将军家的小娇娘 作者: 我想吃鱼   文案:   娘没了,爹还要将外室接回来做继室。   徐嘉怡冷着脸跟着外祖父回了户部尚书府,做了户部尚书府千娇百宠长大的表姑娘。   忽然某一天,一纸圣旨将她指给了那个自己名义上的表叔安平侯府的世子爷楚长风。   徐嘉怡只能苦着脸,收拾东西带着嫁妆,满心忐忑嫁给了楚长风…… 第一章   傍晚时分,燕京城东大街最为繁华的一段街道上,一座宽阔的宅院大门口有仆役正在踩着梯子挂白布,显然此宅院家中有丧事。   从门前路过的众人瞥见这场景,均是快步而行,隐约可听见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孩子哭声从宅院里传出。   循着声音而去,才发现是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姑娘被一众仆妇强硬的拖着而行。   小姑娘哭喊着拼命的往反方向挣扎,却始终挣脱不得,渐渐消失在了转角处……   而小姑娘挣扎而去的方向,赫然就是府中为新丧之人所设的灵堂。   看着被人带走的小女娃,灵堂之中的几个仆妇丫鬟心里都是松了一口气。   灵堂之中一左一右分别跪了两个身穿孝服的丫鬟,跪在左边的其中一个圆脸小丫鬟深呼了一口气,往火盆儿里添了些纸钱,小声说道,“可算是将大姑娘送回去了。”   “是啊。”另一个守灵的小丫鬟低声接话,“虽说咱家大姑娘年纪小,可那闹腾劲也太折腾人了,我刚上去拦都拦不住,你瞧瞧,我这手上都被抓了好几道口子。”   闻言旁边的圆脸小丫鬟侧头看了一眼她手臂上触目惊心的血痕,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嘴里却是劝道,“行了,你可少说两句吧。夫人去了,大姑娘心里难过闹腾下也无可厚非。”   “我自是明白这样的道理,只可怜大姑娘这么小就没了娘,以后连个替她撑腰的人都没有。”   “你这话就说差了,夫人的娘家可是尚书府,尚书府的那几位可是好招惹的?”   小丫鬟左右看了看,压低了嗓音道,“等到他们那边得了信儿,怕是要闹一闹呢。”   “闹一闹也好,这徐家靠着夫人发家致富,如今却是为了个外室子生生将夫人气死了,尚书大人能放过老爷老夫人?”   圆脸小丫鬟没好气的嘟囔道,“我可听说香巧姐姐出府了,怕是去尚书府告状去了。”   另一小丫鬟咬牙切齿道,“区区一个外室子,人还没进府就已经闹得府里不得安生,真是个祸害!夫人真是可怜……”   “大姑娘是主子,就是那女人孩子进了府,也比不得姑娘身份尊贵。更何况大姑娘的外祖父和舅老爷们,个个都是人中龙凤,位居要职。也就是夫人一时没想明白,若请了这几位过府,看看老爷还敢不敢动了将人接回来的心思。”   “谁说不是呢?”   “够了,你们几个别说了。”一位年龄稍大的仆妇刚一走近就听得两个小丫鬟的说话声,低声斥责道,“夫人往日里待我们也不薄,如今还在这儿呢,你们就敢这样妄议主子的是非。把嘴都给我闭严实了,好好替夫人守灵。”   听得这话,众人对望一眼,将视线落在棺材中的女人身上,只觉得浑身发麻,乖乖噤了声,神情肃穆的替徐夫人守灵。   徐夫人是今日才殁了的,徐家请了好些大夫均是摇头表示无能为力,徐夫人的丈夫徐明达和徐老夫人呆了好久才接受徐夫人死了这件事。   徐明达生怕舅家来人迁怒他,当即躲了出府。徐老夫人只得硬着头皮派人去买了丧事用品,操办起自家儿媳的丧事来。   徐夫人身子还算健硕,短短几个时辰已经晕了好几次了,连头发也在白了许多。   一个仆妇急匆匆的行来,在一个徐老夫人面前而停,还没来得及行礼,就听得老夫人焦急出声,“管家,都办妥了?”   “是。”管家应道,“已经依老夫人所言,吩咐仆妇们明日一早就前去报丧了。灵堂已经搭建好,守灵的丫头也定下了。   大姑娘先时在灵堂闹了一通,如今也已经带回房休息了。丧宴上需要的厨子、蔬果等也已经订好了。”   徐夫人是申时殁的,之后又是请大夫又是购买丧事用品建造灵堂,这么一耽搁下来,此时已经戌时了,再去报丧恐影响贵人们休息,才依老夫人所言明日再去报丧。虽然他觉得一大早去报丧才是容易让贵人们觉得触霉头。   老夫人点了点头,又问,“老爷呢?”   “老爷收拾了些东西,酉时便出了门,未曾回来。”管家说得委婉,可眼眸之中到底是有几分对这位老爷的嫌弃。   自己的妻子因为他死了,竟是不敢面对还偷偷跑了,真是让人瞧不起。   不过也对,能做出养外室还弄出孩子来这事儿,也坦荡不到哪里去。   “混账!”老夫人没忍住骂了一声,指了指身边的丫鬟,吩咐道,“你去将人给我叫回来,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以为躲出去就行了?!”   丫鬟有些为难的张了张嘴又将话咽了下去,她只是一个奴婢,哪里知道老爷的去处?!   但现在老夫人正在气头上,她如何敢顶嘴。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崔嬷嬷见小丫鬟欲言又止的模样,悄悄走到她身边小声说了几句,小丫鬟登时放松了脸色,向崔嬷嬷道了谢之后急匆匆出府去了。   管家退下之后,老夫人抬手揉了揉眉心,只觉得脑袋疼的厉害。   崔嬷嬷将房间里的丫鬟都遣了出去,悄声走到了老夫人身后,细心的替她捏肩放松。   老夫人神色放松了些,默默叹了一口气,似自言自语,“你说外边儿的那个孩子,该不该接回来呢?”   崔嬷嬷眉心一跳,暗道老夫人怎么又提起这事儿了,只垂了眸当没听到。   “府里这么多侍妾,怎么就生不出来一个带把儿的呢!要是有个哥儿,事儿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崔嬷嬷扯了扯唇,“老爷还年轻,总……”   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得外面一阵喧闹声音响起。老夫人微微皱眉有些不悦,刚想呵斥两声却听得一道熟悉的声音隐约传来,不由得脸色一变。   门外有仆妇慌张的跑了进来,“户部尚书府的人来了。”   “怎么这么快?”老夫人不由得惊了一声,快步往二门上去。   仆妇紧跟了上去,小心翼翼的打量着老夫人的神色,“刚刚尚书大人来了的时候,奴婢在他身后瞧着了在夫人身边伺候的香巧。”   老夫人的脚步微顿,暗骂了一声「贱婢子」,心中更是惶恐了几分,脚下也不由得加快。   那丫头本就是尚书府来的陪嫁,谁知道香巧那个贱婢在王鸿生面前会怎么说! 第二章   府里突然接到自己女儿的死讯,尚书夫人听到消息就直接晕了过去。   尚书大人王鸿生悲急攻心在儿子儿媳的劝说下堪堪稳住,吩咐儿媳安置好自家夫人,扭头就带着两个儿子和一众仆役径直冲到了徐家。   去往徐家的路上王鸿生就后悔不已,当时自己怎么就眼瞎将女儿嫁给了这种假仁假义的人!   当时户部尚书王鸿生还是一个从三品官员的户部侍郎,府中设宴宴请宾客,她女儿不小心跌进了湖里,又被受邀而来参加宴席的徐明达救了上来。   自己女儿的身子被一个男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看了摸了,纵然王鸿生心里不爽恨不得将徐明达的眼睛戳瞎,也只得将怒气压了下来,故作感激的道了谢。   翌日就派人去打听了之后徐明达的家境情况、生活作风。瞧着徐明达是个老实本分的,家中也只他一个儿子,日后也少了妯娌之间的矛盾。   又因着徐明达算是一个敢作敢当的,没等几日就派了人前来提亲,王鸿生无奈只得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了徐明达。   然而徐明达当时不过只是一个闲散读书人,家族中靠祖宗荫蔽虽有些银钱,可只出不进也不是长久之计。   王鸿生舍不得自己女儿吃苦,又拖了关系给他在礼部找了个闲职。   好在徐明达也上进了几年,又有王鸿生这么一个岳丈给他铺路,不过短短几年官位已经升到了礼部知事。   可谁知徐明达近年更是手高于顶,知晓礼部有一位主事即将退休之后,就找上了他想要托托关系填补这个空缺。   王鸿生对徐明达女婿的能力再清楚不过,主事的职位他根本胜任不了,也就没帮他,没想到这一来竟是记恨上了他。   徐明达暗地里塞了不少银两托了其他关系竟是坐上了主事这个位置。   王鸿生后面知晓那银两还是徐明达拿了自家夫人的嫁妆去换的,对他也更加嫌弃了几分。   是以在徐明达沾沾自喜在他面前炫耀的时候,王鸿生还对他说教了一通。   徐明达表面上没说什么,回府了之后却是对着徐夫人发了好大一通火,日后也不爱往王家跑了。   一行人到了徐家看见徐家满府白布,来回的仆役都是身穿孝服,王家众人心里最后那点儿期望也没了。   王鸿生的脸冷若冰霜,一步一步往徐府而去。   徐府的管家瞧见王鸿生时心都颤了一下,慌忙迎上来,“尚书大人……”   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王鸿生忽略了自己径直往灵堂而去了,脸上不由得讪讪,招手将不远处的小丫鬟叫了过来,“去请老夫人过来。”   大殓前须得外家过目,是以现在徐夫人的棺材还未封板,王家一行人快步到了棺材前,瞧着双眸紧闭安静的躺在里面的妇人不由得悲从中来。尤其是王鸿生仿若瞬间苍老了十岁,嘴里低喃着“我的儿……”   王鸿生伤心欲绝,忽然响起了什么偏头问一旁吓得不敢阻拦的仆妇,“一一呢?”   王鸿生口中的「一一」,是已去的徐夫人,也就是王氏留下的唯一血脉,大名徐嘉怡,小名唤作「一一」,如今虚岁也不过才五岁。   对上王鸿生那一双猩红的眼睛,仆妇被唬了一跳,解释道,“老夫人心疼大姑娘身子弱,送大姑娘回房休息去了。”   实际上是徐嘉怡刚刚才过来大闹了一趟,扒着棺材木板不撒手哭闹得不行,老夫人才让人强制性的将人带走了。   王明远闻言默了默,抬眸给了香巧一个眼色,香巧当即应声,“大少爷跟我来。”   “为何只有你们几个丫鬟在这里守灵,徐明达呢?他为何不来?还有那些小妾,让他们都给我滚过来守着。”   王明宇自是瞧见了自家哥哥的动作,是以此时也不担心徐嘉怡了,扶着王鸿生站稳后,怒斥道。   当家主母的灵堂里面竟然只有几个小丫鬟守灵,当真是欺负他们王家没人不成?!   就算他徐明达一个大老爷们儿不适合,难道他那几个小妾也不能来?   “二姑娘粘人,林姨娘一走就哭闹得厉害,脱身不得。华姨娘刚刚生了三姑娘,正在月子里不方便。梅姨娘和云姨娘刚巧来了月信,这等事儿自是要避开的……”   小丫鬟低声禀告道,她每说一句,王鸿生和王明宇的脸色就阴沉一分,说到最后脸色阴沉的几乎能滴水,吓得小丫鬟话卡在喉咙边却说不出来。   “那还是真巧啊……”王鸿生冷哼一声,一字一顿的咬牙切齿出声。   好一个徐家!   王鸿生眼眸微凛,“来人,去把徐明达给我绑过来。”   跟着王家来的仆人一听到这句话,当即听令转身而去。   徐老夫人一眼这情况,心知是躲不下去了,连忙从转角处走了出来,讨好的出声,“亲家,你们这是做什么。”   “谁是你亲家!”   老夫人一怔,只得换了称呼,“尚书大人,你冷静冷静,有什么话好好说,或许其中有什么误会呢?王氏的事情确实是意外,我们请了不少大夫,可……”   “误会?!哪来的误会?!”王明宇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徐老夫人,“当初是你们巴巴的求着咱们家将姑娘嫁过来的,如今不过几年,你们就将人蹉跎死了。我呸!怪我们当初看走了眼,将妹妹嫁入了这豺狼之地。”   “当初还说什么相敬如宾,结秦晋之好。瞧瞧这燕京城里哪个府里的小妾似你们府里,主母丧事都脱空子不来哭灵,就扔下几个丫鬟婆子在这里守着,你们当我王家没人?!”   王明宇虽是气到极点,但到底还有些理智,“我妹子是怎么死的,老夫人应该最清楚不过了吧?”   老夫人的脸色不由得变了变,嘴唇嗫嚅了两下没出声。   怎么死的?   这事儿还真和她脱不了干系。   儿媳妇和她儿子成亲这么多年了两人至今也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个女娃,她这心里就一直不得劲。   那日儿子过来和她说他在外面养了个外室想接回家来,气的她恨不得给他两巴掌。   可是听完了儿子的原因后,她虽然埋怨儿子做事欠妥,可也喜得眉开眼笑。   男娃啊!   她的第一个孙子诶!   虽说这些年明达前前后后也纳了几个妾室,可那些个竟是些没福分的肚子不争气只会生女儿,如今府里也只有三个姐儿,一个带把儿的也没有。   若是没给徐家留个后,她死了以后怎么去见徐家的列祖列宗?!   更何况她也已经退让了一步,只让将孩子接回来就行了。日后这孩子也可养到王氏的名下,说出去也好听。   谁知这王氏气性竟这么大,不仅当众顶撞她,更是对儿子动手打骂。夫妻两个动起手来,王氏气急攻心一时没缓过来,就这么去了。   “你们将姑娘的棺材抬着,我们走!”王鸿生闭了闭眼,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仆役,冷声吩咐道。   仆役对望了一眼,点头往灵堂里走来。徐老夫人几步上前挡在了仆役的面前,冷喝道,“我看谁敢动!” 第三章   见仆役因为自己的呵斥顿住了脚步,徐老夫人这才扭头看向王鸿生,“尚书大人,我敬你是王氏的父亲,你白发人送黑发人心里难过在徐府大呼小叫也不与你计较,你这是作甚?王氏既嫁了我们徐家,那她就是我们徐家的人,死了也要入我徐家陵墓,怎可由你们带走?!”   王鸿生眼睛红的可怕,却是懒得与她说三道四,「唰」的一声抽了仆役手中捧着的宝剑,直指徐老夫人,惊得徐老夫人往后退了好几步,后怕的拍了拍胸口,抬眸却见着王鸿生提剑一步一步朝自己而来,骇得脸色都白了。   “父亲!”   王鸿生扭头去看,就看见大儿子王明远怀里抱着一个粉嫩的小女娃走了过来。   这一看,倒是让王鸿生冷静了几分。   待到王明远走近了之后,王鸿生看清了徐嘉怡的模样之后,眼睛都快冒出火来了。   骂人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得自家二儿子王明宇低吼的声音响起,“你们徐家就是这么照顾人的?!好歹一一是你们徐家的嫡女,我妹妹人还在这儿呢,你们就敢这么对待她唯一的孩子!”   老夫人看了一眼王明远怀里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的女娃,见她身上的衣服皱皱巴巴,头发也是乱七八糟,就连面上也糊得面目全非,还能见着两行眼泪的痕迹,看起来就跟街上的乞丐没什么两样了,只得将要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这还真怪不着徐家。   徐嘉怡哭闹的实在是厉害,丫鬟仆妇们根本拉不住。等到徐嘉怡哭得晕了过去才松了一口气将人抱回了房里,派人去请了大夫之后才打水回房准备替徐嘉怡梳洗一番让她睡下,王明远就冲了进来,怒气冲冲的将人给抱走了,他们追都追不上。   王鸿生当即气的又想提剑杀人,仆役们连忙上前阻拦,你追我拦下有好几个仆役都被剑划伤了。王明远眉头微蹙,抱着徐嘉怡的手紧了几分。   待看到徐老夫人脸色惨白要晕不晕的样子,王鸿生这才轻哼一声,任由二儿子将手中的剑给拿了下来。   怀里的小团子动了动,王明远当即低下头,就瞧见徐嘉怡已经醒了过来,此时正眼巴巴的看着他,用带着哭音的嗓音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大舅舅」。   王明远感觉心脏揪疼了一下,有些难受,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僵硬着点了点头。   “你们放开我!有你们这么对待姑爷的吗?!”徐明达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王鸿生的眼眸瞬间变得凌冽,偏头看着徐明达被他们的人绑了压着过来。   徐老夫人瞧着自己的宝贝儿子被五花大绑押进府心疼不已,快步过来替他松了绑,暗地里压了嗓音警告徐明达不要将事情闹大了。   “你算个哪门子的姑爷,我王家没有你这样的姑爷!”王鸿生怒目而视,“徐明达,你既想要你那外室子,那也好,我也不为难你,你一封和离书拿来,我即刻就带着女儿和一一离开你们徐家!”   人都已经死了还要和离书?!   徐明达不由得瞪大了眼眸看着王鸿生,看清他满脸的认真不似玩笑不由得愣住了,“这王氏人已经死了,和离……”   徐明达的话还没有说完,徐老夫人就已经在他的手臂上揪了一把,疼的他当即止了声,“岳父这是说什么,王氏是我的妻子,如今她香消玉损,我怎么会做出这等抛妻弃子的事情来?”   徐明达还想要继续说什么,却发现落在自己身上的眸光像是要将他看穿似的,扯了扯嘴角讪讪然,噤了声。   王鸿生将目光落在徐嘉怡身上,悲痛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暖意,努力扯出了一个笑意,“一一,你想不想和外祖父回尚书府住?”   徐嘉怡的目光落在大厅里的棺材上,嘴巴扁了扁,眼泪又落了下来,“我想和娘在一起。”   “那我们就将娘也带回尚书府可好?”   徐明达原本以为徐嘉怡不可能会答应,毕竟王氏死了,他这个爹可是她最亲的人了,没想到就听得徐嘉怡奶声奶气的轻「嗯」了一声。   “一一!”徐明达不由得呼出声。   虽然有些怵这个亲家,但是徐老夫人还是挡在了王鸿生的面前,“这怎么使得,一一是我们徐家的孩子,怎么能送到王家去养。”   这要是传出去了,谁还敢和他们徐家打交道!   “徐明达,你如何说?”王明远冷冷问道。   王鸿生冷嗤一声,“他怎么说都没用,你管他做什么。明远,你抱着一一先行回去。明宇,我们带你妹妹回家。”   “是!”   王家一行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不过短短一刻钟,所有人都已经尽数褪去。徐府的仆妇们对望一眼,唏嘘不已。   瞧着王家毫不留恋离开的背影,徐明达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寒气从脚底迅速蔓延全身。   他隐约明白,今日他是将王家的人得罪死了,就是这姻亲关系以后也别想再靠了。   眼前已经到子时了,然而户部尚书府内依旧灯火通明,几个主人家都在厅里等消息。   尚书夫人苏氏有气无力的坐在椅子上,眸光时不时的往屋外看去。   旁边两个儿媳陪着,大儿媳赵氏柔声说,“母亲,您先回房歇着吧,这里有我和弟妹等着就是了,有消息了我即刻派人来禀告您。”   “母亲,大夫说要您好好休息的。您也别担心,妹妹吉人自有天相,一定能逢凶化吉的。”   二儿媳钱氏递来了一杯热茶,苏氏伸手接过却没喝,叹了一口气又将茶盏搁在了桌子上。   香巧来的时候说的不清不楚,只说王氏不大好了许是熬不过去了,望老爷和夫人速去。本想宽慰苏氏几句,但这事儿总不好开口,万一王氏有个好歹……   “我这心一直七上八下的不安定,总觉得不安心,在这儿等着还安定些。”苏氏站起身来,伸头往外望了望,来回走了两步又道,“不行,我去徐府看看。”   “母亲……”钱氏和赵氏还想再劝两句,却听得有喇叭唢呐吹奏的丧乐声响由近及远,俨然是朝他们家而来,不由得面色一白,扭头去看苏氏,却见苏氏老泪纵横,嘴唇蠕动了半晌都未说出一个字来。 第四章   “母亲,你撑住啊。”赵氏和钱氏两个一左一右的将老太太扶稳,却发现老太太脚软站不住,连忙扶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轻拍胸口给她顺气。   白发人送黑发人,怎么能不让人心痛。   半晌之后,老太太缓过了一口气,有心想要亲自去门外迎,浑身发软也有心无力,扭头又吩咐钱氏,“你去外面看看。”   钱氏应了声,还未转身就听见了自己丈夫的声音。   “母亲。”   王明远是抱着徐嘉怡先行回府的,他心知老太太忧心妹妹,是以一回府就问了老太太的位置,直奔而来了。   纵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三人看到王明远身上的孝服时还是泪流满面。老太太哭得尤其凄惨,两眼朦胧,“明远,你妹妹她……”   “母亲,请您节哀……妹妹……没了。”王明远哽咽着将话说完。   钱氏上前接过已经哭得眼睛肿胀,一脸严肃紧抿着嘴唇的徐嘉怡,心刺痛一下。王明远跪倒在老太太的身前,将徐家的事儿前后都说了一遍。   听完了前因后果,众人都不由得在心里咒骂了徐明达几句。   老太太脑子嗡嗡作响,只觉得头晕目眩,眼看着又要晕过去了。王明远连忙扶着老太太,缓和了声音,“娘,您挺住啊,别吓着一一了。”   他知道母亲难过,可也要保重身体啊,只希望能看在一一的份上振作一些。   “一一。”老太太混乱的脑袋清明了些,连连点头,抖着身子将徐嘉怡搂到了怀里,“一一,我可怜的孙女儿,你以后就在尚书府安心住下,外祖母和你舅舅舅母们都会对你好的。”   此时天色已晚,赵氏将徐嘉怡安置在了特意按徐嘉怡喜好布置的嘉禧园里。   这个院子平时都空置着,只有徐嘉怡来尚书府玩耍时才在里面住几天。没人住的时候,也是有丫鬟婆子打扫着的,是以能直接住进去。   赵氏就着丫鬟端来的温水净了手,拧了帕子轻柔的替徐嘉怡擦了擦脸,又用热帕子搭在徐嘉怡的眼睛上。   今日哭得狠了,若不好好敷一敷,明天只怕眼睛都睁不开。   赵氏做这些的时候,老太太就眼眶湿润的坐在床沿上,拉着徐嘉怡的手摩挲着,嘴里不停的念叨一句,“我可怜的一一啊……”   眼看着老太太又要落泪了,赵氏连忙温声劝道,“老太太,一一累了一天了,如今只怕是困了,先让她休息一会儿吧。”   老太太看徐嘉怡的小脸儿,那与女儿相似的眉眼泪目,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点了点头,“也好,一一今日先歇着。”   徐嘉怡缓缓摇了摇头,抬头眼巴巴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过了会儿才说道,“外祖母,大舅舅说娘亲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那她什么时候回来?娘亲为什么不一起带一一去呢?而且我明明看见娘亲了,她没走,她就躺在一个盒子里。”   稚嫩的声音里满是不解,对她而言「死亡」两个字太过遥远,她怎么也不会相信娘亲会死了的。   房里的几人听着奶声奶气的声音,均是忍不住湿润了眼眶。   好容易才哄着徐嘉怡睡着了,一行三人悄声离开了嘉禧园,去往了尚书府里临时搭起来的灵堂里,看望被安置在那里的王氏最后一面。   王鸿生将女儿带回尚书府办丧事这事,先到府的王明远已经说过了。   虽说是已经出阁的小姑子接回娘家来办丧事,可操持丧事的赵氏和钱氏两人心里也没有丝毫芥蒂。   当初她们两人嫁入府里的时候,王氏还未出阁,和她们也相处了一年多。   这个小姑子善解人意,温柔大方,还时常亲手做些手绢衣裳送她们,或是来院子里陪她们聊天说话,她们都喜欢得紧。   只是没想到世事无常,那么鲜活的一个生命眨眼便逝去。   从此阴阳相隔。   从步入灵堂开始,老太太就哭得不行,赵氏和钱氏两人劝着才没至于晕了过去。   赵氏掌管中馈,料理丧事这事儿定是交给她的。钱氏从旁协助,从派仆妇小厮前去各府报丧,到接待吊唁的来者,再到丧事期间的吃食点心都办的尽心尽力。   只是当钱氏交好的闺中姊妹前来吊唁时,偷偷拉着她问王氏是不是不想丈夫纳妾,自己自缢的时候,钱氏不免有些生气,一番追问之下才发现谣言竟是从徐府传出来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钱氏冷哼一声,满脸怒色,“满口胡言!”   “你别生气啊,我也不是有意冒犯你小姑子,只是这事儿传了出来对王氏的名声不好,虽说她现在人已经不在了,可还留了一个闺女儿呢。”   有这样的娘,日后谁还敢娶她的女儿?   见钱氏脸色不好看,那夫人又劝了几句。   钱氏脸色这才稍缓,向姊妹道了谢,又道,“我自是知你性子的。这事儿我们一定会妥善处理的。”   尚书府的哀乐整整响了三天。这三日,徐嘉怡日日都去守灵,每日都要哭上好几次,几天下来脸都瘦了一大圈,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三日后,就是王氏出殡的日子。   将王氏出殡之后,赵氏和钱氏妯娌两个挂念今日一直都没有出现的徐嘉怡,相携来了嘉禧园。   进了院子里之后才发现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连打扫的丫鬟们都是小心翼翼的动作,见了两位少夫人过来,忙俯身行礼。   两人相视一眼,抬步往房里走去,一进房门就看见缩成一团躲在床角落的徐嘉怡。   徐嘉怡抱膝坐在床上的角落里,下巴软绵绵的搭在膝盖上,往日里流光溢彩的眼眸没有一丝神采,仿若入定一般。   钱氏忍不偏开了视线,有了孩子之后她最见不得小孩子难受。   心里却想着若是小姑子看到一一如今这般,还会不会为了徐家那个没良心的赴死?   赵氏一边观察着徐嘉怡的脸色,一边试探着出声,“一一?”   “大舅母,一一以后都没有娘亲了。”   昨日睡前老太太特意叮嘱过了,让她不要再哭的。   她是乖孩子,要听话。   徐嘉怡睁大了眼眸,抬头望着天空,眼泪一直在眼眶中打转。   可是,她就是忍不住……   徐嘉怡鼻尖一酸,眼眶迅速湿润,却死死的咬着嘴唇强迫自己忍住没哭出来。   明明难过的要死却故作轻松的模样,反而比痛哭一场还来得叫人心疼。   “哭吧,想哭就哭,哭出来就好了。”赵氏伸手将徐嘉怡拥入怀里,轻叹了一口气,再怎么坚强,也不过只是一个孩子。   感受到抚摸自己脑袋掌心的温度,徐嘉怡才感觉身子有了些暖意。   不过眨了眨眼睛,眼泪却落了下来,无声无息。   见到徐嘉怡扑倒在赵氏怀里哭得难过却一直咬着嘴唇不肯发出声音,钱氏鼻子一酸,忙用锦帕擦了擦眼角,将眼泪又逼了回去。 第五章   老太太忙碌完女儿的丧事之后就病了,一连三四天卧床不起。   “苏嬷嬷,一一身子可好些了?”老太太虚弱的躺在床上,出声问道。   前几日她病倒了之后,本不欲让一一知道,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儿听到了消息硬撑着身子过来看她这个老婆子,听说回去就晕倒了,叫她担心了好半天。   想到那日徐嘉怡瘦弱的样子,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叮嘱道,“将库房里的老参送到嘉禧园里去,再让厨房多做些补身子的送去,让她好好养养身子。”   “今儿奴婢去看望表姑娘时见表姑娘精神已经好多了,表姑娘还说等两日身子好些了再亲自来向您请安呢。   夫人这几日已经送了不少补品过去了,也叮嘱了几个哥儿姐儿这几日不要去打扰表姑娘静养,您就放一百个心吧。”   老太太闭了闭眼睛,轻叹道,“这孩子往后也只有我这个老婆子能替她操几分心了,我怎么能放得了心。”   男主外,女主内。   自己丈夫和两个儿子每日忙着朝事,自是没有多少心思花在这后宅之中。   赵氏和钱氏两个儿媳虽性子是个好的,可毕竟也有自己的孩子,能做到一碗水端平就不错了,哪还能让她们偏心一一几分。   若是有一日一一和他们的亲生孩子发生摩擦或是利益上的冲突,谁又能保证赵氏和钱氏会站在一一这边呢?   亲疏远近,利益取舍,她自是明白的。   “表姑娘年纪还小,老太太舍不得养在夫人身边,放在自己身边养着也好多个说话的人。往后表姑娘读书识字、定亲嫁人,让老太太操心的事儿还多着呢。老太太你现在要早些养好身体才是。”   “你说的对,我要好好养好身子,亲自教导一一。我的一一聪慧机敏,就算没了爹娘,往后那也是燕京城里人人都想求娶的姑娘。”   想到了徐家,老太太是恨得咬牙切齿,“都怪我当初看错了眼,以为那徐明达是个好的,没想到也是个人面兽心的,不知道囡囡和一一这些年在他家受了多少委屈。且等着瞧,我尚书府绝不会轻易放过徐家。”   “老太太您想明白就好。”苏嬷嬷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药碗,用手试了试温度,“老太太,该吃药了。”   药喝完了之后,老太太正欲躺下休息,忽然想到了什么唤了一声「苏嬷嬷」。   “奴婢在。”   “你替我去大夫人那边走一趟……”   王氏的丧事过后,赵氏歇了两日才缓过神来。身边的赵嬷嬷照例禀告着今日府里各处的情况。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守着的丫鬟声音传来,“苏嬷嬷。”   闻言,赵嬷嬷噤了声,前去迎接,“苏嬷嬷,您怎么来了,可是老太太那边有事交代?”   “赵嬷嬷。”苏嬷嬷笑着打了招呼,又略俯身向赵氏行礼,客套的寒暄,“大夫人,这么晚还来打搅您真是不好意思。”   “时候还早呢,不妨事。”   “眼下马上就要入秋了,是老太太见天渐冷了,怕表姑娘带过来的衣裳到时候不够避寒,想问问大夫人能不能将裁秋冬衣的日子往前挪一挪,让绣娘先给表姑娘赶出几件衣裳来应应急。”   苏嬷嬷也没多绕弯子,将来意明说了,“还有表姑娘那边如今也就香巧一个人伺候着,事情一多,难免手忙脚乱。”   “还是老太太想得周到,瞧我都将这事儿忘记了。”将苏嬷嬷的话在脑子里一过,赵氏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   将徐嘉怡接到尚书府里来住不是只住一天两天的事,往后是要养在尚书府里的。其实这事儿就算老太太不说,她也猜测到了的,倒不觉得惊讶。   王家虽是权贵之家,可老太太老爷子也是明事理将心比心之人,她和二弟妹钱氏进门儿以后,便是在怀胎十月期间,房里没被塞一个丫头进来这一点,她就感激不尽。   时常有宴会时,那些名门望族的当家主母对她们羡慕不已,拉着她们手诉说府里那些小妾的腌臜事时,庆幸不已。   思及此,赵氏的心暖了暖,“请老太太放心,明日我就去办这两件事。”   “话已经带到了,老太太那也离不了人,那奴婢就不打扰了。”苏嬷嬷见事情已经办妥,俯身行礼告辞。   送走了苏嬷嬷之后,赵氏垂眸想了会儿,“去将姑娘和少爷都请过来。”   赵氏现如今有两个孩子,长子王麟,今年十二岁;次女王云绣,今年已有八岁。   等两个孩子都到了之后,赵氏将房里的丫头都遣了下去,只留下了赵嬷嬷一人在旁伺候。   赵氏将今日家里发生的事情仔细的和两个孩子说了一遍,也不论他们能否听懂。   “母亲放心,往后表妹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就是。姑母去世了,我们就是表妹的亲人。”   王麟已经不小了,自是明白母亲今晚把他们叫过来说了这么一通的意思。   王云绣也出声问道,“一一往后都要住在我们府里了吗?”   “是,她没了母亲,老太太心疼她才将她留在府里的。你是她的姐姐,往后多去陪她说说话儿。”   赵氏点了点头,刚想要再叮嘱两句免得她心里不舒服却见自己女儿笑得眼睛里都是喜色,乐得直拍手,“那真是太好了。”她早就想让一一来府里陪她一起玩了。   赵氏再叮嘱了几句,又检查了两个孩子的功课,见天色也不早了,遂让他们先回去休息了。   “绣儿,你留一下。”赵氏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微微颔首退了出去,反手将门给关上了守在门口。   王云绣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哥哥,等他走后,王云绣迈步走到赵氏面前,歪着脑袋疑惑的出声,“母亲,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绣儿,这里就你和母亲两个人,你实话和母亲说。一一搬来府里,你心里高兴不高兴?”赵氏牵着王云绣的手,柔着声音问道。   小女孩的心思敏感,她担心女儿表面上说着没事,回了房里又偷偷躲着一个人哭。   “高兴啊。”   赵氏仔细打量了一下女儿的神色,见她眼睛亮晶晶的灿若星辰,不由得安了心,打笑道,“你如今是尚书府唯一的女儿,大家都宠着你。一一若来了,你可就不是了。爹爹娘亲和祖父祖母的疼爱以后都是要分一半给一一的,你到时候可不要哭鼻子。”   “怎么会?!”王云绣摇了摇头认真的说,“一一没有母亲,大家都当是多疼爱一一些的,只要母亲以后不要有了一一就忘了女儿就行。”   赵氏抬手摸了摸王云绣的头发,抿唇一笑。 第六章   老太太到底还是上了年纪,这一场病来得气势汹汹。刚开始还只是有些虚弱咳嗽,请了大夫开了些药吃着,虽没见好,但到底也没有再加重了。   谁知到了第三日晚上,苏嬷嬷守夜时听见老太太的声音,以为是老太太醒了睡不着在做什么,走进内间一看才知晓是老太太睡着说胡话。   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触手的滚烫让她不由得心惊,轻唤了几声老太太都没见老太太醒来,不由得有些慌了,连忙派了小丫头连夜去请大夫,又请了丫鬟去请赵氏和王明远过来。   赵氏和王明远匆匆到了万安堂之后,瞧着老太太的状态不由得心惊,赵氏在内间拧了帕子替老太太擦拭脸颊试图降温,王明远急的在房里来回踱步,不时的问一句「大夫还有多久到」。   大半个时辰之后,大夫才拎着药箱来了。到了房内看了老太太的状态,又细细诊脉之后暗道「不好」,“老太太的情况有些不好,刚刚我已经让丫鬟先去熬了些退热的药,先喂老太太喝下,先把温度降下来再说。”   略等了等药便熬好了,苏嬷嬷亲手喂给老太太喝下,折腾到天将亮时,老太太的温度才降下来了。   赵氏和王明远几乎一晚上没睡,见老太太的情况稳定了些,赵氏看向王明远道,“还有一些时间,你要不先回房眯一会儿。”   王明远点了点头,“辛苦你了,早膳用了后你也补会儿觉,别让孩子来吵你。”   “这有什么,本就是我应该做的。”赵氏推着王明远出了万安堂,回房就守在老太太的身边怕老太太再反复发热,不敢大意。   老太太醒过来的时候,赵氏已经趴在床沿边睡着了。   见老太太醒了,苏嬷嬷惊喜的刚想出声,就见老太太略摇了摇头,苏嬷嬷知意,安静的守在一旁。   白日里钱氏和王明宇也得了消息,一大早就来探望老太太来了。   不过那时候老太太还睡着,王明宇没见着人,只能先出府值事去了,钱氏则是留在了院子里守着。   不多久大夫又来诊脉了一次,说老太太的情况已经好转,只要注意不再发热就行了,再吃些温补的东西就更好了。   赵氏一听连连道谢,让小丫头塞了一个荷包给大夫。   尽管如此,钱氏和赵氏也不敢放松,接下来的几日都是将库房里各种滋补养生的补品往万安堂里送,在这种照料下,老太太的身体日渐好转。老太太怕府里的几个孩子过了病气,不让人来瞧她。   待老太太身子好些了,便想着一家人在一起吃顿团圆饭,领着一一认认人。   虽说以往一一也常来尚书府里玩耍,府里的人都是认识的。   可此一时彼一时,她这个做外祖母的自然是要替外孙女儿长长脸的。   赵氏和钱氏两人是最先到的,陪着老太太说了一会儿之后府里的几个孩子才结伴到了万安堂。   四个孩子排成一排,赵氏长子王麟,钱氏长子王靖,次子王柏,最中间站着的就是王家孙辈唯一的一个女娃王云绣。   “孙儿给祖母请安,愿祖母身体康健,事事如意。”   “快起来。”   王云绣嬉笑着坐到了老太太的身边,“祖母,我听说今天晚上要在祖母这里吃团圆饭,特意出门去买了祖母最喜欢的吉祥如意卷,祖母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说着就见王云绣身后的丫鬟初夏从食盒里取出了一碟子糕点,恭敬的托举在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抬手捡了一块鲜香可口的如意卷放在嘴里,笑道,“好吃,吃了绣儿给祖母买的如意卷,祖母事事都如意。”   “我就说这丫头一路上神神秘秘的护着那食盒,我这当娘的摸都摸不得,还以为是什么宝贝呢。”赵氏在一旁打笑道。   钱氏揶揄着拍了拍赵氏的手,“你说你这当人娘的,怎么惯会拆自己女儿的台,仔细绣儿以后买的点心都没你的份。”   “祖母你瞧,母亲和二婶为了一碟子如意卷连您的醋都吃呢。”   王云绣嬉笑着瘫倒在老太太的怀里,屋内的丫鬟婆子闻言都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这丫头,连你母亲和二婶都敢编排了,也不怕让人笑话。”老太太伸手戳了戳王云绣的脸颊,哭笑不得。   王家最小的孙子王柏,如今也不过才三岁,见着众人都笑了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睛,看向王云绣,“大姐姐,你不是也给母亲和大伯娘买了梅花香饼和玫瑰酥吗?”   “就你话多。”王云绣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王柏,塞了一块如意卷在他嘴里,亲手端了玫瑰酥和梅花香饼到赵氏、钱氏的面前,撒娇出声,“我都记着呢!”   赵氏捏了捏王云绣的脸蛋,暖意十足。   “老太太,表姑娘来了。”守在门外的小丫鬟眉开眼笑的走了进来俯身行礼道。   老太太登时笑了出来,站起身来就看着一个小姑娘俏生生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嘴角上扬带着笑意,仿若将屋外的阳光都带了进来。看着面前的人,老太太眼眶中瞬间氤氲了一层雾气。   就像是看到了记忆之中每次来屋里请安就往她怀里钻撒娇着唤她「娘亲」的囡囡,那个身影和眼前这个缓缓重合在一起,苏氏有些分不清是到底是谁,直到一声「外祖母」才叫她如梦初醒。   “一一。”老太太拉着徐嘉怡的手往主座上去,苏嬷嬷在老太太的脚边放了一个矮凳,徐嘉怡对苏嬷嬷感激一笑,朝赵氏和钱氏两人行了礼,这才偎着老太太坐了下去。   “外祖母和舅母她们说什么这么高兴呢,一一大老远儿就听见了笑声。”   苏嬷嬷便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与徐嘉怡说了一遍,徐嘉怡也乐得呵呵直笑。屋里人多,你一言我一语也不觉得无聊,欢声笑语一片。   不多时,门外丫鬟的通禀声音再次传来,“大爷、二爷到了。”   看着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府里的姑娘少爷们均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想要上前打招呼又有些害羞不敢第一个上去。然后他们就看着从外面进来的王明远上前将小姑娘抱了起来。   王明远抱起徐嘉怡的时候才发现她比之前又轻了,不由得蹙了蹙眉,“怎么又轻了?一一你是不是又挑食不好好吃饭了?” 第七章   赵氏见丈夫一进门儿就将徐嘉怡抱了起来,自己的儿子女儿都没看一眼,怕孩子们心里难受正想要开解两句,却发现孩子们都盯着徐嘉怡看得认真,倒没见嫉妒不悦之色,放了心。   王家长房嫡长女王云绣今年也才八岁,此刻正端坐在一旁一脸认真的看着徐嘉怡粉粉嫩嫩的小脸,心中不由得一动,这么可爱,捏上去一定很舒服吧。   “才没有。”徐嘉怡的身子猛然腾空让她惊了一下,反应过来就看到了自家大舅舅的脸,刚想要笑脸相迎就听见了王明远话,笑容僵在脸上,颇为不好意思的将头埋进了王明远的胸前,瓮声瓮气的出声。   见老太太紧张的盯着自己,生怕他将怀里的人给摔了似的,王明远冲老太太憨笑一声,将徐嘉怡放到了地上,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舅舅买了些小东西,已经送到嘉禧园去了,你等会儿回去了看看喜不喜欢。”   “谢谢大舅舅。”徐嘉怡抬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闻言眼睛一亮,欢喜说道。   “我也有礼物要送给一一。”王麟突然出声,从怀里掏出了一方石墨出来,塞到了徐嘉怡的手里,对上自家父亲母亲揶揄的目光,轻咳一声,颇为羞涩的站到了一旁。   徐嘉怡捧着石墨左看右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满是欢喜,“谢谢表哥。”   “一一,我也给你买了花灯,本是想等晚膳过后再给你的。你等着,我这就让阿福去拿过来给你看看。”   王靖一瞧竟然被哥哥抢了先,当即不甘示弱连忙吩咐自家小厮阿福回院子里一趟将花灯拿过来。   最小的王柏也跑到了徐嘉怡面前,抬手将徐嘉怡抱了个满怀,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一脸认真的盯着徐嘉怡说,“表姐,我忘记给你准备礼物了,这个抱抱就当做是礼物好不好,等下次我一定会记得的。”   “柏儿,你这个礼物也太敷衍了吧。”   “谁让哥哥们都准备了礼物也不和我说一声……”   王云绣窘迫得满脸通红,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她没想到今天晚上哥哥弟弟们都有准备礼物给一一,自己什么都没准备,会不会让一一觉得她这个表姐不好?   徐嘉怡见王云绣的面色有恙,忙从争吵的人堆中悄悄退了出来,走到王云绣面前将脸凑了过去,揶揄道,“表姐,你一直盯着我瞧,是不是也想像外祖母一样捏捏我的脸?不用不好意思说,呐,给你捏一捏。”   见到凑到自己面前的粉嫩小脸,王云绣有些愣怔的依言将手伸了过去捏了一下,手感果然和想象中的一样,嫩嫩的,滑滑的,让人爱不释手。   徐嘉怡对王云绣眨了眨眼睛,王云绣才反应过来,抿唇偷笑。   这个表妹真是可爱。   打过招呼之后,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都把儿子叫过去考校今日的功课情况去了,赵氏和钱氏两个妯娌陪着老太太说话,时不时的偷瞄一眼自家丈夫和儿子的情况。徐嘉怡则是和王云绣两个坐在一旁翻花绳玩。   等到王鸿生也到了之后,老太太就吩咐人先摆上晚膳。   王鸿生和老太太坐首座,老太太拉着徐嘉怡坐到了她的身边,再往后依次是赵氏、钱氏和王云绣,坐在徐嘉怡对面的则是她的两个舅舅和几个表哥表弟。   王家对于食不言寝不语没有特别注重,以往席间偶尔也会说几句话,今日众人的心情都好,说话也多了几分家常的味道。   “一一,瞧瞧这些菜可喜欢吃?”王鸿生人前一副冷傲严肃模样,看着徐嘉怡眼眸之中多了几分疼爱之色,“若不喜欢再让厨房做新的来。”   徐嘉怡连连点头,“喜欢。”   一顿饭吃得徐嘉怡格外的撑,无他,只要她的目光在哪道菜上面多停留了一会儿,下一秒就会有好几双筷子将菜挑到了她的碗里,几次下来,徐嘉怡也不敢再东张西望,否则她这肚子定然要撑破不可。   “叫你贪嘴。”看着徐嘉怡撑得难受的在椅子上动过来动过去,老太太忍不住戳了戳徐嘉怡的脑门儿,“苏嬷嬷,你去房里拿些消食的山楂出来。”   徐嘉怡抱着她的手撒娇,娇嗔道,“早就知道外祖母还留有消食的果子,一一才忍不住贪嘴多吃了些,就等着用外祖母的果子呢。”   一句话哄得老太太眉开眼笑,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   见身侧的小丫头笑得开心,老太太不由得勾了勾嘴角,心里那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了些。到底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不记事。   晚膳用的着实多了,徐嘉怡在万安堂里走了好几圈才感觉肚子舒服了些。   晚膳后,王鸿生就把两个儿子叫到了书房去说话去了。赵氏和钱氏两个儿媳陪着老太太说了会儿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了,便都带着孩子告辞了。   赵氏牵着王云绣离开时,王云绣还念念不舍的不时回头张望,在就要踏出房门时忽然顿住了脚步,扭头向徐嘉怡说道,“一一,我明日来你院子找你玩可好?”   还没等徐嘉怡答话,就听得赵氏拧眉出声,“一一大病才刚刚初愈,绣儿你听话,等一一身子养好了些再去陪妹妹……”   王云绣的脸瞬间垮了下来,显然是不高兴。徐嘉怡忙道,“大舅母,我身子已经好了,我也很想和表姐玩。”   看两姊妹手足情深的模样,老太太忍不住笑道,“行了,两个丫头关系亲近是好事,别给人拘着,绣儿想去就去。”   闻言,王云绣的脸上又扬起了一抹笑意,暗暗在心里想着明日去找妹妹时一定要带上了些礼物去才行。   心里记挂着要去找徐嘉怡玩,一大早王云绣就醒了过来,穿戴整齐之后就在自家闺房里看来看去,时不时的翻出一些以前王明远等人送她的小玩意儿出来。   丫鬟兰雪跟在王云绣的身后绕来绕去,待房间越来越乱时,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你这是要找什么呢?”   “兰雪,你说一一会喜欢什么?” 第八章   兰雪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讪笑道,“这奴婢也不知道……”   “嗐,我就知道问了你也是白问。”王云绣不满的撇了撇嘴,转身又翻找起来,“诶,上回大哥哥送我那个翡翠不错,不知道一一会不会喜欢……”   赵氏过来的时候,王云绣正看着桌子上的一堆被自己翻出来的玩意面露难色,进门儿瞧着房里乱成一团,赵嬷嬷惊讶出声,“这是怎么了?屋里怎么这么乱?”   兰雪恭敬的向赵氏行礼,瞥了一眼自家姑娘,回禀道,“姑娘在看送表姑娘什么东西比较好。”   “母亲。”王云绣环视了一圈自己的房间,双颊微红颇有些不好意思,“我等会儿就让兰雪将房间收拾好。”   赵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王云绣,见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的狼狈模样有些想笑。直看得王云绣颇为尴尬的搓手,这才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母亲……”王云绣娇嗔。   “现在知道羞了?兰雪去打盆水来给姑娘洗洗脸。”赵氏拉着王云绣的手坐下,“你是一一的姐姐,无论送什么东西都是你的心意,一一心里都欢喜的。”   “女儿明白了。”   “乖。”赵氏摸了摸王云绣的脑袋,“一一刚刚丧母,心情难免不好,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作为姐姐自是要多忍让教导的。”   “我知道,无论一一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   “不对,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一一若犯了错,自是要按照规矩办事。你以往犯错的时候,母亲可有罚你?”   赵氏摇了摇头教导,见王云绣似懂非懂的样子叹了一口气,“罢了,你还小,等你再大些就知道了。”   赵氏吩咐身边的赵嬷嬷领着丫鬟将姑娘的闺房收拾好,自己则是亲手替女儿梳妆。   “夫人,门外来了三个女人,说是府上的亲戚。”   “哪家的亲戚?”赵氏有些奇怪,这是什么亲戚上门不自报家门介绍一下自己,府里大房和二房没分家,如今又多了一个侄女儿住在家中,她哪里猜得出是哪家的亲戚?   是知道老太太病了,苏家来人探望来了?   不对,赵氏摇了摇头,老太太虽是苏家嫡女,可老太太父亲去世之后,她哥哥便承袭了爵位,后宅之中的爵位都是老太太的嫂子把持着。   她那个嫂子是个斤斤计较的,逢年过节老太太领着她们去苏府拜会的时候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也幸得公公坐上了户部尚书府的位置,再加上两个孩子都争气在朝中有一席地位,看她们的脸色才好些。   老太太也知晓苏家嫂子不待见,后面再遇上逢年过节的时候也只差人送些礼物过去就是了,那边再回送一些回来,两家的也没有再来往。   赵氏拧着眉想了会儿,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可能,难不成是徐家来人了,想要将一一接回去?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转了一圈,赵氏当即冷了脸,“若是徐家来的,以后只管打发了就是,不必来报了。”   自家妻子的丧事都不曾来探望一眼,如今还想要打发几个下人就将女儿接回去,哪有那么好的事。   若是徐明达亲自来接,赵氏倒不会恼怒了。只怕老太太知道他若来了,让他连王家的大门都出不了。   “这几位不是徐家的人。奴才也不清楚是府里的哪位亲戚,以前没见过这几位,瞧他们的穿衣打扮也不像是燕京城里的人。”门房的仆役侯在门外恭敬的回答,颇有些尴尬。   赵氏眉头一皱,“既是不认识,赶走就是了。”   “这……”   见仆役犹犹豫豫的模样,赵氏有些提高了嗓音,有些不悦的轻嗯了一声。   “那为首的妇人说自己是老爷妹妹家的人,从允州来的。”门房小声的禀告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惊一乍道,“对了,那妇人手里还拿了一根玉簪,说是信物。”   这尚书府是后面王鸿生升任户部尚书之后才着手开始置办的,府里的仆役除了几个亲近的,大多都是后面重新采买的,是以对王家的人员关系并不熟实。   若不是看那妇人说的信誓旦旦的模样,他怕误了主子的事儿,定然是直接将人赶走的。   原本想着将那簪子拿进来给夫人看看是否识得的,可那妇人像是生怕他会私吞似的,碰都不让他碰,简直是看不起人,气的他差点当场将人赶走了。   赵氏眉头微蹙,将梳子递给了一旁的赵嬷嬷继续替王云绣梳头,走到了门口细问那仆役,“簪子呢?”   “在那妇人手里,她不肯交给奴才。”   赵氏垂眸想了想,吩咐在身旁的丫鬟,“小玉,你去将人请进来,不必来我这屋里,领到老太太房里去。”   小玉领命带着门房出去了。   “母亲,是祖父家的亲戚了吗?”王云绣偏头看向在房门口发愣的赵氏,好奇的出声问道。   “母亲也不知道。”见赵嬷嬷已经替王云绣重新梳妆好了,赵氏上下打量了下见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绣儿,你今日就不必去老太太房里请安了,直接去嘉禧园吧。”   等王云绣走了之后,赵氏在她房里稍坐了一会儿,预计着小玉差不多到了府门口之后,这才往万安堂去。她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关于老爷的家庭情况。   老爷的父亲也就是老太爷,可是个风流人物,没多少本事府里却是妻妾成群。   前前后后一共有四个儿子七八个女儿,王鸿生是最小的一个嫡子,前头还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哥哥,可惜幼时病逝了。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乃是一个小妾所生,因他们的母亲颇有几分姿色,老太爷对这两个儿子极为宠爱。   相比之下,对于自己唯一存活的嫡子,老太爷就疏离多了。   是以在父母均仙逝后,王鸿生科举入朝为官,只带了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一行人搬离允州。   允州离燕京城甚远,这十来年几乎都断了与族中的关系。而且赵氏觉得自家公公和婆母对允州那家子人不甚欢喜,只偶尔会说起允州往事。   她只隐约知晓老太爷是有好几个兄弟姊妹的,只是不知道今儿个门外来的那几位是哪一位妹妹了。 第九章   到了万安堂的院门口,小玉止住了脚步,对身后跟着的崔氏三人,“几位ㆍ先在这里等等,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了。”崔氏连连点头,等到小玉走了之后才没压抑住内心的喜悦笑出了声来,小声嘀咕道,“没想到那死老太太竟然还有这么一个有能力的哥哥,要是早点儿说出来,也不至于咱们过了这么久的苦日子。”   跟在她身后的一个七八岁模样的小姑娘有些害怕的攥着崔氏的衣袖,怯懦唤道,“娘……这里真的是祖母的家吗?”   “当然了,不然他们为什么会将我们接进来!”另一个比她大一些的小姑娘眼眸里满是羡慕和欣喜,笃定的出声说道。   “清儿说的没错,以后这里不仅是你祖母的家,还是你的家。”   崔氏笑眯眯的摸了摸年纪大些姑娘的脑袋,心里乐开了花。但是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渐渐消失,眉头紧蹙。   若是这尚书大人不肯认他们可怎么办?!   他们为了来燕京城里寻亲,可是将老家的房子都卖了做盘缠的!   崔氏心里有些惴惴不安,目光追着小玉的身影而去,见她一路到了屋门口,冲屋门口的那绿衣姑娘说了些什么,只见那绿衣姑娘朝他们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才点头进了房。   不一会儿就见绿衣姑娘出来对小玉点了点头,然后就见小玉朝他们走了过来,“老太太请几位进屋里去。”   崔氏忙点了点头,跟着小玉走了进去。   小玉走在前头,将崔氏几人带进了房门俯身行礼禀告道,“老太太,夫人,便是这几位要见老太太您了。”   老太太扫了一眼厅下而立的几人,略颔了颔首,便抬手让小玉回赵氏身前伺候去了。   进了房内,崔氏讪讪然的站在下首,眸光环视了一圈屋内,最后落在上座的老太太身上。   崔氏在心里一合计,猜测这就是自家婆母的姐姐,尚书夫人苏氏了。   这尚书夫人看起来可真年轻啊,刚刚好像听见小厮叫她「老太太」,呲,这么年轻的都已经是老太太了吗?   以前听婆母说起的时候,这苏氏应该就有三四十岁了,如今他们已经离家十多年了,算起来也是有五十多岁了。   这苏氏看起来不过三十来岁风韵犹存,这果然有钱人家保养得当就是不一样。   再想想自家婆母还比苏氏要小上两三岁,可操持家事,整日为生计所烦恼,满脸皱纹的模样跟面前这位着实没法比。   若是婆母还没死,两人站在一处绝不会认为两人是姊妹,倒像是母女两人了!   若不是丈夫意外身亡,婆母受不了打击病了,弥留之际悔恨自己做错了,错信了谗言。若是听了哥哥的劝导,此生定然不会过成这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崔氏才知晓原来自家还有一个在燕京城里当官的亲戚。   崔氏知晓后心思活络,不时的旁敲侧击崔王氏关于这个哥哥的信息。   待崔王氏身死,草草料理了崔王氏的后事之后,崔氏就带着两个女儿,一路往燕京城来寻亲来了。   只是燕京城天大地大,要找一个人可不容易。燕京城遍地是官,随便抓一个人也能跟你道一遍燕京城里的知名官员情况。   好在前不久王婉婉去世,丧事竟是在娘家办的这事儿虽未掀起大的风浪,但也一度成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是以崔氏并没有怎么吃苦,说了「王鸿生」的名字,就顺利找到了户部尚书府的大门口来了。   见到来接她们进府的丫鬟小玉时,她还以为是府里的姑娘,正想行礼就听得看着他们的门房笑着说道,“小玉姐姐,你怎么来了,是要出府替夫人采买吗?”   “不是,是夫人让我领这几位进府。”小玉含笑回了一声,快步走到崔氏三人面前,顿了顿却没行礼,只略颔首,略恭敬道,“奴婢是府里大夫人的丫鬟,大夫人特意让奴婢来迎接几位的,几位请跟奴婢来。”   见此,崔氏连忙拉着两个女儿跟着小玉进了府。这一路行来看见府里处处都是雕梁画栋,地上铺的都是上好的大理石板,而且还是尚书府,一听就是一个有钱又有权的人家!   只要讨好了面前这位,以后她们就能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了,一辈子都吃穿不愁。   崔氏压下内心里的激动,抬眸看着首座上的妇人,脸上带着几分讨好的笑容,猜测道,“想必这位就是尚书夫人了吧?”   “老太太,您或许不认识我,我是你们府里的老爷,也就是尚书大人的亲妹妹崔王氏的儿媳,我叫崔玉。”   原本崔氏心里的小算盘打得挺好,可此时见了人完全不理自己的样子却怂了。   “不是我夸啊,老太太您看着可真不像是婆母的姐姐,顶多也才三十来岁的样子。我崔氏见过这么多人当中啊,也就只您一个人这么有福分。不仅儿女双全不说,孩子还有本事得很,都是前途无量的哥儿啊!”   崔氏原本想着人都喜欢听夸奖的话,她先将人夸一遍老太太肯定高兴,没想到老太太好像不喜欢人夸奖她似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老太太好像有些生气了。   “老太太,是我说错什么了吗?若是我说错了什么,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要与我生气。我吧,就是个乡下来的,不懂规矩,您……”崔氏尴尬的说着,最后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讪讪的止住了声音。   老太太面色不悦,一言不发的坐在那里,眸光盯着崔家三人上下审视,看得崔氏几人心中直犯咯噔,只觉得这老太太的眼神和县城里的县太爷差不多,骇人得很。   崔氏不由自主的垂下了脑袋,像是一个奴婢一样被主人家审视。   跟在她身后的两个姑娘也神色慌张的垂眸东张西望,又伸手去扯崔氏的袖口,让她少说两句。   “行了,你先也别夸了。”老太太见崔氏停了这才提声问道,“你说你的婆母是老爷的妹妹,可有什么证明?”   “自然是有的。”崔氏一听连忙出声说道,从怀里小心翼翼的取出了一根上好的梅花琉璃钗,递到老太太的面前,“这钗便是婆母弥留之际特意交给儿媳做信物的。”   这钗的确是崔王氏的,只不过不是崔王氏亲手交给她的,而是她在崔王氏死后据为已有的。 第十章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反正也不会有人知道。   只要老太太信了就行,崔氏的嘴角不自觉的往上扬了扬。   老太太将簪子接过来低头仔细看了看。   这簪子的确是为了感谢小姑子仗义执言,当初她亲自挑选,由老爷送给她妹妹的。   虽然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可这簪子依旧被保存的完好,可以看出主人对它有多么的爱护。   当初她刚嫁进门没多久时间,老太爷家的庶子就对她见色起意,光天化日之下在花园里就对她拉拉扯扯意图毁她清白时被下人看见了,闹到了老太爷面前。   老太爷是个糊涂又偏心的,不但不说自己儿子的半句不好,反而对她疾言厉色了一番,就差没让老爷给她一封休书休了她了,众人都只当看热闹没一个人帮她说话,可就在这个时候老爷的六妹妹站了出来。   明明就是一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也不知道当初是哪里来的勇气挡在她面前替她说话的,还硬生生的惹怒了老太爷挨了一顿家法。   府里的那个庶子是什么德行,王鸿生再清楚不过,根本不听老太爷诡辩。   反而是甩下一通话之后带着她就直接走了,只可惜连累了六妹妹。   老太太的思绪逐渐飘远,好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抬眸对上赵氏看过来确认的目光略点了点头,认下了这门亲戚。   得了老太太的意思,赵氏这才笑道,“几位千里迢迢远道而来,可是族里发生了什么要紧儿的事?”   崔氏面色讪讪,声泪俱下的将自己的悲惨遭遇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通,惹得屋里的几个丫鬟听了同情不已,默默抹泪。   赵氏不言不语安静的坐在一旁不时的啜饮一口茶水,侧眸打量着崔氏。   崔氏自称是老爷家来的亲戚,她这个做儿媳的虽是掌管着尚书府的中馈,可这事儿也拿不定主意,只能交给老太太来做。   从崔氏的长篇大论之中,赵氏总结了一下她的意思,就一句话。   丈夫死了,婆母公公也都死了,我在老家过不下去了,想要来寻求帮助。大家都是亲戚,要互帮互助才是。   等崔氏停顿了之后,老太太才出声,“你身侧的这两个小姑娘,是你女儿?”   “是呢。”崔氏见老太太问起,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瞬间笑开了,拉过身后的两个姑娘介绍道,“老太太,这是我的两个女儿,清姐儿、欣姐儿。说了这么久都忘记了介绍一下,老太太您可千万不要怪罪。快,你们给老太太请安。”   崔清极有眼力劲儿,当即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晚辈礼,然后才直起身子扯嘴笑道,“清儿给老太太请安,愿老太太身体安康。”   “给老太太请安。”崔欣回头看了一眼崔氏,见崔氏满脸的催促,转身学着姐姐的样子做了一遍。   相比起来,崔清的行礼算得上是落落大方。   “嗯。”老太太轻嗯了一声,没想到却让崔氏犹如打了鸡血一番,赶紧让两个女儿去服侍老太太,一个给老太太捏肩,一个给老太太捶腿。   没人搭理她崔氏也不觉得尴尬,一张嘴说个没完,一会儿夸老太太精神矍铄、风姿卓越,一个会儿又夸赵氏贤惠孝顺,就连府里的摆设布局也赞不绝口。   只听得屋里的丫鬟都目瞪口呆,不知道这位妇人是从哪儿学了这么多夸人的词汇的。那嘴皮子都不带停顿一下的。   赵氏也是不明白,这才初初见一面,说上了几句话,她是从哪儿看出来她贤惠孝顺的。   这般谄媚的模样,着实是上不得台面。   不过看老太太都没有说什么,她自然也就忍下来了。   老太太给了身后的苏嬷嬷一个眼神,就见着苏嬷嬷转身进了内室,不多时就抱了一个红木匣子出来,递到了崔氏面前,“你们大老远的过来,这是老太太的一点心意。”   “这怎么好意思……”崔氏嘴上虽然说不好意思,可手却紧紧的将匣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感受到匣子里沉甸甸的分量乐得眉开眼笑,强忍住了当场打开的冲动。   赵氏也将崔清和崔欣两人叫到了面前夸了两句,拉过两人的手,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镯子戴到了两人的手腕上,“你们来的匆忙,事前儿也没得到消息。我也没准备什么东西,这镯子就当做是给你们的见面礼,你们可不要嫌弃。”   “多谢舅母。”   “崔氏,这匣子里除了一些银子首饰之外,还有在东大街上一处一进的宅院的房契和地契也一并送与你,也好在燕京城里有个落脚的地方。”   末了,老太太扭头朝赵氏道,“芬兰,你派人去将房子收拾收拾,免得崔氏几个女人家打扫起来不方便。”   老太太的意思很明显了,虽是认同了这几位亲戚,但也不让人住在府里的,只想着给些钱财宅院安置就是了。   这一进的宅院虽然不大,可住下三人也是绰绰有余了。   “老太太!”崔氏一听这话登时慌了,手中的匣子如烫手山芋一般,“请老太太垂怜啊,就将我们留在尚书府吧。我们孤女寡母的三人,若是出了尚书府,在这燕京城里如何能活下去?”   崔氏将视线落在老太太身上,想要让老太太改变主意,发现老太太吩咐完了之后就闭目养神,似是没听见她说的话似的。   赵氏刚要开口说话,就见一直站在旁边的崔氏身子晃了晃,踉跄了几步就软绵绵的倒在了地上,唬得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崔清和崔欣两人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忙扑了过去,推搡着崔氏的身体,“娘,你怎么了?”   老太太和赵氏两人也站了起来,慌忙让人去请大夫。   崔氏本来就是装晕,可此刻被两个女儿推搡的浑身难受险些露出破绽,遂趁着屋里乱起来时偷偷用手扯了扯崔清的衣摆。   崔清泪眼朦胧的定睛一瞧见崔氏拽着自己的衣摆抖了抖,瞬间明白了母亲的意思。 第十一章   当即扭头扑倒在老太太的面前,哭道,“老太太,求您救救娘……”   “孩子,你先起来。已经派人去请大夫了,你母亲不会有事的。”   苏嬷嬷上前欲将崔清扶起来,却被崔清挣脱开,只一个劲儿的抱着老太太的腿哭诉,“请老太太可怜可怜我们,不要将我们赶出去……”   “赵嬷嬷,将人赶紧儿扶到偏房去躺下。”赵氏忙吩咐道,“再让几个丫鬟领着两位姑娘先去梳洗一番,再带到偏房来。”   闻言,崔清垂下的脸上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   到底年纪还小,想事情也简单,以为赵氏让她住在府里,日后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唾手可得了。   万安堂一阵忙碌之后也终于回归了平静,老太太有些疲倦的斜依靠在软塌之上,苏嬷嬷正在替她按揉太阳穴以舒缓。   “那边怎么样了?”   “夫人在那边看着呢,您放心,没什么大事。大夫说崔夫人只是身子有些体虚,好好养养就行了。”   苏嬷嬷低声回答道,“夫人让人将东边的客房收拾了出来,现在已经将崔夫人他们安置过去了。”   见老太太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苏嬷嬷又道,“今儿一早云姐儿就去了嘉禧园,听说两个小姑娘在院子领着丫鬟们玩捉迷藏呢。”   “姊妹之间,合该如此。”老太太轻应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假寐。   苏嬷嬷见老太太睡下了,小心翼翼的替她盖上了一层被子免得受凉,这才领着房间里的丫鬟们退出了房间。   尚书府里的人不多,中馈由赵氏掌控,遇上拿不定的主意时也会向老太太请教,妯娌之间没什么矛盾,一家人和乐融融。   如今多了一个徐嘉怡,府里各个主子都爱护着,有什么好东西都会往她那边送一份,唯恐委屈了她。   尤其是老太太,恨不得将人捧在手里。   主人家如此,哪怕徐嘉怡如今没了母亲,府里的下人们也丝毫不敢慢待徐嘉怡。   是以徐嘉怡在尚书府的生活比以往在徐府时被王氏拘着的日子过得还要恣意妄为些。   府里来了几个亲戚这事儿,王云绣今早儿一来嘉禧园就和徐嘉怡说起过了。   若不是徐嘉怡近期心情不好不想动弹,若是以往,只怕是要去万安堂瞧一瞧热闹的。   赵氏进来的时候,徐嘉怡正对着王云绣手中的花绳样式愁眉苦脸,见到赵氏来了登时眉开眼笑,甜甜的唤了一声「大舅母」。   “母亲。”王云绣将花绳递给了身后的丫鬟,也凑了上来。   摸了摸站在身前的两个小丫头脑袋,赵氏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些。   徐嘉怡抬头看着赵氏,见她面色有些不悦,“大舅母,用过早膳了吗?我和表姐正准备用早膳,您若没吃正巧一起用些。”   “那感情好。”赵氏笑着点头应道。   赵嬷嬷见赵氏的脸色好些了,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崔氏自以为自己掩饰得足够好,却不知那大夫一诊脉就看出了实情,明面上扯了一个「体虚」的名头,却偷偷在门外与她说明了,里头躺着的那位根本没什么毛病,也根本没晕。   夫人知道了虽表面上未说什么,可这一路从万安堂过来就一直板着一张脸。   一个当家主母竟被一个从允州来的乡下妇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任谁都忍不住生气。   也幸亏还有姑娘和表姑娘这两位开心果在。   饭菜很快就被送了上来,早膳的饭食比较简单,只有小花卷和肉糜青菜粥。尽管如此,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人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瞧着徐嘉怡吃得心满意足的模样,赵氏的心情也逐渐转晴,一边仔细替两个孩子擦嘴擦手,一边又让人给他们添些下饭的酱菜。   “慢点吃,不够再让厨房做。”   王云绣捏着勺子往嘴里送的手顿了顿,将头抬了起来看向赵氏,“母亲,你怎么不吃?”   “这就吃。”赵氏弯唇一笑,让苏嬷嬷将一旁备好的饭菜摆了过来,陪着两个小姑娘用了些。   早膳过后,赵氏便要回正屋处理事情去了,因着近日在给王云绣找教导嬷嬷,是以王云绣也要跟在赵氏身边,也好让双方之间先见见人,磨合看看合不合适。   徐嘉怡亲自将赵氏和王云绣送到了门口,本想着送到院门口再回来,可脚还没迈出房门就见赵氏拦住了她,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两天天气转凉了,你身子才好别再着凉,到时候又哭哭啼啼的不肯喝苦药。”   末了,又朝一旁的丫鬟叮嘱道,“你们好好照顾着姑娘。”   “是,奴婢们省得的。”   “大舅母放心,这些丫鬟们伺候的我可好了。”徐嘉怡忙替丫鬟们说话,“尤其是香巧姐姐,什么都安排得周周到到的,就是有些唠叨……”   香巧一边偷笑一边揶揄道,“姑娘这是嫌弃奴婢烦了?”   “那哪儿能呢,我哪里敢嫌弃你。”   “好了,你快些回房里待着吧。”赵氏摸了摸徐嘉怡的脑袋哄道,又转头对香巧道,“我瞧着嘉禧园里丫鬟虽不少,但一一身边伺候的只你一人可不行,过两日我找个牙婆子过来,你也来一起替你姑娘挑一挑。”   “多谢夫人。”香巧眼眸之中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她原本就担心姑娘在尚书府的日子,如今得了夫人的话,自然是高兴。   香巧欢天喜地的将赵氏和王云绣送走了,这才回了房间守着徐嘉怡去了。   瞅着香巧进来,徐嘉怡坐在桌边双手支在桌子上捧着脑袋,微微皱眉道,“大舅母似乎有些不高兴,是因为今天来的那几个亲戚吗?”   “大舅母不喜欢他们?”   香巧心里虽高兴徐嘉怡的见微知著,但面上却未多言,默默的指挥小丫鬟们将桌面上的饭碗收拾下去。   “真没意思。”见没人答自己的话,徐嘉怡有些无奈的撇了撇嘴,“好久都没有见过外祖父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些什么,都已经好几日没有来看过一一了。”   “老爷朝事繁忙,再过几日就是休沐的日子了,姑娘便可以见着老爷了。”   徐嘉怡眉头微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眉头皱得更紧了,“那还得有四天呢。”   王鸿生身为户部尚书,管着一国的财政,又深受皇恩,自然少不了有人想要拉拢他。   只可惜王鸿生面对这些势力均是保持一个态度,用个俗气点儿的说法那就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任他们把嘴皮子磨破了,王鸿生也能乐呵呵的表示自己的站位。   而他口中的站位,那就是一切都听皇上的。   皇上怎么说,他这个户部尚书就怎么做。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王鸿生虽未站队,但只要他认为对的事情那就一定会坚持。   所以朝堂之上经常能看到在某件事情上他还站在自己这边据理力争,等到讨论下一个事情的时候,他又跑到了对方的阵营里对他们言辞犀利、咄咄逼人说得他们哑口无言。   而他的两个儿子也是受到了王鸿生的影响,几人在朝堂上算是自成一派。   是以各方势力对这一家子人是又爱又恨。   尚书府出嫁的女儿王婉婉去世这事儿的实情,知道内情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等着看尚书府的后招了。   果不其然,王婉婉的丧事过去没多久,徐明达那已经到手的礼部主事就飞了,直接又被降回了礼部知事。   不仅如此,以往徐明达是靠着户部尚书府的关系在礼部站稳脚跟的,那些人就算对他有所不满,面上也要维持关系。   如今没了户部尚书府做后山,那些同僚们的真实面目就露出来了,三天两头的拿事针对徐明达,再加上徐明达刚愎自用,官职一降再降,在礼部也过的是苦不堪言。   而王明远和王明宇两兄弟却表示,父亲还是太仁慈了啊。   要是他们,一定要让徐明达付出更加惨痛的代价!   本来想来对父亲表示一下自己的看法,却没有想到反而被王鸿生一顿臭骂,再被迫的根据「君子喻欲义,小人喻于利」这句话作了约大半个时辰的思想汇报,王鸿生才终于松口让他们可以回去了。   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个难兄难弟满脸疲倦、浑身瘫软的相互扶持着往书房外面走,脚还未踏出书房的大门,就听得王鸿生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等等!”   王明宇没忍住身子一抖,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自家哥哥,见王明远也是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样,心里稍微平衡了一点,转过身来时装作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父亲,还有什么事吗?”   “我听门房说今天好像有嘉庆伯府的请帖送来?”   王明宇眨了眨眼睛有些茫然,他今日才值事回来也没听说过这回事啊,于是下意识的往自家哥哥的身上看去。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王明远想了想回答道。   来书房之前他先回了一趟正屋,好像是听赵氏说起过这件事情,还问他这宴席自家要不要去来着,顿了顿王明远又补充道,“半月后便是沐老太太的六十大寿,嘉庆伯爷有意大办。” 第十二章   王鸿生闻言轻应了一声,拧眉思索了一会儿,“这宴席让你们屋里的媳妇去就是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说让两个媳妇儿去就行了,至于两个儿子就不要去凑热闹了。   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连连点头,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身子,有些疑惑的望着王鸿生。   “可是父亲你前日不是才说最近要我们谨言慎行,徐明达投靠了京兆伊府,而京兆伊背后的又是二皇子。   前段时间还听说嘉庆伯爷与二皇子私下见过面,如今朝局僵持,自是要与他们少些来往,为何……”   王明远有些奇怪,这是在自己家里,面对的又是自己的父亲,自是不懂就问出声了。   “此一时,彼一时。”王鸿生不悦的蹙眉瞪着王明远,不知道这个儿子怎么有时候智商总是不在线上,“再说不过是妇人之间聚聚说说话,谈不上什么朝事问题。”   “大哥你这就不懂父亲的意思了吧。”王明宇嬉笑了一声,拍了拍王明远的肩膀,“一一如今住在尚书府,那便是我们尚书府家的姑娘,这一点我们自是知晓,可外面的那些人会怎么看?”   “他们只会当一一忘恩负义、贪图富贵的,所以这一场宴会我们可以不去,但一一要去。不仅要去,而且还要让众人知道,做错事的是他徐明达,而不是我王家的女儿,更不是一一。”   王明远默了默,明白了这其中的意思,行了一个晚辈礼道,“儿子省得了。”   王鸿生点了点头,摆了摆手让两个儿子退出去。   崔氏自打入住尚书府以后,每日都领着两个姑娘往万安堂跑,表面上说是老太太一个人难免无聊,过来陪老太太说说话,让自己长长见识也是好的,可实际上心里怎么想的,大家都心知肚明。   赵氏先前虽是在崔氏身上吃了一个闷亏,事过之后倒也不觉得生气了,左右不过府里多养几个人,又花不了多少银子,就当是报了公公和婆母的恩情。   是以后面再在万安堂碰见崔氏时,也没有给她甩脸子,还能心平气和的和她说笑。   对于她带来的两个姑娘崔清和崔欣,赵氏还经常收罗送她们些小玩意。   众人正说着话,门外有丫鬟进来禀报道,“老太太,大夫人,锦绣阁方掌柜的来了。”   丫鬟的话音刚落,就有一位约莫四五十岁的男子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好几个伙计,每个伙计怀里都抱了好几块布料。   锦绣阁是专做布匹生意的,他家布料用料考究、织造工精,纹彩华丽,尤其是使用了织金夹银手法的云锦,更是美若云霞,堪称一绝。   这云锦在整个燕京城也都是出了名儿的,甚至连宫里的娘娘也是夸赞过的。   当然,锦绣阁的掌柜的也是极其会做生意的,每次出染了新的布料之后,不是像其他铺子那般等着客人上门,而是领着伙计拿了样品,亲自登门送到各府去让各位夫人挑选,给足了世家夫人的面子,成交量自然也不差。   “方掌柜的来了。”赵氏笑着打招呼。   双方经常交易,都是熟人了。   方掌柜进来向上座的几位行了礼,“老太太,夫人,贸然前来多有打搅。这是我们锦绣阁出染的新款,你们看看可有喜欢的。”   老太太侧眸看了眼,见这次送过来的布料的确都是时新的颜色,但都适合年轻的姑娘,像她这样的年龄穿着有些不合时宜了。   “芬兰,你去选些吧。”   “是。”赵氏应了一声起身。   崔氏一眼瞧去,当即就看上了方掌柜身后的一个伙计怀里抱着的一匹水红色的布料,目不转睛的细看了一会儿,越看越喜欢。   她们在东客房住下之后,赵氏还从公中拨了两个丫头过去伺候,也让赵嬷嬷去成衣店的铺子里按照崔家三人的尺寸买了些衣裳,再加上其他的必需品也都一并送了过去。   崔氏三人收到衣裳首饰的时候,将两个丫头撵出了门外,三人在房间里东摸摸、西看看,乐得眉开眼笑。   因着老太太同意了她们三人在尚书府住下,崔氏三人便肆无忌惮的每日叫厨房变着法子的给他们送各种吃食,胡吃海喝之下,短短几日就已经养得红光满面了。   不过到底是沾着老太太的光才能得以留下,崔氏也不敢太过放肆,才会每日都来万安堂讨好老太太。   所以就算是心里十分喜欢那匹水红色的布料,崔氏也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倒不敢真向老太太讨要。   毕竟现在吃人家的,用人家的,哪里还好意思张口?   “母亲,你瞧着料子的颜色多正,质地也好,难得见到这样正的碧色了。”   赵氏从一堆料子里挑出了一块水碧色的布料,扭头朝老太太笑着说道。   伙计当即有眼力见的将布料递到老太太的面前。   老太太闻言抬手摸了摸,拿在眼前细细看了看,点了点头。   这料子质地柔软,又是很衬女孩子的肤色。一一如今正处在孝期,这碧色也不鲜艳,用来给一一和绣儿他们裁了衣裳穿肯定合适。   “不错,方掌柜,你这样式颜色的布料铺子里还有多少?”   “夫人您眼光可真好,不瞒老太太您说,这水碧的颜色要染出来可真不容易。安府和张府看了样品之后也定下了一些,如今这样式颜色的,铺子里的库存也仅仅还有五匹了,您若是需要,得先定下来了。”   “也罢,这五匹我就都定下了。”   赵氏让赵嬷嬷拿了银子给方掌柜收下,然后朝身后的赵嬷嬷吩咐道,“布料子送到了之后直接送去给绣娘,让她们依着绣儿和一一的尺寸裁两身衣裳出来。这两个丫头素来关系要好,做好了两姊妹一起穿出来定然高兴。”   崔清见老太太和赵氏两人三句不离那位她还没有见过的徐嘉怡,不由得有些生气。   “这料子这么贵?!”崔氏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的盯着那袋子银子。   她瞅着赵嬷嬷递给方掌柜的那袋子银子的分量可不少,是她在允州时家里好几年的收入呢!   这布匹还是个金疙瘩不成,竟值这么多银子!   崔氏的惊呼声瞬间引起屋里众人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站在她旁边的崔清见此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步子。   方掌柜之前没有在尚书府见过崔氏,但见她衣着打扮不似府中的丫鬟,但行为举止也不像个主子,见旁边的老太太和赵氏脸上都有些讪讪然,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遂也没恼,笑着解释道,“这位夫人有所不知,这布料是上好的云锦,往年可是只供给宫里使用的。”   方掌柜的没有丝毫的针对意思,一本正经的将这料子从原材料到纺纱、织布、染色等一一细说了一边,表示这云锦是值这个价的。   “原来如此……”崔氏有些尴尬的扯着嘴角。   刚刚那掌柜的说的她一句都没有听懂,但他身后那群伙计嘲弄的眼神她倒是看得分明,也知道自己闹了一个笑话,也不敢再出声,默默守在老太太旁边。   “芬兰,瞧着你也好久没有添置新衣裳了,不如你给你自己还有你弟妹也再挑几匹吧。”   赵氏连连应下,又和老太太一起挑选了几款其他颜色的布料和让掌柜的留下,其中就有崔氏刚刚看中的那匹水红色的。   这颜色倒不是给自己用的,而是赵氏给钱氏挑的。钱氏模样娇俏,皮肤白皙,用这些鲜艳的颜色更能衬得她肤白若雪。   虽然家中丧事未过多久,这颜色给钱氏现在用不合适,但样式简洁大方,面料柔和光滑,放着等以后裁衣也是使得的,赵氏默默想到。   “对了,崔玉妹妹大老远的过来也没带什么衣裳来,先前虽是买了些已经做好的衣裳来应急,但到底有些不合身。不如趁着今日不如也挑几匹喜欢的布料送去给绣娘做些喜欢的样式来?”   “芬兰姐姐就是客气,你送过来的这些衣裳也是极好看的,够穿的!”   崔玉有些受宠若惊的回答道,心里却想着这位赵氏可真是个人傻钱多的,刚刚都已经花了那么多钱了,怎的老太太也不说两句。   “就算你不需要,也得给两个姑娘挑挑。”老太太「嗐」了一声。   “小姑娘正是长个儿的时候,哪里用得着做这么多新衣服。”崔氏听了连连摇头,“做了也穿不了多久就短了,浪费了。”   “怎的能是浪费,姑娘家就是要娇养。衣服短了就再做新的就是了。”老太太对于崔氏的这种想法很是不满。   一个女人最幸福的日子就是做姑娘的那十几年,自然是要好好宠着的,怎的还能将就的。   崔氏张了张嘴还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只剩下了一句“那我就听老太太的,挑几匹。”   先前一眼看中的布料已经被赵氏选走了,再看其他的布料虽然也好看,但到底没那么喜欢了。   再加上刚刚被方掌柜的说教了一番,崔氏实在是不想面对他,遂随意的替两个姑娘选了几匹布料,顿了顿又给自己挑了一匹紫粉色的。 第十三章   方掌柜见时间差不多了,向老太太和赵氏提出了告辞,由丫鬟领着送出了尚书府。   赵氏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现在的时辰,偏头问身后的赵嬷嬷,“一一可醒了?”   “香巧还未让人来说呢,要不要奴婢去看看?”   赵氏想了想,轻应了一声,“嗯。”   赵嬷嬷颔首,正欲转身却听得老太太叫住了她,“若是一一还睡着就不要吵她,若是醒了,便让她午膳就过来用吧。”   赵嬷嬷点头应了,“诶。”   徐嘉怡是夜里做了噩梦,天快亮的时候才浑浑噩噩的又睡着了。   早晨香巧进去看她时见她睡得正沉,心疼徐嘉怡没睡好,便吩咐了院里的丫鬟们不要去吵徐嘉怡,又派人去万安堂和正屋那边报了信儿,今日姑娘要晚些来请安了。   其实老太太也不是个喜欢立规矩的人,也不用府里的人日日来屋里请安。   但赵氏和钱氏两个儿媳孝顺,若无要事每天总会过去陪着老太太说会儿话。   徐嘉怡虽也不是日日去,但香巧做事周到,若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也总会派人去说明一声。   是以等徐嘉怡睡醒的时候,已经快是晌午的时间了。   “都这么晚了?怎么也不叫醒我。”徐嘉怡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颇有些惊讶。   “姑娘昨夜没睡好,早晨进来时见姑娘睡的香,便想让姑娘多睡会儿。”香巧听见了声响端了水盆儿进来给徐嘉怡净脸,又伺候徐嘉怡漱口,“刚刚老太太派人来传话,说是午膳就摆在万安堂,姑娘若是醒了也过去凑个热闹。”   “大家都在外祖母哪儿吗?”   “是呢!”香巧点了点头,一边替徐嘉怡梳理头发,一边回道,“大夫人、二夫人都在,还有崔家的那几位,云姑娘倒是不在。”   “云姐姐竟没同大舅母在一起?大舅母说这几日要给云姐姐寻个教导嬷嬷,颇为忙碌,我也不敢去打扰云姐姐。既是要在万安堂摆宴,云姐姐应该也会去的。”   徐嘉怡自顾自的念念叨叨,香巧见了悄悄抿唇偷笑,手上也没停,不过一会儿就已经给徐嘉怡梳了一个双丫髻,又替徐嘉怡换了身衣裳,主仆二人才出了嘉禧园的院门。   钱氏前两日受了寒气咳嗽不停,怕过了病气给老太太,特意让身边伺候的丫鬟浅叶过来跟老太太告个假。   老太太听说钱氏病了,让苏嬷嬷去了二房探望,还带过去了一些补品,要她好生将养着自己的身子,这几日就不必过来陪她说话了,免得病情加重。   所以府里多出来了几个亲戚的事儿,还是浅叶和她说起的。   身子一好,钱氏就径直往万安堂来了,本想向老太太打听打听情况的,却没有想到正主儿就在这里,反倒是叫她有些意外了。   一番言语下来,钱氏也对崔氏三人的情况有了了解。   这边刚一踏进万安堂的院门,徐嘉怡就听到了从房间里传出的笑声,期间隐约还夹杂着女孩子的声音。   徐嘉怡不由得一愣,这声音听起来不像是表姐的。   听说昨日来的那几个亲戚住在了尚书府,同行的还有两个小孩子,难道就是她们?   心里虽是如此想着,徐嘉怡的脚步却是未停。   守在门外的丫鬟见着徐嘉怡的身影早就将门帘拉开了,朝里面通禀了一声,“表姑娘来了。”   闻声屋里的几人都望了过来,徐嘉怡似是没察觉到似的,一进门儿就张开双手扑向了老太太的怀里,甜甜的唤了一声「外祖母」。   “欸。”老太太乐呵呵的应着。   老太太年纪大了,徐嘉怡也怕压着老太太,遂只抱了抱就从老太太的怀里退了出来,先是向赵氏和钱氏两人请安,见王云绣不在还特意问了一声。   “你姐姐最近可遭殃了。”钱氏捂着嘴一脸幸灾乐祸的笑道,“你大舅母给她请了位从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导她礼仪规矩,这嬷嬷可是尽职严厉着呢,听闻这两日上完课都是被丫鬟们抬回房间休息的。”   “云姐姐这么惨?”徐嘉怡有些后怕的拍了拍胸口,“还好我不用去上课。”   不过看情况等会儿也见不着云姐姐了。   赵氏睨了一眼徐嘉怡幸灾乐祸的脸,“你也别高兴得太早,等你再长两岁,也是要和云姐儿一起学习的。”   “啊?!”   徐嘉怡有些不满的嘟着嘴,默默叹了一口气,一副故作老气的模样惹得几人哭笑不得。   崔氏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徐嘉怡,直到她身边的崔清拉了拉她的衣袖给她使了个眼色她才看到。   这么一看才发现了徐嘉怡身上的衣裙用料正是前几日方掌柜的送过来的那匹料子裁成的衣裳。   不得不说赵氏的眼光还真不差,这料子穿在这个小姑娘身上,那真是衬德小姑娘俏丽多姿,剔透玲珑。   想起这个,崔氏就想起了那袋子银子,瞬间又肉疼起来。   虽然不是自己的钱,但却是从自己眼皮子下面花掉的,光是想想,崔氏就心疼的不行。   “一一,跟你介绍一下。”老太太笑着指着崔氏说道,“这是你姨母。”   徐嘉怡抬眸认真的打量了一番崔氏,然后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姨母好!”   “诶……”崔氏忙站起身来应道,有些不好意思的捏着手,当初刚见面的时候赵芬兰就送了一对镯子给自己的两个姑娘,如今见了小辈,她这个做长辈的却拿不出一个像样的见面礼。   虽然即使有,她也舍不得给。   但这几日从丫鬟口中听的、见的,也大概知晓了燕京城的习俗。若是像刚来时什么不知晓,她也不会觉得尴尬了。   如今在众目睽睽之下,崔氏还是羞红了脸。   然而其他人却根本没注意到崔氏心里想的,因为老太太只是介绍了一声,就又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崔清,介绍道,“这是你崔清表姐,今年十岁了。比你和云姐儿都大些,你云姐姐也要唤她一声表姐的。”   徐嘉怡看过去,就见着一个面露不满板着脸的姑娘站在那里,见她看了过来,瞬间扬起了一抹笑意笑着看她。   啧!   这个表姐看起来不太好相处的样子。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想道,但面上却依旧笑着打了招呼。   “这是你……”老太太说道这里顿了顿,偏头问崔氏道,“欣丫头是几月生的。”   老太太的话还没有说完,崔氏立马就接了,“八月生的。”   老太太闻言笑了,“一一是六月生的,比欣丫头早出生了两个月,这么算起来,欣丫头倒是应该叫一一「姐姐」了。”   崔欣有些怕生,但见了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小伙伴心里倒是很开心,揪着自己的衣袖,软软糯糯的叫了一声“表姐。”   “欸!”徐嘉怡笑得眉眼弯弯,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崔欣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个长得面善的表姐。   徐嘉怡也觉得这个开心,因为有了这个表妹,她就不再是尚书府最小的姑娘了!   “刚进府的时候就听说府里有个花颜月貌的妹妹叫一一,今日可算是见着了。一一今天真好看,不仅衣裳好看,就连人也是倾国倾城,这般可爱瞧着就让人心里欢喜。”   崔清瞧着徐嘉怡笑眯眯的出声,十分欢喜的摸了摸徐嘉怡的脑袋,又拉着她说东说西。   徐嘉怡心里并不想和这个表姐打交道,但也实在是不好驳她的面子,只能时不时的出声应和她两句。   崔氏见此笑道,“老太太,你瞧这两姊妹关系可真好。”   老太太侧眸扫了一眼,见徐嘉怡求救似的看着自己不由得抿了抿嘴偷笑了一下,倒是出声将徐嘉怡给解救了出来,“一一,身子可好些了?香巧说你昨儿夜里做了噩梦,没吓着吧?”   “嗯嗯,我身子好多了,外祖母您看……”徐嘉怡一边说着一边在老太太面前转了一个圈,末了还认真的点了点头,“一点儿事都没有。”   “那就好。”老太太拍了拍徐嘉怡的手背,满脸慈爱。   “对了,有件事差点儿忘了和母亲说了。”赵氏话锋一转,顿了顿出声说道,“沐老太太六十大寿,嘉庆伯府派人送了请帖过来,老太太你看咱们家是去还是不去……”   “明远怎么说?”   赵氏回道,“夫君的意思是他不出面,让我去就行了,不过还是听母亲的意思。”   “我夫君也是这个意思。”钱氏点了点头,补充道。   “既如此,就按他们说的办吧。我年纪大了不爱走动,你们妯娌两个去就行了。那日人多事杂,几个哥儿就不带上了,就让他们在国子监上学,把云姐儿和一一带上就行了。”   “老太太,您看能不能也带上清丫头和欣丫头两个。”一听这话,崔氏眼珠子一转,当即眼巴巴的盯着老太太,“您放心,这两个丫头可听话了。”   听到提及自己,崔欣忙摇头拒绝,“我……我不想去……”   崔氏忙扭头怒瞪了一眼崔欣,吓得崔欣止了声音,咬着嘴唇不敢再言。 第十四章   见崔欣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徐嘉怡悄悄往崔欣身边挪了挪,伸手牵住她的手捏了捏。   崔欣下意识的扭头看去,就看见了冲着自己眨眼睛的徐嘉怡,慌乱的心不由得安定了下来。   徐嘉怡贴在她耳边主动小声说话道,“我就住在嘉禧园里,你没事的时候可以过来找我玩。若是不识路,找个小丫鬟带你来就是了。”   “对了,云姐姐得空的时候也时常往我院子里来,你应该还没见过云姐姐吧?没事,等下次你来了,我给你介绍一下你就认识了。”   崔欣看向徐嘉怡眼眸之中满是倾慕之色,只觉得这个姐姐人可真好。   只顾着看徐嘉怡去了,至于徐嘉怡说了些什么崔欣倒是没听清楚,不过这并不妨碍她在徐嘉怡说完之后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徐嘉怡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唇边的笑意越发深邃了几分,拉着崔欣向老太太朗声道,“外祖母,表妹有些怕生,等以后熟悉了再去也行的。”   人家没有邀请她,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去的,不过让赵氏和钱氏两人把她的两个姑娘带过去也是行的,到时候赵氏、钱氏忙不过来,岂不是也会让她一同前往?   崔氏心中的算盘打得啪啪响,却没想到最先拆台的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不免有些气恼,此刻听了徐嘉怡的话更是心生不悦。   “祖母,我想去。”崔清眼眸之中迸发出势在必得的光芒,拉着老太太的衣袖撒娇道,“祖母,我还从未见过这样的大场面呢,您放心,孙女儿一定不会惹事的。”   “清丫头,不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疼你,这沐老太太的寿辰,去的都是达官显贵世家大族,你刚来,还不了解燕京城里处事的规矩,去了怕是不妥。”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缓缓出声说道。   王鸿生整日里忙碌得脚不沾地,就是休沐日也会出府去处理一些公事,就连苏氏自己也不常见到,但毕竟夫妻这么多年,最是明白自家老爷的性子。   王鸿生行事谨慎,生怕落人口舌授人把柄,身为他的妻子,老太太自然不想给他徒增麻烦。   这小姑娘虽说她才见到没多久,瞧着性子也是强势了些,但到底是有几分疼爱的。   只是嘉庆伯府是世家大族,来往的都是王孙贵胄,清丫头未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又从未受到类似的教导,若是不小心冲撞了哪位贵客,难免惹麻烦。   顿了顿,老太太见崔清的脸色有些难看,又补充道,“往后的机会多得是,你且先跟着嬷嬷了解了解京城的处事习惯,待下次再让你姨母带你去就是了。”   崔清自然是听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可心里依旧不甘心。   谁又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崔清的眼眸瞬间红了,睫毛一眨就落了眼泪,梨花带雨的模样格外惹人心疼,“我明白祖母的意思了,我是乡下来的野丫头,上不得这样的大场面,去了也只会丢脸……”   屋里的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眼泪弄得有些愣怔,徐嘉怡眨了眨眼睛一脸的错愕,没想到刚刚感觉这个表姐凶神恶煞的,怎么一下子就哭了。   倒是坐着她一旁的钱氏轻哼了一声,她才反应过来,心里全是感叹。   这说哭就哭的本事,还真不是一般人学得来的。   她前些日子倒是经常哭,可也没有哭得崔清这般柔情似水的,倒是眼泪鼻涕一起往下掉,实在是没有一点美感。   再偏头看了看一旁的崔欣,见她畏畏缩缩的站在原地手足无措,不由得在想这两人可真不像是亲姐妹。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快给我将眼泪擦干净了!”崔氏满脸不耐烦的推搡了一下崔清,没好气的喝到,“你如今也算是尚书府的姑娘,别学那些允州那穷乡僻壤的恶习,动不动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尚书府的姑娘?   尚书府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姑娘?   钱氏听到这句话不由得蹙眉,偏头看了眼赵氏,见她似是没听见低头喝茶,便又将话咽了下去,抬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降火。   “再说了老太太也没说不让你去,还不快闭嘴!”崔氏骂骂咧咧。   崔清红着眼睛看向崔氏,硬着脖颈不肯屈服似的拼命哽咽。   崔氏气急败坏的动手一巴掌拍到了她的后背上,抬手正要再打的时候崔清已经一边往后躲一边哭道,“我不去了,我不去了,娘你别打我了……”   赵氏只觉得吵得脑袋瓜子疼得厉害,偏头看了一眼赵嬷嬷使了一个眼色。   赵嬷嬷当即了然的点了点头,上前挡在了崔清的前面,看向气的直喘气的崔氏道,“崔夫人,有什么事好好说就行了,孩子还小,怎么能动手呢。”   “赵嬷嬷,你别拦着我。这孩子也忒不懂事了,不打她她长不了记性。人老太太都已经说了下次出门儿就带她去,她还敢不依不饶的对老太太讨价还价,实在是太不懂事了。”   崔清脸颊上还有眼泪,此时正委屈的躲在赵嬷嬷身后抽噎着,闻言哑着嗓音回道,“赵嬷嬷,你就让母亲打吧,是我不懂事……”   崔清说着,眼泪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倒不像是知错了,反而像是谁强迫了她这样说似的。   “你看看她!”崔氏更加气了,指着崔清的手直抖,余光却暗暗扫向老太太和赵氏、钱氏。嘴上虽骂的凶,倒没真的再动手。   老太太从崔清开始哭闹的时候就始终板着一张脸,见闹剧终于停了轻哼了一声,“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清丫头,原还以为不让你去这个决定做的对你有些偏见,现在看来一点儿错的没有,依你现在这个样子,的确是不适合跟着去。”   崔清咬着嘴唇不敢再多辩驳。   “芬兰。”   赵氏应声道,“儿媳在。”   “我瞧着清丫头的确是应该学学规矩,你看着也给她寻一个教导嬷嬷来,好好教一教她的规矩,知道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老太太的脸色难看,说出来的话也没有再留情面,目光定定的落在崔氏身上,看得崔氏浑身不自然,才见老太太继续说道,“你是清丫头的母亲,对这些规矩也应该了解一二,到时候嬷嬷教导清丫头的时候,也在一旁听听。”   今日在场的也幸得只是自家人,若是有外人在场,尚书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崔氏和崔清的脸上均是讪讪然的,扯了扯嘴角才应了。   “是,儿媳省得了。”赵氏点了点头,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崔氏心里也没底,想道歉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来。   见老太太一副不想和她说话的样子,崔氏只能扯着嗓子说了两句软话,也没脸再留下来用午膳,拉着崔清走了。   崔欣见状,忙小跑跟了上去,走到门口的时候顿了顿,转身看向徐嘉怡,见徐嘉怡朝自己笑着挥了挥手,这才笑了笑朝崔氏她们追了上去。   待到崔家三人离开之后,钱氏的脸色依旧阴沉沉的。   徐嘉怡怕她气坏了,忙埋头在钱氏怀里拱了拱,抬眸笑眯了眼睛轻拍钱氏的胸口,软软糯糯道,“二舅母不气。”   钱氏原本还胸中郁郁,因着徐嘉怡的贴心安慰也气不起来了,反倒是被徐嘉怡的动作气笑了,抬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捏了捏她软绵绵的脸蛋。   手感实在是太好了,钱氏没忍住又捏了两下才放手。   难怪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果真比他屋里那几个哥儿要暖心。   “好好好,舅母不气。”   “一一说的没错,你跟他们置气做什么。”老太太有些无奈的扯了扯嘴角,“他们过惯了苦日子,不懂燕京城里的规矩你慢慢教就是了,干嘛要给自己找闷气生。”   钱氏将徐嘉怡抱到膝上坐下,扫了一眼赵氏的神情,这才回道,“我倒是还好,就怕母亲您受累。”   老太太年纪大了,本就是应该含饴弄孙的时候了,若是天天被这几个人闹出的糟心事烦着,没病也得气出病来。   而且她瞧着刚刚崔家几人红脸、白脸唱的,就跟他们做了什么对不起他们的事儿似的。   因着此事,钱氏对崔家的几人印象可是坏到了极点。   “谈不上什么受累不受累的,要说辛苦,也是你嫂子辛苦了。”   “母亲您这话说的,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赵氏不敢托大,连忙推辞道。   钱氏皱眉,“母亲,难道就让他们这样住在府里?”   “住着就住着,府里的女孩子就云姐儿和一一两个,多两个姊妹说说话也好。”   老太太慢慢悠悠的出声,“再过几年到了及笄的年龄,你这个做姨母的在给她们选一个好亲事嫁出去不就好了?”   老太太对自家两个儿媳的性格再清楚不过,赵氏虽然嘴上没说,可心里对崔家几人也是有些不喜的。   是以说话明白,没有半点儿兜圈子。   听了老太太的话,钱氏豁然开朗。   刚刚是她小肚鸡肠了,崔氏带来的也不过就是两个女儿用不了几年就会出嫁,尚书府里也不多这么两个吃闲饭的。 第十五章   徐嘉怡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听着。   赵氏按照老太太的意思,从万安堂回去之后就让赵嬷嬷又去寻几个稳妥些的嬷嬷来,考校之后最终留下了一个唤作常嬷嬷的,送到了东边客房去,还特意叮嘱了常嬷嬷要好生教导两位姑娘。   崔氏知晓这是老太太的意思,也没敢反对。   实际上崔氏觉得能有个教导嬷嬷教导自己女儿,这怎么算都是好事。这说明什么,说明老太太虽然生气,但也是重视自己女儿的。   住在尚书府的日子虽不长,可母凭子贵的这个道理,崔氏倒是明白了。   只要自己的女儿日后能嫁到一个荣华富贵的人家,那她一辈子就吃穿不愁了,更不用时时刻刻看着老太太和赵氏他们的脸色过日子!   是以对于学规矩这事儿,崔家几人均是积极的很。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沐老太太寿辰当日。   一大早徐嘉怡就被香巧从睡梦中给叫醒了,梳妆打扮了大半个时辰后简单用了早膳,徐嘉怡就带着香巧一路到了正屋来,彼时赵氏和王云绣两人也已经装扮齐全了。   没多久,钱氏也到了。   考虑到今日嘉庆伯府的人肯定会很多,赵氏和钱氏两人也没有多带丫鬟,只各自带了一人跟着伺候。王云绣也将自己的贴身丫鬟兰雪留在了府中。   香巧本想跟在徐嘉怡身边伺候,见状也只能歇了这个心思,亲自送徐嘉怡几人上了马车出发之后,就返回嘉禧园去了。   今日虽是嘉庆伯府的大事儿,来贺寿的官员家眷都不少,但府里的丫鬟仆妇们都四平八稳,纵然忙碌得团团转,脸上也是带着笑意,没见一丝恼怒。   由此可看出嘉庆伯府是个管教有度的。   赵氏他们到达嘉庆伯府的时候也不过才巳时,可嘉庆伯府此时门外已经拥挤的几乎水泄不通,各府的马车和仆妇们堵了好远,有伯府的仆役在旁疏通,好半晌之后户部尚书府的马车才到了嘉庆伯府的正门口。   赵氏和钱氏两人踩着小杌子下了马车,钱氏又扭身亲自将王云绣和徐嘉怡两人抱下了马车。   然后车夫便驾着马车跟着疏通人群的仆役,寻了一个空地儿将马车停下,好让后面的人能够尽快过来。   赵氏牵着王云绣,钱氏领着徐嘉怡,几人还未站定就有嘉庆伯府的仆妇上前来行礼赔罪,“让两位夫人久等了,今日府里来的贵人多,若是有什么慢待了夫人、姑娘的地方,还望见谅。”   “不妨事。”赵氏微微颔首回道。   今日燕京城中大半的官员和其家眷都来了,人多忙不过来,面面俱到自然是不行,嘉庆伯府也算是做的好的了。   仆妇颔首,“老太太就在花厅,几位请跟奴婢来。”   嘉庆伯府各房早已经分家,如今承袭爵位的是府中的嫡长子沐武,而今天寿宴的主人公就是他的母亲沐老太太。   仆妇领着赵氏等人步行了约一刻钟的时间,才到了目的地,也就是今日伯夫人和沐老太太接见女眷的花厅。   几人抬眼看过去,见花厅里已经有好多人在了。   进了花厅,就见着了主位上的沐老太太。沐老太太长得慈眉善目的,见谁都是笑眯眯。虽然已经是六十岁的高龄,可精神气看起来依旧不错。   见了赵氏和钱氏两人前来贺寿也是笑着打招呼,“快别行礼了起来坐吧,刚刚还念叨你们两个丫头呢,可巧你们就到了。”   其实这也就是一句客套话,但听得人却是心里窝心。   丫鬟给赵氏和钱氏两人搬了软座过来,两人坐下后,赵氏和钱氏轻笑一声也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向沐老太太介绍自己带来的两个姑娘。   王云绣和徐嘉怡在家中也是受了叮嘱的,此刻见沐老太太的注意力到了自己身上,当即站起身来向沐老太太行了礼,又说了两句讨喜的话,听得沐老太太直说这两个小姑娘聪明伶俐,让人喜欢得紧。   “瞧老太太对这两姑娘喜欢的。”伯夫人笑着打趣儿道,“芬兰,如霜,你两可得将你家这两个小姑娘看紧了,仔细老太太上你家偷孩子去,到时候我可是不赔的。”   钱如霜便是钱氏的名字。   伯夫人这话一出,屋内的各位夫人均是掩唇偷笑。   “不赔也行,到时候我把你家风哥儿领回去,看老太太舍不舍得换回来。”   伯夫人听了这话,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徐嘉怡站在一旁闻言盈盈一笑,隐约可见脸上的梨涡,看得人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好好疼爱一番。   也难怪尚书府舍不得这闺女,着实是个讨人喜欢的。   伯夫人笑着让人拿了些小金豆过来分给各家的姑娘,在给徐嘉怡的时候特意抓了一大把塞到她的荷包里,喜得徐嘉怡眉开眼笑,软软糯糯的出声,“谢谢伯夫人。”   伯夫人笑着捏了捏徐嘉怡的脸颊,“几个小孩子在这里也不好玩,府里后花园里的花开了不少,让小家伙们去花园里玩吧,待开席的时候再将他们带过来。”   沐老爷子去世以后,沐老太太便喜欢侍弄一些花花草草来打发时间。   嘉庆伯爷知晓母亲的这个爱好之后,也时常搜罗一些奇花异草回来哄老太太高兴。   再加上如今正是春季百花盛放的季节,那后花园之中的花可是惹人爱的很。便是他们自己府上的人,也总会去花园里转转。   小孩子就是喜欢这些颜色鲜艳的东西,把他们拘在这里反而坐不住。   赵氏叮嘱了王云绣和徐嘉怡几句,见两个姑娘均是乖巧的直点头,心里很是宽慰。   钱氏微微侧眸,对身后的丫鬟说道,“柳絮,你不必在我身边伺候,跟着两位姑娘去,好生照看着。”   “是,奴婢省得的。”   伯夫人派了丫鬟领着各府的姑娘少爷们一同前往后花园去了。   少了孩子们在身边,再加上花厅里又有新到的官员家眷前来,屋内始终都是热火朝天的景象。   花园里的花花草草错落有致的种植在园子里,十分别致。再加上应景的亭台水榭,还有阳光底下波光粼粼的湖水,深呼吸一口气,只觉得芳香扑鼻,令人心旷神怡。   徐嘉怡东看看,西瞧瞧,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尚书府虽也不差,可比起嘉庆伯府这种承袭了好几代的勋贵人家而言,到底还是有些家底薄了。   王云绣一路都和徐嘉怡手牵手走在一处,两个小姑娘时不时的说着悄悄话。   忽然王云绣顿住了脚步,有些不好意思的贴在徐嘉怡的耳边说道,“我有些想出恭了。”   “那你去吧。”徐嘉怡连忙回道,忽然又想到了这不是在尚书府,她们连恭房在哪儿都不知道,想了想回头冲柳絮问道,“柳絮姐姐,你知道伯府的恭房在哪儿吗?”   徐嘉怡并没有压着声音说话,是以她这话一问出声,周围的人皆是偏头看她。   王云绣偷偷扯了扯徐嘉怡的衣袖,一张小脸羞得绯红,“一一,你小声点儿。”   “这有啥,难不成嘉庆伯府里的人都不如厕的吗?”徐嘉怡有些奇怪的眨着眼睛。   “恭房在哪儿这奴婢倒是不知晓,不过可以找人问问。”柳絮出声说道,正巧见着一位圆脸丫鬟送了瓜果去凉亭之中正要离开,忙上前去询问。   圆脸丫鬟听了柳絮的问话之后,伸手指了一个方向,“从这条路往前走约莫一百米的样子,就有一个恭房了。”   “表姑娘,那奴婢先陪着云姑娘去恭房,您先在这里等我们行吗?”   柳絮本想着带着徐嘉怡一起去等会儿再回来的,可看徐嘉怡兴致勃勃的样子话就说不出口。   “可以,你们快去快回吧。”   柳絮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遂朝刚刚问话的圆脸小丫鬟拜托道,“这位妹妹,能不能请你照看一下我家二姑娘,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圆脸小丫鬟转眸看了一眼柳絮说的那位姑娘,见她粉雕玉琢的模样只觉得心都快被萌化了,点头应了下来。   柳絮又道了谢,这才牵着王云绣往刚刚圆脸丫鬟指的方向过去了。   柳絮刚走没多久,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丫鬟过来,瞧着圆脸丫鬟站在原处没动,不由得有些不悦的皱眉,上前压低了声音小声训斥道,“偷懒也要选个日子,今日府里的众人都忙得不可开交,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厨房帮忙。”   “我没偷懒,是……”圆脸丫鬟下意识的想要辩解,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打断了。   “还想狡辩。”管事丫鬟眉头皱得更紧了几分,恰逢此时不远处有人唤她,遂止住了训斥了话语,回头说道,“行了,我忙着呢,没空听你解释,快去帮忙!”   圆脸丫鬟咬了咬嘴唇,看了一眼徐嘉怡,见她正自顾自的赏花,心想在这里赏花也不会出什么事儿,再说算算时间刚刚那位姐姐也应该快回来了,便也没再解释低头应了一声“是……”之后,便走开前去厨房帮忙去了。 第十六章   而一心扑在赏花上的徐嘉怡压根儿就没有注意到圆脸丫鬟的离开。   除了尚书府的两个姑娘,还有不少其他的官员家眷的孩子随着自己父母来的,也都被伯府的仆妇们领到了花园之中来玩耍。   男女七岁不同席,今日的寿宴也是如此,男客和女眷都是分开坐的。   像是年长些的少爷们都是随了家中的长辈在前院待着的,只有年纪小的少爷们才被母亲带到了女眷这边来。   是以这花园之中的人并不少,年纪大些的都是端庄的坐在凉亭里吃着点心和交好的小姐妹说说话,像是徐嘉怡这种年纪小的,都是闲不住的,在花园之中疯跑。   有拿了捕蝶网在花园之中扑蝴蝶的,也有三五成群的小伙伴捉迷藏的。   徐嘉怡甚少出门,也没有熟识的小姊妹,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在那边自娱自乐。   徐嘉怡转眸往周围看了看也没有看见王云绣和柳絮两人的身影,心知她们现在还没有回来,有些无聊的撇了撇嘴,余光一扫却看见了在花坛一角正排成排爬行的小虫子,不由得「咦……」了一声,蹲过去仔细打量。   “居然这么多蚂蚁。”徐嘉怡小声说道。   就在离徐嘉怡约莫两三丈远的地方,有一个身穿大红色衣衫模样娇俏的小姑娘,有些不屑的看着徐嘉怡,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嫌弃道,“真是没见识。”   听到这话徐嘉怡下意识的觑了一眼说话之人,见她满脸鄙夷之色,撞见她的目光还对她翻了一个白眼。   徐嘉怡默了默,收回了视线继续看面前蚂蚁搬家。   “啧,莫不是还是一个哑巴不成!”见徐嘉怡不理她,陈萱非但没有就此住口,反而还得寸进尺往她走近了两步,继续说道,“诶!我听说你爹和你娘都不要你了,所以你才住在尚书府的?”   “不是。”徐嘉怡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眼神略带警告的看着陈萱,绷着脸回道。   徐嘉怡的声音有些冷,听得陈萱不由得一怔,“什么不是?”   “我母亲没有不要我。”   “你母亲不是不要你,那为什么要寻死?难不成是为了给那个外室腾位置?”   陈萱好奇的眨了眨眼睛,一副八卦的样子,“哦,对了,听说你父亲已经将人接回家去了,不知道你母亲若是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陈萱颇为惋惜的摇了摇头,“只是可惜她是看不到了。”   “道歉!”徐嘉怡绷着一张脸,目光阴冷的盯着陈萱,高声吼道,“你凭什么这样子说我母亲,我要你向我母亲道歉。”   陈萱被徐嘉怡一句话吼得愣怔了一会儿,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待反应过来之后,陈萱也是寸步不让,说话的声音比徐嘉怡还要大,“我为什么要道歉,我又没说错!再说了你母亲都已经死了,还道什么歉!”   “你再说一遍!”徐嘉怡怒目而视,脸颊已经因为气愤而染上了一层粉色,白里透红,粉雕玉琢的模样看起来没有丝毫威慑性。   “说就说,有什么不敢说的!”陈萱丝毫不在意的看了徐嘉怡一眼,清了清嗓子,傲娇的继续出声说道,“我说你有爹生没爹养,嫌贫爱富赖在尚书府不走。有这样的母亲,等你以后长大了,也不会有人敢娶你!”   随着陈萱的话徐嘉怡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猛的抬手推了陈萱一把,提高了嗓音吼道,“我不许你这么说我母亲!”   陈萱没料到徐嘉怡会突然动手,是以根本没防备就被狠狠推了一把,一时没站稳直接往后踉跄了两步绊到了脚直接摔在了地上,手掌也因为惯性在地上擦出了一道道小口子。   手掌火辣辣的疼痛感袭来疼得陈萱龇牙咧嘴,不敢置信的瞪着徐嘉怡,“你敢推我!”   “你敢说我母亲,我就敢推你!”徐嘉怡丝毫没有认为自己做错了,面露凶色,“我要你道歉!”   “你!”陈萱气急败坏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埋着头往徐嘉怡站定的方向撞过来。   看护陈萱的小丫鬟刚巧回来,见状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猛的挡在了徐嘉怡的身前。   因着身高差的原因,陈萱的头正撞到了小丫鬟的肚子上,疼得她当场蹲了下去捂着自己的肚子,疼得冷汗直冒。   见没有撞到徐嘉怡,陈萱也没有气恼,轻哼一声道,“你母亲既做的出来,还怕别人说?!今日见你年纪比我小我就不和你计较你推我的事了。”   说完之后,陈萱扭头就走。   徐嘉怡眼睛一红,看着陈萱的背影更是气恼,当即上前与其扭打在一起,凶神恶煞的模样惊得旁边的几位姑娘哭闹不止。   跟在其身后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均是手忙脚乱忙着哄着自己家的小主子,一时之间竟是没人去拉开徐嘉怡和陈萱两人。   而陈萱的丫鬟虽有心想要上前,身体上传来的疼痛却让她有心无力,只能在一旁劝道,“别打了,姑娘,别打了!”   王云绣回来的时候就看着四散开的各家姑娘哭得抽抽噎噎的,以及在中间打得不可开交的徐嘉怡和陈萱,不由得有些慌了,一路小跑朝她靠近喊道,“一一!”   然而徐嘉怡压根儿没听到王云绣的声音,此时的她早已经气急了眼,只顾着伸手去扯陈萱的头发,又或者是抬手拧陈萱的手臂。   陈萱被徐嘉怡不要命的打法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在府里虽是皮实惯了经常捉弄人,可也是精细着宠大的,与府里的几个哥哥动手时也是他们让着她的。   两人虽是年龄差距不大,可陈萱是将军府的嫡女,自幼就耳濡目染,再加上身强体壮些,一般的孩子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是以在短暂的受制以后,陈萱也有些恼了,也没再收着力度开始伸手朝徐嘉怡的头发而去。   徐嘉怡被陈萱一抓头发疼得撕心裂肺,眼泪险些掉出来。瞅了瞅横在自己面前的手臂,也没多想,当即低头恶狠狠的咬了下去。   “疼!你快松口!”陈萱没忍住惊呼出声,忙松了手推徐嘉怡的脑袋想让她放手,然而徐嘉怡此刻已经打红了眼,哪里还听得清陈萱的话。   陈萱眉头一皱,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痛让她越来越气,抬手去挠徐嘉怡的腋下,趁着徐嘉怡松口的空档连忙伸手将她往后推了一把,让自己挣脱了徐嘉怡的禁锢。   “嗤……”陈萱掀开衣袖看了看自己被咬的手臂已经在冒血了,不由得恼怒道,“你是属狗的吗,咬这么重!”   正想继续说什么却见着徐嘉怡软绵绵的躺在地上,半晌都没有动静不由得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徐嘉怡。   “一一!”王云绣赶紧上前到了徐嘉怡的面前,见她迷迷瞪瞪的睁眼看她,刚想扶她站起来却看到她刚刚撞上的地方还残留了血迹,心又瞬间提了起来。   伸手在徐嘉怡的后脑勺摸了摸,触手的湿润让她的眼泪瞬间的落了下来,看着自己手上糊满了的血迹,已经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徐嘉怡,王云绣吓得脸色瞬间苍白。   “大夫,快去找大夫!”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理智,王云绣忽然出声吼道,然后抬手握住徐嘉怡的手,小心翼翼的试探出声,“一一?”   “姐姐……”   微乎其微的回应让王云绣瞬间泪目,连连点头,“姐姐在呢,大夫很快就来了,很快就来了……”   跟上来的柳絮吓得嘴唇都白了,特别是看到了徐嘉怡撞到转角上时,险些都站不住。想要过去看看情况却连迈步的力气都没有。   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柳絮几乎是扑过去的。   跪在地上看了看徐嘉怡的情况,见她脑袋后方大片大片晕染开的血迹,忙伸手想要将她抱起送去找大夫,却发现王云绣正死死的抱着徐嘉怡不撒手。   “姑娘,你先松手,我先将表姑娘送去找大夫。”   闻言,王云绣才慢慢松开了手,缓缓起身跌跌撞撞的跟在柳絮的身后。   伺候陈萱的丫鬟人都已经吓傻了,呆怔的跌坐在原地。   与此同时,另一方还在堂厅里的妇人一边吃着瓜果,一边说笑着,一派闲适的模样。   赵氏和钱氏两人未出阁时也是有几个手帕交的,此时也坐在一起聊些家常,一个丫鬟步履匆匆的从回廊上跑了过来,站在门外朝里望了望,满脸急色,又不敢贸然进去。   守在嘉庆伯府伯夫人身后的婆子见了,悄悄避开众人的视线往门外而去,小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丫鬟忙小声禀报。   然后就见着那婆子脸色不好的从门外走了进来,在伯夫人的身边耳语了几句,众人皆是没听清楚,却见伯夫人的脸色变了皆是止住了话语,将视线落在她身上。   “让她进来回话。”伯夫人深呼吸了一口气,缓缓出声。   丫鬟当即从门外走了进来,还没站定就听见伯夫人的声音响起,“你且说清楚,事情怎么回事?”   “回夫人,是尚书府的徐姑娘和忠义将军府的陈姑娘两人口角上起了争执,现在在花园打起来了。”丫鬟顿了顿继续道。 第十七章   什么?!   闻言两家的家长登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出身将军府的陈夫人,也是丫鬟口中陈姑娘的母亲,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礼仪,连忙问道,“人呢?可有伤着什么地方?”   “奴婢也不清楚,两位姑娘气急了眼谁也劝不住,奴婢过来报信时两位姑娘还没停手呢!”丫鬟满眼焦急,闻言当即回道。   忠义将军府的可就一个姑娘,自小就宠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小年纪就与不少世家的少爷姑娘动过手,那可是个小霸王。   一一身子弱,怎么能打得赢?!   赵氏和钱氏两人一听这话,对望一眼,满脸担忧。   沐老太太也是脸色一变,看向旁边的儿媳。伯夫人忙拍了拍沐老太太的手,安慰道,“母亲您就在这里歇着,我过去看看。小孩子吵吵闹闹很正常,应当没事的,您别担心。”   “行,你快些过去看看。”   伯夫人颔首,站起身来就往门外走去,让报信的小丫鬟在前面带路,一路往后花园去了。   陈夫人以及赵氏、钱氏见了,连忙也跟了上去,内心里是不停的在祈祷希望孩子能没事。   屋内也有夫人的孩子在后花园里玩耍,此刻听了心知难免也焦急,生怕自己的孩子被误伤到了,遂也起身朝沐老太太说明情况一路跟了上去。   等到一众人匆匆忙忙的感到后花园的时候,才发现后花园只有一众收拾残局的丫鬟婆子在清扫,并没有看见其他人的身影。   视线扫过这一片的狼藉,足以可见刚刚的打斗有多激烈。   目光触及地上那一滩鲜艳的血水时,众人的脸色均是变了变。   赵氏的身子颤了颤险些站不住,若是今日徐嘉怡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她如何能跟家里那几位以及已去的小姑子交代。   “嫂子……”钱氏的面色也苍白如雪,抬手握住赵氏的手。   妯娌两个相互扶持着才得以站定,钱氏的身子有些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嘉庆伯府的伯夫人脸色也难看的厉害,拉过一个清扫的婆子问道,“徐姑娘和陈姑娘呢?”   “回夫人,奴婢们来清扫时这里已经没人了。听说有位姑娘撞到了花坛角落上受了伤,已经送到客房去休息了。其他的各家姑娘也已经被管家请到了牡丹亭稍作休息。”   婆子恭敬的回禀道,“奴婢也不清楚夫人说的这两位姑娘是在客房还是牡丹亭。”   这婆子只是府里的粗使婆子,对这些贵人均是不认识的,是以并不知先前在花园里动手打架的两位姑娘就是伯夫人问的徐嘉怡和陈萱。   婆子的话说的不清不楚的,赵氏等人也分不清伤着的究竟是徐嘉怡和陈萱中的哪一个,心里都是急得不行。   闻言其他的几个妇人都松了一口气,宽慰了陈夫人以及赵氏和钱氏几句,均是告辞前往牡丹亭寻自己的孩子去了。   但也有心大的几位夫人,听闻自己孩子没事便只让丫鬟去牡丹亭看看情况再回来禀报,自己则是留在原处等着看后续的。   于是剩余的一众人又着急忙慌的从后花园赶到了客房来,彼时大夫已经在替徐嘉怡诊治了,整个客房里被围得水泄不通。   陈夫人一路跟过来的时候,就看到衣衫褴褛,脸上挂彩的陈萱站在一旁,目光有些呆滞的盯着屋内瞧。   她旁边跟着的丫鬟也是满脸担忧的不时望向房内,又时不时的将视线落在陈萱身上,好言相劝,“姑娘,您脸上也有伤,先让大夫给您看看吧。”   今日姑娘惹得大祸,夫人最多也不过责罚一顿,可她就不一样了,她只是一个小丫鬟,没有照顾好主子,回去之后不死也得脱层皮。   想到此,丫鬟的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除了担心陈萱脸上的伤会落疤之外,更忧心自己的性命。   “姑娘?”丫鬟有些疑惑的蹲在了陈萱前面,正欲说话却见陈萱抿着嘴唇往旁边挪了挪步子,避开了她。   丫鬟眼神一闪,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只能安静的守在陈萱身后。   陈夫人见了陈萱的身影之后,稍放了心。   看情况是自己女儿将尚书府的那个小丫头打伤了,而且还撞着了头流了不少血,但好歹自己女儿没事。   虽然知道自己这么想不对,但都是当父母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孩子的。   心疼之后,涌上心头更多的便是气恼。   让身后的丫鬟进房里去看看情况,陈夫人自己则是走到了陈萱面前蹲下,面露厉色,呵斥出声,“萱儿!”   陈夫人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着陈萱,这个丫头真是被自己宠坏了。   以往在自己家里胡闹就罢了,今日竟还将户部尚书府家的姑娘打伤了。   刚刚在花厅的时候她可看出来了,尚书府的两位夫人对这个侄女儿疼爱得紧。   今日之事,只怕不会善了了。   倒不是她怕了尚书府,而是孩子都是做家长的心头肉,弄伤了人家的孩子觉得愧疚。   “母亲……”陈萱空洞的眼眸眨了眨,晃神回来看向陈夫人,埋头撞进了陈夫人的怀里,刚刚一直压着未释放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有想让她撞在花坛上的……”   “嗝……”陈萱哭得狠了,没忍住打了好几个泪嗝,眼泪划过脸上的伤口,再加上胭脂水粉晕妆散开,光是看着就觉得火辣辣的疼。   但是此刻陈萱已经忘记了脸上的伤口,只顾着拼命朝陈夫人解释,“母亲,我真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将她……她推开的,没想到她会撞到脑袋……”   “她不会死吧?”陈萱眼眸之中满是惊恐,一想到这个可能越发的后怕,连忙摇头否定自己的这个想法,“不,不可能的,她那么凶,怎么可能会死。”   听了自己女儿的话,陈夫人再前后一想,就明白了前因后果。   多半都是两个小姑娘打得狠了,陈萱想要将人推开一时没有把握住劲儿,徐嘉怡跌倒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花坛的尖角上。   倒不是故意的。   陈夫人想到此心里稍稍宽慰了些。   见女儿哭的惨了,一副被吓坏了的样子,陈夫人再大的恼怒此刻都烟消云散了。   一手轻轻拍了拍女儿的后背安慰,一手捏了手帕轻柔的替陈萱将脸上的擦干净,陈夫人轻叹一口气,“只希望那小姑娘是个福大命大的能没事。”   等到陈萱的状态好些了,陈夫人将陈萱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除了脸你可有哪里伤着了?有没有什么地方疼的?”   不是她刚刚不关心,而是见陈萱哭得这么卖力也知道她应该没有什么大问题。   陈萱眼睛里含着眼泪,闻言只是摇了摇头。   而赵氏和钱氏两人一到客房就直奔屋内的内室而去,拨开密密麻麻伺候的丫鬟,就见到躺在床上处在昏迷之中的徐嘉怡,见她面色苍白双眸紧闭,就觉得眼前一黑险些站不住。   再定睛一看坐在另一侧浑身是血,木着一张脸的王云绣时,赵氏两眼一翻直接就晕了过去。   钱氏惊呼一声,慌忙伸手去将人扶着,“大嫂!”   “快扶王夫人去旁边的客房休息。”抬脚跟进来的伯夫人刚一进门就看见双眸紧闭晕过去的赵氏,内心一颤,忙出声吩咐道,“再去请大夫给王夫人诊脉看看。”   钱氏这个时候担心着徐嘉怡,如今也不敢走开,只能将赵氏交给伯夫人的丫鬟带走了,略颔首向伯夫人道谢,“有劳伯夫人了。”   “母亲!”王云绣自花园起就一直守着徐嘉怡,到了客房也还是握着徐嘉怡的手,任谁劝都不肯撒手离开,看着徐嘉怡暗暗在心里祈祷上天千万不要让一一出事。   好容易等到亲人来了,还没来得及哭诉就见自己母亲晕了过去,当即吓得更厉害了,「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松开握住徐嘉怡的手扑向赵氏这边,看得钱氏脑袋一阵一阵的疼。   “好姑娘,你可千万不要乱跑。你这浑身是血的,先让大夫看看你身上的伤。”钱氏上前抱住王云绣,心疼的出声说道,“你放心,你母亲没事。”   见还没有大夫医治王云绣,钱氏的脸色不由得冷了几分,“怎么没有大夫来给云丫头看看?你们就只请了一个大夫吗?”   “回这位夫人,我们已经派人去将附近医馆里的大夫都请了一遍了,时间紧急,目前才只有一位大夫到了,已经在给徐姑娘处理伤口了。”听到钱氏的问话,旁边伺候的丫鬟垂眸回道。   “我没事。”王云绣抬手抹了抹脸上的眼泪,血迹瞬间在脸上又晕散开来,看得人心惊胆战。   “二婶,这血不是我身上的,是一一的血,我没伤着。”王云绣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血,瞬间想到了什么说道。   王云绣转头看向徐嘉怡,哽咽着出声,“二婶,一一的脑袋撞到了花园里的花坛上,流了好多血,我用手帕捂着,可还是没用,血一直流一直流……”   王云绣说着说着眼眶不由得红了,最后又哭了出来。   听了这话,钱氏又将目光落在了徐嘉怡身上。   这流了这么多血,人还活着吗?! 第十八章   待到丫鬟婆子将赵氏扶出去之后,伯夫人这才看向躺在床上的徐嘉怡。见她气息微弱进气比出气还少不由得心里一惊。   她原想着就是小孩子之间的打闹,就算伤着了也只是小伤。   就算在花园里听闻有位姑娘撞着了流了血也是想着不严重,丫鬟们怕担责自是将事情往大了说,以往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可没想到这次情况竟然真的这么危急。   这人要是在嘉庆伯府出了事,她可怎么向尚书府交代!   将王云绣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遍,见确实是没有受伤才稍稍放了心,让伯府的丫鬟领着王云绣先去客房里换身衣裳。   这浑身都是血,她看得实在是扎眼睛。   目光触及徐嘉怡,钱氏的眼泪就在眼眶里不停的打转儿,又强忍住不让其落下来。   知晓徐嘉怡是伤到了后脑勺,所以在看见大夫替徐嘉怡将头发剪掉的时候,钱氏虽然心里难受,也没有上前去阻止。   没了头发的遮盖,徐嘉怡后脑勺上的伤完完全全的就暴露在了空气中,看得屋内的众人皆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大夫诊治。   诊治的大夫拿了纱布将伤口周围的血迹清理干净,又用沾了酒精的棉布小心翼翼的消毒防止伤口感染。   哪怕是在昏迷之中,伤口在酒精的刺激下造成的疼痛也让徐嘉怡下意识的皱紧了眉头,一张包子脸皱在一起,满脸痛苦之色。   处理完伤口之后,大夫将双手放到净盆里洗净,那盆里的水瞬间被染得通红,更是看得钱氏红了眼眶。   伯夫人见大夫空了空,连忙问道,“大夫,这人怎么样了?”   大夫闻言回头看了一眼,见房间里被围得水泄不通有些恼怒,“不要都留在屋子里,留几个人在屋里帮衬就行了,人多嘴杂,屋内又不能通风,容易引起伤口发炎,那这小姑娘可就是神仙都救不了了!”   闻言,伯夫人叮嘱了大夫两声,要他无论如何都要治好徐嘉怡,带着身后的一众妇人退出了屋内。   “啧,看情况那小姑娘伤的不轻啊。”某妇人回头看了一眼客房的方向,叹了一口气出声说道。   另一妇人点了点头,小声应和道,“可不是吗,也不知那孩子挺不挺的过来。”   “刚刚王大夫人晕过去了,也不知如今醒了没有,咱们去看看她吧。”   “也好……”一位妇人连连点头,问了丫鬟赵氏所在的房间后,一边走一边小声道,“听说这尚书府的几位都十分疼爱这小姑娘,尤其是那位尚书夫人,前不久才刚刚丧了女儿,这唯一的外孙女儿今日又出了事,也不知道老太太能不能挺过来。”   “唉……真是世事弄人。”   另外一位同行的妇人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住了脚步,有些疑惑的看向身侧的几位夫人,“欸,你们可瞧见了忠义将军府的人?”   这人是忠义将军府的人打伤的,怎的这个时候还没瞧着他们人?   “你说陈夫人?”一位夫人闻言拧眉想了想,“在花园还瞧着她人了的,刚刚确实好似没看见她。”   “陈夫人的确是没在,不过我瞧着了她身边跟着的丫鬟,约摸着是有更要紧儿的事儿要处理,才让丫鬟在那边守着报信的吧。”   其他几位夫人一听,均是点头认同这一说法。不管是传信回将军府,还是找赵夫人他们赔罪,亦或者是忧心自己女儿的情况,都有可能。   “刚刚只瞧着了尚书府的那位姑娘,将军府的那位呢?也不知道伤着了没有。”   “应该没有大碍,你就别忧心这个忧心那个了,今日可是沐老太太的寿宴,你就不能高兴点儿。”   “我这不是担心嘛。”   几位夫人相互说着话,结伴去探望赵氏去了。   陈夫人性子爽利,也不是那等不分是非黑白之人。   此时不管起因为何,失手伤人的的确是自己的闺女儿,自是应该道歉的。   是以也没想着跑。   更何况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燕京城就这么大,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种事情也做不出来。   她之所以不在徐嘉怡那边等情况,是先找大夫将陈萱身上的伤处理好了之后,又从马车里拿了备用的衣裳给陈萱换好,这才回了客房门口等消息。   甫一进门就见着满脸急色的丫鬟正从房内出来,见了她忙道,“夫人,徐姑娘的情况不大好,跌下去的时候正巧撞破了后脑勺,流了好些血,大夫还在里面替徐姑娘处理伤口,人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呢。”   “这么严重?!”   陈夫人被惊了一跳,此刻也顾不得规矩直接往客房内室而去。   丫鬟亦步亦缓的跟在其后,小声继续禀道,“刚刚王大夫人进房瞧了,没抗住晕了过去,人已经送到旁边的客房休息了。如今王二夫人在里面守着,瞧着脸色不太好。”   闻言陈夫人眼皮子跳了跳,进屋的时候还被守在外面的小丫鬟给拦在了外面,“陈夫人,大夫说屋内要少些人,避免徐姑娘的伤口发炎,您要不在外面等会儿?”   “我也知道里面情况特殊,可祸是我家姑娘闯出来的,我这个做母亲的自然有责任,如今徐姑娘生死未卜,我总要进去看看情况才心安。”   “这……”丫鬟面露难色,不知道到底应不应该让人进去。   “你看这样行不行,就我一个人进去,她们都留在外面。”   丫鬟顿了顿,点了点头,“那好吧,还请陈夫人离得远些。”   见了陈夫人进来,钱氏眼皮子微抬看了她一眼就将视线再次落回了徐嘉怡的身上,将人无视的彻底。   陈夫人自是察觉出了钱氏不待见她,实际上她此刻见了钱氏也觉得没脸,便也没有说话。   转头看向躺在床上的徐嘉怡身上,见她脑袋上缠了一层层厚厚的白纱布,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心中不由得一惊。   刚刚活蹦乱跳的小姑娘,此刻气息奄奄的躺在床上,陈夫人一瞧就觉得心疼。   “大夫,徐姑娘的伤要紧吗?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此刻正在收拾自己的医药箱,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床上的小姑娘,叹了一口气,略摇了摇头,“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能做的小老儿也已经都做了。”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该做的我也都做了,至于这小姑娘能不能醒,什么时候醒,只能看造化了。   “钱夫人,小姑娘要注意伤口不能沾水,每日都要换药,还有……”   大夫因为可怜小姑娘小小年纪遭此大罪,絮絮叨叨又交代了好些需要注意的事项,这才由丫鬟送出了房门。   赵氏受不了刺激晕过去,没多久就醒了过来,瞧着旁边完好无损的王云绣提心吊胆的心安定了些,但一想到徐嘉怡,赵氏就又担心受怕。   虽然旁边的几位夫人都劝她好生休息一下,但这个时候要她休息还不如要了她的命,当即起身急急忙忙的赶到了徐嘉怡这边来。   钱氏见赵氏醒了,将刚刚大夫说的话又和赵氏说了一遍。赵氏和钱氏两人商量了下,还是决定将徐嘉怡带回尚书府养伤。   决定好了之后,赵氏就向伯夫人赔罪。因为一一的事搅乱了沐老太太的寿宴,今日事忙,改日再登门告罪。   伯夫人心里也担心受怕着,闻言当即也向赵氏和钱氏两人赔罪,是他们伯府的疏忽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该道歉的人是他们才是。今日府中有宴席不方便,待过两日再去尚书府看望徐嘉怡。   陈夫人也在一旁向两方道歉,伯夫人自是接受道歉表示此事他们嘉庆伯府也有关系,在户部尚书府和忠义将军府之间打着圆场。   但是赵氏肯给伯夫人好脸色,面对陈夫人的时候却是冷着一张脸将其忽视的彻底,指挥着丫鬟车夫准备回府。   因为不能见风,徐嘉怡是被裹在厚厚的棉被里送回来的。到了尚书府门口,由赵氏和钱氏两人亲手抱着送回了嘉禧园。   尚书府内,苏老太太已经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遍,时不时的往院门口张望两眼,收回目光以后又在院内来回踱步。   “老太太您歇会儿吧,今儿您已经在这院子里走了不下十个来回了。”苏嬷嬷看着老太太坐立不安的模样,不由得出声劝道。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闻言坐下,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皮,只觉得心里有些慌,惴惴不安的总觉得有什么坏事发生。   “不知怎的,我这右眼皮跳得厉害。人人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苏嬷嬷,你说这话可信不可信?”   赵嬷嬷本倒没觉得什么,听了老太太这话之后心里反倒也觉得有些不安起来。   看了看老太太的神色,顿了顿才笑道,“老太太您多虑了,许是昨夜没睡好眼睛有些疲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奴婢给您按按?”   “不用了。”苏老太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想了想,又叮嘱了屋里的二等丫鬟,午膳过后就去府门口候着,等赵氏他们回来了就来禀报一声。   只是苏老太太没有想到,还没等到午膳时间,就听得嘉庆伯府的消息传了回来,徐嘉怡不小心受了伤磕着了脑袋,如今人还昏迷未醒。   什么?!   苏老太太闻言当即坐不住了,站起身来就要往嘉庆伯府去,刚刚出了二门,就听得小厮禀报说赵氏他们已经回来了,现在已经到嘉禧园了。   苏老太太闻言当即转了方向,直奔往嘉禧园而来。   好好的一个孙女儿,早上出门时还是活蹦乱跳的,如今回来的时候就奄奄一息,换谁都难以接受,更何况是将徐嘉怡放在心尖儿上疼的人。   苏老太太此刻还没有昏过去,全靠忧心徐嘉怡,没见着人心里不放心才提着这口气。 第十九章   回到府里,赵氏先是安顿好徐嘉怡之后,这才出了徐嘉怡的闺房。   钱氏则是提心吊胆了一整天,这会儿缓过神来浑身疲惫,脑袋也晕沉沉的,由着丫鬟扶着回房里休息去了。   柳絮正跪在院子里请罪,就连跟在赵氏身边伺候的初夏也没有幸免,一同跪在院子里。赵氏见了斜眼看了看,没出声就回了正屋里坐下。   “你到底是怎么伺候姑娘的?!竟让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赵氏一拍桌子,吓得跪着的两个丫鬟身子均是一抖。   柳絮垂着脑袋,身子抖得跟筛糠似的,“夫人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知错,夫人要打要罚,柳絮都认。”   “罚你?我当然要罚你!往日里瞧着你是个性子稳重的,没想到你竟将姑娘一个人丢在园子里。”   赵氏心里堵着气,之前面对陈夫人时顾念着情面一直忍着,此时回了自家哪里还忍得住,也顾不得是不是柳絮的错,一股脑儿的全撒了出来。   “母亲……”王云绣咬着嘴唇也噗通一声跪在了赵氏的面前,一字一顿道,“此事我也有责任,若不是我将柳絮带走了,一一也不会出事。”   “是奴婢的错。”柳絮连忙拦住了王云绣,姑娘身子娇弱,哪里能受罚。   柳絮跪地朝赵氏磕头,求情道,“夫人,是奴婢没有照顾好表姑娘,和姑娘没有关系……”   额头撞击在青石板上发出闷响,不管片刻,柳絮的额头上已经开始渗出了血迹。   赵氏冷着一张脸没说话,也没让停。   老太太紧赶慢赶的终于到了嘉禧园,一眼就瞧着了院子里跪成一片的丫鬟,此刻也不想去理会,径直问道,“一一呢?”   “母亲……”赵氏连忙站起身来扶着老太太,“大夫已经给一一包扎处理好了,只是因为伤的位置有些特殊,大夫处理的时候多有不便,只能事急从权……”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虽是为了救徐嘉怡才将头发都给剃了,但赵氏怕老太太受不住,只能先旁敲侧击,让人有个心理准备。   赵氏的话说的委婉,但老太太还是听出了弦外之音,脚下的步子更是加快了几分,只想着早些见到徐嘉怡。   老太太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埋怨道,“老大媳妇,你要处置丫鬟,他们犯了错我也没什说的,可能不能回正屋再说,吵吵嚷嚷的,要一一怎么休息。”   “是。”赵氏连连应下。   此事的确是她气急了没想到。   香巧见了老太太过来,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行礼,“老太太。”   老太太一进门儿就瞧见了徐嘉怡安静的躺在床上熟睡着,小脸也被抓花了,头发也被剃光了,脑袋上还裹了一圈的纱布,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心疼得厉害。   蹒跚着脚步近前仔细看了看徐嘉怡,想要伸手去摸她的脸颊又怕将她弄醒了,怕自己忍不住哭出来,忙转身出了房门。   才出了房门,老太太的问题就一个接一个,“究竟怎么回事?怎么会伤的这么严重?大夫怎么说,可会留疤?”   赵氏依言将自己知晓的都回答了一遍。   “忠义将军府?”老太太的眼眸微眯,将这个名字在嘴边转了一遍。   听了消息赶回来的王鸿生父子三人一进门就往嘉禧园来了,瞧着苏老太太在这里,不由得顿住了脚步,王鸿生还没来得及向自己的媳妇儿打听徐嘉怡的情况,就听得自己的两个儿子抢先问道,“母亲,一一怎么样了,我听伯夫人说情况不大好。”   “人还没醒,在里面呢。”苏老太太说着往旁边挪了挪,王鸿生三人当即钻进了房间,不一会儿又是一脸愤懑又心疼的从房间里出来,就差没冲去忠义将军府找人报仇了。   就连在朝堂之上处变不惊的王鸿生,此时也是黑着一张脸,默默在心里给陈家记上了一笔。   “虽说看着是凶险了些,但大夫说只要人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   听了这话,众人的脸色虽然依旧阴沉,但到底好看了些。然而令赵氏等人没有想到的是,晚间徐嘉怡的情况急剧恶化,弄得众人都措手不及。   翌日一早,苏老太太一进门就迫不及待的询问道,“一一怎么样?”   “还是没醒。”赵氏上前扶着老太太往屋里走,叹了一口气回道。   赵氏的声音有些沙哑,眉梢之间可见憔悴之色。   昨夜一晚上徐嘉怡的情况一直都稳定不下来,一会儿身体发冷面色苍白,一会儿浑身又滚烫得跟个火炉似的,她在旁边急的手忙脚乱,一会儿让丫鬟将棉被拿过来给徐嘉怡盖上,一会儿又挪开,也就是清晨的时候情况才稍微稳定了些。   王鸿生甚至派人去将大夫接到了府里住下,就为了徐嘉怡有个什么事儿的时候能及时赶到。   大夫也过来看了,说这是正常情况,接下来能做的也只能听天由命,看她自己能不能挺过来了。尽管如此,大夫还是在嘉禧园守了一夜。   可如今已经两天了,就连大夫都说若是今日再醒不过来可就麻烦了。   这撞着的是脑袋不是其他什么地方,到时候轻则身体亏空虚弱不堪,重则影响了脑袋变得痴傻。   以往在燕京城里因为高热不退烧成痴傻儿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听了大夫这话,众人都心惊不已,守在徐嘉怡的身边不敢离开。   除了王鸿生因为公事实在是走不开,晚上守了一晚一早上又匆匆忙忙的出门了,想着早些将公事处理完了好早些回府陪着自己的孙女儿。   就连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也向上司告了假留在了家里。两人的上司也听说了此事,毫不犹豫的大手一挥就准假了,还安慰他们不要心急,小姑娘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至于家里的几个小孩子,均是被丫鬟婆子领着在房里休息,只在白天的时候才来这边看望一眼就又被带回自己院子里了。   也就是老太太年纪大了熬了一整宿受不住,才在天明时分回房间休息了会儿,这才刚醒就又赶过来了。   “母亲,你怎么也不说多睡一会儿,一一这边有我们守着的呢。”   老太太摇了摇头,“我不困。”   唯一的外孙女生死不明,她哪里睡得着。   虽然守在这里也没什么用,但好歹在这里陪着她觉得心安。   见状众人也不再劝,用早膳的心思也没有,一屋子人守在徐嘉怡身边,祈祷着人能快些醒过来。   一睁眼刚刚动了动,徐嘉怡就发现了守在床沿旁边的赵氏。   “总算是醒了。”见她醒了过来赵氏喜的不由得笑出声,连忙坐过来按住徐嘉怡的身子让她不要乱动,“你脑袋上还有伤呢,好好躺着。”   老太太双手合十念了好几声「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之后,忙围到了徐嘉怡的身边,伸手覆在她的脸上,脸上满是慈爱,“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一一,你可把外祖母吓坏了。”   钱氏以及王明远、王明宇两兄弟也凑了过来,将徐嘉怡团团围住,脸上终于露出了这两日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嘉禧园里的丫鬟仆妇们提着的心也终于安定了下来,姑娘醒了就好。屋子里的丫鬟们瞬间忙碌起来。   苏嬷嬷笑着吩咐小丫鬟去备些早膳过来,主子们昨夜也没吃什么,她虽然心急也不敢去劝。如今姑娘醒了,大家伙也有心思吃饭了,她自然是要张罗起来。   “外祖母……”徐嘉怡出声唤道,细弱蚊蝇。   嗓子里的干哑的厉害,才一张口,就没忍住咳嗽出声。   一咳嗽,又牵扯到后脑勺的伤口更是头疼得厉害,徐嘉怡疼得眼泪汪汪,好半晌才缓过神来。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摸到触手而即的纱布时不由得一愣,愣怔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脑袋为什么会受伤。   此时香巧已经端了一碗温水过来,“姑娘,来,喝些水嗓子就不疼了。”   “我来吧。”赵氏接过香巧手中的汤碗,用手试了试温度,这才慢慢的一点点喂给徐嘉怡喝下。   喝了大半碗温水之后,徐嘉怡微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想再喝了。   赵氏就收了手将汤碗递给旁边的香巧收拾好,看着徐嘉怡嗔怪道,“你这孩子可是将我们都吓坏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要舅舅舅母,和你外祖父外祖母怎么办?以后切不可再这样莽撞了,记住了吗?”   “还好醒了,不然,你要大舅母如何跟你母亲交代。”赵氏说着忍不住红了眼眶,将头偏向一旁擦了擦眼角,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瞧我说这些做什么,人没事就好。”   听话的点了点头,看着赵氏盯着自己又哭又笑的,徐嘉怡没忍住红了眼眶,咬着嘴唇小声说道,“对不起,我不应该和陈萱打架,让您们担心。”   见徐嘉怡醒了,赵氏身边的赵嬷嬷当即去了厢房将大夫请了过来。   “大夫,你快看看。”见到大夫来了,老太太当即起身让了一个位置,“人已经醒过来了,你再看看还有没有事。” 第二十章   徐嘉怡睁着一双水蒙蒙的大眼睛,看着大夫走过来替她诊脉,好半晌之后才见大夫笑着点了点头,“人醒过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这几日饮食上要注意些,忌荤腥,先用些清淡的食物,好好养着就行。”   “多谢大夫了。”   大夫极有眼色的告辞离开,老太太就又坐到了徐嘉怡的身前,香巧端了热水进来拧了帕子,正欲给徐嘉怡擦脸却被老太太将帕子接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替徐嘉怡擦拭,生怕弄疼的她。   徐嘉怡半靠在床沿上,绷着一张脸不敢动配合着老太太,等到擦拭完了才扬唇露出一个笑容,伸出莲藕似的小胖手抱住老太太的手臂,奶声奶气的说道,“外祖母,您别生气,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太太佯装生气的模样瞪了她一眼,看着徐嘉怡原本粉嫩嫩的小脸蛋如今还有伤口,又是生气又是心疼。   “那陈家小姑娘下手也太狠了,一一你跟舅母说说,她为何要与你动手?”钱氏出声问道,闻言屋内的众人都将目光聚焦在了徐嘉怡身上。   这一点他们也很想知道,两个第一次见面的小姑娘,究竟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先前徐嘉怡昏迷不醒,她们担忧不已哪里还想着去知道原因。   徐嘉怡咬了咬嘴唇,垂着眼眸不答话。   “一一?”见徐嘉怡没回答,赵氏又轻唤了一声。   徐嘉怡抬眸直勾勾的看着赵氏,一双眼睛里已经溢满了眼泪,好似一眨眼就能落下来。尽管如此,她却始终梗着脖子并没有回答钱氏的问题。   虽然她年纪小,可也知道陈萱说的那些话虽然难听,却说出了燕京城里其他那些高门大院里的人心里的真实想法。   她没有了母亲,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护着她。   “行了,你们也别逼她了,她不想说就算了。”王明远舍不得看徐嘉怡委屈的模样,连忙出声制止,哄着徐嘉怡说道,“一一不想说就不说了好不好。”   徐嘉怡点了点头。   “你既不想说原因,那我们也不再问。虽说你伤的比陈家那丫头重些,可却是你先动手的。外祖母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你,你觉得自己错了吗?”   老太太瞧着徐嘉怡沉默不语的模样,强忍住想要将她搂在怀里疼爱一番的冲动,板着脸问道。   孩子虽然还小,可也要好好教导。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她就算再心疼,也绝对不能将这孩子养歪了。   “我没错。”徐嘉怡咬着嘴唇不服气的出声。她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就是再来一次,她也要动手打陈萱的。只不过能重来一次的话,她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伤。   “那依你的意思是,是陈家那丫头的错?”   “是。”   “既如此,外祖母都知道了。”   赵嬷嬷此刻也已经将早饭张罗好了,就摆在了嘉禧园里。一大家子人围坐在一起用了早膳,又陪着徐嘉怡说了一会儿话。   才刚刚醒过来又见了这么多人,徐嘉怡没多久就觉得脑袋晕沉沉的。   见徐嘉怡眼皮子一搭一搭的,好似随时都能睡着,老太太勾唇轻笑了一声,扶着她躺下,替她整理了一下被角,柔声道,“困了就睡吧,不必强忍着。”   徐嘉怡轻轻点了点头,缓缓闭上眼睛,不过片刻就已经再度陷入了沉睡。   再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屋子里点了蜡烛,烛火受了风的吹动一晃一晃的,将她的影子映衬在窗纸上。瞧着自己的影子,徐嘉怡不由得顿了顿,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原本柔顺的长发此时已经变成了扎手的短发,刚醒过来时她就发现了,只是当时外祖母他们一围上来说话,她就没顾得上想。   徐嘉怡默了默,提高了嗓音喊道,“香巧,将镜子拿来。”   “姑娘……”香巧从门外掀了帘子进来,听清徐嘉怡的吩咐之后有些为难的站在原处。   “拿过来,你不给我拿,我自己去拿了。”   香巧无奈,只能将铜镜递到了徐嘉怡的手中。目光触及铜镜之中的自己,徐嘉怡不由得愣了愣。   她一点头,铜镜之中的镜像也点头,她摇头,镜像也随着她的动作而晃动。事实证明,铜镜之中的这个人,就是她。   徐嘉怡忍不住呲牙,可真是丑啊!   自徐嘉怡拿着铜镜之后,香巧就一直小心翼翼的守在一旁,原本以为徐嘉怡看到自己的模样会气得摔镜子大哭大闹的,谁知却见着徐嘉怡笑了,香巧的不禁有些疑惑,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伺候徐嘉怡用了晚膳之后,时辰已经很晚了。香巧已经熬了一天一夜困得不行,不停的打着呵欠。   徐嘉怡睡了一整天根本没有睡意,但心疼香巧便说自己要休息了,让香巧不必在旁边伺候了,也去休息。   原本没有任何睡意,谁知在床上躺着躺着就觉得困倦得很,不多时就又睡了过去。第二日再醒就是被赵氏给唤醒的,因为该换药了。   换药不是一个轻松的事儿,要将纱布一层一层的拆掉,伤口处的血迹已经将纱布和伤口凝结在了一起,看起来狰狞得很。   如今更是要动手将纱布扯掉再重新涂上药粉包扎好。原本已经结痂的伤口被这么一弄瞬间又是鲜血淋漓,更是疼得徐嘉怡眼泪汪汪。   赵氏在一旁看着就觉得难受,忙偏开视线不再去看,嘴上却是不停的在安慰徐嘉怡。   徐嘉怡本来就是一个小孩子,乖巧懂事,聪明伶俐的样子很得人喜欢。   如今委屈得不停哭,脸上还挂着两行晶莹的眼泪,又见她脸上都涂着药粉,脑袋上还被纱布包了好几圈,赵氏心里对陈萱的愤怒腾的升了起来。   这小姑娘下手也太狠了,以后怎么能找到一个好婆家!   这些日子好不容易才将徐嘉怡养起来的身子,还没几天就遭此大罪,不知要多久才养得回来呢!   大夫包扎好之后就退下了,赵氏捏了手帕一边替徐嘉怡擦眼泪,一边安慰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大舅母吹吹就不疼了。”   好半晌以后,伤口处的疼痛渐渐消失,徐嘉怡才止住了眼泪。   “夫人,将军府的拜帖。”门房恭敬的将拜帖递到了赵氏的面前,“是忠义将军府的陈将军和陈夫人来了,想要见见表姑娘。”   听见「将军府」这三个字,赵氏的脸刷的一下就阴沉了下来,抬眸看了一眼徐嘉怡,心揪的一疼。   也没有伸手去接拜帖,只冷冷的出声说道,“就说一一已经睡下了,不能见客,让他们回去吧。”   她话音刚落,就听得门外响起了陈夫人的声音,“徐姑娘睡下了也不妨事。”   赵氏抬眸看去,就瞧着陈家一家三口从门外走了进来,下意识的偏头去看刚刚禀报的门房,却见门房当即知错的垂了脑袋请罪,只能挥了挥手让人退下去。   人既然已经进来了,她总不能将人往外赶,虽然她心里很想这么做。   赵氏冷冷的瞥了几人一眼没出声,低头继续喂徐嘉怡鱼羹,“来一一,再用些。”   陈将军迈步进来,朝赵氏抱了抱拳,一脸真诚的出声,“我们今日前来主要有两件事,一是想看看徐姑娘的伤势好的怎么样了,二是想要亲自登门道歉。”   要说按陈将军的官级见了赵氏是完全不用行礼的,甚至严格说起来,没有诰命在身的赵氏是应该向他行礼的。   但陈将军不仅行了礼,还一脸真诚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之处,坦坦荡荡的模样让赵氏想要怼人的话噎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说来这事儿也不小,两个姑娘在嘉庆伯府当着那么多人面前打架,只怕我们两家姑娘的名声如今在燕京城里是传开了。”   赵氏将已经见底的鱼羹瓷碗搁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朝陈将军回了一礼,淡淡的继续说道,一张脸上看不出情绪。   可怜天下父母心,陈夫人这两日忧心的也是这个,也幸得两个姑娘如今年纪还小,燕京城里每日都有新的谈资传出来,待到两个姑娘长大以后议亲,谁还记得这些十来年前的往事。   “一一回了家也不说为何动手打架,今日陈家姑娘也在,不如说一说理由是什么?”   赵氏悠悠的继续出声说道,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竭力降低存在感的陈萱,“萱姐儿若是不记得了,那便让伺候她的丫鬟来说,我想丫鬟总该是知道两个姑娘为什么打架的。”   当日之事,嘉庆伯府的伯夫人早已经登门与赵氏说得一清二楚,连那个在厨房帮忙的圆脸丫鬟也被伯夫人一并带来了尚书府,伯夫人的意思是要怎么罚这个丫鬟都依尚书府的意思。   赵氏虽然对这圆脸丫鬟心有不满但也忍住了,只让伯夫人自己做主。   “赵夫人,此事我也已经仔细审问过了,的确是萱姐儿的错。那丫鬟我也已经让府里的管家发卖出去了。”   陈夫人接话道,“那等子乱嚼舌根的丫鬟,也是我疏忽了才将她留在了身边伺候。”   说到这里,陈夫人的脸上还有愤愤之色。 第二十一章   姑娘家最忌口舌,自家姑娘又最是听风便是雨的性子。那丫鬟在陈萱耳边说三道四叫小姑娘往心里去了,瞧着徐嘉怡本人的时候自然是心生不悦。   难怪。   缠绕在赵氏心中的疑惑瞬间就消了,她就说萱姐儿易冲动了些,可那等子闲话怎么会是一个六岁的小姑娘说得出来的。   原以为是陈夫人在府中说的被孩子听了去,如今看情况却并不是这样的。   “这就是一一吧?”陈将军瞅了一眼好奇的眨着眼睛盯着自己瞧的小姑娘,出声说道。   现如今这小姑娘的头上还顶着厚厚的好几层白纱布,可见是受了不少苦。   陈将军本就是练武之人,虽没真正上过战场,却是去军营里呆过许久的。   一张脸不怒自威,冷着一张脸的时候,胆小的小姑娘见了他都能吓哭。这次过来赔罪,陈夫人还特意交代了不要吓着了人家小姑娘。   陈将军轻咳了一声,咧嘴笑了笑,努力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朝徐嘉怡招了招手,“一一,到陈伯伯这边来,让伯伯看看伤到哪里了。”   这幅傻愣的模样,看得陈夫人险些笑出来。   徐嘉怡想了想,一步一顿的挪到了陈将军的面前。   徐嘉怡的伤势情况自家夫人已经告诉过他了,可即便是有了心理准备,待到徐嘉怡在自己面前站定的时候,陈将军心还是颤了颤。   这小姑娘伤得可真重!   难怪人家家长那么生气,就差没将他们扫地出门了。   陈将军半蹲下身子和徐嘉怡齐平,让徐嘉怡不必费力的抬头看自己,“一一疼不疼?”,闻言徐嘉怡晃了晃脑袋,刚刚换药的时候才疼咧,光是想一想,徐嘉怡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如今换好药了之后,伤口处冰凉凉的,可舒服了,一点儿都不疼。   “真乖。”陈将军笑着夸赞了徐嘉怡的两句,站起身来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冷着一张脸朝自己身后的小姑娘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向一一道歉!”   陈萱被自家父亲吼得身子一颤,抬眸看了一眼自家父亲,又将视线落到徐嘉怡身上,缓缓的挪动脚步,好半晌才站到了徐嘉怡面前。   “对不起……”陈萱埋着脑袋,不情不愿有些别扭的小声说道。   徐嘉怡轻哼一声,不愿待见她将头偏向另一侧。   若不是因为她,她现在至于这样日日躺在床上,还要喝苦的不行的药吗?!   再说了她当日说母亲的那些坏话她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呢!   见徐嘉怡并不理自己,陈萱的脸上红一道青一道,说不出是愧疚还是恼羞。   赵氏摸了摸徐嘉怡的小脑袋,淡淡回道,“既不是真心道歉,陈将军和陈夫人也不必走这么一遭,若是觉得心里愧疚,只管派人送些祛疤的药膏来,也比嘴上这一声「对不起」来的有用。”   陈夫人虽是被怼了一通但也不生气,实际上她也能够理解赵氏的心情。   徐嘉怡年幼丧母,又摊上了那么一个不靠谱的爹,她这个做舅母的自然是事事紧张,想好好宠着小姑娘长大成人。   “我没有不诚心。”陈萱扁了扁嘴,在府里父亲和母亲已经和她解释过了,徐嘉怡的母亲并不是那样的人,徐嘉怡也不是爱慕虚荣的。   是她听了丫鬟的片面之词对徐嘉怡有了心生偏见,还失手害的她昏迷不醒流了好些血,她是真的知道自己错了。   只是长这么大以来,她还从未向谁道过歉,如今却要对一个比自己小的妹妹道歉,觉得拉不下脸面罢了。   默了默,陈萱认真的看着徐嘉怡,言辞恳切道,“当日是我不好,错听了丫鬟的三言两语就对你冷嘲热讽,还害你受了伤,这都是我的错。希望你能原谅我。”   说完之后,陈萱将身子弯成了九十度朝徐嘉怡深深鞠了一躬,吓得徐嘉怡往后退了两步,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你不用这么客气,再说我也咬了你一口……”   说起这个,陈萱就觉得自己手臂还隐隐的疼。   瞧着陈萱的举动,陈将军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笑意。   敢作敢当,这才像他的女儿嘛!   小姑娘家的脸皮薄,如今真心诚意的也道了歉,瞧着一一也是没放在心上了。   赵氏也不好再说什么,也没再冷脸,说了几句客套话,算是将此事善了了。   除了人来了之外,陈家还派人送来了众多滋补药品,赵氏推辞了一番也就顺势收下了。此后对于忠义将军府送来的礼品、药品也都一概全收。   在大夫在府里住了一个月之后,徐嘉怡脑袋上的伤终于已经完全脱痂了,也不用再裹了厚厚一层纱布缠在脑袋上,徐嘉怡只觉得神清气爽,连走路都轻快了些。   连头发都在这一个月之间长长了许多,如今已经到了耳后的长度了。   只不过后脑勺受伤的位置处还是寸发不生,约摸着以后也难以再长出头发来了,香巧每次替徐嘉怡梳洗之时见了都忍不住叹气。   所幸等头发再长一些,其他地方的头发垂下来还能遮住,不仔细看也看不出来。   “姑娘,你慢着点儿走,别摔着了。”香巧着急的跟在徐嘉怡身后,自从徐嘉怡受伤以后,香巧见徐嘉怡做什么都觉得危险,把徐嘉怡当成瓷娃娃一样养了一个多月。   “哪那么娇气。”徐嘉怡不满的撅嘴出声,一蹦一跳的往前跑,“香巧你快些,晚了可就吃不上外祖母屋里的玫瑰酥了。”   苏老太太年纪大了不喜吃甜食,万安堂的玫瑰酥,哪回不是替两位姑娘备着的。香巧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快步追了上去。   徐嘉怡先是去寻了王云绣,两姐妹一同去了万安堂陪着老太太说话,用了足足两碟子玫瑰酥之后,才听得门外有丫鬟的声音传进来。   “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你们可回来了。两位姑娘一早儿就等着您们了。”   长房长子王凌去年就考了秀才在身,但他对自己要求严格,想在国子监沉淀几年再去参加秋闱,尚书府里的众人也都依了他的意思。至于二房的王靖和王柏,如今也在国子监做伴读,甚少归家。   今儿是这月休沐的日子,府里的几位少爷都会结伴回府的。   回府的第一件事儿自然是要去万安堂向苏老太太请安,所以徐嘉怡才会来万安堂里等着。   听见外面的响动,徐嘉怡噔的从椅子上蹦了下来,欢天喜地的跑了出去,“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弟,你们回来啦。”   王云绣也跟在徐嘉怡的身后,弯眼笑着唤了几位哥哥。   王凌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算是回应。倒是年纪较小的王靖和王柏两人笑眯眯的和王云绣和徐嘉怡两人打了招呼,见着徐嘉怡脸上的伤好了,恢复了以往粉雕玉琢的模样,王靖还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   王柏也一本正经的向两位姐姐行了见面礼,几人一并说笑着进了屋内。   苏老太太知晓徐嘉怡今儿个一早就来了她这屋里,可不是为了玫瑰酥的。等着几位少爷向她请完安,就打发几个小家伙出去了。   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人一整天就像是跟屁虫一样跟在几个少爷身后,他们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逗得赵氏和钱氏直笑。待到晚间在万安堂用膳的时候,几人才又回了万安堂。   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王鸿生转身看去,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徐嘉怡扑了一个满怀。   王鸿生蹲下身子将徐嘉怡抱了起来,故意板起脸不悦道,“你身子还没好利索,怎么不好好在屋里养着,又在外面乱跑。”   “这不是好久没见着外祖父了,想外祖父了嘛!”徐嘉怡双手搂住王鸿生的脖颈,乐呵呵的用脸去蹭王鸿生的脸颊。   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瞧着徐嘉怡软萌萌的大眼睛,不禁有些受伤。   他们两个舅舅这么大两个人站在这里,这么久了竟是也没听着徐嘉怡唤一声「舅舅」。   “就你嘴甜,惯会哄外祖父开心。”王鸿生抬手点了点头徐嘉怡的额头,“瞧着又瘦了,是不是厨房的饭菜不合口味?”   “没有,厨房的菜可好吃了,只是我吃不胖罢了。”徐嘉怡吐了吐舌头,扭头朝一旁的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打招呼。   王鸿生将徐嘉怡放下之后,又抱了会儿王云绣,才入席用晚膳。   除了长房王明远和二房王明宇之外,连崔氏母女三人也都到了。   这一月以来崔氏母女倒是经常去嘉禧园探望徐嘉怡,瞧着在教导嬷嬷的教导之下,几人的规矩倒是学得不差,尤其是崔清,举手投足之间倒是有了些贵府之中姑娘的气度。   崔欣倒是没什长进,依旧唯唯诺诺的,不过在徐嘉怡面前倒是放得开些。   至于崔氏,不说话时倒是还有几分贵妇的模样,一说话就全都暴露了。   尤其是急功近利的模样,就连苏老太太见了也只能暗暗在心里叹气,暗中让教导嬷嬷多费些心。   说实话,崔清听说徐嘉怡在嘉庆伯府出了事内心里还挺高兴的,不过她如今也能做到神色不外露,纵然幸灾乐祸也没叫人瞧出来,亲亲热热的拉着徐嘉怡说话。 第二十二章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围坐在一起,不时聊几句家常,和乐融融。   赵氏一边替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人布菜,一边出声说道,“父亲、母亲,儿媳已经请了先生到家里给两位姑娘授课,已经定好课程安排了,自下月初一就正式开始授课了。”   姑娘不比男孩,可以到外面的学堂里上学,不仅可以有同门好友,夫子也大多都是见多识广、博学渊源的。   而姑娘只能请了先生在府中教导学习,甚至大多数的府中都不会请男子做先生,更多的是找一些德高望重的嬷嬷教导诗书礼乐、琴棋书画,插花、女工之类的,种类繁多。不求各位姑娘将这些学得有多精通,但至少也是要略知一二的。   高门大家的姑娘,都是自小就开始培养的。赵氏和钱氏两人也是这样培养起来的。   如今王云绣虚岁都已经八岁了,徐嘉怡也都五岁了,算起来,他们现在才给府里的姑娘找先生已经算是晚的了。   “请的是哪位先生?”   “是从国子监致士的林老先生,因着年纪大了才从国子监退下来的。”   此人老太太倒是没听说过,不过在国子监做学生的几位少爷倒是知晓,闻言话里话外皆是对这位老师推崇之意,可见这位先生的是绝对够资格的。   老太太点了点头,看向眼巴巴盯着自己的崔氏,顿了顿道,“清姐儿和欣姐儿也和云姐儿,一一她们一并上课堂吧,人多也有个伴儿。”   崔清站起了身子,有模有样的向老太太行了晚辈礼,“多谢祖母。”   “谢谢祖母。”崔欣也站起身子道谢。   赵氏也没有反对,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多两个也没什的。   于是几位姑娘上学堂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而府内也专门将春晖堂收拾了出来,以做几位姑娘上学堂做课堂用。   而林老先生一生未有成婚,一辈子都是孤寡一人,原想着是在尚书府附近租住一处宅子的。   赵氏知晓之后,干脆让林老先生就住在春晖堂里,还特意拨了一个小厮过去伺候。   林老先生年纪大了受不得累,刚一进府就定下了学堂的规矩。   每日辰时几位姑娘需得到学堂,巳时便可下学去用午膳,午睡一会儿之后到未时再到春晖堂上一堂课就可结束当日的学习。   每五日可休息两日,劳逸结合。当然几位姑娘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可以来春晖堂向他请教。   这一提议赵氏自是点头应了下来,便按着林老先生的意思交代了各房的丫鬟,务必要按时将姑娘送到春晖堂去,不可倦怠。   于是从五月初一这日起,徐嘉怡等人就开始了他们上学堂的读书生涯。   秋去春来,花谢花开,时间看似很慢,实则不过是眨眼之间,八年就已经飞逝而过。   燕京城外的一处官道上,一辆马车正稳步朝燕京城内的方向而行,纵然马车上并没有任何可以表明什么身份的标识,但从马车周围前前后后跟了十来个护卫也可以看出,这马车里坐的人非富即贵。   而马车内正端坐着一位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旁边有一个同龄的丫鬟正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家姑娘,直看得女子不由得轻咳了一声,小声道,“翠云,你别这样一直盯着我,看起来怪骇人的。”   “姑娘,今日偷偷出府这事儿若是被老太太知晓了,定然又要被罚了。”翠云叹了一口气苦着一张脸道,“姑娘,您下次可千万别再做这样先斩后奏的事情了,奴婢这心啊,自打出府之后就没安歇过。”   “也不知道元香受罚了没有。”翠云小声的嘀咕了两句。   这些年来,姑娘的主意儿大得很,她这个婢女做的,天天都是提心吊胆。   实际上徐嘉怡今日会出府,是因为今日便是母亲王婉婉的忌日,趁着今日休学,想要亲自在母亲的坟头上祭拜一番。   不过也算不上是先斩后奏,只是徐嘉怡出门的时候没先去求了老太太或者赵氏的意思,而是自己出门了之后才让元香去禀了赵氏的。   之所以不想去求老太太,是徐嘉怡怕老太太提起母亲的事儿伤心。   而这些日子她见赵氏焦头烂额的在忙碌表姐的及笄礼,也不好拿这种事去打扰。   不过是一件小事,可身边的翠云不停的絮絮叨叨的说着话,念叨得徐嘉怡一个头两个大,忍不住出声打断,“翠云,你说的不累吗?”   “不累,只希望姑娘能真的将奴婢说的话听进心里。”翠云摇了摇头说道,“姑娘您再有两年也要到了及笄的年龄了,要少出门,不能在外抛头露脸的。”   “翠云,你可越发像香巧姐姐了。”徐嘉怡撇了撇嘴,刚想要再说什么却见马车骤停了下来,因着惯性整个人往前仰去,幸得眼疾手快把住了马车壁沿才得以坐稳,还顺便捞了一把差点跌出马车的翠云。   翠云稳住身子以后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打了马车帘子一脸不悦的吼道,“你怎么驾的马车,要停也不提前说一声,伤着姑娘了你付得起责任……”   话还没有说完,待看清外面的情况之后,翠云的眼睛不由得瑟缩了一下,猛的放下了车帘钻回了马车里,“姑娘,不好了,外面围了好些流匪。”   流匪?!   他们行的都是官道,怎么会有流匪?   闻言徐嘉怡有些奇怪的皱了皱眉,悄悄掀了马车的一角,透过缝隙往外面瞧去。   待看清拦在马车前的二三十个手持大刀的流匪时,徐嘉怡的面色更是沉了沉,缓缓将马车车帘放下。   此处是官道,距离燕京城也不过一二里地远,每日来来往往的马车不少,普通的流匪可不敢在此胡乱生事,而且她瞧着这些人倒不像是普通的流匪。   见着突然出现的流匪,从尚书府带出来的护卫面色一惊,连忙护在了马车周围,一脸紧张的与对面的流匪对峙,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车夫是尚书府用了几十年的老车夫,众人都唤他一声「王伯」,在带来的仆从之中是资历最老的,是以此刻反倒算是冷静,勒停了马车之后出声提着嗓音问道,“不知众位好汉拦住去路,意欲何为?”   “少跟爷拽这些文绉绉的话,识相的就把身上的钱财都交出来。”   对面的流匪头子啐了一口口水,扯着嗓子说道。忽然想起了刚刚从马车里冒出头的美人儿,面露秽色,“对了,马车里的美人也给爷留下,爷就放你们离开。”   “这位爷,钱我们可以给您,但……”车夫说道这里隐晦的看了一眼马车,继续说道,“马车里的人我们不能留给你。”   “呸!别他们给脸不要脸,爷的耐心也是有限的!”他的话音刚落,围着的流匪均是凶神恶煞的迈步往前了几步,吓得尚书府的护卫不自觉的往后退了好几步,惹得流匪头子哈哈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得对面有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流匪头子微眯着眼睛,却瞧着一队骑马身穿盔甲的将士迎面而来,个个手持长剑或大刀,一看就是练家子。   “草!这些人是从哪儿来的!”流匪头子的脸色登时变了,也顾不得徐嘉怡他们,当即往后一边退一边吼道,“撤!”   徐嘉怡一直都在认真听他们的对话,闻言小声问道,“王伯,来的人是什么人?”   “奴才也不清楚,不过看他们穿的都是兵营里特有的铠甲,不像是坏人。”   “追!”   徐嘉怡听到了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距离很近的地方响起,下意识的掀了马车窗帘抬眸看去,却见着一个身穿盔甲的年轻男子从自己眼前闪过,接着就是一众马蹄声响起,扬起的灰尘呛得徐嘉怡忍不住轻咳了一声。   却始终微眯着眼睛看向前方,那人一马当先策马往流匪之中奔去,拔出了悬挂在马儿脖颈之侧的长剑,不过几个起跃之间,人就已经稳稳的落在了流匪撤退方向的前方。   流匪头子瞧着面前的男子,眼睛一红,当即提了刀冲了上去。   而这个时候,跟在年轻男子身后的将士此刻也已经追近了,各个均是下了马拿了武器与流匪混战在一起。   下一秒,双方兵器相接的声音惊了马,马儿将前蹄抬了起来长嘶一声,直接将驾车的王伯给甩了出去。   王伯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看着马车飞奔向前,不由得脸色一变,惊呼一声,“姑娘!”   听到王伯的声音,那年轻男子的目光一扫,就看见了失了控制的马带着马车离远的背影,隐约还能听见女子受了惊吓的尖叫声。   当即解决了面前的两个流匪,朝一个方向说了一句,“齐飞,这边就交给你了。”之后,转身上马往马车消失的方向追去。   而被年轻男子唤作齐飞的那人,闻言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着自家主子策马走了,只能先将这边的麻烦解决了。   纵然被马车颠得七荤八素,翠云此刻也顾不上想自己受伤没有,心里也只想着徐嘉怡的情况,急急的扶住徐嘉怡,“姑娘,您没事吧?”   徐嘉怡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让翠云抓稳了。自己则是从马车里一点一点的挪到了马车外,抬手去拉马儿的缰绳想要让制服住马儿让它停下来,然而马儿感觉到疼痛之后非但没停,还重重的甩了一下脖颈想要挣脱禁锢,缰绳勒得徐嘉怡的掌心刺痛,更是险些摔下马车。 第二十三章   为了稳住身子徐嘉怡下意识的将缰绳松开,然而这样一来,缰绳滑落到了地上,依着徐嘉怡的手长根本无法够到。   这样下去根本不行,徐嘉怡的心越发的沉了沉。   “翠云,等会儿我让你往外跳,你就跟着我一同往外跳,知道了吗?”徐嘉怡绷着一张小脸回头看了一眼翠云。   “姑娘,这怎么能行,太危险了。”翠云下意识的摇头。   她倒是没有什么,可姑娘怎么能行。   “不行也得行!”徐嘉怡咬牙,让翠云慢慢挪到了自己的旁边,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姿势,以方便等会儿好往外跳。   徐嘉怡趴在马车上,目光紧紧的盯着外面,寻找一处适宜的位置。   忽然目光触及道路旁的一处稻草堆的时候眼睛一亮,提高了嗓音,“跳!”   随着这一道声音响起,徐嘉怡和翠云两人就像是发射出去的箭羽,直直的往草堆上跌去。   尽管徐嘉怡瞄准了方向,可真正操作的时候还是有些偏移,稻草堆虽是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量,可也让徐嘉怡觉得眼前发黑。   翠云被徐嘉怡护在身前倒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一落地当即就挣扎着从稻草堆里爬了出来,跪爬着到了徐嘉怡的面前,将晕晕乎乎的徐嘉怡扶了起来。   楚长风追上来的时候远远就看见了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两人,当即心里一慌,双腿夹紧了马肚子,“驾!”   策马抵达徐嘉怡两人旁边时,见两人虽是受了伤,但都还活着放了心,偏头看了一眼前面的马车,没有丝毫停留的驾马追了上去,与驾着马车的马儿齐头并进。然后右手一抬,长剑划断了缰绳,将马和马车分开来。   马儿没了马车的拖累,不过三两下就已经消失在了林木之中。   而马车则是由于惯性向前滑了一段距离,然后侧翻在了道路一旁,悬在空中的轮子还在不停的打着转儿。   楚长风默了默,这才掉头骑马回了刚刚两位姑娘跌落的地方,翻身下马。   “姑娘!”翠云的眼眶中满是眼泪,只不过一眨眼就已经落了下来,如同一颗颗断线的珍珠似的,抱着徐嘉怡哭个不停。   “别哭了,这不是没事了吗。”   “姑娘,您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有没有伤着哪里?”翠云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徐嘉怡,碰了碰她的手又落在她的腿上,哭道,“这里呢?疼不疼?”   “脚……”徐嘉怡本想站起来,可还没使劲儿就疼得她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眼睛泪蒙蒙的,小声说道,“好像伤着脚了。”   “脚。”翠云登时反应过来,伸手去检查。   徐嘉怡微动了一下脚腕,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由得咬紧了嘴唇,疼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翠云回眸看了一眼那男子的方向,下意识的挡住了他的视线。   徐嘉怡略动了动,背对他看过来的视线,悄悄掀开裤脚看了一眼,才发现脚踝已经肿得好高了。   “怎么肿得这么厉害。”翠云忍不住惊呼出声。   “应该刚刚不小心扭伤了。”   楚长风瞥了一眼摊坐在地上的女子,见她小小的一团,强忍住疼痛的眼睛里氤氲出了一层雾气,格外惹人怜爱,看得人不由得心头一软,“这位姑娘,我会治一些跌打损伤,要不要我帮你看看。”   “这……”翠云有些为难。   徐嘉怡垂眸想了想,“那就多谢这位公子了。”   得了准许,楚长风这才缓缓蹲下去,检查了一番之后猜测应该是刚刚从马车上摔下去的时候脱臼了。   一手覆在徐嘉怡的小腿上,一手捏着徐嘉怡的脚,带着劲儿推动徐嘉怡的脚腕轻轻动了动。   这么大以来,自己的脚除了自己,也就只有身边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碰过。   如今被一个初次见面的男子碰到,徐嘉怡不由得羞红了小脸,将头偏了偏,不敢去直视楚长风的眼睛。   只是脚腕处传来的疼痛却让她暂时忘记了羞赧,咬着下嘴唇强忍住疼痛。   “忍一忍。”楚长风低沉的声音传来,徐嘉怡还没来得及明白这一句「忍一忍」是什么意思,就只听得自己脚腕的骨头处传来了「咔」的一声,眼泪瞬间迸射出来,痛呼出声,“啊!”   “你做什么!”翠云连忙将徐嘉怡护在了身后,有些后悔让楚长风帮忙了。   这男人一看就是军营里五大三粗的汉字,根本不知道怜香惜玉怎么写!   楚长风便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两步,一脸正色,“姑娘你再动一下试试,应该已经好了。”   闻言,徐嘉怡试探着动了动自己的脚腕,发现的确不似刚刚那么疼痛了,不由得有些惊喜,动的幅度更大了些,虽还是疼,但比刚刚来说好了好多了,略对着翠云点了点头。   刚刚还吼了对方,如今才发现是自己弄错了。   翠云有些尴尬,朝男子矮了矮身子道谢,“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助,刚刚是奴婢没弄清楚情况误会了公子,还请公子不要见怪。”   “无妨。”楚长风顿了顿,从怀里摸出了一个瓷瓶,将瓷瓶塞到了翠云的手里,“这药膏很好用,你给你家姑娘涂上。”   翠云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徐嘉怡,不知道该不该接,见徐嘉怡点头之后才伸手接过,蹲下去正欲替徐嘉怡上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楚长风。   楚长风被翠云看得有些莫名其妙,稍想了想才惊觉这燕京城的里的女子最重繁文礼节,这脚也不是什么人都能瞧的,不过刚刚摸都已经摸过来还有什么在意的。虽是这样想,还是背过了身子而立。   翠云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药膏涂抹到徐嘉怡的脚踝处。   果然是好药。   徐嘉怡发现涂上了那药膏之后受伤的地方感觉凉丝丝的很舒服,略动了动脚也没有感觉到太疼痛。   扶着翠云缓缓站起,徐嘉怡看了一眼男子,恭敬的行礼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不如公子留下名字,待小女回家之后禀了家里长辈亲自登门道谢。”   这女子长得也算是绝色,可楚长风最喜欢的却是她那一双仿若会说话的眼睛。   就如此时因疼痛氤氲的泪意,看起来水润润的格外让人心疼。楚长风忙偏开了视线,怕自己忍不住唐突了人家姑娘。   忽听得有脚步声袭来,徐嘉怡变了脸色,扭头去看才发现是追上来的仆役,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见女子已经没有大碍,且家仆也已经跟了上来,楚长风留下一句「不必」之后转身上马,毫不留情的折返回了回去寻自家将士,马蹄扬起的尘土逐渐淹没了楚长风的背影。   家仆匆忙追了上来,他们虽是看见了一个骑马离开的男子,不过主子没说,他们也没问。   几个仆人将侧翻的马车翻转了回来,侯在一旁听后吩咐。王伯追了上来,瞧着徐嘉怡好端端的站着喜极而泣,“姑娘您没事就好,可吓死老奴了。”   翠云看着徐嘉怡愣神的模样小声唤了一声,“姑娘?”   徐嘉怡听了这声才回过神来,“那边怎么样了?”   “那些将士身手都是一等一的,流匪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死的死,跑的跑,如今将士们正在清理官道。”   “嗯。”徐嘉怡轻应了一声,靠着翠云搀扶着一步一步慢慢的挪到了侧翻的马车前,看了看马车左边儿的轮子已经滑落了滚了好远,面色沉了沉。   这里虽说距离燕京城已经不远了,可若是没了马车,就靠她这双受了伤的腿,得走到何年何月才能回去!   翠云自是也瞧见了,当即对王伯道,“王伯,马车坏了,你去看看还能不能修好。”   王伯过去仔细查看后点了点头,“能是能修好,不过需要些时间。而且马也已经跑了,就是修好了也不能用……”   徐嘉怡抿着嘴唇站在原地,却听得身后有马蹄声响起,回眸看去却见是刚刚刚救了他们性命的八个将士。   除此之外,还带了一匹空骑。   其中一个将士瞥了一眼马车,将另外一匹空骑的马儿的缰绳递给了王伯,“主子说你们的马跑了应该也回不去,这匹马就送给你们了,怕你们再出事,便让我们护送姑娘回去。姑娘您也别担心,我们护送你们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会离开的。”   “姑娘……”王伯看了一眼徐嘉怡,有些拿不定主意。   翠云的目光也落在了徐嘉怡身上,见徐嘉怡微微颔首,翠云这才看向王伯吩咐道,“既如此王伯你就快些动手吧,再晚了别又生了事端。”   “是。”王伯说完之后扭头就指挥小厮修理马车去了。   因着遇上了盗匪,马车坏了又修了好些时间,如今太阳已经西沉了。若是在天黑之前还未归家,只怕外祖父他们要担心了。   徐嘉怡心里焦急的耐心等着,约莫半个时辰以后,王伯终于过来禀报说马车已经修整好了,可以回府了。   那几位将士将徐嘉怡一行人护送到了燕京城城门口后,就告辞离开了。   徐嘉怡叫住他们本想问一下他们主子叫什么名字,谁知他们都闭口不提,只能作罢。 第二十四章   到了尚书府门口,翠云扶着徐嘉怡从马车上下来后,徐嘉怡侧眸看向那匹棕色的马儿,顿了顿说道,“王伯,这匹马儿好生照料着。”   “是,老奴省得的。”   徐嘉怡微微颔首,这才缓缓往嘉禧园去了。   正房内,崔氏出门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过来找赵氏的钱氏,不由得顿了顿,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微微颔首行了见面礼之后,一句话也没说,跌跌撞撞的走了出去。   钱氏张嘴还没来及问就瞧着崔氏已经走远了,不由得微微皱眉,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好奇的出声问道,“她来做什么?”   “说亲。”赵氏气的身子发抖,见了钱氏脸色才好看一些,怒瞪了一眼门口崔氏消失的方向,没好气的出声。   “说亲?给清姐儿?”钱氏有些诧异的睁大了眼眸,崔清虽比王云绣要大些,可也才刚刚过了及笄没多久,这么快就已经定下的人家,进展到说亲的地步了?   而且这说亲也是好事,怎么嫂子还气成这样?   “定的哪户人家的少爷?”钱氏丝毫没将自己当成客人,自顾自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见赵氏脸色难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崔氏说什么了,人都已经走了你还置气着?”   赵氏一口气将一杯水饮尽,只觉得那火还压在心头,听了钱氏的话也没有回答的心思,只不满的轻哼了一声。   倒是赵氏身边伺候的初夏见主子没说话,也是一脸愤愤的接话道,“二夫人有所不知,崔夫人今日过来,是想要我家夫人替清姑娘去嘉庆伯府提亲去!”   “伯府的,是哪一位少爷?”钱氏略吃惊,睁大了眼眸,见赵氏的脸色难看,在脑子里将嘉庆伯府的几位少爷的情况都过滤了一遍,适婚年龄又没有婚约在身的就只有一人。   钱氏不敢置信的猜测道,“是嘉庆伯府的世子?”   本以为只是自己胡乱猜测,谁知却见赵氏点了点头。   钱氏更加惊讶了,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这嘉庆伯府乃是名门望族,尤其是这位世子沐清风,那在整个燕京城里都算得上是出类拔萃的人物。   不仅出身好,自己也是个上进有才华的。   外人都说他们尚书府的几个哥儿是卓尔不群、年少有为的,可不是她这个当母亲的贬低自己的孩子,靖儿他们几个和人沐清风是没的比的。   别说是崔清,就是他们尚书府的嫡女云绣丫头,从某些方面来看,那也算得上是高攀了。   也不知这崔氏是怎么想的,她倒是知道人沐清风好,怎么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高攀得上人家吗?!   听闻沐清风之所以至今还没有婚约,就是因为宫里的那位贵妃娘娘有意将自家侄女儿指给沐清风,才一直拖着的。   见赵氏不想再提的神情,钱氏笑了笑又道,“过几日就是云姐儿的及笄礼,我今日来是想问问嫂子这边有没有要帮忙的。”   说起自家女儿,赵氏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说起这个,及笄礼其他的我倒是都想好了,赞者也早就说好定一一了,就是这位正宾还没想好请谁来。”   正宾一般都会挑选有德才的长辈充当,主要负责整个及笄礼的主持和加礼,表达长辈对晚辈的祝福之意。   而正宾的人选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正宾的身份越贵重,及笄的姑娘也越有脸面。   赵氏思来想去了许久,备选的倒是有好几个,却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定下谁。   钱氏闻言,当即与赵氏讨论了起来,说了这几个正宾的各自优势,最后定下了大理寺卿府的明夫人作为正宾。   崔氏从赵氏那边回来之后直接回了屋子,就瞧着了在屋里等自己的女儿,顿了顿才迈步走了进去。   崔清一瞧崔氏的脸色就知道赵氏肯定没同意,脸色登时就沉了下来。   “说什么一视同仁,都是骗人的!”崔清气急败坏的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砰」的一声落在地上碎成几块,“若是今日去找她帮忙的人是徐嘉怡,她定是着急忙慌的就去嘉庆伯府了!”   崔氏缩了缩脖颈,待到崔清冷静了些才出声说道,“清儿,世子人虽好,可嘉庆伯府不是我们高攀得上的,要不……还是算了吧。”   在尚书府的这八年以来,刚开始的时候崔氏还能替崔清做主,可随着崔清的年龄增加,反而是崔清做主的事情,崔氏已经没有说话的余地了。甚至于崔氏这个母亲在崔清的面前,总觉得矮一头。   本来心里就还在生气,听了崔氏这话,崔清不由得扭头瞪着眼睛盯着崔氏看,直看得崔氏心头发麻,尴尬的讪笑两声。   崔清这才轻哼一声移开了视线。   既然赵氏不肯帮她,她就自己想办法!   嘉禧园   元香今日并未跟着徐嘉怡一同出府,瞧着时辰越来越晚了,却依旧没见着徐嘉怡回来,内心里焦急冒火得厉害。   看了一眼天色,元香一跺脚,想着直接去二门上迎接姑娘,谁知刚出了院门,就瞧着了徐嘉怡的身影。   徐嘉怡刚一迈步进门儿,元香当即就围了上来。   见了徐嘉怡走路一瘸一拐的,翠云的眼睛也有些肿了,眼眶里满是血丝。   两个人的衣裳更是沾满了尘土,见此情况心里登时一慌,“姑娘,这是怎么了?是摔着了吗?您脚受伤了吗?奴婢这去找大夫!”   “站住!不许去找大夫!”徐嘉怡冷着一张脸轻斥道,见元香顿住了脚步才面色稍善,缓了缓脸色,“我没什么事,不用请大夫过来,叫人打几桶热水进来就行,我要沐浴。”   元香有些为难的偏头去看闻声过来的香巧,见香巧略点了点头才转身应道,“是。”   回了嘉禧园后,徐嘉怡看向翠云,“翠云,我这边不用你伺候了,你也先下去沐浴一番,好好休息吧。”   “是……”翠云点了点头,默默退了下去。   待到丫鬟将浴桶里都装满了热水之后,徐嘉怡将其他人都屏退了下去,只留了元香一个人在旁边伺候。   身子被热水浸过的瞬间,徐嘉怡只觉得浑身舒畅,一整天的疲劳与身体上的酸涩都在这个时候烟消云散了。缓缓闭上眼睛靠在浴桶壁沿上,任由元香替她净发,梳洗……   元香替徐嘉怡洗完了头发之后才发现徐嘉怡竟是睡着了,不由得小声在她耳边唤道,“姑娘,水有些冰了,仔细着凉。”   徐嘉怡缓缓睁开眼睛,发现水温的确是已经冷下来了,点了点头。   从浴桶之中起身,拿过一旁换洗的衣裳穿戴整齐,拿了帕子一边擦干头发一边往内室走。   香巧看望过翠云之后也已经回来了,见徐嘉怡在擦头发慢步走过去接过帕子小心翼翼的接替徐嘉怡擦水,知晓徐嘉怡不想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香巧也不问。   刚刚去问了翠云情况,翠云支支吾吾半天都没说出究竟发生了什么,最后说是姑娘不小心跌了一跤才受伤的。对于翠云的话,香巧是一个字都没信的。   跌一跤怎么可能会伤成这样?!   更何况若真是不小心跌了一跤,姑娘怎么会不愿意去请大夫过来,反而是偷偷的想将事情瞒下来。   但姑娘如今也长大了,许多事也喜欢自己拿主意。她这个婢女的可以提意见,但绝不能违背主子的意思或者去左右主子的想法。是以香巧觉得徐嘉怡说不说不重要,只要人没事儿就好。   香巧顿了顿只说道,“老太太知晓姑娘您出府了之后有些生气,晌午的时候还让苏嬷嬷过来看您回来了没有呢。”   “我等会儿就去万安堂给外祖母请安。”徐嘉怡咬着手指头接话道。   “姑娘的伤……”   徐嘉怡默了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踝。外面有裙子挡着,只要不将裙子掀起来也看不出她受了伤,只不过走路的时候有些明显了。   更何况还有手上的伤……   徐嘉怡微微拧眉,看着自己掌心被马儿缰绳勒出的一道痕迹,有些烦躁。   这伤口虽不是很疼,但看着骇人,若是被老太太知道了,只怕又会担心了。可若是不去,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惹得老太太胡乱揣测了。   徐嘉怡将自己的手往香巧的眼前一晃,问道,“香巧,这痕迹可有办法能将它盖住?”   “姑娘的手也伤着了?!”香巧不由得一惊,原以为只伤着了脚,竟不知道手也被伤着了,当即低头去看。待看清了之后更是心揪的一疼,“姑娘,我去拿些药给您涂上。”   “不用,等睡前再涂也是行的。先想办法将它盖住,别叫外祖母瞧出来就成。”   香巧想了想,“不知道用铅粉行不行。”   待到香巧仔仔细细的给徐嘉怡的掌心涂上了一层铅粉之后,虽是看着不那么骇人了些,但也很是明显。   徐嘉怡微微皱眉,看了看外面的天色,站起身来,“就这样吧,我仔细些不将掌心露出来了。”   徐嘉怡领着香巧到万安堂的时候,老太太正在修剪插花。听到丫鬟通禀徐嘉怡来了,老太太握剪刀的手顿了顿才继续修剪手中的花枝。   徐嘉怡进门之后,老太太只斜睨了一眼没说话,只轻哼了一声将身子转了个方向背对着徐嘉怡。   徐嘉怡心知自己这次偷偷离府让外祖母担心了,拖长了嗓音像小时候一样撒娇道,“外祖母……” 第二十五章 我要退婚   老太太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见没有缺胳膊少腿的回来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放下。但依旧板着一张脸,“你还知道回来。”   “外祖母,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徐嘉怡一顿讨好卖乖,撒娇耍宝,老太太刚开始还能忍住,最后实在是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抬手点了点徐嘉怡的眉心,“你这丫头啊,让人气都生不起来……”   老太太本就是装装样子,哪里舍得真的罚徐嘉怡。   徐嘉怡陪着老太太修剪了一番花枝,又亲手插了一束插花送给老太太讨喜,见老太太面有倦色这才出了万安堂。   待到出了万安堂的院门,徐嘉怡脸上的笑意登时消失了,忍不住轻嗤了一口气,悄悄将受伤的脚抬了抬。   香巧忙上前扶住徐嘉怡,心疼的说道,“刚刚姑娘一直强忍着没叫老太太看出来,如今只怕是伤更严重了。姑娘,奴婢扶您回去吧。”   “没事。”缓了缓徐嘉怡才觉得疼痛稍减了些,“快回去吧。”   刚回了嘉禧园,香巧就替徐嘉怡褪去了鞋袜,见脚踝肿胀得更厉害了,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姑娘,奴婢还是去请一个大夫来给您瞧瞧吧。”   还没等徐嘉怡反对,香巧忙又补充道,“姑娘放心,不会叫旁人瞧着的。”   徐嘉怡摇了摇脑袋,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瓷瓶上,脑子里忽然回想起了今日在城外遇见的那个男子,有些晃神。   直到香巧连唤了她几声她才反应过来,抬手指了指,“就抹些那瓷瓶里的药吧。”   香巧循着徐嘉怡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了搁置在梳妆台上的一个白色瓷瓶。   回眸瞧了一眼徐嘉怡的神色,见她有些恍惚便点了点头将瓷瓶取了过来,小心翼翼的涂抹在脚踝处,慢慢揉散让药效融合。   徐嘉怡用了晚膳后躺在床上不多时就已经睡熟了,也不知是因为太累还是受伤的缘故。   第二日清晨徐嘉怡醒来时,已经是日上三竿了,甫一睁眼就觉得阳光刺眼,下意识的抬手覆在眼前。   片刻过后适应了阳光的强度,这才慢慢将手移开。   “姑娘醒了。”元香端了热水进来,浸湿了帕子拧了拧,递给了徐嘉怡,“姑娘昨日累着了,今日不用去春晖堂上学,便交代了底下的丫鬟,不让他们扰了姑娘休息。”   徐嘉怡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又递回给元香,掀开被子坐起身来,穿鞋的时候不经意的扫过脚踝,发现已经消肿了,脚踝也不疼了,不由得有些微怔。   这药效的确不错,那个男人没有骗她。   起床之后在院子里走了走,见院子里的花草颇有些野蛮生长的意思,徐嘉怡便叫元香拿了剪子过来,亲手修剪花草来了。   院子里的花花草草都是依着徐嘉怡的喜好种下的,平日里除了浇水施肥,徐嘉怡也不许其他人去修剪,只自己有空的时候才会动手整理一番。这么些年下来,倒也被徐嘉怡养出了别样的景色。   徐嘉怡的花草才修建了不过三分之一,王云绣屋里的兰雪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今日天气并不算多热,可她却跑得满头大汗直喘粗气。   元香见她累得直喘忙进屋倒了杯茶递给她,让她不要急,喝了茶之后再慢慢说。   但兰雪却是摇头拒绝了元香的好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眼睛里泛着泪花,“表姑娘,求您去锦绣阁劝劝我家姑娘吧。”   “出什么事了?”徐嘉怡本继续在修剪花枝,听兰雪的声音不对劲回头一看见她脸色也不对,忙出声问道。   “今儿一早顾侯府的世子便要来找大夫人,因着大夫人昨日回了娘家还未回府。世子便来了锦绣阁见我家姑娘。”   “谁知世子一见面就口口声声的说要退婚,还说自己已经有了心上人,不愿委屈欺瞒了我家姑娘。说我家姑娘若是个识礼的,就当这婚事作废了。除了这些,还说了好些戳人心口的话。我家姑娘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世子扭头就走了。”   “如今姑娘在屋里哭了许久了,也不肯与我们说话。奴婢实在是没了法子才来找表姑娘您的,我家姑娘素日里与您关系最好,您劝我家姑娘定会听的。”   闻言徐嘉怡的眉头紧锁,手上没注意剪刀不小心扎到了自己的手掌,手一抖剪刀悬空当即飞速的向地面落去。   徐嘉怡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剪刀从她的指尖滑过,没接住直接掉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香巧的脸色骤变,惊呼一声,“姑娘!”   周围的丫鬟也被这声响吓了一跳,兰雪也惊的脸色都白了,“表姑娘……”   徐嘉怡回过神来,面无表情的挥了挥手,让丫鬟将地上的剪刀和残花收拾收拾。   香巧忙上前查看徐嘉怡的掌心,见没有受伤才松了一口气,“姑娘下次可不能这样了,若是伤着了可怎么办。”   徐嘉怡却不在乎自己的手有没有受伤,听完了兰雪的话气极反笑,“他顾桐不想娶表姐,我还不乐意表姐嫁给他呢!如今竟是欺上了尚书府来,真当尚书府没人不成!”   如今燕京城中谁人不知户部尚书府与顾侯府有意结亲。   两家就连双方的生辰八字都是悄悄拿了去合过了,就等着王云绣及笄以后,顾侯府就会来下聘书了。   可没有想到,表姐的及笄礼还没有办,顾桐倒是闹到了尚书府来要退婚!   徐嘉怡的脑子骤然想到了自己名义上的那个父亲徐明达,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男人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   让兰雪先锦绣阁去伺候着,之前修剪花枝时弄脏了衣服,徐嘉怡回屋换了一件之后,马不停蹄的就赶往锦绣阁去了。   顾侯府   顾侯夫人正和嬷嬷在屋内说着家常话,外头有丫鬟进来回禀说世子回来了。   见顾桐回来,顾侯夫人有些惊讶,笑着站起身来拉着顾桐说话,“今日也不是休沐的日子,怎么没在国子监念书回来了,可是有什么要事?”   “是,儿子有一件事情想要求母亲。”顾桐点了点头,扶着顾侯夫人坐下之后,「噗通」一声跪在了顾侯夫人面前,唬得顾侯夫人一愣,“有什么事你与母亲说就是了,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儿子是自己从小养大的,什么性子再清楚不过,见顾桐跪下了就知道此事不简单,定是大事了。   顾桐拒绝了嬷嬷的搀扶,跪在地上固执的出声说道,“母亲若答应了儿子的请求,儿子再起来。”   “你先说说是什么事。”瞥了一眼顾桐,顾侯夫人略挥了挥手,让嬷嬷退了下来。自己则是伸手去端起放在桌上的热茶,轻抿了一口。   “母亲,儿子想请母亲解除与户部尚书府王家姑娘的婚约。”   顾桐这话音一落,顾侯夫人的脸色瞬间就变了,然而顾桐却似没看见似的继续说道,“儿子已经有了欢喜之人,如今她已经有了儿子的骨肉,儿子想将她接回府来。”   在听完了顾桐说的话以后,顾侯夫人已经喝到嘴里的茶水吓得一半都吐了回去,一半呛在了喉咙里不停的咳嗽,将茶盏往桌子上一搁,发出厚重的闷响。   这般没礼数的动作,若不是顾侯夫人此时气急了,断然是做不出来了。   “咳咳咳……”挥了挥手让替自己顺气的丫鬟退了回去,顾侯夫人一脸厉色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顾桐,“你说什么?!”   顾桐将话又说了一遍,“母亲,牡丹身怀六甲,在外多有不便,还是早些将人接回府里照料的好。”   “牡丹是谁?哪家的姑娘?”   顾侯夫人气的胸口起伏不定,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哪家的姑娘闺名为牡丹的。然而纵然是她想了一个遍,也没想出来这个牡丹究竟是谁。   这究竟是哪家教导出来的姑娘,竟然做出此等自甘堕落、不要脸的事!   还未出阁,竟是连孩子都有了!   顾桐顿了顿,在顾侯夫人的厉色下才慢悠悠的回答,“牡丹不是哪家的千金闺秀,她是清越坊的歌姬。”   顾桐跪在地上,摆明儿若是顾侯夫人不同意,就跪在地上不起来的意思。   “孽子!你这个孽子!”顾侯夫人伸手指着跪在地上的顾桐,气得浑身发抖站都站不稳,由着旁边的丫鬟扶着,“我怎么生出了你这样的孽子!你如今竟是为了一个烟花女子,这般来威胁自己的母亲!”   “母亲!”见顾侯夫人气急了,顾桐心里有些担心,但听得她最后一句话又将关心的话咽了回去,木着一张脸回答道,“牡丹她身世清白,洁身自好,没有你说的那样不堪。”   顿了顿,顾桐又不要命的补充道,“儿子知道母亲不会同意,所以在回府前已经先去了尚书府和王家姑娘说清楚了,我要和她退婚。”   听了这话,屋里伺候的丫鬟吓得跪了一地,然而顾桐却始终梗着脖子与顾侯夫人对着说,丝毫没有觉得自己有错。   “孽子!你不要脸我还要脸,你竟然敢去尚书府胡闹!” 第二十六章 登门致歉   听完了顾桐的话,顾侯夫人简直气的脑袋都要炸了,恨不得上去给顾桐两巴掌叫他清醒清醒,让他听听自己说的这是什么话!   顾桐眉头微皱,“我不是胡闹!”   “你现在就跟着我去尚书府赔罪!青玉,去备马车!”   “是。”青玉闻言,一边往外退一边回道,然而还没等她出了房间,就见顾桐猛然的站了起来拦在了她面前,只能回头有些为难的看着顾侯夫人。   “我不去!我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母亲,这是儿子自己的婚事,难道我连自己的婚事都做不了主了吗?”   “婚姻大事自古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你胡闹!”   “难道我不想娶的人,母亲还能逼我娶了不成?”见顾侯夫人脸色难看,顾桐不由得软了软声音,“母亲,儿子长这么大以来没求过您一件事情,您就依了儿子吧。”   “不可能!”顾侯夫人睨了一眼青玉,“青玉,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备马车!”   “是。”青玉连忙应着退了出去。   见青玉走远了拦不住,顾桐回头看了一眼顾侯夫人,转身就往门外走。顾侯夫人一瞧忙呵斥道,“你给我站住!你想要去哪儿!”   “母亲此时正在气头上,儿子先让母亲冷静冷静,过两日再回府来求母亲。”   看着顾桐的背影,顾侯夫人气的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头晕目眩,眼前一黑直接就晕了过去。   “侯夫人!侯夫人您没事吧!”   周围的丫鬟瞬间都围了上来,乱成一团。   原本打算离开的顾桐听见身后一片喧闹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就瞧着自家母亲软绵绵倒下去的场景,当即骇了一跳,狂奔了回来扶住顾侯夫人,“母亲?”   见顾侯夫人没反应,顾桐微弯了身子将顾侯夫人打横抱了起来,急匆匆的送回了房间。   顾侯夫人醒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没缓过神来,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明白发生了什么。   出了这样的事,屋子里的丫鬟人人自危,垂着脑袋守在一旁不敢多话。   周围静的可怕,只有顾侯夫人的陪嫁丫鬟青玉敢在这个时候在顾侯夫人面前说话。青玉端了一碗温水过来,小声说道,“夫人,喝些水吧。”   顾侯夫人瞥了一眼,缓缓坐起身子,只喝了两口就将碗放下了,环视了一圈屋子,眼眸沉了沉。   青玉自是知晓顾侯夫人在找什么,回道,“夫人,世子刚刚一直都守在您跟前呢,刚刚大夫说您快醒了才离开的。”   想到儿子顾桐刚刚和她说的那些话,顾侯夫人心里依旧气的说不出话。   她怎么就生出了这么一个儿子!   “夫人,尚书府那边……”青玉小声提醒道。   听到「尚书府」这三个字,顾侯夫人的脑袋更是疼了疼。也不知道她上辈子做了多少错事,这辈子才得了这么一个儿子来还债!   纵然是再恼,可顾侯夫人也知道此刻不是生气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顾侯夫人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让青玉给她梳妆一番,又让心腹嬷嬷拿了库房钥匙去挑些好的出来,一并带着乘了马车往户部尚书府去了。   而此时的尚书府,徐嘉怡正一路急匆匆的从嘉禧园赶到了锦绣阁。   “表姑娘。”   听到门外丫鬟的声音,王云绣不由得愣了愣,忙用手绢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暗暗斜睨了一眼屋内的丫鬟,出声威胁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你们是知道的。”   屋内的丫鬟皆是垂眸,凝神屏气不敢多语。   见着徐嘉怡的身影,王云绣扯了扯嘴角,迎了上来。   看着王云绣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明明眼睛都已经哭得肿的跟个核桃一样,偏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不让她担心。   只怕连表姐都没有想到她现在这个样子有多叫人心疼吧。   “一一怎么过来了,往日里这个时辰你不都要午睡会儿?”王云绣邀了徐嘉怡进屋坐下,将茶水倒好之后推到了徐嘉怡的面前,神色有些不自然。   “早晨赖了床,这会儿睡不着了便来表姐这边坐坐。”徐嘉怡接过了王云绣递过来的茶水却没喝,只将它搁置在了一旁,与王云绣说起了林老先生留的任务做的进展。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徐嘉怡就发现王云绣走神了十数次,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向王云绣道,“表姐,我是你妹妹,在我面前就不用装作没事人的样子了。顾桐来尚书府的事情,我都已经知道了……”   徐嘉怡的话音刚落,王云绣的目光顿时落在了身后的兰雪和兰青身上,凌厉的目光骇得两个丫鬟当即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垂着脑袋认错,也并没有替自己辩驳。   见了这幅模样,王云绣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是自己身边这两个丫鬟在一一面前说了什么。登时更是气了,怒道,“谁让你们在一一面前乱嚼舌根的!”   “表姐,你又何必动怒,是我逼着她们说的,不关她们的事。”徐嘉怡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劝道,“何况这事儿迟早我也会知晓的,瞒也瞒不住。就是大舅母,也要不了多久就会都知道了。”   顾桐来尚书府说要退婚这事儿根本没有眼掩盖一二,外祖母那边应该也已经得了信,只怕很快就会来人了。   徐嘉怡正想着,就见到老太太身边伺候的心腹苏嬷嬷走了进来,恭敬的向两位姑娘请了安,“云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王云绣的脸色颇有些不自然,下意识的扭头去看徐嘉怡。   “我陪你一起去。”徐嘉怡站起身拉着王云绣的手,一同往万安堂而去。   进了万安堂,才发现钱氏也在。   两人先向钱氏行了礼之后,瞧着坐在主位上满脸厉色的老太太,王云绣的眼眶不由得红了,软软的唤了一声,“祖母。”   老太太慈爱的看着王云绣,招了招手,让王云绣到自己的身边来。   “好孩子。”老太太拉着王云绣的手轻拍了拍,叹了一口气宽慰道,“事情是怎么样的我都已经知道了,你受委屈了。”   “孙女儿不委屈……”王云绣眼眶里含着眼泪,摇了摇头。   “你和世子的婚事虽没有过了明面儿,可在燕京城里早是心照不宣的事情。今日世子来尚书府说要退婚,顾侯府是什么态度咱们先不管。”   老太太握着王云绣的手缓缓说道,“叫你过来,就是想问问你对这桩婚事的看法。你不用管其他的,只说你自己的意思。”   王云绣点了点头,只觉得心里暖融融的。   这种有家人在乎的感觉真好。   徐嘉怡轻哼一声,“当初上赶着求娶表姐的人是他顾侯府,又不是我们尚书府的姑娘非他顾桐不嫁。他说娶就娶,说退婚就退婚,当我们尚书府是什么地方,又将表姐置于何地?!若让我说,他顾桐既想退婚,那我们就成全他。”   “不过他需得先向表姐负荆请罪,说明是他顾桐的错,让整个燕京城的人都瞧瞧他顾桐是什么货色!”   徐嘉怡的话还没有说完,老太太责备的眼神就落在了徐嘉怡身上,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不由得轻声呵斥打断,“一一,不得胡言。”   “哼!”徐嘉怡轻哼一声,将头扭向一旁。   王云绣拉了拉徐嘉怡的手,看向老太太道,“祖母,男子有个心怡的姑娘抬回府里做姨娘也是使得的。只是如今我还未进门,世子就……但顾侯夫人和顾侯爷都是明事理的,若孙女儿嫁过去,定然也不会受了委屈。”   到底年纪还小,说起自己的婚事,王云绣还是红了脸颊。   “你也莫要难过,此事是顾府那混小子做出的腌臜事,浑水怎么也牵扯不到你身上。若顾侯爷和顾侯夫人能将此事处理好那自然好,若是不能,祖母也会另外给你择一门好亲事。”   “母亲说的对。”钱氏也宽慰道,“云姐儿,你是我们尚书府的嫡女,府里断然是不会委屈了你的。”   王云绣擦了擦眼角的眼泪,扬起一抹笑意道,“我知道祖母和二婶都是心疼我的,不会叫我受了委屈。我只是担心会因为我的事让尚书府成了笑柄,连累了祖父和父亲他们。”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此事若传了出去受到嘲讽的不仅仅是王云绣,就连徐嘉怡这个表姑娘都是要受影响的。   众人正说这话,就见钱氏的陪嫁钱嬷嬷脸色阴沉的从门外走了进来,说顾侯夫人来了。   老太太和钱氏两人对视一眼,眼眸沉了沉,片刻后才出声让钱嬷嬷将人请进来。   钱氏看了一眼王云绣,不知道这个时候应不应该劝她先离开。   还没想好就见王云绣已经起身俯身说道,“老太太,我和一一就先回去了。”   闻言,徐嘉怡也站起了身与王云绣并排站在了一起,虽未出声,可态度不言而喻,她现在也实在是没心思见顾侯夫人。   老太太刚想点头答应,就瞧着院门口顾侯夫人的身影,顿了顿指了指内室说道,“你们去里面坐一会儿吧。”   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人微微颔首,在顾侯夫人迈步进来之前进了内室。   内室与外室相距甚近,就连外间的说话声也能听见。且不管老太太是有意还是无意让她们呆在内室,既然有这个机会,徐嘉怡还是想要看看顾侯夫人的态度的。   透过屏风看过去,隐隐约约瞧着了顾侯夫人进屋。 第二十七章 呸,渣男!   顾侯夫人也心知今日顾桐登门闹事怕是惹恼了尚书府的这几位,如今也不敢替顾桐说话,一进门也顾不上钱氏和其他丫鬟都在场,先朝老太太行了一个晚辈礼,“苏老太太,是我没有管教好顾桐,才让他这孽子来扰了老太太您的清净,我先在这里替那孽子给您赔不是了。”   顾侯夫人的脸色难看,看得出来因着顾桐也气得不清。   可这事儿受害的是她们家云姐儿,若是因为理解顾侯夫人而委屈云姐儿,那这事儿老太太是万万做不出来的。   钱氏默默的坐在了一旁不出声,冷着脸听顾侯夫人讲话。   “清净不清净的倒说不上,就是想要问一声顾侯夫人,顾桐说的话,是他的意思,还是顾侯府的意思?”老太太眼眸微眯,不咸不淡的反问出声。   “老太太您别误会,这一切都是顾桐自己的意思。老太太您也是知道的,我对云姐儿这个姑娘一直都是很喜欢的,是宁可不要这个儿子,也绝对不会有退婚的想法的。”   顾侯夫人连忙说道,也心知老太太是想要个保证,“此事我也知道让云绣受了委屈,待回府之后定会尽快妥善处理。”   “那便是最好不过了,侯夫人你也知道,我就云绣丫头这么一个嫡亲儿的孙女儿,不盼着她荣华富贵,只想着她平安喜乐一辈子的。”   躲在内室的王云绣听完了苏老太太的话,忍不住红了眼睛。   父亲和二叔如今都被外放不在燕京城,家里里里外外都靠祖父祖母撑着,虽她是个女孩儿,也从没亏待过她。   “表姐,你想哭就哭吧,哭出来就好了。”徐嘉怡将王云绣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肩膀安慰,“你也不用担心,有外祖母在,有大舅舅、大舅母在,定不会让你再受半分委屈的。”   王云绣先时还强忍着没哭出声来,可后面却直接扑进了徐嘉怡的怀里,小声的抽噎着。   至于后面顾侯夫人和老太太、钱氏说了什么,徐嘉怡倒是没有听清楚,因为她全程都哄王云绣去了。   徐嘉怡原本想着顾侯夫人既是已经保证了会将事情处理好,那他们便不必再担心此事了,只需等结果便是。可是她没有想到,实在是她想得太过乐观了。   因为第二日,顾桐又来了。   不仅顾桐来了,还一同带来了他口中的心上人。   顾桐那张脸众人均是再熟悉不过,所以当他领着一个女子登门拜访尚书府的时候,几乎整个燕京城的人都在等着瞧尚书府的热闹。   顾桐先是去了老太太那边一趟,气的老太太险些晕了过去,苏嬷嬷更是阴沉着脸直接赶人离开。   也不知为何顾桐却是转了方向往锦绣阁来了,彼时徐嘉怡正和王云绣说着话,还没得着顾桐又来了的信儿。   听到顾桐来了的时候,王云绣看了一眼徐嘉怡,直接站起身来走到了院门口,瞧着与他并排而立的女子,王云绣的眼眸沉了沉,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然而还没有等她出声,那女子就已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哭得梨花带雨,抱着王云绣的腿字字恳求道,“王姑娘,牡丹求您就成全我与世子吧,您身份尊贵,便是没了世子日后也能嫁一个好人家,可牡丹……牡丹就只有世子一人啊……”   “你放手。”王云绣的眉头微皱,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挣脱开来。   顾桐脸色也很是难看,将牡丹从地上扶了起来,“你起来,谁让你跪她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也不知道多爱惜爱惜自己。”   说完之后,顾桐朝王云绣说道,“云绣,我知道你最是善良了,你就求求你家老太太,取消了这桩婚事吧。”   听到「孩子」两个字的时候,王云绣脸色顿时苍白,扶着兰雪的手才堪堪站稳。   目光定定的看着顾桐,王云绣出声,“世子,虽与你有婚约的人是我,可你也不必一而再的来找我。婚姻大事是父母之命,你若真心想要退婚,便请了家中长辈过来,与我家长说清楚就是了,何必一次次的来羞辱与我!”   不仅自己来了,还带来了自己的相好,一开口就是一顿道德绑架,跟在王云绣身边伺候的兰雪也是冷了一张脸,一双眼睛恶狠狠的瞪着牡丹,恨不得上去咬她两口泄愤。   “云绣,你何必把话说的这么难听。”顾桐突然伸手拉着王云绣往万安堂的方向而去,“我们一起去跟老太太说清楚,你就说你不想嫁给我……”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王云绣被顾桐突然一抓骇了一跳,忙挣扎着想要挣脱。   而屋内的翠兰瞧着自家姑娘的脸色不由得心惊,忍不住想要出声劝道,“姑娘……”   徐嘉怡猛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余光扫过自己面前搁置刚刚倒好的热茶,当即伸手将茶盏拿在了手里,一脸怒意的出了房间。   一个茶盏从屋内飞了出来,不偏不倚的砸到了顾桐的脑袋上,茶水顺着流了满脸。   顾桐忍不住痛呼一声,抬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被砸中的地方放到眼前一看,触目的红色让他不由得沉了脸色。   站稳身子后循着茶盏来的方向看过去,就瞧着徐嘉怡满脸阴沉,目光阴鸷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被吓了一跳,抓住王云绣的手松了松。   趁着这个间隙,王云绣挣脱了顾桐的钳制,下意识的躲到了徐嘉怡的身边。   对顾桐,徐嘉怡的印象是差到了极点。   “顾桐你可真让人觉得恶心。”徐嘉怡面露嫌弃,将王云绣护在身后,转头对着顾桐就是一顿冷嘲热讽,“不管你是真的蠢还是在装蠢,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靠近表姐半步!”   “现在,你就带着这个女人,从我们尚书府滚出去!”   说完之后,徐嘉怡半点没留情面,直接让丫鬟将人轰出去!   尽管尚书府里的老太太已经下令不许众人将此事传出去,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自顾桐带着牡丹登门尚书府的时候,此事早已经传开了。   听了丫鬟禀告的顾侯夫人只觉得浑身血压飙升,嘴里冒泡。   也不得什么端庄礼仪,脑袋充血的在房里大骂了顾桐一顿之后,连着喝了好几大碗冷茶都没压下来火气。   心里只恨不得去瞧一瞧那个牡丹究竟是什么样的姑娘,竟能将他儿子迷得神魂颠倒,黑白不分!   顾侯夫人一边让人去请了侯爷回府,一边让人去把顾桐找回来。   可没想到仆从们将顾桐常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都没找着人,只能灰溜溜的回了顾侯府回禀,气的顾侯夫人又在屋子里叨叨了好半晌。   顾侯爷回府之后一张脸冷得都能掉冰渣子了,见了顾侯夫人也是一脸厉色,“都是你平日里惯的!”   “老爷,现在该怎么办啊,人我也已经派人去寻过了,也不知这小子躲到了哪里去,那么多人愣是没找着。”   顾侯夫人心里着急上火,一是因为自己儿子不懂事,二是不知道应该如何跟尚书府那边交代。   那日她可是口口声声向人家保证了的,没想到这才一天这混子就又找到人头上去了。听说还被尚书府的表姑娘砸出了血,要她说那就是砸得好。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你想娶人家姑娘,人家可不愿意将姑娘嫁给你这个儿子。”   顾侯爷脸色难看,“王尚书今日已经亲自找我说了,这门亲事就此作罢。”   顾侯夫人张了张嘴本还想再说什么,但一想到如今的现状,又将话都咽了回去。   顾侯爷瞥了一眼自家夫人,见她脸色难看到底是软了软哄了几句。待到顾侯夫人心情平静了些,两人才一同商议了接下来的打算。   本想着当即就来尚书府赔罪,可没想到直接吃了一个闭门羹。   尽管如此顾侯爷夫妇两也没有气馁,隔三差五的就往尚书府跑,终于在第三次进入了尚书府的大门。   顾侯爷和顾侯夫人的意思很明显,就算不能结成亲家,也别成为仇家。   王云绣是在嘉禧园门口遇见崔清的,见她神色匆匆的从院子里出来,仿若没看见她一样匆忙与她擦肩而过,不禁有些奇怪。   见她走远了这才转身往院子里走去,刚进了房门就看见徐嘉怡手拿糕点吃的正欢。   见了她进来也是嘴里含着糕点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表姐」。   “你与崔清说什么了,她刚刚匆匆忙忙的走了,连我叫她都没听见。”王云绣迈步进了房内,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好奇的出声问道。   她常来嘉禧园,便也没把自己当做客人了。见茶壶里面的水已经有些冷了,便让翠云再去烧些热水来,免得徐嘉怡等会儿噎着了没水喝。   “没什么。”徐嘉怡抿着嘴唇偷笑,不过是崔清想要来炫耀一番新结识的好姊妹送她的好东西,结果反而被她噎得话都说不出来,觉得有些搞笑罢了。   徐嘉怡止住了笑,偏头问道,“表姐,你怎么过来了?” 第二十八章 退婚   “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顾侯爷和侯夫人今日来府里了。”王云绣垂了垂眼眸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徐嘉怡脑子里就下意识的联想到了顾桐,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   那日若不是见表姐脸色不对劲,她才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将人赶出去。   顾桐被美色所惑是自甘沉溺,却害表姐沦为其他姑娘口中的笑柄。   还有那个牡丹,瞧着模样虽生得不差却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故意来炫耀的。她想嫁给顾桐,自是应该去顾侯府求顾侯夫人,来求表姐做什么。   虽然有些不满牡丹,但徐嘉怡却不怪她。冤有头、债有主,若不是顾桐把持不住,哪还有牡丹什么事。而且就算是没有牡丹,也会有什么芍药、芙蓉的女子冒出来。   见徐嘉怡点头,王云绣顿了顿才继续说道,“祖母已经派了苏嬷嬷过来问了我的意思,回复了侯爷和侯夫人了。”   徐嘉怡前一瞬还在恼怒顾桐,听了这话当即正了正脸色,“表姐是怎么想的?”   虽然两家有意结亲已经很久了,可私下里表姐与顾桐的相处并不多。   可徐嘉怡担心的是表姐内心里早已经将顾桐当成了自己未来的夫君,如今却又要退婚……   王云绣的神色有些怔忪,顿了好一会儿才扯出了一抹笑意,深吸一口气一副轻松的模样,“自然是退婚了。”   如今事情闹大,尚书府也成了众人口中的笑谈。连她这个嫡姑娘,也成了一个连清越坊的女人都比不过的笑话。   不仅以后自己的婚事艰难,说不定还会连累府里的其他姑娘说亲。   说实话,第一次顾桐来找她说要退婚的时候,她虽是气愤难过,可哭过之后却没觉得舍不得这桩婚事。   至于后面再见到顾桐和牡丹的时候,她脸色难看也仅仅是因为觉得自尊心受损,抹不开脸面罢了。   退掉了这桩婚事,王云绣也没有觉得多心疼。只是在见到外祖母和二婶,以及一一的时候,她们小心翼翼的模样让她觉得,她似乎应该是难过伤心的。   不过潜意识里,王云绣觉得她是高兴的,但又不知道为什么会高兴,她也并没有不想嫁给顾桐。因此,这几日王云绣总是有些恍惚,在思索这个问题。   “不过顾侯夫人派人送了十来箱东西过来,说就当是给我以后出嫁做添妆了,老太太也收下了。”   顾侯夫人的原话是既成不了儿媳,便当做多了一个闺女儿也是好的。这几箱东西就当做是她这个做长辈的一点儿心意,算是赔罪。   虽然王云绣看着不在意的样子,但徐嘉怡还是有些不放心,拉着她说了些话逗她,见她偶尔配合自己笑可明显不在状态,心里揪疼了一下,暗中交代兰雪要好生照顾着自家姑娘,若有什么事尽管来找她。   等到王云绣走了之后,徐嘉怡这才偏头问翠云,“大舅母可回来了?”   前些日子赵氏的母亲赵老夫人病了,赵氏心急如焚便赶过去伺疾去了,是以这两日并不在府中。   不过徐嘉怡以为赵氏听说了顾桐的事情之后会着急赶回来,却没想到是当天夜里才赶回来的。   如今看来只怕是还不知情,或是大舅母的母亲真的不大好了抽不开身。   不过虽是回来了,第二天一早就去了一趟二舅母那边就又出府了,到如今也还没回来。   “大夫人还未到府,不过传了消息过来,约莫今日晚些就能回府了。”翠云回道。   虽然翠云今日也在嘉禧园里没出去,可府里各个屋里的动向,她却是清楚明了的,这也是香巧这些年的教导成果。   徐嘉怡想了想,将元香招了过来,将自己脑子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刚一说完就见元香瞪大了眼眸诧异的盯着自己瞧,徐嘉怡反倒是自己先笑开了,“元香,你觉得我这个想法如何?”   “这……自是理所应当的。”元香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会突然想起这事,嘴唇蠕动了好几下才憋出了这么一个回答出来。   “噗嗤。”徐嘉怡瞧着元香涨红了一张脸,小心翼翼的瞧着自己的脸色回话,不由得笑出了声。   也幸亏今日表姐过来说起了添妆的事儿,让徐嘉怡倒是想起了另外一件事,那便是自己母亲王婉婉生前出嫁时带到徐府去的那些嫁妆。   这些嫁妆,说什么也不能便宜了徐家!   更不能让徐明达拿着母亲的钱去养他那些女人。   傍晚时分,约摸着赵氏已经回来了,又等了一个时辰让大舅母可以和表姐说会儿话,徐嘉怡才慢慢悠悠的从嘉禧园出门。   到了正屋之后见赵氏冷着脸在和赵嬷嬷交代什么,徐嘉怡又在门口等了一会儿,见赵氏说完了话才走了进去。   瞧着徐嘉怡这么晚了还过来,赵氏有些惊讶。待知晓徐嘉怡还没用晚膳之后,忙让丫鬟拿了些糕点过来,好让徐嘉怡垫垫肚子。   徐嘉怡挑了一块桃花酥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模样像似一只小仓鼠,含糊不清的出声,“大舅母,赵老夫人身子可好些了?”   “好多了,难为你还念着。”赵氏有些疲惫的捏了捏眉心,她本在娘家伺疾,却听得丫鬟禀报府里出了事,细问之下才发现跟自己女儿有关,当即就赶了回来。   一进府先去看望了自家闺女儿之后,转头就进了万安堂,一个时辰以后才出了万安堂。   从万安堂出来,本想着去找钱氏,但瞧着天色已晚只能作罢。   翌日天微亮就去了钱氏那边,说明了自己这两日抽不开身,拜托钱氏这两日替自己看顾一下云绣,赵氏又急急忙忙的赶回了娘家。   如今一回来听了留在府里的初夏说起这几日发生的事时,气的赵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最后听到顾侯爷和顾侯夫人诚意的登门道歉脸色才稍缓,交代赵嬷嬷这几日注意一下云姐儿的情绪,才一抬头就看见了徐嘉怡。   “那就好。”徐嘉怡点了点头,“本来已经这么晚了不该来打扰大舅母的,只是一一有件事想和您商量商量。”   赵氏闻言朝屋内的丫鬟扫了一眼,丫鬟们正欲退出去,却听得徐嘉怡的声音响起,“不用让他们下去,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   闻言丫鬟们又站回了原位,垂眸听令。   “大舅母,我今日过来就是想与您说一声,我想回徐府一趟。”   赵氏的心一惊,有些诧异的看着徐嘉怡,不明白为什么徐嘉怡会说起这个,难道是她没在的这几天,徐府来人了?   赵氏侧眸看了一眼初夏,见初夏微微摇了摇头收回了视线,忍着没问出声来,等着徐嘉怡继续说。   “倒不是为了别的,就是突然想起了有些东西落在了那边,想回去拿一下。”   徐嘉怡缓缓出声说道,见赵氏面色疑惑,「唔」了一声说道,“我听丫鬟们说当初母亲出嫁时,府里备了一百二十抬嫁妆的。如今母亲不在了,这嫁妆再留在徐府怕是不太合适。”   一旁站着的赵嬷嬷听了这话不自觉的朝赵氏看了一眼,表姑娘说的这话可是再清楚不过了,要去徐府将嫁妆拿回来。   赵氏眨了眨眼睛,若不是今日一一提起这事,她都忘了这回事了。   这女子的嫁妆是自小就开始攒着的,待到出嫁之时陪嫁出去。   而出嫁以后这些嫁妆,除却人情世故送出去的,能留下来的像是庄子、铺子、头面首饰之类的,的确是都会留给自己的女儿。   像是他们府里加上崔清和崔欣两个,一共有四个姑娘。这四个姑娘的嫁妆赵氏也是一早儿就开始备下了。   只是……   赵氏想了想说道,“你既已经想好了,明儿个我让赵嬷嬷陪你一同去。”   “不用麻烦赵嬷嬷了,大舅母您这些日子累着了,赵嬷嬷在也好照顾您。我明日让翠云和元香两个跟着就行。”   赵氏想了想也就点头同意了,徐嘉怡瞧着天色也不早了,遂起身告辞回自家院子去了。   禀明了赵氏以后,第二日徐嘉怡就带着翠云和元香两个丫鬟直奔徐府而去了。   下了马车之后,徐嘉怡让车夫可以在附近逛逛,一个时辰以后再回来。   站定在徐府大门口,抬眸望着正门上龙飞凤舞的「徐府」两个大字,徐嘉怡只觉得充满了嘲讽。   若是可以选择,她宁可姓「王」,也不愿意姓「徐」。   每念一次自己的名字,她就能回想到当初母亲是怎么被徐府这群人逼死的。   深呼吸了一口气,徐嘉怡缓缓睁开眼睛,眼眸之中带着几分从未有过的狠厉。   徐府的门房骤然见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停在了徐府门口,心里计较着,还以为又是老爷拈花惹草之后人找上门来了。   不过也在心里感叹一声,不知道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是怎么看上老爷的?!   心里虽是这么想,脚下却是没有停,眨眼就到了徐嘉怡的面前,“这位姑娘,请问你找谁?” 第二十九章 讨要嫁妆   对这个父亲,徐嘉怡实在是叫不出「父亲」两个字,能直呼其名的时候是绝对不会委婉的。听到问话薄唇微启,缓缓从嘴里吐出三个字来,“徐明达。”   果然。   门房在心里了然的点了点头,面上却多了几分不屑,“老爷今日出门去了不在家,姑娘你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告诉小的。老爷回府时,小的可以替你转告。”   不在?   徐嘉怡忽然想起徐府的中馈一直以来都是老太太把持着,找徐明达也没什么用,不在也好,她也懒得见他。   徐嘉怡微眯了眯眼,“老太太在家吗?”   对着府里的情况倒是打听的一清二楚。   门房嗤笑一声,“姑娘,我就和你明说了吧,老太太是不会见你的,你就赶紧走吧。这些年找上门来的姑娘,没几个是能进府的。瞧着你模样也不差,日后寻个好人家,自己好好过日子吧。”   还跟着两个婢女,瞧着也是个富庶之家的。   要不是看在这姑娘长得好看的份上,更难听的话他都说得出来。   徐嘉怡瞥了瞥门房神色,知晓他是把自己当成那种女人了。   不过也能从他的这句话知晓,徐明达这些年过的有多么风流快活。想到这里,徐嘉怡就觉得一阵恶心。   既然老太太在家,她才懒得与门房多话,当即领着翠云和元香两人往徐府里面走,却又被门房给拦住。   见门房一而再,再而三的挡在徐嘉怡的面前,饶是好脾气的翠云也有些恼了,当即冷了脸出声呵斥道,“放肆!你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拦着姑娘,还不快给姑娘让开!”   “你这人究竟能不能听懂话?!我说了你们不能进去你们还往里走……”   听了翠云的呵斥,门房也有些生气了,登时伸手指着翠云的鼻子就想要问候她八辈祖宗,话还没有出声就见徐嘉怡凌厉的眸光扫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觉得骇人得很,被吓得僵住了身子。   徐嘉怡收回视线,唇角带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带讽刺道,“说起来我也算是你们徐府的大姑娘,没想到却被你一个门房拦在屋外进不去。”   徐府的大姑娘?!   门房眨巴眨巴了眼睛,待到反应过来之后才发现那女子已经进了大门,不由得捶了一下手心,懊恼道,“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呢。”   “得赶快将这事儿禀告给青姨娘。”门房旋即将府门给关上了,一路小跑绕过回廊去了一处小院子里。   待到消息传到了南院里头时,一个身穿玫粉色衣裙的妇人眉毛微挑,放下手中的点心站起了身,似笑非笑的出声,“大姑娘回来了,咱们也去瞧瞧去。”   “青姨娘,大姑娘去了老太太那边,这时过去怕不好吧……”   丫鬟上前扶着青姨娘起身,想要出声劝道,谁知话还没有说完就见青姨娘凌厉的眼神扫了过来,当时顿住了声音,垂首跟在青姨娘身后。   丫鬟本也算是为了青姨娘好,毕竟这十来年没有回来的大姑娘突然回府了,不管是什么原因那也是和老太太商议的,关她一个姨娘什么事?   甚至大姑娘知不知道这一个姨娘的存在都是一个问题。   不过青姨娘在府里受宠,又给老爷添了一个哥儿,更是她的主子,她这个做婢女的纵然是想劝也得有人听啊。   小桃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的跟在青姨娘身后。   而这边徐老太太听着丫鬟说徐嘉怡回来了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直到看到徐嘉怡从门外走进来才确信丫鬟没有骗自己。   甚至事发突然,徐老太太都没有来得及思索应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自己的这个大孙女儿。   高兴?   十来年没见过面的大孙女儿回府了,她这个做祖母的似乎应该是高兴的。   只是当初为什么徐嘉怡会没养在徐府,那也是心知肚明的。   自那之后,徐老太太倒是顾着脸皮让徐明达去尚书府将人接回来养着的,只是连尚书府的门儿都进不了,只能作罢。   甚至于这么久没见,她都快忘记了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孙女儿了。   还没等徐老太太想个明白,就见着徐嘉怡从门外走了进来。   只见她一身粉蓝色五彩花草纹样缎褙子月白绣梅花百褶裙,头上只带了白玉珠花,虽然样式简单,却显得整个人清新优雅。   这一身装扮将女孩的脸蛋衬得越发俏丽,尤其是那周身的气度,让人移不开眼睛。   饶是徐老太太,都不得不在心里赞叹一句,尚书府将这个姑娘教养得极好。   “给老太太请安。”徐嘉怡微微俯身行礼,姿态端正,叫人拿捏不出半点错处来。   徐老太太斜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一辈子的嬷嬷,见她也是面露惊讶之色,忙回头道,“快起来吧。”   “这么多年没见,一一都长这么高了,我老婆子都险些认不出来了。”徐老太太上前亲亲热热的拉着徐嘉怡坐下说话,“祖母本想去看你的,只是怕你见了祖母心头难过,如今瞧着你能来看望祖母,祖母心里可高兴了。”   这是不是也就是说,尚书府愿意原谅明达了?   明达这些年的官位屡屡受挫,明显是受了尚书府的影响。若是有尚书府帮忙,那明达不是如鱼得水,扶摇直上,想到这里,徐老太太的眼睛不由得亮了亮。   “孙女儿今日回来,是有件事要祖母做主。”   “何事?”   徐嘉怡的唇角弯了弯,委婉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见徐老太太的脸色难看,徐嘉怡似没看见似的抬眸好奇的继续问道,“那祖母可会将我娘亲的嫁妆都给我?”   徐老太太勉强的笑了笑,忽然明白了这大孙女儿为什么会回来了。   只是徐府这么多年来大多都靠着王氏留下来的铺子和庄子的进账得以维持开销,甚至还能有些余钱留下。徐老太太哪里肯将这金疙瘩拱手让出去,那跟要她的命差不多。   只是徐嘉怡的话挑不出一点儿错出来,徐老太太的面色僵了僵,“你娘的嫁妆自然是都要留给你的,不过你年纪还小,祖母先替你收着,免得有人打这些钱的主意。你是祖母的亲孙女,我徐家的嫡女,祖母还会害你不成?”   “我可以让舅舅和舅母替我保管啊。”徐嘉怡抿唇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虽然年深久远,祖母你也别担心,香巧是娘亲的陪嫁丫鬟,嫁妆单子她那里也收了一份儿的。若是你记不得了,我回府之后让人给你送过来一份。”   “一一啊,不是我这个做祖母的小心眼儿。你舅舅舅母也是有自己孩子的,若是交给他们,难保他们不会偷偷留给自己的孩子,倒不如放到祖母这里省心。你瞧瞧这十几年,祖母不都给你保管得好好的。”   放到你这里还有她的份儿?!   不过也算得上要点脸面能承认也不错了,否则如同市井泼妇那般装疯卖傻才真是让人为难。   徐嘉怡在心里嗤笑一声,面上却装作一副正直的模样,“他们不是这样的人。”   老太太刚想要再说什么,恰在此时门外有丫鬟进来通禀出声,“老夫人,青姨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徐老太太眼眸之中闪过一抹厌恶,不耐烦的出声,“让她回去。”   “老夫人今日气性儿怎么这么大啊,谁惹您生气了……”青姨娘聘聘婷婷的从门外走了进来,随意的向老太太和徐嘉怡行了一个礼,没等两人让起身就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端的是一副当家主母的模样。   徐老太太面露不悦,冷冷的盯着青姨娘不发一语。   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个狐狸精,自打他进门之后,明达几乎日日宿在她的院子里。只要她稍加对她厉色一点,明达就求她看在孩子的面上绕过她。   苍天可见,她想要做的根本还来不及做!   在青姨娘手里吃瘪了几次之后老太太也学乖了,青姨娘她想要做什么就做,只要不来招惹她都行。   至少在她面前,她青姨娘也得低眉顺眼的伺候自己。这也算得上是两人达成的某种默契了。   “听说大姑娘回来了,妾身也想来给大姑娘请安,免得日后在外见着了还不认识,闹了笑话。”   青姨娘笑着出声说道,目光缓缓落在了徐嘉怡身上,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大姑娘模样长得可真是俊呢。”   “听夫君说姐姐还在世的时候就是一个美人儿,妾身还不怎么信,如今见了大姑娘可算是知道姐姐是何等的风姿绰约了。只可惜姐姐命不好,那么早就去了。”   青姨娘嘴里虽说得惋惜,可唇边却勾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分明是讽刺之意。   翠兰和元香两人也不是个傻子,自然听出了这位青姨娘的弦外之音。   她们是尚书府的丫鬟,更是徐嘉怡的婢女,听了对方这样明目张胆的讽刺徐嘉怡的母亲,不由得抿紧了嘴唇扫了一眼青姨娘,未见徐嘉怡有何命令,便垂首恭敬的站在徐嘉怡身后。 第三十章 只想怼人   徐嘉怡眼眸微抬,细细打量了一番来人。她虽好几年未回徐家,可徐家的事她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他那个父亲在她母亲死后不过两个月,就明目张胆的将那个外室子接回了家里养着,还取名为徐瑞,有吉祥、好征兆的意思,可见对这个儿子的疼爱。   不仅如此,还将那外室也带回了府中做了姨娘,在徐府中受尽恩宠。   徐明达没有续弦,再加上有儿子傍身,这位姨娘在徐家过的可是风生水起,比之主母有过之而无不及。   关于这位姨娘的事迹徐嘉怡从小听到大,初初听时气的恨不得拿刀冲回徐家宰了她,将她大卸八块,到后面年龄大些再听到的时候也只是付之一笑。二舅母说的没错,这样的女人纳进门,徐家早晚自讨苦吃。   以往关于这位姨娘的事都只是从翠云口中听来的,什么大闹徐家老太太要管家权,什么惩治后宅其他小妾争宠之类的可没少听,今日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位青姨娘。   这就是那个害得母亲病逝的外室?   不得不说,这个青姨娘模样长得的确是不差。一张芙蓉秀脸,杏眼如波,美眸流转之间看得人浑身酥软,也难怪将徐明达迷得神魂颠倒。   徐嘉怡眼眸微抬,盯着青姨娘不紧不慢的缓缓出声说道,“我只记得我外祖母只有我母亲这么一个女儿。”   这句话言下之意就是说,我母亲可没有你这么不要脸的一个妹妹。   徐嘉怡虽是一脸笑意盈盈,可青姨娘却能看出来那笑并不及眼底,反而是充满了讽刺的意味。   青姨娘眉毛微挑,也没生气,装作没听明白的样子看向徐嘉怡身后的两个丫鬟,笑道,“大姑娘身后的两个丫头站着也够累的,不如出去休息一会儿吧。咱们一家人在这里说说话,不用她们在这儿守着。”   说完之后,青姨娘略侧头看向自己身后的丫鬟,“小桃,你带她们出去歇息会儿,也好松快松快。”   小桃知道自己主子的意思,是想让她从这两个丫头口中套些话出来,遂迈步走了过去冲两人欢喜道,“两位妹妹跟我来。”   翠云和元香两人均是不动,只垂眸静静的守在徐嘉怡的身后。直到徐嘉怡略颔了颔首,两人这才行礼跟着小桃离开。   青姨娘凝眸看着两个丫鬟虽退出去,但任凭小桃怎么说话都一脸严肃板着脸守在屋外,时刻预备着听徐嘉怡的吩咐,再扭头看了一眼落落大方端坐着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的徐嘉怡,青姨娘才将心里那些子轻视收起来了些。   能将自己身边的丫鬟教导得这般好的,绝不会是个蠢笨的。   认真审视了一番徐嘉怡,青姨娘扯了笑意出声,“大姑娘回府怎么也不提前派个人来说一声,也好叫人去门口迎一迎的。”   “我不在府中这么多年,也不知道府里的规矩。不过在我们尚书府,主子说话的时候,奴婢是不能插嘴的。”   徐嘉怡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茶盖轻轻刮着茶水,“姨娘这个称呼说的好听,可说难听那也不过是个奴才。”   徐嘉怡懒得再同青姨娘废话,她现在看见她只想怼人。   青姨娘气的脸上青一道白一道的,刚张嘴想要说什么就又听得徐嘉怡继续道,“主子心情好想要和奴才说几句话那是做奴才的福分。不过姨娘再怎么不好听,也比那不入流的外室要好听些,好歹有个名分。青姨娘,你说是不是?”   这话明显是在指桑骂槐,便是连蠢笨如徐老太太都听出了徐嘉怡的弦外之音。不过她也乐得看戏,反正这个青氏,她是不喜欢的。   能看到她吃瘪,那更是乐意了。   “什么奴才不奴才的,妾身就是个伺候老爷的。”青姨娘脸上的笑意收了起来,“只要能讨老爷高兴,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那都是好的。”   老爷心头有我,没你那短命的母亲。   “嗤!”徐嘉怡轻嗤一声,扭头看向坐在一旁看戏的徐老太太,“祖母,刚刚和您商量的事儿,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什么事?”青姨娘出声问道。   徐嘉怡睨了一眼青姨娘,没回答。徐老太太笑道,“这事儿不急。一一啊,你这次回来,打算是府里住几日啊?”   “不住。”   “不在府里住?这……不太好吧。”青姨娘皱着眉头为难的出声,“您是徐家的女儿,这些年让你住在外家已经让人说闲话了。眼看着你也到了要及笄的年纪了,若是还继续住在外家,不是让你爹脸上没光,遭人唾弃嘛。”   “令我爹遭人唾弃的,难道不是因为你?”   “大姑娘,瞧你这话说的,我的意思是说……”青姨娘说着站起了身子想要朝徐嘉怡的方向走来,谁知刚站起来就眼前一黑朝旁边倒过去,亏得青姨娘旁边的丫鬟眼疾手快将青姨娘给扶住了。   然而青姨娘却是缓缓的往地上滑去,捂着肚子痛苦不堪。   “姨娘您没事儿吧?”丫鬟见青姨娘面容痛苦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慌了。   青姨娘紧紧咬着下唇,微乎其微的出声,“我肚子疼……”   又来了……   徐老太太看着青姨娘的模样早已经见怪不怪了,实在是这些年来,这样的苦肉计徐老太太在这位青姨娘手底下已经领教过无数回了,是以现在见了内心半点儿波动都没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嘲讽的轻哼一声。   徐嘉怡朝门外望了望,并没有瞧见徐明达或者其他人的身影,又将房间里的各处仔细的扫视了一圈,这才回过头看向青姨娘,“这里又没有旁人,你装着不累吗?”   苦肉计也要对人的,难不成她以为她徐嘉怡会对她心软?!   再说了,连徐老太太都无动于衷,她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干脆身子往后仰了仰靠在椅子上,端过一旁的茶水淡定了喝了两口。   察觉到屋里情况的小桃当即到了青姨娘旁边伺候着,立即吩咐小丫鬟道,“去请大夫,快去请大夫。”   青姨娘的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几乎整个人都瘫倒在了地上。脸上冷汗直冒,捂着倒在细弱蚊蝇的痛呼。   瞧着倒像是真的似的,不像是装的,徐嘉怡暗暗在心里想着。   徐老太太等了一会儿见青姨娘还在地上哀嚎,这才觉着事情可能不太对,这一次瞧着青氏好像不是装的,不由得往青姨娘身上瞥了好几眼,让身边的嬷嬷也过去照料着,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嬷嬷上前查看了一番起身朝徐老太太略点了点头,徐老太太眼眸微眯,目光落在青姨娘的身上,没再出声冷嘲热讽。   不多时大夫就已经到了,本还顾虑着男女有别想要拿手帕隔开,但徐老太太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拖了过去让人诊治,大夫只能硬着头皮将手搭在了青姨娘的脉搏上。   听到大夫说「有喜」的时候,青姨娘的眼眸中飞快的闪过一抹慌乱,脸色也有些不自然,又很快掩去,偷偷瞥了一眼徐老太太的脸色。   “大夫,你说的可是真的?”徐老太太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眸,欢喜的看着大夫出声说道,“她真的有了?是不是你诊错了?要不要再诊脉看看?”   闻言大夫有些不悦,这不是在质疑他的医术不好?!   大夫面上虽没直接显露出来,可说话就直白了许多,气急道,“脉象往来流利,如珠滚玉盘,确是滑脉无疑,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夫,这还能诊错?你若是不相信,再请两个大夫来确诊也行。”   “不过这胎儿有些不稳,需得多喝几副安胎药,再好生养着才行。”大夫顿了顿,到底是又职业操守在,又叮嘱了几句。   “是我老婆子说错话了,大夫你莫怪啊,我这是太高兴了,有点不敢相信。”   徐老太太此时也不在意大夫的气话,笑眯了眼睛,忙让嬷嬷将大夫送了出去,难得大方的主动打赏了大夫几文钱。   大夫一边走一边在心里暗骂这家人出手实在是小气,看着这么大的宅子,竟是只拿了几文钱来打赏。   “快快快,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将青姨娘扶回院子里好生照料着,若是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事,我可饶不了你们!”   丫鬟闻言当即上前扶着青姨娘慢吞吞的出了房门,往自己院子里而去。   陡然知道自己怀孕了,青姨娘此刻脑子晕乎乎的,也顾不上和徐嘉怡计较,由着丫鬟扶走了。   徐嘉怡瞪大了眼眸,目光在青姨娘的肚子上划过,眸底有一瞬间的氤氲,心里对徐明达越发不满和恼怒。   看来她这个好父亲这些年也没闲着,年龄这么大了也不忘给她添个弟妹,徐嘉怡是半分都不想在这里再待下去。   “祖母,时辰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徐嘉怡闭了闭眼睛缓解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再睁眼时已经恢复了平静。   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祖母莫要忘了这两日将嫁妆单子上的东西归拢归拢,三日后我让香巧过来清点。” 第三十一章 四个姑娘要相看   刚刚还喜的眉开眼笑的徐老太太一听这话,登时脸色就垮了下来。   徐老太太张嘴想要说什么,然而徐嘉怡根本没有给她说话的机会,径直就转身离开。   “对了。”徐嘉怡忽然想起什么了似的顿住了脚步,扭头继续说道,“险些忘了徐府这么多年人情往来,期间也用了不少母亲的嫁妆做贴补,既如此……”   徐老太太的眼眸瞬间亮了起来,满怀期望的看着徐嘉怡。   这些年以来徐府都是入不敷出,王氏的嫁妆贴补了不少进去,如今要完完整整的给人送回去根本不可能。   若是能将已经花费了的那些划掉不归还,那也是极好的。   哪知徐嘉怡侧头想了想,娇俏的继续说道,“既如此,那就请祖母辛苦一点,折算成现银也是可以的。”   徐府本不大,徐嘉怡前脚进了门儿,后脚各房各院的人都得了消息。   待知晓青姨娘也过去了时众人皆是打发了心腹丫鬟去守着,有什么情况再回来禀报。   “娘,听说徐嘉怡回来了?”徐嘉敏从门外钻进了房间,自顾自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下,嘟嘟囔囔的出声,“这么多年都没有回来,还以为她已经忘了自己姓徐,是徐家的人了呢!一回来就往祖母屋里跑,也不知道回来做什么。”   林姨娘瞥了徐嘉敏一眼,眉头微皱,虽然没有出声呵斥,但眼神之中制止的意思也很明显。   徐嘉敏自是看出了林姨娘的意思,但也没有就此住嘴,反而是撇了撇嘴角毫不在意的出声回道,“这是我们的院子,又没有外人,女儿想说什么难不成还不能说要憋在心里憋坏不成?再说女儿本来就没有说错。”   能留在院子里的人都是他们的心腹,都是信得过的人,若是都不能放松想说什么就说什么,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林姨娘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抬手摸了摸徐嘉敏的脑袋,“娘知道你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这虽是我们院子,可你要仔细祸从口出的道理。要时时刻刻都记得谨言慎行,便是那些贵人们也不喜欢嘴碎的姑娘。”   “女儿知道了……”徐嘉敏也想到了自己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的聪慧乖顺人设,瞥了瞥嘴没有再说,内心里却是将徐嘉怡腹诽了一通,然后才出声问道,“她回来做什么?”   “娘也不知道,不过等会儿就知道了。”   徐嘉敏点了点头,陪着自家姨娘说了会儿话就见着姨娘身边的心腹丫鬟从外面进来了,面色有些难看。那丫鬟一进门,徐嘉敏就径直出声问道,“徐嘉怡她回来做什么?”   “回姨娘,二姑娘,大姑娘回来是想要向老太太讨要夫人的嫁妆。”丫鬟禀报道,话音刚落就见徐嘉敏的声音响起,“祖母同意了?”   “同意了,这会儿正和徐嬷嬷在规整账单呢。”   林姨娘没忍住用手拍了拍桌子,“荒唐!”   “大姑娘刚到不久,青姨娘也过去了。”丫鬟说到这里顿了顿,看向林姨娘欲言又止,连徐嘉敏就看出了不对劲,只说道,“别吞吞吐吐的,还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   “真是哪里都有那个贱人。”林姨娘暗暗在心里暗骂,面上却是无什表情,然而接下来丫鬟的禀报却惊得她当即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捏着帕子不敢置信的出声问,“你说什么?那个女人有喜了?”   “是,请了大夫来诊脉,已经确定了是喜脉。”   “哗啦啦……”   桌上的茶盏被林姨娘全部摔在了地上,惊得众人都是身子一抖。徐嘉敏扶着林姨娘坐下,劝道,“娘您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   且不说徐府又是一片鸡飞狗跳,徐嘉怡回了尚书府之后,先去赵氏的院子里回禀一声自己回来了。赵氏没在屋内,便和丫鬟交代了一声,然后就回嘉禧园去了。   远远的就瞧见香巧在嘉禧园的门口等着她,见她回来了不由得松了一口气赶紧儿迎了上来,“姑娘,您回来了。”   徐嘉怡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回了房间之后便浑身瘫软在软塌之上,就着香巧端上来的温水喝了一杯润喉之后才舒畅的轻呼了一口气,缓缓闭上眼睛假寐。   “姑娘,长公主六月初六要办赏花宴,给府里也送来了请帖。”   香巧压低了声音小声禀报,怕吵着了徐嘉怡,见徐嘉怡没有丝毫动静,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香巧继续说道,“大夫人让姑娘准备准备,到时候和云姑娘一起去。”   “我也能去?”徐嘉怡睁开了眼眸有些讶异的偏头看向香巧。   自打六岁那年,在嘉庆伯府参加沐老太太的寿宴上,她和忠义将军府的嫡姑娘陈萱打架以后,昏迷不醒好几日吓坏了众人,赵氏就不带她出门儿了。   怕自己看着其他姊妹出门心里不高兴,大舅母甚至连表姐也留在了府里。   甚至崔家的那两位表姐妹,也因此受了牵连,拘在府里不得随意出府。   就因为此事,崔清这些年可没少怼她,自己理亏,徐嘉怡也只能忍了下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怎的这次竟主动要让她出门了?   “是。”香巧点了点头,“不仅是姑娘,还有清姑娘和欣姑娘也都一同去。”   “都去?”   “是,初夏是这么同奴婢说的。”   初夏是大舅母身边的贴身丫鬟,她说的话那自然是大舅母的意思。   徐嘉怡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晓了,复而又软软的瘫倒在了软塌上。   顾桐和表姐的婚事算是黄了,眼看着下月表姐就要及笄,想来大舅母这次带上表姐,一是想让表姐出去散散心,二也是想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崔清也及笄有些日子了,崔清心气儿高,对那些秀才老爷看不上眼,一心想要嫁进高门大户又没人从中牵线搭桥。   崔氏为了她的婚事着急上火到不行,虽然也想女儿得嫁高门,可眼看着女儿一天比一天大,每天都能唉声叹气八百回。   再加上崔清如今越发强势,崔氏虽然是她母亲,也无可奈何。   想来大舅母带上她,也是有替她相看的意思。而这样的场合,对崔清而言也是极大的机会。   至于她和崔欣,那应当就是顺带上的。   免得带了两个姐姐去不带她们两心里觉得不舒坦,几个姊妹间生了嫌隙。   虽然她们几个都不是大舅母的亲生姑娘,可大舅母做事总是一碗水端平,叫人挑不出半点错来的,当然也有让她们姊妹几个相亲相爱,日后也好相互扶持的意思。   想明白这些,徐嘉怡倒也不再纠结这一场赏花宴了,不管是赏人还是赏花,左右她都是一个陪衬的。   瘫倒在软榻上微眯了一会儿,再醒过来时才发现外面天色已经渐暗下来了。   徐嘉怡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让香巧不必在院子里摆晚膳了,叫上翠兰就出了嘉禧园。   徐嘉怡并没有去正屋,而是转了个弯到万安堂去了。老太太屋里的丫鬟一见着徐嘉怡过来就笑着迎了上来。   徐嘉怡微微颔首,让身后的翠云将人扶起来,问道,“外祖母在做什么呢?可用了晚膳了?”   “老太太刚传了晚膳,这会儿丫鬟正在摆桌。苏嬷嬷正陪着老太太说话呢,大夫人也在。”   “那正巧我来外祖母这边蹭顿饭吃。”徐嘉怡笑着打趣儿道。   丫鬟本欲进去通传一声,可见徐嘉怡冲自己摆了摆手示意不必,遂颔首退了下去。   屋内赵氏坐在老太太的身侧,正替老太太捏腿。   她这会儿过来找老太太,是听说了老太太想让她去长公主办的赏花宴时,将崔家那两个姑娘带上,特意过来的。   来传话的是老太太身边的苏嬷嬷,她虽是应了下来,可有些话还是想要和老太太商量一下。   崔清如今虚岁十六了,早就已经到了说亲的年纪。私下里她也相看过一些公子,只不过老太太和崔氏那边都没提,她这个做伯母的也不好先开这个口。   崔清想要高嫁,这些赵氏都是心知肚明的。只是崔清的身份尴尬,说高不高,说低不低的,所以才会过来问问老太太对这几个孙女儿婚事的意思。   两人刚刚也在谈论这件事。   “芬兰,府里还有四个姑娘没定亲呢。你平时若瞧着了有那适龄的,多留意一下,咱们也不讲究什么门第,只要品性好又是个上进的就行。”   老太太缓缓出声说道,想到了王云绣又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特别是云姐儿,之前顾侯府的事是咱们没处理好让她受了委屈,这次定要精挑细选,给她选一个好人家,叫她下半辈子过的舒心顺畅才行。”   赵氏也心疼自己的姑娘,点了点头,“儿媳省得的。”   不求女儿荣华富贵,只求她能一生平安喜乐。听老太太的话也是这个意思,赵氏垂了垂眼眸暗想。   “还有清姐儿,年龄也不小了,该定下来了,你多上些心,没事多带这两个姑娘出府相看相看。”   尚书府里的姑娘,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随意给崔家的两个姑娘指个人家,到时候丢的是尚书府的脸面。   更何况这两个姑娘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说没有感情那也是假的。   两个姑娘行事上虽有些不妥的地方,但总体是个好的,自然是希望她们能过得好。   想到了自己那几个孙子,老太太也觉得脑袋疼。 第三十二章 参加赏花宴   前头王凌成婚了几年了也没见他媳妇儿海氏肚子有动静,让日思夜想都想抱重孙儿的老太太在海氏来请安的时候,时时盯着她的肚子瞧,羞得海氏每回来请安都极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免得老太太念叨。   老二王靖本来就定好了婚期,可女方的父母当时还想留她一年就将婚期往后推了一年。   谁成想女方的祖父去世了需得守孝三年,这么一拖二去,王靖如今都二十了屋里连个人都没有。   光是一想,老太太就觉得愁人。   “对了,给几个姑娘都再填一些头面首饰,叫绣娘也加紧裁制几件新衣裳出来,花销就不从公中出了,从我库房里扣。”   赵氏一听当即急了,连忙出声回道,“这哪能行,怎么能让母亲您破费,儿媳……”   “就这么定了,就当是我这个做祖母的,给他们小辈的一点心意。”老太太摆了摆手直接打断了赵氏的话,一锤定音。   赵氏张了张嘴本想要再说什么,就听见徐嘉怡的声音从门外传了进来,遂闭了嘴,笑盈盈的看向门口。   “一一来啦。”老太太见到徐嘉怡过来,忙让苏嬷嬷给徐嘉怡搬了一个绣墩过来。   徐嘉怡向赵氏请安之后,又冲苏嬷嬷道谢之后才坐到了绣墩上,握着苏老太太的手问道,“外祖母今日身子可觉得还好?”   “好好好。”老太太笑着连连点头,“外祖母一切都好。”   因着确定徐嘉怡要去赏花宴了,老太太也耐心的一遍遍叮嘱徐嘉怡要注意的事情。   徐嘉怡时不时的点头应和,认真的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让老太太说的越发的起劲儿。   见到徐嘉怡来了,赵氏也不好再与老太太细说几个闺女儿亲事的事,见那边丫鬟已经将晚膳摆好了,便说先用晚膳,边吃边说。   用过晚膳之后,见大舅母和外祖母有话要说的样子,徐嘉怡就先提出了告辞。出了万安堂之后也没直接回嘉禧园,而是站在院门口等赵氏。   约莫一刻钟之后就见到赵氏出来了,没等赵氏出声问,徐嘉怡就将今日去徐府的情况大体说了一下。   总体来说就是那个外室又怀孕了,然后让香巧拟一份当初母亲出嫁时的嫁妆单子上徐府去收钱,能收多少算多少,绝对不能便宜了徐家那几个。   赵氏眉头微蹙,表示后面的事情就不用徐嘉怡过手了,她会派人去处理的。   见徐嘉怡面露倦色,赵氏又叮嘱了两句,就打发她先回屋歇息去了。   很快到了长公主赏花宴这日,前一日晚上徐嘉怡早早的就睡下了,就怕今儿个一早起不来。   被翠云喊醒的时候徐嘉怡还在做美梦,微睁开眼睛揉了揉瞄了一眼天色又缓缓将眼睛闭上,“什么时辰了?”   “姑娘,已经卯时三刻了,快些起了吧。”见徐嘉怡眯着眼睛眼看着又要睡过去,翠云连忙推了推人,小声说道,“姑娘没睡够等从公主府回来之后再补会儿觉,这会儿再不起就晚了。”   以往老太太心疼几个姑娘,早就免了姑娘的晨昏定省。几个姑娘向来都是睡到自然醒才会起的,像今儿个这么早起床的时间着实是少。   徐嘉怡含糊不清的轻应了一声,在床上又躺了会儿才让翠云扶着起来,坐到了梳妆台前。   这会儿徐嘉怡虽是起来了,可还是忍不住不时的打着呵欠,一副困倦不已的模样,显然是没睡好。   不过坐了一会儿之后,人倒是清醒了许多。   元香看徐嘉怡迷迷糊糊强撑着眼皮的样子不由得暗笑,一边替徐嘉怡梳头,一边看着铜镜里肤白貌美的镜像由衷的夸赞道,“姑娘可真好看。”   翠云连连点头,府里的几个姑娘模样都不差,可要她说,她家姑娘长得是最好看,从小到大都好看。   徐嘉怡见她两人一副骄傲的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抬手抹了抹眼角因为困倦而溢出的生理泪水,又打了一个呵欠。   翠云抬手拿了梳妆匣子里的一根羊脂玉的簪子递到徐嘉怡面前,“姑娘,今日戴这个吗?”   徐嘉怡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点了点头,“就这个吧。”   香巧从外面掀了帘子进屋时见几人还在说笑,徐嘉怡妆容虽是化好了,可衣裳还没换。   见此香巧的脸色不由得沉了沉,“大夫人都派人来催了,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元香,你快去将姑娘新做的那件水红色的广袖流仙裙拿过来给姑娘换上。翠云,你去看看出府要备的东西可都妥当了。”   “是。”两个丫头听见香巧的声音,当即敛了神色各自忙碌起来。   “香巧,你不必总这么吓她们。”待两个丫鬟都走开了些,徐嘉怡才慢慢悠悠的揶揄出声说道,“你瞧瞧她两,见了你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香巧自是听出了徐嘉怡话里打笑的意思,一边替她理了理头发,仔细检查了一下妆容情况,见没有不妥的地方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们两年纪还小,以后是要跟着姑娘一辈子的,香巧别的也帮不上姑娘,也只能替姑娘好好的教一教这两个丫头,日后姑娘用着也顺心。”   香巧是母亲的陪嫁,当初陪着母亲出殡之后,老太太准备把卖身契还给她,再给她备上了三十两银子放她出府的,也不枉她尽心伺候王氏一遭。   可是香巧却是舍不得离开,拒绝了老太太的恩典,求老太太让她跟在姑娘身边伺候。老太太心怜她,也就准了,便将她调到了嘉禧园来做管事丫鬟。   香巧的确是个心灵手巧又精明能干的,这些年以来把嘉禧园管的井井有条。   就连翠云和元香这两个丫鬟,也是香巧从小时候进院子里培养的十几个精挑细选的小丫鬟中选的拔尖儿的两个放到徐嘉怡身边伺候的。   这两个丫头虽然年纪尚小,但聪明伶俐。翠云稳重,善于审时度势,跟在姑娘身边也好提些建议。   元香嘴笨了些,可细心严谨,姑娘的小库房、吃穿用度都由她伺候她也放心。   只要她好好调教这两个丫头,日后就算没了她在姑娘身边,她们二人也一定能好生照顾好姑娘。   “香巧!”徐嘉怡不喜听到香巧这般颓靡的说话,在她心里,香巧就像是一个长辈一样,是她最信任的人之一。   香巧笑了笑,不想惹徐嘉怡不高兴,笑道,“姑娘不喜欢听,香巧以后不这样说了。”   今日是要去长公主府做客,香巧也不敢大意,亲自跟了去,还带上了翠云以备不时之需。   扶着徐嘉怡出了嘉禧园,香巧禀道,“姑娘,大夫人和二夫人和三位姑娘已经往二门有一会儿了,我们得快些走。”   徐嘉怡抿着嘴唇点了点头,一路急行到了二门上之后才发现那里已经没人了,只有大舅母身边的婢女初夏在那儿守着,见了她们过来行礼回禀说其他人已经先上了马车,让徐嘉怡直接去府门口就行了。   徐嘉怡又往府门口而去,刚走到尚书府门口就听得王云绣的声音传来,“一一。”   循声望去,徐嘉怡就看到了掀了马车车帘伸着脑袋唤自己的王云绣,忙走了过去踏着矮凳上了马车。   香巧扶着徐嘉怡上了马车后,自己则是和其他人的婢女一同跟在了马车后面一路步行。   两位舅母和表姐,连崔清和崔欣也都已经在马车上了。上了马车后挨着王云绣坐下,对面坐着的是崔欣。徐嘉怡有些不好意思,“都怪我起晚了,你们等了许久了吧?”   “不久,我们也才刚到。”王云绣挽着徐嘉怡的胳膊回道,“时间还早,来得及的。”   “对对对,我们也没等多久。”崔欣笑嘻嘻的看着徐嘉怡说道,“表姐,你今天是不是又赖床啦?”   徐嘉怡的脸红了红,被比自己小的妹妹打笑可实在是丢脸。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若不是姐姐叫我,我也险些没起来。”崔欣看了一眼崔清,冲徐嘉怡吐了吐舌头,有些不好意思的出声。   崔清瞥了一眼徐嘉怡,虽是没出声,可眼眸之中蕴涵着几分不满。   她们倒是早早儿的就来了,结果还得在这里等她一个人,架子倒是摆的比夫人还大。崔清沉默的听着她们说话,心头暗恨。   徐嘉怡虽是瞧着了崔清的眼神也没放在心上,说起来她倒是觉得这个表姐有些可爱。   自小到大,每次上学堂时,林先生表扬了她两句,她就会傲娇的扬着下巴瞥自己一眼。   或是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她有而自己没有的时候,总会来她面前炫耀一番,亦或者是说几句不痛不痒指桑骂槐的话刺刺自己。   可大多时候都是被自己怼回去了弄得没脸,也不知道崔清是哪里来的毅力坚持不懈的和她作对的,徐嘉怡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悄悄瞥了一眼崔清。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蓝色的衣裙,两边的头发用淡蓝色的发带系成一束垂在身后,腰间束了一条与发带同色系的长穗腰带,显得腰身不及盈盈一握,当真是身形婀娜,容色艳丽。 第三十三章 初见长公主   见人都已经到齐了,赵氏提高了声音说了一句「走吧」之后,徐嘉怡就感觉到了马车开始缓缓移动了。   起了一个大早没睡好,再加上此时马车一摇一晃的,众人都有些倦意,眯着眼睛相互靠着闭目养神,一时之间整个车厢都安静了下来,静的能听见车辙行过的声音。   繁华的街道上有一行骑马的男子,约四五人的模样。其中一个男子策马往前与领头的那人齐头并进,禀告道,“主子,再往前走两条街就到了。”   “嗯,让他们跟上。”   这声音有些耳熟。   徐嘉怡原本还昏昏欲睡,此刻已经骤然清醒,凝神屏气,悄悄掀了马车车帘一角往外头看去,便瞧着迎面而来的一行骑马的将士,领头的那日正是那日在城外救了自己的那个男人。   他坐在马背上,抿着嘴唇一副凌厉的模样,带着一股肃杀的意味。他似乎没有看见自己,目视前方径直的与她们的马车交错。   他们虽然已经见了两面,可她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王云绣看着徐嘉怡发愣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奇怪,下意识的循着她的视线方向看了过去,只看见了来来往往熙熙攘攘的街头小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不由得有些奇怪,轻轻推了推她问道,“一一,怎么了?”   听了这声徐嘉怡倒是回过了神,放下手中的车帘,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她这边刚刚落下车帘,那边楚长风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马车,不过一眼就又回头目视前方,双腿夹了夹马肚子,“驾!”   马车摇摇晃晃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停在了长公主府的门口,马车一停,众人都睁开了眼睛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尤其是崔清,眼睛亮的惊人。   赵氏掀起车帘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如她想的那般,门口早已经停了不少的马车。   今日赏花宴,长公主邀请的都是各府的名门闺秀、官员女眷前来,没有男客在场也算是为了避嫌。   听说今日也有替长公主的侄儿,也就是那几位适龄的皇子选皇子妃的意思。   而其他夫人也未必没有借着这次赏花宴,替自己的儿子女儿谋个好姻缘的。所以说的好听是赏花宴,其实就是一场变相的相亲大会。   便是如赵氏和钱氏,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车夫扶着几人从马车上下来,当即就有长公主府里的丫鬟前来带路,将她们带到地方后客气的行礼告退,去接待别的客人去了。   徐嘉怡默默的跟在赵氏身后,脑子里却是回想起对这位长公主的记忆。   说起来这位长公主也是一个苦命人,与驸马成亲没多久,驸马外出狩猎时不小心就出了意外去世了。长公主知晓此事之后哭得肝肠寸断,险些就跟着去了。   也幸亏在这个时候太医诊治出了长公主有喜了,才让长公主找着了一点儿盼头。   虽说最后诞下的是个姑娘,但也让长公主心里有了安慰和寄托。   皇上可怜自己的姐姐,也就是长公主没了驸马,是以在她刚刚诞下女儿时就下了圣旨将其封为了郡主。   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圣宠!   而长公主对自己这个唯一的女儿那也是疼爱有加,要星星绝不给月亮的娇宠着长大。   郡主及笄后嫁给了自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瑞王府的世子表哥。   两人刚成亲没多久,皇上就给瑞王赐了封地,郡主如今随着丈夫去了封地上,无诏不得入京城。   郡主离开后,长公主还病了一回。   也因此长公主就和自家闺女儿分隔两地,难得见上一回。不过徐嘉怡没有想明白,既然长公主舍不得郡主,为什么长公主没有一同跟着郡主去瑞王的封地呢?这样岂不是母女两个便能天天在一起了?   徐嘉怡脑子里正胡乱想着,就听得有丫鬟提高了嗓音的一声「长公主到」给收回了心思。   听到长公主来了,众人皆是起身行礼。徐嘉怡也跟着俯身行礼,“参加长公主殿下。”   “嗯。”长公主轻应了一声,笑意盈盈的由丫鬟搀扶着走到了主座上坐下,这才出声让众人起来。   徐嘉怡趁着长公主从自己面前路过的时候悄悄打量了一眼,才发现长公主虽以年近四十,但保养得宜,风韵犹存。   若是和自家女儿走在一处倒不像是母女,更像是姊妹一般。   虽然她没有见过郡主,但这并不妨碍她想象。   长公主端的是一派雍容华贵的模样,和熟识的各家夫人打招呼说上几句话,看到赵氏和钱氏的时候忍不住笑了笑,“你们妯娌两个今日舍得将府里的几个姑娘带出来了,瞧瞧这一个个的姑娘,长得真是好看。”   王大人和王夫人一直恩爱有加,户部尚书府也算是燕京城中文武百官中难得一见的奇葩,不仅王鸿生自己没有小妾通房,连两个儿子也是有模学样房里只有一个妻子,叫众人羡煞不已。   便是连长公主也觉得,这样的人家着实是不错。   是以在见到赵氏和钱氏两人的时候,总是要额外有耐心和亲近些。   赵氏和钱氏两人也谦逊的回答道,“多谢长公主记念,臣妇也是想着小姑娘大了也该出来走动走动,混个脸熟也是好的。”   “这就是了,小姑娘就应该多出来和同龄的多接触接触,整日拘在府里别将人闷坏了。”   长公主略一偏头,就看到了一旁乖顺的站着的徐嘉怡。见她俏生生的站在赵氏身侧,眉眼弯弯唇角带笑,叫人一看就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心情也变好了。   长公主笑了笑,对着徐嘉怡招了招手,“你走近些来。”   闻言徐嘉怡在赵氏的示意下,走上前在距离长公主约五六步的距离处站定,俯身行礼,“拜见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一下就笑开了,“你站那么远做甚,本宫又不会吃了你。”   徐嘉怡顿了顿,垂首一边往前迈步一边用余光观察长公主的脸色,到了她跟前又行了一礼。正所谓礼多人不怪。   “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徐嘉怡微微抬了抬下巴,对上了长公主的眼眸,从她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像,忙又垂了眼眸看地。   这女孩五官虽还没张开,可也能看出倾城之色。更难得是周身那简雅脱俗的气质,她在这燕京城里还没看过几个似这样的姑娘。   “瞧着丫头长得可真漂亮,和囡囡比也差不了多少。”长公主赞叹一声说道,她口中的囡囡,就是如今跟随丈夫去了封地的郡主。   能得到长公主如此高的赞誉,就连赵氏和钱氏两人都有些讶异。   自家姊妹得了长公主夸赞,王云绣和崔欣两人倒是不觉得吃醋,反而是替她高兴。而崔清却是将手中的帕子都快要揉坏了,咬着嘴唇生闷气。   又是这样!   只要有她徐嘉怡的地方,从来都没有人会注意到她!   握紧的手指甲深深进入了掌心的肉里,然而崔清却好似没有痛觉似的,目光灼灼的盯着徐嘉怡,恨不得站在那里的是自己。   待到徐嘉怡走近了,长公主拉过她的手,仔细问了她的年龄喜好。   徐嘉怡虽然有些紧张,但尽量平稳的回答长公主的问话,没叫自己闹了笑话。   徐嘉怡原本以为长公主问完了话之后就会放自己离开了,没成想长公主直接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一根鎏金穿花戏珠步摇,亲手插入了她的发间,然后左右瞧了瞧,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嘉怡只觉得发间的步摇格外烫手,这步摇一看就价值不菲,下意识的想要拒绝,可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毕恭毕敬的向长公主拜谢,“多谢长公主赏。”   长者赐,不敢辞。   不论长公主是真心还是假意,她现在能做的也只能接受并道谢,否则就是当众打长公主的脸,让长公主下不来台了。   而看到这一幕的其他贵女们大多都是羡慕嫉妒的盯着徐嘉怡头上的步摇,又缓缓将视线落到了徐嘉怡身上,交头接耳起来。   长公主笑着让徐嘉怡退了回去,晃眼看过去就瞧着满园打扮得娇俏可人的小姑娘,唇角不由得勾了勾,“今儿个叫你们来也没的事儿,就是让大家伙在一起聚聚,喝喝茶,赏赏花,也好放松放松。”   说完这句之后,长公主便让众人散开去赏花去了,自己则是叫了两个熟识的夫人在一块闲聊。   徐嘉怡环视了一圈,道路各处都摆放了开得正艳的各种花卉,那些夫人姑娘们都是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也不知是在赏花还是在说笑。   可以看出各家夫人都将自己的女儿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风韵,可见都是用了心思争取在长公主面前留下一个好印象的。   明面上是一派祥和,暗地里的波涛汹涌自不必说。谁的衣裳比自己的华丽,谁的首饰大有来头,谁说话又压了自己一头了,都在暗自较劲,燕京城里的女子也就这点乐趣了。   在徐嘉怡打量其他人的时候,也自然有人在偷偷观察她。毕竟以前都没见过的生面孔,一来就让长公主将头上的步摇送出去的可不多。 第三十四章 渣女肖雪儿   甚至是今日赏花宴上的独一份!   而且这姑娘模样年龄差不多十三四岁模样,难道是长公主瞧上她了?   如今适婚需挑选皇子妃的有两位,一位是已经十七岁的四皇子,另一位则是刚满十五岁的五皇子。不知道长公主是想要将这姑娘指给谁?!   众人的心里均是猜疑不定,面上却是不露声色。   徐嘉怡跟着赵氏他们离开的时候,跟在长公主身边的罗嬷嬷追了上来,笑道,“徐姑娘,长公主很喜欢您,您以后若是有空闲的时候,能不能过来陪长公主说说话?”   “罗嬷嬷客气了。”徐嘉怡连忙将罗嬷嬷扶了起来,回道,“能来陪长公主说话是臣女的福气,只要长公主不嫌弃臣女叨扰就好。”   赵氏和钱氏闻言对视一眼,将视线落在了徐嘉怡身上,微垂的眼眸之中闪过一抹深意,倒是钱氏看着罗嬷嬷欲言又止。   罗嬷嬷笑着告辞往回去伺候长公主去了,一边往回走一边暗暗在心中点头,不骄不躁,进退得宜,也难怪长公主喜欢她。   王云绣偷偷拉了拉徐嘉怡的手,挤眉弄眼的冲她露出一抹浅笑。   徐嘉怡也很是诧异长公主对于她莫名的喜爱,内心却是有些惴惴不安。   赵氏和钱氏两人心头警惕,尽管徐嘉怡再三表示自己不会惹是生非,但也是将徐嘉怡他们几个带在身边的,不敢放任她们出去乱跑,就怕一个没注意又生出什么事端。   毕竟今儿个出门前,老太太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的说了一定要照看好徐嘉怡。   徐嘉怡他们虽是不常出门,可赵氏和钱氏却不是,自然有熟识的。   钱氏的娘家嫂子一瞧着他们从长公主那边退下来就凑了过来,看着钱氏身后跟着的四个姑娘夸道,“瞧瞧云绣,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要我说,你们家的这几个姑娘模样都不差,各有千秋,好看着呢。”   王云绣对着喊了一声钱夫人,徐嘉怡和崔氏姊妹两也上前问好。   崔清嘴皮子利索,一张一合哄得钱夫人眉开眼笑,直夸这姑娘真会说话,崔清这才略垂眸退了两步站在赵氏身后,嘴角不自觉的向上扬起。   钱氏看着钱夫人身后跟着的一个姑娘笑着回道,“前些日子听说阿香在麟王府上做了一首诗,不少人都叫好呢,嫂子,你这姑娘才是真正的才貌双全呢。”   “姑姑谬赞了,都是姊妹们抬举,那诗没多好的。”钱香香被夸得满脸通红,不好意思的小声辩解,悄悄扯了扯自家母亲的手,想让她少说两句。   钱夫人却是听得十分受用,脸上的笑意也深了几分,摸了摸钱香香的头发,笑道,“这姑娘就是面子薄,经不得夸。那诗我也看过了,别人我不敢说,但我像她这么大年纪的时候,绝对是作不出这样的诗的。”   “一代更比一代强才是好事,若真连我们都比不过,那岂不是越活越回去了。”   赵氏笑着加入了话局,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也不嫌站久了自己脚疼。   那边长辈聊的热火朝天,这边钱香香悄悄往王云绣那边靠了靠,小声道,“云绣姐,我们去那边坐坐吧。”   钱香香手指的方向是离这里不远的一个亭子,王云绣看了一眼点头应了一声,小声说自己去和母亲说一声。   得了赵氏的同意后,王云绣和钱香香往外欲走了两步,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回头去看徐嘉怡,“一一,一起去坐坐吧。”   徐嘉怡侧眸去看钱氏,眸光里带着询问的意味,“舅母……”   赵氏和钱氏两人自然明白徐嘉怡的意思,看了一眼同样恳切的看着自己的王云绣和钱香香,赵氏略思索了一下才点头同意,又对王云绣和钱香香叮嘱了两句要看着徐嘉怡,千万别让她离开视线才放了几个小姑娘离开。   这几个小姑娘都走了,赵氏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身后跃跃欲试、满脸兴奋的崔清和眼巴巴盯着徐嘉怡背影瞧的崔欣,挥了挥手让她们两姊妹也自己去旁边转转,别走远了。   崔清满脸欢喜的应了一声之后昂首挺胸的慢悠悠往徐嘉怡离开的方向过去了,崔欣则是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惹得崔清不悦的皱眉,内心不停的腹诽没半点姑娘的样子,和她走在一起真是丢脸。   离了两家的大人稍有些距离后,钱香香深呼了一口气,小声的嘟囔道,“我娘真是的,什么都往外说。”   “舅母又没有说错呀,你本来就是一个小才女。”王云绣嬉笑着点了点钱香香的鼻尖,揶揄道。   听了王云绣的话,钱香香一张小脸更是羞得通红,撅着嘴佯装生气的模样,“表姐,你再这样乱说我可不理你了啊。一一,你瞧瞧表姐,惯会打趣儿我。”   安静的跟在一旁的徐嘉怡忽然被点名,有些懵然的抬头看着钱香香,「啊」了一声。钱香香看着徐嘉怡这幅呆萌犯蠢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   崔清走过来时就听见几个姑娘说得眉开眼笑的模样,自己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抿了抿嘴唇,止住了跟上去的脚步,偏头往一旁走去了。   崔欣追上去之后回头一看就看见崔清转身的背影,不由得有些奇怪的往回到了崔清眼前,“姐姐,你去哪儿呀?”   “随便走走,你是想跟我一起?”   崔欣摇了摇头,咬着嘴唇看了一眼徐嘉怡。   不过一眼,崔清就明白了崔欣的意思,瞪了一眼崔欣,冷哼一声径直转身走了。   看着突然生气离开的崔清,崔欣有些委屈的略红了眼眶,跺了跺脚垂着脑袋往徐嘉怡那边走去了。   进了亭子之后,才发现里面已经有几个人在了,他们似乎是熟识,正坐在一起说话。   那几人见她们几人进来略偏了偏头看了过来,颔首打过招呼之后,继续刚才的话题去了。   徐嘉怡等人寻了空位置坐下之后,偏头才发现崔欣闷闷不乐的还站着。徐嘉怡拉着她坐下,小声问道,“怎么不高兴?”   “姐姐好像生气了……”   徐嘉怡下意识的看了看周围,确实是没有见到崔清的身影,便将视线投在了亭外搜寻了一下,见崔清正停在一盆花前,嘟嘟囔囔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回头拍了拍崔欣的脑袋,徐嘉怡笑着说道,“欣姐儿这么可爱,怎么会有人生你的气呢?好了好了,别皱眉不高兴了,你笑起来才好看。”   闻言崔欣弯唇笑了笑,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一一,长公主送你的步摇可真好看。”钱香香眼睛发亮,目光落在徐嘉怡的发间,眼睛里满是羡慕,却找不出丝毫的嫉妒。   钱香香自幼就喜欢这些金银首饰,徐嘉怡想了想,偏头将头上的步摇拆了下来递到钱香香面前,让她可以看得更仔细些。   钱香香双手捧着将步摇接了过来,放在眼前仔细的观察了一番,只留下一声声的赞叹,然后才将步摇小心翼翼的插回了徐嘉怡的发间。   几个姑娘说得正欢,忽听得亭外有喧闹声响起,几人均是眉头微皱循声看去。看清了那人之后,钱香香小声的说道,“是肖雪儿。”   一听这个名字,徐嘉怡脑子里就浮现了这姑娘干的一件大事,轻而易举的将自己的名声毁得一干二净。   肖雪儿原本和大理寺卿府的二夫人的闺女儿,张晓颖是手帕交,那日两人约好一起去郊外踏青,谁知却出了意外,遇上了流氓抓住了落单的两人。   肖雪儿为了活命便将张晓颖推了出去,当然张晓颖也是想要护住自己这个妹妹,想尽各种办法竭力拖延时间,愣是没让那群流氓碰到肖雪儿。   肖雪儿眼睁睁的看着张晓颖被那群败类拖到草丛里欺辱,等到救兵来了将他们救出之后,她还亲自登门向张父张母道歉,博了一个好名声。   然而私下里却恶意传出流言直指张晓颖,还没走出阴影,状态极不稳定的张晓颖一听到这些流言蜚语,直接一根白绫吊死在闺阁里了。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之后各类宴会上,肖雪儿还总是将张晓颖拿出来贬低一二,几乎将张晓颖贬低到了尘埃里,竭力想要撇清自己与张晓颖的关系。   殊不知这样反而是越发降低自己的身价,成了其他闺阁小姐逗趣儿的笑话罢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邀的名帖里竟然还有她。   “那好像是张夫人……”王云绣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众人循着方向看过去,果不其然正是张晓颖的母亲,大理寺卿府的二夫人。钱香香脸色有些严肃,低呼一声,“这下糟了。”   亭外,肖雪儿身侧的婢女小声提醒道,“姑娘,是张夫人。”   肖雪儿闻言抬眸看过去,见张夫人愁眉苦脸的憔悴模样,轻哼一声扭头朝相反的方向而去。然而却没有想到竟然还是被拦住了。   “站住!”   肖雪儿脚步微顿却是没停,宛若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下一秒自己的手腕却是突然被抓住,险些将她弄翻了。   肖雪儿不悦的扭头看去,就看见了张夫人恶狠狠仿若想吃了自己的模样,有些气恼,“你弄疼我了。” 第三十五章 指桑骂槐   肖雪儿不停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开来,张夫人见她停了脚步直接松了手,反而弄得暗中使劲儿的肖雪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我女儿尸骨未寒,你竟打扮得花枝招展来参加宴会,还处处抹黑她、贬低她,可怜我女儿怎么没早些看穿你这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无耻模样,一心维护你,你却忘恩负义,狼心狗肺让她死都不得安宁……”   张夫人说着说着眼泪就落了下来,手帕捂着脸不想让众人看出她的难堪。   “你姑娘自己短命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杀的她,她是自裁的,怎么能算在我头上。”   肖雪儿嗤笑一声,趾高气昂的盯着张夫人,不屑的回道,“再说了,今日赏花宴,张夫人您不也在这儿吗?”   “张夫人,你对你女儿的情意,也不过如此嘛。”   “你!”   肖雪儿满眼笑意的将张夫人指着自己鼻尖的手指移开,巧笑嫣然的出声,“张夫人,今日说起这事儿的可是你啊,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也想借着你女儿的结交权贵不成?不过可惜了,今日来的都是些女眷,恐没有张夫人您发挥的余地。”   张夫人如何没有听出肖雪儿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她今日来参加赏花宴是来勾汉子的吗?!   呸!   若不是夫君劝说让她来这里,跟他上司府里的女眷打好关系,她怎么来这里?   不过就算是人来了,张夫人也没那个心思去曲意迎合,反倒是一直坐在一旁抹泪。   徐嘉怡满眼不可置信的看着肖雪儿,不明白为什么世上竟还有这种人?!   逃跑是本能,但是先装模作样的痛哭流涕求人家父母原谅,后又当着众人的面对其冷嘲热讽,态度恶劣,说她是人渣都抬举她了!   是,张晓颖的确不是肖雪儿杀的。可她不杀伯仁,伯仁却因她而死,她是怎么做到这么理所当然的。   “张夫人,你别生气,肖姑娘年纪还小你可千万不要和她计较。”   一个妇人模样的女子见张夫人泣不成声,走了过来扶着张夫人,忙出声劝道,“再说人肖姑娘也没没有说错,你家姑娘的死真不能算在她头上。听我一句劝啊,逝者已矣,这事儿啊过去就过去了,你要往前看才是。”   这话听着倒是顺耳,前提是没有看见林夫人脸上那幸灾乐祸模样的时候,“今日长公主广邀宾客,你可不要搅了长公主的兴致。”   这林夫人向来都是一个看不清时事的,总喜欢和稀泥,既心软又爱幸灾乐祸。   最主要的还是口无遮拦,得理不饶人。燕京城大多人都不喜欢和她打交道,生怕哪天受她牵连连累了自己。   还没等张夫人说什么,就听得一道俏丽的女声传来,“我说林夫人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合着这死的不是你女儿你不心疼。你是张夫人什么人啊,有什么资格劝张夫人放下?!”   循声看去,却见是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迎面走来,不屑的瞥了一眼林夫人,轻哼一声冲着林夫人翻了一个白眼。   不是当事人就没有资格站在制高点说这些劝别人发现的话,发生在你身上你试试。   林夫人一抬头就瞧着了陈萱那副目中无人的模样,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陈萱丫头,你瞧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难道不是吗?”陈萱反问出声,“这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人肖雪儿是你闺女呢,这么维护着。嗯……不过这里应该没有不知情的人吧,你们两是什么样的人,大家心里都清楚着呢。”   林夫人一听也瞬间恼了,当即松开了扶着张夫人的手,站到了陈萱对面。   肖雪儿站在一旁听着陈萱与林夫人对怼,句句都在指桑骂槐,盯着陈萱的眼眸之中逐渐爬满了阴鸷。   这边陈萱到底是嘴皮子利索,一张一合说得林夫人面红耳赤却无处还嘴。陈萱轻哼一声,一脸倨傲的想要离开。   趁着陈萱越过她的时候,肖雪儿悄悄往前伸了伸腿。   陈萱只觉得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住了,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人扶住了。   陈萱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灿若星辰的眼睛,还没来得及在心里赞叹一声这眼睛可真漂亮,就听得这双眼睛的主人的声音响起,“小心。”   徐嘉怡收回了手,往后退了一步,冲陈萱露出一抹友好的笑意。   陈萱回以一笑,扭头瞪了一眼肖雪儿,“真是将我们燕京城的姑娘脸都丢尽了,就知道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陈姑娘,说话要讲究证据。”肖雪儿不怒反笑,目光却是落在了突然出手的徐嘉怡身上。   “几位说了半晌应该也累了吧,那边有处凉亭,不如过去歇歇脚,喝杯茶润润嗓子?”   徐嘉怡打圆场,让崔欣去扶着张夫人去凉亭休息之后,徐嘉怡这才扭头看向林夫人,“林夫人,我觉得您有句话说的不对。”   “什么话?”林夫人微微皱眉。   “逝者已矣,活着的人自然是应该往前看,但这不意味着恩怨可以也一笔勾销。既做不到感同身受,又为什么非要替别人做决定呢?林夫人,试想一下若出事的是您女儿,你会不会这么大度的原谅?”   “你在教训我?”   “不敢。”徐嘉怡微微颔首,“一一只是发表一下自己的看法罢了,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诸位指教。”   “人这一生,谁也不会先知道自己的以后是什么样子,所以不要用看好戏的眼神去看别人,人都是平等的,要别人尊重你,首先你要先懂得尊重别人。”   不轻不重的声音在四周响起,众人这才注意到了徐嘉怡。   一袭水蓝色的软烟罗长裙,衬得她整个人明艳无双。尤其是她的左右两边的鬓间插的蝴蝶步摇,随着她的走动之间而轻轻晃动,像是两只振翅欲飞的蝴蝶。   “这是哪家的姑娘?以前怎么没见过。”陈萱低声自语。   旁边的一个姑娘听了陈萱的话轻笑道,“阿萱,她你都不记得了?你小时候还给人家的脑袋打破了呢!”   陈萱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一个傲娇的小丫头的身影,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猜到了此人的身份。   尚书府家的外孙女,徐嘉怡。   “是她。”陈萱微微挑眉,看向徐嘉怡的目光有些欣赏。   这宴会上鲜少有人见过徐嘉怡的,均是不认识的多。林夫人上下审视了一番徐嘉怡,在脑海里将燕京城里的名门闺秀都过了一遍,也没有想到面前这人是哪家的姑娘。   林夫人眉头微皱,“你是?”   柿子要挑软的捏,要针对对方前,自然是要先知晓对方的底细。若是惹不起的,那今天自然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   徐嘉怡略福了福身,“徐嘉怡。”   哦,她想起来了。   户部尚书府收留的那个外孙女。   啧,一个没名没分的人也敢在她面前叫唤。   “小姑娘,这没你的事儿,你该干嘛干嘛去,离我远些。”林夫人连和徐嘉怡说话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摆手出声说道。   “没错,我也觉得我是应该离你远些,免得到时候老天爷开眼,雷劈下来的时候误伤到了我。”陈萱「啧啧」了一声,面上颇为嫌弃。   说完之后还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往旁边挪了挪步子。   见此,钱香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只觉得陈萱这个姑娘说话可真有意思。   王云绣偏头看了一眼钱香香,钱香香忙止住了笑意,佯作一副严肃的模样。   赵氏和钱氏本来在那边说话,见着这边聚集了一群人,隐约还瞧着了自家的两个姑娘,赵氏心里一惊,忙起身过来了,谁知还没走拢,就被眼尖的林夫人瞧着了。   “王夫人,你来的正好。我听说这孩子自小就是养在你府里的,你家这孩子真应该好好管教一下。小时候就敢和将军府家的姑娘打架,如今大了连尊卑都不知道,你看看她今天说的这是什么话?!她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林夫人见了赵氏过来,叽哩哇啦的将徐嘉怡做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   赵氏闻言瞥了一眼徐嘉怡,眼眸之中带着几分警告和斥责的意味。   翠云有些担心,小声唤了一声,“姑娘?”   “没事。”徐嘉怡对她弯唇笑笑,视线却是落在了赵氏的身上。翠云见徐嘉怡面色淡定提心吊胆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然而徐嘉怡却是很没底,之前一再保证自己不会惹事,没想到又犯了错让大舅母为难。   看来大舅母不带她出门是对的,否则真不知道自己能惹出什么事来。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暗暗下决心以后再也不要出席宴会的好。   直到林夫人将话说完了,预想之中的赵氏将徐嘉怡怒斥一顿的画面却没有出现,只能怒气冲冲的盯着徐嘉怡瞧。   崔欣生怕赵氏生气,忙朝赵氏辩解道,“姨母,这事儿不关一一姐的事。”   赵氏脸色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也没有因为林氏的话而气愤,见崔欣惴惴不安的模样还朝她安抚一笑。   听罢林夫人的话之后,赵氏皮笑肉不笑的笑看林夫人,“林夫人,这之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三十六章 撞破好事   “哪里有什么误会,在场这么多人都听着呢,我岂能冤枉她不成?!”   林夫人承认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的确有夸张的成分,可徐嘉怡的确是不敬长辈,咄咄逼人,害得她失了颜面。   林夫人虽然人品不好,可周围乐得看戏的人的确不少。再加上之前眼瞅着长公主将自己头上的步摇送给了徐嘉怡,心里正嫉妒着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当即应和着林夫人的话接了下去,还说起了徐嘉怡的人品问题,甚至有人还说要去请长公主过来。   周围的人叽叽喳喳的说个没完没了,赵氏的脸色冷了下来,抬眸环视了一圈周围的众人,冷声说道,“我认识一一几年了,一一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你们才认识她多久?”   “我想,我不需要从你们的嘴里来了解一一。”   肖雪儿这个姑娘的做派她也是听说过的,像是这样的姑娘实在是让人不耻。   她要是有这么一个女儿,恨不得一手掐死算了,也不知道肖家的那两个是怎么想的,竟还让她在外招摇。若不是牵连到了一一,她都懒得浪费时间在她身上。   众人听了赵氏这话不由得目瞪口呆。   早就听说过尚书府的表姑娘得宠,可也没想到赵氏竟这么护短,又不是她亲生的,至于这么护着吗?!   王云绣从赵氏的身后冒了出来,她刚刚看着林夫人那脸就觉得恶心得慌,“林夫人,您刚刚说肖姑娘年岁尚小不懂事,望张夫人宽容几分。我家妹妹算起来年岁比肖姑娘还小上一两岁呢,有什么言语不当之处若是得罪了您,您可千万别和她计较。”   林夫人脸色微微变了变,嘴唇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听得徐嘉怡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是呢,林夫人,我年纪还小不懂事,平日里也没出席过这样的场面。若是说错了话惹恼了林夫人,一一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只是刚刚一一所说的话都是肺腑之言,并没有针对林夫人的意思。一一也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儿,还请林夫人赐教。”徐嘉怡说着朝林夫人盈盈一拜,一脸恳切的看着她。   徐嘉怡的意思很明显,她林夫人不是说她不尊重长辈吗?那好,我连自己犯了什么错都没想明白就先道歉,难道还不能说明她的诚意吗?!   顾忌到周围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林夫人并没有当即发作,抿了嘴唇不出声,但从她的眼眸之中还是看出了恼怒之色。   赵氏瞥见林夫人的脸色心中有些明了,偏头看了一眼徐嘉怡,呵斥道,“一一,不得无礼!”   “是……”徐嘉怡配合着颔首应道。   林夫人见此说了两句场面话给自己找了些面子,随意扯了一个理由就直接离开了。   侯府勋贵之间的人际往来应该把持什么样的态度,早已经是心照不宣了。   所以对于林夫人息事宁人的做派也不觉得惊讶。见没好戏可以看了,众人均是三三两两的又离开了。   赵氏拉着徐嘉怡一边往亭内走,一边伸手戳了戳徐嘉怡的脑门儿,轻声呵斥道,“知道你好打抱不平,可也得学会审时度势,今日这场合是可以让你胡作非为的吗?!今日回府后,非得让你将女戒女则多抄写几遍才好。”   “大舅母……”徐嘉怡刚想要撒娇,就被赵氏摆手打断,“别想着求饶,不让你长长记性,你是真不知道收敛。”   徐嘉怡委屈的耷拉着脑袋,进了亭子之后,赵氏倒是陪着张夫人多聊了几句,徐嘉怡则是乖巧的站在一侧,王云绣和崔欣两人小声的和她说着些什么,惹得她不满的微蹙眉头。   徐嘉怡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可陈萱就是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势。   见赵氏正和张夫人说话,遂往徐嘉怡那边走了几步,忽略掉她周身的气场,笑道,“刚刚还没有多谢徐妹妹出手相助,否则我定是要跌倒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陈姑娘不必道谢。”徐嘉怡抬眸看了陈萱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冷着一张脸不咸不淡的回道,实在是不想再和陈萱有什么交集。   王云绣微微颔首和陈萱打过招呼后,怕徐嘉怡因着小时候的事再和陈萱生了事端,干脆直接拉着徐嘉怡到了亭外站着。   不在一处,两个人总不能还会打起来吧?   王云绣在心里想着。   看着王云绣小心翼翼的模样,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都过了这么多年了,她若是真记恨陈萱,刚刚也不会出手拉住她了。   之所以会那么冷淡的回答,完全是不知道自己应该拿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陈萱,没想到倒是让表姐误会了。   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徐嘉怡的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的转角处,肖雪儿警惕的左右查看了一番见没人注意到她之后,快速的往前而去。   徐嘉怡下意识的想要抬步跟上去,却感觉胳膊被人拽住了,侧眸一看却对上了王云绣略带疑惑的眼睛,“一一?”   徐嘉怡微抬起下巴,朝肖雪儿消失的方向点了点。   “她要去哪儿?”王云绣眨了眨眼睛,看着肖雪儿鬼鬼祟祟消失的背影,有些奇怪的偏头看向一旁的徐嘉怡。   虽然她的年龄要比徐嘉怡大些,但想事情总不若一一想的全面,因此现在也懒得想了,有什么疑问就直接问了。   “想知道?”徐嘉怡唇边溢出一抹笑意,拉着王云绣边走边道,“想知道跟上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可母亲……”王云绣有些为难的拧眉,回头看了一眼正安慰哭得肝肠寸断的张夫人的自己母亲,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咽了回去,由着徐嘉怡拉着自己跟了上去。实际上,她也有些好奇肖雪儿想要去哪儿。   “你们去哪儿?”   “我和姐姐随意走走,陈小姐请自便。”徐嘉怡不咸不淡的声音传来。   陈萱愣了一下,仿若没有听出徐嘉怡话中赶人的意思,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左右我也无事,就和你们一同走走。”   徐嘉怡有些诧异陈萱的厚脸皮,但也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因为肖雪儿人已经不见了!   徐嘉怡疾步跟上去,也只看见了肖雪儿的背影,几个回廊辗转之间,就已经将人给跟丢了。   几人顿住了脚步,打量起周围的情况来。四周都安静了下来,也没有宾客在场,看起来就像是一个空荡的院子,而且还没有肖雪儿的身影。   徐嘉怡懊恼了一下,环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最后将视线落到了院子里一个高大的假山上。   徐嘉怡几人对视一眼,轻手轻脚的往假山的方向走去。   几人还没走进,就听得有说话声响起。这声音徐嘉怡等人并不陌生,正是刚刚鬼鬼祟祟离开的肖雪儿。   徐嘉怡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给了身侧几人一个眼色。几人放缓了呼吸,轻手轻脚的挪到了一旁可以遮蔽的假山背部,避免假山里面的人忽然出来发现她们。   “怎么约在这里见面了,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肖雪儿刻意压着嗓音,做作的娇滴滴的出声。   肖雪儿的话音刚落,就听得另一道声音响起,“不会的,我都安排好了,这里不会有人来的。”   男的声音?!   今日长公主邀请的均是女眷,为什么会有男子在场?   而且这男子的口气,听起来好像还对长公主府挺熟悉的样子。   假山里的两人根本就没注意到外面有人守着,几句之后就听得里面传出了一阵阵刻意压抑着的低喘,似是痛苦似是欢愉。   几个小姑娘刚开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待听清了偶尔从假山里面传出的几个字后,脸色登时涨的通红。   孤男寡女独处一处,还发出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声音,除了苟合还能是什么!她们这一时的好奇心跟上来,可是撞见了大事。   陈萱眼睛登时张圆了,不可思议的张嘴欲说什么。徐嘉怡眼疾手快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皱着眉微微摇头,略侧眸注意了下假山里面的动静,见没什么反应才松了一口气。   情急之下的徐嘉怡压根儿没注意到自己的力度,见陈萱双颊通红,伸手想要掰开自己的手时徐嘉怡才猛的收回了手,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尴尬的笑意。   陈萱无声的大口喘气,侧眸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徐嘉怡,见她一脸尴尬的赔笑倒是气不起来了。   陈萱细细听了一会儿,忽然皱眉小声说道,“不过这男子的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好像是……四皇子。”   因着小时候在嘉庆伯府做客却与陈萱打架,不小心撞到了脑袋昏迷了好几日才醒过来,此事给府里的众人都留下了深刻的阴影,是以自那次之后,赵氏等人也不敢再随意带徐嘉怡赴宴席了。   徐嘉怡不常出门,此次也是因为王云绣眼看就要及笄需走动走动,也好让各府知道尚书府有一个适龄还未婚配的女儿。   王云绣面子薄不好意思,赵氏才同意带她一同来的。   虽然经常听老太太和赵氏、钱氏他们说起燕京城中各府的情况,也算是知道一些,可到底不如陈萱这种混迹于各大宴席的人情况。 第三十七章 徐家二姑娘   而陈萱口中的四皇子,徐嘉怡也只听过这个名字,根本没见过本人。   王云绣偏头瞥了一眼陈萱,“看不出来你还知道这些。”   “不过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只是你们不常出门才不知道。”陈萱满脸的傲娇,嘴上却装作很不在意的样子,刻意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他竟会如此大胆,在长公主府都敢乱来。”   “不对啊,今日没听说四皇子会来公主府呀……”陈萱皱紧了眉头,有些奇怪的思索着。若是四皇子在这里,那五皇子呢?是不是也在长公主府?   所以今日赏花宴有意给两位皇子选皇子妃这事儿是真的,而且两位皇子也在现场。   许久之后,四周再次恢复了一片安静。   陈萱看了一眼徐嘉怡,指了指她们来时的路,无声的询问道,是不是应该可以走了?   徐嘉怡还没回话,就见着王云绣已经抿唇微微摇了摇头,暗示再等一会儿。陈萱略点了点头,悄悄挪了挪身子,让自己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就见着假山里的一男一女走了出来。女子脸上带着几分不自然的潮红,娇媚的靠在男子怀里,“怎么这么快就要走了,才见了没多久。”   “没满足?”四皇子薄唇微勾,低头在她嘴上轻嘬了一下,又伸手捏了捏肖雪儿的脸,“我还有事要办,要先走了。”   肖雪儿在四皇子的胸前画圈,娇娇柔柔的出声,“今日来的各位姊妹都是貌美如花的,雪儿担心殿下见了她们,就会把雪儿忘记了。”   “不会的。”   两人又打情骂俏了一会儿,这才整理了衣衫各自离开。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的声音,徐嘉怡悄悄伸了个脖子往四皇子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没人了这才深深的呼了一口气,“走吧,咱们出来也有些时辰了,得快些回去。”   王云绣换了个站姿捶了捶腿,刚刚精神绷着都没有感觉到,如今放松下来才发现两条腿都已经麻了。   陈萱倒是没有王云绣这么儒雅,直接单腿站立甩另一条腿,不过几下就已经恢复过来。   就在徐嘉怡三人正欲离开之时,却听见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徐姑娘,且慢!”   徐嘉怡顿住脚步,有些奇怪的循声望去,却见着一个男子逐渐向她们逼近,“徐姑娘,好久不见了。”   他是什么时候到这里的,刚刚的事情,他有没有看到?   还有,他身为一个男子,为什么可以在长公主府出入自由。   他和四皇子又是什么关系?出现是这里是凑巧是有意?徐嘉怡心里有些慌张,下意识的捏紧了王云绣的手,抿着嘴唇警惕的盯着来人,没有回答。   见徐嘉怡防备的模样,沐清风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试探着说道,“你不记得我了?我是沐清风,嘉庆伯府的世子。当年你昏迷的时候,我还和母亲一起去看望过你呢!”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人。   徐嘉怡眉头微皱,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再加上她当时处于重伤未愈,整天都是昏昏沉沉的也没记事,对于面前这人是真没多少印象。   倒是一旁的王云绣和陈萱两人认出了沐清风,略俯身行礼,“见过世子。”   王云绣悄悄扯了扯徐嘉怡的衣袖,徐嘉怡微垂了垂眼眸,矮身行礼。   沐清风笑着还了一礼,似是无意的出声问道,“今日长公主在前院设赏花宴,你们怎么到后院来了?是不是不小心走失了方向?”   陈萱看了一眼徐嘉怡,抿着嘴唇没有说话。王云绣接话道,“我们本是在赏花的,瞧着有只蝴蝶儿飞了过来便一路追,没想到蝴蝶儿没追上,人却迷路了。原以为我们能寻到路回去的,不成想竟是误入了公主府的内院来了。”   沐清风微微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信了还是没信,却是跟她们指了路。   王云绣道谢之后,就拉着徐嘉怡和陈萱两人依着沐清风指的方向走了。待到从沐清风的视线里消失之后,三人几乎是跑着向前的。   没行多久,就到了前院。彼时赵氏正领着崔清和崔欣四处寻她们呢。   见着两人回来之后,赵氏一边拿手帕替两个姑娘擦汗,一边斥道,“弄的满头都是汗,跑哪儿去了?!”   闻言徐嘉怡的脸更红了一些,便拿了刚刚哄沐清风的话来回答,“母亲,刚刚我和表姐在那边赏花的时候,瞧着了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儿,觉得好看就追着它跑了。”   “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赵氏嘴上埋怨了两句,倒也没有再说其他的。   赵氏偏头看向一旁的陈萱,“你说说你们,自己胡闹就算了,还拉着陈姑娘乱跑。”   “王夫人,不管他们的事,是我硬跟上去的。说起来我也算是和一一不打不相识,虽说这么多年没见了,如今瞧着也觉得格外亲切。”   陈萱连忙笑着解释道,朝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人眨了眨眼睛,怕自家母亲担心,陈萱也适时的提出了告辞。   等从公主府回去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   笑了一整天,几个姑娘都觉得脸有些疼。此刻在马车上,悄悄活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才觉得酸痛减轻了些。   众人都有些疲倦的靠在马车上,赵氏和钱氏见了不由得抿唇笑了笑,“往日不让你们出门时你们都吵着要出门,如今可知晓这宴会不是那么好参加了吧。”   徐嘉怡埋脸扑倒在赵氏的怀里撒娇,赵氏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瞧着你们和陈家丫头处的不错,得空了可以将这些小姐妹都邀来府里坐坐。”   陈萱可还有好几个哥哥呢!   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人对视一眼,轻应了一声。赵氏又看着一旁的崔清和崔欣两人,“你们两个也是一样的,若有其他府里的向你们下了帖子,也都可以出去多走动走动。”   崔清扯了扯嘴角笑了笑,依言点了点头,可心里却满是苦涩和不忿。   徐嘉怡虽然也不是尚书府亲生的孙女儿,可那也是与尚书府的外孙女。   一整家人从上到下都宠她宠到天上有地下无的,就连燕京城里的其他的王孙贵女都对她礼让三分。   而她不过是一个尚书府打秋风的穷亲戚家的女儿,又哪里能和她比了?   之前让赵氏帮自己向嘉庆伯府提亲,赵氏直接就回绝了。不过还好,今日她在好几位夫人面前露了脸得了好感,还新认识了好几个好姐妹,约好了过几日再聚的。   回府之后,徐嘉怡蔫哒哒的垂着脑袋往嘉禧园走,甫一抬头就看见了在二门上等着自己的香巧,扫了一眼香巧,拉着她的手往回走,徐嘉怡疑惑的出声问道,“怎么在这里候着?”   见徐嘉怡回来了,元香一边扶着徐嘉怡进屋坐下,一边说道,“姑娘,徐府的二姑娘来了,已经在院子的偏厅等了您一天了。”   徐嘉怡垂眸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位徐府的二姑娘是谁。   徐嘉敏,在徐府排行第二。——   她自幼养在尚书府,是以徐嘉敏在尚书府里年岁最大,徐明达和徐老太太对这个孙女儿也是极其喜欢的,吃穿用度比之嫡女也不差。虽然如今不过十三岁,可在燕京城里也已经算是小有名气了。   任谁听了这个名字都得赞一句人美嘴甜,是个招人喜欢的。   只可惜只是一个庶女,高不成低不就的,再加上又摊上了那么一个出了名的爹,是以耽搁到如今也还听说有媒人前去说媒的,日后也怕是婚事艰难。   徐嘉怡甚至觉得,就算是她养在徐府,也比不过徐嘉敏会讨人喜欢。不过,她今日来找她是做什么?   谁让她来的,是徐老太太,还是徐明达?!   徐嘉怡挑了挑眉,唇边勾起一抹浅笑,“走吧,咱们也去见见我的这位好妹妹。”   王婉婉的嫁妆单子尚书府也留了份,徐嘉怡回府和赵氏说起后,赵氏第二日就让赵嬷嬷拿了嫁妆单子去徐府要账去了。   具体是什么个情况徐嘉怡不清楚,只是听说赵嬷嬷回来时脸色有些难看,似是被气着了。   能把赵嬷嬷气着,也不知道是徐府的哪位好汉了。   徐嘉敏今儿个一早就收拾妥当出门来尚书府了,只是没想到门房竟说徐嘉怡不在府中。   本以为是徐嘉怡不肯见她故意找的托词,没想到进府以后发现人是真不在。   那可是长公主办的赏花宴啊,她连拿到请帖的资格都没有,可徐嘉怡却是随随便便的就去了。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若不是有一个好母家,她徐嘉怡又有哪点儿能比得上自己!   纵然心里不爽,但徐嘉敏也牢记今日来的目的,没有当场翻脸走人。   客客气气的到了嘉禧园的偏厅坐等。看清嘉禧园的物什摆设之后,徐嘉敏的内心里更是极度不平衡,却只能生生忍着,坐在一旁安静的等着。   在丫鬟上了好几壶茶水之后,徐嘉敏觉得自己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瞧了外面的天色,内心里却是不停的在腹诽徐嘉怡怎么还没回来。   晕晕欲睡的徐嘉敏听到声响看过去的时候,就见着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从外面走了进来。 第三十八章 姐妹初见   她长得是真的好看,比自己好看了不知道多少倍,可细看却能发现眉目之间与自己是有几分相似的。   最重要的是那周身贵不可攀的气度,只那么站着就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和她一比,自己反而像是一个丫鬟。   心里不爽,徐嘉敏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似是打趣儿似是埋怨出声说道,“想要见大姐姐一面可真难。哦,对了,大姐姐你可还记得我,我是徐嘉敏,是……”   “我知道你是谁。”徐嘉怡自顾自的寻了一个位置坐下,这才转眸看向徐嘉敏,上下快速打量了一眼,直接出声打断了徐嘉敏的话。   累了一整天了也不想再和徐嘉敏在这里兜圈子,徐嘉怡下巴微抬,直言不讳的出声说道,“说吧,你来做什么?是祖母,还是徐明达让你来的?”   “你怎能直呼的父亲的名字。”徐嘉敏不悦的微蹙眉头,见徐嘉怡一副满不在意的样子轻哼了一声,尚书府教养出来的姑娘也不过如此。这才回答了徐嘉怡的问题,“是父亲让我来的。”   “听说你要父亲将母亲的嫁妆都还给尚书府?”   “嗯,没错。”徐嘉怡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说法。   “母亲虽然已经去世,可也是徐家的当家主母。既入了徐家,那便是徐家的人了,又哪里有再将东西要回去的道理。”徐嘉敏脸色有些难看,“母亲若是活着,也不会同意你这个要求的。”   更何况若是王氏还活着,也自该给他们这些庶女备上嫁妆。她既已经死了,那这些东西也应该是留给她的,想要回去,没门!   “女子的嫁妆是女子的私库,夫家若是挪用了嫁妆来补贴家用,那可是要让人瞧不起的。妹妹既如此替父亲着想,自是不想父亲受人嗤笑吧。”   徐嘉敏一噎,片刻后又恢复了浅笑盈盈的模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一张小嘴说个没停,将自己能想到的理由都说了一遍,然而却见徐嘉怡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不由得有些气馁。   徐嘉怡有些困倦的打了一个呵欠,瞧见桌上摆着的红枣桂花糕,伸手捏了一块在手里轻咬了一口。   糕点入口即化,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口中弥散开来,好吃到徐嘉怡眉眼弯弯,至于徐嘉敏说了些什么,额,原谅她是真的没有认真听。   将最后一口桂花糕吃完,翠云递来了手帕,接过手帕擦了擦手上等点心屑又递回给翠云,徐嘉怡看着徐嘉敏淡淡一笑,“说完了吗?”   “天色也不早了,我也不好留你用饭。你看需要我派马车送你回去吗?”徐嘉怡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对了,还请妹妹转告给父亲大人一句话。百因必有果。”   他做的出初一,就别怪她做十五。   徐嘉敏眉头紧蹙,对徐嘉怡不咸不淡的态度很是不满,“我听不懂大姐姐你在说什么,我只知道我们都是徐家的女儿,父亲才是我们的依靠。你怎可趋之若鹜赖在尚书府不走?尚书府再好也不是大姐姐你的家,你怎么能帮着外人。你也是姓徐的,这一点儿你别忘了!”   “这里就是一一的家,你还要她回哪儿去啊。”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惊得徐嘉敏猛的回头去看,却见一位夫人带着一个姑娘走了过来。徐嘉怡已经跳下了椅子,兴冲冲的扑到了赵氏怀里,“大舅母。”   赵氏轻应了一声,余光扫了一眼徐嘉敏。   徐嘉敏看到赵氏的时候,心知刚刚的话已经全被赵氏听见了,下意识的咬了咬嘴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俯身行礼,“见过大舅母。”   赵氏皱眉,对这称呼有些不悦,但王婉婉并没有和徐明达和离,徐嘉敏唤王婉婉一声母亲,的确是应该唤她一声大舅母。   “起来吧。”   徐嘉敏默默退到了一侧,只觉得姨娘让她来尚书府的想法实在是不妥。不仅事情没办妥,反而让自己丢脸。   背后说人坏话如今还被当事人听到了,这事儿着实是有些尴尬。不过徐嘉敏也不是脸皮薄的,很快就调整了过来。   徐嘉怡蹦蹦跳跳的到了赵氏面前,替过其身后伺候的丫鬟扶着赵氏坐下,“大舅母,你怎么来啦?”   “过来看看你睡了没。”赵氏回道。   实际上是听说了徐嘉敏来找一一了,她怕一一受委屈,当即脚不沾地的就赶过来了。   “你是……”赵氏佯作不认识的模样上下审视了一番徐嘉敏,“徐家的?”   “是。”   “可用过晚膳了?我们都是用过了晚膳才回来的,若是你还没用我让厨房单独给你做些送过来。”   “多谢大舅母,不用麻烦厨房了。”徐嘉敏怎么没听出来这赶人的意思,勉强的笑笑,“时辰也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那就不送了,天晚了,路上小心些。”赵氏也没有挽留,直接让身边跟过来的赵嬷嬷将人送了出去。   “虚伪。”徐嘉怡轻哼一声,小声的说道。   赵氏听见了声音回头看了一眼徐嘉怡,“看来让你抄两遍女戒女则是有些少了,你是想再多抄几遍。”   “没,我没有这个意思。”徐嘉怡连连摇头,见赵氏只是开玩笑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垂着的脸却是嘟着嘴唇有些不服气,王云绣瞧了伸手拍了拍她的脑袋,悄悄给了她一个眼神。   今儿个实是太晚了,赵氏也没有久留,让徐嘉怡早些洗漱完好休息,明儿个无事,可以多睡会儿。   末了还不忘告诉徐嘉怡记得将那两遍女戒、女则抄完了,拿来给她检查。   徐嘉怡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一脸苦样的将赵氏和王云绣送出去院子,回房瘫倒在床上,仰望着床顶,“两遍啊,两遍!两遍抄完了我手都要废了。”   翠云和元香两人不由得偷偷抿唇笑了笑,“姑娘早些休息吧,明儿个再抄写也不迟。”   听见两个丫鬟的声音,徐嘉怡的眼珠子转了转,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直勾勾的盯着两个婢女瞧,直看得两人心里发毛。   元香最先被看得受不了,“姑娘,您有什么话就直说,别这样看奴婢,怪瘆人的。”   “姑娘,这字迹也不一样啊……”翠云却是最了解徐嘉怡的想法的,当即扯了扯嘴角僵硬的出声说道,将事情的本质说了出来。   她怎么忘了这个!   徐嘉怡「唉」了一声,复而又瘫倒了下去。   罢了罢了,只有自己慢慢写了。   同时在心里暗暗庆幸,幸亏还有表姐可以偷偷帮自己写一些。   她和表姐师从同一位先生,字迹本就有几分相似,若是再刻意模仿倒也有七八成像了。那么多页纸,只要一前一后是自己写的,想来大舅母也不会察觉。   一连大半个月天,徐嘉怡都窝在嘉禧园里,连院门都没出过。   准确的说,是在书房里呆了大半个月。写完了最后一个字时,徐嘉怡深呼了一口气,放下笔揉了揉自己的右手手腕,长叹一声,“终于写完了。”   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在书房里忙碌的将抄录好的纸张风干整理成册,待收拾好以后,徐嘉怡让元香将其收整好,好拿去给大舅母过目。   虽说这些抄录本中有三分之一以上都是表姐帮忙抄录的,可剩下的那三分之二也抄写得徐嘉怡抓心挠肺,头晕目眩。如今好容易抄写完了,给大舅母过目以后也好解禁。   一路上徐嘉怡都神清气爽,一边踢着路上的小石子一边想,下次别让她碰见那个肖雪儿,否则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一顿才行!   若不是因为她伸腿想要绊到陈萱,自己怎么会出手拉了一把陈萱。   如今倒好,啥也没做反而惹了一身骚,林夫人肯定都恨死她了。   暂且先不说林夫人,就是因为肖雪儿,若没有她在先起头,后面的事情都不会发生,她又怎么会被罚!   徐嘉怡越想越生气,「哗」的一声将地上的石子用力的踹了出去,脸上满是怒意,却听得一道痛呼声响起,让她不由得愣了愣。   砸到人了?!   翠云心里不由得一惊,担忧的看着徐嘉怡,“姑娘?”   “过去看看。”徐嘉怡眨了眨眼睛,话音刚落就不敢置信的往声音那边跑去,一边跑一边在心里思索这人究竟是谁。   尚书府的人她都认识,但刚才那声音她却是从来没有听过的。   听说今日有客人要来拜访,该不是就这么巧砸中那人了吧?!   不会的、不会的,徐嘉怡暗暗在心里摇了摇头。   就算是有客人来,那也是在前厅见面,怎么会来这后花园里闲逛,应该只是不小心打中了府里某个小厮,徐嘉怡自顾自的安慰自己。   所以等到徐嘉怡看见不远处迎面而立,正和赵氏说话的男子时,整个人都傻了。   是他!   往前的脚步微顿,徐嘉怡有些愣怔的站在原地盯着男子看。   她原以为前两日在街上与他擦肩而过已经算是极大的缘分了,没想到如今却是直接到她家里来了。   他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 第三十九章 撮合婚事   不对,他今日是来找大舅母的,并不是来寻她的。所以,他应该是和大舅母认识的,但怎么从来没有听大舅母说起过。   而这边,赵氏的目光触及从天而降,砸中了楚长风的脑袋又落在地上的石子,赵氏眼眸沉了沉,顾不得去想为什么会天降石子,忙看向身侧的男子,担忧的出声问道,“长风,你没事吧?”   “不碍事。”楚长风此时已经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摇了摇头。   这么小的一个石子砸过来他并没有觉得多痛,只是事发突然没有任何防备被砸中的脑袋,才没忍住痛呼出来。若是被他底下的那些兵知道了,指不定在心里怎么嘲讽他呢!   想到这里,楚长风就觉得尴尬,忙转移话题不再去说这事儿,“芬兰姐,您女儿应该也快要到及笄的年纪了吧。”   “是啊,就是这个月十七,没几天了。”说起自己的女儿,赵氏的脸上多了几分笑意。   这些日子她忙着操办女儿的及笄礼,累得不行。前两日收着了自家姑姑的来信儿,说长风回燕京城了,麻烦她帮忙照看一下,她这才知晓长风原来已经回来了。   这孩子也真是的,若不是她派人去请,也不知道来看看她这个姐姐。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赵氏听到声响扭头看过去就看见了徐嘉怡,见她傻乎乎的站在那里不由得笑道,“一一,过来。”   听见赵氏在唤她,徐嘉怡这才回过神来,扬了一抹笑意娉娉袅袅走了过去,向赵氏行礼之后,余光却是偷偷打量着楚长风。   “一一,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安平侯府的世子,楚长风。要在我们府里住几日,你来认认人。”   赵氏拉着徐嘉怡的手,热情的介绍道,“他是大舅母娘家一个姑姑的侄子,要论起来,一一你可得唤他一声表叔呢!”   大舅母娘家一个姑姑的侄子?这关系可真够远的。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表叔?   徐嘉怡咽了一口口水,难以置信的将男子打量了一番。楚长风不过才二十多岁的年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显老,「表叔」两个字在嘴里辗转了几遍愣是没有喊出声。   在赵氏的催促下行了一个晚辈礼,“一一见过表叔。”   楚长风也没想到自己上次顺手救的人竟然还是和自己隔了好几房的侄女,看到徐嘉怡不敢置信又纠结的眸光险些笑出了声,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淡淡的点了点头,端的是一副长辈的模样,“我准备了些礼物,到时候让人给你送过去。”   “多谢表叔。”徐嘉怡扯了扯嘴角回道。   既然楚长风没有说起他救了她的事情,那她自然也不会主动提及。   毕竟这事儿好不容易才瞒了下来,若是被大舅母知道了,心疼是肯定的,但心疼之后肯定也会罚她的。   这会儿又有外人在,徐嘉怡也不好意思将自己抄录的女则拿出来,只好向赵氏告辞,往万安堂去看外祖母去了。   到了万安堂之后才发现钱氏也在,隐约听见了婚事和王云绣的名字。   徐嘉怡暗想约摸着是想要给表姐说亲,本想着先回去,却没想到已经有丫鬟发现她了将她迎了进去。   徐嘉怡也不欲打扰苏老太太他们谈话,只悄悄坐到了一旁旁听。   细听了一会儿,才知晓二舅母今日来找外祖母,是想要撮合表姐和她娘家侄子钱枫的婚事。而且听起来外祖母对那个侄子好似印象还不错,挺满意的。   苏老太太的确是对钱枫这个孩子十分满意,只是想到钱枫的年纪,苏老太太忍不住蹙了蹙眉,微叹了一口气,“别的都还好说,只是枫哥儿的年纪和云姐儿比小了些,倒是……和一一的年纪相仿。”   说到这里,苏老太太和钱氏两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徐嘉怡身上。   徐嘉怡有些意外怎么忽然又说到她了,她刚刚一直顾着吃根本没听他们在讲什么,倒是听见了自己的名字,遂含糊不清的出声,“什么?”   她的嘴里含着点心,脸颊鼓鼓的像是一个屯食物的小仓鼠。   “没什么,你吃你的吧。”钱氏忍着笑意,又拿了一块糕点递到了她的嘴里。   “等会儿再吃也是行的。”徐嘉怡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连忙出声说道,“外祖母和二舅母讨论半晌,不知道什么时候将那位表哥请过来府上呀?”   “你这丫头古灵精怪的。”苏老太太抬手勾了勾徐嘉怡的鼻尖,笑道,“就是不知道我家一一长大了会许给什么样的人家,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权高位重的人家,外祖母就盼着你这一辈子平安喜乐就好。”   “一一谁都不嫁,就留在府里陪着外祖母。”徐嘉怡搂着苏老太太的脖颈撒娇道。   “竟说胡话。”   钱氏笑道,“母亲,我那儿也准备了不少的嫁妆,原是想着留给闺女儿的,没想到这么些年来也没个女儿。咱们家也就云姐儿和一一两个,干脆就送给她两得了。”   “瞧你说的,没个长辈的样子。”苏老太太佯作怒意看了一眼钱氏,钱氏眉开眼笑的拉着徐嘉怡的手说着悄悄话。   徐嘉怡有些好奇的出声问道,“二舅母,怎么以前从来没有听您提起过这位表哥呀?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一见这位表哥,也好替表姐把把关。”   “去去去。”老太太摆了摆手,佯装发怒的模样,“一个小姑娘家家说什么呢,你姐姐的亲事自有她母亲替她做主,哪轮得上你过问。”   徐嘉怡冲老太太吐了吐舌头,又在老太太说教之前赶紧溜了出门离开。   老太太看着这一幕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丫头,也不知是像了谁。   六月十七这日,王云绣及笄礼办得中规中矩,请了不少的名门闺秀来作为参礼者。   正宾依着钱氏的推荐定的是大理寺卿府的明夫人,赞者则是徐嘉怡。   在观礼者面前,经过三加之后,王云绣便算是及笄了。   七月份的时候,最近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已经连着快一个月没下过雨了。   外面的太阳晒得皮肤生疼,徐嘉怡也就不爱出房门了。天气热得人心里发慌,稍稍一动就满身是汗。   再加上徐嘉怡有些苦夏,这几日连饭都是只动了几筷子就不想吃了,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翠云站在一旁替徐嘉怡扇风,见着徐嘉怡无聊,遂说了些逗闷子的话想要提起徐嘉怡的兴致,但偏偏徐嘉怡对什么都没兴趣,只觉得热得浑身难受。   香巧心疼徐嘉怡,也是拿了扇子悠悠的替徐嘉怡扇风,好让徐嘉怡凉快一些。   见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的话没什么作用,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出声说道,“对了,姑娘可还记得那位叫牡丹的。”   “顾桐的心上人?”徐嘉怡眉头微蹙,有些不乐意听到这个名字,“怎么突然说起她了。”   自从表姐和顾侯府退婚以后,听说顾桐将人带回了顾侯府安胎之后,徐嘉怡倒是没有再关注这方面的情况,但香巧这个时候说起这个名字,显然是有什么情况想要跟她说。   “是,听说那位姑娘如今被顾侯夫人赶出了府,不仅姨娘的位置没捞着,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没了。”香巧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徐嘉怡的脸色。   徐嘉怡听到这里只觉得浑身舒畅,这几日心中堵着的那团火也消了些。   虽然知道自己背后笑话人实在是不妥,但依旧没忍住弯了弯唇角。   翠云和元香两人瞧着,就知道姑娘如今心情好了。   “怎么回事?”   “具体怎么的奴婢也不清楚,只不过是从外面听来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姑娘就当听个趣儿。听说这个牡丹在跟了顾世子之前,就被破了身子。   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能确定就是顾世子的,顾侯夫人知晓之后直接带人端了堕胎药过去,喂了人吃下。”   徐嘉怡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顾桐没拦着?”   “顾世子当时并不在府中。”   难怪。   徐嘉怡点了点头,示意香巧继续往下说。   顾世子知晓牡丹落了胎之后,和顾侯夫人大吵了一架,想要带着牡丹走。   顾侯夫人和顾侯爷态度强硬,收光了顾世子身上的钱财将人送出了府。   顾世子没钱在外面过得很艰难,可顾侯夫人愣是没有出手帮助顾世子。   顾世子还时常与牡丹争吵,牡丹受不了这样的苦日子,不过一个月,牡丹就跟着先前的那位爷消失了。   待到香巧说完了,徐嘉怡默了默,只觉得自己心里说不上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明明刚刚还那么埋怨顾桐,听完了顾桐的遭遇以后,不免有些唏嘘。   顾桐自幼养尊处优惯了,花钱也是大手大脚,惹了什么事也是有顾侯夫人和顾侯爷摆平。   如今一个人在外面要钱没钱,自己也不会出去赚钱。当生存都成了问题的时候,自然也顾不得什么情情爱爱,心上的白月光了。 第四十章 一连两次平地摔   而牡丹看重的也是顾桐的权势和钱财,见没了肚子里的孩子可以拿乔,又时常受到顾桐的责骂心里不高兴,有更好的选择自然是愿意选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人之常情而已。   恰在此时,有丫鬟从门外进来,小声禀告道,“姑娘,徐老爷正在府门口,想要见您。”   徐嘉怡眼皮都没抬,直接拒绝道,“不见。”   丫鬟得令微微俯身正欲退出去,还没走出房门就听得身后香巧的声音响起,“等等。”   闻言丫鬟止住了步子,回头垂首等吩咐。   香巧这才回头看着徐嘉怡,试探着出声劝道,“姑娘,要不还是见一见?”   徐嘉怡有些奇怪的偏头看了一眼香巧,有些疑惑她的用意,但还是点了点头,让把人领到前院花厅去。   丫鬟见此当即俯身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将徐明达带到了花厅。   徐嘉怡也从嘉禧园慢悠悠的晃到了花厅,才一进去也不兜圈子,就直言不讳的出声,“你若是来当说客不还母亲的嫁妆的,那还是别说了。”   “我不是为这来的。”徐明达一愣,摇摇头说道,“你弟弟天资聪颖,只要能去国子监读书一定会有出息的。日后你这个姐姐也能有个依靠不是?只是你也是知道父亲的身份低,你能不能让你舅舅帮帮忙……”   “弟弟?”徐明达的话还没有说完,徐嘉怡就直接打断,颇为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似的没听清楚徐明达说的话,有些疑惑的出声问道,“哥哥我倒是有几个,可就只有一个弟弟,他的名叫王柏,如今已经在国子监学习,不知道父亲大人说的是谁?”   「父亲大人」这几个字,徐明达能够听出其中的嘲讽意味有多浓,也能够听出徐嘉怡对于徐瑞心里有偏见。   “你来就是为了这事儿?”   徐明达嗫嚅着没有出声。   徐嘉怡直接站起了身子,吩咐道,“翠云,送客!”   听到女儿这不轻不重的话,徐明达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一般,沉重的厉害。   在来这里之前,他想过自己这个大女儿可能对自己不怎么亲近,从母亲和嘉敏口中也听说了一一的行事,可没想到却是这般疏离。   她甚至不想有自己这个爹。   多说无益,徐明达扯了扯嘴角,“你若是有空,多回徐府看看你祖母吧,她这些日子总念叨着你。”   徐嘉怡抿着嘴唇,既不应声,也不拒绝。   徐明达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起身往府门外走去。也不知是路不平还是怎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不过虽然没摔着,却是将脚给扭着了,最后只能一瘸一拐的出了尚书府。   看着徐明达的窘庄,徐嘉怡不由得勾了勾唇角,刚刚还闷了一肚子的气这会儿都已经烟消雨散,拉着翠云高高兴兴的就往嘉禧园走去。   没人注意到站在转角处的楚长风看着徐嘉怡离开的背影,嘴角微不可查的向上勾了勾又很快掩去,扭头看向徐明达消失的方向,眼眸之中多了几分深思。   徐嘉怡心头高兴,走路都快要飘起来了。正所谓乐极生悲,徐嘉怡都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蠢到平地摔的地步。   身子失衡向前摔下的时候,徐嘉怡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那一瞬间划过脑子的想法就是,千万可别破相啊!   翠云反应倒是极快,眼疾手快的就伸手想要拽住徐嘉怡,然而却依旧晚了一步抓了个空,惊得脸色登时就变了。   然而意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袭来,徐嘉怡诧异的睁大了眼眸看了看地面,又低头看了一眼还停留在自己腰间的手,愣怔了一会儿。   “走路看路,连平地都能摔,你也真是厉害。”   身后一道喑哑的声音响起,徐嘉怡下意识的转头,就看见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的楚长风,眉头微皱带着几分不悦,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腰间收回。   徐嘉怡尴尬的往后退了两步站定,“多谢表叔。”   “回院子?”楚长风问道,见徐嘉怡点了点头接着说道,“正巧顺路,一起走吧。”   徐嘉怡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垂着脑袋走在了楚长风的身侧。   行到花园时,就看着一抹粉色越来越近,楚长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意识的将拉住徐嘉怡的手腕,一个旋身将徐嘉怡护在了胸前,却感觉后背上有一处柔软撞了上来,又很快离开。   崔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又很快掩饰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惶恐。   惊觉自己撞到了人,崔清猛的将罩在眼睛上的布条扯了下来,看着面前的男子不由得红了脸颊,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略俯身道歉,“是我不小心撞到了楚世子了,还请楚世子见谅。”   听到身后响起的娇俏声音,楚长风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略扫了一眼身后的女子,便将视线落在了徐嘉怡身上,“有没有伤着?”   徐嘉怡从楚长风的怀里退了出来,摇了摇头,透过楚长风的背影看清了对面的人。   崔清。   大热天的,这会儿太阳正晒,她不好好在屋里待着,怎么还领着丫头在这里玩捉迷藏来了,也不嫌热?   “表妹也在。”崔清这才看见了徐嘉怡,有些诧异,转瞬就已经恢复了如常将目光落在了楚长风身上,偏偏楚长风连余光都没给她一个。   徐嘉怡看着崔清的目光几乎要黏在楚长风的身上,有些疑惑的偏头看了一眼楚长风,又将视线落在了崔清身上。   难怪大热天的也不怕晒,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在这里捉迷藏,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楚世子也。   徐嘉怡也没有心思在这里陪着崔清晒太阳,遂直接出声告辞。   谁知才走了两步,脚下就一个踉跄,失衡的感觉让她不由得心惊了一下,片刻后就感觉到腰间被一双温热的手掌覆住。   刚一站定徐嘉怡就猛的从楚长风的怀里退了出来,脸上还未消散的红晕在这一刻又腾的升腾起来,暗暗懊恼。   这么丢人的事情竟然又被他看见了,一个时辰差点两次平地摔,徐嘉怡都找不到理由来安慰自己了。只怕在楚长风心里以为自己是个傻的吧,徐嘉怡暗暗捂脸。   楚长风忍不住笑出了声,“这下真是连路都不会走了?”   “表叔再见。”徐嘉怡站定以后朝楚长风甩下这一句之后,当即拉着翠云一溜烟儿的跑得没影了,活像后面有好几匹野狗追着似的。   徐嘉怡走后,崔清内心里窃喜了一下,面上却是不露分毫,“楚世子,刚刚是我不小心撞着您了,您有没有伤着?”   “没事。”   “这是我亲手绣的荷包,顾世子若是不嫌弃,就当是清儿的赔礼吧。”   崔清从腰间取下了一个崭新的荷包,双手捧着递到楚长风的面前。   这些胡里花哨的东西就是个累赘,楚长风向来都不喜,不过扫了一眼就直接开口拒绝,“不用了,我还有事,告辞。”   “诶!”   看着楚长风离开的背影,崔清下意识的想要去追,却发现楚长风看着走得慢,可不过转眼之间人就已经到了三米开外了,她根本追不上。   崔清身边伺候的香草见此看了一眼崔清,小声唤了一声,“姑娘……”   “没用的东西!”崔清直接将荷包摔到了香草的脸上,留下了一道红痕。可崔清却似没瞧见似的气冲冲的直接扭头就走。   香草捂了捂脸,眼眶里含着眼泪却不敢哭出声来,见崔清走远了忙蹲下身子将荷包捡了起来追了上去。   没过几日,苏老太太就请了钱枫和钱枫的父母过府,让赵氏和钱氏作陪。   王云绣则是被苏老太太安置在了内室,这个位置既不会被人发现,却可以透过屏风隐约看清外面的情况。   苏老太太此举,也是想要让王云绣自个儿看看中不中意。   钱家三人被丫鬟恭迎着进了房间,钱母一瞧着苏老太太就笑着打招呼,夸赞了几句苏老太太精神抖擞、容光焕发,这才转头朝赵氏说道,“上次云姐儿及笄礼之后就没再见,今日瞧着芬兰妹妹可是越发的漂亮了,难怪能养出云姐儿那般既貌美又聪敏识礼的姑娘。”   赵氏从前这样的好话就听了不少,虽然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从钱母口中听到夸奖自己女儿的话心里也高兴,当即面上的笑意浓了几分,“钱家嫂嫂过奖了,贵府的公子才是风度翩翩,气宇轩昂呢。”   钱枫有些不好意思的向赵氏笑了笑,复而落落大方的向几个长辈见礼,这才又站在钱父的身侧。   “要说教子有方,我是顶顶佩服芬兰你和如霜妹妹的,几个孩子都是有出息的。”互相吹捧了一番之后,众人这才坐下开始寒暄。   此次也是钱氏在中间牵线搭桥,这会儿也是充当了活络氛围的角色,一时间万安堂里欢声笑语不断。   赵氏虽然刻意忍着了不让自己将视线过多的停留在钱枫身上,但那时不时飘过来的视线也看得钱枫有些不自然。   燕京城的身份尊贵的姑娘数不胜数,长得漂亮的也是一抓一大把,钱枫却觉得这些女子没有什么不一样的,娶谁都是娶。   只要能让母亲不在自己耳边啰嗦,女方又是个孝顺懂事的,成婚也未尝不可。 第四十一章 未来姐夫   来户部尚书府之前,钱枫就听自家姑姑和母亲,说起过无数次尚书府的这位嫡出姑娘是如何貌美博学,知书达理了。   小的时候钱枫倒是和这位表妹在一起玩耍过几次,不过七岁以后就没怎么再见过面了。算起来,他也已经有两三年没有再见过这位表妹。   听到姑姑将这位表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钱枫只不过问了一句她既然这么厉害、这么知书达理,怎么现在都还没定亲,就被自家姑姑说教的狗血喷头,甚至母亲也不说劝说两句,还在旁边时不时的补刀两句戳他这个儿子的痛处。   这位嫡出姑娘现在是个何许人也钱枫不知道,只知道这位若是真娶回了府,以后若是他敢对这位有丁点儿不好,别说是姑姑,只怕是自家母亲都不会放过他。   不过因此,他倒是真想要见一见这位只比自己小了几天的表妹了。只不过按照今天的情况来看,他应当是见不到本人了。   两家家长聊了一会儿之后,王明远才急匆匆的从外面到了万安堂,先向苏老太太请安之后,这才向钱家几人道歉,“实在是不好意思,有些事情耽搁了会儿回来晚了。”   钱父当即打了几句官腔圆了场面话,苏老太太见此也借口自己身子不适回内室休息会儿,将空间让给了两家父母。   钱母瞥了一眼守在一旁的儿子,想着接下来的话他不适合在场,直接将儿子给打发出去,让他出去转转尚书府,实际上是为了自己待会儿说话方便。   钱枫心领神会的出了房门,溜到院子里的一个阴凉的长廊边坐下歇凉。   等到屋里只剩下了王明远和赵氏,以及钱父钱母之后,双方这才正式开始推销自己的女儿/儿子了。   这边得了消息悄悄过来的徐嘉怡刚一进了万安堂的院门,就被万安堂的丫鬟瞧见了。   见到了徐嘉怡,丫鬟刚张了张嘴准备请安,就见着徐嘉怡竖起了食指抵在嘴边,「嘘」了一声示意她别出声。   丫鬟了然的点了点头,无声的行了一礼,靠近徐嘉怡后刻意的压低了声音问道,“姑娘,您怎么过来了?”   “听说钱枫表哥来了?”   “是,钱老爷和钱夫人也在。”   徐嘉怡点了点头,“人在哪儿呢?”   “这会儿正在屋里说话呢,不然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不用了,我在这儿瞧上一眼就成。”徐嘉怡摆了摆手连忙拒绝。   “姑娘,天气热,咱们先回去吧。”翠云一手撑着伞替徐嘉怡遮阳,一手捏了手帕抹了抹自己脸上的汗水,瞧着徐嘉怡晒得满脸通红有些心疼,忍不住出声说道。   “不妨事。”徐嘉怡摆了摆手,满不在意的回道,一边说着一边伸着脖子往屋里瞧去。距离隔得有些远,她也只能隐约看清钱枫的身形。   正在懊恼看不清楚的时候,却见着钱枫从屋里走出来了。徐嘉怡生怕被发现,吓得登时躲到了丫鬟的身后,避开了钱枫的视线。   等了一会儿之后才从丫鬟身后探出了头,徐嘉怡这才看清了钱枫的模样,开始认真打量着坐在长廊上的钱枫。   长得倒是眉清目秀,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若是和表姐站在一处倒是登对。   只不过人不可貌相,钱枫具体是个什么样的人,只不过见了一面,徐嘉怡这会儿也下不了定论。   想要见的人已经瞧着了,徐嘉怡交代了一声丫鬟不要说她来过这里的事情之后,撑着伞从万安堂院门外回嘉禧园,远远的就瞧着香巧站在院门口焦急的等着,徐嘉怡的心里一阵感动,香巧是怕自己偷偷去瞧钱枫被外祖母他们发现了受罚。   将伞从翠云手中拿了过来,快步上前将伞挪到了香巧的头顶上,“怎么不在屋里待着,外头太阳正晒呢。”   香巧自然的将伞从徐嘉怡手中接了过去,往徐嘉怡这边倾斜了些,“瞧把姑娘热的,翠云,快让人去打些温水来。”   “是。”翠云点了点头跟着进了嘉禧园,就吩咐厨房烧些温水送过来,好让姑娘沐浴凉快一下。刚刚出去走了一趟,自然是热的浑身是汗,黏黏的不舒服了。   徐嘉怡想了想舅舅和舅母的态度,猜测这婚事成的可能性至少有六成了。   天气热,厨房送水也快,前后不过一刻钟就已经送过来了。   整个人泡进浴桶的之后,徐嘉怡舒服的轻呼出声,缓缓闭上了眼睛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闲适的闭着眼睛的徐嘉怡忽然睁开了眼睛,有些奇怪的「咦」了一声。   前两天还围着楚长风转的崔清,这两天却是没有再出现在楚长风的面前了。   楚长风自个儿倒是没注意,只觉得少了这么个人日子过得更舒畅了,可徐嘉怡却是有些诧异崔清怎么会这么容易就放弃了,遂叫翠云去打听打听原因。   楚长风决定借住在尚书府的第二日,外祖母就在万安堂摆了家宴,让众人都认认人,相互认识一下。   那日崔清刚见着楚长风就时不时的往他身上瞟,等到外祖母介绍了楚长风的身份之后,崔清的目光就已经完全被楚长风吸引住了,一晚上都想着怎么引起楚长风的注意。   所以后面才有在花园里捉迷藏的一幕,只不过被她撞上了。   她当时因为自己一连好几次险些平地摔,还被楚长风给护住了,羞恼得厉害就先走了,也不知道后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不过倒是听翠云说崔清自那以后倒是经常寻了各种理由往楚长风的院子去,不管楚长风说什么都赖在那儿不走,连在徐嘉怡面前找存在感这事儿都不热衷了,见了徐嘉怡也只是打个招呼就走了,冷淡得厉害。   先前对楚长风那么热忱,这会儿却安静如鸡。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嘉怡担心崔清若是在背后憋着什么大招就麻烦了。   等到徐嘉怡沐浴完头发快要阴干的时候,翠云已经打探完消息回来了。   瞧着翠云的身影徐嘉怡微微有些诧异,“怎么跑的这么热,也不是什么要紧儿的事儿,你明日再去也是行的。”   元香倒了一杯水递给翠云,翠云咕咚两声就喝完了。   “没事儿,也不是很热。”翠云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将自己打听来的消息说了一遍。   原来崔清这几日之所以没有去打搅楚长风的原因,是因为她又换了个目标。   听说这几日嘉庆伯府的庶出三姑娘沐欢,日日请她过府说话,她也不嫌热几乎每天都早出晚归往人府里跑。   徐嘉怡摸着下巴想了想,约摸着崔清这是还没放弃打沐清风的主意呢。   左右事情与她无关,徐嘉怡只听了也就没再放在心上。见翠云浑身是汗,忙让她先去沐浴休息一下,再喝点儿藿香水,预防中暑。   光阴荏苒,岁月如梭。   王云绣及笄三个月之后,她的婚事基本上算是要定下来了。   两家父母对对方的孩子都挺满意,又都是知根知底的人,心里也放心。   不过徐嘉怡却是并不怎么放心。   前头还有一个知根知底的顾桐呢,不也照样闹出了事儿来。   徐嘉怡想了想,干脆直接去了正屋找赵氏,却没想到王云绣也在。   不知道大舅母在和表姐说什么,弄得表姐双颊绯红,见了她跟见了救星一样扑了过来,“一一来了,快坐。”   “大舅母,表姐。”徐嘉怡走了进门儿,有些犹疑那些话该不该说出口了。赵氏自然看出了徐嘉怡的欲言又止,细问道,“一一过来是有事?”   赵氏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赵嬷嬷,赵嬷嬷当即得令往屋里走去了,不多时抱了一个匣子出来。   赵氏接过匣子并没有打开,直接将匣子推到了徐嘉怡的面前。看着陡然出现在面前的匣子,徐嘉怡有些疑惑的看着赵氏。   “这里面都是徐府归还回来你母亲的嫁妆,银票,铺子的房契地契这些,还有那些金银首饰,都登记在册记录好了。不过也不多,只有你母亲出嫁时的三分之一了。”   赵氏出声说道,“这些东西本来早就应该给你的,这是后面忙起来就忘了归拢,前两日刚刚清算完。”   赵氏解释道,免得徐嘉怡多想。   王云绣在一旁见了自家母亲将这么多东西想要交给徐嘉怡,也没有吃醋和嫉妒。这些东西本就是一一母亲的,自然是应该给一一的,无可厚非。   她可没脸去贪这些东西。   闻言徐嘉怡看了一眼匣子,并没有打开,而是笑着将匣子又推了回去,“这些还是由大舅母暂时替我保管吧,这些东西在大舅母手里更有作用。”   不管多少,能让徐府退出这三分之一,也算是不容易了。   “我今日不是为了这个来的。”徐嘉怡咬了咬嘴唇,想到赵氏对自己这么坦诚,自己也不好再嗫嗫嚅嚅,直接出声问道,“大舅母,您真的打算将表姐许配给钱枫表哥吗?”   王云绣一听这话登时脸上就飞满了红霞,娇嗔了一眼徐嘉怡。 第四十二章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赵氏原以为徐嘉怡是为了徐府退回来的嫁妆来的,却没有想到问的第一个问题确是关于钱枫的,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何出此言?”   徐嘉怡捏着手帕,久久未出言。   “那日你在万安堂外也见着钱枫了,觉得他如何?”见状,赵氏没有再追问,反而是另起了一个问题。   原来那日大舅母早就发现她了,徐嘉怡在心中想道。   “世人都道钱家二郎学识渊博,洁身自好,若是明年下场春闱,定然能拔得头筹。他身份虽不高,但潜力大,燕京城里想要将女儿嫁给他的人也不在少数……”   徐嘉怡想也没想直接将外人对钱枫的评价客观的说了一遍,还没有说完就被赵氏抬手打断。   赵氏认真的看着徐嘉怡,“我是让你说你觉得他如何,不是听你夸他的。”   徐嘉怡有些诧异,歪着脑袋想了想,“一一那日只远远的瞧了他一眼,瞧着他的确如外人说的那般温文尔雅,但是不是博学多才就不知道了。   我也没觉着他不好,就是想问问舅母可是将他的情况都打探清楚了。若是这亲事再出了差错,只怕外人要说闲话了。”   哪怕不是王云绣的错,一连两次夫家都不好,那王云绣的名声也算是坏了。   所以必定是要稳妥再稳妥,否则到时候就算有什么,表姐也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嫁过去了。   她不想表姐受委屈。   所以即使明白今日这些话依她的身份本不该说也都说了。   赵氏这才明白徐嘉怡的心里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纵然他们极尽的宠着一一,可不知怎的还是养成了一一这敏感的性子。   这些想法也不知道在她心里埋了多久了,那日偷偷去万安堂,也是担心自己的表姐所托非人,想要亲眼瞧一瞧吧。   这孩子,向来都是考虑他人比自己多。   赵氏忽然有些心疼的拉着徐嘉怡的手,“一一,人的确不应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可也不用对它耿耿于怀。你要学会从中汲取经验,触类旁通。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种是要不得的。”   “我明白,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大舅母要这么着急的将婚事定下。”徐嘉怡说着垂了脑袋,“表姐才刚刚及笄,尚书府也不是养不起一个女儿……”   王云绣轻轻握住了徐嘉怡的手,冲她笑了笑。徐嘉怡反握住她的手,“表姐,我不是想要搅合你的婚事,我只是担心……”   “我明白。”王云绣笑着摸了摸徐嘉怡的头发,“我都明白,你我姊妹,何须多言?”   两人相视一笑。   为何要这么着急应下,这一件事情赵氏并没有和两个女儿说过,可她心里却是火急火燎。   要说为什么,还与那日长公主设赏花宴有关。长公主那日留了她说话,暗示过自己,她是有心思将王云绣指给三皇子或者四皇子的。   宫中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赵氏实在是不忍心自己的女儿去受苦。   皇上虽然如今正当壮年,可好几位皇子都已成年,太子之位又一直悬而未决,几位皇子皆是互不相让,明争暗夺。朝廷之上的局势瞬息万变,赵氏是不想自己的女儿掺和进去的。   所以当即找了个理由,说云绣已经在相看人家了,虽还没有定下,可两家已经是心照不宣,只待走后面流程了。   长公主这才略带遗憾的放了她回府。甚至她还看出来长公主是更有意一一,只是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没提。   话既已经说出了口,赵氏一回府就将之前一直犹豫未决的钱枫纳入了备用名单,当即就找了钱氏说明想要见一见钱枫再做决定。   如今双方都瞧着不错,赵氏也是下了心思打听了的,钱枫的确是个不错的。   这也是为什么赵氏想要尽早定下来的原因,是怕自己晚了,到时候宫里来了旨意就无力为天了。   “此事我自有我的打算。”赵氏摆了摆手,看着两个小丫头并不想将原因告诉他们。   看了一眼王云绣,一脸认真的询问道,“云绣,你再认真的想一想告诉母亲,你愿意嫁给钱家二郎吗?”   钱家二郎就是钱枫。   “嗯。”王云绣羞红了一张脸,细弱蚊蝇的应了一声。   “那就好。”赵氏心下稍松,“不过今日我有一个道理要告诉你们两个。一一,你并没有见过钱枫,为何对她有偏见?”   徐嘉怡抿着嘴唇看着赵氏,就见赵氏继续说道,“我们每日都要见不同的人,有些人却是只听过他的名字并未见过真人,只能从外人传的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他的形象。那我们要如何确定这个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我们虽是女眷,但每个人的身份不同,我们对其的态度也不相同。如肖雪儿,她虽行事不耻,但依旧能够在圈子里如鱼得水,你们可知为何?”   “大舅母的意思是?”徐嘉怡有些疑惑的看着赵氏。   王云绣也是一脸迷茫的抬头看着赵氏,“所以母亲的意思是要学会区别对待?便是不喜也不能显露出来。”   “没错。”赵氏点了点头,“当你的身边的人越多时,你所需要维护的人际关系也就越复杂,你就越不能简单的将他们一视同仁,区别对待才能保持平衡。”   见两个丫头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赵氏直接举了个例子,“当初陈萱那丫头也被他们传得极为不堪,你接触了一番之后,以为如何?”   徐嘉怡有些疑惑的睁着眼睛看着赵氏,有些不太能懂她的意思。   王云绣看着徐嘉怡忽闪忽闪的大眼睛,一脸萌样的盯着自己不由得轻笑了一声,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母亲虽是在教导一一,何尝又不是在教她做人的道理?   徐嘉怡歪着头想了想,“我原以为陈萱是个莽撞冲动的,可实际接触以后才发现她虽然冲动,可做事前也会衡量利弊,行事也让人拿捏不出丝毫错来,叫人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没错,这就是陈萱的能力。当你新到一个环境或者新认识一个人时,凭借第一印象和从别人那里听来的道听途说,很难对一个人进行判断。你要做的应该是一点点的去接触他,做出自己的判断。”   赵氏认真的看着王云绣和徐嘉怡两个小丫头,摸了摸他们的脑袋,“不要相信别人的嘴巴,要相信自己的心。但更重要的是,做事不可太满,需得留三分余地。”   “如肖雪儿这般过河拆桥人,不过是作茧自缚,迟早会自讨苦头。你们虽然心里不喜她,但也不可如她一般对她落井下石,若如此,你们与她又有何区别?捧高踩低,落井下石,都是小人做法。”   赵氏一提起肖雪儿,徐嘉怡和王云绣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皆是想起了长公主赏花宴上的那事儿。   两人脸色僵硬了一下又瞬间恢复,徐嘉怡嗫嚅着看了一眼赵氏,见王云绣对自己微微摇头又住了嘴。   徐嘉怡眨了眨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明白大舅母的意思了,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这孩子!”赵氏被徐嘉怡的这句话弄得哭笑不得。   话虽是粗俗了些,可意思倒是没错。瞧着外面天色已经渐晚了,赵氏也不好久留,派了身边的赵嬷嬷送徐嘉怡回嘉禧园去了。   翠云提了灯,瞧着徐嘉怡有些严肃的面色,小声说道,“姑娘,奴婢有一事不太明白。”   所有人都有一个奇怪的脾性,那就是对丑陋肮脏的事情比对那些美好的事情更有兴趣,尤其是燕京城的这些人。   谁家出了什么丑事,他们总能在第一时间得到消息,只要无关自己的利益,他们就会看热闹看得津津有味。   殊不知有一日或许自己也会成为别人眼中的热闹。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徐嘉怡陷入了自己的沉思中,听了翠云的话不由得抬眸,“嗯?”   “为什么大家都喜欢喜欢捧高踩低,落井下石?”   “因为人们总喜欢用他人的不幸来衬托自己的幸运,以他人的不洁来衬托自己的高洁。”   翠云恍然大悟。   回了嘉禧园以后,徐嘉怡躺在床上思索着赵氏今夜说的话。   忽然响起了什么似的唤了一声翠云。翠云当即从外间进来,“怎么了姑娘?”   徐嘉怡眼眸微转,抬头问道,“大表哥明日可在府里。”   “大少爷明日应该不会出府,应当是会在书房看书练字呢。”   翠云有些微楞,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起大少爷来了。少爷们平日里都养在前院里,再加上几个表哥表弟都在国子监读书不常回家,所以徐嘉怡这些年来与他们接触都不多。   男女有别,多少表哥表妹最后都成了夫妻的。徐嘉怡自觉自己对几位表哥都只是兄妹之情,没有男女之情的,遂也注意着保持距离,免得惹人闲话。更何况如今大表哥已经成婚,她更是应该注意,免得嫂嫂不高兴。   不过尽管如此,几个兄弟姊妹之间的关系也没有因此淡薄。王凌他们在外时得了什么好玩意儿,总会派人送一份过来。   徐嘉怡点了点头,让翠云明日去将王凌请过来坐坐。翠云应了声,退了出去,翌日一早就将王凌请到嘉禧园来了。 第四十三章 嫂嫂有喜了   王凌听到翠云说徐嘉怡有事请他过去一趟的时候还有些讶异,倒是一旁的海氏听了应了声,让翠云稍等一会儿,先让王凌换身衣裳就去。   翠云颔首称是,略等了会儿。   瞧着迎面走来的王凌,饶是徐嘉怡也不由得称赞一声她大表哥。   锦衣长袍,玉冠束发,身姿俊逸,甫一出现在门口,院子里的小丫鬟都忍不住偷偷往他身上看。   人人都说姑娘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多,可那时王凌还没定亲的时候,才是让媒婆险些将门槛给踏破了。   赵氏那两年是忙得脚不沾地替王凌相看,最后才定下了善解人意、蕙心兰质的海氏,两家算是门当户对。   “表哥坐。”徐嘉怡先坐下了,伸手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翠云送了热茶上来,知晓徐嘉怡有事要和王凌商讨,奉茶完了之后就招呼屋内的丫鬟退下去了,还顺手将房门带上了,自己则是守在了屋门外候着,以防徐嘉怡有什么吩咐能听到,也有防止其他人偷听的意思。   王凌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徐嘉怡,低头抿了一口热茶,拇指在杯沿上摩挲,“一一今日特地将我叫过来是有什么事?”   “听说表哥这段日子常去清越坊。”徐嘉怡笑眯眯的看着王凌出声说道,语气就像是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却听得王凌的身子一顿。   片刻过后,王凌将茶盏放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闷响。两兄妹四目相对,在对上徐嘉怡那双笑盈盈的眸子后,王凌不自然的轻咳了一声,“表妹从哪儿知道的?”   徐嘉怡但笑不语,王凌见了也知晓她不会说了,解释了一句,“听闻大理寺有个职位有空缺,我这不是想要通通关系嘛,可没有胡来的。你可千万别和你嫂嫂说。”   王凌也不是故意想瞒着海氏,只是她生性就多愁善感,遇事总是闷在心里不说,王凌怕她心里难受,再自己把自己给闷坏了。   更何况他是真没胡来,去清越坊也只是作陪,听听小曲儿看看歌舞,姑娘他是真的一个都没碰!   “我知道。”徐嘉怡点了点头。   王凌的妻子海氏嫁入府里快三年了,一向都不爱凑热闹,闲来无事的时候回去外祖母那边坐坐,或者跟着大舅母学学管家事宜,对于大表哥的事很少过问。夫妻两个相敬如宾,倒也没红过脸。   唯一的遗憾可能就是没有孩子这事儿了。徐嘉怡得空的时候,偶尔也会挑了王凌不在府里,和王云绣两人去海氏的院子里说说话,就当是解闷儿。   王凌瞬间放松了下来,“那你找我来是……”   “是有一件事情想请表哥帮忙。”徐嘉怡动了动手示意王凌将头偏过来,附耳在他耳边嘀咕了一阵,眼见着王凌的脸色一点点的变得严肃起来。   等到徐嘉怡说完以后,王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徐嘉怡的神色,见她坦坦荡荡的直视自己,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刚刚听错了。   “你想让我找个女人去勾引钱枫?”   徐嘉怡点了点头,“是。”   “为什么?”王凌刚刚将这话问出了口就明白了徐嘉怡的意思,前头顾桐便是和清越坊的姑娘好上了抛弃了她妹妹。   如今一一应该是怕钱枫也是这样见色起意的人,所以想要试探一番。   王凌不明白好好的姑娘怎么脑子里会想这些东西,已经打好的主意等会儿回去要找赵氏说一说,让她好好教导教导一一。   见王凌露出恍然的神情,也没有拒绝自己,徐嘉怡这才放了心,“请表哥替一一保守这个秘密。”   徐嘉怡和王凌正说这话,就见着大表哥院子里的小厮急匆匆的过来,但面上却看不出丝毫急色,反而是满脸笑意。瞧着王凌当即就跪地道喜,“恭喜大少爷,少夫人有喜了。”   “嫂嫂有喜了?”徐嘉怡楞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扬唇笑着看向一旁乐傻了的王凌,“恭喜大表哥了。”   正屋离前院要近些,所以当徐嘉怡和王凌两人到的时候,王云绣和赵氏他们已经在了,正陪着海氏说话。   见自家丈夫回来了,海氏笑意研研的站起了身子,笑着和徐嘉怡打了个招呼。   海氏笑的眉眼如画,一双眼睛灿若星辰,看一眼都能被吸进去似的。   她本就是个温婉的女子,此刻又得知自己有喜了,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母爱气息,让人忍不住的想要亲近。   “夫君……”   王凌伸手小心翼翼的扶着海氏坐下,看了一旁海氏身边伺候的丫鬟,叮嘱出声道,“小桃,我平日不常在家,少夫人如今怀孕了你可要仔细些伺候,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尽管去找夫人,一切以少夫人为重。”   “是,奴婢省得的。”小桃点了点头。   姑爷对自己姑娘好,小桃也是高兴的。   其实就算是姑爷不提醒她,她也会好好照顾姑娘的。   旁边的赵氏和王云绣瞧着自家儿子和哥哥从进门儿到现在连个眼神都没往自己这边瞟,眼里只有自家娇娇儿媳妇儿,不由得抿唇偷笑。   王云绣则是在心中暗想,哥哥和嫂子的感情可真好,真希望以后她也能这样。   想到此王云绣忍不住的红了脸,这还没嫁人呢怎么就想到这儿去了,遂摇了摇头将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赶了出去。   苏老太太嘴里一直念叨着「菩萨保佑」的欢喜模样走进了房内,瞧着海氏眉开眼笑。   众人均是起身行礼,海氏刚要站起来就被苏老太太拦住了,“你如今可是我们尚书府里的宝贝,可要仔细着,不用行礼了。”   如今月份还小,海氏倒没觉得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也不好驳了老太太的心意,微微颔首行礼,“谢祖母。”   “大夫怎么说,多少天了?”   “两个月了。”海氏红了脸,低着头回道。   她大部分时间月事都不太准时,上个月月事没来也没往这上面想,毕竟都成婚四年了,没有任何避孕措施都没有怀上。   若不是她觉得有些不舒服小桃非要去请个大夫来,她还没有发现自己肚子里已经有一个小生命了。   听说女子前几个月最易流产,若是真因为她的疏忽失去了这个孩子,那她真是不能原谅自己了。海氏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勾唇一笑。   “都两个月啦?”苏老太太诧异的看了一眼海氏的肚子,这肚子一点儿都没显,她还以为月份浅才一个月的样子呢。   更何况府里每月都有大夫来请平安脉,上个月也没听大夫说有喜的事儿,怎么……   罢了,想那些做什么,只要是好事就成。   “你如今也是双身子的人了,饮食上面也要注意些。”苏老太太说着瞥了一眼一旁的王凌,“你这几个月也不要总往外面跑,多陪陪你媳妇儿。”   “孙儿知道了。”王凌连连点头。   “就是,凌儿,你媳妇儿正是孕期,你可要多让着她些。”赵氏也在一旁补充,颇有些感慨,“怀胎产子,可是一个女人最难的一段日子了。”   王凌目光灼灼的看着海氏,“放心吧母亲,儿子省得的。”   儿子从来没有让她担忧过,赵氏也就没有再说。看着众人笑道,“前些日子景王府的王妃替七姑娘做百日宴的时候,我也去凑了个热闹。那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逢人就笑,可讨人喜欢了。”   “那日我就想着什么时候我也能有个这么可爱的小孙孙,没想到今天愿望就实现了。你说巧不巧,我可真应该去景王府感谢景王妃呢。”   景王妃一连生了两个儿子,算上那些个庶子也有六七个了,却没有一个姑娘。   景王妃一心只想要得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如今四十多岁高龄诞下了七姑娘,可稀罕了。   景王妃那是先生了好几个儿子才得了女儿自然欢喜,谁不想凑成一个「好」字。   如今婆婆、祖母都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关注颇多,若最后只得了个女儿……   见海氏面色有些怔松,赵氏想了想刚刚自己的话,忽然明白了海氏在想些什么。   上前拉着她的手温柔的出声,“你也不必多虑,只管好好养着就是了。无论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都是我们尚书府的孩子,我们都喜欢。”   众人围着海氏说了好些话,有经验的苏老太太和赵氏两个向海氏传授经验,要注意些什么之类的。   没经验的几个小辈都好奇的往海氏的肚子上瞟,羞得海氏从开始到现在都是满脸通红没降下来过。   “少夫人,安胎药熬好了。”小桃一边说着一边端了一碗汤药走了进来,安胎药是刚刚才熬好的,此刻碗上方还冒着热气。   海氏瞥了一眼见有些烫,伸手指了指桌子让小桃将碗放上去,“先搁着吧,放凉些再喝。”   “凉了药效就不好了。”小桃小声嘟囔了一句。   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海氏皱眉,“拿过来吧。”   海氏怕苦,捏着鼻子皱着一张脸,一口气将安胎药给喝了下去。   尽管如此,还是感觉到了苦味在嘴里散发开来的痛苦,脸色更是难看了些。   “吃颗蜜饯就不苦了。”王凌说着往海氏的嘴里塞了一颗蜜饯。 第四十四章 沐欢来府   瞧着夫妻两个两眼情深,其他人也不好再留在这里当电灯泡,纷纷找了理由回去了。徐嘉怡也跟着众人告辞。   待到送走了众人之后,海氏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王凌见了问道,“困了?”   “有点。”   “困了就去睡会儿吧。”说着王凌扶着海氏躺在了床上,自己则是坐在床沿边上陪着。   海氏睁着眼睛看了看王凌,将视线挪到自己的肚子上,“夫君,你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都喜欢。”   “那更喜欢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王凌替海氏理了理鬓边的头发,柔声道,“别胡思乱想的,您生的我都喜欢,男孩女孩都行。快些睡吧,我陪着你。”   得了这话,海氏心里终于松了些,当即点了点头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这边回去以后,徐嘉怡就觉得头晕晕沉沉的,身子也是软绵绵的没有力气,有些颓靡的倚在软塌之上,迷迷糊糊的睡着。   翠云以为徐嘉怡是累着了想要小憩一会儿也就没打扰,可没有想到一连一个时辰过去了,眼看着就是用午膳的时间了也没见徐嘉怡醒过来,不由得靠近小声的唤道,“姑娘,醒醒。”   “嗯?”好一会儿之后,徐嘉怡才费力的睁开眼睛瞥了一眼翠云,复而又将眼睛闭上了,“翠云,我头有些疼。”   “头疼?是不是病了?”翠云一听当即急了,抬手摸了摸徐嘉怡的额头,触手的灼热让她心里一慌,站起身就要让人去请大夫。徐嘉怡弱弱的又补了一句,“别吵嚷,从后门儿去请大夫。”   嫂嫂刚刚才诊脉有喜,她这个时候再大张旗鼓的请了大夫过来,怕嫂嫂心里多想,觉得她是故意想要刷存在感争宠。   不多时大夫就过来瞧了,把脉又观察了一下面相,就说徐嘉怡没什么大问题,可能是中暑了,好好休息一下别再出门晒着太阳就行。   翠云不放心,让开了些清热解毒的药方才将大夫从后门送了回去。   没过多久,元香就端了一碗汤药进来。也不用元香多说,徐嘉怡看了一眼端过来一口饮尽将碗递还给元香。   药里面加了些安眠的成分,虽然才醒没多久,喝了药之后徐嘉怡还是感觉困倦,遂回了床上躺着休息去了。   等到再醒过来的时候才发现屋里已经黑了。   透过窗户往外看了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随意叫厨房做了些宵夜送过来,徐嘉怡吃了两口之后也没胃口就不想再吃了,在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的劝说下又多吃了两口才放下筷子。   晚间天凉,徐嘉怡也睡得饱饱的不想再躺着,遂领着两个丫头在院子闲逛歇凉,亥时的样子才觉得困意来袭,回了房间休息。   第二日一早,接到崔清邀请她去她院子里小聚的时候,徐嘉怡还有些诧异。   问了来报信的丫鬟除了邀请了她之外还有哪些人,得知除了府里的几个姑娘之外,还有嘉庆伯府的三姑娘沐欢,以及其他几个与崔清交好的姑娘也在受邀之列。   虽然才下过雨降了温,外面空气也新鲜得紧,但徐嘉怡并不想出去凑热闹。   表姐的婚事定下来了,就在明年春天,徐嘉怡如今更想自己呆在屋子里忙着将送给王云绣的锦帕给先绣好。   她的女工虽不算差,可这工程量大,需得费些时间,所以现在就已经开始备着了。   表姐这些日子也需得留在房里学习出嫁后要会的规矩,还得替自己绣些东西,也没空出来。   表姐也不去,她和那些个姑娘也不熟,再说她还中暑着呢,还是不去了。   徐嘉怡想得挺好,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她这边不想过去,一大早,半个时辰内那边崔清却是派丫鬟来请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翠云都有些恼了,不明白这崔清是听不懂话还是怎的,姑娘都已经说了不去了,她怎么还派人过来。   瞧着来传话的香草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她若是不去只怕香草又要被崔清责骂了。   “你家姑娘可有说为何要请我过去?”   “是……”香草有些为难的顿住了声音,抬眸悄悄看了一眼徐嘉怡的脸色,见她正浅笑盈盈的看着自己,紧张的心情不由得放松了些,顿了顿回道,“是沐姑娘想要见您。”   “沐欢?”   香草点了点头。   徐嘉怡将手中的绣了一半的绣绷递给身旁的翠云,翠云当即颔首将绣绷收拾到了针线盒里去,转身扶着徐嘉怡站了起来。   徐嘉怡走出房门的时候见着香草还愣怔的站在远处,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   “还愣着做什么,你不是要请姑娘过去吗。”见香草傻乎乎的站着,翠云有些无奈的出声。   香草这才明白徐嘉怡的心思,脸上迸射出一抹欢喜,忙颔首行礼追了上去带路。   这边崔清刚刚接了三位姑娘进府,带着他们转了一圈尚书府之后才将人带到了自家院子里小憩。   这才刚刚进了院子,沐欢的眼底闪过一抹嫌弃之色,“听说尚书府里除了你之外还有一位表姑娘,怎么,她也是住在西厢房里?”   倒不是说西厢房不好,只是西厢房是留给客人住的,没有做主人家的住这边的道理。   崔清一听脸色不由得红了红,“一一妹妹受祖母的喜欢,怎么会像我一样住在西厢房,她有自己院子的。”   “都是表姑娘,你们尚书府怎么还区别对待。”沐欢嗤笑一声带着几分嘲讽意味,扭头看了一眼红着眼眶的崔清,替崔清抱不平,“你也是太好欺负了,不然何至于在这西厢房里住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那个徐嘉怡给王尚书他们灌了什么迷魂药……”   “不过是一个借住在舅家表姑娘,还真把自己当成一个千金小姐了。这人贵有自知之明,什么样的身份就配什么样的东西,一个表姑娘,呵,说好听是个主子,说难听的那就是个打秋风的……”   虽然沐欢这话是在替自己说话,可也将崔清骂了进去。瞧着崔清的脸色有些难看,李家姑娘忙出声打断沐欢的话,打圆场道,“沐姑娘,这是在尚书府里呢,还是少说两句吧。崔姑娘是邀请我们来赏荷的,不知道荷花在哪儿?”   崔清朝李家姑娘感谢的笑笑,应声道,“就在花园里,我带你们过去。”   几人正欲往花园里去,刚转了身子就看着突然出现的徐嘉怡,崔清的心登时提了起来,悄悄伸手扯了扯沐欢的衣袖。   沐欢有些不悦的止住了声音看向崔清,却见她给自己使眼色有些疑惑,寻着视线看过去才发现了徐嘉怡正站在院门口的位置。   “哟,这不是徐大小姐吗?!”沐欢眼眸微挑,“徐姑娘的脸面可真大啊,需得丫鬟三请四道的才肯过来。怎么,徐姑娘是觉得看不起我们几个,觉得我们几个不配资格请你过来叙话?只有像长公主这样的贵人才能请得动徐姑娘?”   “没想到徐姑娘年纪不大,这爱慕虚荣、唯利是图倒是学得十成十。不如徐姑娘教导一下我们是如何讨得别人欢喜的,也好让我们学学。”   这番话嘲讽意味不言而喻,沐欢也完全没有掩饰,甚至说话的时候还特意往徐嘉怡这边瞟了几眼。   赏花宴之后,徐嘉怡倒是十天半月的会往长公主府去一趟,陪着长公主说说话。没想到在这些人的心里竟是这样看待她的。   “身为伯府的姑娘,却恶意造谣中伤他人,说些不堪入耳的话,沐三姑娘的教养可真是好呢!我倒是想向伯夫人请教一下,沐三姑娘的规矩是像谁学的。”   徐嘉怡唇角微勾,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可那双眼睛逐渐凝聚起来的寒意,却让人在如此炎热的夏天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你!”沐欢气的面色铁青,伸出食指指着徐嘉怡的鼻尖儿,气的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她虽是个庶女,可向来都是人捧着的,从来没有人敢在她面前当面指责她没有教养。   崔清迈步上前,刚想要再说什么就看到徐嘉怡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抿了抿嘴,有些不悦的住了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沐欢是她邀请过来的,虽然她也看不上她装模作样,指手画脚的样子,但如今还有用得着她的地方才耐着性子哄着她。如今听着徐嘉怡指桑骂槐,崔清心里也是舒服的。   “好了好了,都是好姐妹,大家都少说两句。”崔清哄着沐欢,忙出声打圆场道,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才带着众人往花园的凉亭里去赏荷去了。   尚书府的花园里有一个小湖,里面种了些莲藕,在夏天的时候连绵不断的荷叶在微风轻拂中翻腾,亭亭玉立的荷花含苞待放,远远的都能闻着荷花的清香,让人心旷神怡。   莲花虽美,但徐嘉怡最喜欢的是结了莲子的时候,放一艘小船下湖泛舟,晃晃悠悠的去折莲蓬才是真的让人心情愉悦。 第四十五章 看上哪个拿哪个   崔清名义上是叫众人来赏荷的,可徐嘉怡却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不过那都不关她的事儿,她也没有兴趣去揣测她的心思。   在场的众人面上虽是笑着的,可心里各自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他们要去的地方说是凉亭,其实是一处水榭,就修筑在池塘边上。   近日天气虽热,可池塘边上的风倒是较其他地方要大些,吹着也凉快。   旁边有一棵大树正巧将水榭笼罩在阴影之下,的确是炎炎夏日里难得的一个好去处。   到了水榭,刚坐下就有丫鬟上了茶水点心。   沐欢端起一杯茶水放在鼻尖轻嗅了一下,试探着抿了一口,眼睛亮了亮,“你这水里泡的是什么花茶,闻起来挺香的,口感也不错。”   “是辛夷花。”崔清见她欢喜心中很是满足,这种被肯定的感觉让她有些飘飘然,“辛夷花有排毒养颜之效。如今夏日喝了正好,能消暑清热。你若是喜欢,等会儿我让丫鬟给你包两包你带回去喝。”   崔清说着朝身边的丫鬟使了一个眼色。   瞧着崔清如此识趣儿沐欢的脸色好看了些,今日来的都是身份不如她的,自然要以她为尊,哄着让着,除了那个徐嘉怡。   想到这里,沐欢冷着一张脸狠狠的剜了一眼徐嘉怡。   徐嘉怡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低头喝着自己的茶,将沐欢忽视得彻底。偏偏这样的神情,更是惹得沐欢怒火中烧。   “这地儿倒是清雅,不仅凉快,还能闻着荷花的淡淡香味。”   张家姑娘是几人中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这会儿却是难得的出声说话。   “我瞧着那朵粉的荷花倒是不错,你去给我摘了来。”瞥了一眼张家姑娘,沐欢伸手指了指池塘边上的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朝身边跟着的丫鬟吩咐道。   那花苞离岸边还有些距离,直接伸手是够不到的,想要采到还不容易。然而沐欢身边的丫鬟却不敢反驳,看了一眼就应声退了下去。   徐嘉怡忽然站起身来,“表姐,我忽然想起了还有事没做完,就先告辞了。”   “刚来就要走,这……”崔清刚要说什么就被沐欢打断,“人家不乐意和我们待在一块,想走就走呗。”   “古人有云,荷花品性高洁,有「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美誉,确实是值得我们好好学习的。”徐嘉怡说完之后不再理会身后的崔清,转身施施然的离开了。   见徐嘉怡走了,崔清紧绷的身子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垂在大腿之间的手慢慢收紧,指甲深深的陷入肉里却好似没有痛觉似的,咬牙道,“徐嘉怡,你等着,我不好过,你也不想好过。”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这指桑骂槐说谁呢!”   “沐姑娘你先别生气,徐姑娘她不是这个意思……”   身后吵吵嚷嚷的声音渐渐小了。   徐嘉怡绕步往刚刚沐欢身边的那个丫鬟离开的方向而去。见那丫鬟左右看了看,低头将裤管挽了起来,慢慢的摸索到了湖边。   徐嘉怡看了一眼距离岸边约摸着有一两米远的荷花,在丫鬟就要趟入水中的时候忽然出声,“你是打算直接下水过去摘吗?”   突然听到旁人的声音,丫鬟吓得登时将脚缩了回来,回头去看。见是徐嘉怡忙俯身行礼,“见过徐姑娘。”   “你是打算下水吗?”徐嘉怡没回答丫鬟的话,将自己的问题再问了一遍。   丫鬟垂着脑袋,半晌才回了一声「是」。   “这池塘里淤泥不少,水也不浅,你这么下去怕是有危险。”翠云当即回道,“更何况你下水必定会沾湿衣裳,你等会儿怎么换洗?”   丫鬟咬着嘴唇低头不语,她当然知道这些,只是自家姑娘的性子……   徐嘉怡侧眸看了一眼翠云,“去让阿福过来一趟。”   “是。”   待到翠云离开了,徐嘉怡这才看向那个丫鬟,顿了顿才出声,“阿福是个男子,你先将鞋袜穿好吧。”   见丫鬟没动,徐嘉怡又补了一句,“阿福会水,等会儿让他下水帮你摘,你就在岸边等着就行。”   闻言丫鬟这才明白了徐嘉怡的意思,向徐嘉怡道了一声谢,缓缓将鞋袜都穿好了。   默了默看着徐嘉怡道,“徐姑娘,我家姑娘说话直,若有什么得罪徐姑娘的地方,还请徐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一盏茶不到,翠云就已经将阿福带过来了。看着沐欢的丫鬟拿了采下来的荷花回水榭,徐嘉怡这才转身离开。这边离万安堂也不远,徐嘉怡干脆拐弯直接去了万安堂。   离王云绣的婚期越来越近了,嫁妆什么的也要收整起来了。   苏老太太这几日都忙着查看自个儿的私库有些什么东西,打算从中选了合适的就给王云绣当添妆了。   有高兴的事情要忙,苏老太太这两天的精神头都要好很多,忙忙碌碌一整日也不觉得多累。   苏老太太出身虽然不是燕京城中的贵女,可这么多年混迹燕京城,手里攒下的宝贝不计其数。   平日里她也懒得打理这些东西,都是交给底下的人去管。如今要给自家孙女儿攒嫁妆,倒是又花了心思将这些东西又接手过来了。   瞧着徐嘉怡过来苏老太太忙放下手中的册子,让那些丫鬟们都停一停先站到一旁去别忙收拾,看向徐嘉怡道,“一一,你来的正好,我正要让苏嬷嬷去找你呢。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喜欢的,看上了什么都拿走。”   说完了以后又埋头去看手里的册子去了,时不时的和苏嬷嬷小声说着些什么。   这些年外祖母也明里暗里赏了她不少东西,她看得出来外祖母此刻高兴,遂应着她的心思随意挑了一件儿,让翠云拿着。自个儿则是踱步到了苏老太太身边,往她手里的册子看了一眼。   觉察到身边有人,苏老太太微微偏头就看见了徐嘉怡,瞥见翠云手中只抱着的一个盒子,苏老太太有些不悦,“怎么就挑了一个镯子,多挑些。”   “一个就够了,外祖母您又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您可没少给一一好东西。”徐嘉怡嬉笑一声搂着苏老太太的手臂撒娇卖萌,“更何况外祖母您这儿的东西太好了,一一怕戴出去遭人惦记。”   “燕京城里哪家的姑娘穿的戴的不是顶顶好的,外祖母的这些东西算不得什么的。”见徐嘉怡没有再去挑选的意思,苏老太太干脆自个儿过去选。   看着这个珠花觉得合适就塞到了徐嘉怡的怀里,看到那个步摇觉得不错又塞到了徐嘉怡的怀里,徐嘉怡还没有反应过来呢,就已经被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瞧着怀里随时都可能掉落的盒子,徐嘉怡忙道,“够了,外祖母,真的够了。”   苏老太太意犹未尽的扭头看了一眼徐嘉怡的怀里,见的确是不少了才点了点头收了手,让苏嬷嬷帮着元香将东西规整一下,等会儿直接带回嘉禧园去。   徐嘉怡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可真怕祖母将这些东西都塞给她了。   “哪有姑娘嫌弃自己首饰多的。”苏老太太抬手点了点徐嘉怡的眉心,无奈的摇了摇头,“也就在府里当姑娘的这几年轻松自在,你还不知道好好珍惜。”   别人家的姑娘向来都是喜欢这些金银首饰,也不知她家这个性子是随了谁,偏偏对这些半点儿都不上心。你不去替她打整,她是绝不会自己提起的。   “外祖母……”徐嘉怡将怀里的东西递给了翠云,自己则是拉着苏老太太的手臂撒娇,“这不是有外祖母替一一操心这些事儿吗?我若是都自个儿上心了,那外祖母不是闲着了?”   “合着你还是为了外祖母考虑。”   徐嘉怡嬉笑一笑,打滚卖萌逗得老太太笑声不断,留着徐嘉怡用了晚膳以后才将人送了回去。   苏老太太没觉得给自己孙女儿衣裳首饰这事儿需要瞒着的,所以直接派了苏嬷嬷先将东西送到嘉禧园去。这边苏嬷嬷还没回万安堂呢,府里各院的人都收到消息了。   其他院子里的人都还好,便是怀了孕的少夫人海氏也没觉得吃醋。   老太太拿自个儿私房里的东西补贴自家孙女儿,没什么不对的,她愿意给谁就给谁,又不是从公中出账。再说老太太以前也没少往她这边送好东西。   唯一觉得心里不平衡的就是崔清和崔氏了。崔氏虽然不高兴,但也不敢直接去找老太太闹,只能不停在崔清耳边念叨。   崔清本来就不爽,再听得自家母亲念叨个没完没了也火了,“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你要是不服去老太太面前说去啊,在这里说有什么用。”   崔氏被崔清突然的出声骇得一愣,默默的住了声没再出声。   见崔氏这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崔清更是心烦意乱。若是她有个好母亲,完全不用像现在这样自己辛辛苦苦的替自己打算。   崔氏自知自己拖累了女儿,没能给女儿一个好的出身。可这事儿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啊,她还恨她母亲没能让她出身名门呢。 第四十六章 看望表嫂   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穷。   她好歹是她的母亲。   但在燕京城呆久了,她也知道哪些贵女们是如何被教导的出来的。   因着心里对崔清愧疚,再加上以后也只能指着自己这个闺女儿,所以大多时候崔氏对崔清都是极其宽容和宠溺的,能力范围内能满足的要求也都尽量满足了。   “清儿,这个月我们的月例银子又花超了,今日你请嘉庆伯府和李府、张府的几位姑娘来,咱们又往里贴了好几两银子,你看你这个月能不能少去嘉庆伯府几次……”   每次去嘉庆伯府少不得要买些沐欢喜欢吃的糕点,或者是其他一些时新的玩意儿,总要花个一二两银子,她们这几个月以来都是入不敷出,花了好些以往攒下来的银子了。这些银子可是她的养老钱,每次往外拿钱都心疼死她了。   但女儿说这是投资,只有她以后嫁的好了,才能有更多的银子来孝敬她。这么一想,崔氏咬咬牙也就都给了。   得亏是住在尚书府,每个月还能从公中得几两月例银子,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工钱也是从公中出的,不用她们花钱。   再加上逢年过节,或是遇上什么喜事儿老太太他们高兴是总赏些衣裳首饰之类的,也能换些钱,否则别说是攒钱了,连够不够花都不知道。   “前两日姨母不是才发了月例银子吗?”崔清忍不住皱眉。   “是发了,可那也不够啊……”   “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总共如今余留的银子还有大约一百两的样子,但崔氏却没有打算实话实说,装模作样想了想伸手比划了一个一和五。   “只有一百五十两了?”   “不不不。”崔氏连连摇头,“是十五两。”   崔清气得险些将手里的茶杯扔了出去,想到若是打碎了还得花钱换新的,硬生生又忍了下来。   重重的将茶杯搁置在桌子上,发出一声厚重的闷响,崔清木着一张脸兀自生闷气。见此崔氏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临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正僵持着,就听到外面有动静。   崔清抬眸一看,却见着是苏老太太屋里的苏嬷嬷过来送东西来了,忙站起身来起迎,“苏嬷嬷怎么过来了,可是祖母有事要交代?”   “表姑娘。”苏嬷嬷略略颔首,往后指了指身后几个丫鬟托着的几个木盒,“这是老太太特意命我送过来的。这边的是给清姑娘的,这几个是给欣姑娘的。老太太说几个姑娘年纪大了合该打扮打扮,特意挑了几份适合两位姑娘的,说让我赶紧儿送过来。”   又是这样,每次老太太赏了徐嘉怡什么东西之后,总会又送些给她,免得她们心里不高兴。   府里上上下下谁不艳羡她隔三差五就能得到赏赐,可谁又知道这些玩意儿都是徐嘉怡挑完不要的,老太太可怜她才给她的。   若是可以选,谁愿意要这些挑剩下的!   纵然心里不高兴,但面上崔清却是分毫不显,满是感激的道谢之后,又塞了一小包赏钱给苏嬷嬷,劳烦她特意跑这一趟。   苏嬷嬷也不多说,笑着将银袋收了起来。   送走了苏嬷嬷以后,崔氏急忙忙的就将盒子打开看了,见里面摆放得精致的首饰就两眼放光,拿在手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崔清静坐了一会儿,忽然抬头出声问道,“表嫂肚子里的孩子,应该是在今年年底就会生了吧。”   “快的话是年底就会生了,慢也是明年正月的样子。”崔氏将手中的盒子放下,仔细想了想,海氏是今年六月份的样子诊出有孕的,那时候便已经是两个月了,算了算日子回答道,“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王云绣出嫁的日子是在明年三月。   她还有六个月的时间。   崔清暗暗捏紧手中的锦帕,她不能再等了……   日子一天一天过去,徐嘉怡有时去万安堂请安,有时去陪着王云绣和海氏说说话,十天半个月的就去长公主府转一圈,更多的时间是待在屋子里绣花。这么时间一晃,就已经到了十一月了。   这日正在屋里绣花,就收着了长公主特意派人送来的礼物,是宫里面赏下来的燕盏。长公主吃不完,便送了些过来。   长公主府的人进来的时候没避着人,府里的人都知道长公主又给她送东西来了。   吃独食的事儿徐嘉怡做不出来,收不收是别人的事儿,这送不送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以往各院收了礼物也是如此,各院都会送一些,不说东西多少,摆出来的是态度。   徐嘉怡让香巧将燕盏规整规整,一分成六,給各院都送了些过去。   自己留了些,更多的则是用盒子装好预备给海氏送过去。表嫂如今身怀六甲,一个人吃两个人的营养,这燕盏正好可以给她补补身子。   待到夕阳西下,外面没那么燥热了之后,徐嘉怡才领着翠云和元香往各院里去送燕盏去了。   徐嘉怡是按由近及远的顺序送的,海氏的院子隔得远,也是徐嘉怡最后的目的地。   一进门就瞧着海氏在屋子里活动,小桃在一旁伺候着。大夫说多走动对胎儿好,生产的时候产妇也能轻松些,海氏自是牢牢记在了心里,每日都要走上一个时辰的样子。   “表嫂。”   “一一来了。”海氏欢喜的将徐嘉怡迎了进去,又让丫鬟去准备了些徐嘉怡喜欢吃的糕点摆上来。   有客人来了,海氏也就将运动的事儿先搁置了,让小桃扶着自己慢慢的坐到了软塌之上稍作休息。   小桃拿了一个软垫子放在海氏的后背,扶着她慢慢往后靠,能躺得舒服些。   如今月份大了,海氏的视线受阻,站着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儿,只能时时刻刻让小桃在旁边伺候着。   徐嘉怡瞧着海氏的肚子比之上回自己过来时又大了几分。如今已经算是孕晚期,原本的纤纤细腰早已经消失不见。   徐嘉怡还记得初初腰粗时海氏还担心自己变丑了表哥就不喜欢她了,让表哥好一顿哄了之后才将这事放下。   “这燕窝羹是我特意让厨房熬的,表嫂喝点儿。”徐嘉怡说着接过翠云递过来乘好燕窝的汤碗放到海氏的面前,“嫂嫂放心,我已经请教过大夫和舅母了,他们都说女子怀孕时期多吃燕窝好,不仅能滋补安胎,还能美容养颜呢。”   徐嘉怡正说着,身后的元香就将怀里的盒子打开放到了海氏面前,海氏还没明白徐嘉怡这是什么意思就听得徐嘉怡继续道,“今儿个长公主赏了些燕盏来,送了半盏给厨房熬了一碗燕窝羹,剩下的都叫元香收整好,余了些给表嫂送过来了,让小桃每日都熬些给您吃。”   海氏稍稍直了些身子,有些为难看着燕盏,“这……”   “表嫂不必觉得为难,其他院里我也是送了去的。”只不过大头都留给海氏了。   “你真是有心了。”听罢海氏才放了心,感激的朝徐嘉怡笑笑,让身后的小桃将燕盏收起来。   燕盏的确不是什么稀罕物,燕京城里的富贵人家谁都吃得起。   可燕窝也是要分好坏的,长公主赏赐下来的燕窝自是贡品,品质都是一等一的好,是外面花多少银子都买不到的。   更难得的是徐嘉怡有这份心意。   “小侄子今天可有闹您?”   “今天还算乖巧,没怎么让我吃苦头。这孩子……”正说着话,忽然海氏眉头紧皱,下意识的往后倚靠在软塌之上,然后动也不敢动的僵硬着身子,感受着肚子的孩子的拳打脚踢。   徐嘉怡瞧着海氏的脸色不对,以为是不舒服,“表嫂?表嫂你没事吧?翠云,快去请大夫!”   “诶。”翠云一边应着一边往门外跑去,人还没到门口就听得海氏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去。”   翠云止住了脚步,看向徐嘉怡。徐嘉怡抿了抿嘴唇,头也不回的吩咐道,“去请大夫来。”   “是。”翠云应声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海氏再想阻止已经来不及了,只能随她去了。   徐嘉怡紧张兮兮的扶着海氏,观察着她的脸色。如今已经有孕七个月了需得格外注意,万一滑了一跤或是怎的早产就不好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感觉到肚子里的孩子安静了下来,海氏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向手足无措、紧张兮兮盯着自己的徐嘉怡,笑着安慰她,“我没事儿,是肚子里的孩子动的有些厉害。大夫说了这是正常的情况,不用再麻烦大夫过来一趟了。”   “还是请大夫来看看比较好。”徐嘉怡固执的说道,盯着海氏的肚子看了好一会儿,眼睛亮亮的,有些不可思议的出声,“表嫂,他真的会动吗?”   “当然了,每天都要动上好几回呢。这么不安分,以后怕也是个调皮捣蛋的。”海氏轻轻抚着肚子,嘴上虽是这么说,可脸上却半分都没恼。   小桃搬了个绣墩坐在海氏的脚边替她按摩腿部,徐嘉怡瞧了一眼,见海氏的小腿水肿得厉害,比之没怀孕的时候大了好几圈,小桃轻轻一捏就是一道印子,看着就有些触目惊心,徐嘉怡忍不住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第四十七章 闯入闺房的黑衣人   小桃听了这话没忍住插话道,“可不是嘛,小主子一天能动十来次,可把咱们少夫人折腾坏了,晚上睡觉都睡不好。”   见徐嘉怡星星眼的一直盯着自己肚子瞧,海氏顿了顿试探着问出声,“想摸一下吗?”   徐嘉怡闻言,抬眸满是惊喜的看着海氏,有些手足无措,“可以吗?”   “这有什么不可以的。”海氏「嗐」了一声,拉过徐嘉怡的手往自己的肚子上放。   徐嘉怡紧张兮兮的伸手缓缓放在了海氏的肚子上碰了碰,然而却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同,也没有像表嫂说的那样,小侄子会动。   徐嘉怡有些失落的正准备收回手,却感觉自己手掌的位置像是被踹了一脚,轻轻蠕动了下。   “动了!他动了!”徐嘉怡惊喜的收回了手,乐得眉开眼笑。   瞧着徐嘉怡笑得开心,海氏也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第一次感觉到肚子里孩子会动的时候,吓得她僵硬着身子不敢动,以为是孩子有什么问题,让小桃请了大夫来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遍,得了大夫的保证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再后来每天都她都会记录宝宝胎动的次数,以此来确定宝宝是不是健康的,若有时动得晚了些,她便急的心神不宁。   海氏的思绪渐渐飘远,压根儿都没注意到自己夫君回来的身影。   瞧着王凌走进来,徐嘉怡站起了身子打招呼,“表哥回来了。”   闻言海氏才回过神来,笑着看向王凌,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只觉得心都被填的满满的。   王凌微微颔首,同徐嘉怡打过招呼之后就到了海氏身边,问了问海氏今天感觉怎么样,宝宝有没有闹人,早膳和午膳用了些什么,说了两句话之后见徐嘉怡告辞,起身说道,“我送送你。”   见王凌有话跟自己说的样子,徐嘉怡想了想,应当是她找表哥办的那事儿有后续了,遂也没有推辞,点了点头,叮嘱了小桃两句让她好好照看海氏,若有什么她能帮上忙的,尽管去找她。   两人并肩而行,王凌瞥了一眼身后跟着的翠云和元香,又看了一眼徐嘉怡,无声的询问是现在说,还是屏退了丫鬟以后再说。   徐嘉怡隐晦的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两个丫鬟,两个丫鬟当即垂首默默停了脚步,远远的跟在徐嘉怡的身后。   见两个丫鬟退的远了,王凌这才压低了声音道,“你要我帮忙的事情,我已经办妥了。”   徐嘉怡顿了顿脚步看了一眼王凌的神色,轻「嗯」了一声,等着王凌继续说。   果不其然,就听得王凌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已经同钱枫约好了时间,就在后日。一一,不然你还是别去了吧,你想知道,等我回来说与你听就是了。”   虽说近几年来清越坊也做清白生意,可那也是风流场所,哪是大家闺秀的姑娘家能去的地方,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岂不是名声都……   徐嘉怡摇了摇头婉言拒绝,她需得亲眼瞧着才放心。   “那你那日怎么出府?我可不会去同母亲说。”   “我自有办法。”徐嘉怡的眼睛弯了弯,带着几分狡黠的意味,见王凌还想再劝,徐嘉怡忙出声将王凌的话给堵住了,“表哥,表嫂眼看着就要临盆了,稳婆和奶娘可找好了?”   “稳婆找了三个,等两天就会让他们来府里住着以防万一。奶娘现下还没确定,找了几个你表嫂都不满意,说要自己好好相看,不急这一会儿。她如今身怀六甲,凡事都要依着她的性子来,她高兴就好。”说起自己的媳妇儿的事,王凌当即脸上升腾起了几分焦虑。   以往他没养过孩子还不觉得,自己亲身经历了以后才知道其中坎坷,也明白其中的不容易,越发的感激母亲将他养育大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若不是有两位母亲帮忙照衬,他真的是两眼一抹黑。   “那表哥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徐嘉怡又劝说了两句,这才带着翠云和元香回了嘉禧园。   刚一进屋,外间伺候的二等丫鬟殷勤的上前将徐嘉怡身上的雪披解了下来,又将手炉接了过去,这才将徐嘉怡扶进了内室。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冷得跳脚了,干冷得厉害,徐嘉怡可不敢大意,出门必罩上雪披,还得拿了手炉暖手才行。就连屋子里也从十月份就开始拢了火盆了。   火盆里烧的是上好的银霜炭,没有什么烟味或是其他难闻的味道,将整个屋子都烧的暖洋洋的,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外间的寒意。   若是穿着刚刚在外面那一身儿,只怕要不了一会儿就得浑身出汗了。   “这天儿可真冷,应当快要下雪了吧。”元香将手放在碳火上烤了烤,搓了搓手摩擦生热以后捂在脸上。触手的冰凉让她不自觉的轻哼了一声,嘟囔出声道。   “下不下雪可不知道,不过已经在下雨了。”香巧伸手指了指屋外,打笑着出声。   如今她已经将事情都基本交给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了,自己倒是轻松了许多。   “下雨了?”闻言徐嘉怡有些诧异的透过窗户看出去,可不是呢!   前脚他们才进屋,后脚外面就落雨了。幸亏老天爷这会儿才下雨,若是早些,他们可就要淋着雨回来了,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庆幸。   天气冷得厉害,用过晚膳以后徐嘉怡就将丫鬟们都打发回屋睡觉去了,自己也是蜷缩在了被子里,稍看了一会儿书后就吹灭了灯歇息了。   外面风晃得树枝呼呼作响,时不时有树枝折断的清脆声响传出。   被窝里的徐嘉怡不自觉的翻了个身,下一秒,寒风「啪」的一声将窗户给吹开了。   寒风透过窗户直往屋里灌,不多时徐嘉怡就冷醒了。半梦半醒的眯着眼睛将身上的被子拢了拢将自己裹起来,还是觉得冷意刺骨。   这才打着呵欠迷迷糊糊的抬眸,却瞧着窗户被风吹开了,难怪这么冷。   外间虽有丫鬟守夜,但徐嘉怡没有叫醒丫鬟帮忙关窗的意思,反而是自己掀开床帘往窗边走了过去。   站在窗边往外看,院子里的树被风吹得东倒西歪,卷起树叶在空中打着转儿,凌冽的凉风袭来,让徐嘉怡浑身一哆嗦,睡意瞬间就消散了。   “嘶……”   实在是太冷了……   徐嘉怡双手握着窗框正欲关窗,眼前一花好像见着一道黑影从窗外窜了进来,吓得她心脏皱缩了一下,慌忙转身看去,却见一个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躺在地上,面上覆了一层黑巾,眉梢之间似乎隐约有痛意。   徐嘉怡的眼睛瞬间瞪大,也顾不得关窗,张嘴就要出声。   “来……唔唔……”徐嘉怡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嘴就已经被人捂上了。   那人现在就在他的身后,在他的身上还有浓郁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他是刚杀了人吗?!   眼眶里瞬间被眼泪填满,在那一瞬间,徐嘉怡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甚至已经忘记了挣扎。身后男子的呼出的气洒在徐嘉怡脖颈之间,带着几分凉意。   待到反应过来以后,徐嘉怡开始拼命挣扎。一边扭动着自己的身子想要挣脱禁锢,一边抬手去掰开捂住自己嘴的手好出声呼救。   翠云和元香两人每日轮流宿在外间守夜,今日正是轮到元香守夜。   元香晚上虽是觉要稍沉了些,可只要她声音稍大些就会醒,所以只要她能够挣脱他的禁锢那她就有可能获救。   她不能寄希望于让这个黑衣人放过自己,他身上那么浓重的血腥味,定然是一个杀人狂魔,这样的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她只能自救。   “别叫。”   耳边传来一道冰凉的声音,似乎还有那么一些……耳熟?   这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   徐嘉怡挣扎的动作停了停,扭头去看身后人的面容。黑衣人见她稍稍安分了些,这才腾出了一只手将自己面上覆着的黑巾往下拉了拉。   看着面前放大版的脸,徐嘉怡眼眸滴溜溜的转动了下,和她的猜想果然不差。   见徐嘉怡完全安静了下来,楚长风这才缓缓将手松开。   “表叔……你怎么会在这儿?”徐嘉怡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出声。   刚刚她还真以为有贼人进来了,吓得她半死。   “出了点意外。”楚长风扯了扯嘴角缓缓回道,正欲继续说什么却听得外间有稀稀疏疏的响动,徐嘉怡的心不由得颤了颤,忙将食指放在了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若是现在在她的闺房里发现了一个男人,还和她搂搂抱抱在了一起,那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元香是自己的贴身丫鬟,徐嘉怡自然是相信她的。只是元香胆子小,进来瞧着多了一个男人只怕能当场叫出来,到时候整个尚书府都能知道楚长风大晚上在她的闺房里了。纵然他两没有发生什么,她的清白也没了!   转瞬徐嘉怡又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样,刚刚还拼了命了挣扎想要求救,这会儿知晓是楚长风之后,还得想办法替他瞒着。   徐嘉怡放缓了呼吸,怒瞪着楚长风,眼眸之中满是警告。楚长风倒是识趣儿,硬撑着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 第四十八章 人不见了   庆幸的是元香只是听见响动有所察觉,半梦半醒的睁开眼睛再细听却没有听见任何声音,不过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又担心是自己听差了,点灯会吵着了徐嘉怡,是以只借着外面的夜光穿鞋准备进内室去瞧瞧。   外面稀稀疏疏的声音徐嘉怡自然是听见了,当即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在元香就要推门而入的时候陡然出声,“不用进来了元香,我没事,回床歇着吧。”   “是。”元香应了一声,以往这样的情况也不是没出现过,元香也没多想,遂回了外室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睡着了。   等到外面的声音逐渐趋于平静,徐嘉怡忍不住深深呼了一口气,鼻息之间浓重的血腥味让她不自觉的眉头微蹙,“你受伤了?”   楚长风隐晦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腹部,含糊着轻「嗯」了一声。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   今日是他大意了,没调查清楚就贸然行动,不仅受了伤,还险些败露了行踪和身份。   若不是后面有人跟踪他,他慌不择路没看清楚就翻墙进来了,才发现回的不是竹安院,而是嘉禧园。   站在墙角的瞬间,他甚至能够听见那些人说话的声音,此时再回竹安院显然不是明智之举,他见着院子里有一个房间窗户开着就翻窗进来了,本想着躲一躲,等那些人走了就离开。   谁知道都这么晚了,那个小姑娘不好好的在床上睡觉,竟是站到了窗户边吹冷风,碰了个正着。   小姑娘不就是应该娇养着吗,大冷的天气,站在风口上吹冷风,她也不怕得了风寒。   楚长风看了一眼徐嘉怡,暗道这小姑娘可真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徐嘉怡还没来及再问,就见着面前的男人缓缓的滑了下去,惊得徐嘉怡手忙脚乱的伸手去扶,却因为力气太小根本扶不住,只能借着力慢慢的将楚长风放在了地上躺平。甩了甩发酸的胳膊,徐嘉怡这才低头去看楚长风的情况。   “诶!”   “你没事吧?”   “醒醒。”   “表叔?”   “楚长风,你醒醒!”   徐嘉怡轻唤了两声却没有任何回应,伸手推了推,却见楚长风的身子随着自己的推动软绵绵的晃了晃,但依旧没有响应。   徐嘉怡忽然想到了什么登时脸色被吓得惨白,跪坐着身子颤抖着将手指往楚长风的鼻尖处伸去,在那停留了会儿,感受着若有似无的呼吸时,徐嘉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有气儿,没死。   若不是看在当初他救了自己一命的份上,徐嘉怡才懒得理他。   原本想着元香睡下之后再让楚长风悄声的从窗户里出去,谁知道他倒是啥也没交代直接就晕过去了。   他倒是晕过去了,让她怎么办?!   想到这里,徐嘉怡心里不免有些恼怒,用脚轻轻踹了踹楚长风,这才心情好些。缓缓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摸着下巴看着楚长风思索着。   房里倒是有一些金疮药之类的,原本是留着备用的,却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却是楚长风。徐嘉怡暗暗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去将药箱搬了过来。   拿了药之后,低头看了一眼浑身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楚长风,徐嘉怡又觉得无处下手。   左右看了看拿了一旁的剪刀过来将楚长风的衣服沿着衣裳下摆,顺着伤口的位置剪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一道鲜血淋漓的伤口来,触目惊心,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撑着回来的。   他这是去了哪儿,不仅穿了一身夜行衣,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无数个问题充斥在徐嘉怡的脑子里,然而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先将伤口处进行了消毒防止伤口感染,然后洒上了一层金疮药粉,这才用纱布替他将伤口缠了起来。   这么一通忙碌下来,十一月的寒冬,徐嘉怡愣是热得冒了一身汗。   跪坐在地上歇息了一会儿,徐嘉怡这才将地上的血迹和医药箱收拾了干净。   怕楚长风躺在地上受凉,到时候再发热,徐嘉怡愣是拼了吃奶的力气儿才将楚长风从地上拽到了软塌之上,从衣柜里翻出了一套新的被子给他盖上之后,才慢悠悠的躺在了床上。   侧眸看了一眼软塌之上的楚长风,徐嘉怡缓缓闭上了眼睛,暗暗在告诫自己明日一定要起早些,好让楚长风趁着没人起来离开。   缓缓打了一个哈欠,徐嘉怡翻了个身,不多时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心里记挂着事儿的徐嘉怡不消有人叫,自个儿就醒了。   徐嘉怡睡醒的时候还有些懵然的揉了揉眼睛,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往软塌上看去,然而那里却空无一人,只有一床叠的整整齐齐的锦被搁在软塌上。   徐嘉怡瞬间就清醒了过来,一把掀开被子,连鞋都没穿就下床在房里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楚长风的身影。   人不见了?   他什么时候走的?   风吹得窗棂晃个不停,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徐嘉怡的脚步一顿,回头盯着打开的窗户,慢慢移了过去。   她记得她昨儿个是将窗户关上了的,那么这窗户是又被风吹开的,还是被人从里面打开的?   昨儿个夜里风就吹得厉害,凌晨的时候就开始落雨了,到现在也还没停。   凌冽的风穿过湖面树梢直面而来,扬起徐嘉怡的头发在空中打转,遮住了她面无表情的脸。   然而徐嘉怡却像是没有知觉似的呆站在原地,任由寒风吹拂,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翠云进来时瞧着徐嘉怡赤脚站在窗户边,心里一惊忙上前将窗户给关上了,又拿了鞋过来给徐嘉怡穿上,“姑娘,地上凉,您怎么赤脚在地上走呢,仔细着凉了。”   见徐嘉怡神色不宁的,额头上已经密布了一层细汗,似乎在找什么东西。不由得环视了一圈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   “姑娘,您是要找什么东西,奴婢帮您找。”   徐嘉怡摇了摇头。   一整天徐嘉怡都心不在焉的,绣花的时候好几次都险些扎到自己的手指头,看得一旁的翠云心惊肉跳。   和元香换班的时候,翠云还偷偷叮嘱了元香了两句,叫她好好看着姑娘些,别叫姑娘伤着了。   元香在徐嘉怡的身后伺候着,帮着徐嘉怡理线,时不时的余光瞟向徐嘉怡,这才明白了翠云说的那句「姑娘今天有些不太对」是什么意思。   “去竹安院。”   徐嘉怡突然将手中的绣绷随手搁置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就往屋外走。   “啊?”元香惊了一跳,回过神来,忙拿了一把油纸伞追了上去。   跑了两步发现徐嘉怡没穿雪披,又急急忙忙的回头拿了雪披,三步并作两步跑的赶到了徐嘉怡的身边,将雪披给她披上。这才将油纸伞撑开,替徐嘉怡将飘飘洒洒的雨丝遮挡在外。   刚到了竹安院的大门口,齐飞就从院子里迎了出来,抱拳见礼,“徐姑娘来了。”   “你家主子呢。”   “徐姑娘找我家世子可是有事儿?”   原本打定了注意要找楚长风对峙,到了人院子外徐嘉怡又觉得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看了一眼竹安院的大门,朝齐飞笑了笑出声回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随便问问。”   徐嘉怡正打算带着元香回去,却见着竹安院的大门处一个锦衣绣袍的男子立着,静静的打量着他们。   徐嘉怡抬眸望去,四目相对的瞬间,周围的寒风似乎都静了下来。   “世子。”齐飞回头去看,忙抱拳行礼。   “进来。”楚长风说完这一句话之后,转身就往屋内走了。   徐嘉怡立在原处,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决定迈步进了竹安院。   进屋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将楚长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特别在昨夜她亲手包扎了腹部停留了几秒。   看着面前一身锦衣行动自如,风姿卓越的男子,丝毫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好像昨天夜里重伤闯入她闺房的人不是他。   徐嘉怡整个人都有些傻眼了,难道昨天晚上的事儿是她臆想出来的?   楚长风大大方方的任由徐嘉怡打量,瞧着她那疑惑而又纠结的模样,尤其是那难以置信的眼神,逗得他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才一天没见就不认识表叔了?”   谁不认识你了,我只是在想昨天的是梦还是真的发生过好吧。徐嘉怡抿了抿嘴唇没回答,眼眸转了转给了楚长风一个白眼。   等等,刚刚楚长风说的什么?   一天没见。   楚长风的竹安院也是尚书府里最为偏远的一个院子,平日里鲜少有人过来。   当初大舅母说楚长风喜静,不喜欢有人打扰,这院子给他住正合适才将他安置到了这里,也没另外安排丫鬟伺候,听说只有一个名叫齐飞的侍卫跟着。   那唤作齐飞的侍卫徐嘉怡是见过他的,当日在郊外遇到劫匪,护送徐嘉怡一路回燕京城的就是他。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楚长风交代了还是他忘记了自己,齐飞在看见她的时候没有觉得惊讶,只当做陌生人似的和她见礼。 第四十九章 抱着过水坑   说起来,入冬以后徐嘉怡觉着外面冷,就不爱往外走了。还记得上一次瞧着楚长风的时候,还是表姐定亲时,家里宴请钱父钱母来做客时,邀了楚长风一起来万安堂用膳作陪。   自那次见面以后,徐嘉怡也就没再瞧着过楚长风了,甚至她都快险些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当然,其中也不乏有楚长风天天早出晚归的原因。   那么他刚刚说的「一天没见」,也就是说他没有否认昨天的事了。   徐嘉怡偏头看了一眼元香,让她先退到屋外候着。齐飞瞧着这是徐嘉怡有话同楚长风说,不消楚长风吩咐,自个儿就去了门外,和元香闲聊着。   回头看了一眼元香和齐飞,徐嘉怡这才看向楚长风,小声说道,“您的伤怎么样了?我瞧着伤的挺重的。”   她也不是大夫,昨日只是简单的替他处理了,也不知道对不对,还是得让大夫重新看下才好。不过徐嘉怡也不好明说,只能委婉的提醒。   “没什么大碍。”楚长风满不在意的出声。他今天一早就醒了,回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徐嘉怡的闺房。   想起昨天晚上徐嘉怡担心的神情,知晓她是怕影响了自己的名声,所以楚长风就自个儿翻窗,没惊动任何人先走了。   “昨天吓着你了吧?你放心,这事儿就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会再有第三个人知晓。”   “嗯。”徐嘉怡轻应了一声,明白楚长风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将此事说出去了。   想到自己这么久以来都没有认认真真的跟楚长风道一次谢,遂认真的看着楚长风,满脸真诚,“那次……多谢表叔的救命之恩,若是表叔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说。”   “哪次?”楚长风疑惑的挑眉,见徐嘉怡满脸尴尬的模样,「噗嗤」笑出声,“逗你的。不过是举手之劳,也没想着要你回报。再说我那时也不知道你的身份,你不必放在心上。瞧你的样子也不想你家人知道,此事以后也不用再提了,齐飞那边我也已经交代过了。”   果然如此,她还以为齐飞是真的忘了她了呢,原来是表叔叮嘱过了。   她今日过来,主要是想确认一下楚长风在自己回竹安院了,还是被什么贼人抓走了。   虽然明知道第一种可能性极大,但是她还是要亲眼看一眼才放心。   本来徐嘉怡打算看完楚长风就回去了,然而这会儿正是饭点,齐飞正要传膳,客气的询问了一下是否要在竹安院用膳,徐嘉怡还没张嘴,就被楚长风一句话将话又咽了下去。   “饭点还往外赶人,你这是跟谁学的?”楚长风略带不满的看了一眼齐飞,不明白自己这个侍卫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怎么这会儿瞧着这么蠢?   于是徐嘉怡告辞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只能在竹安院陪着楚长风用了晚膳。   瞧着徐嘉怡吃饭的分量,楚长风面露不满的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小心翼翼觑着自己的徐嘉怡,将那句「多吃些」又咽了回去。   这些燕京城的姑娘都是这样,吃的又少,瘦得跟个竹竿似的,也不知道哪里好看,偏偏她们还乐此不彼以瘦为美。   要他说小姑娘就应该多吃些才健康,再说胖胖的姑娘难道不是更可爱吗?!   用过晚膳以后,徐嘉怡坐在榻上,吃着茶点看着窗外的雨打发时间,偶尔斜眼看一眼楚长风。   他似乎很忙碌,从她在这儿坐下以后就瞧着他一直在翻看处理着公文,时不时的交代齐飞做什么事情。   外面的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先前眼看着落小了,本以为等会儿就能停了,却没想到反而越落越大了,屋檐水哗啦啦的不停的往下落,溅起一地的水花。   偶尔一阵凉风吹过来,更是让徐嘉怡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伸手摸了摸因为太冷激起的鸡皮疙瘩,徐嘉怡忍不住埋怨,这也太冷了吧,早知道出门的时候该多穿些才是。   幸亏元香聪明给她拿了件雪披,否则她肯定要被冷死了,想着,徐嘉怡默默的将身上的雪披拢了拢。   这雨可真是没完没了。   楚长风看徐嘉怡瑟缩在一起打着寒颤,皱了皱眉往内室进去了,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件纯黑色厚实的披风出来。   让徐嘉怡将身上的雪披脱了,自个儿将披风替徐嘉怡系上,看着徐嘉怡整个人被包裹在披风之中,楚长风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比你身上那个暖和。”   “呵呵……谢谢表叔。”徐嘉怡有些尴尬的扯了扯嘴角,这个披风从它的重量上就可以看出它御寒的能力了,穿上的确是没觉得冷了。   只是她实在是没有楚长风那么高,这披风披在她的身上,本来是到脚踝长度的披风,这会儿已经垂到地上去了。   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偷穿了大人衣裳的小孩,不用照镜子,徐嘉怡就能知道自己这个样子有多滑稽。   看齐飞和元香两个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就知道了。   外面雨太大了,如今已经用过晚膳好一会儿了,平日这个时间徐嘉怡都已经该休息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徐嘉怡站起身来,朝身后的元香吩咐了一声,“元香,去找两把油纸伞过来,咱们回去了。”   “外面雨正大着,这会儿走肯定要被淋湿了。”楚长风挑眉看了一眼外间的瓢泼大雨,正想劝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让齐飞拿了油纸伞过来,径直往门外走,看得徐嘉怡有些楞然,这是做什么?   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见楚长风回答了自己心中所想,“我送你。”   徐嘉怡委婉的想要拒绝楚长风的好意,然而对上楚长风面无表情的脸,又将话咽了回去。这个表叔好像有点凶……   出了屋檐,楚长风细心的帮徐嘉怡撑着油纸伞,因着身高差距,若是正常的撑着油纸伞肯定是遮不住徐嘉怡的。   楚长风特意握低了些,油纸伞还往徐嘉怡那边偏了些,将徐嘉怡紧紧搂在怀里,确保不会淋湿怀里的姑娘。   尚书府的排水虽做的好,也抵不过今日这么大的雨留下的积水,偶尔一两个地方的水坑里的积水约摸着有二三十厘米深,若是直接趟过去,只怕鞋袜都要湿了。   目光在积水上停留了一会儿,徐嘉怡正打算自个儿趟过去,脚步刚往前迈就感觉整个人悬在了空中,却是楚长风托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往上一带就将她提了起来。徐嘉怡怕摔下去,为了稳住身子下意识的环住了楚长风的腰。   徐嘉怡虽然不矮,但挡不出楚长风很高。   两人站在一处,徐嘉怡也只到了楚长风的肩膀的位置,所以这会儿抱着楚长风腰,脑袋正巧趴在楚长风的胸膛上。   听着耳边一声接一声「砰砰砰」的心跳声,徐嘉怡不自觉的红了红脸。   这还是她第一次趴在除了舅舅和祖父以外的男人怀里,虽然这个男人名义上的自己的表叔,可她在他怀里的时候会感觉到害羞,而这羞涩在舅舅和祖父怀里时是没有的。徐嘉怡没来得及想明白原因,就被楚长风的声音打断,“抓紧了。”   “啊?”徐嘉怡愣了愣,忙将楚长风的腰抱得更紧了些,一边点头一边道,“哦,好。”   一旁提灯的元香小心翼翼的用余光看过去,见两人抱在了一起不由得心里一颤,要说出口话卡在喉咙里又咽了下去。   这位是姑娘的表叔,两人亲近些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她瞧着姑娘和世子两人站在一处,真是像那书上说的郎才女貌。   元香默默趟过积水,在前低头提着灯,内心里却是想着明日应该和香巧姐姐提醒一下,姑娘大了,应该注意些。   过了积水,楚长风将徐嘉怡放了下去。落地的瞬间徐嘉怡就松开了环住楚长风腰身的手,低头红着脸小声说了一声「谢谢」,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不用劳烦表叔。”   “嗯。”楚长风淡淡的应了一声。虽是应了,可再遇到积水坑的时候,依旧是一把将徐嘉怡捞了起来,过了积水坑才将徐嘉怡放下。   元香既要撑伞又要提灯,再加上夜里有风吹得油纸伞左摇右晃,她根本撑不住油纸伞,所以身上几乎都被淋湿了。   至于楚长风虽是将油纸伞撑得稳稳的,却是故意往徐嘉怡这边偏了,所以右边半截身子都被淋湿了,左边半截还是干的。   和略显狼狈的两人想比,徐嘉怡基本上没有怎么被淋到,只有鞋尖儿上沾了些水渍,披风上面虽也溅湿了些,可里面的衣裳都是干爽的。   在路上的时候徐嘉怡还不觉得有什么不同,这会儿看楚长风的衣裳就明白了自己一路上被保护得有多好。   “表叔,要不进来歇歇再走?”   “不用了。”楚长风敛了敛眼眸,手掌温柔的覆在徐嘉怡的头顶上,揉了揉,“你快些回去吧,外面风大,别受凉了。”   徐嘉怡不想回屋,非得看着楚长风离开,楚长风无奈只能先自己离开。   眼看着楚长风就要出了嘉禧园的院门,徐嘉怡忽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表叔!” 第五十章 哥哥带着逛青楼   楚长风的眸光微闪,回过了身子看着灯火映射之下的徐嘉怡。   灯光模糊了她的脸,只隐隐约约的能看清她的身形,朦朦胧胧的却让他心里觉得温暖。   “记得让齐飞给您煮完姜茶喝。”   楚长风点了点头,转身消失在风雨之中。徐嘉怡这才收回神来,看了一眼浑身近乎湿透的元香,“等会儿让小厨房熬些姜汤,你喝完姜汤先回去休息吧,今晚不用人守夜。”   徐嘉怡是难得的好主子,对他们这些丫鬟小厮也向来宽容。元香也没有推辞,颔首道谢,“谢姑娘。”   元香替徐嘉怡铺好床以后正欲退下去却被徐嘉怡叫住了,疑惑的看向徐嘉怡,等待徐嘉怡的吩咐。   “明儿个早些叫我起来。”   “是。”元香垂首应了一声,缓缓退了出去,往自个儿的房里走去了。   翠云已经累了一天了睡得正香,元香推门而入的时候,翠云一下子就惊醒了。   初睁开瞧见是元香见她浑身湿透了瞬间就清醒了些,“怎么浑身都淋湿了,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是我声音太响了,吵醒你了……”元香没想到自己这么小心翼翼的推门也吵到了翠云,有些不好意思。   翠云摆了摆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没事儿,我本来就还没睡着。”   两个丫头自小就在徐嘉怡身边伺候,晚间也住在一个屋子里,自是如亲姐妹一般。   翠云帮着她拿了干净的衣裳过来,又替她将换下湿透的衣裳放到了一旁的脏衣篓子里,等明天天亮了再拿去洗。   忙完了这些,翠云忽然想到了什么站起身来往屋外走。   元香有些好奇的看着她,“你去哪儿?”   “你先休息吧,姑娘那边没人守着我不放心。”今儿个晚上本来应该是元香值夜,可姑娘体谅她让她回来休息了,那姑娘身边就没人伺候了。   元香忙伸手拉住翠云的手,“我瞧着姑娘睡下了才回来的,你这会儿过去不是吵着了姑娘?院子里有丫头守着,不用担心。”   翠云想了想的确是这么个理儿,姑娘本来就觉轻,被吵醒以后就很难再睡着,遂又回了床上躺着。   正欲闭眼睡觉,侧眸却看着元香翻来覆去没睡着,人又「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让她不由得蹙眉,“怎么了?”   “翠云,你觉得世子人怎么样?”元香偏头看向翠云,挤眉弄眼的出声。   “嗯?”   世子,哪个世子?   见翠云懵然没明白自己意思,元香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就是楚世子,我感觉楚世子对姑娘可真好,你没瞧着,姑娘和楚世子站在一块儿可养眼了……”   “住嘴。”翠云脸登时就板了起来,吓得元香当即住了声。   翠云瞥了一眼外面见没人这才继续道,“你嘴里胡咧咧些什么呢,这是你能说的话?你是姑娘的贴身丫鬟,这话若是叫外人听见了,还不知该怎么编排我们姑娘呢,你是不是存心想害姑娘。”   翠云虽然年龄小,可尽得香巧的真传,自是知道身为徐嘉怡的贴身丫鬟,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我没有……这话我也只是和你说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元香咬了咬嘴唇表态,内心里却是责怪自己的确是疏忽了,祸从口出,她可不能给姑娘添麻烦。   翠云这会儿也知道元香今晚陪着徐嘉怡去哪儿了,想了想楚长风在尚书府住了大半年了,姑娘和他见面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约摸着就是元香瞧着两人站在一起养眼,才会说出这种话来。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翠云却是暗暗将此事记下来了,只想着以后需得注意些这方面的事。   翌日一大早翠云就醒了,瞥了一眼还在睡梦之中的元香,轻手轻脚的出了房门,进了徐嘉怡的内室之后才发现徐嘉怡已经醒了。   不仅醒了,身上还穿了一件男子的衣裳。看着徐嘉怡身上穿的衣裳之后不由得有些诧异,“姑娘这是……”   “怎么样,我这身打扮像不像一个男子?”徐嘉怡回过头来看向翠云,等着翠云的评判结果。这可是她起了一个大早,鼓捣了近大半个时辰才弄好的。   衣裳是她偷偷拿了表弟王柏的,原本她还担心会短了,没想到穿上正合适。   翠云扯了扯嘴角,好半晌之后才憋出了一个「像」字。   “那就好。”徐嘉怡点了点头,摸了摸自己嘴角特意沾上去的胡子,邪魅一笑,抬步就往屋外走。   翠云忙跟了上去,还没来得及询问现在是什么情况,就听得徐嘉怡吩咐道,“你不用跟着我,我有事要出府一趟。”   “这……”   “你放心,我同大表哥一起,不会有事的。事情办完了以后就会回来了。”   “可……”   “没什么可是的,有表哥在你还不放心吗?!”   “若是……”   “对了,若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身子不舒服睡着呢,谁也不见,知道了吗?”说到这里,徐嘉怡顿住了脚步,一脸严肃的盯着翠云瞧。   翠云张嘴想要说什么,见徐嘉怡盯着自己,只能应了一声,“是……”   “你别跟着我,回去吧,记得别露馅了。”说完以后,自己大步向前,不消几步就走远了。   翠云有些无奈的站在原地眼看着徐嘉怡走远,愁眉苦脸的往屋内走,回了内室看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唉声叹气。   这边瞧着徐嘉怡装扮的王凌眉头紧皱,义正言辞的让徐嘉怡将身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弄掉,最后还是在徐嘉怡一哭二闹下妥协了。让徐嘉怡扮作自己的小厮,光明正大的跟着自己出了尚书府。   两人先到了与钱枫约定好的地方,彼时钱枫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原本约好就他们两个人的,怎么王凌还带了一个人来,而且瞧着那人还有些眼熟。   钱枫在心里暗忖,先和王凌打了一个招呼,这才礼貌的指了指王凌旁边的人,问道,“这位是……”   王凌面不改色,“这是我弟弟,王嘉。”   “这是你弟弟?”钱枫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徐嘉怡,没听说王凌还有这么一个弟弟啊。只不过人已经介绍过了,钱枫守礼的向徐嘉怡行了一个平辈礼。   徐嘉怡面无表情的微微点了点头,就跟在王凌的身侧。见钱枫往徐嘉怡那边看,王凌生怕被钱枫看出端倪,忙上前搂着钱枫的肩膀往前走,“还傻站着做什么,走啊。”   “去哪儿?”   王凌眉头微挑,“还能是哪儿,清越坊啊。”   “表哥,我们真的要去……去……”钱枫满脸通红,就连耳朵都几乎要滴血似的红,磕磕绊绊的才将名字说全了,“清越坊吗?”   “当然了。”   “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的,你想什么呢!咱们就是去清越坊听听曲,喝喝酒,不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我是你表哥还会害你不成。”   钱枫连连摇头,“我没有这个意思。”   徐嘉怡暗暗跟在王凌的身后观察着钱枫的神色,见他不是装出不想去清越坊,而是真的抗拒,内心里对他的看法稍稍有些改观。   原本以为一切都尽在掌握之中,等他们到了清越坊以后,会在二楼点一个包厢。   到时候他们会趁机装醉,再让清越坊里的一个姑娘来诱惑钱枫,想要看看他是不是个下半身动物,见着美女就不知道自己姓谁名谁的。   可是他们没有想到,今天这一切安排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   而这个扼杀的人,正是楚长风。   徐嘉怡等人实在是没有想到,刚一进清越坊就能和楚长风撞个正着。想要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因为楚长风已经发现了他们。   第一时间徐嘉怡就垂着脑袋将自己装的跟个小厮一样,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怕被楚长风发现。   殊不知楚长风过来的第一眼就扫了一眼徐嘉怡,“怎么,以为把头埋着我就认不出来了?”   “呵呵……”徐嘉怡实在是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楚长风,尴尬的扯了扯嘴角企图傻笑蒙混过关,“真巧啊表叔,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见你。”   楚长风抿着嘴唇没说话,脸上辨不出喜怒。   徐嘉怡讪笑了两声,对上楚长风那双幽深的眸子,不敢再嬉皮笑脸,将脸上的表情都收了起来,忐忑不安的站在楚长风面前,低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头。   周围的气氛瞬间凝滞起来,沉默让徐嘉怡几乎喘不过气来,不动声色的往王凌的身边挪了挪,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暗中使了一个眼色。   稍安勿躁。   王凌安抚的朝徐嘉怡微点了下头,“表叔,您来这边是……”   “有些事情要办。”楚长风接话道,“不若你们这么有闲情逸致,来这儿喝酒听曲。我记得你的妻子好像怀孕了,她知道你每日早出晚归的是忙着来这儿吗?还带着……你妹妹。我想芬兰姐应该更愿意听你们的解释。”   王凌才一张口就被楚长风反将了一军,堵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五十一章 逮个正着   他自个儿来清越坊,回去或许跟母亲还有解释的余地。可还带着徐嘉怡来了,不管有理由没理由,徐嘉怡至少一顿责骂是少不了了。   至于他,只能自求多福希望母亲不会气得和他断绝母子关系就好了。   想到这里,王凌就觉得心里堵得慌,除了在心里腹诽了两句楚长风也别无他法。   王凌偏头看了一眼徐嘉怡,给了她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默默往后退了一步,将徐嘉怡让在了自己跟前,和楚长风面对面。   “表叔……”徐嘉怡抬眸对上楚长风的眼眸,小声唤道。   楚长风微微挑眉,“刚刚不是还躲吗,现在知道我是你表叔了。”   妹妹?   钱枫闻言偏头仔细打量了一番徐嘉怡,仔细一看的确是有些面熟,沉思了一会儿才终于回想起这位是王凌的哪位妹妹,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难怪呢!   刚刚一直想不通的事情这会儿一下子就迎刃而解了,他就说怎么瞧着这位王嘉兄弟有些奇怪,只是没想到会是徐嘉怡。   清越坊提供歌舞表演,虽然也有做清白生意那一块的,但说到底那也是一个青楼啊,这一个名门闺秀来这里,若是叫旁人知晓了,这姑娘的名声也不用要了。   这让哥哥带着逛清越坊的,钱枫还是第一次见。至于对面那位……应该就是暂住在尚书府的楚长风,楚世子了。   钱枫本有意上前打个招呼,但看现在的局势不太对,愣是没敢动。   瞥了一眼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钱枫,徐嘉怡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也不再隐瞒,顿了顿,过了好一会儿才垂着脑袋小声道,“表叔,我知道错了……下次不会再这样了……”   “还有下次?”楚长风微微挑眉。   “没有,没有下次了……”说完之后见楚长风想要出声反驳,徐嘉怡赶在他说话前抢先继续说道,“表叔,您瞧这人多口杂的,有什么事咱们回去再说,行吗?”   楚长风垂眸,看着徐嘉怡半晌没有出声。   虽然明知道是徐嘉怡找出来的推托之词,但的确现在周围有不少人都往这边看过来了。徐嘉怡虽然作了男子打扮,但难保不会有人认出来。   王凌这个时候也反应了过来,挡在徐嘉怡的面前,替她遮住那些探究的目光。   身后的齐飞见楚长风还没有走的打算,有些焦急的上前,看着楚长风欲言又止,“世子,时间差不多了,咱们……”   齐飞的话虽然没有说完,但不妨碍众人明白齐飞的意思。   楚长风瞥了一眼面前的三人,甩下一句「现在就给我回去」之后迈步就往二楼走了。   临走之前,还将齐飞留下来了,美名其曰是送他们回去,实际上是监督。   看着楚长风走远了之后,徐嘉怡悄悄松了一口气。没有楚长风在旁边,她感觉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刚一偏眸,就瞧着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瞧的钱枫,有些尴尬的行了一礼,“钱少爷。”   钱枫虽一直盯着自己看,但他的眼眸之中只是好奇和疑惑,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所以徐嘉怡也没有觉得这人浪荡。   “我就说你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像是男子,没想到还真是……”钱枫回过神来,还了一礼,“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不用呆在这清越坊,钱枫是三人中最高兴的。   若不是王凌以兄长的身份逼他,他本来就不打算来,脸上的笑意根本藏不住,乐呵呵的就跟着往外走。   如今事情已经败露,徐嘉怡也没有再待下去的打算,垂着脑袋闷闷不乐的跟在王凌的身边,听他跟钱枫告辞以后,亦步亦缓的跟在王凌身后往外走。   刚行了两步,王凌忽然想起了什么偏头去看钱枫,还没张嘴钱枫就已经明白他想要说什么。   当即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将此事说出去。   见此,王凌微微颔首,复而才带着徐嘉怡出了清越坊。走出清越坊的那一瞬间,徐嘉怡就感觉到了一阵凉意,微微仰头,才发现空中有纷纷扬扬的雪花,随着风飘落下来。   徐嘉怡摊开掌心,任由一片雪花落在自己的手掌上,冰冰凉凉的触感让她展颜一笑,“下雪了……”   不多时齐飞就牵了马车过来,对徐嘉怡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徐姑娘,请。”   看着满脸严肃的齐飞,原本还因为下了初雪而高兴的徐嘉怡,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散了。默默的上了马车,和坐在对面的王凌面面相觑。   瞧着徐嘉怡闷闷不乐,到底是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姑娘,王凌轻声哄道,“你也别怕,楚世子的为人我还是了解些的,他不会将此事告诉母亲的。”   “嗯。”徐嘉怡微微点了点头,轻应了一声。见王凌担心的皱紧了眉头,又朝他宽慰一笑,“我没不高兴,只是连累了表哥。”   “嗐!我还以为什么事呢!”王凌不在乎的摆摆手,“咱们兄妹两个还说这些。”   进了尚书府,徐嘉怡就和王凌分道扬镳,直接回嘉禧园去了。   翠云瞧着徐嘉怡完好无损的回来了,提心吊胆的一天的心终于松了。   自打姑娘出府,她的心里就一直七上八下,就怕姑娘又出了什么事,她可怎么和夫人和老太太交代。   “姑娘,下回您要再出府,把奴婢也带着吧。”翠云上前扶着徐嘉怡进屋,没忍住出声说道。   不管姑娘去哪儿,她跟在身边也多个照应,总比待在屋里等消息来得好。   徐嘉怡蔫蔫的,原本想问一声今日可有人发现她不在府里了没。话到了嘴边又想到了楚长风,又将话咽了回去。   原本以为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去一趟再回来,谁知道正事没办好,反而还惹了一身骚,也不知道表叔到底会不会将这件事情告诉大舅母。   徐嘉怡闷闷不乐的叹了一口气,先让翠云去打些热水来,舒舒服服的洗了热水澡,重新换回了女装。   上身是一件玫红色的雪狐棉衣,搭了一条芙蓉祥云百花褶裙,简简单单的服饰,却显得娇俏可人。   翠云瞧着这副装扮的徐嘉怡,没忍住在心里暗道我家姑娘真漂亮,却看着徐嘉怡闷闷不乐的紧抿着嘴唇不发一语。   “姑娘,可是今日出府出了什么事?”   徐嘉怡默默摇了摇头,让元香将软塌挪到了窗户边,自个儿穿了雪披,怀里揣着一个火炉坐在凳子上,托着下巴望着外面飘飘洒洒的雪花,一点一点的将这个世界装点成一片白色,果真如书上说的那般,这便是银装素裹的冬天。   坐得久了,悄悄动了动身子,刚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抬头就远远的瞧着一个人影走过来。   远些的时候徐嘉怡还没看出来人是谁,等走近了才发现是苏老太太屋里的二等丫鬟兰花。她一路冒雪而来,头发和身上都沾上了不少的雪。   没来由的,徐嘉怡心中一紧,直觉告诉她,兰花这个时候过来没什么好事。   果不其然,兰花上了回廊,抖了抖身上的积雪以后,这才进屋上前先向徐嘉怡恭敬的行了一礼,“姑娘,老太太请您过去一趟。”   “外祖母可有说什么事?”徐嘉怡从软塌之上滑了下来,理了理裙摆,不动声色的打探道。   “奴婢也不清楚,姑娘去了就知道了。”兰花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后又将话咽了回去,垂眸看地,小声将自己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不过老太太让奴婢过来请您之前,楚世子去过万安堂。”   这么明显的事徐嘉怡还有什么不知道的,楚长风是去万安堂告状去了!   他是没将此事告诉大舅母,而是直接告诉外祖母了。   翠云打了伞挡住风雪,徐嘉怡惴惴不安的领着翠云往万安堂去,内心里虽然不知道等待她的会是什么情况,但也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而此时正屋里,赵氏捏了捏眉心,听着赵嬷嬷跟自己禀报府里的事情,听到崔清这几日频繁的进出嘉庆伯府时,微微蹙眉。   大半年前崔氏来向她求过情的,让她替崔清去嘉庆伯府向伯府的世子沐清风提亲。   且不说这提亲的事儿应该是男子的事,怎么能由女方家去,岂不是自降身份,让人觉得自己家的姑娘嫁不出去了?!   虽说男要低娶,女要高嫁。   可这低娶高嫁也有个范围啊,以崔清的身份想要嫁进伯府做正头娘子也不是不行,伯府还有几个庶出的公子,她也不是没有替她打听过,只不过崔清看不上,她也只能先将此事作罢。   再加上近来海氏怀孕了,衣食住行都得注意着。云绣的婚事也要到了,她也得时时刻刻盯着进度,也就忽视了府里其他人的情况,这的确是她的失职。   与嘉庆伯府的姑娘交好也不是不行,燕京城里头关系网复杂,追根到底和谁都有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只是这么频繁的出入嘉庆伯府有些过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只怕对自家夫君和父亲他们的政事不利。赵氏心下一沉,“去请崔夫人过来。”   丫鬟应声快步走了出去。 第五十二章 雪地受罚   不多时,丫鬟就已经将崔氏请到了。   崔氏脸上堆满了笑意,“大夫人请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赵氏没应声,冷冷的瞧着崔氏。崔氏见赵氏脸色严肃,面上的笑意也收了收,有些惴惴不安的迈步进了屋内。   赵氏向来都是宽容温厚,极少见着她动怒的样子。这会儿赵氏虽没冷脸,但也没差多少了。   暗自在心里想着今日自己是不是自己哪儿招惹了她,想了半晌也没有想明白,但也不敢再插科打诨,敛了面上嬉笑的表情,“大夫人找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崔玉这些年养在尚书府里,贵妇人的做派倒是学了些,只是依旧难改她身上那股子小家子气,反倒是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思,目光短浅不说,还总喜欢攀权富贵。赵氏向来是不喜和她打交道的。   “我近日忙着筹备云姐儿的婚事,家里的事情也管的懒散了些,今日叫你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问一问,清姐儿最近都忙些什么呢?”赵氏敛了脸上的冷意,不咸不淡的出声问道。   “也没忙什么,就在屋子里绣绣花,写写字。”   “是吗,没天天去嘉庆伯府找沐家三姑娘?”   一听这话崔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赵氏这是不高兴崔清天天去嘉庆伯府了。   虽然她自个儿也不乐意,但想到女儿跟自己承诺的话,明面上还是维护着自己女儿,“两个小姑娘家关系好,喜欢在一块玩,我这做母亲的还能不让她去不成。怎么,大夫人是觉得不妥?”   “嗯。”赵氏半点没有迟疑的轻应了一声。让崔氏如鲠在喉上不来下不去的,她本来也就是客气一番,谁知道赵氏今日这么直接。   “你也是个做母亲的,自然是希望自己女儿过得好,这一点无可厚非。说句实诚话你也别恼,当然我也不是说清姐儿不好。   清姐儿才情相貌一样不缺,但身份委实是低了。嘉庆伯府的世子,便是我尚书府的嫡出姑娘也不一定能攀附得上,清姐儿的那些心思也收起来,别没的丢人现眼。”   “我记得这话我半年前是跟你说过的,我再与你说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你们若是安安分分的,我也不介意尚书府多养几个人,定然不会亏待你们。若是敢做出些败坏门风的事情出来,别怪我翻脸不近人情。”   赵氏本意是想崔清这么上赶着讨好人,别叫人耻笑尚书府不会教导姑娘。可没想到真有一天崔清能做出败坏门风的事情。   被赵氏敲打一番之后,崔氏冷着一张脸回了院子,就让身边的丫鬟去将崔清找过来了。   崔清自是知晓自家母亲去了正屋一趟,甫一进门就瞧着崔氏面无表情的脸,就知道定是又在赵氏那边受了气,想要拿她发脾气了。   见此,崔清也没有再进去的意思,扭头就想回自家房间却被崔氏喝住了,“站住,你给我回来。”   崔清顿了顿,到底是进了屋里给崔氏请了安。   “你这是什么态度,见了母亲不请安不说还视而不见,也难怪世子看不上你。我问你,你说的那事儿,究竟什么时候能成?若实在不行,也别耽搁时间再挑挑拣拣了,找个合适的差不多的人就嫁了吧。”   “你就这么不盼着我好?!”崔清冷冷的反驳出声,不顾身后自家母亲气急败坏的声音,连告辞都没说,径直带着丫鬟走了。   出了屋子,崔清面上的冷静就维持不住了,怒气冲冲的疾走了一段路,回了房间之后将桌子上的茶盏推到在了地上,茶盏落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香草唯唯诺诺的跟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将地上的碎瓷片清理干净了。   见崔清闷闷不乐的木着一张脸,小声劝道,“姑娘,您消消气儿,别气坏了身子。”   崔清睨了一眼香草,没出声。   “姑娘您再等等,老太太心疼您,定会为你寻一门好亲事的……”   “等等等,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再拖下去我就成了老姑娘,到时候谁还愿意娶我。”崔清说着说着竟是红了眼眶。   虽然心思急切了些,但到底还是一个小姑娘,如今被人说了自然心里不好受。   香草哑口无言,大夫人和老太太也不是没为姑娘挑过公子,只是姑娘这个嫌弃,那个瞧不上的,一心只想嫁给嘉庆伯府的世子。   这厢万安堂里,徐嘉怡进门以后看着苏老太太面无表情的脸,暗道不好。   外祖母平日里都乐呵呵的,见谁都是眉开眼笑。生气的时候,若是满脸怒意到还好些,表情越是平静,后果就越严重。   虽然外祖母疼她,自小到大从来都没有罚过她。但整个尚书府里,徐嘉怡最怕的不是外祖父王鸿生,也不是两位舅舅,更不是两位舅母,而是苏老太太。   “外祖母。”徐嘉怡恭敬的行了一礼,没有像以往一样插科打诨,行礼之后就静静的立在正屋中间。   苏老太太靠在软塌上没应声,轻抿了一口茶水,这才将目光放在徐嘉怡的身上。   这么平静的态度,看得徐嘉怡的心登时就提了起来,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苏老太太的神色。   没等苏老太太再说话,徐嘉怡「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孙女儿知错了,请外祖母责罚。”   跟着徐嘉怡的翠云还没缓过神来,见自家姑娘跪下了,自己也跟着跪了下去,虽然她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但也猜测出了几分,今日姑娘偷溜出府的事情,老太太已经知道了。   “你跪着做什么,你说你错了,你倒是说说你错哪儿了。”苏老太太瞥了一眼跪倒在地的徐嘉怡,平静的出声问道。   “孙女儿不该偷偷出府……”徐嘉怡一边说着一边看苏老太太的脸色,“不该作小厮打扮蒙混出府,更不该去……清越坊……”   “胡闹!”听到「清越坊」这三个字的时候,苏老太太的脸色登时就变得难看起来。   楚长风过来的时候只说了今日在府外遇到了徐嘉怡,她还只当是小姑娘好玩,偷溜出府去了,没想到竟是去了清越坊。   清越坊是什么地方,是她一个姑娘家能去的地方吗?!   “我们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你一个姑娘家名声不要了吗?!是不是我太纵着你,才将你宠的这样无法无天了!”   见徐嘉怡抿着嘴不发声,虽然嘴上说着知错了,可看她那模样哪里像是知错了。   苏老太太气的胸口起伏不定,指了指外面,“你给我去外间跪一个时辰,什么时候真正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再起来!”   正屋。   “大夫人,不好了。”赵氏刚刚准备休息一会儿,就有一个丫鬟跑了进来,“嘉怡姑娘不知怎的惹恼了老太太,老太太罚姑娘要在院子里跪足两个时辰才准起来呢。”   跪在雪地里,别说是两个时辰,就是半个时辰只怕腿都要废了吧!   “什么?”赵氏还没坐下听了这话登时就转了方向,行色匆匆的往万安堂而去了。刚一到万安堂就瞧着了直挺挺跪在院子里的徐嘉怡。   打小儿捧在手心里宠着的姑娘,赵氏从来没罚过她。此刻见她跪在风雪底下,一张小脸儿冷得通红,身子冷得瑟瑟发抖,身上都已经积了不少的雪,不免有些心疼,只恨不得上前将人扶起来。   但到底忍住了,扭头进屋先给苏老太太请安,瞧着老太太余怒未消的神色,赵氏不免在心里猜测一一究竟是做了什么惹恼了老太太。   要说疼爱一一,老太太可比自己而过之而无不及,这么多年来那是一句重话都没有的。   夏日里连撑着油纸伞,在太阳底下走一走就心疼得不行生怕她晒着了,怎么会这么生气让一一跪在寒风底下。   苏老太太瞧着赵氏焦急的神色就知晓她是为了什么来,对于她的请安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   瞥了一眼院子里的徐嘉怡,见她僵直着身子倨傲的跪在院子里,心软了几分,只是拉不下来脸去让人起来。   但未尝没有让她长个记性的意思。   身为一个姑娘家,净做些有损身份的事。   赵氏上前替苏老太太捏着肩膀,余光扫了一眼外间的徐嘉怡,低声打探道,“母亲,儿媳刚刚来请安的时候瞧着一一跪在院子里呢,她这是又犯了什么错惹得您不高兴了,儿媳定不饶她?”   “行了,不用这么拐弯抹角的替她求情,你当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来的。”   赵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母亲英明。母亲,外间此刻风雪正大,一一身子骨娇弱,哪里能受得了。您就是恼她,罚她禁足在院子里就好了。”   苏老太太面色稍有松动,但依旧没开口。见状,赵氏又劝了两句。果不其然,苏老太太顺着台阶下了,让身后的嬷嬷去将人扶起来。   “姑娘,快起来吧。”苏嬷嬷忙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一边往屋里走一边念叨道,“瞧瞧这脸儿冻得都红了,这会儿外头风正大呢,可别得了风寒才好。”   本来苏老太太这会儿气儿都消了,听了这话当即瞧了瞧徐嘉怡的小脸,见果然如苏嬷嬷说的那般心疼得不行,“去请大夫来看看,别真病了。” 第五十三章 求情三人组   苏嬷嬷当即应了声让人去请大夫去了。   徐嘉怡来尚书府的时候不过才五岁,几乎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   她没有孩子,说句托大的话,几乎将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位姑娘当做了自己的孩子一般疼爱,自然舍不得看她吃苦。   刚刚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她也不好劝,何况她也觉得姑娘今儿这事儿做得实在有些过了。   刚刚在外间跪了大半个时辰,徐嘉怡的膝盖刺骨的寒意,冻得她只觉得自己的双腿几乎失去了知觉。   刚刚全凭着苏嬷嬷扶着才得以挪进了屋里来,进屋以后感觉到暖意才觉得腿脚舒络了些。   一进门儿就听得苏老太太关切的话语,徐嘉怡忍不住红了红眼眶。   她知晓自己是个惹祸精,不管做什么都能给家里惹麻烦,外祖母罚她是应该的,她并不怪她。   实际上,她应该在回府以后就来请罪的,只可惜内心里抱着一丝侥幸。   刚刚在外间跪了半晌,也叫她想明白了。大舅母说得没错,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是不对的,她并不应该因为出现了一个顾桐,就把所有人都想象成是顾桐那样的人。   甚至一开始她是有些埋怨楚长风多管闲事的,可想明白这些,她又觉得楚长风身为一个长辈,教导自己家的侄女儿也没什么错。   徐嘉怡上前两步跪倒在苏老太太面前,眼睛红红的,“外祖母,孙女儿知错了。”   “你啊!”苏老太太见徐嘉怡又跪下去惊了一下,听了她的话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伸出食指点了点她的眉心,“快起来吧,再跪下去也不怕膝盖伤着。”   翠云陪着徐嘉怡跪在外头的时候已经快哭了,瞧着徐嘉怡满脸清冷,倨傲不羁的模样又硬生生的忍了回去。姑娘都没哭,她可不能给姑娘丢脸。   此刻瞧了老太太气消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得亏老太太心疼姑娘,若是换了旁的姑娘翻下这样的错误,只怕一顿家法是少不了的了。   虽然让姑娘在天寒地冻的风雪里跪了大半个时辰也已经罚得厉害了。   这边翠云扶着徐嘉怡还没站起来,就听得外面的有丫鬟的声音响起。   “老太太,大少爷来了。”   丫鬟的声音刚落,就见着一袭青衣的王凌从外间走了进来,带进了一道风雪的寒意。   王凌进门之后看了一眼赵氏,再看了一眼还跪在地上眼泪汪汪的徐嘉怡,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直接就笔直的跪在了苏老太太面前,“祖母,不关一一的事儿,都是孙儿的主意,是孙儿带着一一去的。”   赵氏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自己儿子也掺和了一脚,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徐嘉怡,又将视线落到了王凌身上。   不等苏老太太出声就抢先说道,“你这个混小子,我就说一一一向乖巧怎么会偷偷出府,原来是你这个做哥哥的带着的!你说说你,教什么不好偏生教着妹妹偷溜出府……”   赵氏先将王凌数落了一个遍,这下子便是连苏老太太也不好再说什么了。   王凌也没有辩驳,无论赵氏说什么都只是听着,待赵氏将话说完了以后,又磕头应道,“都是儿子的错。”   “表哥……”徐嘉怡张唇刚唤了一声,就见着王凌朝自己微微摇了摇头,让她不要替他说话。   “老太太,少夫人来了。”   赵氏一听当即急了,如今外面还下着雪呢。雪天路滑,她又是个双身子的人,怎么不在屋里待着跑这儿来了。   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凌,赵氏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忙吩咐丫鬟道,“快让她进来。”   王凌回头,就瞧着海氏由着丫鬟扶着慢慢的踱着步子走了进来。   她身子不方便,走得很慢,见了他看过来还朝他抿唇微微笑了笑。   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撑在腰间慢慢的向苏老太太和赵氏行了礼,“给老太太请安,给母亲请安。”   “别行礼了,快些坐着。”瞧着海氏过来苏老太太就让苏嬷嬷去端了一根绣墩过来,让小桃扶着海氏坐下,也不顾还跪着的王凌,就和海氏说话道,“瞧着肚子又大了些,约摸着预产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万事都得仔细些。”   “孙媳省得的。稳婆、大夫、药材什么的母亲都已经备齐了的,都放心。”   本来苏老太太还有意惩罚王凌一二的,可瞧着大着肚子过来的海氏,虽然一句话替王凌求情的话都没说,苏老太太又哪里真忍心让她一个双身子的人看着自家丈夫受罚。不满的看了一眼王凌,到底是让王凌起来陪着海氏了。   “你婆母说你这几日孕期反应得厉害,什么也吃不下?怀胎生产,是一个女人最难也是最苦的一段时间了。”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拍了拍海氏的手,“真是难为你了。”   “都是应该的。”   几人说了会儿话,苏老太太和赵氏两人又警告了一番王凌,这段时间不许再往外跑了,在屋里好生陪着海氏才是。   向苏老太太告辞以后,几人就打算一块儿离开。赵氏也打算走的,却听得自家婆母道,“老大媳妇,你留一下。”   赵氏点了点头,便让几个小辈先回去了。   等他们都退出去以后,苏老太太这才说道,“崔氏眼皮子浅,就只能看着眼前那些东西,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和别和她计较,多教教她就好了。”   “是。”   “还有一一那孩子,古灵精怪得很,我老了难免有看不到的地方,我也知道你喜欢那孩子,就麻烦你多上些心了。”   “母亲您可千万别这样说,真是折煞儿媳了……”   将赵氏也走了以后,苏嬷嬷回了房间替老太太捏着肩膀,苏老太太眼眸微阖,怀里抱着一个暖手炉,手指轻抚暖手炉的壁沿,忽然睁眼出声说道,“嬷嬷,你说我是不是应该给这丫头定个亲,好压压她这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苏嬷嬷的手顿了顿,片刻后才恢复过来,“老太太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事儿了,可是心里已经有了合适的?”   人选倒是有几个,也有几个相熟的老姐妹暗中跟她打探过,只不过她一直想着姑娘还小,还想留两年没有放在心上,如今却开始思考是不是可以先定亲,也好让这小丫头收收心。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老太太思考了良久,忽然轻叹了一口气,慢悠悠的出声说道,“左右我还能活几年,也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老太太……”苏嬷嬷的心中一紧,嘴唇轻启刚要说什么,就见苏老太太摆了摆手缓缓闭上了眼睛假寐。   她的身子她自己清楚,如今也已经是半截黄土埋身的人了,死亡也不过是早晚的事了。   只盼着能好好将养着身子不病着,也好能够多活两年,再多照看小姑娘两年。   犯了错受了罚,徐嘉怡这一个月以来都乖得不行,每日陪着苏老太太用膳,完了就回自家院子里绣花看书,看得苏老太太直觉得徐嘉怡这是突然转性了。   不过听了苏嬷嬷说姑娘这是懂事了,苏老太太也觉得是这样,心情也舒畅了些,每顿用膳都比往常多了不少。   年关将至,府里的几个爷们儿到时候也会放假,从腊月二十九,一直要放到正月初七才会开始上朝。   如今已经腊月二十了,距离春节也不过只有十天的时间了,府里各处都已经张灯结彩,浓浓的春节氛围,看着便觉得喜庆。   海氏的肚子也越发大了起来。已经到了孕晚期,每日大夫都得来把脉一次,确定她的身体和胎儿无碍。   这是赵氏的第一个孙孙,赵氏比王凌这个初次当父亲的还上心些,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问问海氏今日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大夫可去瞧过了。   赵嬷嬷一一回答之后,赵氏仍不放心,装扮妥当以后就去海氏的院子看上一回才行。   海氏出身虽不如尚书府,但也是教养极好的。赵氏来了几回之后,她每日特意起了早先去正屋请安,免得赵氏来回跑,就当做是锻炼了,生产的时候也能好受些。   外间偶有风雪,赵氏担心她摔着,便勒令海氏身边的丫鬟小桃不让海氏再在外面行走了,两人的院子隔得近,她每日过来也废不了多少时间,一切以海氏肚子里的孩子为重。若真的因为她而出了什么差错,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海氏心里不放心,特意和王凌说起了这事儿,王凌也觉得自家母亲说得在理,宽慰了海氏两句让她依着赵氏的意思做就行,自家母亲不是那等子小心思的人。海氏想了想也就应下了,她的确是不太方便走动了。   腊月二十五这日,崔氏被请去正院前还乐得眉开眼笑。   前两日自家闺女儿和她说起过,不出意外的话,年前她就能得偿所愿。所以昨夜一晚上崔清没回来崔氏也没急,反而是有些高兴。   嘉庆伯府是识礼的人家,尚书府也舍不得丢脸。只要和她能和嘉庆伯府的世子生米煮成熟饭,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不愁沐清风不会娶她了!   这也是为什么崔清这大半年一来处处讨好忍让沐欢的原因,因为只有通过沐欢,她才能够有机会接触到沐清风。 第五十四章 崔清她彻夜未归   所以这会儿崔氏得了消息让她去正院,她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自己的女儿得手了,嘉庆伯府的人来府里提亲来了。   因着心里太高兴,丝毫没有注意到转角之处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面带冷色的崔清。   满心欢喜的去了正院,回去的路上崔氏的脸色却是青一道白一道的,显然是气得厉害。   女儿得手是得手了,可谁知道沐清风竟是遣了个小厮来羞辱她们的。   他们嘉庆伯府根本看不上她们这样的人家,还威胁她们,若是个要脸面的最好不要将此事传出去,否则坏的也是他们尚书府家的名声。   更是将崔清贬低到了尘埃里去,那些腌臜难听的话,便是崔氏都说不出来。崔氏本想和那小厮据理力争,却被赵氏赶了回来。   一回了院子看着满心欢喜的迎她进门的女儿,崔氏没忍住,直接搂着自家女儿哭得肝肠寸断,没有一丝美感,“我可怜的女儿啊……”   “母亲?”崔清有些懵然的被崔氏抱住,见她哭个不停却不说原因,不由得急了,追问,“伯府的人怎么说?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昨儿个晚间准备回来时听说世子喝醉了,她便知道机会来了。   找了借口说服了沐欢让她留宿在嘉庆伯府,自个儿则是夜间偷偷摸摸的带着加了料的醒酒汤去见沐清风。   只不过很可惜沐清风身边那两个小厮不让她进,可是那又怎么着。他们不让她进屋,她总能想出办法的。   所以当第二日一早沐清风醒过来,看见了躺在一旁的崔清的时候,整个人都傻了。   不可思议的看了一眼裸露在外手臂上的青痕,目光落在崔清的脸上,再环视一下被褪在了屋子里的衣裳时,眸光阴沉不定。   沐清风面色阴沉,这个女人他没有丝毫印象,看衣着打扮似乎也不像是伯府里的丫鬟。   他是知道自家母亲一直以来都在催着她定亲的,只是没有想到竟然会直接将人塞到他屋里来了。他昨天喝醉了酒,发生了什么事根本就不记得了!   沐清风兀自的将衣裳穿好,一把将房门打开就看见了靠在角门上睡得正沉的小厮。   用脚踢了踢他将他唤醒,沐清风冷声道,“屋子里的女人是怎么进来的?”   “世子……”小厮忙请安道,听完了沐清风的话有些茫然,“女人,什么女人?”   沐清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你不知道?”   小厮茫然的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屋子里传出一道女子的尖叫声,尖锐得他忍不住的捂住了自己的耳朵。   反应过来声音是从自家世子屋里传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呆住了,往屋子里瞧了一眼果不其然在世子的床上看见了一个女人。   “你怎么进来的!”小厮伸手指着崔清,不可思议道。   崔清早已经在小厮进来之前拿了锦被将自己裹得丝毫不露,只低头委屈的哭着。   小厮只看着她低头哭得身子直抖,殊不知她压根儿是忍笑忍得直抖。   跟在小厮身后走进来的沐清风眼眸微眯,自家的小厮是自小跟着他的,自然没必要对他说谎。   他就守在门口竟然不知道这个女人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未免也太过搞笑了。沐清风薄唇轻启,“你知道她是谁?”   “这是户部尚书府的表姑娘,闺名唤作崔清,是三姑娘邀请她来府上做客的。”   小厮忙低头回道,“昨儿个她端了醒酒汤过来,奴才就让她走了,实在是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一晚上奴才都守在门口,只中途肚子疼去了一趟茅房……”   说到这里,小厮忽然想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了一眼崔清,又忙低下去了头。   不管她是怎么进来的,可实实在在的是和世子同床共枕的一晚上,而且看情况似乎还行了周公之礼……   听完了小厮的话,沐清风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即厌恶的看了一眼崔清,冷声道,“你先把衣服穿好。”说完之后转身出了房门。   崔清穿好衣裳出房门的时候,就瞧着沐清风正和他的小厮交代着什么,瞧着她出来了只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再然后她就被小厮送回了府里,知晓小厮去找赵氏了,崔清也没有任何害怕。   生米已经做成了熟饭,相信她早上的那一声尖叫不少人都听见了,再加上亲眼看着她衣衫不整的从沐清风的屋里出来,相信要不了多久整个嘉庆伯府的人都会知道了。   她嫁给世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是她没有想到,沐清风是让小厮给赵氏说清楚她这个表姑娘的行事恶劣,心思歹毒,嘉庆伯府不会娶这样的女人的,就是做妾也不会。   这边送走了崔氏以后,赵氏和钱氏两人一合计,直接就往万安堂来了。   一大早钱氏才刚来正屋准备找赵氏说说两家亲事上的事,还没来得及细谈就被门房派人来送了消息,说是嘉庆伯府的人在门外候着,有要事求见。两人还诧异是什么情况呢,见了人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色诱嘉庆伯府的世子,这事儿若是传了出去,只怕连他们的脸都要丢尽了。   进了万安堂,和苏老太太请了安之后,两人支支吾吾的半晌都不知道怎么将此事说出来,你让我先说,我让你先说,最后只能找了些其他有的没的闲话说。   见两个儿媳神色有异,苏老太太突然出声问,“府里出什么事儿了?”   赵氏面色愠怒,眸光扫视了一眼房间里的仆妇。崔清的事她预先不知晓没能瞒住,可这样的事也不该由这些丫鬟在老太太面前嚼舌根。   “你别看他们,我虽老了眼睛还看得清楚,你们妯娌两个今日一进来面色就不对,说话也是颠三倒四的。”苏老太太见赵氏的神色摆了摆手,慢悠悠的出声。   赵氏和钱氏两人对视一眼,面上难得见了些慌乱。   “真是什么都瞒不过母亲。”赵氏叹了一口气,“今儿一早门房来传话,说嘉庆伯府的下人将崔清送了回来。儿媳连忙捆了崔清的丫头来问,才知晓昨夜崔清根本没有回府。也怪儿媳没能当好这个家,府里的姑娘没在府里都没发现。”   苏老太太气的身子直抖,急喘了几口气,由着赵氏轻抚着胸口才缓过起来。   她原先还以为是云姐儿的婚事上有什么难处,两个儿媳怕自己担心不想和自己讲,却没有想到崔清今日会胆大包天真将注意打在了嘉庆伯府身上。   彻夜未归!   一个清白姑娘,彻夜未归他们这做亲人的竟然都不知道!   “那个孽障人现在在哪儿?!”苏老太太的声音里满是寒意和狠厉,扫了一眼苏嬷嬷,眸光凌厉。   苏嬷嬷微微颔首明白苏老太太的意思,忙打发了一个小丫鬟去把崔清请过来。   “老太太您别生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划当。这事都是儿媳的错,是儿媳没有管教好府上的姑娘……”   赵氏说着就要跪下认错,刚动了下就被苏老太太扶住了。苏老太太将人扶了起来,脸色虽然难看但声音还算温和,“此事不关你的事。”   只有千年做贼的,没有千年防贼的。   崔清她若真有个心思,瞒天过海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老太太此时也平静下来了,想到了什么出声问道,“送她回来的是什么人?”   崔清与嘉庆伯府的庶出,沐三姑娘沐欢关系好,这事儿苏老太太是知道的。   若只是在好姊妹那边宿了一晚倒也不打紧,嘉庆伯府那么多伺候的丫鬟瞧着,总不会影响了女子的名声。不过若真是如此,赵氏和钱氏也不该如此慌乱。   下一秒苏老太太的眉头又皱了进来,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赵氏和钱氏两人看。   钱氏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气恼,若真是沐欢将人送回来也就算了,偏偏却是嘉庆伯府世子身边的小厮,一进门那嘴就跟装了炮仗似的,噼里啪啦说个没完,她和嫂子两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人说完以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愣了好一会儿,她们才从小厮的话里面抓住了重点。   那就是崔清色诱了嘉庆伯府的世子沐清风!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处理,只能先过来找老太太了。   “是嘉庆伯府的世子身边的小厮,他……”赵氏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听得外面响起了丫鬟的声音,赵氏住了嘴侧眸看了一眼,发现是崔清不顾丫鬟的阻拦径直闯了进来。   苏嬷嬷派过去的丫鬟才刚走,崔清就来的这样快,不像是刚刚老太太派丫鬟去请的,应该是早就往万安堂来了。   丫鬟见拦不住崔清,没由通传就让人已经进来了,有些为难的看着老太太,低头告罪。   苏嬷嬷不悦的蹙眉,示意丫鬟先退出去。   崔清「噗通」一声跪倒在老太太的面前,抱着老太太的腿哭得梨花带雨,“老太太……求老太太给清儿做主啊……”   老太太冷眼看着崔清,动了动腿发现挣脱不得,偏头看了一眼旁边伺候的苏嬷嬷。   苏嬷嬷当即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上前扶起崔清,“表姑娘,您先起来吧。您这么哭也没用,您不说老太太怎么知道您受了什么委屈?” 第五十五章 雪天遭杖责   崔清心知老太太是不喜自己刚刚的举动的,窃了一眼老太太的神色也不敢再继续,扶着苏嬷嬷站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泪哭道,“孙女儿自知自己犯了错,世子他……他对我……如今我失了清白之身,丢了尚书府的脸面,孙女儿还不如一根白绫吊死……”   听完了崔清的哭诉,老太太的脸色愈发阴沉,手在桌子上重拍一下,雷霆震怒。   她原以为最差的可能就是崔清在沐欢那边住了一宿,没有派人回来告知一声而已。   没想到她竟然和沐家的世子苟合!   苏老太太眸光凌厉得宛若刀片,恨不得从崔清身上剜肉下来,冷哼道,“没教养的东西,你给我跪下!”   崔清没有丝毫犹豫,「砰」的一声跪倒在了地上,眼睛里噙着泪珠欲落未落。   吃点苦头没什么,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就行。所以崔清这会儿压根儿不在意自己是否成了别人口中的笑话。   嘉庆伯府若是不想要她,她只能逼着嘉庆伯府留下她!   钱氏看着苏老太太心力交瘁的样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心疼,上前替她顺顺气,小声劝道,“老太太,您缓缓气……”   苏老太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担忧无比的两个儿媳,“我这把老骨头还挺得住,你们放心吧。”这才转眸看向了崔清。   “你虽不是我王家的子孙,可如今住在尚书府,就要遵守尚书府的规矩。你素来眼高手低我也不与你计较,婚事上挑三拣四,大家也是尽力满足你的意思,可你竟没脸没皮的做出这样的事来,我王家可真养不出你这样的姑娘!”   “老太太,孙女儿也不是有意的啊。只是瞧着世子喝醉了,便想着送碗醒酒汤过去,谁知道他会动手动脚……孙女儿也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啊……”   崔清本想辩解一二,抬眸看着上方苏老太太和赵氏、钱氏三人嘲弄的眼神,就再也说不下去了,遂低着头不停抽噎。   “没想到?!”钱氏冷嗤一声,“大晚上的你宿在嘉庆伯府未归府,连个回府报信的丫鬟小厮都没有,这是其一。嘉庆伯府那么多仆妇奴才,轮得到你一个做客的小姑娘去送醒酒汤?再不济便是世子真想对你做些什么,门外那么多奴才会拦不住?!”   便是钱氏不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但也绝不会认为是崔清说的这样。   “如今你坏了名声,别的好人家怕是也说不上了。嘉庆伯府你也进不了,你可想过以后要怎么办?”   “老太太您又没去问过嘉庆伯府的意思,怎么知道嘉庆伯府不会要我?”崔清也觉得面上无光,但闻言还是忍不住反驳出声,“世子今天还特意让身边贴身伺候的小厮送我回来的,他怎么会不要我?”   “你以为那小厮是来干什么的?!”赵氏听到这里都快要被气笑了,“世子心好没闹得人尽皆知已经是给尚书府面子了,你还真当和你睡了一晚,就把你放在了心上了。”   “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悔改。”苏老太太满脸怒色的看着崔清,缓缓吐出了三个字,“动家法!”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一左一右用手钳制在崔清的腋下,还没等崔清反应过来就已经将其架了起来。   崔清被婆子拽着拖出了房间,最后身躯趴在了一根长凳之上,听着婆子提高了嗓音,“老太太有令,杖责二十!”   崔清还没来得及挣扎,就有两根棍杖轮流落在了她的臀部,疼得她眼前一花,不知是冷汗还是泪水一滴一滴的落在地上,绽开了一朵朵水花。   但是她知道自己这会儿不能晕过去,她需得让老太太同意去嘉庆伯府才行。   “老太太,您怎么罚清儿都认了了,只求您能帮帮我啊……”崔清咬着牙龈死死忍着,凄厉的传了进来,“孙女儿如今被糟蹋了,若不能嫁进嘉庆伯府,那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啊……”   “祖母,祖母您饶了孙女儿吧,孙女儿真的知错了……孙女儿真的不想死啊……”说到最后,崔清近乎嚎啕大哭起来。   一声声尖锐刺耳的女声从屋外传了进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崔清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弱。   赵氏和钱氏两人坐在正屋内目睹了全场,都不由的心惊。   婆母一向都是好脾气,她们进门儿这么些年还从未见过婆母对女眷下令动家法的。   就是以往几个哥儿犯了错动家法的时候,也只是杖责三四以示惩戒。便是如此,都需得在床上趴个好几日才能下得了床的。   崔清是个姑娘家,身子娇弱,这二十杖下去,半条命都得没了。   老太太下这么重的命令,可见是气极了。   不过崔清做出这样子的丑事来,也难怪老太太这么生气了。   钱氏有些不忍的看了一眼老太太,张了张嘴刚想要说什么,就听得苏老太太的声音响起,“不用替她求情,我尚书府虽不是什么百年世家,可也是礼法森严,容不得这样不知廉耻的人。”   闻言钱氏干脆侧了侧身子移开视线,眼不见心不烦。   赵氏却是冷着一张脸盯着崔清受罚,周身都笼罩着一股阴冷的气息。   云绣的婚事才刚刚定下,崔清就这样给尚书府的姑娘抹黑,要夫家如何看待云绣?!   纵然亲家是弟妹的娘家,赵氏此事也有些拿捏不准钱家嫂嫂知晓此事以后的态度。   想到这里,赵氏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钱氏,微微垂眸,心里暗暗盘算着。   知晓崔清去求老太太去了,崔氏就知道事情不妙。   匆匆而来的崔氏刚一到了院门就听到了女儿尖锐的哭喊声,暗道不好。   进了院子,见到眼前画面的一瞬间险些站不住。双腿发软,崔氏跌跌撞撞的扑倒在崔清的身前,抬手去拦行刑的小厮,“住手!你们快住手!”   小厮没得命令,举着棍杖的手犹豫不决,杖责二十,如今才不过打了五六下,还没完呢。但崔氏护着表姑娘……   两个小厮不自觉的将目光投进了正屋内。   有老太太在,赵氏和钱氏自是不会越俎代庖出声的,遂也将目光投向了老太太,等着听老太太的意思。   “把她拉开,继续打。”老太太毫不留情的吩咐,“若她不肯让开,也不用手下留情。”   “是。”小厮应了声,其中一人靠近崔氏,小声说了一句「崔夫人,得罪了」之后,直接伸手将她拽开了。另一个小厮则是拿了棍杖,手起杖落。   几棍子下去,崔清的脸色就已经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前的人影渐渐变得模糊起来。   瞧着崔清涣散的瞳孔,崔氏的脸色陡然一变,当即跪倒在地上,朝老太太磕头求情,“老太太,求你饶了清姐儿吧,真的不能再打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啊……”   崔清哭得凄惨,崔氏求情也求得真切。若是不知实情的人看着还真以为她们受了多大的委屈。然而屋里的三人皆是装作没听到的样子。   没过多久,就听得两个杖责的小厮停了手,行礼道,“老太太,总共二十杖,如今已经打了十三杖,清姑娘她好像晕过去了……”   苏嬷嬷闻言上前瞧了瞧,遂又转身往屋里来,“老太太,人晕过去了。”   闻言崔氏也顾不得求情了,跪走了几步到崔清身边,见她气息奄奄忍不住红了眼眶。   到底是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便是平日里有再多的不满,此时也已经烟消云散了。   瞧着人已经晕过去了,苏老太太默了默,给了苏嬷嬷一个眼色。苏嬷嬷略微颔首躬身退了出去,处理外间的崔清和崔氏去了。   屋里,苏老太太看着两个儿媳,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嘉庆伯府送人回来是避着人了的,但众口悠悠,也不敢保证此事不会传出去。如霜丫头,钱家是娘家,那边的意思你先探探口风,看是个什么情况。至于一一那边你们也不必担心,她还没有及笄,待这事儿风声过去,亲事可以以后慢慢说。”   “一切都听老太太做主。”赵氏和钱氏两人点了点头,应声说道。   “嘉庆伯府究竟是个什么意思?”苏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扭头问道。   赵氏略垂眸,低声道,“来的小厮是世子身边的人,不清楚伯夫人和伯爷是否知道这事儿。”   “知不知道也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这事儿想瞒是瞒不住的。崔清唱了这么大一出戏,怎么可能没算计好这些。芬兰,你晚些时候去嘉庆伯府走一趟。”   “嗯。”   看苏老太太满脸疲倦,赵氏原本还想问一问接下来要怎么处理这事儿,嘉庆伯府那边又该怎么交代,但也都咽了回去。   和弟媳钱氏两个一起扶着苏老太太到了床边,亲手替她褪了鞋袜,拿好被子盖上,一边理着被角一边说道,“老太太,您先睡会儿,有什么事儿也等以后再说。”   苏老太太轻叹了一口气,拉着赵氏的手轻拍了两下,眸光深深的看着她。   “您先睡吧。”赵氏朝她笑了笑,柔声说道,“剩下的事儿媳来处理就行。”   嘉禧园里,听罢翠云的所说,徐嘉怡惊得咂舌。   这崔清看着不太聪明的样子,竟然这么厉害,连嘉庆伯府的世子爷都被她算计到了! 第五十六章 关进柴房   要知道做成这么一回事儿可不容易。   崔清必须得知道嘉庆伯府的世子爷什么时候会回府,还要买通伯府的下人知晓世子的院子房间,提前做好准备。   最重要的是怎么避开了守门的小厮进入了沐清风的房间,还不声不响的和他同床共枕一晚上的。   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却没想到嘉庆伯府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眼里。   不仅嘉庆伯府不肯要她,就连尚书府也容不得她这样败坏门风,有辱名节。   尤其是大表姐如今已经及笄和钱家定亲了,此时坏了尚书府的名声,不仅是大舅母,就连外祖母都不会放过她。   光是想一想,徐嘉怡就能够想到崔清的结果有多惨。要知道她上个月偷偷溜出府进了一趟清越坊,都被外祖母罚着在风雪天里跪了大半个时辰,膝盖都跪青了的。想到这里,徐嘉怡都觉得自己的腿有些疼。   徐嘉怡惊不住瑟缩了一下,心有余悸的摇了摇头,带着几分同情意味询问出声,“外祖母最后怎么罚她了?”   “老太太气得不行,当场就动了家法。听说崔清姑娘的臀部被打得皮开肉绽,昏死过去。崔氏想要求情险些也连着一起打了。”   翠云嗤笑一声,面上带着几分对崔清的恼意,自己作死就算了,还非得连累了她家姑娘。   外人也不会说崔清怎么样,只会说户部尚书府教出了这样没品的姑娘,想必其他的姑娘也好不到哪里去。   翠云缓了缓才将愤懑压了下去,继续说道,“老太太本想着将人送出尚书府的,到庄子上去住的。不过看着崔清姑娘晕过去了就暂且先将这事儿搁置了。”   见徐嘉怡若有所思的模样,翠云继续说道,“老太太派人将崔清姑娘和崔氏都关进了柴房,连个大夫都没请,还嘱咐了每日只送些水就行了。”   崔清身上还有伤,只怕要吃尽苦头了。   夕阳西下的时候,王鸿生才和两个儿子结伴而回。刚过了垂花门,抬眸就瞧着了苏老太太和赵氏、钱氏站在院门口等他们。   隔得有些远,他们看不清自家媳妇儿脸上的表情,可心里却是一个咯噔。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媳妇儿在院门口等他们回家,可像这样婆媳三人都在这里等着,定是府里出了什么事了。   想到这里,三人对视一眼,皆是快步而行到了媳妇面前。王鸿生瞥了一眼自家夫人身后的两个儿媳,眉头微皱,“府里出什么事了?”   苏老太太便将崔清的事儿和王鸿生说了一遍,听罢两个儿子脸都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若不是因为崔清是个姑娘,若是个小子,只怕当场就要抡起拳头揍人去了。   王鸿生则是阴沉着一张脸,“这事儿我会派人去打听,你们管好崔清就行了,别再让她出去丢人现眼。”   “我省得的。”苏老太太点了点头,想到什么又叹了一口气,由着王鸿生扶着回了房间。   赵氏和钱氏两人则是和自家夫君,各自回了各自的院子,路上则是将事情讲了个清楚。   柴房里并没有床,多是一些杂七杂八不贵重的东西。整个房间堆了大半个屋子的木柴,还有一些稻草。   崔氏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将柴房搜罗了一遍,才勉强找出了一张废弃的草席,和两床看着厚实际上已经不保暖的被子,约摸着是哪个丫鬟在这里守夜的时候留下来的。   虽然看不上这些东西,但现在实在是冷得没有办法,纵然再嫌弃崔氏也只能先将就着用了。崔清刚开始倒是硬着脖子不肯用,后面倒也不情不愿的用了。   “清儿,你怎么样,疼不疼?”崔氏手脚无措的看着崔清血肉模糊的臀部,根本无处下手。   见崔清即便是晕过去了此时也是眉头紧皱,显然是疼得厉害。   忙转身去拍柴房门,“开门,开门啊!清儿她身上还有伤呢,你们去请大夫啊!”   “行了,歇着吧,别嚷嚷了!老太太只说了将你们送到这儿来,可没说还要给你们请大夫。”   外间看守的嬷嬷闻言回道,接下来任由崔氏再怎么喊闹也都没有再应声。   崔氏喊得嗓子都快哑了,知晓外间的人是真的不会理会自己,在心里咒骂了一番才认命的回到了草席上,拉过被子将自己裹了起来,看着崔清满脸痛色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清儿,你先忍忍,忍忍就不痛了。”   半夜的时候听到外间有人说话的声音,紧接着柴房的房门锁响了。   崔清最后是痛醒的,听见声响原以为是苏老太太饶过他们了,兴奋的扭头去看,却看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畏畏缩缩的崔欣。   崔清脸上的兴奋瞬间消失殆尽,恼羞成怒的瞪着崔欣,“滚!你来做什么,你也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原本还想着要不要进去的崔欣听了这话身子一顿,倒是没了顾忌直接走了进来。   不过听了崔清的话心里到底有些不舒坦,撅着嘴巴不满的出声,“姐姐你何必夹棍带棒的说话,我是你妹妹,自然是希望你好的。”   “欣儿,你怎么来了?”相对于崔清的冷淡,崔氏此刻见了自己这个不喜的小女儿却是高兴得不行,忙连滚带爬的到了崔欣的身边,拉着她的手问道,“是不是老太太愿意放我们出去了?”   崔欣自小就喜欢跟在徐嘉怡的身后,俨然是一个小跟班似的。   徐嘉怡说往右她绝不会往左,听话乖巧得像是人家亲生姊妹一样。   崔氏有时看中了徐嘉怡什么东西便想让崔欣帮她要,偏偏崔欣义正言辞的说「那是一一姐的东西,我不能要」,气的崔氏恨不得掐死她。   正因为如此,崔氏逐渐也就不喜这个小女儿了,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会儿这个女儿竟然还想着自己,来看自己来了。   “老太太还气着呢。”崔欣委屈巴巴的眨了眨眼睛,话虽然没说完,可崔氏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脸色就垮了下来,“那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姐姐受伤了,特意寻了金疮药送来,还带了一床厚棉被。”   崔欣将金疮药递了过去,厚棉被则是由身后的丫鬟抱了进来。   她知晓母亲和姐姐受罚被关在了柴房,特意在大晚上偷偷溜了过来,和外间的嬷嬷说了好一通好话,那嬷嬷才同意放她进来的。   “欣儿,老太太最疼你了,你去向老太太求求情,让她放我们出去吧。”崔氏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睛发亮的盯着崔欣,“欣儿……”   “不行的。”见崔氏将被子拿过去给崔清盖上了,崔欣摇了摇头这才继续说道,“姐姐这次是真的做错事了……”   刚刚收了金疮药心里稍暖,听到这话瞬间又炸毛了,“滚!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崔欣微微皱眉,但到底还是继续说道,“尚书府的人虽不喜我们,可依着老太太的面子对我们也不差,吃的用的也是比着云姐姐她们来的。   你做出这样子的蠢事来,害得尚书府颜面扫光,就连云姐姐的婚事也受了影响,也难怪老太太他们重罚你。”   见崔清脸色难看得厉害,崔欣往后退了两步。崔欣张嘴想要安慰几句又觉得自己并没有说错什么,默了默又将话咽了回去。   听到柴房外间的仆妇在催自己赶快了,崔欣应了一声,留下一句「我下次再来看你们」就走了。   见柴房门再一次被锁上,崔清想到嘉庆伯府的态度和如今在尚书府的处境,心中更是难过,扭头趴在草席上默默落泪,逐渐转为放声大哭。   外间的仆妇送走崔欣以后听到屋子里面的声音,没好气的提高嗓音吼了一句,“哭什么哭,大半夜的你不睡别人还要睡呢!有这个力气哭,还不如省点力气好好休息。”   腊月二十八这日,崔清两人已经被关在柴房里整整三天了。   万安堂门外有个小丫鬟有些畏畏缩缩的在门口探头探脑,一副想进来又不敢的样子。   前来伺候苏老太太的钱氏看了她一眼,给了身边丫鬟柳絮一个眼神,柳絮当即微微颔首往外去了,不多时就进来回话道,“夫人,那是崔清身边的丫鬟,名唤香草,说有话想要禀报。”   钱氏和赵氏对视了一眼,又将视线落到了苏老太太身上。   苏老太太沉吟了一会儿,让人把她叫进来。   香草得了命令之后当即迈步走了进来,一进门就恭恭敬敬的磕头行礼,“给老太太请安,大夫人、二夫人请安。奴婢香草,是清姑娘身边的丫鬟。姑娘身上有伤,如今已经高热起来了,求老太太开恩,给姑娘请个大夫看看吧……”   赵氏闻言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他们的确是没给崔清请大夫,可崔欣那丫头大晚上的偷偷去给崔清送药这事儿她也是知道了,所以也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现在看来是那药不管用了,或者是崔清的情况更严重了。   赵氏也没有想要了人性命,闻言便看了一眼苏老太太的眼神询问道,“母亲?”   “那便给她找个大夫看看吧。”苏老太太悠悠的出声,“大夫看过了之后,若死不了,就把人带过来。” 第五十七章 撒娇也没用   香草当即感恩戴德的拜谢了一番退了出去,约莫一个时辰以后,就听得外间的丫鬟禀报崔氏两人到了。   崔氏甫一进门就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崔清倒是还有些不服气的站着不肯跪下,被崔氏一扯顺势跪在了地上,扯到了臀部的伤口让崔清龇牙咧嘴了一番才忍了下来,咬着嘴唇硬是没出声。   也幸亏这会儿正是冬天,没至于让伤口溃烂发炎。之所以会突发高热完全是受了伤又没好好养着造成的,不过也不严重,崔清从头至尾都很清醒,没晕过去。   大夫开了一贴药喝下去以后热度就降了下来,听说老太太要见他们,崔氏两人也没敢耽搁,直接就过来了。   崔氏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这才继续说道,“老太太,此事都是我这当娘的错,是我没有教好自己的女儿,可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了,总是要解决的。此事要如何了解,还请老太太给个明示,无论后果是什么,我和清姐儿都愿意承担。”   当然,这些话也不过只是崔氏的场面话,她知道崔清惹了祸,自己这个做娘的是怎么也脱不了关系的,还不如先将自己的态度摆出来,也省的老太太再秋后算账。   也让崔清这个女儿觉得自己这个做母亲的有多疼爱她,以后也好向她报恩。   “解决的办法?”老太太嗤笑一声,给身边的苏嬷嬷使了一个眼色,就见着苏嬷嬷扭头进了内间,不多时又走了出来,手中端了一个托盘,托盘里放了一个白玉瓷瓶,板着脸站在崔氏的面前。   崔清两人看着白玉瓷瓶,有些疑惑的扭头去看苏老太太。   “解决的办法有很多种,端看你怎么选了。”苏老太太指了指苏嬷嬷手中端着的托盘,“这瓷瓶里装的是鹤顶红,若是觉得这个不合心意,投井、白绫、割腕都行。”   “老太太!”崔氏的瞳孔瞬间瞪大,不可思议的看着苏老太太。这哪里是选什么解决办法,这分明就是要清儿去死啊!   崔清面无血色,嘴唇已经被咬的冒了血珠,软软的瘫倒在地上。   为了不碰着自己受伤的臀部,所以崔清以双手手掌着地,整个人几乎是匍匐在地上。   “刚刚还说无论什么后果你都愿意承担,这会子倒是会装死了,说好听的谁不会啊。”钱氏轻哼一声,看也不看崔清,“真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   崔氏羞愧难当,垂着脑袋不敢言语。   徐嘉怡刚到门口就瞧着这一幕,不由得顿住了脚步,一只脚悬在空中有些犹豫,不知该进还是退。   她想着外祖母这两日被崔清气着了,想过来陪着外租母,好让她开心些,没想到大家都在。   见众人的目光都落了过来,徐嘉怡忙收回了脚,扯了扯嘴角尴尬一笑,“你们继续,可以当我不存在的。”   崔氏跪在地上,被自己的侄女儿看着自己受罚,心里不禁有些讪然,忙偏开视线不敢去看徐嘉怡的眼睛,掩耳盗铃的装鹌鹑。   反观崔清听见了徐嘉怡的声音,刚刚还瘫软的身子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一股力气,硬生生的又跪直了起来,挺直背扬着头仿若不是在受罚。   老太太的脸色一沉,看向崔氏几人的眸光更加冷了几分,盯着徐嘉怡身后的丫鬟吩咐道,“翠云,还不将一一带回去。”   翠云被老太太一吼吓得一哆嗦,连忙应了拉着徐嘉怡的衣袖往外扯。   徐嘉怡却是一闪身直接避开,迈步进了房间,讨好一笑,“外祖母,我这儿才刚到呢您就赶我回去……”   以往徐嘉怡这么讨好卖乖的说话,老太太耐不住多久就会心软,可这次老太太却是冷着脸看了一眼翠云,冷喝一声,“翠云!”   翠云苦着一张脸,眼泪都快要急出来了,先前她听说崔清的丫鬟来万安堂了,就已经劝过姑娘别来了。   “姑娘,咱们走吧……”   “那孙女儿先告退了。”徐嘉怡知晓翠云的为难,老太太态度强硬,若是再胡搅蛮缠下去,只怕翠云少不了一顿惩罚了。   临走之前,徐嘉怡偷偷瞥了一眼崔氏,不由得吓了一跳。崔氏原先保养的还算不错,可如今仿若老了十来岁,面色憔悴不堪,精神状态也差得很。   再看跪在她身边的崔清,明明浑身都狼狈不堪,臀部之处的衣裳还隐隐约约能看见血迹,嘴唇都咬得出血了,却偏偏挺直了背不肯认错,咬着嘴唇硬撑着。   缓缓回过头来,徐嘉怡眨了眨眼睛,见了崔清之后,她都不知道应该是佩服崔清,还是责怪崔清了。   这厢目送徐嘉怡走远了之后,苏老太太转眸盯着崔清,薄唇轻启,“想好了怎么选了吗?”   崔氏哆哆嗦嗦的嘴唇蠕动了半晌也没有说出一句话来。崔清也是咬着嘴唇倔强的不肯回答。   见此苏老太太气极反笑,“既然你们不知道怎么选,那便由我这个老婆子来替你们选。苏嬷嬷。”   崔清这性子若是能用在正途上,那这姑娘也定然是不差的。苏老太太忍不住在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冷得吓人。   “奴婢在。”   “找几个可靠的婆子,等崔清身上的伤差不多了,就把人送到庄子上去。”   崔清整个人都愣住了,近乎颓靡的,既没有开口求情,也没有任何挣扎,就任由丫鬟将自己送出了万安堂。   从万安堂回自己院子的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艰难和缓慢,甚至几次都因双腿打颤摔在了地上,但崔清也没有让丫鬟扶着自己走,固执的自个儿回了院子。   香草眼睁睁的看着崔清将屋子里能摔的东西全都摔了一个遍,不能摔的椅子绣墩也都被她踹得东倒西歪,没一个整齐的。   这么一通发泄下来,崔清的头发已经散乱开来,衣裳皱皱巴巴的拧成一团。   脸上密布了一层汗水,坐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配上她那狰狞的面容,活像个疯子。   “姑娘……”闻声而来的香草看了一眼房间的情况,小心翼翼的从乱七八糟的地上寻了可以落脚的点,挪到了崔清的面前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却被崔清径直推开,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后脑勺就磕在了凳子边缘,疼得她眼泪汪汪,忙伸手捂住自己被撞的后脑勺。   触手并没有湿润的血液的感觉,香草心下稍微松了松。好一会儿之后才等着疼痛渐渐散去,看着坐在地上的崔清,也不敢再上前去扶,只低声劝道,“姑娘,地上凉,您先起来吧。”   听到香草的声音,崔清就像是被人踩中了尾巴,尖锐着嗓音厉声呵斥道,“滚!滚出去!我不需要你在这里可怜我!”   香草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看见崔清气急败坏的模样,默默俯身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   还未走出房门就听得身后传出一阵几乎要刺穿耳膜的尖叫声,香草的脚步顿了顿,到底没回头径直出去了。   姑娘心里难受,让姑娘发泄一通也是好的。   只是姑娘身上的伤……   罢了,香草叹了一口气,忙去了小厨房替崔清熬药去了。   和崔清屋里的萎靡不振相比,嘉禧园里的徐嘉怡则是耐心的安慰着哭鼻子的崔欣。   崔欣眼泪汪汪的看着徐嘉怡哭得梨花带雨,时不时的抽噎一下,又忙抬手将脸上的泪珠抹去。   徐嘉怡搂住了崔欣的肩膀将她抱在怀里,轻轻的拍打她的肩膀,用空出来的手替她抹去眼泪。   见她一双眼睛都哭得肿了,一双好看的双眼皮都快肿成了单眼皮,就不由得又在心里腹诽了崔氏两句。   都是自己的女儿,一个做母亲的怎么能这么偏心!   这人才刚刚被外祖母从柴房里放出来,扭头就回屋将崔欣给训哭了。   崔欣哭哭啼啼了半晌,哽咽着嗓音道,“一一姐,我是不是真的就不应该被生下来?我就不该活在这个世上……”   “怎么会呢?”   徐嘉怡轻声摇头反驳,拍了拍崔欣的脑袋,“每个人、每件事情都有存在的意义和价值,不管是好的,还是不好的。人无完人,一个人是做不到让每个人都喜欢的。   崔姨母不喜欢你,但你还有我,还有表姐、外祖母,这么多人都喜欢你,你怎么会觉得你不该出现呢?”   “就因为有一个人否定了你,你就要去否定你自己吗?我认识的欣儿可不会这么懦弱的妥协。”   见崔欣止住了眼泪委屈巴巴的看着自己,徐嘉怡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继续说道,“你只管做好你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好了,其他的都不用放在心上。”   送走了崔欣之后,徐嘉怡疲惫的简单用了些晚膳就回了被窝睡下了。   迷迷糊糊要睡过去的时候,徐嘉怡还忍不住在心里想,哄小姑娘可真是一件耗费体力和脑力的事情。   她本就不擅长这个,就连和崔欣的那几句大道理也是她想了好久才编出来的。   她自个儿都还没有活明白呢,哪有什么资格去说教别人。   而此时暗潮汹涌的户部尚书府又添了一笔慌乱,尚书府的嫡孙媳,海氏要生了。 第五十八章 海氏生产   第二日卯时时分,得了消息的香巧忙让翠云和元香两个先去打水来,自己则是进了内屋去了。   轻手轻脚的掀开床帘,瞧着睡得软糯香甜的徐嘉怡,若不是事态紧急,香巧也不忍心叫她起床。   “姑娘,醒醒。”香巧轻轻推了推徐嘉怡的身子,见她睡得沉没有动静,又轻推了下,俯身在她耳边小声唤道,“姑娘您醒醒。”   徐嘉怡迷迷糊糊的睁了睁眼,瞧着外面还是一片漆黑,这会儿天都没亮,时辰还早呢。   再说今日也没什么别的事,她还打算多睡一会儿晚些时候再起的,香巧怎么就来唤她了?   没睡醒眼睛都黏在一起睁不开,徐嘉怡抬手揉了揉眼睛,竭力让自己清醒些,嘴里含糊不清的出声,“香巧姐姐,天还没亮呢。”   瞧着徐嘉怡又有倒回去再睡回笼觉的意思,香巧忙伸手将人扶住了,“姑娘,您可别睡了。少夫人那边发动了,大家都过去守着了。”   徐嘉怡一听这话整个人都清醒了些,海氏的预产期本应该是下个月月底,也就是正月月底的时候,怎么这会儿就发动要生了,岂不是早产了一个月。   早产了近一个月,那宝宝会不会有事?   “去给我打盆冷水来。”不必香巧伺候,徐嘉怡自个儿就从床上起来了,一边穿衣裳一边朝一旁的香巧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过去多久了?”   “卯时左右的样子发动的,已经过去了快一个时辰了。好在稳婆和奶娘都早已经备下了,也幸亏是今儿一早发动了,若是再晚上一天,稳婆就要回家团年去了。”香巧说着还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   这么一想,这会儿发动倒还算是好事了。不然等着明日稳婆和大夫们都回家去了才发动,那时候才真是两眼一抹黑,抓瞎啊!   香巧看了一眼这么一会儿就打了三四个呵欠的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她本不打算在这会儿叫起徐嘉怡的,只是听说少夫人那边情况不太好,连苏老太太都赶过去了,只能先将徐嘉怡叫起来了。   虽然姑娘过去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到底是要将态度摆出来的。   徐嘉怡微抿着嘴唇,稳婆和奶娘都是在预产期前三个月就备下了的,大夫也是请了一位入住府中,隔两天就去给海氏把脉看看胎儿情况,就怕有个万一不至于措手不及。   当然提前备好这些也是每个世家大族的基本操作,徐嘉怡也没觉得他们家夸张了的,常言道「有备无患」。   翠云打了一盆儿冷水进来,拧了帕子递给了徐嘉怡。冰冷的帕子敷在脸上的瞬间,徐嘉怡没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半分睡意也都没了,净了脸以后就被翠云和元香拿了干净的衣裳过来换上。   翠云正替徐嘉怡梳头发,元香则是去一旁拿了厚重的雪披过来。   借着这个空隙,徐嘉怡放空了一会儿缓神,让翠云和元香两个手脚麻利些,穿戴整齐之后,拿了一旁的雪披将自己罩在里面,急匆匆的就往海氏的院子里去了。   一路迎着风而行,到了海氏院子的时候才发现大家都聚在偏厅里了。   苏老太太和赵氏、钱氏三人没在这里,不过她们身边伺候的丫鬟却是在屋子里,应当是忙其他的去了。就连王云绣和崔欣也在,她反而是最晚到的。   未成婚的男子都是住在前院,现在孙辈的孩子里面也就只有王凌搬到后院来了。   徐嘉怡抬步进了偏厅,王云绣已经发现她来了,上前拉着她坐下,寒暄道,“一一,你也来了。”   “嗯。”徐嘉怡点了点头,和崔欣打了个招呼。崔欣估摸着是被丫鬟从床上捞起来了的,这会儿正困着,见了她进来也只是睁眸唤了一声就又闭着眼睛,一只手臂抵在桌子上,撑着脑袋在打盹儿。   除了家人之外,大夫也在一旁候着。只是很意外,大表哥王凌竟然没在。   心里这么想着徐嘉怡也没有将问题憋着,直接问出了声,“大表哥呢?”   “这会儿正是年关,母亲让哥哥去亲戚家送些年货。已经派人去送了消息,这会儿应该在赶过来的路上。”   王云绣解释道,“母亲和二婶,还有祖母都在嫂子的屋子里呢,本来我也是想进去看看的,母亲不让我进屋。”   王云绣也知道赵氏是替她着想并没有不满,只是听着海氏一声高过一声的哀嚎心里担心得厉害。   瞧了一旁脑袋正不停的往下点,睡得迷迷糊糊险些撞到桌子上的崔欣,王云绣招手将崔欣的丫鬟唤了过来,“你送你家姑娘先回去休息吧,不必在这里守着。”   丫鬟颔首唤醒了崔欣,将王云绣的话说了一遍。崔欣闻言点了点头,起身向王云绣和徐嘉怡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等我补会儿觉再过来。”   徐嘉怡点了点头,目送崔欣回去了。   “表嫂的情况怎么样?”徐嘉怡目光望向产房的方向,忍不住出声问道,“我记得大夫说的预产期应当是下个月。”   “具体是什么情况也不清楚,算着时间也就提前了二十多天,虽说算是早产,但胎儿都已经发育完全了,应当是没事的。”   徐嘉怡深呼了一口气,“那就好。”   而此时被众人所瞩目的产房内,屋内的血腥味浓重得厉害,海氏疼得直叫,额头上的头发都汗湿了,身下的床单都被手指抓破了好大的口子,可见她忍受的是多大的疼痛。   “姑娘,您先吃些东西,等会儿才有力气。”小桃急忙忙的从外面端了一碗面条进来,一点一点慢慢的喂给海氏吃下。   “对,等吃完了你再使点劲儿,孩子一下子就出来了。”赵氏捏着手帕替海氏擦去额头上密布的汗水,在一旁不停的说这些鼓励她的话。   钱氏在一旁给海氏打劲儿,将生产的经验又给海氏说了一遍,“现在可不是哭的时候,你先别急着哭,省着点儿力气。”   海氏是第一次生产没有经验,这会儿疼得厉害,想到以往自己听说过难产或者大出血死亡的产妇,也是害怕得厉害,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一边哭又一边依着赵氏他们说的话做。   没错,现在可不是该哭的时候。   海氏深呼吸了一口气,将眼泪又憋了回去。   “胎位可是正的?”苏老太太焦急的看着海氏的情况,向一旁忙得浑身是汗的产婆出声问道。产婆闻言恭敬的回答道,“老太太您别担心,胎位是正的。”   产婆年事也有些高了,比赵氏的年纪还要大些。这些年给各府里接生了不少的姑娘少爷,就连赵氏和钱氏两人生产时也是她来接生的。   产婆有经验,又是个靠谱的,所以这会儿海氏生产赵氏想到的第一个就是她。   像是这样婆婆、祖母都来产房里陪着的还真没见过几个。不过王家从不纳妾,从这点来看倒也不觉得奇怪。   正因着见了那么多腌臜事以后,产婆此刻见了王家的几位夫人才觉得难得,更是想着一定要尽力的让少夫人将这个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苏老太太点了点头,心里稍安。   “这会儿少夫人宫口才开了三指,距离生产的时候还有些时间呢,老太太您要不先去休息一会儿。”产婆看着老太太满是疲倦的脸色,忍不住出声说道。   钱氏闻言忙看了一眼老太太,忙让苏嬷嬷将人扶去了一旁的偏厅歇着。   正常情况下从临产到宫口开大六指的时候,差不多需要三个多时辰,而从六指到十指分娩的时候要两个时辰的样子,若是生过一胎了再生的话这个时间会短很多,但海氏这是第一胎,所以产婆说的这句话是真没夸张。   想到还有在这种剧痛之下忍受这么长的时间,海氏又有些想哭了。   眼眸眨了眨眼泪就要夺眶而出的瞬间,瞥见在一旁不停安慰鼓励自己的婆母,又觉得不那么委屈了。   王云绣和徐嘉怡两人伺候着苏老太太歇着,一个替她捏肩,一个替她揉腿,让苏老太太觉得自己真没白疼这两个姑娘,便是再累此刻都不觉得累了,抬手摆了摆让她们自个儿坐下歇息,别累着了。   徐嘉怡坐在门边,抬眸看着产房内的丫鬟来来往往,热水一盆接一盆的送了进去,血水一盆接一盆的又从里面端出来。光是看着徐嘉怡就能想象得到表嫂是有多疼。   难怪都说女子生产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以往都只是听说,今日才真切的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意思。   只盼着表嫂能够平平安安的诞下宝宝。   听着里面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徐嘉怡的面色僵了僵,只觉得自己的肚子似乎也疼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之后徐嘉怡才觉得情况不对,这疼痛不是错觉,而是她的月事来了。   徐嘉怡环视了一圈,见众人的注意都放在产房里,自己就悄悄的带着翠云回了一趟嘉禧园,用了棉条,重新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裳,抱了一个暖手炉在怀里暖着自己的小腹,这才复而又去了正院。 第五十九章 竹安院求药   这会儿已经是巳时了,距离表嫂发动已经过去了三个时辰。   走得近了才发现表哥王凌这会儿也守在了产房门口,听着里面传出的自家媳妇儿的痛呼声,大冬天的,王凌握成拳头的掌心全是冷汗。   其他众人也是面露担忧的看着产房的方向,连徐嘉怡过来也没发现。   这已经持续了一上午了,也不知里面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虽说海氏生产是大事,可像外祖父和舅舅的身份,自是不好来这产房外面守着的。   而是在一旁的花厅里坐等,这会儿也是心急火燎的,就怕有个什么万一。虽是如此,面上却是分毫不显,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看得一旁心急的丫鬟小厮均是放宽了心,不急不躁的做着自己份内的事儿。   赵氏看了一眼产房,又看了一眼一旁板着脸的苏老太太,劝道,“老太太,要不您先去花厅休息一会儿吧,您站了这么久也累了。”   “是啊,母亲,外面风大,仔细着凉。您还是去花厅休息一下,等海琳这边生了您再过来看也行。”钱氏也劝说道。   海琳便是海氏的闺名。   “不必。”苏老太太摇了摇头拒绝了她们的好意,目光紧紧的盯着产房不动。她就是过去歇着了也歇不好,还不如在这边守着心安些。   午膳大家也都是没回去自己院里,都守在这里了。   崔清犯了错不好前来,可崔氏倒是厚着脸皮也过来看望了一番,守了大半个时辰以后就找了理由回去了。   府里的几个大老爷们儿用过午膳以后,也被各自的媳妇儿劝了回去。   赵氏本想让几个小姑娘也回自己院子里休息的,劝了几句之后见她们不动,也就随了她们。   期间小桃急匆匆的出来端了两三次面条进去,也传达出了产婆的话,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等海氏宫指大开才行。   这么一折腾,竟是从早上等到了傍晚。   “少夫人,能听见我讲话吗?能听见吗?您别怕啊,按我说的做。”   产婆看了一眼海氏的情况,心里急的不行,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可不能乱。   见海氏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产婆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人还没有晕过去。   “来,吸气……呼气……”产婆带着海氏做了几次深呼吸以后,见海氏的情况好了些,忙吩咐小桃道,“你快些去将情况和外面的老太太和夫人说一声。”   听着从产房里面传出的声音越来越弱,苏老太太的心不由得沉了沉。莫不是海氏这会儿已经疼得连喊叫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这会儿就已经没力气了,那等会儿宫指大开了以后怎么有力气生孩子。正验证了苏老太太所想,下一秒,产房忽然被人从里面打开。   “不好了!”小桃一脸焦急慌乱的从里面跑了出来,“少夫人这会儿没力气了,可宫指已经开了七指了,产婆说要不了多久就要生了,少夫人没力气可没办法生产,对胎儿也不好。”   “怎么会这样……”赵氏闻言面色一变,“你们没喂她吃东西吗?”   “喂了,少夫人疼得厉害每回也吃不了多少。”小桃急的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奴婢也劝着少夫人多吃了些,可折腾了这么一整天,少夫人实在是没力气了,这会儿眼看着就要晕过去了。”   “这可不行,我进去看看。”赵氏说着就往产房里面走,钱氏也想跟进去,侧眸看了一眼一旁的苏老太太,又顿住了脚步,“老太太,您别担心,海琳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苏老太太抿着嘴唇略点了点头,知道钱氏这话儿不过就是说来宽自己的心罢了。见小桃欲言又止的,苏老太太问道,“还有什么话没说?”   “产婆说少夫人身子虚,若是有百年份的参片含在嘴里,许是要好些。”小桃嗫嚅了半天,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人参参片能大补元气,有抗凝的作用,更何况是百年份的人参自然是功效更好的。   只是人参不适用于孕妇使用,可能会导致产妇大出血的情况。所以海氏孕期过程中,他们都没有给海氏用过。   府上倒是预备着有,不过不是百年份的,只有二三十年的样子,是准备留给海氏生产完了之后月子里给她用的。那时候能适当的用一些人参,对身体也有好处。   苏老太太抿着嘴唇不知道应该作何回应,就瞧着赵氏从里面出来了,眼眶里满是眼泪,见了苏老太太又忙用帕子擦了擦才走到了苏老太太面前,“海琳的情况不大好,母亲,要不就试一试吧。我刚刚也问过产婆了,她说海琳孕期没用过人参,这会儿用一些不会出现大出血情况的。”   “苏嬷嬷。”苏老太太吩咐道,“你去库房把人参拿过来。”   苏嬷嬷应声正要走,又被赵氏叫住了,“你别去库房了,直接去找楚世子。库房里的人参年份不足,我记得楚世子那边有一根百余年的人参,你去他那边看看问问能不能让出来,什么条件都好说。”   苏嬷嬷还没来得及应声,就听得身后响起了一道清丽的声音。   “我去!”   徐嘉怡站起了身来,快步移到了苏老太太面前,拦住了苏嬷嬷,“苏嬷嬷您留在这里陪着外祖母,我去表叔那边走一趟。”   大舅母他们还是留在这里看着表嫂的情况比较好,这跑腿的事儿她也能做的。   “也好。”苏老太太顿了顿点了点头,“快去快回。”   “嗯。”   徐嘉怡应了一声,扭头就带着翠云往竹安院去了。因着事态紧急,徐嘉怡一路上都是疾步而行,若不是因为地滑,她能跑着去竹安院。   进了竹安院以后才发现齐飞并没有在院子里守着,房门也是紧紧关着。   徐嘉怡来过一次,自是知晓楚长风的房间是哪一个,遂也不需要别人带路,自个儿就找了过去。   刚走到门口,抬起的右手顿在空中还没有来得及敲下去,就听得屋里面传出了说话声音,听起来也不像是楚长风的声音。   屋里有其他人在?   而且听声音也不是她认识的人。他们刻意压低了说话的声音,还特意挑在了这个时候,显然是在说什么隐秘的事情。   徐嘉怡脑子里骤然就想到了上次楚长风受伤闯进她闺房的事儿,知道楚长风做的事情并不简单。   徐嘉怡的手僵了僵,最终还是没有敲下去,转身想带着翠云走了。   屋内,楚长风说到一半忽然止住了声音,偏头望向门口的方向,薄唇微抿。   正欲说话的下属下意识的止住了声音,看了一眼楚长风的神情,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瞧着一道身影影影绰绰的印在窗户上,心中多了几分了然。   门外有人偷听。   急匆匆赶过来的翠云还没走拢就见着自家姑娘又扭头要走,不由得有些诧异的出声,“姑娘,楚世子是不在吗?”   徐嘉怡没应声,走了两步之后又有些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想到此刻还在受难的海氏。   默了默,徐嘉怡又扭头回去了,一边敲门一边高声唤道,“表叔,您在吗?”   她特意提高了嗓音唤人,就是想要给里面的人提个醒。若是真是在说什么隐秘的事儿,也能避让着她一些。当然,若不是那是最好的。   门被人轻敲了几下,楚长风根据声音听出了来人是谁,微微挑眉有些诧异她竟然会过来,一边示意下属先走一边出声回道,“进来。”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人轻轻推开了一条缝,徐嘉怡先探出了一个脑袋来,左右看了看找到了楚长风的身影之后,这才将门完整的推开,迈腿走了进去。   “表叔。”徐嘉怡朝楚长风微微福身,只当没有发现他的不同。   余光却是不经意的环视了一圈房间,除了楚长风以外并没有其他任何人,看来那人是已经走了。   楚长风装作没有看出徐嘉怡的小动作,点了点头,“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听说表叔这边有一根百年份的人参,不知道表叔能不能给我,条件什么的都好说。”   徐嘉怡也没有说些委婉的客套话,直接说出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你想要人参?”   “是。”   楚长风点了点头,二话没说扭头就走了。徐嘉怡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见着楚长风从书架上拿了一个盒子,打开看了眼确认是他要找的东西以后,就又将盒子给关上了,直接过来塞到了徐嘉怡的怀里。   徐嘉怡忙伸手将怀里的盒子抱住,打开见里面放着一根粗壮的人参,约摸着就是大舅母说的那一根百年份的人参了。   徐嘉怡抬眸看了一眼楚长风,这么贵重的东西他随意的就搁在了书架上,这会儿也是原因都没问,二话不说就给她了,难道这些东西在他眼里都这么不值钱吗?!   “傻愣着做什么,你不是要人参吗?”楚长风微抬下巴指了指徐嘉怡抱着的盒子,说完了之后又觉得自己态度太过强硬,轻咳了一声缓了缓面色,看着徐嘉怡又补充说道,“这人参我留着也没什么用,你急匆匆的过来肯定是有什么急事要用着它,不是什么大事,你也不用道谢什么的。”   “多谢表叔。”徐嘉怡将盒子收好,恭恭敬敬的向楚长风行了一礼。 第六十章 守岁   她想她以前可能对楚长风有些误解和偏见,觉得他是一个小气又卑鄙的人,经此一事之后反而觉得他这人其实挺好的,就是不怎么会说话。   徐嘉怡细想了一下,好像楚长风的确是不喜欢说话来着,她也没见着他说过几次话。   脑子里想着事,可脚下却是没停,不多时就已经将东西送到了苏老太太的手里。   苏老太太忙让苏嬷嬷去切一小块过来给海氏进去,将参片送进去以后没多久,就听到了里面产婆指导的声音和海氏使劲儿的痛呼,见状,众人都忍不住松了一口气。   赵氏这会儿才歇下心来,看了一眼徐嘉怡问道,“楚世子可说什么了?”   徐嘉怡摇了摇头,将楚长风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听完了徐嘉怡说的话以后,赵氏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这孩子,自小就是这样,帮了人也不让人家回报的。”   嘴上虽是这么说,赵氏却是想着等日后得空了,她还是得想办法回送一些东西才是,不论是银子还是价值相当的物什。   忽听得从屋子里传出了一道响亮的哭声,众人猛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上终于扬起了一抹笑意。   王凌笑得嘴都要咧开了,高兴得直打转儿,嘴里还念叨道,“生了,生了生了!”   产房里有丫鬟抱着一个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围在产房外的众人就俯身行礼报喜,“恭喜王尚书,恭喜老太太,恭喜大少爷,少夫人生了个小子。”   苏老太太轻手轻脚的将孩子抱了过去,看着怀里小小的人儿心中不由得一软。   见着孩子的动作,苏老太太忍不住勾唇笑了笑,将孩子往王凌面前送了送,“快看看您儿子。宝宝,这是你的父亲……”   王凌侧眸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孩子,抿唇刚要笑,忽然想到了什么,偏头朝刚刚抱着孩子出来的丫鬟问道,“少夫人怎么样?”   “大少爷放心,少夫人没事,只不过有些累着了,小桃姐姐这会儿正在里面伺候少夫人呢。”丫鬟回道。   闻言王凌这才放了心,扭头去看自家儿子。只是这个时候得了消息的王鸿生和王明远、王明宇也凑了过去,往日里严肃的脸上这会儿均是挂着笑意,挤在一起打量着这个刚刚出生的小孙儿。王凌这会儿再想凑上去却是挤不进去了。   赵氏嘴角的笑意怎么都压不下去,看着小奶娃子两眼都快放光了。   这可是她的第一个小孙孙!   当然,这不仅是赵氏的第一个小孙孙,也是户部尚书府的头一个重孙辈的。   钱氏也上前恭喜着说道,“大嫂,恭喜你了,愿望成真了,这下可是真是可以在家含饴弄孙了。你瞧瞧这孩子的眉眼,和凌哥儿多像。”   “老太太,您能不能让我也抱一抱……”赵氏在旁边等了好一会儿想要抱自家的小孙孙,可一直都被苏老太太抱在怀里不撒手,心里火急火燎的,看着吃不着,忍不住出声说道。   苏老太太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心翼翼的将小奶娃递给了赵氏。   这边众人围着刚出生的小奶娃看个没完,那边屋子里的众人将床单被褥这些污秽的物什都收整打扫好了以后,才将众人迎了进去看望海氏。   看着海氏累得不行模样,众人说了两句话以后就离开了,好让海氏早些休息。   翌日便是到了大年三十,这天一早,王家众人除刚生产的海氏以外,其他人都汇集到了王家祠堂外面。由着王鸿生作为主祭,带着底下的子孙进入祠堂内一一祭祖。   姑娘家是不能进入祠堂的,只能在祠堂外跟着拜一拜。   祭祀完了之后,苏老太太想着昨儿个海氏生产大家都守着也累着了,今儿个晚上又需要守岁熬上一晚,大手一挥就让众人先回房补觉去了。   对于这个决定徐嘉怡那是双手赞成的,无他,她实在是太困了。   昨儿个海氏那边忙到了大半夜才结束,回了院子以后没睡一会儿又被叫起来了,这会儿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   回了嘉禧园以后交代了丫鬟不要吵她之后,一觉睡到了傍晚才醒,连午膳也没用。   补觉了这么久,徐嘉怡觉得自己现在精神好得不行,就算是晚上守岁到凌晨也不会再犯困了。   年夜饭是设在了万安堂里的,一路从嘉禧园往万安堂走。   见府里处处张灯结彩,焕然一新,丫鬟婆子得了赏银,又逢新春佳节也是眉开眼笑,府外烟花爆竹之类的响个不停,时不时传来孩童欢笑的声音,听着这喜庆的声音就让人心情愉悦,徐嘉怡脸上的笑意也不自觉的多了些。   徐嘉怡到万安堂的时候人都已经来得差不多了,进门以后先向王鸿生和苏老太太请安,“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一一来晚了。”   苏老太太忙将徐嘉怡扶了起来,亲热的拉着她的手,“不晚不晚,这会儿还早呢,来外祖母身边坐着。这会儿离晚宴还有些时候,你若是饿了就先吃些茶点垫垫。”   “我知道了外祖母。”徐嘉怡忙应了声,她没用午膳这会儿的确是有些饿了,用了两块点心以后就依偎在苏老太太身边陪着她说话。   瞧着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也没见外祖父说开席的事儿,徐嘉怡不免有些奇怪,抬眸就见着外面骚动了下,紧接着就见着楚长风从外面走了进来。   是了,楚长风要唤大舅母一声「姐姐」,又借住在尚书府,今日年夜饭自然是不好留他一个人在竹安院守岁,要叫他过来一起的。   楚长风进屋以后就先向王鸿生和老太太行礼请安,又向几个平辈的王明远几人打了招呼。屋里的几个小辈也一一上前向楚长风请安,楚长风也都应了。   “临时有些事耽搁了一会儿来晚了,让大家久等了。”楚长风当即出声告罪自己来晚了。   王家众人也没在意,苏老太太也没细问有什么事,一边让苏嬷嬷去厨房吩咐一声可以上菜了,一边朝楚长风说道,“昨儿个事忙还没来得及向你道谢呢,你那人参送来的可真是及时,要不然海琳也没能这么顺利就将孩子生下来。”   “老太太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楚长风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徐嘉怡,见她正盯着自己瞧,被他撞破还不慌不乱的眨了眨眼睛与他对视,不由得抿唇轻笑了一下又很快掩去。   晚宴开宴前的时候,几个小辈由着丫鬟领着,排成两排,前面儿站着的是府里的四位少爷,按说王凌的媳妇儿海氏也是应该过来的,只是她才刚刚生产,此时正在月子里,众人自然是舍不得她出门受罪,便让她就在屋子里好好养着。   站在几位少爷后面则是三位姑娘,至于崔清,她是没脸在这个时候再上来凑的。   更何况老太太的意思是伤养的好了就将人送到庄子上去,若是她来了岂不是承认自己伤好了?   崔氏倒是来了,只不过也只安安分分的坐在了一旁,没像以往一样上前去凑热闹。   四位少爷上前来规规矩矩的给王鸿生和苏老太太行礼,“孙儿给祖父、祖母拜年了。”   请完安后,又各自说了几句吉祥的话,王鸿生连连点头,苏老太太眉开眼笑的让苏嬷嬷挨个儿给了红封才让几个孙子退下去了。   他们退散开后,便将中间的位置让给了后面的几个姑娘们。   几个姑娘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孙女儿给祖父、祖母拜年,愿祖父、祖母在新的一年里能够身体康健,万事如意。”   “好好好,快起来。”苏老太太眼睛都要笑弯了,苏老太太笑着让丫鬟将人扶了起来,依旧每人都发了红封。   王家也不是什么重男轻女的人家,这红封和刚刚王凌他们的相比也不少。   徐嘉怡拿在手里捏了一下,感受到里面厚实的分量就知道这红封里面装得东西不少。   年夜饭摆好了以后,众人皆是入座了。男人们一桌,女眷一桌,围坐在一起说说笑笑,时不时的给身边的人夹些菜,一顿饭吃得高兴不已。   女眷这边杯子里都是倒的糖水,另一桌男人那边则是果子酒。   徐嘉怡往那边看了一眼,虽他们不知在说些什么,却个个面上带笑,除了年龄最小的王柏端的是糖水之外,其他人都是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徐嘉怡的目光在楚长风的身上转了转,见他时不时的回应两句,其余时间皆是一个劲儿的给自己倒酒喝,这么一小会儿脚边已经放了一个空了的酒瓶了,可见他喝的有多快。   徐嘉怡正打量着,就发现楚长风往她这边看过来了,忙转回了视线夹菜掩饰。   年夜饭用了许久,众人都放筷以后,丫鬟们很快就将吃剩下的饭菜收了下去,重新又补了新鲜的蔬果茶点上来。   屋子里暖洋洋的,吃饱喝足以后徐嘉怡心满意足的拉着王云绣和崔欣坐在了最靠里的角落说着悄悄话。   楚长风略一抬眸就看到了角落里的徐嘉怡。   或许连徐嘉怡都没发现,此刻的她就像是一个餍足的猫儿,懒懒散散的猫在角落里。   屋子里的火盆儿烧的旺,徐嘉怡的脸颊都映衬着红色,弯唇轻笑的模样说不出的软糯可人,看着就让人心情愉悦。 第六十一章 同行   楚长风脸上不自觉的露出了一抹浅笑,正看得出神却感觉自己的手臂被人碰了碰,当即回神看过去,就瞧着王明远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给他的酒杯满上了,端起来递给了他。   楚长风忙接过来,与王明远手上的酒杯碰了一下,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各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家中男人多,聚在一起也没别的什么消遣的事儿,便又让人拿了酒和一些点心过来,一边闲聊一边喝酒,免得长夜难捱。   王明远放下酒杯之后,王明宇又倒了酒过来,接下来便又是一阵推杯换盏。   那边男人喝得热火朝天,这边女眷们已经各自互送了礼物,小辈们拿了厚厚一叠的红封,心满意足的躲在一旁吃东西。   “没想到这么快一年就过去了,过了今天,咱们就又老了一岁了。”王明远满是感慨的出声说道,“瞧瞧屋子里的这些小辈儿,蹒跚学步的模样好像就在昨天,今天都已经成家立业了。就连我也是当祖父的人了。”   “爹,你喝醉了。”王凌看了一眼一喝酒话就多的父亲,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若是都老了,要祖父怎么自处?   王鸿生摆了摆手,“今儿个高兴,这儿又都是自家人,随他去吧。”   “我没醉,咱们家的这几个姑娘我是真舍不得他们出嫁。过了年再等三个月,云绣就要嫁人了……”   想起这事儿,王明远就就得自己心好似被刀在割一样,揪心的疼,“一一也是眼看着就要及笄了,芬兰说好些人家原来都在偷偷打听,崔清闹了这出,过了年以后只怕是……”   说着王明远就埋头灌了好几杯酒,沉默不语。   王凌出声劝道,“爹,妹妹才貌都不缺,品性又好,何愁以后没有好婆家,您就不要操这份心了。”   “可不是,才几天没见着,一一就又漂亮了,真是一天比一天漂亮。”   王明远瞧着巧笑嫣然的徐嘉怡,颇有一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没错,的确是长得漂亮,楚长风忍不住点了点头。   “咱们家的姑娘向来都是好的。”王鸿生也抿着嘴笑。   王明宇笑怼了一声,“瞧你这话说的,你这当爹的句句不离自家侄女儿,怎么不夸自己女儿两句。”   “云绣自然也是好的,我若夸了你们岂不是说我自卖自夸,自然是要留给你来了。你这当二叔的怎么也不多说两句……”   “啧……”   王明宇笑骂两声,一口又将杯里的酒饮尽。   王云绣坐在一旁听了之后,偏头看向一旁专注于吃的徐嘉怡,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忍不住暗叹一声。   她平日里也觉得自己模样不差的,这会儿细细打量了一番一一以后,才发现自个儿连一一的一半都不及。   这小姑娘,长得也忒好看了些。   见王云绣的目光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瞧,徐嘉怡有些愣怔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想到自己刚刚吃了两块桂花糕,莫不是沾上了琐屑。   拿了手帕轻轻擦了擦嘴,可手帕白得透亮,干干净净的,并没有什么脏东西,不由得有些奇怪的问道,“表姐,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王云绣摇头笑道,“只是觉得父亲说的对。我每日与你同处还不觉得,这会儿仔细打量了一番,你可不就是更漂亮了。我还记得你刚来尚书府时每日追着我叫「表姐」的样子,如今都要长成大姑娘了。”   “当然了,一一姐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了。”崔欣坐在一旁乖巧的吃着糕点,闻言将嘴里的糕点咽了下去,连连点头,“云绣姐姐,你可不要生气,在我心里你是第二漂亮的。”   “噗嗤。”   崔欣这句话一出,逗得徐嘉怡和王云绣两人都笑得不行。   儿孙满堂,莫过如此。   苏老太太满意的连连点头,一会儿看看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瞧着心不在焉的王凌,苏老太太也没有留他在这一块守岁,大手一挥就让他先回去陪自家媳妇儿和儿子去了。   然而苏老太太的视线一转,就落到了王靖身上,“靖儿,你也都二十了。你瞧瞧你大哥都已经当爹的人了,你却连个亲事都还没个着落。”   被苏老太太盯着的王靖心里慌得不行,欲哭无泪的看了眼自家大哥。   他还以为嫂子给老太太生了一个儿子以后,老太太就能忘记他婚事的事情了,谁知道她不仅没忘,反而催得更厉害了,连大年三十都不忘说起。   正想着要找一个什么理由拒绝,就听得自家母亲说话了,“母亲,您也别催了,待年后我就去那姑娘家问问。”   苏老太太点了点头,又说起了旁的话,屋子里时不时的传出一阵欢笑声……   新年交替的时候,外面鞭炮声一声接一声几乎没断过,也代表着旧的一年已经过去,从此刻起又是崭新的一年了。   守到这会儿的一众人多多少少都有些困了,苏老太太和王鸿生也没留人,直接让众人先回去休息了,明儿个大年初一,可是要早起的。   赵氏和钱氏都有自家丈夫陪着一同回院子,只余下了一个徐嘉怡需得自个儿一个人回去。   这会儿天色已经晚了苏老太太不放心徐嘉怡一个人走,便想让王靖或者王柏送徐嘉怡回去。   徐嘉怡不好意思麻烦他们,本想说自己一个人就行的,何况还有翠云陪着。   众人还没决定下来,就听得楚长风出声,“嘉禧园和竹安院也顺路,就由我送她回去吧。”   苏老太太一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也就让其他人先回去了,拜托了楚长风帮忙将徐嘉怡送回院子一趟。   今儿晚上的天气的很好,圆如玉盘的月亮悬挂在漆黑如墨的空中,洒下点点月光,透过树枝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倒影。   树枝随着微风轻晃,树影便也跟着摇摆,耳边时不时的能听见鞭炮炸响的声音。   徐嘉怡和楚长风并排着走出了万安堂,齐飞和翠云两个亦步亦缓的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约莫三步远的距离之外,不能够听见他们的说话声,但可以随时关注到他们的情况。   楚长风是习武之人,自幼就养成了耳听四路、眼观八方的习惯,旁边跟着自己的小姑娘一路上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见她尴尬得不知道该不该出声和自己讲话,时不时的用余光往他这边瞟他就忍不住想笑。   这小姑娘,真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才好。   说她胆小吧,她敢女扮男装让自家哥哥带着去逛清越坊的,这样的姑娘整个燕京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来。   说她胆大吧,在他旁边总跟老鼠见了猫垂着脑袋不说话,一说话就是疏离又客套的场面话,还不如不说。   可她在苏老太太和王尚书这些长辈面前又是一副软糯可欺的模样,看着就让人忍不住想去逗弄一番。   万安堂里嘉禧园并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眼看着嘉禧园就在距离他们不足十米远的距离,楚长风直接停下了脚步,暗道这院子怎么隔得这么近,还没走多久呢就到了,他还没看够小姑娘「磨皮擦痒」的小动作。   徐嘉怡不知道一路上楚长风在想些什么,她只感觉自己浑身都不自在,幸亏楚长风没偏头看她,不然她怕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同手同脚也不是没可能了。   好在这会儿终于到嘉禧园了。   楚长风身上满是酒味,被风一吹,这一路上几乎全往徐嘉怡身上灌了过来,让她不自觉的眉头微蹙。   眼看着已经到了,徐嘉怡本想向他道谢,微微偏头看向一侧的楚长风,见他眉眼清明看着她笑,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模样。   “您没醉啊……”徐嘉怡眨了眨眼睛,恍然说道。   楚长风微勾了一下唇角,“这么点儿酒还喝不醉我。”   “谢谢表叔送我回来。”徐嘉怡恍然的点了点头,往前走了两步又顿住了脚步,扭捏了一下又转身看向楚长风,“表叔,新年快乐。”   “嗯……”楚长风轻应了一声,上前一步站到了徐嘉怡的面前,宽大的身子几乎将徐嘉怡完全笼罩了起来,压得徐嘉怡几乎喘不过气来,下意识的想要往后退两步,却被楚长风伸手拉住了,“别乱动。”   徐嘉怡僵直着身子不敢再乱动,就看着楚长风从衣袖之中取出了一根簪子然后笨手笨脚的插入了她的头发中,还塞了一个红封在她怀里,“新年快乐。”   说完以后人往后退了一步看了一眼徐嘉怡,楚长风眼里闪过一抹满意的神色,没理会愣怔在原地还没缓过神来的徐嘉怡,转身直接就走了,没一会儿就消失得看不见了身影。   徐嘉怡眨了眨眼睛,有些愣神的偏头去看翠云,见她也是一副没缓过神来的样子,抬手将楚长风刚刚插入自己发间的簪子取了下来,转身慢慢进入了房间。   借着屋里的烛火徐嘉怡才看清楚了楚长风送给她的簪子是什么模样,是一根金镶宝石蜻蜓簪。 第六十二章 走亲访友去拜年   簪柄是以金累丝制成了蜻蜓的形状,蜻蜓触角的顶端各嵌了一颗珍珠,蜻蜓的腹部和翅膀还镶嵌了五颗红宝石,尾部及装饰飘带等地方还有点翠。蜻蜓栩栩如生,看着就知道这簪子的工艺精良,手法纯熟。   便是连见多了金银首饰的翠云此刻也不由得夸赞道,“姑娘,楚世子送您的这簪子可真漂亮。”   徐嘉怡在心里连连点头,楚长风应该本没有打算将这簪子送给自己的。   毕竟她那会儿都已经打算回院子了也没见他拿出来,是她回头说了一句「新年快乐」他才给自己的。   这么说来,说上一句「新年快乐」,就能得了这么贵重又漂亮的一根簪子?   这买卖可真太划算了。   徐嘉怡都不知道该夸一声楚长风大方还是夸自己好运气了。   想到楚长风离开时还往自己怀里塞了一个红封,徐嘉怡忙拆开数了数,一共是六十六两银子。   将簪子和今儿晚上得的红封都交给了元香,让她记录在册收起来,徐嘉怡却在思索另一回事。   白得了人家的东西,自然是要回礼的。   这道理是徐嘉怡在赵氏身边这些年的耳濡目染来的。人情往来上的事儿,徐嘉怡虽没学得个十成十,也是懂些皮毛的。   暗暗在心里想着回送什么东西才能和这蜻蜓簪的价值对等,像是那些自己绣的手帕香囊之类的自然是不行的,一是太过简单,显得没有诚意,二是因为这属于女子的私物,怎能随便给一个外男。   今年春节徐嘉怡自然也有准备给大家的新年礼物,像是外祖母和舅母这样女眷长辈,徐嘉怡送的大多都是香囊绣帕,外祖父和舅舅以及表哥表弟都是一应的笔墨纸砚,都是些情理之中的东西。   听说边关寒冷,想着楚长风早晚都要回边关去的,徐嘉怡也就顺势送了楚长风一双护腕作为新春礼物,本也就是走个过场,如今看来却是有些单薄了。   虽说礼轻情意重,送礼讲究的是个心意,但相差这么多楚长风在不在意徐嘉怡不清楚,她心里是不舒服的。   将自个儿库房里的物什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还没等徐嘉怡思索出回送什么东西才好,徐嘉怡就已经困倦的躺在床上沉沉睡过去了。   丫鬟们见徐嘉怡睡着了,纷纷轻手轻脚的吹灭了烛火,悄悄退出去了。   翌日就是新年的第一天,早早的徐嘉怡就起了床,换上了前不久绣娘才做好的新衣裳,涂脂抹粉将自己装点的漂漂亮亮的,粉雕玉琢的模样活似画上的仙女儿下凡似的,走在路上就让人忍不住回头张望,多看两眼。   府里众人先去老太太屋里请安之后,已成婚的女眷如赵氏、钱氏则是带着丈夫孩子回娘家去请安了,至于海氏也是因为有月子在身没回去,让身边的小桃和丈夫王凌替她回海家去了一趟,算作心意。   海家那边得了海氏生产的消息本想过来探望的,谁知正巧碰上了除夕夜实在是抽不开身来,只让海氏的哥哥作代表带了许多的礼品过来,陪着海氏说了会儿话就回去了,表示等过两日府里稍微空了些,父亲和母亲再过来看望。海氏自然也是理解的。   赵氏和钱氏本打算让徐嘉怡和崔欣两个跟着她们去走亲戚的,但徐嘉怡不好意思跟着去,便赖在了苏老太太跟前儿。   崔欣自然是有样学样拉着徐嘉怡的衣袖不撒手。苏老太太拍了拍徐嘉怡的手,就让两个儿媳不用管一一和欣姐儿,这两个姑娘她带在跟前便是。   于是徐嘉怡和崔欣两人就跟着苏老太太等人去各府走亲访友,拜年去了。作为小辈儿的两个小姑娘这一圈拜年下来,荷包都鼓了不少。   忙忙碌碌的四处拜年到了正月初六才渐渐闲了下来,徐嘉怡也终于能够带在屋子里好好歇口气缓一缓。   过了初六,苏老太太就派人想将崔清送到城外的庄子上去,却被崔清带着崔氏又求到了老太太面前来。   被人堵上了房间,见婆子想要带走崔清,崔氏心里慌乱不已,她原以为那日只是老太太气头上说的话,更何况打了打了,罚也罚了,怎么还真要将人送到庄子上去。若是真送去了,那岂不是清姐儿这一辈子就毁了。   崔清身上的伤并没有好全,此刻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情况,和崔氏一起跪倒在了苏老太太面前求情。   等到她们将话都说完了,苏老太太才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并没有回答崔清两人的话,反而是缓缓说起了陈年往事,“崔氏,我记得你们入府的时候,清姐儿才十岁,算算你们来尚书府也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是不是?”   “是。”崔氏眼珠子转了转,垂眸点了点头。   崔氏紧张的攥紧了拳头,心下混乱不已,不知道老太太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了。   “这六年以来,我王家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清姐儿和欣姐儿的吃穿用度也是比着我尚书府的嫡女儿不差的。   但凡云姐儿和一一两位姑娘有的东西,芬兰这个做主母的,也从没有少过你们的。这一点,你们可认?”   苏老太太并没有咄咄逼人,反而用陈诉一样的语调说出来,却是让人不得不承认。   “是,夫人从不曾苛责过我们。”崔氏咬了咬牙承认。   崔清紧紧咬着嘴唇没反驳,指甲都快被她掐的陷入了肉里,明面上王云绣和徐嘉怡有的,她和崔欣也都有,可背地里送的东西却从来没有她的份儿。   所谓公平公正,不过是糊弄外人罢了,偏偏谁都找不出赵氏半点错来,毕竟那些东西都是走的她个人的私库,和公中的帐没有半分关系。这事儿说出去也是赵氏在理,说不得还要夸一句赵氏纯良大度。   也正因为此,崔清才极度觉得不平衡。若赵氏只是偏心于王云绣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对徐嘉怡也那么偏爱!   “当初是我心疼你们孤女寡母,做主让你们留下来的,不过现在我倒是觉得我当时应该狠心一些。”   苏老太太慢慢悠悠的说道,相比于前几日的恼怒和气愤,这会儿活像是受影响的不是王家,是在说不相关的别家的事。   “清姐儿你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你想要一个好亲事这事无可厚非,谁家的姑娘不希望自己能嫁个如意郎君?   我和你姨母岂会不想着你?你的亲事我们自会替你相看,可你偏偏自甘堕落,用了最下作的方式来满足自己的虚荣心,将王家的清誉毁于一旦,沦为整个燕京城的笑柄。”   “事到如今还不知悔改,口口声声说自己错了,却要我去嘉庆伯府替你提亲。崔清,你根本就没觉得自己错了。”   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用一种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看着崔清,只觉得心累得厉害,甚至连话都不想再说。   怎么说也都没用,多说也无益。   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能听见。苏老太太顿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继续说道,“你这会儿向我认错,只不过是为了想留下来罢了。”   “我不是……”崔清张嘴想要再狡辩一二,抬眸对上苏老太太那双清明的眼睛,话又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   那双眼睛太明亮了,所有的虚伪在这双眼睛下几乎都无处遁形。   但崔清到底是哑着声音将话说完了,“我不是,姨祖母,我是真的知道错了。”   她这两日让香草去嘉庆伯府找沐欢打探一下消息,看看伯爷和伯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态度。   可香草见了沐欢的面儿以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问就叫人几巴掌打了下来,然后直接让人怼回来了。   不仅如此,沐欢还将她曾经送给她的那些东西全都又扔了出来,气急败坏的让香草拿着东西赶紧滚出嘉庆伯府,她沐欢根本不认识什么崔清。   拿了她的好处,每天颐指气使的指挥她做这做那,可遇到事儿了就急着和她撇清关系,这沐欢果真是好样的。   崔清气的怒不可遏,若不是看着香草那张肿胀的脸实在是不好看,想着香草这么多年来忠心耿耿的伺候自己,心里的那点同理心让她收回了手,否则只怕她都忍不住拿香草出气。   真是个笨的,别人让她拿回来就真将东西拿回来了!   “罢了,你真知错没知错也只有你自个儿心里清楚,现在说这些也已经晚了。”   苏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崔清不必再多说,“嘉庆伯府老爷也替你去探过了,他们不承认你这个儿媳。至于做妾你是不要想了,我王家有高嫁有低嫁的,就没出过给人做妾的姑娘。”   “你先去庄子上住着,若是表现好,将你接回来也不是没可能……”   崔氏本来就是个鼠目寸光的,此刻听了苏老太太这一番旁敲侧击以后更是自觉羞愧不已,对于让崔清去庄子上这事儿也不是不能接受了,更何况老太太也说了,住些日子就会将人接回来的。   想到此,崔氏也不敢再求情,跪着磕了一个头,醒悟道,“老太太教训的是,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想差了……” 第六十三章 嘉怡送礼   跪在一旁的崔清听了自家娘亲说的这话,心里最后一点希望也消散了。墙倒众人推,她早该明白这个道理的。   崔清怨恨沐清风敢做不敢当,怨恨嘉庆伯府的伯爷和伯夫人,也恨苏老太太和赵氏他们,但最恨就是自己的母亲崔氏。   是她带着自己从允州来到了燕京,是她告诉她只要住进了尚书府,以后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要什么就有什么,比之那些公主皇子也不差的。   可实际呢,那些真正的名门闺秀压根儿就看不上她这种没身份没地位的小透明,只把她当乐子哄着玩。   她没错。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这本就是人之常情。她不过就是使用了点儿手段而已,和他们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只是可惜没成功罢了。   不过……时间还长着呢,嘉庆伯府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了吗,不可能!   崔清嘴角轻勾,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然而崔清至始至终都没有想过,是尚书府在他们举目无亲的时候将她们留在尚书府,请了教书先生教他们诗书礼仪,带她出入各府举办的各式宴会上替她扬名,给了她丰衣足食的生活。她所谓的受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不过是自私心作祟罢了。   老太太说完以后也没心思再说其他的,给了苏嬷嬷一个眼神就让将人送出去了。   这边崔清回了院子简单收拾了些衣裳首饰,带着了一直在身边伺候的丫鬟香草,上了去郊外庄子上的马车。   目送崔清走远了以后,崔氏又回了万安堂禀报。   苏老太太听罢只是点了点头,想到了什么又叮嘱出声说道,“这是第一次,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若是还有下次,你就将东西收拾收拾直接滚出尚书府,以后是在燕京租赁房子住,或是回允州去都随你们,和我尚书府没有半分关系。”   “是……”   崔氏点了点头,见苏老太太不待见自个儿也没留在这里招人嫌,福了福身子就退了出去。   嘉禧园里,徐嘉怡正清点着要送给府里刚出生的小少爷,乳名叫安安的小家伙的物什。   要送的东西也都是一些肚兜,小衣裳小鞋袜之类的东西,大部分都是徐嘉怡亲手做的。   听了翠云说起万安堂的情况徐嘉怡也只是听着,并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   具体外祖母和崔清她们说了什么徐嘉怡不知道,不过听说崔氏从万安堂出来以后,是心甘情愿的将崔清送上马车的。   至于崔清是个什么态度,徐嘉怡就不清楚了,左右人没真的让人绑着送上马车。   转念一想崔清的性子,怕就算是不甘心去庄上也不允许叫旁人看了笑话,保留自己的倨傲和尊严也会自个儿上马车吧。   想到这里,徐嘉怡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有些替崔清可惜。   其实她心肠倒也不坏,只是太过急功近利了些。   翠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打断了徐嘉怡的思绪,“姑娘,送给小少爷的东西都已经收拾好了,是奴婢这会儿送过去还是……”   “我亲自送过去。”   翠云应了一声「是」,扶着徐嘉怡一路慢悠悠的从嘉禧园到了正院里。   刚刚生产完的海氏的头上包了块头巾,免得月子里吹了风,以后留下月子病会头疼。   奶娘刚喂了孩子喝完奶,将孩子放在了海氏的身边。海氏侧卧着撑着身子,看着十分有精神的瞧她,嘴里不时「啊啊啊」的小宝宝。   刚刚吃饱喝足的小家伙,这会儿格外的有活力。   小桃端了一碗鸡汤从门外进来,人还没有走近,海氏甫一闻到这个味道就忍不住皱眉,胸口之处泛起一阵恶心,干呕了一声,忙让小桃端远些。   小桃暗暗在心中叹了一口气,别说是少夫人了,就是她闻着这鸡汤的味道也不舒服。   可是月子里就是要多补这些,将受虚的身子在月子里补回来才好,不然等以后出了月子养再好也无济于事。   所以即便是不喜欢,小桃也得变着花样的替海氏熬各种补汤。   甚至还将熬出来的猪蹄汤、乌鸡汤、鸽子汤等等,那些各类汤上面的浮沫都舀了出来,留了下面那一层没那么腻的。   可即便如此,从怀孕时期到现在,海氏也喝得不想再喝了。   “少夫人,夫人说了您这些日子要好好补一补身子的,将亏了的身子好好补回来,不然以后是要吃苦头的。这鸡汤虽然味闻着不怎么好闻,但是很有营养的。您若是实在不想喝鸡汤,那奴婢去换成燕盏?”   小桃口中的「夫人」并不是指赵氏,而是指海氏的娘家母亲。   海夫人是大年初二带着一家老小来探望海氏的,人数之多将整个房间都挤满了,后面海氏海夫人见自家囡囡面色不好才将人打发走了,自个儿留在房里陪着海氏说话。   这些事情赵氏虽交代过了,海夫人也是忍不住又叮嘱了一遍小桃。   让她务必要好生伺候少夫人,若有什么事儿直接去海家找她。初二事多,海家的人也没有多留,待了约莫一个时辰就走了。   听了小桃的话,海氏顿了顿,将手伸了过去,“罢了,你拿过来吧。”   小桃忙将手中的汤碗递了过去。海氏虽是打定了主意要喝,可送到了嘴边却怎么都不想喝进嘴里,最后轻抿了一口强忍着咽了下去,就想要将汤碗递给小桃让她拿走了。   “少夫人,表姑娘来了。”   “快请。”海氏忙说道,看了一眼身边伺候的小桃。小桃本想再劝海氏多喝两口,闻言当即放下手中的汤碗准备去迎徐嘉怡,就见着徐嘉怡已经迈步走了进来。   一身暖意席卷而来,徐嘉怡有些抬手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微微偏头就瞧见了小桃的动作,见她手里端着一碗汤水,还以为是准备伺候海氏喝的,忙出声说道,“不用来迎,快喂表嫂喝汤吧。”   小桃点了点头,复而又端起了搁置了床头柜上面的汤碗。   “放着等会儿再喝吧……”海氏往上靠了靠身子,示意小桃将汤碗收下去。   看了一眼还剩了大半碗的汤碗,小桃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海氏,最后还是默默应了一声「是」。   闻言海氏也松了一口气。   她是真的不想再喝这鸡汤了,腻得她闻着那味儿都忍不住反胃。   徐嘉怡将雪披褪了下来递给一旁伺候的丫鬟,在火盆儿前烤了烤,让自己浑身都暖了起来之后才走到了海氏面前。   先和海氏打了个招呼以后,又将自己准备的小衣裳拿了出来递给海氏看了看。   “这小衣裳做得可真漂亮,你可真是用心了。”海氏手里拿着小衣裳出声说道。   这料子摸上去就知道有多软和,上面也没有绣什么图案,穿上之后不会让小奶娃的身子觉得不舒服,可见徐嘉怡是真的用了心的。   徐嘉怡笑了笑,“料子是让大舅母帮忙选的,本想着在上面绣点花样的看上去好看些的,但香巧说会针线多了会让安安不舒服,也就只在袖口上绣了两朵小花,表嫂不要嫌弃才好。”   “我瞧着就挺好的,你的心意……”海氏正和徐嘉怡说这话,就感觉到自己的衣摆被人拽了拽,虽然力度不大,却让她不自觉的低头看着自己旁边正冲她笑的安安,忍不住也勾了勾唇角。   徐嘉怡也低头去看海氏身下的小奶娃,安安刚出生时她也凑上去看了一眼的,皱皱巴巴的模样实在是不好看。   她还在心里纳闷儿呢,表哥和表嫂模样都不差,怎么生的孩子这么丑的。   如今不过才过了几天,小奶娃就已经长得白白嫩嫩了,轻嗅一口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奶香味儿,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他的脸蛋。   徐嘉怡好奇的看着软软小小的一团,忍不住伸出手指去戳了戳小奶娃的小脸蛋,见他不舒服的扭动了下,歪着脑袋瞪着眼睛似是不满的看她,不由得抿嘴偷笑。   “安安可真可爱。”徐嘉怡忍不住称赞道,伸手比划了两下,“不过它好小一团啊。”   海氏笑着接话,姑嫂两个又说了会儿,瞧着小安安有些犯困了,徐嘉怡也起身告辞。   从海氏院子里出去之后,徐嘉怡想着有两日没去看望外祖母了,遂转头去了万安堂。   苏嬷嬷见徐嘉怡来了忙将人拉进去用热帕子净了脸和手,摸着她冰凉的手忍不住絮絮叨叨道,“这么冷的天气怎么也不穿厚些,瞧这手凉的……”   “我不冷。”徐嘉怡弯唇笑了笑,“我穿得可厚了,再多穿两件可走不动路了。”   她向来体寒,一到冬天哪怕穿再厚的衣服,即使身上热得冒汗,手脚也是冰凉的。   若是不暖床她直接睡的话,盖再厚的被子一晚上脚也是冰冷刺骨的。   香巧自小伺候她自然知道她这些毛病,一入冬每晚床铺都暖和了之后才会让徐嘉怡上床去。   这才让徐嘉怡得以在这天寒地冻,干冷的冬天没生冻疮。   “苏嬷嬷,你去端碗姜汤过来让她喝下,暖暖身子。”苏老太太瞥了一眼徐嘉怡,见她的确是衣裳穿得不少,保暖做的挺好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面上却是不悦道,“自个儿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这么冷的天儿不待在屋子里还出来乱晃。” 第六十四章 香囊回礼   “诶。”苏嬷嬷应了一声,让外间的小丫鬟去厨房要一碗姜汤过来。   徐嘉怡经常来万安堂陪苏老太太,哪怕是再亲密的两个人也有无话可说的时候,时间久了,有时徐嘉怡也会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即便是无话可说徐嘉怡也不会觉得尴尬,即使什么话也不说,就这样陪着外祖母身边她就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而苏老太太也喜欢徐嘉怡过来,祖孙两坐在一起有时品茶,有时指导徐嘉怡刺绣,偶尔两人也会下下棋,日子悠闲得很,想想就让人觉得心情舒畅。   崔清离府的事儿整个尚书府都传遍了,但徐嘉怡这会儿很有眼力劲儿的并没有提起这事儿,便是有说话也是说些不甚紧要的。   “一一,还有半年你也就及笄了,可有什么打算?”   徐嘉怡自然是听出了老太太的意思是说她的亲事,可她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思,遂佯装做听不懂的样子说起自己及笄礼的事儿,“到时候表姐也已经出嫁了,我也没有别的相熟的好姊妹,就只有崔欣和陈萱两个熟识的,赞者就由她们来担任吧。至于其他的,都听外祖母的。”   “你知道我不是说这个的。”   “外祖母,我还小呢,婚事还不急的。再说您舍得这么早就把我嫁出去吗?”   徐嘉怡见躲不过去了,鼓着腮帮子说道,“孙女儿可打定主意了要多叨扰外祖母几年的,您可不能嫌我烦。”   苏老太太回握着徐嘉怡的手,叹了一口气,“我就是担心清姐儿的事儿会影响到你们。”   实际上这并不是担心,而是已经影响了。   年前苏老太太和两个儿媳也有替徐嘉怡相看人家的,私下里也定下了两家有意向的,可就因着崔清这事儿,这两家纷纷都暗地里给她传了话,找了自家的理由说不合适,可实际上是因为什么再清楚不过了,这么说也不过是顾全他们的脸面。   “外祖母有什么好焦虑的,表姐许给的人家是二舅母的娘家,大家都是知根知底的人,表姐是什么品性她们又不是不知道,又岂会因为崔清表姐而迁怒于表姐?”   虽然都是表姐,可徐嘉怡明显是更偏向于王云绣一些,许是有自出生便相识的情意的缘故。   所以在同一句话来说到其他表姐时总会连名带姓的一起说,这一点苏老太太也不是没有发现,不过是随她去了。   长辈们如此,徐嘉怡也就习惯了这样。   徐嘉怡见苏老太太的紧皱的眉头松了些,继续说道,“我和崔欣妹妹都还没有及笄,现在说婚事都太早了些,就算真有合适的,那些人家又岂会以偏概全,因着崔清表姐的事儿就否绝我?若真是如此,那也只能说明不是什么好人家,孙女儿不去才好呢!”   “你啊,这些话在我身边说说也就算了,在别人面前也不许胡说。”   苏老太太抬手点了点徐嘉怡的眉心,萦绕在她心间一整天的郁气这会儿都消散了,是她将问题想得复杂了,反而自己个儿钻进了死胡同里去。   陪着苏老太太又说了一会儿话,眼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徐嘉怡也就起身告辞了。   出了万安堂以后见外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飘小雪了,徐嘉怡不由得有些诧异。   这都已经正月了,竟然还会下雪?   徐嘉怡微微一笑,掌心上接住了一片雪花,看着雪花一点一点的在自己手上化成一片湿润的水滴。   翠云见着徐嘉怡又在玩雪了,忙出声劝道,“姑娘,夜间天凉,我们还是快些回院子吧。”   主仆二人走到嘉禧园门口的时候,远远的就瞧着了一个人影儿立在那里,走近了些徐嘉怡才发现竟然是楚长风,不由得有些诧异。   徐嘉怡快走两步到了楚长风面前,试探着出声问道,“表叔您过来是……找我有事?”   没有回答徐嘉怡的问题,楚长风不着痕迹的往徐嘉怡的发间看了一眼,眸底深处飞快的闪过一抹不悦。   尽管楚长风掩饰的很快,但还是被徐嘉怡捕捉到了,不由得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发间,忽然想起了什么讨好出声说道,“表叔送我的蜻蜓簪太漂亮了,我可舍不得戴。这几日跟着外祖母走亲访友的,万一被哪家的姑娘看上了,表叔您说我是给还是不给?”   虽然实际的原因并不是这个,但徐嘉怡也没有说真话的意思。   小姑娘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儿。果然燕京城里的女人不管年龄大小,揣测人心的能力都不弱,不过才打了一个照面就已经将自己的心思猜得清清楚楚,楚长风暗暗在心里说道。   “送你了就是你的东西了,你自己的东西自己做主。”楚长风满不在意的出声说道,“上回你去清越坊的那事儿,不是我同苏老太太说的。听说你那日被罚了?”   徐嘉怡有些跟不上楚长风突然转折的话题,反应了好一会儿之后才想起来楚长风说的什么。   这事儿都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了,她都快要忘记了,怎么还会在这个时候提起来?   见楚长风没有说笑的意思,一脸真诚的模样叫徐嘉怡都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误会他了。可若不是他说的,那又还会是谁呢,总不会是表哥出卖她的吧?   “这事儿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表叔您不说起我都险些忘记了。”徐嘉怡摆了摆手,“我知道表叔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外祖母疼我,也不会真舍得罚我的。”   楚长风点了点头,“那就好。”   他也是今日才偶然知晓此事,遂特意过来想向徐嘉怡解释的。   至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楚长风微微蹙眉,他没想过为什么,只觉得自己应该过来。   徐嘉怡扯了扯嘴角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遂沉默着看着对方。   楚长风也没看出徐嘉怡的尴尬,似乎在等着徐嘉怡继续说什么,只静静的盯着她瞧。   徐嘉怡也看出了楚长风没有说话的意思,自个儿找话问道,“表叔您不是说有事找我吗,是什么事?”   “已经说了。”   说了?   徐嘉怡眨了眨眼睛,顿了一会儿才明白楚长风的意思,默默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表叔哪里都好,怎么说话总是这样少,就不能多说两个字吗?!   总能把天聊尬死,这也能算是一种能力吧?   夜风吹着有些冷,徐嘉怡不着痕迹的紧了紧衣裳,想赶紧儿进屋里喝杯热茶暖暖身子才是,再一次看着楚长风出声说道,“表叔不如进屋坐一会儿,喝杯热茶再走?”   “不用了,天太晚了,我就不进屋了。”   那现在是……   徐嘉怡偷偷看了一眼翠云,祈祷让她说两句将自己解救出来,然而翠云却是垂首侯在一旁,压根儿没看到她递过去的眼神。   场面再一次安静下来……   “表叔送了我这么贵重的一件礼物,我还不知道回送给表叔什么东西好呢。”   场面太尴尬了,徐嘉怡知道自己不说话可能今晚他们就这样耗在这里了,只能没话找话的出声,“不然,我给您绣一个香囊?”   徐嘉怡本就是随口一说,他们两个的身份之间隔得天远地远的,八竿子打不着一个交点。   若不是因为大舅母是他的表姐,她压根儿就不会再见到他。   所以也就是寒暄客套一下,却没有想到楚长风直接点了点头,“嗯,多久能做好?”   “额……大概要三五天吧……”徐嘉怡磕磕绊绊的回道,不知道是懵了还是冷着了,说完以后身子抖了抖,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好,那五天后我再来找你。外面冷,你早些进屋吧。”楚长风这个时候也意识到了自己将人堵在院门口,小姑娘是冷着了。遂也不多留,说完以后就告辞离开了。   看着楚长风离开的背影,徐嘉怡有些懵然的唤了一声翠云,“翠云,你有没有觉得表叔今日有些奇怪?”   不是有些奇怪,是特别奇怪。   翠云忍不住嘟囔了两句,扶着徐嘉怡进屋之后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递到手中,“姑娘喝杯热茶先暖暖身子。”   回了嘉禧园以后,徐嘉怡简单的吃了晚膳,泡了个温水澡之后就懒洋洋的躺在床上休息。   至于说答应了给楚长风做的香囊,徐嘉怡这会儿早就已经抛在了脑后。   香巧一边替徐嘉怡捏腿一边说起了崔欣的情况。   听说崔清走之前去找了一趟崔欣,然后崔欣就将自己关在了屋子里不吃不喝,也不许其他人进去,徐嘉怡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问道,“姨母呢?她没去看崔欣吗?”   “没有。”翠云摇了摇头。   徐嘉怡面容沉了沉,心里有些了然,把元香招过来问了一声今日崔欣院子里可有丫鬟过来找过她,元香有些茫然的摇了摇头,表示并没有。   徐嘉怡想了想吩咐道,“明儿个若是崔欣还是这样,再同我说一声。”   “是……”翠云应下了,伺候着徐嘉怡入睡。 第六十五章 哄劝幼妹   翌日一早徐嘉怡就醒了,第一件事儿就是询问崔欣院中的情况。   翠云摇了摇头说不清楚情况,不然她派小丫鬟这会儿去打探打探?   徐嘉怡摆了摆手拒绝,掀开被子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一阵凉意袭来,“外面起风了?怎么这么冷。”   “昨儿个下了好大的雪,这会儿正是化雪的时候,冷得厉害呢,姑娘您可要多穿些。”翠云一边伺候着徐嘉怡洗漱一边回道。   昨天夜里雪下得极大,地上铺了厚厚一层积雪。府里的管家一大早就起来指挥着小厮扫雪了,方便各院子的主子好行走。   徐嘉怡瞧着外面难得的积了很厚的一层雪,欢喜的套了衣裳以后就出了嘉禧园往外去了。   如今王云绣是待嫁的姑娘,平日里也不会出去参加宴会了,基本上都待在家里给自己绣嫁妆。徐嘉怡今日过去也是想找王云绣一起堆雪人。   去年年底雪大的时候她就有这个想法了,不过那时候府上的事多也就没这个机会。   原本还想着只有等到今年年底才有机会了,没想到昨晚竟是积了这么厚的雪,正巧有这个机会了。   不过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儿要做,那就是去看望一趟崔欣。   到了崔欣的院子,瞧着她的门口站着一个小丫鬟,见她过来当即就上来迎了。   小丫鬟见了徐嘉怡先行了一礼,这才跟在徐嘉怡身后缓缓说道,“嘉怡姑娘,您可算是过来了。我家姑娘待在房里已经一整天儿没出来了,昨儿个晚膳也没用,奴婢真担心出什么事儿。我家姑娘平日里最听您的话了,您劝劝我家姑娘吧。”   徐嘉怡闻言眼眸落在紧闭的门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却没有任何回应,旁边的崔欣身边的丫鬟见了欲言又止,见徐嘉怡微微点头才扯着嗓子往屋里喊道,“姑娘,您开开门吧,嘉怡姑娘来看你了,这会儿就在门口呢。”   屋内的崔欣的动作一顿,侧着耳朵听了一会儿并没有听见徐嘉怡的声音,便又将头埋进了锦被之中,无声的哭了起来。   “你家姑娘可曾用过早膳了?”   小丫鬟摇了摇头,“没呢,从昨儿个起到现在滴水未进。”   打发小丫鬟去打了一盆热水来,顺便在煮了两个热鸡蛋拿过来。   待到东西都拿过来以后,徐嘉怡将水盆接了过来,下巴点了点紧闭的大门,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来,“砸开。”   “啊?”小丫鬟愣怔了看着徐嘉怡,见她不悦的蹙眉忙点头应了一声,找了两个身体强壮的婆子过来,让他们将房门给撞开。   “你去厨房一趟,半个时辰以后送些吃的东西过来。”徐嘉怡吩咐了这句话以后,就让翠云他们都留在了外间,自个儿往屋里走去,进门时顺便还将身后的房门给关上。   房门被撞开的那一瞬间崔欣是被吓了一跳的,可听见了徐嘉怡的声音以后倒也没觉着害怕,反而是动也没动,等着徐嘉怡进来。   这会儿崔欣正趴在锦被上哭得厉害,想到姐姐走时与她说的那些话,她就觉得委屈又心疼,眼泪从昨天到现在几乎没停过。   也就是哭着睡着了,醒了过后还是觉得委屈,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徐嘉怡看了一眼伏在床上的崔欣,将手中的水盆和热鸡蛋搁置在了桌子上,慢慢走了过去。   听见了脚步声逐渐靠近,崔欣缓缓抬起头看着徐嘉怡,含糊不清的唤了一声「一一姐」。   见着崔欣一双眼睛肿的跟个核桃似的,几乎连眼睛都看不见了,徐嘉怡又气又心疼,忙拿了手帕替崔欣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怎么哭成这样了?上次我怎么与你说的,你都忘记了?”   “没忘……”   她只管做好她该做的,问心无愧就好了,其他的都不用放在心上。就算有人不喜欢她,嫌弃她,她还有表姐和祖母,还有姨母他们。   这些她都记得,可就是忍不住觉得难受,那是她的亲姐姐啊,她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她怎么能够这么说她呢?   她并没有爱慕虚荣,胳膊肘往外拐,她只是觉得人应该知恩图报,明明尚书府就是对他们有恩的恩人,为什么姐姐总是觉得尚书府对不起她呢?!   徐嘉怡不知道崔清到底和崔欣说了些什么,也不知道崔氏在这里面又扮演着什么角色,那些都不重要,左右她也不在乎。   “好了,别哭了,瞧你这眼睛肿的,再哭就应该睁不开了……”   “眼泪这东西可是最没有用的,你就算躲在屋子里哭了一宿又有什么用?”   “有什么事是不能憋在心里,可也不是你这么发泄的啊,你这和自虐有什么区别?”   “两天没吃饭了,饿坏了吧?你也真是够傻的,也不知道自个儿藏些糕点茶水在屋子里垫垫肚子,真硬抗着。”   “不吃饱怎么有力气哭啊?”   徐嘉怡拧了热帕子过来替崔欣净了脸,又让她闭眼用热鸡蛋在她眼睛上滚了滚,好早些将浮肿消下去。   崔欣乖巧的躺在床上任由徐嘉怡摆弄自己,听了她喋喋不休的话一点儿也没觉着生气。   崔欣听着耳边徐嘉怡的安慰,倒是真的没再哭了,泪眼朦胧的偏头去看徐嘉怡,扁着嘴巴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看得徐嘉怡又是心中一叹。   崔欣这个表妹哪里都好,就是爱哭了些,能让众人将她哭了这事儿习以为常。   徐嘉怡有些不悦的蹙眉说道,“你这爱哭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啊,难不成以后出府了别人欺负你,受了委屈你就冲着人家哭?”   以往她刚出现在燕京城的贵女圈中的时候,那些个小姐姑娘们也是指桑骂槐的说各种难听的话,还会故意排挤她,她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压根儿都没有放在心上。   她们说她们的,反正她们就算是说出花来,对她也没有任何影响,有那个和她们争论的心思还不如多吃两块糕点来得实际。   可偏偏她这个崔欣表妹就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娇姑娘,听了几句不中听的话人前虽不会说什么,恪守着贵府姑娘的本分,可回了房里以后却是哭成泪人,也不知道她到底从哪儿来的那么多的眼泪?!   也幸亏她能分得清场合,不然外间早就传遍了户部尚书府里有一个爱哭的表姑娘,能用眼泪淹死人的那种。   小的时候只当小姑娘自尊心强,没想到长大以后越发的厉害了。这样可不行,三天两头的哭那还不得将眼睛哭瞎了。   徐嘉怡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替崔欣将这个缺点改正了才行。   “表姐,你真好……”崔欣在徐嘉怡的怀里蹭了蹭,伸手环住她的腰,撒娇的倚在她的身上,“每回我难受的时候,你都是第一个来看我的。”   “怎的,你这话的意思就是说我不来看你就不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呀你。”徐嘉怡点了点崔欣的眉心,“下次可不许再哭了,若是再哭,我以后出府就不带着你一起了。”   崔欣连徐嘉怡说了些什么都没听清,连连点头。肚子却是不合时宜的发出了一阵「咕……」的声音,羞得崔清捂着肚子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饿了?”徐嘉怡轻笑了一声,提高了嗓音喊了一声「翠云」,还没说其他话就听得守在屋外的翠云回道,“姑娘,可是要将饭菜送进来?”   “送进来吧。”   见崔欣面上有些赧然,徐嘉怡让翠云将饭菜送进来以后就去外面守着了。   陪着崔欣用了饭菜以后,等崔欣睡着了以后徐嘉怡才轻手轻脚的将食物残渣收拾了一起拿出了房门,外间翠云和崔欣的丫鬟正在候着。   见送进去的饭菜少了不少,小丫鬟面上终于染上了一抹笑意,“多谢嘉怡姑娘。”   “嘘……”徐嘉怡回头看了一眼没被惊着的崔欣,这才压低了声音说道,“你家姑娘睡着了,你别让人去吵她,让她好好睡一觉。”   小丫鬟连连点头,送着徐嘉怡出了院子以后才回了房门面前守着。   这边徐嘉怡才往正院去了,到了正屋的时候王云绣正在算账,将算盘拨的清脆作响。   瞧了她进来也只是抬眼让兰雪去拿了茶点进来,自个儿将手中的那本账册算完了以后,拿笔在末尾记录了之后,这才搁笔揉着手腕坐到了徐嘉怡的对面。   徐嘉怡这才出声,“算完了?”   王云绣要嫁的二舅母的娘家侄子钱枫,钱枫又是钱家的嫡长子,王云绣嫁过去以后自然要将接管中馈。   就算暂时不用那也要先学着,至少真要管家的时候不会叫人看了笑话。   技多不压身,这些管家方面的事大舅母也没有忽视,亲自教导了表姐大半年的时间了,所以见着她算账本也没有觉得奇怪。   算账最重要的就是要细心,所以进来时徐嘉怡也没有过去打扰她,就怕让王云绣分心算错了,到时候还得重新再算一遍。   “没呢,我才算完了一点儿。”王云绣伸手指了指案桌上的右侧堆得整整齐齐的约莫三五本账册,末了又将手指轻移往旁边动了动,指着案桌的左侧堆积如山的几叠账本,声音里带了几分生无可恋的意味,“那些都是还没有算的。” 第六十六章 堆雪人   徐嘉怡循着王云绣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大舅母这是将尚书府这几年的账本都拿过来给你练手来了吗?”   “没错,府里这三年的账本都在这里了,母亲要我这个月内得将它们全部算完。”   王云绣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捧了茶盏轻抿了一口,“以往瞧着母亲处理事情井井有条,不慌不忙,如今了解以后才知道,掌家可真不容易。府里的采买,人情的往来,庄子和铺子上的琐事,每一件里头都有大文章。”   “若是哪里没做好落了口舌,还得被府里的人拿着当剑使。”   王云绣絮絮叨叨的吐槽了好久,将压在心里的不爽全都说出来以后,才觉得心情舒畅了些。   最后还发出了一句感慨,“这管家权我还不如不要,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争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还是我们家好,没这么多糟心事。”   徐嘉怡一直静静的听着王云绣吐槽,时不时的应和两句。她知道表姐并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她只是需要一个发泄的出口。   等到吐槽完了以后,王云绣这才出声问道,“听说你去了崔欣妹妹那边一趟?”   “嗯,刚从那边过来。”徐嘉怡点了点头,将崔欣的情况简单了说了说。   王云绣听完以后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些了,你过来找我不是为了来听我吐槽的吧?是又想玩雪了?”   “知我者,表姐也。”徐嘉怡笑眯眯的看着王云绣,晃头晃脑的打笑了一句。   王云绣应声笑了笑,丫鬟替自家姑娘穿了厚厚的披风,手上也戴了手套护着。只是徐嘉怡嫌弃手套挡事,直接裸着手上了。   两姊妹在院子里堆了好大一个雪人儿,几乎与徐嘉怡齐高了。   用杏仁儿做雪人的眼睛,红萝卜做雪人的鼻子,还给它的头上盖了一个铁桶。   徐嘉怡嫌弃这个雪人也忒丑了,王云绣无奈只能贡献出了自个儿的脂粉,让徐嘉怡给它涂脂抹粉美化了一遍。   看着徐嘉怡动手在雪人脸上擦脂抹粉,非得没有让雪人看上去好看些,反而有些不伦不类。   王云绣只觉得真是糟蹋了她的脂粉,但看了一眼一旁乐在其中的徐嘉怡,又觉得脂粉浪费了就浪费了,一一高兴了就好。   两个小姑娘的纤纤细手冻得通红也不觉得冷,堆完了雪人以后见时辰还早,便又拉了院子里的丫鬟来一起打雪仗,院子里时不时的爆发出一阵欢笑声。   玩得累了,便让兰雪搬了两个绣墩搁在窗户边。将身上的积雪抖了抖,王云绣和徐嘉怡两个小姑娘并排坐在一起,趴在窗棂上目视着窗外的雪花,再悠闲不过了。   王云绣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感慨道,“时间过得可真快啊,已经又是新的一年了……”   “是啊,眨眼之间你就要嫁人了。”徐嘉怡目光有些恍惚,慢悠悠的出声,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比了一个三在王云绣的眼前晃了晃,“今年三月份你就要出嫁了。”   徐嘉怡的话音刚落,王云绣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绯红一片,含羞带怯的嗔怪了一声,“我还没说你呢,你就知道打笑我?你头上的这支蜻蜓簪是打哪儿来的,还不老实交代。”   “就不告诉你。”徐嘉怡朝王云绣扮了一个鬼脸,「略略略」的摇头晃脑吐了吐舌头,一番洋洋得意的模样。   “不说?”王云绣反问了一声,见徐嘉怡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坏笑。   徐嘉怡一瞧暗道不好,还没来得及躲就被王云绣给抓住了,在她的腰间轻挠,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道,“不说是吧?不说是吧?”   徐嘉怡一边笑一边往后躲,笑得声音都有些颤了,“痒……”   然而王云绣却并没有放过徐嘉怡,整个人扑在徐嘉怡身上不停的在她腰间动手动脚,徐嘉怡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不停的扭动着身子想要逃脱王云绣的控制,逗得屋里的丫鬟皆是低笑出声。   徐嘉怡挣扎了一会儿没有任何的作用,最后只能低声求饶,“表姐我错了,我错了,你别再挠了……”   “这还差不多。”听了这话王云绣才收了手,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扶着徐嘉怡站了起来,替她将衣裳和头发理了理,好奇的眨了眨眼睛,凑近徐嘉怡身边出声问道,“一一,你头上这蜻蜓簪到底是打哪儿来的,和表姐说说呗?”   “不说。”   “是母亲还是二婶给你的?”王云绣随口说道。   徐嘉怡摇了摇头。   “那是祖母?”   “不是。”   王云绣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想到海氏与徐嘉怡关系好,前两日海家来了人也给每人都送了礼,遂猜测道,“海家送的?”   “也不是。”   不是?   王云绣挑了挑眉,仔细的心里想了想,一个名字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忽然出声说道,“是楚世子给你的?”   “表姐,你为什么这么想要知道这簪子是谁送的?”徐嘉怡的脸色僵了僵,不过一瞬就已经恢复如常,佯装做不经意的出声问道。   “这不是见你过来我这里坐了一会儿,至少见你摸了这簪子十回八回了,可见你对这簪子宝贝得紧。以往我们送你的首饰也没这待遇。”   王云绣酸道,“若不是你真心喜欢这簪子,那便是送你这簪子的人得你喜欢了。”   徐嘉怡的心咯噔了一下,这么明显的吗?   微微转眸,徐嘉怡抬手又想要去摸发间的蜻蜓簪,想到了王云绣的话又生生忍住。所以她是真的喜欢这个簪子,还是因为送簪子的那人呢?!   徐嘉怡像是被人戳中了心事,忙慌乱的垂了眼眸,转了另外一个话题,“表姐,怎么最近都没见着大舅舅了?”   “父亲他近日忙着呢,我也没怎么见到他……”   两人笑闹了一会儿才安静下来,坐着闲聊了会儿,徐嘉怡有些困倦的打了一个呵欠,揉了揉眼角的泪花。   “困了?”王云绣偏头出声问道,徐嘉怡打着呵欠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王云绣便招了招手让兰雪去准备些热水过来,她们洗漱一下好睡一会儿。   两个小姑娘小时候都是睡过一起的,徐嘉怡这会儿也没有见外,直接褪了鞋袜泡了个热水脚之后就滚去了王云绣的床上,翻滚了一圈儿抱着锦被趴在床上看向王云绣,“表姐,你快些。”   “你脚还没擦干呢就往我床上跑,床铺都被你弄湿了……”王云绣瞥了一眼徐嘉怡,见她脚掌还湿漉漉的忍不住出声说道,清洗好了才躺到了徐嘉怡的旁边,拿了锦被将两人都盖了起来,“快睡吧……”   徐嘉怡贴着王云绣身边,往她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就如同小时候一样。   等徐嘉怡睡醒的时候,王云绣已经不在身边了。   旁边的丫鬟见徐嘉怡满脸疑惑,忙回道,“刚刚姑娘您还睡着的时候,苏嬷嬷来了一趟,请大姑娘去万安堂了。姑娘走时说您若是醒了可以去万安堂寻她。”   徐嘉怡点了点头应声,却并没有去万安堂凑热闹。   外祖母既然派苏嬷嬷来寻表姐过去,自然是有事要同表姐说,她过去凑什么热闹?   这会儿已经快到正午了,表姐既去了万安堂,那外祖母自是要留她用饭的。   这么想着,徐嘉怡也就和小丫鬟打了一声招呼,带着翠云慢悠悠的回嘉禧园了。   这边苏老太太找王云绣的确是有事,不过不是什么其他的大事,而是为了给王云绣添妆。   万安堂里,苏老太太看了一眼苏嬷嬷,苏嬷嬷当即会意,转身打开了一旁的柜子,不知拨弄了哪里,只听得「咔哒」一声,打开了柜子底下的一个夹层,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红木匣子,递到了王云绣的面前。   王云绣看了一眼苏老太太的脸色,见她示意自己打开便将红木匣子打开来,才发现里面放着的一叠厚厚的银票,几乎都是一百两面值的,粗略估计至少也有几千两。王云绣不由得有些讶异的侧眸去看苏老太太,“祖母,这是……”   “云姐儿,还有两个月你就要成婚了,你出阁以后花钱的地方也多,手边也要留些银子傍身才是。该给下人打赏就打赏,该花银子的地方就花,钱不够了再和祖母说。这些银票都是祖母的一点心意,里面五千两的银票和两个铺子的房契,你先收着吧。”在王云绣诧异的眸光之中,苏老太太笑了笑低声说道。   这些银子若是给崔氏,只怕她原因都不问一声就直接收下了。   这个孙女儿的确是个好的,她给的也心里高兴。更何况尚书府就这么一个嫡出的姑娘,她自然是要偏疼一些的。   “这我不能收。”王云绣连连摆手,将红木匣子再一次合上往苏老太太身边推了推,“我知道祖母心疼我,可我有钱呀,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我也余下了不少。母亲前不久也给了我不少,够花的。”   “你母亲给你是你母亲给的,我给的是我给的,这怎么能一样?!”苏老太太又将红木匣子推了回去,“长者赐,不能辞。祖母给你的你就拿着,哪有嫌弃银子多的。” 第六十七章 流言四起   等到王云绣出嫁那日,苏老太太的那份嫁妆自然是早就已经备好了的。   不过那些都是要清清楚楚记在嫁妆单子上,过了明路的。苏老太太这会儿提前把这些东西塞给王云绣,自然也是希望给孙女儿多些银子在私库里。   苏老太太的这句话说下来,王云绣这下真是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手足无措的看了看红木匣子,又偏头去看苏老太太,最后在苏老太太的坚持下才从匣子里拿了一千两银票出来,剩下的又退回给了苏老太太,“祖母,我拿这一千两银票就好了,祖母的心意孙女心领了,剩下的还是祖母留着吧。”   苏老太太见实在拧不过王云绣,点了点头,让苏嬷嬷见东西收起来,这才低声又询问了王云绣近日在学些什么,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听说在学习算账的时候,苏老太太含笑的轻「咦」了一声,出了两道题考校了一番,见王云绣对答如流,连连点头夸赞。   陪着苏老太太用了午膳以后,见苏老太太有些困意了,王云绣便起身告辞,好让祖母能够午睡一会儿。   苏老太太也没多留,只是交代了一句,“苏嬷嬷做了一些糯米糕,有些甜了我不爱吃,你带回去吃吧。”   “多谢祖母。多谢苏嬷嬷了。”王云绣俯身行礼,从苏嬷嬷手中接过食盒交给兰雪,又行了一礼才告辞离开。   等看着王云绣出了万安堂之后,苏嬷嬷这才回房复命,“老太太,大姑娘已经回去了。”   “嗯。”苏老太太点了点头,由苏嬷嬷扶着躺到了床上休息。   等王云绣回了屋子,兰雪便想着将糯米糕拿出来,摆在桌上好让姑娘尝尝。   打开食盒以后才发现一叠糯米糕的旁边还放了几张折叠好的纸张。   兰雪疑惑的将纸张拿出来一看,却发现是铺子的房契,顿时心惊了一下,连忙去禀报给了王云绣。   王云绣捏着两张铺子的房契看了看,半晌都没有回话。   兰雪小心的看了一眼王云绣的神色,刚刚在万安堂里她也是守在一旁的,姑娘的意思也再清楚不过了,所以此刻试探着出声说道,“姑娘,不然我将它给老太太送回去?”   “不必了,祖母赐的,那就收着吧。”王云绣有些无奈的笑叹了一口气,没想到祖母竟然也会弄这些小把戏了,将房契放在食盒里送到她手上,这么迂回的战术也真是难为她了。   这边徐嘉怡回院子的时候见着香巧侯在院门口,见了她们回来忙迎了上来俯身行礼,“姑娘,楚世子来了。”   表叔?   徐嘉怡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询问出声,“表叔可有说是为何来的?”   香巧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楚世子一来就问了一声姑娘在不在。她这刚回了一句「不在」,楚世子就坐在屋里等着了,她自然不好问。   闻言徐嘉怡略点了点头,抬步往屋里走去。   屋内的楚长风听见了外面的声音,约摸着是徐嘉怡回来了,便站起身在门口等着,看着她慢慢悠悠的从屋外走了过来。   冬日的暖阳斜射而下,在她的背后晕散开一片光晕,模糊了她的身影,叫人看不真切她的神情。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样,徐嘉怡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楚长风。   四目相对,不避不让。   楚长风有些晃神,待到反应过来时,徐嘉怡已经到了面前,正低着头请安。   楚长风摆了摆手让她进来,徐嘉怡便请楚长风进屋了。瞥见桌上的点心一点儿没动,倒是茶盏里的茶水已经被喝了三分之二。   徐嘉怡看见了,翠云自然也是瞧见了,当即捧了杯热茶进来替换了。   “表叔,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楚长风的睫羽微抬,“没事就不能过来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嘉怡摆了摆头,“只是表叔您平日里都忙着呢,突然来我院子有些好奇罢了。我也早就想去看望表叔了,只是怕打扰了表叔做事才没去。”   徐嘉怡被他看得讪讪的,正心想着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却听得坐在对面的男子不紧不慢的出声说道,“怎么,给我做的香囊还没做好?我记得你说的三五天便能做好。”   “啊?”徐嘉怡睁大了眼眸,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紧盯着楚长风的眼睛看,见他满脸认真没有半分玩笑的意味,只能含糊着先扯了个谎,“已经在做了,还差些收尾就好了,等我做好就给表叔送去。”   看着徐嘉怡心虚的低头不敢看他,楚长风自是猜到了实际情况不会如她说的那般,不过面上却是点了点头没有拆穿,而是另起了一个话头,“府里最近发生的事我也听说了些,燕京城的这些女人们向来都是喜欢说三道四的,若是有什么人在你面前说了什么,你也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当然,若是她们欺负你了,你也不必忍着,该还击就还击。你是尚书府家的姑娘,不必怕谁。实在不行,你就把我这个表叔搬出来吓唬吓唬她们。”   楚长风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一脸严肃,眼眸凌厉,看着就骇人得很。   楚长风身为安平侯府的世子,老侯爷便是镇守边关的将军,守卫了边关数十载的安宁。   手握兵权不说,更是能文能武,受人爱戴,就连皇上也格外倚重他。   不过可惜后面在一次战役之中受了重伤,再也拿不动刀剑上战场了,只能将主事权交给了自己儿子,自己则是从旁协助。   楚长风就算是个草包在燕京城里也会有众多的人愿意捧着他,更别说他自个儿本身就年少有为,十七岁那年就跟着自家父亲上了战场,将敌军的前锋将领的头颅给割了下来。如今不过才二十一岁,就已经立功无数。   身份贵重,再加上楚长风如今得皇上喜爱,是真能在燕京城里横着走的人物。   身为他认定的侄女儿,要想欺负她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楚长风的意思就是这个。   虽然不知为何皇上要召楚长风突然从边关回燕京城的原因,和他为什么不回安平侯府在燕京城的宅子,而是借住在他们户部尚书府。   徐嘉怡知道这是楚长风在宽慰自己,虽然两人年龄差距不是特别大,她是真将他当做了自己的长辈,不过是不怎么熟的那种。   若是遇见了也可以打个招呼寒暄一下,但绝没有打着他的旗号想做什么。   而楚长风这么亲近让她有些不适应,遂出声回道,“表叔不必担心我,无论外头说些什么也碍不着我什么事,他们也不敢真当着我的面说这些。”   更何况她根本就不在乎。   说了这么多,楚长风也觉得今日自己有些失言了,说的话已经超过了他这个表叔该有的范畴,不由得有些懊恼。   可那些话他压根儿就没过脑,见着徐嘉怡直接就说出来了。   楚长风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他对这个侄女儿未免也太过关注了些。   楚长风皱着眉头,略点了点头,拒绝了徐嘉怡客气的邀他共用午膳的提议,直接告辞离开了。   有了楚长风亲自过来讨要香囊这一遭,徐嘉怡也不敢再不将这事儿放在心上了。   大话已经说出去了,收尾的工作再久也不过一两日的时间,所以她务必要在两日的时间内将香囊做好。   好在香囊的制作并不难,徐嘉怡熬了一整宿已经做了大半了,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回床上小憩了一会儿,醒来之后又赶了两个时辰,终于将香囊剩下的给做好了,然后就打发翠云将东西给楚长风送过去,好将此事了了,自个则是用了午膳以后就又回床上补觉去了。   王云绣的婚期定在三月十八这日,尚书府的众人都在为了这事做准备。   只是众人都没有想到,在距离王云绣的婚期只有十天距离的三月初八,燕京城里已经传遍了一件以户部尚书府为主角的流言。   嘉庆伯府的沐清风沐世子,弄大了户部尚书府的表姑娘——崔清的肚子。   如今嘉庆伯府还不想认账,尚书府无奈只能将崔姑娘送去了庄子上。   如今外面众说纷纭,一部分人则是暗骂嘉庆伯府这事儿做得不厚道,一部分人则是嘲讽户部尚书府可真是教养出了一个爬床的「好姑娘」,甚至还有人亲自登门想要求证一二,都被挡了回去。   赵氏初初听闻此事的时候,饶是再好的脾气也没忍住摔了一套茶具,幸亏苏老太太过去劝说了一番才冷静下来。   身为这次流言的主要人物的嘉庆伯府和户部尚书府,暗中派人想要打压此次流言,却收效甚微,反而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最后甚至连皇上都有所耳闻,朝堂之上还点名批评了王鸿生和沐武二人,责令他们早些将此事了结。   下了朝堂之后王鸿生和沐武均是冷汗涔涔,对看一眼皆是相看两厌,但却不得不坐在一起商量对策。到了现在两家都知道了,这事儿后面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徐嘉怡听闻此事的时候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崔清,只是这个名字在她脑子里晃了一圈以后就又被她划掉了。   崔清不过是一个闺阁姑娘,哪有这么大的本事让燕京城中流言四起,连外祖父和嘉庆伯府两家之力都压制不住,还上达了天听? 第六十八章 定亲   但不管如何,这事肯定和崔清脱不了关系。   原本赵氏还能忍住不气的,左右崔清做出这事儿时她就知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这事情不会这么容易被瞒住的。   只是没想到影响会这么大,这会儿听说自家丈夫和公公都因为此事被皇上责骂了,心里更是气了。   尚书府派人去查探过来,此事最初就是从庄子上传出来的,背后之人不是崔清还有谁?!   也怪她那日气糊涂了,竟是忘了让人去灌避子药给崔清喝下,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来。   但崔清真有喜了,也合该差人告诉他们一声,到时候偷偷喝下堕胎药再将此事瞒下,也绝不会闹成如今这样满城风雨。   但偏偏她崔清就是不走寻常路,非得将尚书府的脸都丢干净了才行。   赵氏怒火中烧,每日见谁都板着一张脸。以至于崔氏这两日都是避着赵氏等人走的,多数都是呆在房间里不出来。   崔欣则是听闻此事以后,不顾崔氏的警告和呵斥,第一时间去向王云绣等人道了歉,苏老太太有些无奈和心疼的拉着怯怯不安的崔欣说道,“这事儿和你没关系,好孩子,你不要觉得愧疚。”   赵氏怕影响了王云绣的婚事,特意去寻了钱氏,妯娌两个一起回了钱府一趟,向钱父和钱母进行道歉赔罪,并旁敲侧击的问了两个孩子的婚事是否要做改动,婚期往后推迟什么的。   钱父和钱母也是个开明的父母,见了赵氏和钱氏两人去还反过来宽慰两人,让她们不要着急,好好将事情处理好,他们钱府以尚书府的意思为准就行,若有什么需要他们帮忙的,只管派人来递个话就行。   赵氏临走的时候,钱母还拉着赵氏的手要她转告王云绣一声,钱府的少夫人的位置,她替她看着呢。钱枫那小子也不是个蠢笨的,孰是孰非他分得清的。   赵氏自又是一通感谢,回了家以后和钱氏一起先去万安堂里复命,将情况与苏老太太说明了一声。   苏老太太沉吟了半晌才开口回复,王云绣的婚事就按期操办,日子都已经订好了,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这个时候再改岂不是真叫人看了笑话。   至于崔清,苏老太太则是吩咐了一声,让派两个得力的嬷嬷去庄子上走一趟,将那个不安分的孽女接回来。   听了苏老太太的这个决定,赵氏张嘴想要反驳,见钱氏冲自己微微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又怒气冲冲的轻哼了一声,偏头端起矮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好压压火气。   钱氏见赵氏止声了,这才偏头看向苏老太太,低声问道,“母亲,可是嘉庆伯府传了消息过来?”   苏老太太闭了闭眼,缓缓点了点头。   见此,赵氏和钱氏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眸光定定的看着苏老太太,“怎么说?”   “嘉庆伯府愿意接纳她进府,不过不是以正妻的名头,而是纳妾。今日正巧你们也都在,说说你们的意思。”苏老太太微微阖眼,慢悠悠的出声说道。   “这……”钱氏有些为难的出声,半晌都没有下一句。   “母亲,您应了?”赵氏倒是先关心这个,先问出了声,见苏老太太摇了摇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婆媳三人便就这个事情在万安堂里讨论了一个时辰,最后也只能答应嘉庆伯府的提议。   毕竟当前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翌日徐嘉怡和赵氏正陪着苏老太太说话,听丫鬟说崔清到了的时候面上闪过一抹诧异以后就没有其他表情了,本想着先回嘉禧园去,她在这里或许不太好,毕竟上回外祖母罚她的时候可就是不许她在场的。谁知道她人还没有出了万安堂的大门儿,崔清已经进来了。   快三个月不见,崔清看着瘦了许多,脸颊瘦削几乎没有肉了,乍一看徐嘉怡几乎没有认出来。转念一想其实这也是正常的。   崔清虽算不得什么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可自从来尚书府以后就没受过苦,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   庄子上的人都是与府里签了契约的家仆,断不会克扣崔清的吃食,可处处毕竟不如府里的精致,瘦了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但偏偏她的小腹微微凸起并没有见瘦,徐嘉怡默默转开了视线,她已经听说过了,崔清有喜了,肚子里已经有了沐清风的孩子,大夫诊脉过了,已经两个多月了。   这也是崔清今天之所以能站在这里的原因,也是嘉庆伯府为什么愿意接纳她的原因。   虽然清减了不少,但崔清并没有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反而是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执拗,只站在那里让人不容忽视,相较于之前,的确是变了很多。   不仅是从容貌上,更是气质上。   赵氏见了崔清进来,目眦尽裂,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刚刚才压下去的怒意此刻又升腾了起来,恨不得将她能够生吞活剥了,此刻也顾不得什么端庄淑仪,抬手将手中的茶杯扔了出去,“没脸没皮的东西!”   茶杯正巧砸中了崔清的鬓角,登时鲜血直流,茶杯也应声落在了地上,摔得粉碎。抬手摸了摸鬓角,触手的湿润让崔清下意识的咬紧了嘴唇。   对于赵氏的反应她并没有觉得意外,只是没料到她竟会动手罢了。   崔清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见并没有因为自己受惊而有什么不适才暗松了一口气,一边用手帕擦了擦自己鬓角的血迹,一边略俯身向苏老太太等人行礼。   徐嘉怡心中有些恍然,默默的起身行礼然后离开了万安堂。   等回了嘉禧园以后,徐嘉怡还没有缓过神来,捧着茶盏发愣。   直到翠云摆了午膳以后徐嘉怡才将就着用了午膳,小憩了一会儿醒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出声,“那边是个什么情况?”   “晌午的时候嘉庆伯府的伯夫人过来了,还顺路带来了一个大夫,这会儿正在和老太太她们商议婚事呢。”翠云自然知晓徐嘉怡在问什么,当即将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徐嘉怡点了点头,约摸着伯夫人也不相信崔清是真怀孕了吧,才会带着大夫来验证一二。   既如此,徐嘉怡也没想再细细打听,问了王云绣今日在做什么,得知她还在屋子里算账本呢,想到上回去时在她屋里看到堆积的账本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们去表姐那边逛一圈。”徐嘉怡站起身来往外走去,到了正院之后见着王云绣一副闲适的模样,还在不慌不忙的算账,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见着徐嘉怡过来了,王云绣放下账本挑了挑眉,“你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表姐的心态可真好。”   “什么心态好,心态不好又能怎么样,生气又不能解决问题。”王云绣摆了摆手,表示不想再说这个话题,而是另起了一个头,“话说回来,你三天两头的往我这里跑,给我的添妆可是已经准备好了?”   “你猜。”徐嘉怡吐了吐舌头,卖关子道。   两姐妹正说着话呢,赵氏就回来了,见了徐嘉怡在这里赵氏勾了勾唇角,打招呼道,“一一也在呢!”   “表姐再过几日就要出门子了,以后想见就没这么容易了,这几日定是要天天过来看个够的,把未来一年的都提前看了。”徐嘉怡打笑着出声。   “瞧你这话说的,燕京城说大也不大,便是以后你出门子了,两姐妹想要见一面还不容易。更何况如今钱府离尚书府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你想去看你表姐,还有人能拦着你不成。”赵氏点了点徐嘉怡的鼻尖儿,轻笑道。   “大舅母说什么呢,我才不成亲呢,我要一直陪着大舅母,陪着外祖母。”徐嘉怡抱着赵氏的胳膊撒娇卖萌,“再说我也还没遇上合适的呢,这事不急的,不急的。”   “还真是个小孩子……”赵氏用食指勾了勾徐嘉怡的鼻尖,无奈的笑了一声。   徐嘉怡嬉笑一声,倚在赵氏的怀里,问起崔清的事儿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赵氏面上的笑容瞬间就消失了,冷着脸出声,“还能怎么样,她既然上赶着想去嘉庆伯府,那我们就成全她。”   王云绣本想再多问两句,但见着赵氏的脸色不太好,也就忍住了。   两家暗地里通了信,两日后,也就是三月初十,嘉庆伯府大张旗鼓的便派人过来下聘了。   赵氏如今虽也不待见崔清,但更不喜嘉庆伯府这敷衍的态度,连带着对伯夫人也没了什么好感,但为了尚书府的颜面也只能忍气吞声。   如今此事被皇上还关注着,自然急得慢不得。   更何况崔清如今已经有两个多月的身孕了,若真按流程来只怕婚期再快也要排到今年年底了,到时候崔清肚子里的孩子都要生了自然不行。   于是两家一商定,原本打算就定在三月十八,与王云绣一同出嫁,毕竟尚书府里那日本就有喜事,操办起来也不麻烦。   但是赵氏一听这话就冷了脸,成亲是女子一辈子的大事,她怎么愿意让崔清和自己的宝贝女儿一起出嫁,到时候其实不是要让众人耻笑一辈子不成?! 第六十九章 呼了一巴掌   就是钱父钱母不介意,那钱家的那些亲戚妯娌能不介意吗?!   若是以后有个争执什么的,这事儿都得拿出来奚落王云绣一回。不仅赵氏不同意,就是连苏老太太脸色也难看得很。   于是伯夫人的意思就是把日子往前再提一提,反正就是个妾室,也不用顾忌那么多。   当务之急是赶紧把崔清弄进嘉庆伯府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才是。   若是可以,她甚至想连这些虚礼都跳过,直接将人接回嘉庆伯府就是了。   但她知道,这样子尚书府的人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于是崔清的婚事就这样随随便便的又往前挪了两天,最后定在了三月十五。前前后后也没有十天,亲事就这么定下了。   得了消息的徐嘉怡有些失神的站在窗边想了一会儿,才招手让元香将她的这些年攒下的私库都拿出来清点了一下。   崔清虽做了丑事,但如今也要出嫁了,好歹也算是姐妹一场,又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于情于理她还是应该给她添妆的。   从这些年攒下的私库里挑了一支长公主赏赐的宝蓝点翠珠钗和珍珠耳环,都是她放着从没有戴过的,准备给崔清送过去。   到了崔清的院子进了里屋后,就见到崔清正斜倚在软塌之上,手掌有意无意的抚摸着自己的肚子。   瞥见徐嘉怡过来也没有起身,只不过抬了抬眼皮看了她一眼就偏开了视线。   对方不怎么欢迎自己这也在意料之中,徐嘉怡也没有自取其辱的意思,便将东西交给了一旁伺候的香草后,就打算告辞离开了。   香草见徐嘉怡好心来送礼自家姑娘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一边收了东西替崔清道了谢,一边招呼徐嘉怡坐下歇会儿。   徐嘉怡摇了摇头让香草不要忙了,自个儿则是带着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往门外走了。就在要踏出房门的时候,听得身后传来了崔清的声音,“站住!”   徐嘉怡收回了脚,回头去看崔清。   崔清定定的看着徐嘉怡,“把你带来的东西都拿走,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徐嘉怡沉默了半晌,没理会她叮嘱了香草一声,转过身子往外走。   崔清面色一沉,提高了嗓音吼道,“香草,把东西还给她。我又不是什么废品回收处,不是什么垃圾都收的。”   香草嗫嗫嚅嚅的蠕动了下嘴唇,到底是应了声扭头将刚刚收下的东西又递回给了徐嘉怡,小声的出言道歉。   徐嘉怡没收,只出声回道,“崔清,你又在闹什么脾气?我顾念着姐妹情分,好心来替她添妆,你何必这样恶言伤人。”   “这就恶语伤人了?”崔清气急反笑,慢吞吞的从软塌上滑了下来,踱步到了徐嘉怡的面前站定,阴阳怪气的出声,“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若不说些什么将这个名头坐实了,岂不是平白受了这一句「恶言伤人」了?”   崔清这话一说,徐嘉怡也觉得自己刚刚说话有些过分了,正欲道歉却听得崔清接下来的话,登时气得满脸通红。   “你徐嘉怡连自己的父亲都不认的人,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指责我?不就是嫌弃徐府家世低微才赖在尚书府不走吗?   你母亲连一个男人的看不住,为了一个外室就寻死觅活,最后把自己折腾死了还怪人家徐府,难道这不是咄咄逼人吗?”   “为了钱财还特意去徐府将你母亲的嫁妆都讨要了回来,你想要和徐府划清界限,可问过你母亲的意思了?说起爱慕虚荣,我怕是比不得你吧?”   “论起教养,我虽然也算不得好,可也比你强一些吧,毕竟像你这样去逛清越坊的姑娘,整个燕京城可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也是这事没传出去,不然你的名声……啧啧。   对了,两年前你出了城一趟,回来的时候衣衫不整可是被我瞧见了的,也不知你是不小心摔了呢,还是被什么男人那什么了。”   “啊!你瞧瞧你这脸色,难不成真叫我说准了。当时你年龄小,如今你也快及笄了,既然有相好的了怎的不去和大夫人说一说,好让她替你张罗张罗婚事呢?   不过这都两年了也没见有什么男人来提亲的,莫不是吃干抹净以后,人早已经将你抛到脑后去了?”   “啪!”   一个巴掌干净利落的落在了崔清的脸上,瞬间留下了一道泛红的指印。   周围吵吵嚷嚷的声音都消失了,静的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打完了之后,徐嘉怡就开始后悔了,眸光闪烁的紧张的看着崔清,见她一没摔着二没叫疼,心下才稍松了一口气。   她刚刚是真气糊涂了才会和崔清动手,若崔清没有孩子自然是没事,可如今她肚子里还揣了一个呢,若是因为她的这一巴掌有个什么闪失,那她是真的没脸去面见外祖母和赵氏他们了。   即使这个孩子的到来并不受人喜欢。   屋子里的丫鬟也被惊了一下,翠云和元香反应过来以后,生怕崔清会还手当即将徐嘉怡护在了身后。   香草则是低呼了一声,冲上去扶着崔清,低声询问道,“姑娘,您没事吧?肚子痛不痛?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崔清却是直接甩了甩手将扶着自己的香草甩开,香草踉跄了两步才站稳,担忧的站在崔清的身边,时刻关注着她的情况。   “呸……”崔清淬了一口口水,抬手覆上了自己被打的脸颊,眼眸之中满是阴鸷,衬得整张脸都有些扭曲。   旋即嘴角缓缓勾起,抬头盯着徐嘉怡嗤笑一声,“恼羞成怒了?我这不是还没说什么呢吗?”   “若是你想说的都是这些,那还是不要说了。”   “徐嘉怡,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崔清忽然轻笑了一声,眼睛却是猩红了一片,看着有些骇人,仿若随时都有可能扑过来似的,徐嘉怡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两步避开。   “就在你这幅高高在上不屑一顾的模样!”   “你从小到大也没少给尚书府添麻烦,六岁那年就与忠义将军府的陈萱打架,参加长公主的赏花宴还得罪了张夫人,若不是有尚书府给你擦屁股,你以为你能有如今的好名声?”   “可我呢,我就做了这么一回错事就被赶到了庄子上去。我究竟有什么地方比不得你的?”   “明明也不过是一个没了娘寄养在尚书府家的可怜虫,却偏偏整个尚书府的人都将你当成宝一样的宠着,就连长公主也对你青睐有加,隔三差五的就赏好些东西给你。   所有人都围着你团团转。你要什么他们便给你什么,而我,就跟个捡破烂的一样,却只能挑些你不要的东西!”崔清瞪着徐嘉怡,近乎歇斯底里的嘶哑出声。   “你瞧瞧王云绣屋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婚庆物什,再看看我屋里,空空荡荡,冷冷清清,这就是你们口中的公平?!   这就是你们说的处处为我着想?!你们要是真为我好,就合该与嘉庆伯府据理力争,让我坐上世子妃的位置!”   徐嘉怡蹙眉看着崔清近乎疯癫的模样,最后也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东西送你了就是你的,你若是不想要,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也行。”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嘉怡就转身要离开,行到门口时又顿了顿脚步,回头说道,“嘉庆伯府虽然同意让你进门,可高门不是那么好攀的。”   “等你进了嘉庆伯府,尚书府也帮不了你什么,你过得好是你的福气,过得差也是你的造化。只请你看在尚书府养育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不要再给尚书府抹黑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也没去管崔清是个什么态度,徐嘉怡直接扭头就走了。   看着徐嘉怡离开的背影,崔清眼眸之中的寒意越积越深,旋即想到自己又要进嘉庆伯府了,嘴角缓缓勾起又笑出了声。   不是正室又如何?   沐世子后院里没有正房夫人,只有她一个女人,只要她能生下一个儿子,母凭子贵,难保没有被扶正的时候。   三月十五,沐家与王家结亲这日,前来道贺的人并没有多少。   毕竟不是嫁做正妻,而是给人做小,赵氏也没那个宣扬的意思,只请了关系亲近的几家亲戚前来见礼。   而嘉庆伯府比尚书府还显得简洁些,也没请其他什么人来参加喜宴,只在沐清风的院子挂了红绸,甚至连正门都没开,只开了旁边的一处侧门。   苏老太太只在崔清拜谢家中长辈的时候露了一面,之后就借身子不适回去休息去了。赵氏面上也看不出什么喜色,僵着一张脸将崔清送出了尚书府。   即便不喜欢崔清,但嫁妆上赵氏还是没有克扣她的意思,备好了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算是给足了崔清的面子,只不过里面有多少实的多少虚的就不清楚了。   崔清三朝回门的日子正巧是王云绣出嫁这日,徐嘉怡心里倒是记着,但见众人都避而不谈也就压在了心里,心里却是在想崔清那日会不会回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就到了三月十八,也就是王云绣出嫁的日子。 第七十章 云绣出嫁   王云绣身为尚书府的唯一的嫡女,家里人又格外疼她,是以这一场婚事是极尽的风光。广邀了名门望族前来见礼,比起崔清算得上是天壤之别。   整个尚书府都是一片喜气洋洋,鞭炮声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丫鬟婆子们个个都是高兴不已,一张脸都快笑出了花来,崔清所带来的阴翳早已经消失殆尽。   徐嘉怡一大早就被香巧从床上拉起来梳妆打扮了,今日虽然主角是大姑娘,可姑娘作为大姑娘的妹妹,也算是主人家,今日来的男客女眷众多,姑娘自然是要帮忙接待的。就是不用去接待,也是要见着这些贵客的,自然要好生拾掇拾掇。   不想抢了王云绣的风头,徐嘉怡今日特意换上了一身简雅的紫色长裙,头发也就简单的挽了一个坠马髻,用了楚长风送的那一支蜻蜓簪将头发簪住了。   周身都是简单素雅的样式,面容精致如画,举手投足之间自带风华。   梳妆打扮好以后,徐嘉怡先去向苏老太太和赵氏等人请安,赵氏脸上染满了笑意,见了她来忙招手把她叫到近前叮嘱了两句,今日人多事杂,她难免有顾虑不到的地方,各府来的姑娘们就交由她和海氏这边接待了。   她们年龄相近,也说得拢话来。   徐嘉怡连连点头应下,赵氏这才摆了摆手,说这会儿海氏在前面挡着呢,让她先去陪着王云绣说说话。   到了王云绣的闺阁时,丫鬟正在给王云绣梳头。听见门外丫鬟行礼的声音,王云绣偏头就看着徐嘉怡过来,忙示意身后的丫鬟先停一停,自个儿则是站起身来想要去迎徐嘉怡,欢喜着出声,“一一你来啦!”   “你快坐下,头发还没梳好呢!”徐嘉怡见状忙莲步微移,迅速到了王云绣的身边扶着她坐下,回首拿过一旁的梳子亲手替王云绣将剩下的头发弄好,然后站在王云绣的身后仔细端详了一下铜镜之中的美的如诗如画的女子,又细细的整理了一下她鬓边的头发,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招手将身后的翠云唤了过来,徐嘉怡偏头看向王云绣说道,“表姐,这是我送给你的新婚礼物,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你不要嫌弃才好。”   徐嘉怡送给王云绣的是自己亲手绣的一条鸳鸯戏水用于出嫁当日的红盖头,还有四套映衬春夏秋冬四季的帕子以及香囊等一应小物什,虽不值钱,却也是难得的心意。   除此这些亲手做的绣活之外,还添了一对难得的翡翠玛瑙镯子当做贺礼。   “一一姐绣的可真好看。”崔欣看着徐嘉怡的绣品忍不住夸赞道,偏头看了一眼被兰雪收在一旁自己的绣品,微微红了红脸,自我揶揄道,“得亏我今日来得比一一姐来的早,先将东西送出去了,不然等看了一一姐的绣品之后,大表姐再瞧我的只怕不肯收呢。”   “你要这么说,表姐可不高兴了啊。”王云绣捏了捏崔欣的脸颊,“只要是你们送的,不管什么我都喜欢。”   虽然赵氏这两日因着崔清的事对于崔欣也多有迁怒,不喜看着她在面前晃悠。   但王云绣却觉得崔欣虽然和崔清是两姐妹,可两人的性格那是完全不同的。   何况此事再怎么说也与崔欣没有什么关系,她也算是受害者,又何必揪着不放呢?   崔清如今已经入了嘉庆伯府,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也为尚书府挽回了些颜面。   两人自小就是一起长大,王云绣对这个表妹那是当成了亲生妹妹疼爱了。   想到今日出嫁以后再回家就是以客人的身份回府,甚少才能见到亲人,王云绣的眼睛瞬间就红了。   “一一,欣表妹,你以后可要经常来找表姐玩。以后我不在,你们可得多替我照顾一下父亲母亲,还有祖父祖母他们。我前两日还看见的母亲背着我偷偷哭呢……”   王云绣说着说着险些哭了出来,又想到已经上了妆,若是真哭了妆就得花了,再重新上妆定是来不及来的,又生生忍住。   “我知道的。”徐嘉怡连连点头,眼眶也有些湿润,忙用帕子擦了擦露出一抹笑意来,“今天可是表姐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哭的。再说钱府离尚书府也近,平日里也可经常串门子见到的。”   “对了,我听大表哥说姐夫家的厨子做湘菜是一绝,让人赞不绝口呢。表姐你可要先去替我尝一尝哪些菜好吃,到时候我和欣表妹过来就不客气了。”   听着徐嘉怡故作揶揄的话,王云绣不由得笑出了声,抬手捏了捏徐嘉怡的脸颊。   “就是就是。”崔欣在一旁连连点头应声。   姊妹几人说说笑笑,丫鬟仆妇来来往往穿行不断。这会儿外间也有许多熟识的姑娘前来给王云绣添妆,围在一起说闹,揶揄得王云绣脸上的红晕就没消过。   徐嘉怡和崔欣两人便识礼的退到了一旁歇着,将空间让给了客人。   环视了一圈喜房的摆设和装饰,再想到当日崔清出门时的情况。   思及崔清当日说的话,徐嘉怡的脑海里下意识的就将这两者相比较,最后忍不住暗暗叹了一口气。   三书六礼,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凤冠霞帔,明媒正娶。   这就是所有姑娘心目中的婚礼啊,崔清幻想的也合该是这样的婚嫁场景吧。   而不是一顶小轿便被抬进了府,连从正门进府的资格都没有。   聘为妻,奔为妾。   只可惜崔清还没明白这个道理,也不知道她如今在嘉庆伯府里过得怎么样,徐嘉怡暗暗在心中想着。   今儿个该是她三朝回门的日子,这会儿也没听说她回来了的消息,约摸着今日她是不会回来了。   王云绣陪着前来添妆的各家兄弟姊妹说完话将人送走以后,偏头一看就看见了坐在一旁发愣的徐嘉怡,缓缓移步到了她的身边,“想什么呢?”   “嗯?”徐嘉怡回过神来偏头看着王云绣,站起身来赶忙要兰雪将盖头拿过来备上,嘴里喃喃问道,“是姐夫那边已经到了吗?”   “没有,还有会儿时间呢。”王云绣见她一脸心不在焉的表情心下有些奇怪,扶着人坐下,“你刚刚想什么呢?”   “没什么。”徐嘉怡摇了摇头说道,“我刚过来时大舅母还交代我去帮衬帮衬表嫂,我先过去瞧瞧,等会儿再来陪你。”   王云绣点了点头,“嗯。”   王明远和王鸿生两人承了王鸿生的性子,对儿子和女儿一向都是区别对待的很。   只可惜王明宇没有女儿,便把一腔热情落在了王云绣和徐嘉怡身上。   这回王云绣出嫁,二房也是偷偷塞了不少银子给她,嫁妆也是添了不少。   钱家来下聘礼时也是极其郑重的,再加上其他各房的亲戚添的,王云绣今日的嫁妆约摸着得有三百来抬,且不像是崔清出嫁那日都是虚抬,都是实打实的。   待到送嫁之后,他们瞧见了这些嫁妆,徐嘉怡都能想象得到他们对这场婚嫁的羡慕。   徐嘉怡胡思乱想着到了二门上,往前院觑了一眼,发现前院几乎是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三五成群的人。   年长的老爷们坐在一处品茶下棋,武将们则是围了一起正在划拳喝酒,喧闹得厉害。   站在二门处看了一会儿,徐嘉怡就觉得吵得脑袋疼。随意拉了个丫鬟问了赵氏和海氏在哪儿之后,徐嘉怡就直接按位置寻过去了,还没走近就见着赵氏旁边站了一个女子正在说些什么,那女子一身胭脂色的石榴襦裙,艳若桃李。   看身形倒有几分眼熟,只不过徐嘉怡却想不起来到底是哪家的姑娘了。   徐嘉怡慢慢挪步走了过去,刚一靠近看清了这女子是谁的时候,不由得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她想了好些姑娘的名字,却独独没有料到是陈萱。   她那个咋咋呼呼,不拘细节的性子,竟也有这么沉静温婉的时候。   见赵氏注意到了她,徐嘉怡忙福身行礼,又和陈萱打了个招呼。   陈萱瞧见徐嘉怡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唇角的笑意也深了些,拉着徐嘉怡的胳膊不肯撒手。   赵氏眸中带笑,看向陈萱温声笑道,“萱丫头,你可有阵子没往府上来了,一一可是天天都念叨着你呢。你今日来了不如就在府上住两日,姊妹两个也好在一起说说话。”   “这段时间母亲替我请了好几个嬷嬷回来,天天都忙着跟嬷嬷学规矩呢,这才没有来府上给您请安。”   陈萱笑眯眯的站在徐嘉怡的身边回道,说完了以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弯唇憨笑出声,“母亲说我规矩学得差不让我出门,若不是云绣姐姐今日出阁,只怕我还被母亲拘在府里呢。”   赵氏有些讶异的笑了笑,打量了一番陈萱,见她亭亭玉立的站在那处,眼瞧着她的神情仪态,较之以往多了几分女儿家的骄矜和清雅,的确是看起来比之前文静温婉许多,想来那位陈夫人为了这个女儿也是耗费了不少的心思。   勾唇笑了笑,赵氏了然的又夸赞了一句,“难怪瞧着变了些。” 第七十一章 迎亲   等到赵氏走了以后,徐嘉怡稀奇的盯着陈萱瞧,上上下下将她审视了遍。   陈萱见她如此,十分上道的自己抬着手转了一个圈以便徐嘉怡能前前后后都看得清楚,末了转回原位之后还像模像样的朝徐嘉怡福了福身子,端得是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然后挑眉看着徐嘉怡笑道,“如何?还像那么回事吧?”   瞧着陈萱的动作,徐嘉怡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你这段时间的确是变了很多,看来陈夫人替你寻的嬷嬷是煞费苦心了的,今日瞧着了你,我都有些不敢认。”   “那是当然。”陈萱微仰着头,一副傲娇的模样。   两人正说这话,翠云上前小声的禀报说道崔清回来了。   徐嘉怡微微挑眉,循着翠云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就瞧着一身玫粉色衣裙的崔清独自坐在一角的崔清,神色怔忡了一会儿。   她原以为她今天是不会回来了。   崔清这会儿端着茶轻抿了一小口,冷眼看着众人说说笑笑,却始终和她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将她完全隔离开来。   偶尔还会偷偷看她一眼,眼睛里满是厌恶和不屑,被她发现了又慌慌张张的躲开就觉得好笑。   感觉到有人盯着自己瞧,崔清抬头看去就见着了直直盯着自己的徐嘉怡,她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却让崔清的眉头皱了皱。   她最不喜欢从徐嘉怡的身上看到对她的怜悯,因为这只会让她越发的恼怒她。   明明同样都是王家的表姑娘,可徐嘉怡自小便受尽长辈的宠爱和他人的仰慕,而她却只能如同一个跟班一样跟在赵氏的身后。   崔清心里越是想着越是觉得气愤,垂着一侧的手紧紧的拽着帕子,几乎要将它揉烂似的。想到四周还有许多女眷在场,又将恼意压了下去。   这边海氏正和徐嘉怡坐在一起说话,就听得外面喧闹了一会儿,似是发生了什么事。   徐嘉怡有些不放心的蹙眉看过去,就见着一辆马车缓缓的行了过来。   海氏看徐嘉怡面带疑惑,小声说道,“这是四皇子府家的马车。”   一般家族的马车都有特殊的身份标识象征,而跟在马车两侧的丫鬟小厮也都是主子家的心腹,走动得多了,猜出来人的身份自然是不难。   说起这位四皇子,徐嘉怡脑子里就想起了去年在长公主府上的假山处撞破的奸情,如今肖雪儿已经名正言顺的以侧妃的身份进了四皇子府。   徐嘉怡虽然厌恶肖雪儿那种人,但怎么也想不明白四皇子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不然怎么会瞧上她的。   论模样长相,随便从哪儿找个丫鬟也比得过她,论才艺品性,燕京城中随便哪个府上的姑娘也能完胜她。   对于这一点,徐嘉怡实在是难以理解。   不过更让她难以理解的是面前这个人,杜云若,也是如今四皇子府的当家主母。   按理说自家丈夫纳了这么一个女人回来做侧妃,是个正妻都会觉得不高兴要闹上一闹的,谁知道这位杜云若却是不按常理出牌的,不仅对肖雪儿嘘寒问暖,体贴关照,更是走哪儿都将肖雪儿带在身边一起。   想必今日肖雪儿也应该跟过来了的吧。   徐嘉怡如是想着,就看见从马车上先下来的肖雪儿,后面才是四皇子妃杜云若。   海氏觑了一眼身旁的徐嘉怡,不着痕迹的扯了扯她的衣袖,率先迈步上前去寒暄去了。   四皇子今天虽没有过来,却是让自己的妻子四皇子妃来了,不管怎么说,也是给他们尚书府撑脸面了,海氏自然不敢慢待。   徐嘉怡眼眸微动,唇角微勾起一抹浅笑,走上前去跟在海氏的身边朝两人见礼。   之前也只是远远的瞧见过杜云若,却从没有和她说过话的。   海氏寒暄以后就向杜云若介绍徐嘉怡,徐嘉怡也适时的颔首回礼。   杜云若笑着将徐嘉怡扶了起来,又细问了几句年龄和喜好,听说她快要及笄的时候还追问了两句是否可定亲了。   徐嘉怡摇了摇头,“未曾。”   “那正巧,我娘家有几个适龄的表弟也还未曾婚配,需不需要我替你传个话,你们相看相看?就算是觉着不喜欢,就当多认识两个朋友不是?”杜云若仿若一下子来了兴致,拉着徐嘉怡的手不肯撒手。   徐嘉怡向来不喜欢与人虚与委蛇,只觉得这样说话累得慌,面对杜云若的热情显然有些招架不住,只红着脸垂眸不语。   海氏见状忙出声打了圆场,迎着杜云若和肖雪儿两人往凉亭而去了。   杜云若见徐嘉怡羞赧的表情,知晓是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忙低声告罪一声。   徐嘉怡还未说什么呢,就听得肖雪儿阴阳怪气的出声说道,“四皇妃您何必替她操这份心呢,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徐姑娘的婚事自有她父母替她做主。”   “哦,我差点忘了,徐姑娘的母亲是已经不在了?不过这也不打紧,相信徐姑娘的父亲定会细细替徐姑娘筹谋的。”   肖雪儿缓缓说道,说完了以后顿了顿,又疑惑的出声道,“瞧我这记性可真是越来越不好了,徐姑娘似乎是养在尚书府的?”   海氏闻言一张脸瞬间就垮了下来,难看得厉害。   与徐嘉怡相处得久了,陈萱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好姐妹不是朵谁都能上去踩两脚,可以摧残的小白花,闻言也没有觉得生气,反而是往后仰了仰靠在椅背上,饶有兴致的捏了一块糕点盯着杜云若瞧。   徐嘉怡静静的含笑看着肖雪儿,“雪侧妃说的是,婚姻大事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一一虽没了母亲,可有疼爱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替我做主,不敢请四皇妃帮忙劳累。”   “你这是瞧不上四皇妃了?”肖雪儿眼眸微眯,冷声说道,“看不出来徐姑娘年龄不大,心气不小啊。”   随着年龄的增长,她几乎从来都不生气,便是连身边伺候的贴身丫鬟们也几乎从没有见到徐嘉怡发脾气的时候,因为她觉得生气完全没有必要。   当然不会生气也不代表着她没有脾气,如果有人非要得寸进尺,在作死的在她底线的边缘疯狂试探,那她也绝不会忍着。   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做出的事情付出代价,左右她闯了祸,还有外祖父和舅舅在背后给她撑腰。   还有……楚长风。   她可记得她上回与她说的话的,虽然她当时拒绝了。   所以这会儿听了肖雪儿的话半分没有退让,冷着一张脸看着肖雪儿,“雪侧妃这话是什么意思,非要在今日闹出些难看的事来吗?”   徐嘉怡的眸光里澄澈一片,这一副不骄不躁的模样却看得肖雪儿一阵窝火。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费尽了所有的力气出拳,结果却打在了棉花上一样,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这样的无视比之怒骂反而让肖雪儿更加恼怒,正欲张口再说什么却见着杜云若轻飘飘的瞥了她一眼,当即冷哼一声住了嘴,站在了杜云若的身侧。   见状徐嘉怡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杜云若,她原先以为肖雪儿在四皇子府是最得宠的一个,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   “一一你别介意,雪儿一向是心直口快的,但她没有什么坏心思,你可别放在心上。”   杜云若这才拉着徐嘉怡的手拍了拍,“这镯子是我与殿下成婚时皇后娘娘赏的,今日就送给你了,就当是我替雪儿给你赔罪了。”   “四皇妃太客气了,君子不夺人所爱,臣女虽不是什么君子,可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徐嘉怡忙委婉拒绝,见杜云若坚持下意识的偏头去看海氏。   海氏也是有些惴惴不安的拿不定主意,见徐嘉怡看了过来只能微微点了点头。   徐嘉怡颔首将东西接了过来,再乖顺的道了谢,“四皇妃其实不必替雪侧妃道歉的,我虽没有步相的大才,可和气为贵的道理还是懂的。”   徐嘉怡这话面上听了没觉着有什么,可实际上这里面却是有个典故的。   相传以前有位名叫步相的人,衣锦还乡之后去拜访自己的恩人。   不料恩人家的一只狗挣脱了缰绳咬了步相腿部一口,主人见状要打死这条狗,但步相却是为这只狗求情,还表示它只不过是一只畜生罢了,之所以为咬我也是因为对老爷忠心耿耿,怕我是坏人有什么歹心。   它既是老爷的狗,那便也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咬了我一口,我总不可能再咬回去吧?!   所以徐嘉怡这话听着是没什么,可稍稍转个弯就能听出她这是把肖雪儿与狗做比较了。   “噗嗤……”陈萱忍不住笑出了声,嘴里的糕点呛到了喉咙里让她咳嗽了好一会儿,猛灌了一杯茶水之后才缓过来,抬眸瞧着众人都往她身上瞧,有些不好意思的眨了眨眼睛,敛了神色说道,“不好意思,我一时没忍住,让大家见笑了。”   她的眼睛里还有莹莹水光,不知道是笑出来的还是呛出来的。   原本众人都还能忍着,这会儿却是再也忍不住了,皆是用帕子挡脸轻笑出声。 第七十二章 送嫁   肖雪儿没听出徐嘉怡的弦外之音,见周围的人都捂嘴偷笑,便是再蠢也知道她的话说得不对了,碍于杜云若在场,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徐嘉怡和陈萱,冷哼一声偏开了视线。   杜云若却是脸色未变,笑意盈盈的握着徐嘉怡的手,夸赞道,“一一还真是博学,连古文典故也有所涉及。”   徐嘉怡微微一笑又俯身矮了矮身子,并不意外杜云若的反应。   “哪有什么博学,不过就是跟着先生念了几天书罢了。”海氏反应过来笑着说道,这会儿也想起了之前肖雪儿和徐嘉怡是有矛盾的,看这情况也不敢再将两人放在一处了,悄悄拉了拉徐嘉怡的衣袖,忙看向杜云若出声说道,“四皇妃,长公主这会儿在花厅呢,您是在这边歇会儿,还是先去花厅呢?”   “长公主也来了?”杜云若佯装做有些诧异的模样,接话说道,“既如此,那我便先去向长公主请安吧。”   等到杜云若一行人走远了,陈萱将手中的糕点一口咬尽,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往徐嘉怡的身边靠近了几分,“一一,你这张嘴可真是厉害,你瞧着肖雪儿的脸色了没,跟吞了只苍蝇一样,可难看了。”   虽然陈萱靠得离徐嘉怡近,可她的声音却并不小,几乎整个亭子里的人都能听见她的声音,可见她是故意的说得这么大声的。   “你声音可以再小一点。”徐嘉怡好笑的瞥了一眼陈萱,将自己的手帕默默递了过去,顺带着点了点自己的嘴角暗示。   陈萱愣了愣,羞红着一张脸有些不好意思的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将碎屑都抹干净了之后才舒了一口气。   刚刚那么多人都看着她笑,她还以为是被一一逗笑的来着,谁知道还有自己的加成在里面。   徐嘉怡将手帕收了回来递给身后的翠云收着,换了另一条干净的手帕捏在手里,一边出声问道,“算着时间钱家的花轿也该到了,我去前面看看,你要不要同我一起?”   “这堵门儿敲红包是你们的事,我就不过去凑热闹了。我去后院瞧瞧云绣姐去。”陈萱摇了摇头说道。   既如此,徐嘉怡也没有勉强,让陈萱替她和王云绣说一声自己去前院了,就领着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慢悠悠的晃到了前院,等着钱家人的到来。   “来了来了,新郎到了!”   随着这一声起,整个尚书府的门口都热闹了起来。小厮们忙将大门给关上了准备拦门,其他人不管相熟的还是不相熟的,这会儿都堵在了户部尚书府的门后,准备好好「为难」一下这位准新郎。   钱枫到达尚书府门口时见着紧闭的大门没有一丝意外,成婚这日的习俗他母亲这几日天天在他耳边念叨,他就算是没认真听也知道,这是迎亲的第一关——   拦门,所以直接翻身下马叩门作响,听着里面王凌的声音,知晓后面拦门的主力定然是他,忙唤了声「大哥」,求他将门打开。   王凌则是表示他是想帮他将门打开,只是旁边的这些人不肯答应啊。   闻言旁边的众人皆是连连点头起哄,让钱枫先塞些红包进来,他们可以等会儿下手轻些。   徐嘉怡没过去挤,而是站在一旁瞧热闹,见状笑得眉眼弯弯,乐不可支。   钱枫的文采并不差,嘴皮子也不弱。但即便如此,在面对如此众多的拦门者,且均是燕京城里的佼佼者,钱枫也是被敲了好几个开门红包,还吟诗作对,舞刀耍枪都来了一遍,被折腾得不行就差没跪地求饶了,王凌才叫众人散了,将门打开将人放了进来。   见人被请了进来,徐嘉怡也没有再逗留,转身回了王云绣的闺房,将门口的情况与王云绣说上了一遍,说起钱枫被众人为难得抓耳挠腮的模样,逗得屋子里的众人笑得东倒西歪,王云绣也是弯着嘴唇跟着一起笑。   这边几个姑娘们还没说一会儿,就听得外间有喜婆的声音响起。   “吉时已到,新娘子该出门咯!”   闻言,屋子里又是一阵慌乱。   王凌身为长兄,今日王云绣出门儿,是要由他亲自背着送上花轿的。   原本是一件很喜庆的事儿,可真正到这一刻的时候,王凌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喜悦,只觉得心脏有些揪疼,辛辛苦苦养了这么多年的小姑娘,就这样被人带走了。   印象里还一直追着自己软软糯糯唤哥哥的小女孩,不过眨眼之间就已经要嫁人了。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妹妹,从今日起就不再只属于自己了。   瞧着王凌抿唇不语,冷着一张脸的神色,王云绣也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眼泪汪汪的看着王凌缓缓出声,“哥哥……”   “今天你可是新娘子,哭了可是不吉利的。”王凌抬手覆在王云绣的头上,像小时候那样揉了揉她的头发,叮嘱出声,“受了委屈别自个儿忍着,记得和哥哥讲,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妹妹,哥哥都会护着你的。”   “嗯。”王云绣认真的点了点头,哽咽着嗓音轻应了一声。   王云绣的盖头,是由赵氏亲手替她盖上的。徐嘉怡站得离赵氏近,很明显的看到了赵氏颤抖着手将盖头盖了上去,眼眶红红的瞧着王云绣。   徐嘉怡悄悄上前两步到了赵氏的身边握着她的手,见她偏头看过来朝她笑了笑,无声的安慰着她。   赵氏回以宽慰的一笑,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然后将目光继续落在了王云绣身上。   外面有人在催促起来了,王凌朝王云绣笑了笑,小声说了句,“哥哥背你出门。”   兰雪顺手将手里的苹果塞到了王云绣的手里,俯身到王云绣的耳边小声嘱咐道,“姑娘,这苹果您可要拿稳了,这是不能吃的。您若是饿了和奴婢说,奴婢再去给您寻些吃的来。”   盖头遮盖了王云绣的脸,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着兰雪说完这句话之后,脑袋轻点了一下。   一众人眼看着王凌将王云绣背了起来迈步出了闺房,看着王凌消失在院门口的时候,赵氏最终还是没忍住哭了出来,钱氏在一旁小声的劝慰着,赵氏闻言点了点头,忙用手帕掩面擦了擦眼角的眼泪平复了下心情。   将王云绣送上了花轿之后,王凌转身看着一旁前来接近的新郎官钱枫也没了往日的笑意,冷着一张脸满脸认真,“钱枫,我今日将我的妹妹交给你了,她在我们尚书府是千娇百宠着长大的,若是她在你们府里受了丝毫委屈,我定不会饶了你。”   “何止大哥您不会饶了我啊,就我母亲也不会饶了我。我母亲对云绣表姐的心意,你还不清楚吗?”   钱枫侧眸看了一眼花轿的方向,笑着回答道,“您放心吧,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   王凌这才摆了摆手,让人赶紧走。   送了王云绣出门以后,眼看着她被送上了花轿一点一点远去,徐嘉怡只觉得自己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说不上高兴,也不觉得悲伤。就是感觉情绪瞬间低落下来,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得难过。   翠云和元香两个都能感觉得到自家姑娘的情绪变化,对视一眼之后皆是垂眸亦步亦缓的跟在徐嘉怡的身后。   主仆三人无声的行了一会儿之后,就到了回嘉禧园与去万安堂的交叉路口,徐嘉怡率先止住了脚步。   问了翠云后得知苏老太太回房休息去了,徐嘉怡便去万安堂请安去了。   累了一整天了,这会儿苏老太太正靠在罗汉床上小憩,其他丫鬟都被屏退出去了,屋子里只有苏嬷嬷在一旁伺候着,瞥见徐嘉怡进来无声的行了一个礼。   徐嘉怡放轻了脚步蹑手蹑脚的朝内室走去,见苏老太太睡得正沉也就没有打扰,小心翼翼的替她理了理锦被就退了出去。   “你们先回去吧,我一个人随意走走,等会儿自己会回嘉禧园的。”徐嘉怡摆了摆手吩咐道,让身后的两个丫鬟不必跟着自己。   翠云和元香对视了一眼,虽说这是在自己府里,可姑娘身边怎么能没人伺候?   元香本想让徐嘉怡在她和翠云两人之间留一个跟着,可说不过徐嘉怡,最后也只能先自己回了嘉禧园。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两句,“那姑娘您就在近处走走,早些回来。”   “知道了。”徐嘉怡连连点头,将身后的两个丫鬟赶了回去。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偶尔有风拂过,晃动着树枝摇摆不停。   徐嘉怡慢悠悠的在小径上走着,看着周围一切都笼罩在黑暗之中,隐隐约约的带着几分朦胧的意味,心情也慢慢的变得宁静下来。   尤其是在黑暗之中不用伪装自己,可以让身心都放松下来。   一路往前行了没多久就到了湖边的水榭边,徐嘉怡这会儿也觉得走得有些累了,遂打算到水榭里坐一会儿歇歇脚,吹吹风,然后就准备打道回房了。   坐在石凳上,徐嘉怡微微闭着眼,感受着清风从湖面上袭来,然后拂过脸颊的凉爽感,只叫人心旷神怡。   这样的感觉可真好。   正当她看得出神的时候,忽听得身后传来一声轻响,吓得她当即心就提了起来,慌忙的站起身来回头去看却见周围并没有任何人。 第七十三章 该摔还得摔   徐嘉怡环视了一圈寻找声音的来源,这才注意到了距离水榭不远处的一个草丛晃动不停,时不时的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正是她刚刚听到的。   眼见着草丛晃动得越发厉害了,徐嘉怡这会儿要哭的心都有了。   早知道她刚刚就不应该打发翠云和元香回去的,不然这会儿多几个人在身边,她也不至于这么害怕了。   徐嘉怡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盯着草丛看,小腿有些打颤发软,几乎站不稳,默默往后退了两步后背抵在石桌上才堪堪稳住身子,暗暗在心中想到,以后说什么也不一个人大晚上的出来乱走了。   草丛再一次剧烈的晃动了起来,伴随着簌簌作响的叶子最后从里面跳出了一只花猫,张牙舞爪的挠了挠自个儿的脑门儿,最后还冲着徐嘉怡「喵……」的叫唤了两声,似乎是在嘲讽徐嘉怡的胆小怯懦,几个跳跃之间就已经到了屋檐之上,摇了摇尾巴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原来是只猫儿啊……   亏得她刚刚吓了半天。   徐嘉怡提心吊胆的心瞬间安定了下来,深呼了一口气缓缓转过身子坐回了石凳之上平定心绪。   府里治安一向都好,这边虽然僻静,怎么也不会有其他贼人闯进来的。   是她太小题大做,自己吓自己了,徐嘉怡暗暗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咳!”身后突然传出了一道男人的轻咳声,灼热的呼吸几乎打在了她的脖颈上。   徐嘉怡刚刚坐下的身子僵了僵,不动声色的侧眸想要往后看一眼,触及到一身黑衣的人影时,当即尖叫了一声站起身来想要往前跑,结果没注意到要出水榭需要下台阶,一个踩空身子不稳,整个人都往后仰去。   果然是越慌越容易出错,她怎么能这么蠢?!   徐嘉怡懊恼不已,眼见着离地面越来越近,下意识的想要用手挡脸,避免将脸摔破相了。   身后的男子没料到自己的突然出声会将小姑娘吓成这样,瞥见她快摔了当即速度极快的两步上前拉住了徐嘉怡的手,手下略使劲儿将人往自己这边拽了下,一个旋身就已经将徐嘉怡搂入了怀里,稳稳接住。   惯性作用下,徐嘉怡整个人都往身后男子的怀里倒去,额头撞到了男子的胸口上,疼得她龇牙咧嘴下意识的就将头往后仰了仰。   由于身高的差距,被人这样搂住的徐嘉怡需得踮着脚尖才行,想要稳住身子,谁知才一动又不小心踩到了男子的脚上,徐嘉怡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男子闷哼了一声,下意识的想要抬脚缓解疼痛。   徐嘉怡只感觉到格外的尴尬,虽然还不知道这位男子是谁,不过从他出手救她免于她摔破相来说,应当不是坏人。   而且刚刚被他抱着的时候,她还能从他身上嗅到一股熟悉的味道,这也说明应当是她认识的某个熟人。   徐嘉怡默默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确认一下这人究竟是谁。   但是她却忘记了她本来就站在台阶边缘,这一往后退就直接悬空,慌乱之下直接伸手拽住了男子的手臂。   男子原本吃痛的想要缓解自己脚尖的疼痛,没想到徐嘉怡还会突然拽住他,一个不稳两个人直接就摔了下去。   “啊!”   “嗯哼……”   两道闷哼的声音响起。   到底还是没能逃过摔下台阶的命运,摔下的那一瞬间徐嘉怡不由得在心里想道。   恍神了一下,等到徐嘉怡缓过神来之后,才发现自己被男子稳稳的护在了怀里并没有摔着,只是摔下来的时候他们的姿势太过巧妙,这会儿她的嘴唇正巧贴在了对方的脸上。   反应过来的徐嘉怡当即吓得眼睛都瞪大了,只觉得脑袋瓜子嗡的一下直接懵了,连起身都忘记了。   不仅是徐嘉怡懵了,连被她压在身下的楚长风也愣住了。   怀里温软的娇躯,还有萦绕在鼻息之间的女子身上的馨香,尤其是脸颊上湿润的贴着女子的软唇,都叫他手足无措,头脑空白。   最后还是徐嘉怡最先反应过来,挣扎着从男子的怀里爬了起来,也不敢去看被当软垫压在身下的男人是谁,站稳后身子后就垂着脑袋慌乱无措的理着自己的头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   等到徐嘉怡起身以后,地上的男子也从地上站了起来,声音有些喑哑的出声,“你没事吧?”   “表……表……”徐嘉怡愣了下,只觉得这声音十分耳熟,像是借住在尚书府的某人。   徐嘉怡抬眸看着楚长风的脸,本想打个招呼,可回想起刚刚发生了什么,那一句「表叔」卡在喉咙上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盯着他瞧。   楚长风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此刻也满是尴尬和窘迫,耳垂上也染上了一层红晕,只是在黑暗之中并不引人注意。   看着徐嘉怡整理衣裳的动作,不由得悄悄咽了口口水,偏开视线不敢与她对视。   心里波涛起伏,面上楚长风却是佯装做平静的模样,像往常一样抿着嘴唇缓缓说道,“怎么,结巴了?话都不会说了?”   “表叔,怎么是你啊……”徐嘉怡没有想到,大晚上出现在这里的人会是楚长风。   从翻飞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时,就感觉到了一股炽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徐嘉怡微微抬眸就见着楚长风正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瞧。从他的眼睛瞳孔之中,能够清楚的看见自己的倒影。   静静的与楚长风对视了一会儿,不知为何,原本慌乱不已,翻涌得厉害的心突然就平静了下来。   他们并非头一次靠得这么近,但徐嘉怡却是第一次这么细细的打量楚长风。   这么细看起来,才发现楚长风模样长得真的不差。因着常年在边关处历练,所以他的肤色并不像燕京城的公子哥那般白皙,而是很健康的那种小麦色的皮肤,再配上斜飞的英挺剑眉,扑面而来的就是傲视天地的气场,让人不敢逼视。   徐嘉怡没说话,楚长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两人再一次无话对立。   徐嘉怡垂眸敛了敛神色,尴尬着出声问道,“表叔,您怎么会在这儿?”   楚长风抿着嘴唇出声回答,“我刚从外面回来,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看看。”   这话一出,徐嘉怡尴尬着点了点头。   定是她刚刚被那只猫吓着了,尖叫出声的声音被楚长风听见了。这边离竹安院不远,楚长风回院子的确是要从旁边经过的。   “刚刚有只野猫在那儿,我没看清楚被它吓着了……”徐嘉怡低眉敛眸的小声解释说道,声音越说越小声。   说到底徐嘉怡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虽然大大咧咧不拘小格了些,但与男人的接触也没多少。   除了小时候同舅舅和祖父们有过这样亲密的动作,与其他男子是从来没有过的。   上回下大雨楚长风送她回院子时抱着她过水坑,她后面也要了好长时间才释怀,可这回却是……   “是我不该站在你身后突然出声,吓着你了吧?”   “没有,是我胆子太小了不禁吓。”徐嘉怡摇了摇头,只觉得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这事儿着实是尴尬,不仅她觉得不好意思,想必表叔也觉得难堪吧。   幸亏这处僻静鲜少有人过来,只有他们两个人知晓,只要他们自己不说出去就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刚刚……”   楚长风刚起了一个头,徐嘉怡就直接打断了楚长风的话,因为焦急甚至声音都有些尖锐,“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楚长风楞了一下,点了点头,明白了徐嘉怡的意思,附和道,“是,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会儿天晚了,需要我送你回去吗?”   “不用麻烦表叔了,天色已晚,那我这就告辞了。”说完了以后徐嘉怡福身行了一礼告辞,然后就端庄着身子,谨记大家闺秀的礼仪,仪态万千的往前走了两步距离楚长风稍远以后,就完全没注意自己的步态了,近乎落荒而逃的往嘉禧园的方向回去了。   楚长风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徐嘉怡慢慢走远,直到最后消失在夜幕之中才收回了目光。见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忍不住勾唇轻笑了一声。   平日里瞧着胆子挺大的啊,没想到竟这么不经吓。   抬手摸了摸自己刚刚被徐嘉怡亲吻到的脸颊,楚长风笑着摇了摇头,也没再逗留,往竹安院回去了。   徐嘉怡几乎是一路跑回嘉禧园的,这会儿翠云和元香两人正在院门口候着,见她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活像是后面有什么在追她似的,不由得有些奇怪的往她身后看了一眼。   翠云扶着徐嘉怡往院子走,忍不住出声问道,“姑娘,您跑这么急做什么?”   见着翠云和元香了,徐嘉怡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又切换回了大家闺秀的仪态,轻咳了一声掩饰,“我锻炼锻炼身体。”   “姑娘,您脸怎么这么红?”   闻言徐嘉怡的脸更是灼热了几分,不用摸就知道这会儿脸有多红了,忙以手作扇往自己的脸上扇风降温,“热的。” 第七十四章 费尽心机得来的不一定   这边崔清从尚书府回了嘉庆伯府以后,刚进院子就见着里面的丫鬟惴惴不安的向她行礼,便问了一句,“世子爷呢?”   “世子殿下出府去了,还没回来。”小丫鬟低垂着眉眼的出声回道。   崔清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屋里的丫鬟都先退出去。   其实不用问她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   就连她进府那日,沐清风也只露了个脸就不见的踪影,还说着她如今有了身孕不方便伺候爷,需得好好静养,借着这个由头就将她打发到了这么一个偏僻的院子里来了。   今日是三朝回门日子,沐清风更是没给她半分颜面,一大早人就消失了。   也只有伯夫人还顾念着礼数,派了下人准备了些回礼让她送回去。   说来连她都觉得可笑,沐清风难道以为这样子避着不见自己就能否认将她纳进门的事实了吗?!   当下沐清风又没有正头大娘子,只要她能够平安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即便是庶子,那也是长子。   崔清正想着,就听得门外有丫鬟给沐欢的行礼声响起,让兰雪扶着自己起来正欲到门口迎一迎,就见着沐欢从外面冲了起来,二话不说扬手就往崔清的脸上甩了一巴掌。   崔清没有防备,直被扇得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得亏兰雪在一旁扶着,不然说不准得摔在地上。   兰雪扶住崔清之后,忙怒向沐欢说道,“三姑娘,你这是做什么?我家夫人好歹算是你的嫂嫂,是你的长辈,你怎么能动手打她?!”   “她算我哪门子的嫂嫂?!”沐欢冷笑一声看着崔清,“像她这种费尽心机自甘堕落,用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想要攀附权贵的贱人,让她进了嘉庆伯府的大门都是污了我嘉庆伯府的名声。”   沐欢说完了以后又扭头看向兰雪,一脸的不屑,“你算什么东西还这么跟我说话?!果然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既如此,我就不嫌麻烦好好的教训一下你这个以下犯上的奴才!”   说完沐欢朝身后跟着的丫鬟婆子使了一个眼色,指使他们动手。   这些丫鬟婆子是做惯了这样子的事的,若是叫他们对崔清动手或许他们还会犹豫一二,可不过是一个小丫鬟,他们自然没放在眼里,当即就有两个丫鬟上前架着了兰雪。   兰雪拼命的挣扎着,但却挣脱不得,不消片刻脸上就已经被挠了许多的伤痕,头发和衣裳都凌乱不堪,活像是一个疯婆子似的。   然而沐欢却是看得越发的高兴,骄矜得微仰着头,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崔清从始至终都是冷着一张脸,虽然看得心急,但最为顾念着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这会儿也不敢真上前去拦住那些婆子,只怒瞪着沐欢。   沐欢虽是个庶女,可在嘉庆伯府也算的得宠的。   只是仗着自己的嘉庆伯府的姑娘,姨娘又娇惯她得厉害,平日里总在她耳边说「她虽是庶女,却是不比嫡女差的」这样子的话,久而久之沐欢自然也是这样以为自己身份贵重了,越发的嚣张跋扈,平时眼睛都是放到头顶上的,惯会欺软怕硬的。   自然看不上崔清这等身份低微的姑娘,之前愿意同她交好,也完全是因为崔清愿意做小伏低伺候着她,满足了她的虚荣心罢了。   若不是后面发生了那件事,她也乐于将崔清养在身边逗逗乐子的。   崔清是被沐欢带进府的,不管此事跟她有没有关系,都被受了牵连。   伯夫人出事当日就重罚了沐欢在院子里跪了半个时辰,然后再足足的禁足了三个月。   不仅是她,连她的姨娘也被训斥了一通,伯爷已经许久都没去过她院子了。   前些日子刚刚解了禁足,沐欢就向伯夫人求情,说自己愿意去道明寺替她祈福,讨了个好,伯夫人也才脸色稍霁,放了她出府去寺庙里祈福,今日才归。   一回来就听说崔清嫁进了嘉庆伯府自然是接受不了,将自己房里的茶盏摔得粉碎,这样子踩着她上位的女人,她自然不肯放过她。   这会儿听说崔清回府了以后,直接领着人就急行过来找人算账来了。   见兰雪被打得躲闪不停,沐欢这才轻哼了一声让丫鬟婆子收手,然后指了指房间里的东西,薄唇轻启吐出几个字来,“都给我砸了!”   兰雪只觉得浑身疼痛的厉害,此刻见着沐欢见什么砸什么,想要上前去阻止,但又不放心留崔清一个人,忙朝外面的丫鬟吼道,“你们都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三姑娘拦住。”   然而她说了之后,外间的嘉庆伯府的丫鬟抬眸看了一眼沐欢,就又垂下了脑袋安静的站在原处,动也不动,恍若未闻到兰雪的声音,气得兰雪眼睛通红直跺脚。   刚刚怎么对她都罢了,怎么如今人家都将主子的房间砸的稀烂了这些人都是死人一样。   又将房间里能砸的都砸了一个遍,原本整洁的房间瞬间变得一片狼藉。   沐欢这才消气了些,又说了几句难听的话这才带着一众丫鬟扬长而去。   “夫人……”兰雪此刻也顾不得自己浑身是伤了,见着崔清半张脸都肿了心里心疼得不行,“三姑娘怎么能这么过分。我这就去求伯夫人来屋里看看,瞧瞧这屋子都被三姑娘砸成什么样了!”   “站住!”   兰雪顿住了脚步回头看着崔清,哽咽着出声,“夫人……”   “不用去了,你先下去给自己身上的伤处理一下,然后再去打盆儿水过来替我洗洗脸。”   刚刚站了好一会儿,她觉得只觉得这会儿脚疼得厉害。崔清木着一张脸从地上扶了一把椅子摆正,缓缓坐了下去,看着一旁不停抹泪的兰雪,轻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若是伯夫人真有心思管,也不用轮着她们过去告状,自然会罚沐欢的。   伯夫人今日也在府里,这边闹得这么大的动静,她就不信伯夫人会不知道。   可这么久了伯夫人那边都没有派人过来,可见是默许了沐欢的行为的,打算来一个借力打力,用沐欢来给她立规矩来了。   崔清是急功近利了些,可她并不笨。   她知道伯爷和伯夫人对她肚子里这个孩子的喜欢,也知道对于她这个耍手段进府的有多厌恶。   所以她们由着沐欢对她身边的丫鬟打骂,将她的房间砸得乱七八糟,但沐欢不敢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动手。   这会儿,崔清脑子里不知道怎么想起了徐嘉怡曾问过她,“崔清表姐,若再来一次,你可还会这么做?”,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好像是毫不犹豫的就回了一句「当然」。   后悔了吗?!   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嫁入了高门大族,得来的却是丈夫的忽视,公婆的不喜,连小姑子也能随意的欺压在她头上。   崔清不由得面色更是绷紧了些,摇摇头,不,她不会后悔!   兰雪抹了把眼泪,连忙应声出去打水去了……   三日后王云绣回门这日,想着王云绣到府的第一件事便是去赵氏那边拜见父母,徐嘉怡早早的就梳妆打扮好准备去正屋里侯着了,只想着早些见到自家表姐。   而此时情绪低迷了好几日的户部尚书府又热闹了起来,府里的大姑奶奶回来了。   按照习俗知晓王云绣今日会回来,府里大大小小院子里的主子都起了个大早,收拾妥当之后就等着王云绣了。   听到门房通传王云绣已经到了的时候,赵氏脸上露出了这几日以来的第一个笑意,赶紧让赵嬷嬷去准备了些王云绣喜欢吃的茶水点心,自个儿则是亲自去了院子外面迎着。   王云绣此时已经梳了妇人发髻,一袭水红色的衣裙衬得整个人娇艳无双,眉目含春,带着几分新妇的羞赧和风情。   钱枫则是安静的跟在她的身侧,只在王云绣迈门槛过来时伸手扶着她,等她站稳后就松开手与她并肩而行,时不时的往王云绣的身上瞟几眼,可见两人这几日相处得极好。   两人站在一处,真真是郎才女貌。   赵氏心里虽然欢喜女儿嫁给了一个好夫君,可到底是有些不舍的。   自王云绣一回府就拉着她的手不肯放,满眼笑意的看着她,“总算是回来了。”   “小婿见过岳父、岳母。”钱枫携着王云绣朝赵氏和王明远见了礼,赵氏又按照惯例给两人都包了红封,本想拉着王云绣多说会儿话,但也晓得老太太那边也是等着的,遂催促着,忙让王云绣和钱枫两人前去给老太太请安。   徐嘉怡本就起了个大早,只是临出门的时候太着急不小心摔了一跤,将裙摆污了一块,无奈只能先回房又换了一身,这才急急的往正屋而去。   徐嘉怡原想着这会儿过去时间也差不多,但没有料到王云绣他们回来得更早,她这边还没有到正屋呢,就听得府里的丫鬟说大姑奶奶和姑爷已经到了。   闻言,徐嘉怡的眼眸微亮,脚下的步伐越发的快了几分,身后的翠云和元香得一路小跑才能跟上了。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还没见着徐嘉怡的身影,她的声音已经从外面传了进来,“表姐已经回来了?!”   赵氏原本在和赵嬷嬷说着话,正评价着钱枫知礼呢,就听得门外传来了徐嘉怡的声音,不由得勾唇笑了笑,声音略带埋怨道,“这孩子嗓子真是好,大老远儿的就听着她声音了,也不怕叫人说她没规矩。” 第七十五章 学着管账   嘴上虽是这么说,但赵氏心里却没觉着生气。   赵嬷嬷见着自家夫人笑意盈盈的模样也忍不住弯了唇角,去外面将徐嘉怡迎了进来。   徐嘉怡一进门就环视了一圈四周,却并没有看到王云绣的身影不由得有些奇怪。   还没等她问出声来,赵氏就已经解释出声了,“你姐姐和姐夫去老太太那边了,约摸着再等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先坐一会儿吧。”   徐嘉怡忙点了点头,坐立不安的等在一旁,眼巴巴的望向门口。见她这副模样,赵氏都忍不住偷笑出声。   崔欣是比王云绣他们先到正屋的,规规矩矩的向赵氏行礼以后,就坐到了徐嘉怡的旁边和她说着悄悄话。   崔欣到来以后,不多时其他人也都相继到场了,问起王云绣的情况后就坐在一处闲聊着。   等到王云绣和钱枫两人拜见了苏老太太回来以后,徐嘉怡直接冲到了王云绣的面前,拉着她的手撒娇说道,“表姐,你可回来了。”   王云绣抬手摸了摸徐嘉怡的头发,眉目言笑。钱枫则是跟着王云绣将府里的长辈都拜见了一边,然后就听得赵氏出声说道,“饿了吧?你们先用些点心,午膳已经在做了。”   钱枫忙出声道谢。   拜见长辈之后,王明远看了一眼下面的小辈们,挥了挥手让他们先自个儿出去玩去,顺便领着钱枫在府里走一走,认认门路。   “表姐。”徐嘉怡拉着王云绣的手,与崔欣一起,三个姑娘坐到了内室。   徐嘉怡看了一眼屏风外正和舅舅和表哥他们说话的钱枫,握着王云绣的手紧了紧,“表姐,姐夫对你可好?”   “好着呢。”王云绣点了点头,羞红了一张脸低垂着头,不敢去看徐嘉怡。   钱府人口简单,相处起来也简单。钱枫也是个洁身自好的,只醉心于诗词歌赋,屋子里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妾,就连公公婆婆都是宽厚的性子,从不曾对她立什么规矩,话里话外对她也很是疼爱,她这个新妇再好不过了。   不管以后钱枫是不是要纳妾,只需要她在那些姨娘怀孕前先诞下嫡子,也就能够站稳脚跟没什么怕的了。就算是以后钱枫不喜她了,钱府也会给她正室应有的体面。   只不过母亲的意思是孩子的事儿先不着急,需得先等两年将身子调养好才是。   二是她如今年纪还小,若就怀胎生产的话恐对身子不好,所以再拖个一两年最好了。   表嫂海氏生产的时候她也是外面候着的,当时的情况有多危急她最清楚不过了,表嫂几乎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若不是楚世子最后拿了人参过来给表嫂用了,情况会怎么样还真是不好说,所以心里也是和母亲的想法一致的。   只不过公公婆婆虽没有明说,但她能够感觉得到他们想要早些抱孙子的心情。   两相纠结之下想起了母亲说的若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便与丈夫商量商量,都是一家人,自然要做到心头敞亮。   王云绣深以为然,便与钱枫说起了这事儿。原本只是想要听听他的意见的,谁知钱枫竟是直接表明了态度,他们如今年纪都还小着呢,孩子的事情先不着急,一切等她身体养好再说,母亲那边他自会去解释的。   究竟他是怎么去与公公婆婆解释的她不清楚,只知道自他去了一趟之后,公公倒没说什么,婆婆却是亲自吩咐了厨房每日需得变着花样的熬些滋补身体的汤水给她喝,也没再提孩子的事儿了。   徐嘉怡见着王云绣含羞带怯的走神,越想脸越红就知道她没有说谎了,心下也稍松了些,又追问出声,“钱夫人他们对你可好?钱家的人好相处吗?他们有没有欺负你?还有……”   “好好好,他们对我都可好了。”王云绣忙打断了徐嘉怡的话,生怕她说个没完没了。   “那就好,我就生怕你在钱府过得不好,看着你好我就放心了。”徐嘉怡点了点头,搂着王云绣的胳膊撒娇道,“表姐你走了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我也想你们了,所以今儿个一早就回来了。”王云绣笑看着坐在一旁听他们讲话的崔欣,拉着她的手问了几句家常,就与他们说起她初到钱府遇到的有趣的事儿,逗得两个姑娘皆是捂唇轻笑。   屋里三个姑娘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所以她们忽然笑出声的时候外间的几人皆是往内室投了目光过来,钱枫见状弯了弯唇角,“云绣和这两个妹妹的关系挺好的。”   用过午膳以后,王云绣又陪着赵氏说了一会儿话,便差不多时间该回去了。   赵氏拉着王云绣的手握了又握,亲自送了他们到府外。赵氏舍不得王云绣走,王云绣自然也不想离开,只是如今她已嫁做人妇,哪有还住在娘家的道理,不然只会惹人闲话说她的母亲不会教导儿女。虽然心里明白这些道理,可王云绣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马车已经过来了,钱府的丫鬟已经打起了马车帘候在一旁,预备让两位主子上马车了。见状,王云绣哑着嗓音哽咽道,“母亲您留步,就送到这儿吧。”   “路上小心,有什么事儿就差人回来告诉一声。如今你已经嫁做人妇了,做事可不能再由着性子胡闹,需得孝顺公婆,友待妯娌,凡事记得多同枫哥儿商量。”   赵氏拍了拍王云绣的手背,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叮嘱了几声,这才松开了王云绣的手。   “嗯。”王云绣忙点头应声。   “母亲放心吧,云绣通情达理又懂事,若真是胡闹了那也定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了。”   钱枫见自家岳母和媳妇儿都快哭出来了,也出声安慰道,“钱府离王家也隔得不远,来往也方便,母亲若是想云绣了,只管派个丫鬟来传个信就行。”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赵氏就算是真想姑娘了也不能常让王云绣回来的,都已经是成亲嫁人的人了,哪有三天两头往娘家跑的,到时候怕是又要生出闲话,再叫钱家父母恼了云绣。   送走了王云绣和钱枫两人之后,众人皆是相扶着回了院子。   赵氏暗暗抹泪,又不想叫小辈看了笑话忙用手帕擦了擦眼角。   王明远扶着自家媳妇儿柔声安慰着,许久才看着赵氏露出了一抹笑意。   徐嘉怡和崔欣两人见状便都告辞离开回自己院子去了。   王云绣出嫁以后,尚书府里大体没什么变化,只是王凌要准备着参加春闱,所以这段日子都是起早贪黑的泡在书房里头的,只放松的时候会去逗弄一下自己的儿子安安。   苏老太太也已经吩咐了府内的众人,若无要事就不要去打搅王凌备考了。   二房的二表哥王靖,与他定亲的乃是一个五品文官的女儿,姓谢,单名一个曦字。   三年前她祖父不幸去世,需得替祖父守孝三年,如今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出孝了。   钱氏这段日子也常去谢家走动,瞧这意思是只等孝期过后就将婚事敲定下来了。   徐嘉怡和崔欣则是知道王云绣出嫁以后赵氏想念女儿,便经常过去看望她。   赵氏明白她们两个是担心自己,遂总是笑靥如花的将两个姑娘迎了进去。   左右现下闲下来了无事,便打算将这两个小姑娘放在手边教教她们管账的事。   徐嘉怡一听脑袋就大了,脑海里一下子就想到了当日在王云绣房里看到好几堆堆得老高的账本,就联想到了自己若学习到时候的惨状,连连摇头向赵氏求饶,“大舅母,您就饶了我吧,这账本我实在是看不下去……”   崔欣一听徐嘉怡的话,当即也怯怯懦懦的出声表示自己可不可以也不学。   实际上她心里是想学的,只不过一一姐都说不学了,那她一个人也不好意思让夫人教她。   瞧着崔欣说这话的时候犹犹豫豫,小心翼翼的看她的脸色的情况,生怕她会生气的样子,赵氏真是气得都快笑了,不忍对她动怒,便偏头瞪了一眼徐嘉怡。   “明年你就要及笄了,马上就要说亲,现下学时间都有些赶了,你还不想学?有些人想学还没这个机会呢。”   赵氏佯装生气似的瞪了一眼徐嘉怡一眼,“出嫁后还不会管账,看你到时候到了婆家以后别人会怎么说你,就是人家欺负你不会,做些假账来糊弄你你都不知道!”   “你不想学,欣姐儿还想学呢!”赵氏说着指了指一旁的崔欣。   徐嘉怡当场无言以对。   自古嫁做正头娘子的首要学会的事情便是掌管中馈,其他什么琴棋书画,作诗女工之类的都可以往后排,那些都是消遣时光的娱乐品,只管账这一个是最为必须的,也是一个姑娘必须要会的。   否则就如赵氏刚刚所说,人家见你不懂,便随便做些假账来糊弄你,到时候账本和银钱对不上数,谁还敢把家给你管着?!   见赵氏冷脸,徐嘉怡忙讨饶道,“大舅母您别生气,我刚刚就是随便说着玩的。我知道大舅母教我们是为我们好的。” 第七十六章 我可以对你负责的   “瞧瞧你这殷勤的样子,可有半分姑娘家该有的样子?”赵氏无奈的点了点徐嘉怡的眉心,叹了一口气。   赵氏说了就做,还特意分了两个铺子给两个小姑娘打理,叫他们全权处理铺子中的事物,每月向她汇报一声铺子的收支情况及在这之中学到了什么的感悟。   钱氏见了,也将自己手里的铺子塞给了徐嘉怡两个,崔欣也分了一个。   这样一来,徐嘉怡和崔欣两人手下各自管着好几个铺子,也从整日无所事事到了忙碌不已,学习着各方面的知识,若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便去向赵氏请教。   徐嘉怡手里的四个铺子售卖的东西也各不相同,有两家是卖胭脂水粉的,有一家是卖成衣店的,还有一家稍大些的铺子则是卖首饰头面的。   为了更为全面的了解这四家铺子,徐嘉怡还特意在翠云和元香的陪同之下去这四家铺子逛了逛,好做到心里有数。   这日稍稍闲下来了,便先去看望了一眼海氏,主要目的是为了去看望那个白白嫩嫩的小奶娃子王从安。   徐嘉怡去的时候,海氏正苦着一张脸,逼着自己喝燕盏。燕盏虽然好吃,可也抵不住日日拿她当饭吃啊。   海氏生产时遭了罪,这几个月以来皆是各种补品不断,到现在还每天都得吃些滋补的东西养身子。   见到她来海氏忙放下汤勺要站起来,一旁的丫鬟小桃忙伸手扶着她。   见此,徐嘉怡忙快走了两步进屋扶着海氏的另一边坐下,“表嫂您身子还没养好呢,坐着就行。”   王从安如今也不过两个多月大,一靠近他就能闻到浓浓的奶香味,还有那白里透红、细细嫩嫩的肌肤,让徐嘉怡忍不住上手捏两把。   王从安看着徐嘉怡,不停的扑棱着两只小手想往徐嘉怡这边来。   见徐嘉怡逗弄着他,高兴得张嘴「啊……啊……」的说个没完。   只是王从安还小,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往外滴口水,海氏也不觉得脏,总在口水落出来的时候将它给擦干净。   海氏瞧了一眼徐嘉怡,笑道,“一一,安安这是喜欢你,想要你抱他呢。”   徐嘉怡虽然也想抱一抱,但小家伙身子软,她又不懂这些,怕伤着了他,所以并不敢将人接过来,只低头逗弄了他一会儿。到底年纪还小,玩闹了没一会儿小奶娃子就睡着了。   海氏让奶娘先抱着小奶娃先回去睡着,见徐嘉怡愁眉苦脸的,忍不住出声问道,“听说你前几日去看铺子去了,这愁眉苦脸的,可有遇到什么难处?要我帮忙吗?”   “难处自然是有的,可这也算是挑战。”徐嘉怡捏了捏眉心点了点头,若她连这么几个铺子都摆不平,以后怎么做当家主母掌管中馈。   见海氏的确是担忧的模样遂将情况简单的说了一下,“这四个铺子我都去瞧过了,那两家胭脂店生意倒还好,只是成衣店和首饰店却是客源惨淡,一整天也没多少人进店铺去瞧的,更别说成交量了。”   海氏闻言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可找到问题原因了?”   “暂时还没有。”徐嘉怡摇了摇头,“过两日我再去铺子里面瞧瞧,许能找到问题所在。”   她并未亲自去铺子里看,也不知道究竟是何情况,只能将自己的经验说与徐嘉怡听了。   客人少有几个原因,客人少有可能是因为店铺的知名度不高,还有就是店里面的东西不够好,毕竟客人买东西无外乎想要一个物美价廉。   徐嘉怡原本浆糊似的脑子瞬间清明了些,忽然之间想到了什么。   只是这个想法在她脑海里一闪而过,待她想要去细想时又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陪着海氏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徐嘉怡就告辞离开了,路过花园的时候见湖边上的桃树已经开了几支桃花,徐嘉怡不由得眼前一亮,粉粉嫩嫩的花蕊迎风而立,就想着去摘几支桃花回去养在花瓶里。   元香瞧了一眼出声劝道,“姑娘,不然您先去那边的亭子里休息一会儿,奴婢去替您摘几支桃花回来?”   徐嘉怡看了一眼亭子,点了点头。   走近了亭子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有一人了,看身形背影倒是与楚长风有些相似。徐嘉怡脚步微顿,下意识的扭头就想要走,却已经来不及了。   “一一?”   徐嘉怡脚步顿了顿,只能扯着笑容又退了回去俯身行礼,“表叔。”   “怎么见了我就走?”   “表叔在这儿看风景吗?”   两人异口同声的出声。   话音刚落,两人均是一愣。   翠云垂眸跟在徐嘉怡的身后,只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气场有些奇怪。   徐嘉怡只觉得整个气氛有些尴尬,自打上回表姐出嫁那日她与楚长风有了肌肤之亲以后,她就开始有意无意的躲着他,今日遇见实在是太过凑巧。她不知道楚长风是什么想的,反正她是不敢再直视他了。   瞥见石桌上放了一碟子糕点,徐嘉怡便伸手拿了一块糕点捏在手里,佯装作惊喜道,“这糕点还挺好吃的,翠云,等会儿让人再送一些到嘉禧园去。”   翠云看了看徐嘉怡手里捏着还没有吃过的糕点,只觉得自己的眼角抽了抽,不忍直视自家姑娘的智商,这理由找的也太烂了。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应了一声,“是,奴婢这就去厨房说一声。”   说着抬步就要去厨房,刚一动就又被徐嘉怡叫住,“等等,我与你一同去吧,正巧瞧瞧厨房这些日子可有研制出什么新的点心没。”   “那表叔,我就先告辞了。”徐嘉怡垂眸行了一礼,步履匆匆的就带着翠云走了。   与楚长风擦肩而过的时候,楚长风伸手拉住了徐嘉怡的手腕,见她浑身都绷直了弯了弯唇角,低声在她耳边说着,“其实你不必躲着我的,我可以对你负责的,只要你说一声。”   说完了以后就松开了徐嘉怡的手,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站在一侧,等着徐嘉怡的回答。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即便是跟在徐嘉怡身后的翠云也没听清楚长风同她家姑娘说了些什么。   徐嘉怡顿了顿身子,也不敢回头,拽着翠云就慌慌张张的跑了。   瞧着徐嘉怡近乎落荒而逃离开的背影,目光落在石桌上的糕点上,拈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没忍住笑出了声,“是挺好吃的。”   崔欣刚过来就瞧着徐嘉怡挣脱开楚长风的钳制离开的背影,以及眼神几乎黏在徐嘉怡身上的楚长风,眸光微闪。   本想追上徐嘉怡,但顾忌着礼法,先向楚长风欠了欠身行礼,“楚世子……”   听到她的声音,楚长风转头就瞧着了崔欣,出声打断她的话,“不用这么客气,日后你跟一一一样,唤我「表叔」就好。”   崔欣看了一眼徐嘉怡离开的方向,眼眸闪了闪,似无意一般,“那要不要以后直接叫楚世子「姐夫」算了?”   “也行。”楚长风想也没想,当即点了点头。   崔欣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起来,提高了嗓音轻斥道,“你果然对一一姐不安好心。”   楚长风愣怔了一会儿才惊觉自己被崔欣给套路了。   平日里瞧着这个小姑娘安安静静的,没想到竟也有这么腹黑的时候。   愣怔了之后,楚长风掩唇轻咳了一声说道,“我刚没听清你说什么,答得有些快了。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崔欣咬着嘴唇盯着楚长风的眼睛瞧,眼眸微微眯起似乎想要看得更清楚。   楚长风一直以来都对一一姐的态度就不一样,她之前就觉得不对劲,只是一直都没往这方面想,直到刚刚她瞧着楚长风看一一姐的眼神,和钱枫姐夫看云绣表姐的眼神一模一样,心下才揣测了一番。   不过她只不过诈他一下,没想到他竟真有这个想法。   可是看着一一姐躲着他走的样子,显然是对她没有那个想法。   这么想着,崔欣的眼眸越发的深沉了些,颤着嗓音出声,“男女三岁不同席,还请楚世子能够注意自己的身份。若您真对一一姐有意,您也应该顾念着一一姐的清誉再行事。今日瞧着的是我也就罢了,若是瞧着的是喜欢乱嚼舌根的……”   楚长风愣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了这小姑娘是替徐嘉怡来警告自己的,不由得在心里暗笑出声。   没想到那个小丫头咋咋呼呼的,还有个这么替她着想的表妹,便认真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是,是我疏忽了。”   “我说话有些直白,若有什么地方得罪了楚世子,还请楚世子见谅。”   崔欣又福了福身子告退,她本是要去找徐嘉怡的,这会儿也不好再过去了,只能先扭头回去,等明日再去了。   四月初的时候,原本还回暖的天气因着一连下了好几天的雨又变得森冷起来,徐嘉怡一时没注意贪凉晚加了会儿衣裳,夜里就直接病了。   守夜的翠云正睡得昏昏沉沉的时候,就感觉有人推了推自己,紧接着她就听得元香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翠云,你快别睡了,姑娘不好了。”   翠云瞬间就从睡梦中惊醒了,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一边穿鞋往内室里走一边出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第七十七章 倒春寒有些厉害   得知徐嘉怡高热得厉害,嘴里还不停的说着胡话的时候,翠云当即就有些慌了。   急行到了内室以后瞧着徐嘉怡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模样,忙探手在徐嘉怡的额头上试探了一下,触手的滚烫叫她忍不住低呼了一声,“怎么这么烫?”   这会儿府内各处的大门都已经落了锁,自是出不去的,外面的人也没法子进来。   原先因着海氏快要生产所以府里请了一位老大夫在府里住着,有个头疼脑热的倒也方便。   只是海氏生产以后老大夫就回了医馆坐诊,这会儿却是没这么便利,只能从府外去请大夫了。   “元香,你派个小丫鬟现在就去二门上等着,明儿个一早角门开了就让她出去请大夫进来。再去烧些热水进来给姑娘身上的汗擦擦。”   纵然心里慌乱,但面上翠云却是越发的沉着冷静,吩咐出声说道,“这会儿太晚了,若是明儿个姑娘的温度还是降不下来,再去禀了大夫人,请大夫人做主。”   元香当即点头应是,急匆匆的就出去了。众人这会儿都已经休息了,厨房虽有值夜的人在,但热水却是没有备着的,元香这会儿过去也只能现烧。   留在屋内的翠云也没有闲着,守在徐嘉怡的身边时不时的就探手去试探一下温度,时刻关注着徐嘉怡的情况。   等到元香端来了热水以后,两人直接毛巾放在热水里浸泡以后拧得不滴水的样子以后就帮徐嘉怡擦拭身体。   主要是额头、腋下和手心脚心的位置,元香负责拧换热毛巾,两人忙得脚不沾地。   翠云再一次从元香的手里接过帕子以后微微皱了皱眉,还没说话元香就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当即出声说道,“水有些凉了,我再去换一盆新的来。”   闻言翠云点了点头。   等翠云再次替徐嘉怡换了一条帕子,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和脖颈,面上带着几分惊喜,又试探了一下她的掌心,扭头唤道,“元香,你快过来看看,姑娘的是不是没那么烫了。”   元香一听当即急急匆匆的跑了过来,在徐嘉怡的脸上探了下,笑得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是,没那么烫了。”   翠云和元香两人都庆幸不已,姑娘已经高热大半晚了,再这么烧下去真怕出什么问题,好在现在温度已经降下来了。   等到第二日香巧听说徐嘉怡昨夜高热了一整晚的时候心都颤了一下,进屋里去看徐嘉怡除了脸色苍白了些没有什么异样倒也松了一口气,又得知已经去请了大夫以后更是欣慰翠云和元香两个丫鬟能够想得周到。   只是格外叮嘱了他们一句,以后姑娘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她才是。   天一亮丫鬟便已经将大夫请来了,彼时徐嘉怡还昏沉着没醒,虽然没有再发热,但众人都还是放下不下,要大夫好好诊脉才是。   大夫的诊脉结果和他们的猜测所差无几,就是因为天气变化太快不小心感染了风寒而已。   昨儿个夜里翠云她们又及时的替她物理降温,如今也不高热了,他开个药方,吃几帖子汤药就行了。   香巧等人连连道谢,给了赏钱让小丫鬟又将大夫先送了出去,跟着大夫去医馆将药先抓回来。   大夫走了没多久,徐嘉怡就已经醒了过来,只觉得浑身瘫软没力气,连翻身动弹一下都累得慌。瞥见屋子里伺候的香巧,哑着嗓音喊了一声,“香巧姐姐。”   “姑娘您醒了,来,先喝口水。”香巧扶着徐嘉怡靠坐了起来。   喝完了一小杯水润了润嗓子,徐嘉怡将茶盏递回给香巧,“香巧姐姐,我觉得身子有些不舒服,你让元香去熬碗姜汤来给我喝吧。”   “您还知道身子不舒服,昨晚可是将翠云和元香两个吓坏了。”   香巧有些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将昨夜的事与她说了一遍。徐嘉怡听完了以后有些不敢置信,她竟一点儿都没有感觉到身边有人,看来的确是病了,不由得摇头叹气道,“早知道昨儿就不贪凉了。”   万安堂里,只见着崔欣一人来万安堂请安的时候,苏老太太有些奇怪的问道,“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过来了,一一没和你一起吗?”   “一一姐今日有些不舒服,怕姨祖母您担心,特意托我来给姨祖母您说一声今日晚些时候再过来向您请安了。”   崔欣闻言出声回道,“姨祖母您放心吧,我来万安堂前特意去瞧了,一一姐只是身子有些不舒服,不打紧的。”   “身子不舒服?是不是病了?”苏老太太闻言就有些急色,徐嘉怡的性子她最是清楚不过了,若真是身子不舒服也会派翠云他们过来知会一声,特意找了崔欣定然是病得不轻怕她担心,才找崔欣来的。   “这几日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雨,温度下降得快,一一身子又娇弱,也不知道那个丫头病得到底有多重。”   倒春寒厉害着呢,稍不注意就容易得了风寒。   “苏嬷嬷,你替我去瞧瞧,看看大夫怎么说。”苏老太太实在是有些不放心,吩咐了苏嬷嬷一声,说罢又起身道,“罢了,我还是亲自去瞧一瞧。”   崔欣顿时惊了一下,忙抬眸去看了一眼苏嬷嬷,扶着苏老太太的身子说道,“老太太您别着急,外间这会儿还下着雨呢,您这会儿出去受了风,若是染了病气,岂不是让一一姐更加担心不安了。”   苏老太太瞥了一眼院子外还下着的大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坐了回去,“那苏嬷嬷你去看看。”   苏嬷嬷应了一声是,打了帘子拿了把油纸伞就出去了。   嘉禧园里徐嘉怡和香巧两人正说着话呢,徐嘉怡突然止住了声音,忍不住耸了耸鼻尖儿,隔得老远徐嘉怡就已经闻到了药的苦味,胃里一阵泛酸,忍不住干呕了一声。   果不其然,刚一抬眸就看着翠云端了一碗黑乎乎还冒着热气的药进来。   还没喝徐嘉怡就已经面露难色,元香自是知晓自家姑娘是最怕喝苦药的,忙劝道,“奴婢这准备了蜜饯,姑娘您喝了药吃一颗含在嘴里就不苦了。”   “姑娘您昨夜夜里可把奴婢们吓坏了,大夫说了您这是染了风寒,要趁热将药喝了才能好。”   翠云也在一旁帮衬着说话,“姑娘您可不能耍性子,香巧姐姐还在这儿看着呢,您若是不喝她定不会饶了奴婢的。”   药这么苦,一口一口的喝才是受折磨。徐嘉怡将药碗端了起来看了一眼,眼睛一闭几乎是将药直接灌进了喉咙里。   徐嘉怡刚将药咽下去,嘴里就被元香塞进了一颗蜜饯。嘴里都是药渍的味道,就算有蜜饯也没觉得甜。   等到连喝了几口温水漱口以后,徐嘉怡才觉得苦味消散了些,这才抬眸问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了?”   “差不多要到辰时一刻了。”   “我病倒的事儿除了你们之外,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奴婢知道姑娘不喜让人担心,所以这会儿还没禀报给夫人和老太太。”翠云一边收拾着屋子,一边回答道,“先前崔欣姑娘过来邀您一同去给老太太请安,奴婢见您病着就做主让崔欣姑娘先去万安堂了,顺带和老太太说一声您身子不舒服晚些再去向老太太请安。”   “大夫既然说无碍,就不要吵嚷得众人皆知了。”徐嘉怡闻言点了点头,“你们也累了一整宿了,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这边有其他丫鬟伺候着。”   虽是才睡醒,但许是因为喝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徐嘉怡觉着自个儿的脑袋这会儿晕晕沉沉的,只想躺下去再睡一觉。   这么想着,徐嘉怡就忍不住打了一个呵欠,但这会儿却是需要先去万安堂给老太太请安才是。   便是想睡,也得等给老太太请安了以后回来才能睡。   这般想着,徐嘉怡便让香巧伺候着自己梳洗。香巧皱着眉头想要劝徐嘉怡今儿个就不去请安了,但这会儿到了嗓子口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只能在一旁伺候着徐嘉怡穿衣梳妆。   徐嘉怡还未收拾妥当就听得外间有雨打在伞上的轻响,紧接着便见着苏嬷嬷进来了。   苏嬷嬷瞧着徐嘉怡小脸苍白有些心疼,再见她的模样显然是准备出门的样子,不由得有些奇怪,“姑娘这是要出门儿?”   “苏嬷嬷您怎么过来了,快请坐……”香巧见着苏嬷嬷进来了,忙搁下了手头上的事情上来迎了,“姑娘正打算去万安堂给老太太请安呢,您这会儿过来,可是老太太有什么交代?”   “老太太听说姑娘病了特意让我过来看看,大夫可来看过了?”   香巧应声回了,将大夫的话又转述了一遍。苏嬷嬷闻言让香巧好生伺候着姑娘,姑娘既身子不爽利,今日就先不用去请安了,好生养着才是。   徐嘉怡又道了一声谢。   苏嬷嬷又叮嘱了两句让徐嘉怡注意身体,若感觉身子不舒服就立刻去请大夫。   然后瞧着呆了有些时间了,一边起身告辞一边出声说道,“老太太那边离不得人,那奴婢就先告辞了。”   “烦请苏嬷嬷亲自来走一趟。”   送走了苏嬷嬷以后,徐嘉怡躺在床上正准备再眯一会儿,就听得外头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然后就听见嘉禧园里的一个二等丫鬟在外头禀报道,“姑娘,楚世子来了。” 第七十八章 掩耳盗铃   徐嘉怡原本晕晕欲睡的脑袋瞬间就清明了,提着嗓音回了一句,“就说我已经睡下了,不见客。”   “睡下了还能说话,难不成你这会儿是在梦游。”   她怎么能这么蠢,当事人就在外头呢,还说的这么大声!   随着这一声响,徐嘉怡就听得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几乎是下意识的徐嘉怡直接平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睛佯装做熟睡的模样。   虽然面上不露分毫,可心脏却是咚咚咚的跳个不停,因为怕露馅所以特意一动不动的僵着身子,顺便暗中在对自己洗脑她已经睡着了,她已经睡着了。   楚长风进屋瞧着浑身僵硬的徐嘉怡也没戳穿她,反而是轻手轻脚的走近了以后,抬手捏住了她的鼻子让她无法呼吸。   徐嘉怡登时就张嘴呼吸口气,一睁开眼就瞧着了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瞧的楚长风。   徐嘉怡愣了愣,干脆将被子盖过眼睛将自己罩了进去,一副掩耳盗铃的架势。   楚长风瞧着这行如流水的一幕愣了愣,不由得笑出了声,“蒙着头做什么,难不成被子里还有金子不成?”   说笑了一句之后,见徐嘉怡没动,楚长风微微挑眉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搬了根凳子摆在床边上坐了上去,一动不动的打量着蒙着头的徐嘉怡。两人都没有人说话,只暗中较着劲儿。   徐嘉怡原本还能忍着,可被子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她几乎呼吸都不顺畅了,喘气声更是重了几分。   瞧着这幕,楚长风眼眸之中的笑意更是深了几分。听着楚长风的轻笑声,徐嘉怡更是险些咬了自己的舌头,想要探出头去呼吸两口新鲜空气,可想到楚长风那张脸又生生忍住,胸口更是起伏不定。   “行了,也不怕把自己闷坏了。”说着,楚长风就上前扯下了锦被,露出了一张香汗淋漓的脸。   徐嘉怡喘着粗气深吸了几口空气以后,才慢慢偏头对上了一双满带笑意的眼睛。   见躲不过去,徐嘉怡平稳了呼吸以后才开口说道,“这是女子的闺房,我现在又是这般衣衫不整的模样,表叔身为外男,怎么能够随意进来?”   “我是你表叔。”楚长风悠悠的出声说道,“听说你病了?”   楚长风说着上下打量了一番徐嘉怡,又兀自的摇了摇头,“瞧着不太像。”   徐嘉怡一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索性楚长风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我给你送了些补品过来,你让你那两个丫鬟熬给你吃,别再风一吹就病了。”   我的身子真没那么娇弱。   徐嘉怡张口想要辩解,想到自己这回染了风寒的确是叫凉风吹得,又咽了回去,好半晌也只憋出了一句,“多谢表叔。”   “嗯。”楚长风应了一声,也没再说什么径直起身出院子去了。   徐嘉怡看了一眼外间惴惴不安看着满桌的补品的小丫鬟,吩咐出声,“将东西都收起来,此事别叫其他人的知道了。”   “奴婢知道。”小丫鬟连连点头。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好一会儿,徐嘉怡也没有丝毫睡意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这才腾的从床上坐了起来,穿戴好以后到了案桌边拿了笔练字。   果然练字能安神宁气,写了大半个时辰以后,徐嘉怡才觉得心头平静了些,这才放下笔轻舒了一口气。   那日得了表嫂海氏的点醒,徐嘉怡对首饰店和成衣店的情况也找着了方向,原想着第二日就再去铺子上瞧一眼的,没成想第二日却病了,拖了好几日才好。   所以身子一好徐嘉怡就领着翠云和元香再一次去了这两个铺子里,将里面的装修和陈货好好的打量了一圈儿,又去周围的几个相近的铺子逛了一圈,心下对问题的所在也有了几分了解。   这日才从铺子上回来,徐嘉怡就去了正屋给赵氏请安去了。   徐嘉怡去的时候,赵氏正在屋子里看账本。见着她进来忙把账本放下了,招手让她过去。   屋子里的丫鬟婆子已经极有眼色的将徐嘉怡素日里爱吃的糕点摆了出来。   徐嘉怡抬手捏了一块糕点吃了几口,这才出声说道,“大舅母,今日我前来是要向您说一下铺子上的事。”   “你这几日常去铺子上看,可瞧出什么名堂了?”赵氏对于徐嘉怡的来意并不意外,闻言也是抬了抬眼眸,又递了一块糕点给徐嘉怡,这才一边净手一边出声问道。   原本信誓旦旦的徐嘉怡这会儿到了赵氏的面前却有些蔫了,低声说道,“倒是看出了一些来,但不知我想的对不对。”   “你且说来听听。”   “大舅母和二舅母给我这四个铺子,有两个是做胭脂的,铺子里的利润可观,而且东西也广受喜爱,口碑也好,这些都不必说了。   可另外两个一个是成衣店,一个是首饰店,却是客源惨淡,每月的成交量也低。我去查了这两个铺子往年的账簿,发现这两个铺子自开张之日起,一直都处于亏损的状态。”   当然徐嘉怡这话并没有说赵氏和钱氏两人故意拿这样子的铺子来糊弄她的,实际上她的这两位舅母手上的铺子都不少,每月看得也是大方向上的总账,对于偶尔这么一个、两个的亏本铺子也并未放在心上,左右又不靠着这一家铺子吃饭。   赵氏闻言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赵嬷嬷的神色,见她对自己微微点头就知道徐嘉怡这话说得没错了,心下不由得有些好奇,她倒是还没注意过手下有铺子是从未有过利润的。   “还有呢?”   “这两个铺子虽然结果是一样的,可其原因却是不太一样。这首饰店纯粹属于掌柜的自个儿经营不善,导致铺子里不能产出利润。主要问题就是铺子里的首饰做工样式和定价有问题。”   徐嘉怡轻抿了一口茶水润了润嗓子,这才继续说道,“这铺子在东大街上,地理位置也是极好的,可铺子里售卖的首饰说好不好,说差不差。”   “普通的老百姓自然是没有这个闲钱来买这些首饰的,这对他们来说既不划算又非必需品。而铺子里的首饰做工虽比一些平价的首饰店的师傅做工要好些,却也算不得顶尖,便是连我们这样的府里的姑娘也是瞧不上的,更何况燕京城里的那些贵人们了。”   所以这首饰店纯粹处在一个不上不下,不高不低的尴尬位置,既迎合不了燕京城的那些贵人们的眼光,又舍不得降低定价来满足普通老百姓的需求。   “依你的意思,是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赵氏心头暗暗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徐嘉怡点了点头,正欲再将铺子上的事情细细禀告了,就听得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一个丫鬟掀了门帘走了进来,通禀出声说道,“夫人,表姑奶奶回来了。”   徐嘉怡听了这话下意识的朝赵氏看过去,赵氏脸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抬眸冷淡的出声,“让她进来吧。”   不多时,崔清就已经大着肚子由香草扶着,从外面慢吞吞的走了进来。进了内屋来,崔清先是福了福身,“给大夫人请安。”   待赵氏让她进来以后,崔清看向一旁的徐嘉怡,勾唇笑着打招呼,“一一妹妹也在呢!”   “表姐。”徐嘉怡站起身来朝崔清福了福身子行了一礼,见赵氏没有开口的意思便替她出声问道,“表姐今儿个怎么回来了?”   崔清闻言迟疑了一下才出声说道,“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伯府里一个人待着有些无趣,便想回来坐坐,此外还有件事想要麻烦大夫人。”   “何事?”   “之前表嫂怀孕那会儿府里是提前请了稳婆的,我本想着也找那稳婆,只可惜那稳婆不在燕京城中,不知大夫人可有熟识的稳婆可以推荐一二?”   嘉庆伯府那么多人,难不成连个会接生的稳婆都找不到?!   还是说崔清信不过嘉庆伯府的那些人,非得自己找个稳婆?   赵氏皱着眉头有些不悦,“这个你不必担心,我自会让赵嬷嬷替你留意的。你如今肚子月份还小,这事儿不必这么着急的。”   “话是这么说,但侄女儿也想着有备无患,提前做好打算也是好的。”崔清笑了笑出声回道。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徐嘉怡总觉得这样子的崔清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整个人看起来蔫蔫的,话也变少了,说话也是温声细语的不争不抢,给人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   出了这档子事,赵氏对于崔清也并没有什么好观感,见她没话说了便随意说了两句,就打发人出去了。   虽然明显感觉到了赵氏对自己的冷淡,但崔清的面上却没有丝毫的不悦,反而的规规矩矩的又福了福身,这才退了出去。   徐嘉怡看着崔清走远的身影,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崔清表姐看着比以前变了好多。”   她是以那样的身份嫁进嘉庆伯府的,伯爷和伯夫人自然不会给她好脸色。   至于沐欢经此一事之后听闻也是时时去找她的麻烦,就连她的丈夫沐清风也当没她这个人一样,从未踏进过她房门半步,可以窥见崔清在嘉庆伯府过得有多难受。 第七十九章 戳破窗户纸   但偏偏崔清的心气儿高,当时也没觉着自己错了。听闻刚开始的时候崔清还借着肚子里的孩子想闹一闹,如今在嘉庆伯府住了这么些日子,就已经把所有的棱角磨平了。   给人当一个谁都瞧不上的妾室,可比当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姑娘难多了。   赵氏转过身来摸了摸徐嘉怡的头发,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瞧着崔清如今的模样,她心里也生出了几分怜惜,不过也只是藏在心里罢了。归根结底,她还是有些恨崔清的。   “行了,你也别说她了,继续说你的。”赵氏不想看到徐嘉怡失神的样子,打断她的思绪出声说道,“刚刚你不是说已经有解决的办法了吗,是什么?”   “是,依我的意思这事儿有两种解决办法,一是将价格降下来,做到薄利多销。二是将质量提起来,首饰不在多,贵在要「精」。需得精致讨巧,独一无二,才能得到客人的追捧。”徐嘉怡点了点头出声,说到这里顿了顿,“我是更倾向于第二种的。”   徐嘉怡说得虽然浅显,但初次掌手能做到如此也实属不易了,赵氏点了点头,示意徐嘉怡继续说下去,“那成衣店你有何打算?”   “这成衣店是在东大街的甜水巷里,甜水巷一向是燕京城里吃喝玩乐的好去处,去那边的人手上的钱也不少,便是价格偏高了也有人乐意出钱买。按理来说客人不会少,生意不会这么差才是。”   “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告诉大舅母……”徐嘉怡吞吞吐吐的出声,见赵氏让她继续说下去,她才继续往下说了,“这成衣店的赵掌柜的是大舅母您的陪嫁,按理来说不是我这晚辈能置喙的,只是这赵掌柜的行事实在是有些过了。”   “大舅母您平日里也只过目了账本,极少去铺子上走动,下面的人便阳奉阴违的行事。我看了看往年的账本,这个铺子每月报上布料成本有三四百两银子,说是要购买从苏州来的上好的苏绣料子,可实际上铺子里卖的也是寻常普通的料子,其成本差不多几十两就足够了。”   这些东西连她这个初初接触的人都能看出来,就算大舅母已经很少管铺子上的事情,大多都是交给苏嬷嬷去处理,可徐嘉怡也不信赵氏对这事儿是一点儿不知情。   而这个赵掌柜的这么多年以来变本加厉的行事,自然是知道赵氏就算知道了也不会真对他怎么样的。   “虽是寻常料子,可价格却是定的奇高。甚至若是瞧着没权没势的客人,还会借着户部尚书府的名头强买强卖。时间久了周围的客人自然知道这铺子的掌柜的是什么性子,去的客人自然也就少了。”   “另外,我那日去的时候正巧还撞见了一件事。”   那日徐嘉怡带着翠云和元香两个在成衣铺子对面的茶楼里开了个包厢,坐在窗户边便能一眼瞧着成衣铺子的情况。   徐嘉怡本是想要暗中看一看这铺子具体情况的,谁知道就这么凑巧撞见了赵掌柜的当街调戏民女。   那少女羞得满脸通红连声求饶,偏偏被赵掌柜的及铺子里的伙计围在了中间脱身不得。   少女见求饶不行便硬着声音表示天子脚下,他难道还想要强抢民女吗?!她可是要去报官的!   谁知那赵掌柜的闻言非但没怕,反而笑出了声来,“你可知道这铺子里的大东家是谁?!就是朝廷正三品的户部尚书王鸿生,朝中上下谁不给我家的东家三分情面,你想报官就去报官,看看官爷会帮着谁。”   赵氏闻言脸色变了变,眼眸里的冷意逐渐凝聚起来。   公公身为户部尚书,在朝堂之上颇得皇上倚重,行事总是思虑过三。   而大房和二房的两位老爷也是在朝为官,官声一向都好。府里的每人都严以律己,低调行事,就怕被有心人瞧着了连累了几位老爷。   先前崔清的事,险些就叫皇上恼了老爷们。谁知道他们这些做主人家的还没有张狂呢,一个小小的掌柜的竟学会狐假虎威了。   她先前只想着这是母亲赏下来的,伺候了母亲大半辈子如今贪些也就贪些,没成想竟越发放纵了!   赵氏偏头看了一眼赵嬷嬷,吩咐道,“赵嬷嬷,你带几个人去甜水巷走一趟。我倒要瞧瞧他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主子!”   见状,徐嘉怡知道赵氏定是有什么话要同赵嬷嬷交代,忙起身告辞。   回了嘉禧园,徐嘉怡刚用了午膳躺在软塌上眯眼小憩,就听得外间有丫鬟的声音传进来,甫一睁眸就瞧着了从外头走进来的崔欣。   “一一姐。”   崔欣还未福身行礼,就已经被徐嘉怡扶了起来,拉着她坐到了桌边,“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外头正会儿太阳正毒呢,小心别晒着了。”   虽还没有到三伏天,可这会儿正是午时,在外面走一趟还是很热的。   “不妨事,撑了伞呢。听说一一姐今日在府里,想着好久都没见着一一姐了,便过来找你说说话。”   崔欣端了杯茶喝了两口缓了缓,突然出声说道,“一一姐,你还有两个月就要及笄了,姨母有没有准备给你说亲啊?”   徐嘉怡偏头看向崔欣,有些愣神。   她从外祖母和大舅母、二舅母口中都听她们说起过自己的亲事,可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能从比自己还小的崔欣口中听她讨论这话。   瞧她有些不安的偷看着自己,徐嘉怡不由得在心里暗想,难不成连崔欣都有欢喜的人了,所以想要让她这个「姐姐」先将自己的终身大事解决了,好让大舅母替她说亲吗?   不过徐嘉怡对于这事儿也没什么好避讳的,遂直言不讳的出声说道,“是提起过,不过我还小呢,不着急。”   一一姐虽还未及笄,可女儿家大多这个时候就已经将亲事定下来的,但如今听徐嘉怡这么说,崔欣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徐嘉怡是真的对亲事没什么兴趣,还是因为楚世子威胁了她什么。   眨了眨眼睛,崔欣不着痕迹的出声问道,“楚世子也在咱们府里住了快一年了,我还从未见过世子夫人呢,也不知道世子夫人长得好不好看……”   “听大舅母说他好像还没成亲呢,也没听说过和谁有婚约。”徐嘉怡闻言解释出声,说起楚长风的时候言语里带着些许别扭。   “原来是这样……我没想到楚世子到现在都还没有婚约……”   “表叔常年在边关,也就去年才回了燕京城,恐怕是还没有遇到合适的吧。”   崔欣摇了摇头,“或许已经遇上了,只是不好意思开口呢。”   徐嘉怡闻言有些愣神,脸颊不自觉的染了一层粉色。见状,崔欣心里也已经了然。   这事儿恐怕不只是楚世子单相思,就连表姐也有那个意思,只是似乎自己还没发现罢了。   她虽年纪小,可这些事情还是看得清的。一一姐向来都聪明,如今也不过是当局者迷罢了。   “果然是快及笄的小姑娘,若是这些话被大舅母知晓了看她饶不饶得了你。老实交代,你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徐嘉怡看着崔欣笑道,“这里就你我姐妹二人,你同我说说,我保证不与旁人说。”   “一一姐!”崔欣有些无奈的看着徐嘉怡,不明白怎么绕到自己身上来了。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崔欣就起身告辞了。送走了崔欣以后,徐嘉怡有些愣神的靠在软榻上瞧着窗外发怔。   香巧进来收拾茶盏的时候看着这一幕,暗暗叹了一口气略摇了摇头。   这些日子姑娘的变化她也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再怎么也只是一个婢女,很多事也只能旁敲侧击的提醒主子,而不能真替姑娘做什么决定。   香巧虽然动作轻,徐嘉怡虽没侧眸往那边看,但对于香巧的行为也能猜出一二分,心下却更是平静了几分,思索着这段日子以来发生的事。   这些日子楚长风时不时的就来嘉禧园晃一圈,每回来总是给她带些小礼物,或是珍珠耳环,或是翡翠镯子一类的,都是姑娘喜欢的东西。   除此之外简单的也有泥人和糖葫芦,贵重的连皇上赏她的夜明珠也拿了过来。   她若是不收他就生气的板着脸将东西往她怀里一塞就走了。   若是她收了他就笑着揉揉她的脑袋,再说一句改明儿给你带其他的东西来。   尽管香巧在耳边提醒过她要注意同楚长风保持距离,她已经尽力避着楚长风了,但这事儿也不是她能控制的。   甚至她从一开始的恼怒和羞涩,到现在每日醒来就猜想着楚长风今日会给她带什么礼物来。   人啊,果然是不能习惯一件事。   今日听了崔欣这话,她的梦瞬间就醒了,将她面前的那层窗户纸给捅破了,让她不得不面对。   原先她还能欺骗自己这只是一个表叔对侄女儿的疼爱,可实际上她心里隐约明白,楚长风对自己和其他姑娘是不一样的。   除了她之外,还有王云绣和崔欣他们也算是他的侄女儿,可从没有见过他有送她们礼物的时候。 第八十章 楚长风离府   他似乎……   只对自己例外。   这日直到夜深了,徐嘉怡也没瞧着楚长风的人影,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庆幸。   打发了翠云他们出去休息,徐嘉怡自个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也睡不着,最后也不知怎的迷迷糊糊才睡了过去。   翌日约摸着寅时时分就听得香巧进来低声禀报,“姑娘,昨儿个边关传来了紧急军情,皇上召楚世子进宫叙事去了。”   难怪他昨日没来她院子里,徐嘉怡在心里低忖一句。   若只是这事,香巧不可能这会儿进来禀报。   除非……   徐嘉怡抬眸问道,“皇上是想让他回边关去?”   香巧并没有讶异徐嘉怡猜到这个,只略略点了点头。她昨儿个晚上就见着姑娘有些闷闷不乐,便特意打发了人去问问楚世子的行踪,才知道楚世子是被人叫进皇宫去了。所以才叮嘱了门房,楚世子若回来了便来告诉她一声。   原本便是有了消息门房也是需等着天亮以后才来回禀的,只是这个消息事出突然,门房拿不定主意便连夜托了一个丫鬟进来禀报,香巧这才得知楚长风竟是要赶回边关去了。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急着这会儿进来禀报,“姑娘可要去送一送楚世子?”   虽然她也不愿意自家姑娘与楚长风太过亲密了,但人楚长风就要回边关去了,此次一别,怕是以后再难见面了,那她担心的事情也就不存在了,自然是要来问问徐嘉怡的意思。姑娘与楚世子好生道个别,就算是与这段往事告别了。   香巧还没有经历过情爱,想法自然也简单一些。   “这会儿就要走?”徐嘉怡有些诧异的再次转眸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会儿天还没亮了,这么急吗?”   嘴上虽是这么说着,但徐嘉怡已经从床上下来了,让香巧伺候着急急忙忙的穿好衣裳,一边让香巧替自己梳个简单些的双丫髻,一边对着铜镜替自己画眉涂脂,画好了以后略侧过身子让香巧看了看,香巧伸手指了指徐嘉怡右侧的眉毛,表示这边画的有些浅了。   闻言徐嘉怡又往右侧的眉毛补了几笔,让香巧确定妆容精致以后,戴好珍珠耳环就急急忙忙的套了件外衫,拿过一旁前几日做好的护膝就出门去了。   香巧忙追了上去,刚一出门又想到了什么回房拿了一件披风在手里急急追了上去。   楚长风刚出了竹安院的院门,就瞧着裹着一件红色披风的徐嘉怡站在院外的合欢树下正看着他。   早晨天气凉,也不知道徐嘉怡在外面呆了多久,只看得她时不时的将手放在嘴边呵气,约摸着是冷着了。   对于徐嘉怡的到来,楚长风心里是惊喜的。   “你怎么来了?”楚长风的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了齐飞,让他先将东西拿出去在门口候着,他稍候就到。然后自个儿这才缓缓走到了徐嘉怡的面前。   徐嘉怡轻呵了一口气缓了缓僵硬的脸,这才幽幽道,“听说表叔要回边关了,我来送送您。您这是现在就要走了?”   昨夜听闻皇上急召了楚长风去宫里,约莫两个时辰以后才回府。   再加上在房间里稍作收拾,徐嘉怡过来约摸着一刻钟的样子,楚长风他们就已经收拾好准备离府了。   从嘉禧园过来的路上听香巧他们说是边关又出大事了,邻近的启天国的军队在边关蠢蠢欲动,边境两国之间的百姓摩擦不断,只怕很快就会有战乱发生了。皇上显然也是有此顾虑,才要楚长风即刻启程回边关坐阵。   “嗯。”   两人并肩往府外走去,香巧提了灯笼亦步亦缓的走在徐嘉怡的斜前方,替两人照明。   徐嘉怡慢吞吞的跟在楚长风身边,一路无言。两人许久之后徐嘉怡才顿了顿,“表叔,您这次回去以后,还会再回燕京城来吗?”   “若无要事,应当是不会了。”   徐嘉怡抬眸怔怔的看着楚长风,细问出声,“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也不会再见到了?”   楚长风偏开视线不敢直视徐嘉怡的眼睛,只感觉自己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心揪疼了一下,含糊着轻应了一声。   两人又是无言。   眼看着就要过了垂花门,徐嘉怡纠结了会儿,最终还是将自己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表叔您要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送您的,这是我前两日刚做好的护膝,也不知道表叔您能不能用上。”   “谢谢,肯定能用上的。”楚长风抬手接过了护膝,见这护膝针脚细密,舒适平滑,可见是花了心思的,眼眸微闪有些感动。   抬眸见她对自己欲言又止的模样楚长风也没追问,只是瞧着她这表情觉得有些心软。   楚长风有些无奈的伸手揉了揉徐嘉怡的头,将她梳妆好的头发都给弄乱了。   徐嘉怡有些不悦的躲了躲,抬手一边整理自己的头发一边道,“表叔您能不能别总揉我的头发,头发都被您弄乱了。”   “乱了就再重新梳好就行了。”楚长风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出声,“就算我不弄,你这头发自己也会乱的。”   这是什么歪理。   徐嘉怡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想要与她争执一二想到他马上就要走了,心情又低落了下来。罢了,左右他就要走了,这回就算了。   到了府门口,齐飞已经在外面牵着两匹马等着了。他们是要急行回边关的,自然是不可能坐马车的,而是要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的。   徐嘉怡有些恍然,一年前她是城郊遇袭齐飞送她回来的那匹马还在府上养着呢,原先还想着有朝一日能物归原主,没想到……   几人都顿住了脚步,楚长风侧身看向跟在自己身侧的徐嘉怡,见她困倦的捂嘴打着呵欠,心软了些。   “起这么早还困着吧?回去再睡一会儿补个觉。事出突然我也没和姐姐和姐夫他们说一声,您得空替我跟他们说声告辞。”楚长风说完了后摆了摆手让徐嘉怡回去,“香巧,送你们家姑娘回去。”   香巧闻言当即垂眸屈膝福了福身,“是。”   “表叔您路上小心,到了以后记得常来信,省的大舅母担心。”徐嘉怡微微颔首,本想着看着楚长风他们走了之后再回去的,遂道,“你先走吧,我看着您走了以后再回去。”   “我看着您回去了再走。”不亲眼见着自己离开或许就不觉得难过了,楚长风心里暗想。实际上却是他想再多看徐嘉怡两眼。   徐嘉怡见拗不过楚长风,便想依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正欲转身往回走,却听得身后响起了一道声音。   “一一!”   楚长风轻呼了一声,想要伸手去拉住徐嘉怡,刚一碰到她的指尖,伸出去的手却顿在了空中,又猛的收了回来。   徐嘉怡下意识的回头,对上了楚长风幽深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细看其中的情意,楚长风就已经恢复如常,见她回头扯了扯嘴角冲她笑了笑,“没什么,你回去吧。”   徐嘉怡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楚长风看着徐嘉怡离开的背影,低声道,“明知道不可能,又何必再问出口呢。”   “世子,我们该走了。”   楚长风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尚书府的门匾,点了点头,转身翻身上马,策马往前,“走!”   眨眼之间就只剩下马蹄扬起来的尘土,以及逐渐远去的身影。   原本应该离去的徐嘉怡站在尚书府的门口静静的看着楚长风离开的方向,好半晌以后才转身带着香巧回了嘉禧园。   起了个大早,徐嘉怡这会儿的确是有些困,不过再回床上睡回笼觉她是没这个想法的。   遂让香巧先去张罗着早膳送来,用了早膳以后又将头发重新梳妆了一下,见时辰差不多了,这才去了正屋一趟,将楚长风离开的消息告诉赵氏等人。   赵氏听了后有些无奈的埋怨了楚长风两句,虽是抱怨他,可言语里满是亲昵的意味,听得一旁的徐嘉怡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赵氏侧眸就瞧着徐嘉怡娇憨的对着自己笑,心下再多的抱怨也都消失不见了,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今儿起了个早,怎的不在房里多睡一会儿。这事儿叫底下的丫鬟们来禀报一声就是了,何必你亲自走一趟。”   “我不困,便想来陪着大舅母说说话。”徐嘉怡将自己的脸颊从赵氏的魔爪一下拯救了出来,问起了甜水巷的成衣铺子的后续。   听到这个,赵氏脸上的笑意就浅了几分。这等背主又作恶多端的人,她是不敢再用的,自然是将那赵掌柜的革了掌柜一职,再叫他将这些年贪污下来的银子悉数奉还。   开始那掌柜的还振振有词,还说什么对东家尽心尽力、清清白白从未贪污的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赵嬷嬷亲自过去一番敲打,拿出了赵掌柜的卖身契之后,那人立即就转了态度,表示愿意将银子都还回来,只求赵氏能看在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能还了他的卖身契。 第八十一章 淑妃的枕边风   “大舅母同意了?”徐嘉怡觑了赵氏的神色,有些诧异的出声。   “自然。”赵氏点了点头,不过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让赵嬷嬷扭送他去官府了,像他这样的,在牢里至少没个几年出不来,正好也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这算不得是落井下石了,毕竟像这样的,依照当朝律令,主人家私下里打杀了也是没错的。   便是闹到官府那边也是赵氏占理的,赵氏这行事已经算是额外开恩了。   不想说起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赵氏遂换了个话头说道,“马上就是你及笄礼了,我让绣娘给你赶制了几件新衣裳出来,到时候你就挑一件好看的穿上。”   “我已经有很多衣裳了,不用重新做的,上回新做的那件紫绡翠纹裙还未穿过呢,那日就穿那件就行。”徐嘉怡一听不由得笑出了声,赶紧制止了赵氏的话头。   尚书府每年每季都要给各院新做三四套衣裳,若是遇到逢年过节或者什么大喜事的时候又会额外添置几套,她那衣柜子里好多衣裳重未穿过呢,就搁在衣柜里吃灰了。实在是不用这么麻烦再重新让绣娘赶制的。   “那怎么能行。”赵氏将徐嘉怡拉到了自己身边,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上回做的是上回的,这会儿你及笄礼合该再重新做两件的。到时候各府的夫人姑娘也都会来观礼,也让他们瞧瞧我家一一有多漂亮,多招人喜欢。”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告诉各家夫人,她家有一个已经及笄可以说亲的姑娘了。   见赵氏兴致冲冲的模样,徐嘉怡实在是不好打击她的兴头,只点了点头,“那都听大舅母的。”   “这才对嘛。”赵氏连连点头,“姑娘家就该这样。”   在楚长风走后的第二个月月底,天气也逐渐转热了。   徐嘉怡还偶尔会想起楚长风来,还想着当日他走的时候还叮嘱了让他多写信回来,怎的这都好几个月了也没见收到有他的一封信,不由得有些不满。   但转念一想边关如今正是战事不稳的时候,他身为安平侯府的世子自然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没空也是正常的理由来为他开脱。   终于收到了他大胜敌军的捷报。同这捷报一同送回燕京城的,还有楚长风特意写给了赵氏的一封信。   信上别的倒也没说什么,只有寥寥的几行字,准确的说,只有四个字。   “平安,勿念。”   看到这信的赵氏气得都快笑了,千里迢迢的好容易能送回一封信来,结果什么都没写,低声埋怨了一句「这孩子」以后,叹了一口气才让赵嬷嬷将信收起来。   坤宁宫。   一个身穿桃粉色宫装的小宫女正恭恭敬敬的俯身替当今皇帝最为宠爱的淑妃娘娘梳发,小宫女大气都不敢出的样子显然是对自家娘娘的脾气有所领教,所以这会儿是再细心不过了,在她们内室隔得不远的大殿里跪着了一个小太监,正向淑妃禀报着什么。   原本漫不经心对镜梳妆的淑妃,在听到太监的禀报后不由得有些惊讶的猛的偏头想要细问,却觉得头皮一疼,没忍住「嗤」的低呼了一声。   替淑妃梳发的小宫女没想到淑妃会突然动,原本手里还抓着她的头发没能及时松手,一时不察竟扯到了淑妃的头发。   几乎在淑妃吃痛低呼的瞬间,小宫女当即就吓得脸色苍白跪在了地上,身子发抖连忙请罪,“娘娘恕罪……”   淑妃眼眸微眯,冷冷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宫女没出声,回眸看着刚刚禀报的太监,语带惊讶的出声问道,“皇上要给兰姐儿赐婚?”   “楚世子击退了启天国的大军,皇上高兴不已,想起楚世子还未婚配,便想给楚世子指一门亲事,却并未言明要定哪家的姑娘。兴许儿只是皇上随口一说……”   小太监的脑袋几乎要垂到了地上,恭恭敬敬的回道,额头上密布了一层的冷汗。   淑妃可没觉着这是皇帝随口说的,只不过兰姐儿与她儿子自小便是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甚好的,若能嫁给她儿子那自然是亲上加亲,娘家也能全心的替自己儿子筹谋。   淑妃扭头让身后的嬷嬷上前来继续给自己梳发,这才慢吞吞的继续问道,“皇上这会儿在哪儿呢?”   “皇上此时正在御书房与内阁大人们议事。”   淑妃摆了摆手,太监当即躬身退了出去。   淑妃这才将视线重新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宫女身上,冷冷的出声说道,“废物,这点事儿都办不好。”   “娘娘息怒。”小宫女抖着身子求饶,一个接一个的朝淑妃磕头,不过片刻额头中间就已经隐隐冒血了,然而淑妃却依旧一脸冷意,微蹙了眉头,“吵得本宫头疼,还不快闭嘴!你们都是木头桩子吗,还不将人拖下去。”   拖下去做什么,不用说众人也知道是什么结果。   在大殿里当差的其他宫女闻言忙动身上前架起了小宫女,因着怕她再出声惹恼了淑妃娘娘连累了她们,还特意伸手堵了她的嘴不让她出声。   周围安静了下来,淑妃这才面色改善了些,将心腹宫女招手过来附耳对她低语了几句,然后就听得那宫女连连点头,保证道,“娘娘放心,奴婢定将此事办妥。”   “去吧……”淑妃摆了摆手让人退出去。   约摸着两个时辰以后,那宫女才复而又回来了,将自己打探得来的消息细细的禀了淑妃知晓。淑妃听完了以后,眼眸微转,嘴里低喃一字一顿的出声,“徐……嘉……怡……”   送走了内阁大臣们,皇帝有些疲倦的缓缓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眉心,却听得底下的太监前来传话说淑妃来了,不由得有些诧异的挑眉,让将人请进来。   “皇上……”淑妃千娇百媚的声音勾得人心里痒痒的,只叫人连骨子都酥了。   皇帝睁开眼就看见在下首请安的淑妃,抬了抬手让人起来,“爱妃怎么来了?”   “臣妾特意让御膳房熬了银耳雪梨汤,这汤滋阴润肺,清热去火,现下喝最合适不过了,皇上您尝尝。”   皇帝面上露出了一抹笑意,握住了淑妃的手轻轻一带就将人搂在了怀里,“让下面的人送来就行了,何必亲自跑一趟,外头正热着呢。”   两人互相着打闹了一会儿,淑妃这才将自己的来意明说了。   先是夸赞了一通楚长风保家卫国,守卫边疆安宁的大举,顺带着恭维了一圈皇帝真是慧眼识珠,找了这么一位能人镇守边疆,夸得皇帝都有些飘飘然了。   又是佯装做不经意的说起去年楚长风进京时听说与户部尚书府的表姑娘处得极好,听闻楚世子年龄也不小了也还未成婚,也不知楚世子有没有娶她做世子夫人的打算。   皇帝一听果然很是有兴趣的模样,挑了挑眉说道,“户部尚书府的表姑娘?”   他这边才提了有给楚长风赐婚的意思,这么会儿淑妃就过来提起了此事,未免也太过巧合了吧,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这个消息的。那是不是他说的其他话,淑妃也是都知道的?   皇帝心里瞬间有些恼了,连带着瞧淑妃都有些不悦。   淑妃自是已经感受到了皇帝态度的变化,脑子里稍转片刻就明白了问题出在哪里,又是一阵求饶表忠心,三言两语就说得皇帝眉开眼笑,重新将她搂进了怀里。   “也不知那表姑娘有没有这个意思。”皇帝心下一想,既然打算是给楚长风嘉赏,那给他赐婚一个心意相通的姑娘自然是最好,也能表明他的诚意。   “皇上的意思就是那表姑娘的意思,这也是他们尚书府的荣幸,也是那徐嘉怡的福气。那王家表姑娘若是知晓这个消息肯定欢天喜地感谢皇上成人之美呢!”淑妃见皇帝松动了,又是一阵吹嘘。   长公主今日本是进宫想要问一问皇帝今年清明祭祖有何安排的,谁知刚刚到了御书房外就正巧与从里面出来的淑妃撞了个正着,双方俱是略颔首打过招呼以后,淑妃便率先领着宫人走了。   长公主侧了侧身子让她先行,这才请门口的公公通传一声,待得了准许以后这才迈步往里走。   进了御书房之后先恭恭敬敬的朝皇帝行了一礼,皇帝此时正忙着批阅奏折,头也没抬直接让人坐。   长公主笑着应了一声寻了一处坐下,接过宫女奉上来的茶轻抿了一口放下,静静的抬头看着奋笔疾书的皇帝,心下有些满意,不得不说她这个皇弟这些年做得很好。   过了一会儿,皇帝才放下了毛笔,一旁的太监赶紧儿上前替皇帝揉手捶肩好叫他舒缓舒缓关节,长公主这才出声说道,“皇上辛苦了。”   “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为了百姓。”皇帝摆了摆手,对长公主的来意也猜测出了几分,遂直接将今年清明祭祖的安排说了一遍,长公主闻言连连应声,提了一两点不痛不痒的小建议皇帝略想也就同意了。 第八十二章 给你指门好亲事   正事说完了以后,两人便开始闲话家常,说起晚辈的事儿。   皇帝兴致盎然的说起自家几个皇子的近日成绩,正说到兴头上呢,偏头却看着长公主有些落寞的神色,皇帝那张欢喜的脸也收了些。   长公主就只得了一个女儿,如今还已经远嫁了。其他人在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是儿孙绕膝了,偏偏她还是孤身一人。   想到此,皇帝也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皇姐,不若你就过继一个小姑娘在身边养着吧,家里也热闹些。”   “多谢皇上体谅,只是我年纪大了,可没心神再去养个孩子了,就这样也挺好的。”长公主颔首朝皇帝道了谢,微微一笑。   皇帝摆了摆手也不想再继续说这个,转了个话题出声,“你觉得王家的那个表姑娘如何?朕想着给她指一门好亲事。”   长公主眨了眨眼睛有些没反应过来,“王家?哪个王家?”   燕京城里姓王的人家可不少,长公主一下子在脑子里就过滤出了好几个,但仍无法确定皇帝说的是哪一个。   “就是户部尚书府,王鸿生的外孙女儿。”皇帝见长公主没有明白自己说的,当即补充了一句道。   王鸿生的外孙女儿,那不就是……徐嘉怡?   好像除了她之外,府上还有一个没出阁的小姑娘,也是户部尚书府家的表姑娘。   “可是闺名唤作嘉怡那个小姑娘?”长公主的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皇帝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么一个不出名的小姑娘,难不成是想要将她赐婚给哪位皇子,以此拉拢尚书府吗?!   不对啊,便是要赐婚也合该是尚书府家嫡出的姑娘才是,怎么会挑了一个表姑娘?   只是如今尚书府家的嫡出姑娘已经出嫁,所以皇上才选了这么一个受宠的表姑娘的吧。   皇帝闻言略皱了皱眉,听着这个名字有些陌生,回头不确定的看了一眼旁边的太监,“好像是叫这么个名字?”   “回皇上,长公主说的就是这位表姑娘……名字是唤作徐嘉怡的。”太监收到了皇帝的眼神,当即躬身行礼回答道。   所以这是连人名字都没记住就要给人赐婚?   由头是什么呢?   也不知道是谁在皇上身边说的,否则依着皇帝日理万机的,怎么可能会给这么一个小姑娘赐婚。长公主的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皇帝的神色旋即又松开来。   刚刚进来时淑妃好像刚走,难道是淑妃的意思?可淑妃和户部尚书没什牵连,为什么会想促成这场婚事?   虽然当今皇上是自己的弟弟,但却不是一母同袍的亲姐弟。   更何况皇家亲情淡薄,长公主可不敢在皇帝面前自恃身份。   所以这些年来都是能躲就躲,自己一个人过个清净日子就好。只她如此识趣儿,倒是叫皇帝真对她多了几分姐弟情深来。   只是想到了徐嘉怡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长公主到底还是有些于心不忍,想要开口替她求情。   长公主打量了一眼皇帝的神色,小心的斟酌着要说的话,“本宫觉得这姑娘的确是个不错的姑娘,模样举止都挑不出错来,不过听说今年也才十四岁,还没有及笄呢。不知道皇上是打算把她赐给谁?”   这皇帝倒是不知道。   不过圣旨都已经写下了,淑妃那边也已经答应了,虽旨意还没有发出去,可这会儿怎么也不好再自打嘴巴。   于是皇帝满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这有什么?十四岁的姑娘离及笄也不远了,从京城到边关路途遥远要耗些时间,再说长风也忙着退敌,哪有时间想这些儿女情长。”   “将人先送过去两人培养培养感情,等退敌以后,那姑娘也已经及笄了,岂不两全其美。”   没有时间想儿女情长你还给人送给女人过去,长公主从皇帝这话里也听出了要赐婚的对象是谁,但仍是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面上却是笑着恭维了一句,“还是皇上想的周全。”   翌日的早朝上,处理完政事以后,皇帝身侧立着的太监尖着嗓音喊了一声「有事起奏,无事退朝」之后,下首站着的一众文武百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望了几眼,却没有一人站出来奏本。   皇帝眼眸横扫了一圈,见没人出声便摆了摆手让百官都退下去,今日朝会就到此为止了。   王鸿生等人也是躬身一步一步的往后退,还没转身往外走呢就听得那大太监的声音响起,“户部尚书大人,请您稍留一下。”   闻言王鸿生的脚步顿住了,应了一声「是」。旁边的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不着痕迹的朝王鸿生看了一眼,眼眸里满是疑问。   王鸿生垂着脑袋不动声色的朝他们看了过去,对上两个儿子的视线也只是微微摇了摇头示意自己并不知道原因。   王明远和王明宇虽然心里担忧,但皇上并没有将他们留下来的意思,他们自是不好再留在这里的,只能先从大殿上退了出去,到了大殿外的台阶下面的广场边等着。   这边王鸿生垂头颇有些惴惴不安,皇帝瞧着他那模样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王大人,把你留下来是有好事要告诉你。”   “不知皇上的意思是……”   “你家不是有个叫徐嘉怡的小姑娘吗,朕给她指了一门好亲事,今天把你留下来就是想提前告诉你一声,叫你们好给小姑娘提前准备准备嫁妆才是。”   皇帝打趣儿的说道,见自己没有说起要指婚给谁,忙又添了句是嫁给安平侯府的世子楚长风的。   王鸿生得了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本想向皇帝求情让皇帝收回成命,谁知皇帝却是一顿场面话说下来,堵得他口都张不了。   等皇帝话音才落,王鸿生刚想出声就见皇帝抬了抬手表示今儿个有些累了,就到这里,让王鸿生先退下吧。   王鸿生只能连声应是,然后就被稀里糊涂的送出了大殿。   出了大殿以后,见着外间围上来的两个儿子,王鸿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将这事儿说出来,先是叹了一口气。   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见自家爹眉头紧锁、脸色难看的从大殿退了出来,此时看了他们就直叹气还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爹,怎么了?皇上将您留下说了些什么?”   “皇上想将一一指给楚世子。”   “什么?!”   “怎么会这样?!”   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更是诧异,一一一向都是深居浅出,极少在外面活动着的,更是从没进过宫,皇上应当从没见过她的,怎么会突然对她上心了?   不对,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怎么会突然将一一指婚给楚长风了。   按辈分楚长风还得叫一声自个儿姐夫,这要是两人真成了亲,他是叫一一弟媳呢还是叫楚长风侄女婿呢?!   乱了乱了!真是乱了!   王鸿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吧。”   边关战事大捷,皇帝想要嘉奖边关战士以及在此战中有勇有谋的统率楚长风,这些王鸿生都可以理解,只是他没有想到皇帝的怎么会突然起了这个赐婚的心思,对象还是她家娇娇嫩嫩的小姑娘!   这场突如其来的赐婚,不过是皇帝的一时兴起,却愁的整个尚书府的人着急上火。   看情况楚长风近几年是都回不了燕京城了,所以才会嫁给徐嘉怡送到边关去,听说皇上连日子都已经定好了。   王鸿生回了尚书府以后就躲去了书房,他这会儿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将这件事情告诉苏老太太。   这边王明远心事沉沉的回了府,一进门就一个人坐在桌边喝闷茶,举止怪异到连一旁绣花的赵氏都觉得有些奇怪。   以往王明远便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也是去书房里思量着,或是去与二弟或者公公商讨,怎么今儿个一回来就坐在这里一个劲儿的喝茶,话也不说一声。   “怎么了?”赵氏过去将王明远手中的茶盏挪了开来,坐到了他对面出声说道,“脸色难看成这个样子,是朝堂上又遇到了什么难题了?”   “不是。”王明远摇了摇头。   赵氏追问了一声,“那是为何?”   “芬兰,一一的亲事你可有什么打算?”王明远不答反问。   “倒是有几家有意的还在相看中,城北的苏家和东大街的余家我瞧着都不错。不过一一这孩子不想这么早出嫁,想多陪着老太太两年,这事儿倒也是不急的,一切都还得看她的意思才是。”   “不用相看了。”王明远苦涩的出声,将皇帝的意思说了一遍。   “怎么会……”赵氏有些讶异的想要追问原因,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止住了声音,只一个劲儿的直叹气,愧疚的说道,“是不是若是我早些将一一的亲事定下来,就不会有这事儿了……”   就算是掌握天下人生死的皇上,也没有将已经许配了人家的女儿再给指婚给其他人的。   皇上今儿个在大殿上这么说了,定是已经将一一打探得清清楚楚了。   这都怪她,总想着要好好挑一挑,姑娘还小不着急,如今却…… 第八十三章 你想嫁他吗   “你也不必自责,这事儿谁也没料到,怪不得你的。”王明远见赵氏秀眉紧蹙,得了消息这会儿就已经叹气不止十次了,出声安慰道,“你且安心好了,长风你也是看着长大的。品性才干先撇开不论,单说他到现在后院里都没有女人这一点燕京城里许多人都及不上。”   “先前他也与一一相处过一段时间,你也瞧着了,他待一一也是极好的,就算一一真嫁过去了,他也断然不会委屈了一一的。”   “她们想嫁由她们嫁去,只要不是我们家一一就行。”赵氏蛮不讲理的轻哼了一声,不可否认王明远说的这些都是真的,楚长风的确是很优秀,可那是当做弟弟看的。如今要把自个儿侄女儿嫁给他,赵氏的想法就又不一样了。   王明远知晓赵氏对徐嘉怡的感情,从那么小小的一个小姑娘,养到这么大,期间花费的心血可比他这个做舅舅的要多得多。   更何况云绣出嫁以后,一一便常来正屋陪着赵氏,两人的感情更是好了。   “瞧你这话说的。”王明远一边替赵氏轻拍着后背,一边柔声解释道,“安平侯府忠君爱国,数十年如一日的镇守边关,护得百姓生活安宁,是我们国家的大功臣。长风身为安平侯府的世子,子承父业守卫边疆,保家卫国值得敬佩,如今又立了军功,皇上正在兴头上要对他嘉赏,也是人之常情。”   “我并不是觉得他不好,我只是觉得……太远了。”   若是嫁的近些,相互之间还能有个照应,若是一一在婆家过的不好,也还有她们这个娘家替她撑腰。   可这一嫁是嫁到边关去,天远地远的,逢年过节时也瞧不见。   最好的结果也只能三五年见一次,甚至可能这一辈子都不复再见了。这么一想着,赵氏又觉得心揪疼了一下。   当然还有一个原因赵氏没说出来,楚长风虽然这么屋子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可他这个年纪却也是不小了,足足快比一一大了一轮儿了,若是再年长个两三岁,当一一的爹都行了。   “你也别太担心了,父亲说了长风也不是没有调回京城的可能,等过两年边疆安稳了,说不定就能回来了。去年不就还回了京城住了一年吗?!”   “嗯。”赵氏终于忍住了泪意,略略点了点头。只不过最后还是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这事儿真没其他的办法了吗?”   王明远抿着嘴唇没应声,略略摇了摇头。   赵氏将脸上的眼泪抹了抹,缓了缓情绪。凑到铜镜前瞧了下,见看不出什么了理了理衣裳和头发,抬步就往屋外走。王明远见着她的背影眼皮一跳,“你去哪儿?”   “我去看看一一。”   赵氏一边往外走一边出声说道,领了赵嬷嬷跟着就要往嘉禧园过去。   谁知道刚刚出了正屋的院子就瞧着了急匆匆而来的钱氏。钱氏的脸色有些慌乱,见了赵氏忙走了过来,瞧着赵氏的眼睛有点微红不由得愣了愣,“大嫂,你都知道了?”   “嗯。”赵氏略点了点头,伸手握住钱氏的手,“我想去一一那边一趟,既然碰上了,那你便和我一起去吧?”   钱氏闻言也点了点头,跟着赵氏一起直接到了嘉禧园。两人到的时候,徐嘉怡正在房间里练字,瞧着两人进来了忙让翠云上茶,元香则是打了盆儿水进来给徐嘉怡净手以后,到了案桌前将徐嘉怡写好的纸张给收拾了。   徐嘉怡向两人请了安,这才坐到了两人的对面,见两人脸色有些不太对,试探着出声问道,“大舅母,二舅母,您们过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想到最近也就只有在下个月的自个儿的及笄礼的事儿了,但徐嘉怡实在是想不出出了什么事能叫两位舅母这般,还来了她院子里的。   “没什么事。”赵氏强扯出了一抹笑朝徐嘉怡笑了笑,略摇了摇头。   徐嘉怡一眼就看出了两位舅母的心不在焉,但两位舅母不说她也不好再问,遂陪着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见钱氏倒茶水的时候茶水满了都没注意,一直盯着自己瞧,不由得微微蹙眉提醒道,“二舅母,水满了。”   “啊?!”钱氏猛然一惊,低头一看果然茶水一惊蔓延了出来,将矮桌都已经浸湿了一大片,忙手忙脚乱的将茶盏放了下来,叫了丫鬟过来收拾。   “大舅母,二舅母,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能留在屋子里伺候的都是他们的心腹,钱氏也没有避让的意思,况且这事儿是瞒不住的,遂强扯了扯嘴角,“一一,你觉得楚世子人如何?”   “楚世子?”徐嘉怡晃了晃神才将这个名字和人对上了,不由得眨了眨眼睛,略思索了一番说道,“二舅母您是说表叔吗?”   “对,是他。”   “表叔他有勇有谋,文武双全,自然是极好的。”   听着徐嘉怡这明显不走心的回答,赵氏在心里暗暗叹了一口气,没再瞒着,低声说道,“皇上想把你指婚给他。”   闻言徐嘉怡的表情有些复杂,好半晌都没反应过来。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婚事有一天竟是由皇上定下的。   见徐嘉怡几乎被吓傻了一般,赵氏心头一跳,忙抬手在徐嘉怡眼前晃了晃,徐嘉怡这才回过神来,小声唤了一声“大舅母。”   “一一,长风虽是我表弟,可我也知道这事儿是让你受委屈了。今儿个我同你二舅母过来也没别的意思,只想问一声你的心思。你只管按照你心里的想法说就是,别的都不用你操心,大舅母会帮你的。”   虽然赵氏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也是没把握。若一一真不愿意,那她也只能厚着脸皮回去求一求她爹爹,让他帮忙向皇上求个情,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办法,那便是趁着这会儿圣旨还没到,先给一一定下一门亲事来。   到时候若宣旨的宫里的公公来了,能借他的口将此事告知皇上,或许还有让皇上收回成命的可能。不过若此时被查出来了,那可是欺君大罪了。   赵氏心里虽有这个想法,但不到万不得已并不打算这么做。   “不可。”徐嘉怡摇头拒绝,“皇上金口玉言,圣旨已下,哪还能再更改。别让舅舅们为了我的事忤逆皇意,免得惹了皇上不快,误了两位舅舅和表哥们的大好前程。”   都这个时候了徐嘉怡想着的不是自己,而是尚书府,赵氏和钱氏两人又是心疼又是高兴。   高兴是自己这个侄女儿没白疼,心疼的是她事事都为别人考虑,什么时候都想一想自个儿。   “圣旨还没下呢……”赵氏没忍住小声低语了一句。虽是没下,可赵氏也知道这圣旨要不了多久也就会到了。   毕竟今儿个朝堂之上就与公公说了,算算时间,只怕等会儿宫里头就要来人了。   “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一一,你当真想好了?”钱氏拉着徐嘉怡的手,目光定定的看着她问道,“二舅母没有女儿,自小便是将你当做自己亲生女儿对待的。只要你说一声不愿意,二舅母一定会尽全力替你想办法的。”   徐嘉怡眼眶有些微红,抱了抱钱氏,打趣儿的出声说道,“我知道二舅母最疼我了,可我真的没有不愿意,其实嫁给表叔也挺好的,好多人都想嫁给他还没这个机会呢!”   也正因为二舅母最疼她了,她才不能任性。   抗旨不尊是重罪,更何况皇上现在因为边关大捷正在兴头上,若是他们去求皇上收回成命只怕会惹恼皇上,她怎么忍心拿户部尚书府的上上下下几十口人的来为自己作赌。   尽管徐嘉怡一再表示自己是愿意嫁给楚长风的,但赵氏和钱氏两人都觉得是徐嘉怡不愿意连累了他们,故意委屈自己的。   这么一想着,赵氏和钱氏两人的眼眶不自觉的就红了,眼看着眼泪就要落下来。徐嘉怡柔声哄了几句也没有用处,反而是两人心里更是愧疚。   徐嘉怡垂眸思索了一会儿,让屋子里的丫鬟都先出去,只留下了赵氏和钱氏两人在屋子里。   赵氏和钱氏面色严肃,自然是知晓这是徐嘉怡有什么话要说,不方便被其他人知道,当即也顾不得心里难受,敛了神色看着徐嘉怡。   等丫鬟们都退了出去以后,翠云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人,躬身将房门关上守在了门口,防止其他人过来偷听。   屋内的徐嘉怡忽然出声问道,“大舅母和二舅母你们可还记得前年,母亲忌日时我出府去城郊替母亲扫墓这事?”   赵氏和钱氏微微一顿,不明白徐嘉怡怎么忽然说到这个了,倒是在脑海里将记忆回想了一遍,却没有多大的印象了。   时间太远,再加上这事也只是平常的事,并没有刻意去记住,这会儿自然也就想不起来了。   只是听徐嘉怡忽然提起这事自然是有什么她们不知道的,遂两人对视一眼,转眸朝徐嘉怡看过去,“怎么了?”   “怎的突然提起这事儿?”   赵氏和钱氏两人异口同声的出声问道。 第八十四章 我欢喜他   “其实那日途中出了些意外,不过我怕外祖母和舅母们担心特意隐瞒了下来。”   徐嘉怡在心里沉吟片刻,到底还是将她在郊外路遇流匪,又被楚长风所救的事情说了一遍。   等说完后见赵氏和钱氏两人都是一脸严肃又不敢相信的模样,徐嘉怡又补了一句,“舅母若是担心我说这话是随意编出来哄你的,大可以找翠云她们进来问一问。或者,大舅母你也可以去信给表叔问问的。”   徐嘉怡说到这里,又是忍不住在心里喟叹一声,或许这就是缘分吧。   赵氏对于徐嘉怡说的话是不怎么信的,钱氏原本也不信,可看着徐嘉怡说得这么笃定的模样,甚至还不怕让她们找香巧他们过来对峙,心里却是已经信了几分。   她们也才得了消息过来,一一也是刚刚才知晓此事,自然是不可能提前和丫鬟串话的,所以她既然敢将这话说出来,自然就不怕她们查。虽然心里已经是信了,可赵氏还是提了声音唤了一声「翠云」。   守在门外的翠云闻言当即将房门推了开,迈过了门槛朝屋里的赵氏等人福了福身,“大夫人。”   等到将香巧和翠云、元香三人分别召过来问话以后,赵氏和钱氏两人才算是完全信了。   然后就挥挥手让屋子里的几个丫鬟先退出去,自个儿有些神色不宁的慢悠悠出声,“先前也没听长风说起过……”   “许是表叔不想让旁人知晓了,惹出是非。”徐嘉怡揣测道。   赵氏闻言点了点头,也认可了徐嘉怡的这个说法。楚长风那个孩子她虽不是看着长大的,可对他的为人也清楚,这事儿的确是他这个闷葫芦做得出来的。   虽然当时徐嘉怡并没有出事,可路遇劫匪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外面那些胡说八道的人,白的都能说成黑的,自然清白的名声是没了的。   楚长风这样做也是为了徐嘉怡的清誉着想,只是没想到他们两人那么早就见过,后面在府里再遇见的时候,她竟是半分都没看出什么异样来。   “所以大舅母,二舅母,表叔他于我也有救命之恩的,别说是嫁给他,就算是将我这条命还给他也是应当的。”   徐嘉怡顿了顿出声说道,“更何况这事儿也算是我高攀安平侯府了,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我愿意嫁给他的。”   她说不清楚自己到底喜不喜欢楚长风,可至少也是不反感才是。   左右就算没有这回事发生,等及笄以后大舅母也会给她寻一个人家定亲,说不定她连未婚夫都见不了几面就会与他成婚了。   既然如此,嫁谁不是嫁呢?   只是到底是还没出阁的小姑娘,说完最后一句话以后,徐嘉怡的一张小脸羞得粉红,羞赧的垂着眼眸不敢去看赵氏和钱氏的眼睛。   赵氏和钱氏听了这话,竟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沉默着看着徐嘉怡故作轻松的模样,有些心疼。   见没话说了,徐嘉怡朝赵氏和钱氏看去,垂眸柔声说道,“大舅母,二舅母,我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下。”   “那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你了。”闻言赵氏站起了身子来,起身告辞。   临走之时却是又顿了顿脚步叮嘱了一声,“一一,你再好好想想,若是改变主意了就来找舅母。”   等到赵氏和钱氏两人离开之后,原本笑意盈盈的站在门口目送两人的徐嘉怡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收敛了起来。一旁的香巧等人看着徐嘉怡的脸色面上也有些一脸担忧,“姑娘……”   徐嘉怡回神过来,朝香巧她们露出了一抹宽慰的浅笑,扶着元香的手坐回了桌旁,像是骤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似的趴在了桌子上,脑子里乱糟糟的,好似在想什么,又好似什么都没想。   徐嘉怡知道这事儿定然是瞒不了苏老太太的,等过两日皇上赐婚的圣旨下来了,苏老太太自然也会知晓。   与其那个时候让她骤然知道消息,还不如她亲自过去先将此事说明。   所以徐嘉怡只在屋里稍作休息了一会儿就去万安堂了。   苏嬷嬷瞧着徐嘉怡过来了还有些诧异,毕竟表姑娘可是清晨才过了请过安了,怎么这会儿又过来了。虽然心里诧异,却依旧热情的将人迎了进去。   “一一来啦。”苏老太太见了徐嘉怡过来也很是高兴,拉着她闲话家常。   只是原本总是在一旁安静的听她这个老婆子说话的徐嘉怡,这会儿却是时常走神,更是时不时的用一种想说什么又不能说的眼神往她身上瞟,苏老太太自然看出了不对劲来。   苏老太太见着徐嘉怡心不在焉的模样,心下有了些计较,这模样和当初崔清犯了错赵氏和钱氏不知怎么告诉她的神情所差无几。   遂拉过徐嘉怡的手轻拍了一下,“一一,你是不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有什么话你直说便是。外祖母这么大一把年纪的人了,别担心外祖母会撑不住,什么风浪没见过,岂会还因为什么事而受不住?”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徐嘉怡回握着老太太的手弯唇轻笑了一下,“就是外祖母您不是一直操心着孙女儿的亲事吗,现下已经有了人选了,只是不知道外祖母您满不满意这个孙女婿了。”   苏老太太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示意徐嘉怡继续说,就听得徐嘉怡顿了顿,低声说道,“这人外祖母您也是认识的。”   “哦?”   听到楚长风的名字的时候,苏老太太还以为是自己耳朵听错了,偏头看了一眼一样不敢置信的苏嬷嬷后苏老太太才确信不是自己听错了,“这是怎么一回事,赵氏怎么会给你和楚世子定亲了?他比你大了那么多呢!”   苏老太太冷静的抬眸盯着徐嘉怡,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你欢喜他?”   “是。”徐嘉怡说着低下了头,不敢去看苏老太太的眼睛,怕被一眼看穿,“我欢喜他,想要嫁给他,这事儿我也已经同外祖父说过了。听闻皇上有意嘉赏表叔,说不定愿意给尚书府一个恩典,替我和表叔赐婚呢。”   苏老太太定定的看着她,还是有些不敢置信。   楚长风的年龄比她大了那么多,又是不苟言笑的性子,素日里冷着一张脸骇得丫鬟都不敢近身伺候,一一怎么胡喜欢他?!   徐嘉怡被苏老太太的眼神盯得浑身不舒服,嗫嚅着嗓音小声道,“外祖母,您是不同意孙女儿嫁给他吗?”   “没有……”苏老太太摇了摇头,收起了面上的冷然,“你既欢喜他,我这个做祖母的自然是替你高兴的。我这会儿有些累了,你就先回去吧。”   “那我伺候着外祖母休息。”   伺候着苏老太太上了床,徐嘉怡又替她提了提锦被盖好,跪坐到了床头上替苏老太太轻揉着太阳穴。   约摸着一刻钟以后,徐嘉怡见苏老太太神情渐渐放松,呼吸也趋于平稳以后才轻手轻脚的从内室里退了出去。   她转身往外走,却没有注意到原本已经睡着的苏老太太却缓缓睁开了眼睛盯着徐嘉怡的身影,眸光沉了沉。   纵然徐嘉怡掩饰得极好,但苏老太太还是看出了异样来,只是见她有意隐瞒就没拆穿。   将苏嬷嬷唤了进来,苏老太太吩咐出声道,“去打听打听,近日可有什么人在一一耳边说了些什么。”   苏嬷嬷垂眸应了一声,约莫半个时辰以后就又回了内室,小声的将自己得的消息禀报给苏老太太听。   闻言苏老太太眼眶不由得红了红,她家一一这么懂事,怎么……   很快皇上赐婚的圣旨就下来了,圣旨是在四月二十一日到的,给徐嘉怡定的出嫁吉日却是五月初一。   一般人家嫁女儿,三媒六聘这一桩桩的流程走下来,少说也需要三四个月,长的也有一两年的,甚至两三年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王靖和他的媳妇儿成亲中间可不就是隔了三四年,不过那是因为需要守孝,属于特殊情况了。   虽然知道皇上不会真给个一两年的时间再将徐嘉怡送到边关去,可也以为好歹有个好几个月的间隔时间,没想到竟只给了这么短短的十来天时间。   这未免也太赶了!   但府里众人就算心里不满也不敢真表现出来,徐嘉怡见着众人面色不太好看,便出言宽慰了几句,赵氏勉强点了点头,心里却是想着婚事的筹备需得再加紧些了。尤其是嫁衣,需得再催催绣娘日夜赶工才行了。   得了消息的王云绣也在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想要开导徐嘉怡。   就连往日里同徐嘉怡有些过节的崔清得了消息也特意赶回了尚书府一趟。王云绣和崔清两人是在户部尚书府的垂花门上碰见了。   王云绣见着崔清一手护着肚子,一手撑着兰雪急匆匆的往后院去的时候,突然就觉得心里对崔清的埋怨和怨恨在那一刻就烟消云散了似的。王云绣顿了顿,快步上前走到了崔清的另一边扶着她的身子。 第八十五章 姊妹同归   感受到自己的身边突然有人靠近的时候,崔清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就瞧着了王云绣朝自己微微一笑的脸,抿着嘴唇略略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虽然心里着急想要早些见着人,但王云绣瞧着崔清那苍白的脸有些不忍,低声道,“你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还是走慢一些的好。”   “不妨事。”崔清摇了摇头,许是见着王云绣这会儿态度好,也忍不住问出了声,“你这也是刚刚才得了消息?”   见着王云绣点了点头,崔清暗暗叹了一口气,两人一路先往正屋去向赵氏请安,赵氏瞧着两人的时候有些愣怔,没料到这两个竟是一同来的。   见着两人的脸色也心知她们是为什么回来的,便把这事儿先与两人解释了一遍。   两人听了之后皆是有些愣神,好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得了原因之后王云绣就更是着急想要见到徐嘉怡,不过到底顾念着规矩,先去了万安堂向苏老太太请了安以后,才同崔清两人一路从万安堂赶到了嘉禧园。   远远的瞧着徐嘉怡坐在院子里秋千架上的背影,王云绣忍不住红了红眼眶。   这才多久没见,一一竟是已经消瘦成这样了。只是苍天作证,徐嘉怡之所以瘦了并不是因为婚事,而是因为先前伤寒病了的原因。   秋千架搭在嘉禧园的墙角边上,正是背对着院门口的,所以王云绣和崔清两人过来时,徐嘉怡并不能第一时间发现。   听见院外有声响刚一回头就见王云绣和崔清两人回来了,徐嘉怡面上一喜,径直从秋千架上起身朝两人走了过来。   王云绣扶着崔清的左侧,徐嘉怡干脆就让兰雪退了下去,扶着崔清的另一侧,迎着她们二人往屋子里走,“两位表姐今儿个怎么一起回来了,这可真是稀客啊……”   “回来看看你。”王云绣伸手紧紧的回握着徐嘉怡的手,跟着她坐到了桌边,好半晌才开口说道,“还以为你会忍不住哭鼻子呢,没想到你倒是还有心情在院子里荡秋千。”   “婚事定在了四月初一,满打满算也不过只有十天的时间了。”王云绣轻轻叹了一口气,“一一,原还以为着即便我们都出阁了以后也能时常走动着,谁知道你竟是要嫁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往后你可一定要多保重才是。”   徐嘉怡看着王云绣喋喋不休的嘴,环视了一圈屋内皆是皱眉苦脸的几个姊妹,心里只觉得很窝心。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她们这些姊妹原先还会为了些小事而争吵不已,可到底是有真感情的,这会儿才得了消息就急匆匆的赶回来安慰她,可见在她们心中她的重要程度了。   尤其是崔清表姐,之前她还对她很有偏见,如今看来实在是她心胸太过狭隘了,她该向崔清表姐道歉才是。   王云绣说着话却见着徐嘉怡明显没听她说话的神色,一边将茶盏搁置在了桌上,一边伸手拉过徐嘉怡的手握在掌心,低声道,“你在想什么呢?我刚刚说的话,你可都听进去了?”   “听着呢。”徐嘉怡面上露出一抹羞愧之色,颇为赧然的点了点头应声道。她刚刚走神去了,王云绣说了什么压根儿就没记住。   微微叹了一口气,王云绣自是看出了徐嘉怡的不在状态,又将刚刚说的话再重复了一遍,“边关离京城这么远,以后要再见一面可就不像是现在这么简单了。一一,若是可以你记得同楚世子商量商量,有机会的话能不能回京来住一段时间。”   “听说安平侯府的老侯爷是个光明磊落、刚正不阿的,若是楚世子欺负你了,你可别傻傻的自个儿忍着。”   “表姐,我这是出阁呢,瞧瞧你这话说的,又不是以后都再也见不到了。”徐嘉怡一边替王云绣添了杯茶水,一边出声说道。   崔欣穿着一身缕金的挑线纱裙,坐在徐嘉怡的右侧,眼睛里含着眼泪,好似一眨眼就眼泪就能掉下来似的,拉着她的手说道,“一一姐,等你嫁过去了边关,可别忘记时常写信回来。我会想你的……”   和王云绣的担忧不同,崔欣是看出来了楚长风是喜欢徐嘉怡的。   等一一姐嫁过去了他自然会一一姐好,所以对于这婚事倒也没觉得难以接受。唯一让她觉得难以接受的是以后很难再能见到徐嘉怡了。   “嗯,我省得的。”徐嘉怡点了点头,偏头看了一眼安安静静坐在一旁聆听的崔清,“崔清表姐,你这般坐着累不累,不如去软塌上躺着,应当要舒服些。”   “也好。”崔清点了点头,这么坐着的确是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遂让兰雪扶着自个儿躺在了软榻上,这才看向徐嘉怡道,“其实我们也不必将这事儿想的这么坏,事情并不算是多糟糕。一一妹妹除了嫁的远了些,其他方面都是不差的。”   王云绣闻言想了想,突然发现崔清其实说得没错。   她这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皇上突然赐婚一一定然是心里不高兴。可仔细一想这婚事其实也并没有多糟糕。   论身份背景,安平侯府乃是世家大族,手握兵权镇守边疆。   论模样才学,楚世子生的一表人才又能文能武,年纪轻轻能力就已经令人不容小觑,未来更是前途不可限量。   若非安平侯府远在边关,这些做父亲母亲的舍不得女儿嫁得远受苦,不然肯定是要被前来说亲的媒人将门槛踏破的。   婚事已经是木已成舟,但王鸿生却是意外皇上怎的会突然提及徐嘉怡的婚事这事儿,暗中里派人去细细打听了这几日的情况,虽宫中的事情并不是那么好调查的,可也叫他找到了蛛丝马迹。   只是令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事儿竟然还跟徐明达有关系!   听闻了这个消息的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怒不可遏的就来找王鸿生了,也不顾上回他们想要找徐明达算账反而被父亲教导了一通的记忆。   王明宇更是怒气冲冲的出声,“徐明达简直不配做一一的父亲!全天下就找不出这么一个将自己亲生女儿往火坑里推的父亲!”   还有宫里面的那位淑妃娘娘,她这么做她的良心真的不会痛吗?!   哦,他险些忘了,像是这些后宫的女人压根儿就没有心,王明宇气得胸口起伏不定,暗暗在心里将徐明达和淑妃腹诽了好几遍。   要说徐明达究竟做了什么惹得王家的众人这么恼怒,其实说到底他是真没做什么。不过这世上有一句话叫做婚姻大事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徐嘉怡的母亲去世了,亲事按规矩来说自然是徐明达是最有发言权的。   而淑妃虽对宫外的事做不到百分百的了解,可也绝不是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的。   她故意没找户部尚书府的人,而是派了宫女去寻了徐明达「商讨」了一番,就这么定下了徐嘉怡的婚事。   若是日后有人追问,淑妃甚至还能以此为借口把徐明达推出来挡枪。   就算王鸿生等人看出了这一点,但不可否认他们最为气恼的还是徐明达的态度。   “难道父亲还打算袖手旁观吗?”王明远如今也是当了祖父的人了,但这会儿依旧说不上冷静。   只要一想着自家妹妹郁郁而终的这事儿就心里难受。之前他就想对付徐家,可父亲拦着非得不让他们动手,要是这回父亲还能忍,他也忍不了!   王鸿生「啪」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震得茶盏微响,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失望。   还以为这会儿王鸿生是要责骂他们冒进不理智,却没想到王鸿生却是冷声说道,“他徐明达都没将一一当做他女儿,我们也没这么个亲家!他徐明达做错了事,就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任。”   “父亲,这事儿不劳您动手,儿子来处理就好。”王明远眼睛亮了亮,当即应声接道。   他们今日过来找父亲并不是要他出手,只是想要看一看他的态度而已。   徐明达必须为他做的事情付出代价,这一次他绝对不会再心慈手软。   王明远虽不若自家父亲那般在朝堂之上有所作为,可这些年积攒的经验和人脉也不少。   当他打定主意要对付徐明达的时候,徐明达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就直接被礼部革了职位,遣散回家了。   刚开始徐明达还想用钱打点疏通关系,但却没人愿意为了他和户部尚书府作对,去接他的这笔银子。   徐明达知道自己这是被人针对了,但他想不出来是为了什么!甚至连向人打听人家都是一副缄口不提的神色。   恼怒不已的徐明达搂着银子寻了一处酒肆买醉,醉醺醺的往家走的途中却遇见了一处赌场,心下压抑不爽的徐明达被人一鼓动,直接就去了赌场。   原本只是打算玩一玩舒缓一下情绪,却没想到却是对赌真的有了瘾。   徐明达原本就自制力不好,如今又沾染上了赌瘾,没多久的时间,徐家就彻底的落败了。 第八十六章 老太太病倒   府里已经无力再养着那些奴仆,徐明达只能将他们一一遣散。   连徐家的大宅子也被徐明达变卖了,换做了一个一进的小院子,一家人紧紧凑凑的住在一起。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徐老太太以前虽只是个目不识丁的村妇,可自从儿子入仕途之后,向来是将自己当成了贵妇人,虽然对钱财把持得紧,但也是个喜欢享乐的。   这一下子就被打回了原形,心理落差太大,但也并不非完全不能接受。   至于徐家的其他人,向来花钱都是大手大脚惯了的,这么一下子得过得紧巴巴不说,连自己的珠宝首饰都被徐明达变卖了出去,哪里能受得了。   刚一开始还相信徐明达真能够翻身,可眼见着家里的钱财都快花光了也没半点起色,便天天守着徐老太太哭闹。   一会儿哭诉徐明达将他们的钱财全部都拿走了说是疏通关系,实则全是送去了赌场,如今却全部都打了水漂,还被赌场的人要账要到门上来了,这要她们日后可怎么活。   一会儿又出主意让徐明达去户部尚书府托托关系,那是他的亲岳家,岂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落魄如斯。   徐老太太抿着嘴唇不出声,若是她们再闹,便是一顿乱骂将人怼了回去。   青姨娘默不作声的坐在一旁,听到这里都忍不住嗤笑一声。   上回她本来想在徐嘉怡面前找找场子,谁知道人家压根儿就没将她放在眼里,拿了王婉婉留下的嫁妆以后,拍拍屁股就没再回来。   徐家都没养人家小姑娘,凭什么要人家小姑娘替他们去求情。   更何况这事儿只需打听一下就知道与户部尚书府脱不了关系,还去找人家帮忙,没被直接乱棍打出来都是好的。   青姨娘垂着脑袋,将眼眸里的算计掩去,心里只道了看样子这徐明达是没翻转的机会了,徐家自然也不能再留了。   这日徐明达从赌场出来回屋里以后,高声大喊着让青姨娘来伺候她,谁知唤了半晌也没见人出来。   徐老太太听见了儿子骂骂咧咧的声音,从厨房洗了手,拧眉往青姨娘的屋子走了进去,嘴里唠唠叨叨道,“没听见明达在叫你吗?天天窝在屋子里什么也不做,真当自己是大小姐了……”   话还没有说完,就看见被洗劫一空的屋子,徐老太太只觉得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下一秒伸手拍了下自己的大腿,破口大骂出声,“这个贱人!”   青姨娘的突然失踪,还带走了徐明达唯一的儿子徐瑞,这是徐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看得桌子上放了一封信,徐明达拆看一看才发现是青姨娘留的。   信上面只有短短的几行,让徐家的人不必找她,另外还告诉了徐明达,徐瑞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她会带着徐瑞去找他的亲生父亲。   徐老太太不识字自是不知道青姨娘写了些什么,她只能瞧着徐明达的脸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的,看完了信之后更是又哭又笑的说些胡话,心里也有些骇然了,生怕徐明达就这么疯了,忙出声拽了拽了他的手臂,“明达,你这是怎么了?你别吓娘啊?!”   原本还存着期望跟着徐明达的其他姨娘们在门口偷偷关注这边的情况,见此这场景,互相交换了个眼神,然而俱是回屋将自个儿偷偷藏起来的金银细软收拾了妥当,趁着这会儿徐明达他们没心思注意他们,直接就跑路了。   短短半月,徐明达就直接感受到了从云端掉落地狱的感觉。   官职没了,宅子没了,钱财也没了,甚至连从小疼到大的唯一一个儿子竟然还不是自己的!   受不了打击的徐明达直接就崩溃了,整日里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徐老太太还有着一丝期望,不过从大夫口中得到徐明达如今已经是精神错乱,需得好好养着或许还有可能恢复。当然若说得再直白点儿就是已经痴傻了,没救了。   徐家也只有一个徐老太太还愿意陪在他身边,原先留下的一点儿积蓄也全部都花光了,只能去替别人做些浆洗的活赚些钱,将将能够维持生计罢了。   当然,此乃后话了。   这厢圣旨才到了没两日,王鸿生等人散朝回来以后,便回了万安堂请安。   刚一进屋就见着屋里的赵氏和钱氏以及大儿媳海氏和刚过门没多久的闵氏脸色难看得厉害,就连一旁崔欣也是一脸的惴惴不安。   唯独没见着苏老太太。   王鸿生的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往内室瞧了一眼,心里担忧着自个儿的老妻,忙抬步走了进去。   后面的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也想跟进去,到底是想着父亲已经进去了他们还是需得等一等,遂先问了自家媳妇,“怎么了?是娘出什么事了吗?”   “老太太病了。”赵氏神情不安的朝内室看了一眼,今儿个听苏嬷嬷说老太太晕过去了的时候,她吓得心脏都骤停了一下。   收回了视线,赵氏这才继续缓缓道,“一一这会儿正在里头陪着老太太呢。”   钱氏也接话说道,“大夫说老太太这是郁结于心,心里憋了事情放不下导致的。只要老太太能想开,再用药进行调理,要不了多久自然就好了。”   这事儿的原因是什么,他们也知道。唯今只盼着老太太能早些想通,快些好起来才是。   几人正说这话,就见着徐嘉怡从内室里退了出去,朝王明远和王明宇两人福身请安。   赵氏瞧着眼角眉梢都带着疲惫的徐嘉怡,索性直接劝她先回去,“一一,你都忙了一整天了,先回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儿有你两个表嫂看着呢,再不济还有我和你二舅母在呢。”   钱氏点了点头,也想让徐嘉怡和崔欣两个小姑娘先回去。   见自家的婆母都表态了,海氏和闵氏也是柔声劝着。徐嘉怡虽然想留下来,但的确是疲倦的厉害,遂点了点头让香巧他们伺候着回嘉禧园去了。   “身子可还好?”内室里的王鸿生扶着自己老妻子的身子坐了起来,柔声问道。   “唉……人老了,不中用了。”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感叹出声说道,见着王鸿生的脸冷了下来又扬唇笑道,“我就随口一说,你何必这么对我甩脸色。”   “我没有……”   “你让他们外头的那几个都放心吧,我老婆子虽然老了,就算是为了一一,也会尽快让自己好起来的。今儿个就是意外,一时没注意起身得猛了,才晕过去了。”   王鸿生自然知道苏氏对徐嘉怡的感情有多深,见她自个儿已经想开了也不再劝,而是低声说道,“是,就算是为了一一,你也合该将身子养好才是,不然她如何能够安心出嫁。”   哄着苏氏睡着了以后,王鸿生才轻手轻脚的出了内室,见着还侯在外间的一众人压低了声音说道,“老太太睡着了,你们该忙什么忙什么去吧,一一的嫁衣和嫁妆,以及要陪嫁过去的丫鬟这些可都要尽早准备妥当。”   “是,这些儿媳已经在办了。”   王鸿生点了点头,便将众人都赶了出去。   见事情已成定局,赵氏也没有再整日忧心抱怨,而是开始默默的替徐嘉怡置办嫁妆了。   徐嘉怡是要嫁到边关去的,自然不像嫁王云绣那般一样,能够好几百抬嫁妆直接在成婚当日送去夫家。   所以嫁妆上的东西是要额外规整一番,看看哪些东西是先留在府中,哪些东西是直接跟着徐嘉怡一同上路送到边关去的。   徐嘉怡没了娘亲,亲爹又是这么不靠谱的,赵氏可没想着徐家能这么好心会准备嫁妆的,毕竟这么多年都能对自个儿女儿不闻不问的,所以这些自然都只能由她这个大舅母来筹划。   当日同赐婚圣旨下来的时候皇上还赏了好些东西给徐嘉怡做添妆的,这些不管是大件小件自然是都要带上的。   时间紧,事情多,赵氏整日里忙得团团转,幸亏还有个钱氏在一旁协助,虽是忙碌了些,但也乱中有序。   忠义将军府的陈夫人就是在这个时候登门来访的。   赵氏自是知道忠义将军府的嫡出姑娘陈萱与徐嘉怡的关系好,只是没料到陈夫人也会前来。   虽是诧异,但赵氏却是先让丫鬟将人请了进来,自个儿则是在花厅接见他们。   陈夫人领着陈萱进来之后先寒暄了一下,然后陈夫人就说起了这桩赐婚的婚事,面上有些感慨,“我是瞧着一一这姑娘极喜欢的,倒没想着让楚世子捷足先登了。”   赵氏眼皮跳了跳,自然听出了陈夫人这话的弦外之音,不过这会儿再说这些都是没用的了,遂赵氏也不接这话,反而是笑着应承了一句,“这事儿说来也是两个孩子的缘分……”   “姑娘大了都有自己的想法了,咱们这些当长辈的也只能依着她们的意思,在旁给些建议就好了。”   陈夫人闻言笑了笑,“我家萱丫头不也是,成日的跟着她爹舞刀弄枪的,半点儿都不像一个姑娘家。” 第八十七章 长公主叙话   平日里这些话她在府里也没少听自家娘亲念叨,只是当着别人面这样说,还是忍不住红了脸娇嗔了一声,“母亲。”   “瞧瞧,我这还没说什么呢,就知道撒娇了。”陈夫人含笑看了一眼颇为羞赧的陈萱,打趣儿的出声说道。   赵氏也是个开明的,更何况忠义将军府家的小子各个都是武艺不凡的,陈萱这个姑娘家学些也能强身健体,若是有个万一也能自卫,会些拳脚功夫倒也没什么不好的。所以听了陈夫人的话反而是夸了陈萱好几句。   陈萱自是羞涩的应了,陪着赵氏说了会儿话,不一会儿就开始坐立不安的时不时往门外瞟去。   赵氏自是看出了她的意思,遂道,“萱丫头在这儿坐着也是无聊,不如去嘉禧园找一一玩吧,你们两个小姑娘正巧在一处说说悄悄话。”   想到徐嘉怡再过几天就要走了,赵氏脸上的笑意也散了几分,摆了摆手有些勉强的强撑住笑意,“一一马上也要出嫁了,以后便是你们想再见面,也没这么容易了。”   闻言陈萱眼皮跳了跳,应了一声之后就恭恭敬敬的从花厅里退了出去,待到出了院门以后,就火急火燎的跑到嘉禧园去了。   只不过不巧的是她到的时候徐嘉怡并没有在屋子里,嘉禧园的丫鬟们却是知道这位姑娘同自家姑娘交好的,也是恭恭敬敬的将人迎到了屋里坐下,然后派人去万安堂寻徐嘉怡去了。   得了消息的徐嘉怡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苏老太太一听就忙将徐嘉怡「赶」回去了,让姊妹两个说话去了。   陈萱见徐嘉怡回来了,忙站起身来走到徐嘉怡的身边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握住徐嘉怡的手那一瞬间就忍不住出声说道,“你这是去哪儿了,手怎么这么凉?”   “没事,我手本来就是这么冰凉的,你又不是不住地。”徐嘉怡笑了笑,和陈萱一起挨着坐到了桌边,“你怎么过来了?”   “自然是担心你啊。我早先就想过来了,但是母亲说那时候我们不合适登门,只能等到现在才过来。”   陈萱有些无奈的皱了皱眉,问起了困扰了自己好几天的问题,“你真要嫁给那个楚长风?”   徐嘉怡知道陈萱是一个心直口快,心思单纯的人。向来不喜欢咬文嚼字,一句话能说完的事非得含含糊糊的说上好几句。所以面对她时,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往的。   “这婚事也没什么不好的,在外人看来,我能嫁给楚世子是走了多大的狗屎运呢。”   徐嘉怡眨了眨眼睛,打趣儿的说道,“再说圣旨都已经下了,难不成我还要抗旨不尊不成?”   “不能……”原本还气鼓鼓的陈萱听了这话以后,嘴唇蠕动了好半晌,最后才泄气的撇了撇嘴,嘟囔道,“人家成婚都是三媒六聘,怎的到你这儿就啥也没有了……”   看着陈萱一脸愤懑的神情,徐嘉怡心中不由得一暖,拉着她的手笑道,“可其他人有皇上赐婚的圣旨吗?这可是独一份儿的,只有公主和郡主才能享受的待遇呢。”   “那倒也是……”   “对了,你可有什么难处是我能帮上忙的。”   “说到这个那倒是真有一件。”徐嘉怡想了想,若是说没有那定是让陈萱不高兴的,遂就想了个困扰了她的难题出来凑数,“我从没去过边关也不知道那边是个什么情况,需要带些什么东西过去也不清楚。你们将军府的人倒是常往那边去的,对这个应该是了解的,能不能请您给列一个单子出来。”   陈萱就喜欢徐嘉怡的这个性子,听完了徐嘉怡说的话之后,略想了想便出声说道,“你放心吧,这事儿包在我身上,过两日……不,明日我就将东西给你送过来。”   “不是要让你送东西,只是让你帮忙列个单子……”徐嘉怡一听骇了一跳,忙纠正道。   谁知陈萱却是摆了摆手,“这有什么,你对这些东西又不了解,我到时候给你送过来你只管带着就行了。”   “不行,时间紧急,我这会儿就先回去规整规整,明儿就送过来。”   说着,陈萱也没了再坐下去的心思,派人去跟陈夫人说了一声以后,自个儿就先回了忠义将军府去了,留下了在一旁劝说无用一脸无奈的徐嘉怡。   见自家闺女儿都已经走了,陈夫人干脆也起身告辞离开了。   陈萱他们没走多久,徐嘉怡就收到了长公主府递过来的帖子,邀她翌日去长公主一趟。   以往长公主也时常给她下帖子,所以徐嘉怡也没觉得诧异,翌日收拾妥当以后就乘马车到了公主府。   徐嘉怡到的时候就见着长公主正站在石桥上喂鱼,鱼食刚进水里就有不少的鱼儿游过来抢食,激起一阵阵水花。长公主似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不时的和身边的婢女说着话。   领着她过来的婢女微微侧了侧身子低声道了一句“请姑娘在这处稍等等,奴婢先去向长公主通禀一声。”   “有劳了。”徐嘉怡略略颔首,诚恳的出声,然后就见着婢女还了一礼之后移步往长公主身边去了。   徐嘉怡站在石桥边上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婢女行礼之后能看到长公主往她怎看了一眼。   徐嘉怡本想等着长公主召她过去的,谁知长公主却是将手中的鱼食递给了身后的婢女,自个儿往她这边走来了。   眼看着长公主走近,徐嘉怡忙福了福身子,恭敬的行礼出声,“给长公主请安。”   “你也来了这么多回了,怎么还这般见外。”徐嘉怡还未屈膝下去,就已经被长公主给了扶了起来,闻言笑了笑说道,“礼多人不怪。”   “今日叫你来也没别旁的事,就是听说皇上给你赐婚了,想着以后就不能常见了,便叫你过来想告诉你一声,以后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了,只要本宫能帮的,都可以来找本宫。”   “多谢长公主。”徐嘉怡知晓长公主的性子,遂也没有说些客套的场面话,只真诚的冲她道了谢。不管长公主会不会真的帮她,有这句话就够了。   “其实皇上想要给你赐婚的那日,本宫也在御书房。”长公主拉着徐嘉怡的手一路从石桥上走回了花厅里,坐到主座上以后略略抬了抬手示意徐嘉怡也坐下,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花厅里有丫鬟前来上茶点,还有一个丫鬟搬了一个绣墩放在长公主的身边,徐嘉怡道了一声谢,只侧坐了三分之一在绣墩上,然后才看向长公主。   长公主看似严厉,实际上最为和善不过了。   若是在什么宴会上见了,只要你素日里恪守本分,有什么该提点的她都会提点,最好相与不过了。   当然若是肖雪儿那般行事的,长公主向来都是不喜与他们接触,选择无视的。而这无视,恰恰也是对那种自视清高的人最深的报复。   这一点,徐嘉怡或许是继承了长公主的性子。   见徐嘉怡有些怔忡,长公主眼眸闪了闪,“你可是怪我没替你说话?”   “民女不敢。”听见长公主的声音徐嘉怡这才回过了神来,忙解释道,“民女只是有些意外长公主会将此事告诉民女……”   毕竟如果长公主自个儿不将此事说出来,旁人是查不出来的。   徐嘉怡顿了顿,敛了神色一脸严肃的出声,“皇上想要给民女赐婚,这是民女的福气。长公主能将此事坦诚的告诉民女,就已经是民女的格外偏爱了,民女感谢长公主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长公主呢?”   “你既已想通了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长公主点了点头,拉着徐嘉怡手轻拍了一下,“你既要嫁去安平侯府,旁的本宫也帮不上什么忙,但可以与你说道说道安平侯府的事情。”   长公主将自己知晓的安平侯府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   安平侯府的楚老太爷当初是跟在先皇身边一起南征北战的。   可以说先皇在世时能够国泰民安,甚至隐隐能压制邻国,楚老太爷功不可没。   后来先皇回了燕京城一心搞政治后,楚老太爷就主动请缨去镇守边关去了。   先皇也特意封了一个安平侯的封号给楚老太爷,亲自送了他出城。   先皇去世以后,如今的皇帝对安平侯府也是极其倚重的。只是很可惜的是楚老太爷膝下之后楚长风这么一个孩子,还是个随时都有可能上那刀剑无眼的战场的,若是有个万一,那楚家也就断了香火了。   虽然长公主讲得很细琐,但徐嘉怡听得很认真。   因为她知道,长公主愿意与她说这样子掏心窝子的话是一个长辈对晚辈的关爱,是对她的疼爱和喜欢,或许更多的是因为愧疚。   每当长公主觉得口干舌燥的时候,徐嘉怡就适时的递过去一杯茶,长公主轻抿两口润润嗓子以后就继续讲解。   等到长公主说完了以后,已经差不多快一个时辰过去了。不仅徐嘉怡听得大脑发胀有些模模糊糊的,就连长公主也说得有些疲倦了。 第八十八章 待嫁   瞥见长公主疲倦的直捏眉心,徐嘉怡见状,起身向长公主道了谢以后又说了几句之后,就告辞离开了。   罗嬷嬷亲自将徐嘉怡送到了院门口,目送她走远了以后才转身回了长公主身边伺候。   长公主瞧着她进来,喝了两口水润了润嗓子,这才一边搁下茶盏,一边出声问道,“嬷嬷,本宫今日是不是话有些多了?”   她这会儿是有些懊恼刚刚说了太多话的,但不知为何瞧着徐嘉怡那双水雾似的眼睛盯着自己瞧的是就忍不住心软,想要多说一些,待到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讲了太多话,其中还有很多话是不适合她这个长公主身份该说的。   罗嬷嬷伺候长公主也有大半辈子了,自然对长公主的心思也能揣测几分,观她的神情和刚刚的情况结合起来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了,遂直接出言劝道,“公主您放心吧,徐姑娘瞧着就是个心思通透的姑娘。”   罗嬷嬷的话并没有说完,但长公主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既是个通透的姑娘,那自然知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能说的,便是她今日真说了什么不妥当的话,徐嘉怡也自然不敢传出去的。   这一点她自然也是知晓的,若非如此,即便是再忍不住,也绝不会在她面前说那么多。   不过令长公主意外的是另一件事儿,略挑了挑眉有些诧异,“没想到嬷嬷对她的评价这么高。”   “什么评价,长公主就会取笑奴婢,不过是我这个老婆子的拙见罢了。”   罗嬷嬷思索了一下,见长公主应声笑了笑之后,脸上的神色依旧有些不好看,这才斟酌着出声回道,“奴婢虽然没和徐姑娘说过几句话,但奴婢却见过徐姑娘许多回了,她的品性奴婢瞧着是不差的。更何况安平侯府的那位老太爷都是纯善容易相处的,就算是去了边关也不见得就会受委屈,公主您别太自责了。”   罗嬷嬷口中只说了安平侯府的老太爷,却只字未提楚老太太,并非是忘了,实则是楚老太太那个性子,她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一句是个好相处的。   “你看人眼光向来都毒辣,从没有看走眼的时候,能合你眼缘的倒是没几个。”长公主笑道。   要知道罗嬷嬷最是严厉,便是连郡主小时候见了她都规规矩矩的不敢放肆,若是得了罗嬷嬷的一句夸奖能高兴一整天。   没想到今日还能从她嘴里听到对其他姑娘的夸赞。长公主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罢了,嬷嬷,你拿了钥匙去开了库房,从里面挑两件合适的给徐嘉怡送过去吧。”   嫁妆上有赵氏和钱氏他们在整理,徐嘉怡自然是可以偷这个懒的,不过出嫁前要绣的枕套手帕这些物什,却是不能假手他人的,只能由徐嘉怡自己紧赶慢赶的加紧做了,少不得要让香巧他们在旁边帮衬着穿针引线之类的。   香巧和翠云、元香他们几个这段日子也是吃吃不好、睡睡不好,整天愁眉苦脸的替徐嘉怡担忧,甚至有时候站在徐嘉怡身后,看着看着徐嘉怡就忍不住红了眼眶,暗暗抹泪,却又总在徐嘉怡看过去的瞬间将脸上的神情掩藏起来,扯出一抹笑意来。   遇上这样几个丫鬟,徐嘉怡也是哭笑不得。   说实话,她对于这一场亲事是没有丝毫把握的,尤其是「边关」这样的字眼,她从来都只是听说,没想到自己还有一天也会去那里。   但她本身也不是很喜欢燕京城里的世家大族之间的行事做派,不知道去了边关之后是不是会更好一些?   要出嫁的前三天,徐嘉怡也已经将思绪整理得极为平静了。   由于时间紧急,锦被和枕套这些徐嘉怡也只能先做好一整套出来就是了,即便如此也是在香巧和翠云、元香他们几个人的帮衬下才赶出来的,只有那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全是徐嘉怡一针一线亲手绣的。   幸亏崔欣也是个心灵手巧的,每日都过来陪着徐嘉怡,在旁替徐嘉怡绣些手帕,再加上以前徐嘉怡无事时做的一些手帕,嫁妆上的数量应该是够了。   否则徐嘉怡觉得就算自个儿这十天都不睡都做不完这些东西。   将最后一个的绣枕枕套绣好以后,徐嘉怡拿起来对着光看了一眼,见没什么遗漏或者还需要修改的地方,收了针以后将多余的线头剪掉,一边伸手摸了摸绣好的花样,一边出声让香巧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叫过来,她有一些话要交代。   崔欣自然是知道徐嘉怡想要说些什么,遂也不好意思再留下来,起身说了声明日再过来就带着丫鬟回去了。徐嘉怡也不好留她,便让元香送了崔欣出院子。   不多时,嘉禧园里的丫鬟婆子都已经集中在了院子里,站在下首的奴仆们交头接耳的小声说着什么,一边不着痕迹的打量着徐嘉怡的神色,揣测着徐嘉怡等会儿会说些什么。   嘉禧园虽不大,上上下下的丫鬟婆子加起来也有二三十个。   除了经常在她身边贴身伺候的翠云和元香之外,其他人她并没有过多的接触。   徐嘉怡抿着嘴唇不发一语的抬眸扫视了一圈众人,被视线扫过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各个都低眉顺耳的站在下首,没人敢再喧哗。   见安静了下来,徐嘉怡这才提声说道,“你们都是打小伺候我长大的,也知道我过几日就会嫁到边关去了。此行前路漫漫,难有归期。你们若是不想跟着我去的,我也不勉强你们,我会去和大舅母说明让你们留在府里,去其他院子里伺候。”   “当日,若是你们有其他想法的,想要拿回卖身契出府去的,也尽管说,你们也尽心尽力伺候了我这么久,我也不会为难你们,自然会替你们打算。”   徐嘉怡清脆的声音仿若说到了每个人的心里,众人皆是睁大了眼眸不敢置信的看着徐嘉怡,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   他们当中有不少人都是家生子,签了死契的,如今竟也愿意放他们出府?!   她们原以为姑娘走了就算会带些陪嫁丫鬟,可嘉禧园里仆妇众多,也总有人是不能跟着一起陪嫁的。   被留下来的人若是运气好的能分派到其他房里去做事,运气不好的便被卖给牙婆子了,所以这段时间都是惴惴不安的将事情做得尽量不出错,生怕被人逮到错处就被发卖出去了,没想到姑娘竟然愿意放她们出府。   徐嘉怡的话音刚落,就听得香巧眼眶微红,喑哑着嗓音出声说道,“姑娘,奴婢愿意跟您一起去边关。姑娘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   “奴婢也是。”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也赶紧表态。   他们几个人的忠心徐嘉怡是知道的,对他们的决定一点儿也不意外,勾了勾唇角冲她们笑了笑,又将视线落到了剩下一堆丫鬟婆子身上。   见下面的丫鬟婆子们皆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的模样,徐嘉怡也不多说,又补了一句道,“不必急着现在就做决定,今儿个你们可以好好想一想,有什么想法的和香巧姐姐说一声就行了。”   说完了这一句话以后,徐嘉怡就让翠云和元香两人扶着进内室了,怕自己在那里坐着这些人反而放不开。   徐嘉怡一走,就有不少人围到了香巧的身边,“香巧姐姐,姑娘真愿意放我们出府吗?还愿意将卖身契还给我们?”   “自然是真的,姑娘刚刚怎么说的难道你们没听见?”香巧点了点头应声,将自己怀里的匣子打了开来,露出了里面一叠的卖身契,“你们若是有想要走的,便来我这里说一声,拿了卖身契再去管家那边领了月钱就可以出府了。”   嘉禧园里丫鬟的卖身契赵氏没留在自己手里,早就交给了徐嘉怡保管,毕竟是徐嘉怡院子里的丫鬟,得让这些奴仆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才是。   不仅是嘉禧园,其他各院子里也都是这样的。所以当香巧拿出了他们的卖身契的时候,众人都没有觉着惊讶。   一群人中,有人畏畏缩缩的皱眉想了一会儿,去了香巧那边领了卖身契之后在院子里冲徐嘉怡磕了三个响头,算是全了主仆情分以后,才相互哭着搀扶出了嘉禧园;   也有一部分人则是看了一眼被人围着的香巧,默默的扭头就转身离开回了自己原有的岗位上做事,虽未明言,但其选择不言而喻。   当这群决定要走的人拿着卖身契找到管家时,管家还有些没反应过神来。   问了他们的具体情况才明白了几分,便先让他们稍等片刻,他去禀报一声给大夫人。   得了这话的众人皆是一脸惶恐不安,这事儿是姑娘私下自己做的决定,若是大夫人不肯放他们走怎么办?   这些人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以为自己走不了了,不由得有些心慌。   管家一脸焦急的求见了赵氏之后,直接将徐嘉怡的决定告诉了赵氏,并表示现在丫鬟都在外间等着呢,要赵氏给个主意儿。   赵氏听完了前因后果之后,非但没有觉得焦急反而是笑出了声,直接说道,“就按姑娘说的办吧。”   “大夫人……”管家还想继续说什么却被赵氏摆了摆手打断,只能应了一声退了出去,瞥见外间双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自己的一众人,出声说道,“你们跟我过来把这个月的月钱先领了,然后就出府去吧。”   得了这话,众人那个七上八下的心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第八十九章 备嫁添妆   翠云和元香两人的眼眶都还是红红的,守在徐嘉怡的身后,同她一起透过窗户看向外间的众人。   见着有十来个都去香巧那边拿了卖身契要走的,元香恨的咬得牙都快碎了,低声暗骂了一句,“这些忘恩负义的!”   说完了以后又抬眸看了一眼徐嘉怡的脸色,见她并没有丝毫不悦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怕外间那些人影响了徐嘉怡的心情,元香尝试转移话题道,“姑娘,您也累了一天了,我替您捏捏肩吧?”   “嗯。”徐嘉怡收回了视线,轻应了一声。软绵绵的躺在椅子上,身子在元香的按摩下渐渐放松下来,心里却是记着元香刚刚说的那话的,“她们既愿意走,让他们走了也好,强留下来也不一定都是好的。”   “可若是她们都走了,谁来伺候姑娘您。”   徐嘉怡勾了勾唇角笑道,“那我若赶你走,你会走吗?”   “姑娘……”元香一听这话瞬间就心慌了,也顾不得去管外间那些要走的人了,一脸惴惴不安的瞧着徐嘉怡的神色,见她微勾的唇角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姑娘,奴婢是说了的,您去哪儿奴婢就跟着去哪儿的,您可别想着将我给丢下了。”   “这不就是了,想走都走了,留下来的也能一心一意的。再说陪嫁丫鬟我也就只想带你们几个去,何必耽搁了人家。”   元香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见翠云朝自己略略摇了摇头暗示,又将话都咽了回去。   徐嘉怡要出嫁的前一日,苏老太太派苏嬷嬷过来将徐嘉怡请到了万安堂。   “外祖母这里还有一些衣裳首饰,还有西街上的几个铺子,今天也都交给你了。”   苏老太太说着,就让苏嬷嬷将东西拿了出来,“这些铺子你卖了再去边关那边买些新的也行,若是信我老太婆子让我帮着你照看也行,看你的意思。”   一众丫鬟婆子抬了好几大笨重的箱子从外间走了进来,放下后才将箱子给打开了,露出了里面装着的东西来。   其中三箱放着的是布料和崭新的一件件衣裳,布料都是上好的蜀锦或者苏绣。剩余了一个箱子则是放了各种步摇、珠钗头面首饰等。   徐嘉怡见着这些东西,眼圈不由得就红了,直接跪倒了在苏老太太的面前,苏老太太一惊忙要将人扶起来,却被徐嘉怡避开了。   徐嘉怡跪倒在地,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朝苏老太太规规矩矩、慎慎重重的磕了一个响头。   苏老太太眼睛里也噙着泪,忙用绣帕抹了去,又叫苏嬷嬷将人扶起来。   握着苏老太太有些颤抖的手,徐嘉怡哽咽着出声说道,“外祖母,孙女儿不孝,以后便不能在身边伺候着您了。”   “什么孝不孝的,是外祖母对不起你。”苏老太太强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拍了拍徐嘉怡的手扯出一抹笑意笑道,“明儿个你就要出嫁了,可不能哭的,仔细眼睛哭肿了就不漂亮啦。”   闻言徐嘉怡的眼泪更是簌簌往下掉,好半晌都没止住。   苏嬷嬷见状早就将屋子里的丫鬟都赶出去了,自个儿也守在了门口,让里面的两人能够好好说一说话。   屋子里的祖孙两人抱在一起哭了好半晌才止住了眼泪,苏嬷嬷听着声音亲自端了盆水进去给两个主子净了脸以后才又退下了。   “遇事了千万不要急着出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凡事能忍则忍,能让则让,但也不能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忍着让着,不动则已,若动便要一招制敌。你是我们尚书府的姑娘,又是安平侯府的世子夫人,想来在边关那地方也没人敢欺负了你去。”   “出嫁以后就不再是姑娘了,凡事都得三思而后行,切不可鲁莽行事。”苏老太太一声一声的叮嘱出声,也不嫌烦,“户部尚书府永远都是你的家,若是那楚世子待你不好,你只管带着香巧她们几个回尚书府来,外祖母给你做主。”   这以后,她怕是想要再见一面自己外孙女儿都难了。虽不至于是这辈子的最后一次见面,只怕也差不多了。   说着说着,祖孙两人又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徐嘉怡真正离京这日,长公主也来了。   户部尚书府的众人得了消息以后,纷纷赶到了前门上来迎接。   长公主也没有摆架子,与众人见礼以后就到了徐嘉怡的闺阁里来。   徐嘉怡本来也是要去前门迎接的,可今儿个她是新娘子自是不好乱跑的,只能在嘉禧园里候着,若是长公主过来了也能第一时间请安。   果不其然,没等一会儿就见着了长公主过来了,徐嘉怡盈盈一拜,“给长公主请安。”   知晓今日的时间紧急,长公主也没有耽搁时间,一进来就先夸赞了徐嘉怡一番。   “此去一别,约摸着以后再难相见了,别的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就送你八个字。”   长公主看着一袭嫁衣的徐嘉怡,有些恍神,不自觉的就想到了自己女儿出嫁那日的场景,满脸怀念之色。   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才看向徐嘉怡缓缓说道,“这八个字便是「多看,多听,多学,少说」。”   这是她这么多年悟出来的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是她能够获得皇上宠爱的生存守则。这八个字说起来容易,可便是连她能做到了却不过十之一二。   “多谢长公主教诲,一一谨记在心。”   虽然出嫁的日子极赶,但尚书府都竭力给了徐嘉怡最好的。   除了宫中皇上特意赏下来的东西之外,尚书府的众人都纷纷慷慨解囊送了不少好东西,多到让徐嘉怡咂舌不已。   由于徐嘉怡嫁的远,所以嫁妆上众人都尽力挑了轻便容易携带的,苏老太太除了上回给她的那些首饰铺子做添妆之外,还格外给她塞了两万两的银票。   这些钱几乎是苏老太太大半辈子的存下来积蓄,此时却全都给了徐嘉怡。   这事儿被其他人知晓了以后,都对徐嘉怡艳羡不已,虽说母亲早逝,又有那么个不靠谱的爹,可到底还有一个好外家,有一个好外祖母护着。   尽管如此,苏老太太却依旧觉得自己给的不够,生怕徐嘉怡受了委屈。   听闻王云绣出嫁时苏老太太虽也是贴补了体己钱的,但数量绝没有徐嘉怡这么多。   旁人原以为赵氏和王云绣一定会不高兴,等着看笑话的,谁知道这两人非但没有不高兴,反而还忙上忙下的替徐嘉怡筹备婚事和嫁妆。   赵氏和钱氏两人都是将徐嘉怡当做亲生女儿疼爱的,给徐嘉怡的嫁妆也是自徐嘉怡小时候就开始准备了的。   如今添妆的物什也都是从自个儿的嫁妆里选了最好的拿出来,另外还私下里偷偷一人给了她塞了五千两的银票。   徐嘉怡见状忙将银票又推了回去,连连表示她已经得了很多照顾了,这钱自己不能收。   外祖父虽是管着国库的,可那些银子也不是他们户部尚书府的。   甚至因着这个职位,银钱方面反而更是要注重几分,免得一不小心就得了个贪污的罪名。   再加上府中有三位爷都在朝为官,平日里要花银子打点的地方多着呢,就外祖父和舅舅们的那点俸禄,连维持府里的日常开销的都不够,更别提京中各府什么洗三宴、生辰宴、婚丧嫁娶这些设宴时要送的人情礼金了。   徐嘉怡近一年都跟着赵氏在学管家的事儿,对于府里的情况也是清楚的。   尚书府的开销大多都是靠着家里的铺子和庄子赚的钱。虽说外祖父和舅舅们得皇上信赖,时常也会得些宫中的赏赐。但那些宫里面的赏赐不仅不能变卖,反而还得精心的安置着。   虽然舅舅和舅母疼她,可她也不能真不懂事。若说外祖母给她的那些银子是从她私库里拿的她收着是为了宽慰老太太的心,以后寻了机会她也是都会还回去的。   可赵氏和钱氏给的这些钱,徐嘉怡可以肯定定然是两位舅母从自个儿的嫁妆里贴补了不少在里面的。   “给你的你就拿着,就没见还有人嫌钱多的。”赵氏和钱氏两人见徐嘉怡不肯收自己的钱,脸色瞬间冷了下来,干脆将银票递给了一旁的香巧,嘱咐她好生替姑娘将银票收起来。   香巧不敢去接,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徐嘉怡,赵氏见状直接塞进了香巧的怀里。   香巧拿着怀里的钱退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极了。   钱氏拉着徐嘉怡的手出声说道,“府里的几个哥儿也都是有出息的,不管他们是想要前程还是钱财,他们要就需得自个儿挣去,我将他们养大就差不多行了,难不成什么事都还要我这个做母亲的来给他们在前头顶着不成?!”   “你是姑娘家,自然是应该娇养着的,当初你云绣表姐出嫁时,二舅母也是给了的。一一,你听二舅母一句话,这些银子你就先收着。   若是你真有心,以后手头有闲钱了愿意拿些钱来孝敬舅母的就给,可这些银子是舅母的心意,你是一定要收下的。” 第九十章 没有新郎官的婚礼   至于两位表嫂添妆虽都是选的不出挑的,却也是额外给了她一千两的银子,当然不仅是她们的心意,也是代表她的表哥给的。徐嘉怡自是不好意思不收,只能接了再诚恳的道谢。   除此之外,崔清人虽没回来,也派丫鬟兰雪送来了两百两银子。   徐嘉怡本不想收的,崔清在嘉庆伯府的日子不好过,这两百两不知道虽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弄来的,但肯定都来之不易。   但想着骄傲如崔清,定然是不想让自己看轻她的,只能先收下了,不过又借着回礼的名头送了其他贵重的东西回去。   崔欣年纪还小又没有其他能够赚钱的地方,就连赵氏交给她打理的铺子,她也是将收入一分不少的交给了赵氏。   赵氏虽有意让她都留着,但崔欣自个儿心里门清,这些钱她是万万不能要的。崔欣坚持赵氏自然不好再硬塞了。   所以崔欣送的添妆同当初给王云绣的时候也差不多,除了自己亲手做的手帕和衣裳之外,还有一根金钗。   本来崔欣心里还担心徐嘉怡会不高兴有些惴惴不安,谁知道却被徐嘉怡欢天喜地的将她迎了进去说话,崔欣的心瞬间就安定了下来。   也是,一一姐是什么样的人她还不清楚吗?   崔欣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刚刚狭隘的想法而感到羞愧。   王云绣是在出嫁这日一早才赶回来的,问了赵氏家里人送的礼金是多少,听闻崔清也送了两百两以后,便想着姊妹都送一样的数,自个儿也从私房钱里拿了两百两出来。   “你就拿着吧,你到那边去了什么也不知道,要花钱的地方多着呢。”王云绣硬将银票塞进了徐嘉怡的手里,“怎的,你这是看不起你表姐,觉得你表姐连这点儿钱都拿不出来了?!”   徐嘉怡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还能因为出嫁的添妆而攒了这么大一笔银子。   看着匣子里整整齐齐叠放了一下子的银票,徐嘉怡就觉得烫手得厉害。   前前后后收的钱算起来,也是快四万两银票了。这些钱若是拿给那些百姓们花销,够让她们几辈子吃喝不愁了。   所以说,徐嘉怡养成了这么一副有些病娇的性格,完全是因为尚书府里的人都愿意宠着她。而那敏感的性子,完全是与她自身的经历有过。   徐嘉怡只觉得眼皮跳了跳,出声说道,“香巧姐姐,这些银票拿一千两银票出来预备着在路上的花费,剩下的银票多分几个地方放。”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狡兔三窟她还是懂的。   这边刚处理好银票的事儿,外间翠云就进来了,“姑娘,陈姑娘送的那些东西,可都要一并带去边关?”   听到这话,刚刚松了一口气的徐嘉怡只觉得头又疼起来了。   她也不知道那些东西陈萱是从哪儿收罗过来的,什么冻疮膏,护手霜,匕首,痒痒粉之类的,各种各样堆了好大一箱子。   徐嘉怡叹了一口气,想了想道,“带着吧……”   盖上红盖头以后,徐嘉怡最后是由大表哥王凌亲自背着送上花轿的。   虽然视线被盖头阻拦了大半,但徐嘉怡还是眼尖的从缝隙中看到王凌的眼睛红了,心下也忍不住难受的红了眼眶,早已经忘记了喜婆当时的交代,眼泪无声的从眼角大颗大颗的滑落,将妆容都晕染花了。   尚书府里的几个女人们都是哭得眼泪汪汪,爷们也是红着眼眶瞧着徐嘉怡一袭嫁衣上了花轿,然后被轿夫抬着在一阵阵喇叭铜锣声中渐行渐远。   待出了城门以后,徐嘉怡便让轿夫先找个驿站稍作歇息,一来需要将妆花了的脸重新补妆,二来换了一身轻便的百褶如意月裙,这才转乘了马车。   香巧和翠云、元香三个也一同跟着坐在了马车里伺候徐嘉怡,瞧着有些倦意的徐嘉怡,香巧掀了马车门帘往外头低声吩咐了一句「马车行得慢些,别颠着了姑娘」之后才又回了马车里,看向徐嘉怡道,“姑娘,您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吧,这么一大上午应该也累了。”   “嗯,你们也小憩一会儿吧。”徐嘉怡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没走之前徐嘉怡倒是想过这一路上可能不太好过,毕竟几乎要一个多月都在马车上,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但是想着马车里已经提前铺好了上等的厚褥子免得磕人,坐起来也能舒服些。   可这天儿已经是四月了,越往后走天气越炎热,坐在这厚厚褥子上面犹如坐在了火炉边,热的人心里烦躁。   徐嘉怡的日子并不好过,虽是已经准备妥当了,也仍然有诸多不便。   虽然走的都是官道,车夫也已经尽量行的稳当了,仍然抵不住路上的颠簸。   这一个月以来徐嘉怡几乎每日都被颠得七荤八素,身子骨都快要散架了。   刚开始时候徐嘉怡还能偶尔在马车里喝喝茶看看书,闷得慌了便拿了元香和翠云两个打笑两句,日子过得倒也欢快。   可越往后便越觉得身子不舒服,连抬手的力气也没有了,只能有气无力的躺在马车里休整,心里祈祷着这马车的生涯尽快结束。   不仅是徐嘉怡,连香巧他们几个也是一样,整个人都蔫蔫的。   幸亏姑娘体贴她们让他们一路上都坐在马车里,否则这么一路下来,她们小命儿都快没了。   马车一路到了边关的常州的一处驿站才停了下来,今儿个他们便要在这里稍作调息,等明日直接从这驿站出嫁。   徐嘉怡他们早先就派了人在前头去报信,说了她们大概抵达的时间,所以她们还没到,安平侯府也早就已经有人在这处驿站候着了。   见着了徐嘉怡她们抵达皆是围了上来行礼问安,再说几句「辛苦了」之类的场面话。   常田便是这次来接待徐嘉怡的领事人,也是安平侯府的管家,奉了楚老太爷的命令亲自等在这里的。   打发了身后带过来的府兵去帮忙将世子夫人的嫁妆抬进驿站中,自个儿则是去了徐嘉怡下榻的房门外候着,等着未来的世子夫人召见。   虽说是未来的世子夫人,可这夫人是皇上赐婚的,早叫晚叫都一样,见府兵们叫「世子夫人」徐嘉怡没有阻止,常田也就「世子夫人」的唤上了。   香巧伺候着徐嘉怡梳洗了一番,又重新上妆了之后,才将常田迎了进去。   常田进了内室以后秉承着非礼勿视的习惯,埋头先向徐嘉怡请安,自我介绍了一番之后,才说出了自己要来求见的原因,“世子不在常州。”   这一路上徐嘉怡设想过无数次个问题,也想过再见到楚长风的时候会是什么情况,他会不会不愿意娶自己?   看到自己来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的?安平侯府的人都好相处吗,会不会为难她?   只是没有想到,楚长风根本没在府里,甚至都没在常州。   知晓这个消息的那一瞬间,徐嘉怡说不清楚自己心里是欢喜还是失望的。   楚长风不在常州,就意味着明日他也无法来接亲了。不过下一秒她就忽然想到,自己会不会是唯一一个成亲当日连新郎官都没有的新娘子?!   这事儿若是让外祖母知道了,还指不定怎么心疼她呢。   想到外祖母,徐嘉怡的心情瞬间就低落了下来。她有些想念外祖母他们了。   这还是自她小时候被接回尚书府养着以后,第一次离开他们这么久,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香巧站在徐嘉怡的身后,见徐嘉怡好半晌都没有回答有些疑惑,难不成姑娘是故意想要给安平侯府的人一个下马威?   她可看得清楚,对面来报信的管家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看着就尴尬得厉害。   这样可不好,姑娘都还没进门就这样得罪了管家自是不好,遂暗中给徐嘉怡使了一个眼神,提醒她该见好就收了,别将事情弄得太僵了,以后在安平侯府也不好行事。   只是徐嘉怡完全在走神,压根儿就没接收到香巧的信号。幸亏站在一旁的翠云看见了,伸手扯了扯徐嘉怡的衣袖小声唤了一声,“姑娘,常管家还等着您回话呢。”   听见翠云的声音,徐嘉怡才回过神来,有些懵然的看了一眼常管家,一瞬间脑海里就回想起了他们刚刚在说什么了,充满歉意的朝常田笑了笑,又问了一句,“那不知明日安平侯府是派谁来接亲?”   “回世子夫人,老太爷吩咐了,让老奴护送您回安平侯府。”   常田垂眸恭敬的回答道,自是也看出了徐嘉怡并非有意为难自己,所以态度也比较好。   若是有特殊情况新郎官不能到场的,也会由新郎官的兄弟做代表来接亲。   但想着安平侯府就楚长风这么一个独苗苗,自然也没有其他兄弟来替他接亲了,总不能让楚老太爷这个做父亲的来替他接亲吧?   所以常田的这个回答,也在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徐嘉怡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表叔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常田虽是知晓徐嘉怡和楚长风之间还有一层表叔侄的关系在里面,可骤然听到徐嘉怡唤「表叔」也还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第九十一章 嫁进安平侯府   “小的不知。”常田垂眸应道。   徐嘉怡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愿意告诉她。不过他既说不知道,那她也不想再追问了,只轻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   “老太爷身子不好需要静养,受不得吵闹。所以到时候喜宴是摆在安平侯府前院的,希望世子夫人能理解。”   常田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徐嘉怡的脸色,见她并不没有不悦心里却是对她多了几分喜欢,顿了顿又道,“世子不在府里,所以喜宴上的其他礼节也是一切从简。”   徐嘉怡轻轻点了点头,“有劳常管家特意来告知。”   送走常管家的时候,香巧还特意塞了一个鼓鼓的荷包给常管家。常管家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香巧,倒也没有推迟就收下了。   香巧转身回了房间以后发现徐嘉怡还坐在位置上发愣,打发元香和翠云两个丫头去铺床以后,香巧走到徐嘉怡的身边小声说道,“委屈姑娘了……”   “没什么好委屈的。”徐嘉怡略摇了摇头,“安平侯府的态度摆得这么好,不会故意拿这事儿来给我们下脸子,表叔应当是真不在府里。”   虽然传进燕京城里的都是捷报,但越靠近常州,徐嘉怡就越能感受到这座城市的肃穆感。   这里的人不如燕京城那般奢靡享受,但其繁荣昌盛的景象却是不输给燕京城的,完全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荒凉。   当然,这一切的功劳都要归功于楚长风。   楚长风既不在常州,那定是又忙着做什么正事去了,总不能是躲着不肯见她吧?!   “可……”香巧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就见着徐嘉怡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我有些累了,今儿个让大家都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的忙呢。”   香巧点了点头应了下来,伺候着徐嘉怡睡下以后,这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间。   翌日天还没亮,徐嘉怡就被喜婆以及香巧他们几个从床上拖起来了,换上了出燕京城时的那套大红色的嫁衣,打着呵欠坐在床榻上等着吉时到,安平侯府那边的人来迎亲。   昨儿个已经说好了今日楚长风不会来,所以没见着新郎官众人心里都没觉得奇怪。   不多时时间就差不多了,徐嘉怡头上覆上了红盖头,只能低头从红盖头的下方看清脚下的路,由着香巧扶着送上了花轿。   花轿一路摇摇晃晃,喜乐吹打的声音在耳边回响,端坐在花轿之中的徐嘉怡虽面无表情,可捏紧了的双手却是暴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过了今日,便再也没有什么户部尚书府的表姑娘了,有的也就只是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了。   花轿在安远侯府的正门处才停了下来。   徐嘉怡坐在花轿里既不能掀了轿帘去看现在到哪儿了,也不能出声问身边的几个陪嫁丫鬟,只能根据外间不时传进来的几句说话声推测当前的位置。   感受着花轿骤然停了下来,徐嘉怡的心不由得紧了紧,猜想着安平侯府怕是到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得耳边传来了常管家的声音,“世子夫人,该下轿了。”   徐嘉怡扶着翠云的手下了花轿,因着头上覆了盖头,所以除了能垂眸看清自己的脚尖以外,其他什么都看不见。   翠云和元香两人微眯着眼抬眸看了一压府邸前的牌匾,「安远侯府」几个大字赫然映入眼帘,这字不似燕京城里的世家大族的府匾那般总是规规整整,反倒是龙飞凤舞的颇有几分洒脱之意。   恰如这张狂豪迈的边关。   侯在安远侯府门口的一个嬷嬷当即迎了上来请安,先是对徐嘉怡说了好几句恭维吉祥讨喜的话,然后自我介绍了一番,说自己姓花,是楚长风的奶娘。   徐嘉怡隔着红绸看不清花嬷嬷的脸,但听声音也能感觉到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善意,闻言略点了点头。   “花嬷嬷。”香巧福了福身,带头先向花嬷嬷行了一礼,这是姑爷的奶娘,那他们自然应该给她这份体面的。   这位花嬷嬷长得十分圆润,再加上如今眉开眼笑的打从心眼儿里露出的欢喜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喜庆儿。   看起来,这位花嬷嬷应当是个好相处的,香巧一边行礼,一边在心里暗暗想着。   “不敢当,不敢当。”花嬷嬷忙避开了香巧的礼,然后这才满脸笑意的朝徐嘉怡说道,“瞧我都高兴傻了,竟是让夫人您在这儿站了这么半晌,真是该罚。夫人,喜房就设在枫园,奴婢给您带路。”   一群丫鬟婆子拥着徐嘉怡进了喜房以后,便都留在了院子外并未跟进去。   眨眼之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了香巧、元香和翠云三个小丫鬟跟在身边。   门外倒是有两个小丫鬟站着的,不过因着不熟悉的原因也只是远远的侯在门口,并未进屋里来。   徐嘉怡从驿站到安平侯府,坐了几乎一整天的花轿,香巧见着她几乎直不起来的腰就心疼得厉害,想要说些什么又顾念着门外的两个小丫鬟又咽了回去。   常管家所说的一切从简不只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十分简单。   不仅仅是无需拜堂,给长辈请安行礼,包括后面的饮合卺酒以及闹洞房也不会有了。   原本昨儿个还不觉得委屈的,这会儿却忽然有些失落了,对楚长风也多了几分埋怨在里面儿。   一辈子仅有的一次出嫁,竟是这么惨淡收场。   明明嫁进安平侯府来做正头娘子的,如今倒像是个妾室一般叫人送进喜房来了。   因着没有新郎官,这只能由新郎官掀开的红盖头自是没人敢去掀开。   徐嘉怡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犹疑着要不要将头顶上的红盖头掀开。   在床榻之上坐了一会儿,徐嘉怡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抬手将盖头给掀开了,她总不能就真这么坐一晚上到天亮吧?!   盖头一掀开,房间里的摆设直接就映入眼帘。正对着床榻的方向的烛台上燃着一对红色的喜烛,正摇曳着光影。   除此之外,墙角边上竖着几个大衣柜,还有梳妆台以及桌子等实用的物什,除此之外其他花里胡哨观赏的却是什么都没有。   果然是个武将。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想着,这屋子也太空旷了吧,约莫着那梳妆台都还是为了她这个新出炉的夫人特意搬进来的。   打量完之后,徐嘉怡只觉得身子有些僵硬,略活动了活动身子,就感觉到屁股被磕了一下,低头一看才发现床上也应景的放了花生桂圆等物什,不由得噎了一口气。   “姑娘……”翠云张嘴唤了一声,这话刚一出口忽然反应过来徐嘉怡如今是已经出嫁了,「姑娘」的称呼自然是不能再用了。遂连忙改口道,“夫人,你先喝口水。”   接过翠云递过来的茶盏,徐嘉怡将里面的茶水一口饮尽,这才感觉喉咙舒服了些。   瞥见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有些诧异的晃了晃神,“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戌时了。”香巧柔声回道,“夫人,不如先将妆发卸了,梳洗一下?”   “嗯。”徐嘉怡轻应了一声,起身往梳妆台旁边过去。香巧见徐嘉怡没别的事儿以后便叮嘱了元香和翠云两句,向徐嘉怡说了一声,自个儿出去外头打理从驿站送过来的徐嘉怡的嫁妆去了,看看他们可有将东西摆放妥当。   翠云则是手脚麻利的先将徐嘉怡手腕上戴着的镯子手钏取了下来,还有头上簪的那些金钗珠花那些也一并取了下来。   既是要卸妆发,自然少不了要用水,而且徐嘉怡今儿个累了一整日,定是要沐浴的。   只不过他们才刚来安平侯府,对这里的事情都不了解,连他们现在所处的院子在什么方向都还不知道。   也不知道安平侯府的下人是怎么伺候人的,怎的也不派人过来送水。   元香有些恼怒的想着,转眸想着门外的两个小丫鬟,心下有了计量。   “奴婢去要些水来。”元香说着就往屋外走,还没到门边突然见房门被人从外间推开来了,然后就见着花嬷嬷从外头走了进来,“夫人,奴婢让人替您准备了些热水给您净脸,您这会儿要不要让他们送进来?”   这可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元香当即露出了一抹笑意,“正巧呢,我正要去要些热水嬷嬷您这边就送来了。”   花嬷嬷一听就让身后的几个小丫鬟将水送了进来,前头的丫鬟端着一盆儿热水,后面几个手里拿着香胰子和毛巾,伺候着徐嘉怡把脸洗了,又将从燕京城里特意带过来的蜜膏用手指轻点了两下弄在了指头上,均匀的涂抹在了徐嘉怡的脸上和脖子上,连手也没有放过。涂抹散开了以后,再轻轻在按摩着让肌肤将蜜膏吸收进去。   然后将自己身上的这一系嫁衣换成了常服以后,徐嘉怡才觉得浑身轻松了。这嫁衣精美是精美,穿上也的确是好看,只是实在是太累了。   花嬷嬷本来想在一旁伺候的,可看着翠云、元香她们两个各司其职,将徐嘉怡伺候得极好,两人默契十足,她在一旁连手的插不上也就默默的站在了原处等着听命,内心里却是想着,果然这位夫人是个极有教养的,瞧瞧这规矩气派就叫人不敢小觑。 第九十二章 新媳敬茶   单瞧夫人身边的这两个丫头做事的精细程度就可以窥见一二了。   虽是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可新夫人却没有丝毫的怯懦和畏缩,反而是不慌不忙,平静自得的犹如在这里住了许久似的。   尤其是那一张笑意盈盈的脸,任谁见了都忍不住喜欢。可若是木着神情的时候却也能骇住人,唯一能让花嬷嬷觉得不好的地方,那就是新夫人实在是太瘦了。   心里暗暗想着以后她可得将夫人的饮食看着些,让夫人多吃些才好。   等着徐嘉怡洗漱完全,由着翠云将她的头发衣服整理好以后,花嬷嬷这才得了空出声道,“夫人,您饿不饿,要不要用膳?”   此时早已经过了吃饭的点儿了,徐嘉怡一整天到现在为止连口水都没喝,原先还饿着的,这会儿已经饿过了反而不觉得怎么饿了,正想着不用麻烦了就听得香巧已经先替她做了决定,出声回道,“那就麻烦花嬷嬷了。”   夫人一整天都没用膳,身子可受不住。   花嬷嬷笑了笑,连声道,“香巧姑娘以后可别说这样的话了,都是伺候夫人的,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你这样说可就是折煞奴婢了。奴婢这就去和厨房说一声,让他们做些夜宵过来。”   趁着这个空隙,门外的几个小丫鬟当即到了隔间去将浴桶准备好,又添了好几桶的热水进去,然后才退了出来和徐嘉怡说了一声夫人可以准备沐浴更衣了。   舒舒服服的沐浴以后再用过晚膳,徐嘉怡就困倦得不行,打着呵欠上了床休息。   临睡之前还特意叮嘱了翠云和元香两个,明儿个一早可得早些将她叫起来才行。   新媳妇头日见公婆需得庄重又应景,尽管楚长风不在家,她这个做媳妇儿的却是得去拜见公公婆婆的。   徐嘉怡换了一身正红色的金银丝鸾鸟朝凤绣纹的锦衣,珠钗和耳坠都选了同色系的,这样浓烈的红色比之昨天穿的嫁衣也不遑多让,衬得整个人都明艳动人,娇艳欲滴。   花嬷嬷第一眼瞧着的时候只觉得心都颤了一下,这位新夫人长得可真漂亮,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人了,若是世子见了定会喜欢的。   因着楚长风回了边关以后没有同花嬷嬷说起自己在燕京城里的事情,所以花嬷嬷并不知道,楚长风早就见过徐嘉怡很多次了。甚至更不知道,论起来徐嘉怡还得唤楚长风一声「表叔」。   连早膳也没来得及用,收拾妥当以后徐嘉怡就被花嬷嬷领着去了正厅面见安平侯府的众位亲长去了。   院子里也只留了收拾行李的丫鬟婆子以后,让香巧在旁看着别叫人将东西弄坏了,顺带着再按照当时出门前记录在册的比对一下,看看有没有缺少什么,把该归置出来的物什都拿出来摆放好。   在路上的时候花嬷嬷就已经开始跟徐嘉怡介绍安平侯府的人员情况了,本来这些昨儿个她就应该同夫人说的,只是当时瞧着夫人太累了便没提。   安平侯府的人员简单,正儿八经的主子也只有三个,便是楚老太爷和楚老太太以及楚长风了。   现在徐嘉怡嫁了进府来,便又多了一个她。今日徐嘉怡要去见的,直系的长辈也就只有这两位,其他的也都是安平侯府旁系的亲戚。   这些旁系今儿个虽是要拜见的,往后却是不用生活在一处的,倒也不用特别放在心上。   更何况今儿个也只是先认认人而已。   对于其他的徐嘉怡倒没怎么担心,徐嘉怡唯一担心的是自己的这位婆婆好不好相处。   听说出嫁以后最难的关系便是婆媳关系了,那些恶婆婆蹉跎媳妇的事在燕京城里她可没少听。   不过边关的人都是心思单纯,行事洒脱的,应当不会像燕京城的那些人一样吧?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想着,却是思索起自己这位婆婆的来历来。   楚老太太闺名唤作楚敏,并非是楚老太爷的原配妻子,而是继室。   楚敏是在其姐姐楚韵难产去世以后,为了照顾姐姐遗留的血脉也就是楚长风自请嫁入楚府做续弦的,甚至保证嫁进府以后不会生自己的孩子,会对楚长风视如己出。   明面上虽是为了照顾侄儿,可暗地里究竟是为了什么,那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不得不说,楚老太太的确是做到了第一点,没有自己的孩子。   楚老太爷一个大老爷们儿,又是武将,养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自然是一窍不通,为了儿子,便依了岳家的意思娶了楚敏。   只不过他并不喜欢楚敏,他喜欢的是已经去世的原配妻子楚韵。   徐嘉怡原以为就算楚老太爷不喜欢如今的楚老太太,两人至少也应当是相敬如宾的。   但从花嬷嬷口中得知楚老太爷住在外院,楚老太太却是住在内院的荣阳堂的时候,徐嘉怡却觉得或许她的这两位公婆的关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不好。   “府里还有一位表姑娘,是老太太的娘家侄女儿,她父母去世得早,老太太心疼她便将她养在了身边。今儿个正厅上也不知表姑娘在不在。不过待夫人空下来了,表姑娘应当会来枫园同夫人见礼的。”   花嬷嬷介绍完了以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出声说道,“说起来表姑娘同夫人也是颇有渊源呢,表姑娘也姓徐,单名一个「瑶」字。”   徐嘉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本想问一句这位表姑娘同楚长风的关系怎么样,侧眸看了一眼花嬷嬷喋喋不休的嘴又将话头咽了回去。   “夫人,有一句话奴婢知道不该说,但还是想叮嘱夫人一句话。”花嬷嬷面露难色,在徐嘉怡的示意之下才继续出声说道,“老太太对表姑娘很是喜欢,想要将她留在身边养着。表姑娘对世子也很是亲近……”   “我知道了。”徐嘉怡应了一声,心下有些了然。   花嬷嬷虽说的有些隐晦,但不妨碍她明白她的意思。只怕这不是想养在身边,而是想要撮合楚长风和那位表姑娘吧。   一行人从枫园出发,约摸着走了快一刻钟才到了今儿个的目的地。   徐嘉怡等人才刚刚踏进了正厅的院子,就见着有伶俐的丫鬟先进去通禀了。   徐嘉怡隔着一段距离瞧着,发现里头已经坐满了人,正说笑着什么,声音有些嘈杂,她并不能听清楚。   正上首坐的是一对老夫妇,徐嘉怡约摸着这就是自己的公公婆婆,楚侯爷和楚老太太了。   楚侯爷的身子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虽是捡了一条命回来,如今已经不能再动刀舞剑了。   身子虽然瞧着还挺硬朗,可也需要好生将养着才行。这也是为什么边关生了战事以后,皇帝急着派楚长风回边关的原因了。   楚侯爷虽能出谋划策,可要上场杀敌,依照他如今的身体状况是真的不行了。   一进门丫鬟就已经提前摆好了蒲团,徐嘉怡迈步进门以后先向众人福了福身,“楚徐氏拜见父亲、母亲,拜见众位叔伯,一一来晚了让诸位长辈久等,还请诸位长辈不要见怪。”   “快起来,我们安平侯府没这么多规矩。何况这时间还早呢,你没来晚。”楚太爷忙叫人将徐嘉怡扶了起来,寒暄出声道,“燕京城到这儿路途遥远,你一路舟车劳顿累坏了吧?”   “不累。”   楚老太爷又问了几个问题,徐嘉怡笑着一一回了楚老太爷的话,心里却是想着这位公公的确如外祖母及长公主他们说的那般,是个极好相处的。   不过这位楚老太太似乎对自己带着几分敌意,从进门儿到现在,她连句话都没同自己说过。   很快就有丫鬟在后面端了热茶过来,徐嘉怡知道这是要给长辈敬茶了,便作势要往蒲团上跪去,却被楚老太爷给拦住了,“站着就行,不用跪的。”   “礼不可废,父亲可不能推辞。”   见徐嘉怡坚持,楚老太爷便笑着端坐在首位上受了礼。   徐嘉怡垂了垂眼眸,跪在蒲团上,朝楚太爷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响头,这才侧身接过一旁翠云递过来的热茶,高高举过头顶放在了楚太爷的面前,恭敬出声,“儿媳给父亲敬茶。”   “好,好!快起来吧。”   喝完茶以后,楚老太爷回送了徐嘉怡一个沉甸甸的大红包加一块上等的墨玉雕琢的玉佩。   瞥见那玉佩的时候,徐嘉怡清楚的感受到了楚老太太的目光瞬间凝滞了,看向自己的目光也越发的不善。   纵然知道这玉佩的意义可能非凡,但徐嘉怡并没有直说出来,反而是恭敬的将东西接了回来递给身后的元香收好。   这才复而又跪倒在了楚老太太的面前,举了热茶恭敬的出声,“给母亲敬茶。”   楚老太太不喜徐嘉怡,自然不想她心里好受。所以只是轻飘飘的看了一眼徐嘉怡端着的茶盏,却并没有伸手去接。   徐嘉怡眼眸微闪,不动声色的暗中换了好几次拖着茶盏杯底的手指头,才忍住没将茶盏直接扔出去。   翠云和元香两人在旁急得不行,目光死死的盯着徐嘉怡的指尖。   这么滚烫的茶水,茶盏壁沿自是也烫的厉害,若是将夫人的手给烫坏了可怎么办。   两人心里着急不已,也对这位初次见面的楚老太太没了好感。 第九十三章 婆婆的刁难   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给夫人撂脸子,这不是故意给夫人没脸吗?!   场面一时间就僵住了,直到一直从旁系说话的楚太爷见着没声响,偏头看出了异样才冷眼看了一眼楚老太太,眼眸里满是警告的意味儿。   楚老太太这才轻哼了一声,抬手接过了徐嘉怡奉上的茶盏随意的轻抿了一口,就将茶盏搁在了桌子上,偏头看向身后的一位老嬷嬷,低声唤了一句,“姚嬷嬷。”   姚嬷嬷垂首应了,然后转身递给了徐嘉怡一个红包。   原本带着认人这事儿应该是楚老太太来的,但楚老太爷瞧着了刚刚楚老太太的态度以后心里不喜,怕她又弄出什么幺蛾子来,干脆都没让她出声,直接出声替徐嘉怡介绍着。   楚老太爷伸手指了指一个国字脸看起来有些凶神恶煞的老男人,和坐在他身侧的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介绍道,“这是你二叔和二婶,后面跟着的是他们的儿子和儿媳,按齿序你得换他们一声三弟和三弟妹,嘉怡,你过来见见。”   因这些都不是直系亲属,徐嘉怡也不用像刚刚一样磕头行礼,只需要福身行礼再敬茶认人就行了。   若是长辈,还能得些见面礼,若是比自己辈分小的,自然也要那些金瓜子和首饰镯子之类的,算是她这个做长辈的给他们这些小辈的见面礼了。   徐嘉怡莲步微移,上前半步朝他们福了福身,微敛下眼眸轻声唤了声「二叔、二婶」。   然后转了身子看向他们二人身后的男女,微微一笑轻道,“三弟,三弟妹。”   男子一脸严肃的朝徐嘉怡抱了抱拳,“大嫂。”   立在他身侧的女子朝徐嘉怡笑了笑,十分爽朗的也跟着唤了一声。   这一圈人认下来以后,徐嘉怡也觉得口干舌燥,脑子有些发懵了。   骤然要她记着这么多人的人名和辈分她实在是记不住,如今才刚刚认完了,就已经有一大半儿都记不住了。   好在还有元香和翠云两个在旁边帮着记,日后若是见着了也不至于不相识。   认亲之后,便是开宗祠,入族谱。   一番折腾下来,也已经是近晌午了。众人一路说笑着从祠堂往花厅而去,徐嘉怡这个新媳妇倒没别的要注意的,只一路噙着羞赧而腼腆的笑意跟在一旁随着人流走就行了。   倒是有两个旁系的媳妇姑娘来找她说话,徐嘉怡分不清谁是谁,只隐约有些印象。不论是谁,都一概笑着相对。   花厅里摆了好几张大圆桌,来来回回的有丫鬟捧着菜肴往里送。   楚老太太叫人摆好了饭之后,众人均是分了男客和女眷入席坐好,中间虽用了绘着山水画的屏风隔档,但依旧能听清彼此的说笑声。若是个儿稍高的,略抬头一望两间的场景也能一目了然。   翠云和元香两人早就借着空隙偷偷查看了徐嘉怡的指尖,见着徐嘉怡的食指和中指的指腹都烫得快破皮了心里不由得一惊,“夫人,要不要先处理一下?”   “不妨事。”徐嘉怡将自己的手指头抽了回来,低声道,“别叫人看了笑话。”   楚老太太坐下以后左右看了看,眉头微皱,“怎么不见瑶瑶?”   徐嘉怡垂眸暗道,楚老太太口中的「瑶瑶」,约摸着就是刚刚花嬷嬷介绍的那位表姑娘徐瑶了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伺候着楚老太太身边的姚嬷嬷就出声回答道,“今儿个少夫人第一次见长辈,表姑娘说她就不来凑热闹了。待回头再亲自去枫园拜见少夫人。”   “这丫头……”楚老太太轻声嘀咕了一句,复而又才招呼着众位亲戚别客气,就当做自己家里一样。   旁边的一位旁系老太太听了不由得打笑道,“往日里你总将你家瑶瑶挂在嘴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如今你家长风的新媳妇瞧着就是个出挑的,老身我从来没见过模样这么俊的姑娘。果然还是老嫂嫂你有福气,漂亮的美人儿都往你屋里出了。”   “瑶瑶自小儿就是养在你跟前的,你疼她宠她惯了,这会儿来了个貌美如花的表嫂不说,到时候看老嫂嫂你和长风疼嘉怡去了,心里还指不定怎么醋呢……”   虽是打笑,可话中却不泛为徐嘉怡抱不平。   她虽是个糙人,可若是有这般娇娇俏俏又知事识礼的媳妇,自是欢喜得厉害的。   虽然她也明白楚老太太的心思,可明白是一回事,看不过去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儿媳妇有长风疼着,我这个做姑母的,自然是要多疼几分瑶瑶了。”   楚老太太丝毫没觉着自己的行事有误,闻言不咸不淡的出声回道。   尽管如此,徐嘉怡还是冲刚刚替自己说话的二婶婶笑了笑。   徐嘉怡瞧着其他旁系的媳妇都没有入座,而是站在一旁准备给自家婆婆布菜,便也乖觉的没有一同入座,而是站到了楚老太太的旁边,打算伺候楚老太太用膳了之后自个儿再吃。   楚老太太拿乔想要指使徐嘉怡替自己乘汤,徐嘉怡也柔顺的应了。   另一桌的楚老太爷偏头看了一眼见徐嘉怡还站着,也不顾楚老太太的面子,直接道,“嘉怡你也坐下用饭吧,这下活儿让底下的丫鬟做行了。我们家里可没有媳妇伺候用膳的规矩。”   说的再直白一些那就是爱吃吃,不吃滚。   徐嘉怡有些为难的咬了咬嘴唇,扭头看着楚老太太。   楚老太太面色冷了些,却也不敢忤逆了楚老太爷的意思,偏头瞥了一眼徐嘉怡道,“老爷既让你坐下用膳,你就坐下吧。”   “是……”徐嘉怡福了福身应了声,这才寻了位置坐下。   席上众位亲戚的各种问题,徐嘉怡都委婉的回答了,若是遇到实在是避不开的话题,也只能半真半假的说一半留一半了。   好容易应付完了送走了各房的亲戚走后,楚老太爷摆手让徐嘉怡先回去休息,若是有事儿尽管派人去外院寻他就是了,然后才转身离开。   得了楚老太爷的命令,徐嘉怡偏头看了一眼立在楚老太爷身侧未发一语的楚老太太,轻应了一声,福了福身告退。   终于可以回去休息了。   徐嘉怡心里松了一口气,刚刚踏进了枫园屁股都还没坐热和呢,连口水都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得外间有丫鬟来禀报,说是老太太请夫人到荣阳堂去一趟。   刚刚捏在手里的茶盏又放了下去,徐嘉怡深呼吸了一口气,又扬起了一抹皮笑肉不笑的笑容,这才站起身来看向来报信的小丫鬟,“前头带路吧。”   刚刚敬茶的时候没能刁难了自个儿,这会儿叫自己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看来她想要一个像表姐那般的婆婆是不太可能了。不过徐嘉怡觉得,楚老太太和楚老太爷两人的关系实在是有些诡异。   不管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她有什么招,自个儿只需要遵循着儿媳妇应该做的本分就好了。这般想着,原本还惴惴不安的徐嘉怡心里瞬间就轻松了。   到了荣阳堂以后,楚老太太正跪拜在菩萨面前诵经,徐嘉怡正犹豫着是站在一旁等着,还是先行礼请安,就听得姚嬷嬷上前低声在楚老太太耳边说了一句,“老太太,少夫人来了。”   “嗯。”楚老太太闭着眼睛,轻应了一声。   闻言徐嘉怡迈步上前,朝楚老太太福了福身子,恭恭敬敬的行礼请安,“儿媳给母亲请安。”   然而楚老太太别说理她,看都没有朝她这边看一眼,似乎没看见这么大一个人杵在屋子里,也没听见徐嘉怡的请安声音。姚嬷嬷也是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一侧,装起了木头人。   徐嘉怡自是知道这位自家这位婆母是不待见自己的,毕竟敬茶的时候她都能熟视无睹的给自己下脸子,这会儿急急忙忙的就把自己叫过来自是想要敲打自己一番,遂对她的态度并没有觉得诧异。   楚老太太没让她起身,徐嘉怡这位刚进门的儿媳妇自然是不能直接起来的,遂一直保持着低头屈膝行礼的姿势。   后头跟着的翠云和元香两人对望了一眼,眼眸里满是担忧,本想张嘴说什么,见着徐嘉怡暗中朝她们摇了摇头,又将话都咽了回去,恭恭敬敬的侯在徐嘉怡的身后。   许久之后,楚老太太才停了木鱼声,将手中的佛珠串到了手腕上,扶着姚嬷嬷的手缓缓站了起来,这才轻睨了一眼徐嘉怡,慢悠悠的出声,“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这么见外。也别站着了,坐吧。”   楚老太太的话音刚落,立马就有小丫鬟搬了一个绣墩儿过来。   徐嘉怡颔首又道了一声谢,才直起了身子。刚刚腿有些软了这会儿站不稳,索性旁边的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是个机灵的,在徐嘉怡起身的时候就上前扶住了她。   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自己僵硬的腿,这才缓缓坐了下来。虽是楚老太太发话让她坐的,但徐嘉怡也不敢坐实了,只屈膝坐了小半边,好时刻准备着接受楚老太太的下一步刁难。   徐嘉怡正心思活络的心想着接下来会怎么样,就听得有丫鬟打了帘子进来通禀,“老太太,表姑娘来给您请安来了。”   话音刚落,徐嘉怡就见着一个鹅黄色衣裙的妙龄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朝楚老太太盈盈一拜道,“侄女儿给姑母请安。” 第九十四章 看谁比较尴尬   徐嘉怡细细看去,打量着这位表姑娘。   只见那表姑娘约摸着豆蔻年华,身上着了一件鹅黄色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头发梳成了垂挂髻,杏眼桃腮,看起来娇俏可人,模样虽算不得清丽绝色,倒也是不差的。   “快起来。”刚刚还板着脸的楚老太太瞬间笑开了花,热情的朝徐瑶招了招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徐瑶应了一声起身,也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没看到旁边的徐嘉怡,直接就坐到了楚老太太的身边矮榻上依偎着她撒娇卖乖。   楚老太太就差没心肝宝贝儿的搂着徐瑶说话了,徐嘉怡坐在一旁看着有些恍然,不知怎的就想到了自个儿的外祖母,苏老太太。   以往她还在尚书府里的时候,外祖母也是这样慈祥的哄着她疼着她的。   徐嘉怡正恍神呢,就听得楚老太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却不是同她说的,而是徐瑶。   “怎么这会儿过来了,外头太阳正毒着呢,仔细把自个儿晒伤了。”   “姑母放心吧,丫头撑了伞的,不会晒着的。”徐瑶柔声说道,“听说姑母这边已经忙完了,瑶瑶就想着姑母累了一整天了,过来替姑母捏捏腿,好让您松快松快。姑母累着了,可是会让瑶瑶心疼的。”   楚老太太眼睛都快笑弯了,拍了拍徐瑶的手说道,“你啊,惯会说些好听的来哄我。不管是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都顺耳不少。”   “承蒙姑母不嫌弃侄女儿嘴笨才是……”徐瑶一边说着,一边替楚老太太捏腿。   徐嘉怡安静的坐在一旁也不插话,心里却是想着难不成楚老太太这会儿叫她过来的原因,就是为了把她晾在一旁,想要让她看看她和徐瑶之间的差距,在她楚老太太跟前的受宠程度不成?   不过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的就是你们。   徐嘉怡有些无所谓的坐在原处,听着她们姑侄两个说说笑笑,完全没有任何被忽视的气恼和不悦。   姑侄两个说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注意到了坐在一旁的徐嘉怡。   “这位是……”徐瑶眨了眨眼睛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徐嘉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笑开了,“这位就是从燕京城来的那位姑娘吧?”   若是个知礼的婆婆,这个时候也合该介绍一下表示没错,这就是你刚进门的表嫂,快些叫人才是。   然而楚老太太却只是淡淡的抬了抬眼眸,不咸不淡的觑了一眼徐嘉怡,「嗯」了一声之后就没有然后了。   楚老太太没有介绍,徐瑶也只眨着眼睛盯着徐嘉怡瞧。   “没错,我就是刚从燕京城来的,皇上亲自赐婚给世子的那个。我姓徐,闺名嘉怡。你我虽年纪相仿,更是同姓本宗,但说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表嫂才是呢。”   徐嘉怡上前来拉着徐瑶的手夸赞了一番之后,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手腕上褪下了一个四蝶穿花碧玉手镯推到徐瑶的手腕上,徐瑶有些尴尬的想要拒绝,但彼时徐嘉怡已经松了手又坐回了绣墩之上,便只能尴尬的扯了一抹笑意,虽是叫了人,却并没有叫「表嫂」,而是唤了一声,“嘉怡姐姐。”   徐嘉怡嘴角的笑越发的深邃了些,噙着笑点了点头应了。   接下来楚老太太便是当着徐瑶的面对着徐嘉怡摆了一回婆婆的款。   只是无论楚老太太说什么难听的话,徐嘉怡皆是一应都笑着应了,不仅举止大方,更是话里话外都透着对老太太的尊敬,让人半分错处都挑不出来。   原本还想要借题发挥的楚老太太噎了一口气在心里不上不下,虽是想再说些什么可想着徐嘉怡的态度又觉得没了意思,干脆大手一挥,就直接让徐嘉怡回去了,只留了表姑娘徐瑶在跟前伺候着。   从荣阳堂出来以后,徐嘉怡才没忍住深呼吸了一口气。   翠云和元香两个都不是嘴碎的人,但她们却是替徐嘉怡觉得委屈。   回了枫园以后面色不善的板着脸,香巧看了看徐嘉怡,又看了看她们两个,不由得觉着有些奇怪。   等徐嘉怡进屋了以后,香巧拦住了翠云和元香两个,有些疑惑的出声,“怎么了这是?脸色这么难看。刚刚夫人才回院子呢怎么又出去了?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元香是个性子绵软的,这会儿虽是气着了但也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遂看了一眼翠云,示意她说。   翠云收到眼神示意以后就将刚刚在荣阳堂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虽然是告状,但翠云却没有丝毫的添油加醋,只将在荣阳堂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叙述了一遍。   尽管如此,香巧听了依旧是忍不住蹙眉,对楚老太太的态度有些不悦。   不过到底顾念着身份,怒瞪了一眼翠云和元香两个,“行了,别没完没了的了,夫人还没说什么呢哪里轮得到你们两个说话,不管心里是什么想的都给我憋着,若是以后再让我听着这样的话,仔细你们两个的皮。”   两人当即垂首应了,面上有些惶恐。   “还不进去伺候夫人。”香巧留下这句话以后就皱着眉头离开去找花嬷嬷去了。   他们初来乍到,便是知道些什么也不如花嬷嬷知晓的清楚,有些事情还是要问过花嬷嬷才知道。   新婚头日徐嘉怡忙碌了一整天,末了又被老太太叫去了荣阳堂立了规矩之后,再次回到枫园的徐嘉怡实在是累得狠了,近乎瘫在了软塌上。元香和翠云两个心疼的替她捏肩捶腿好叫她放松放松身子。   身心的放松之下,徐嘉怡原本是想着在软塌上小憩一会儿再起来打量打量院子,也好参观一下未来自己的住所,结果一闭眼就沉沉的熟睡过去了。   元香正捏着肩感受着徐嘉怡许久没出声了,侧眸一看就瞧着已经睡着了的徐嘉怡,忙扯了扯翠云的衣袖,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指了指徐嘉怡。   翠云见状点了点头,拿了个薄毯子盖在了徐嘉怡身上,两个丫鬟便轻手轻脚的退出去了。   徐嘉怡这么一睡着,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外面天色都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屋子里也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   外间守着的翠云听见了声响进来掌了灯,“姑娘……哦,不,该叫夫人才是。夫人,厨房还温着饭菜呢,奴婢这就让他们送过来?”   简单了用过了晚膳之后,又去隔间沐浴了徐嘉怡才躺回了床上,困得眼皮子直往下掉,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出声说道,“翠云,你也下去休息吧,这两日辛苦了。”   “不辛苦,都是奴婢该做的。”翠云连连摇头。   徐嘉怡心里装着事儿,再加上换了环境虽然面上没说什么,可暗地里的确是有些不习惯的。   所以翌日也没让人叫自个儿就醒了。等着翠云和元香两个伺候着她梳洗了一番,挑了件水蓝色的缎地绣花百褶裙更衣之后,徐嘉怡才有空打量起房间来。   床头柜、衣柜、梳妆台、案桌、墙上挂着的字画,架子上摆着的瓷瓶珊瑚等,无一不是按照着她在尚书府的摆设做的,相较之下又多了些男子的东西。   瞧着焕然一新的房间,徐嘉怡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就忽然想到,自个儿将房间归置成这样,楚长风回来以后会不会不高兴?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徐嘉怡抛到了脑后,左右楚长风这会儿还没回来呢,等他回来以后若是不喜欢再重新归置就行了。   用过了早饭以后徐嘉怡一行人便出了枫园,由花嬷嬷领着从枫园开始向东开始参观起安平侯府来。   安平侯府的占地面积与燕京城里的那些世家府邸相较而言并不算大,但也是不算小。前院和后院加起来约摸着有三四十亩地左右。   外院是男人们处理政务的地方,为了避嫌,徐嘉怡没有去外院,只在内院之中四处转了一圈,大半个上午过去了连十分之一都还没逛完,然而徐嘉怡已经累得不想动弹了,觑了一眼余下。   的部分,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香巧扶着徐嘉怡的手臂,让她将身体往自己身上靠着好歇息一会儿,偏头问向一旁默默擦着额头上热汗的花嬷嬷,出声问道,“花嬷嬷,这东边还有多少没看完的?”   没错,他们这行了一大上午,连东边都还余了好些没看呢。   “这晁阳阁往前还有过了回廊还有几处院子,再往前那边还有一片桃林,春天花开的时候美不胜收,待明年春天夫人可以去那处赏花呢。”   徐嘉怡一听只觉得头都大了,早晨出门时的豪情壮志此刻早已经忘得烟消云散,满脸的生无可恋。   一旁跟着的翠云瞧出了自家夫人的尴尬,忙出声给徐嘉怡找了个台阶,“夫人,奴婢瞧着今儿个也逛得差不多了,不如先回房休息会儿,剩下的明天再看?”   徐嘉怡听了点了点头,她实在是走不动了。   待回了屋里以后,徐嘉怡颇为感慨。   “罢了,我瞧着这宅子是逛不完了,待日子久了自然就熟悉了,咱们今儿个就不用特意去逛了。”   徐嘉怡接过香巧递过来的杯子,咕咚咕咚的连喝了两盏茶水,这才有气无力的出声说道。 第九十五章 乱嚼舌根的丫鬟   等休息了一会儿缓过气来了以后,徐嘉怡想着她燕京城里的外祖母他们只怕还担忧着自己的情况,她这会儿安顿好了该是去封书信报个平安才是,于是低声吩咐了一句,“翠云,准备笔墨。”   “是。”翠云应了一声,将笔墨纸砚都弄好了之后,复而才到了徐嘉怡回话。   徐嘉怡起身坐到了案桌前,铺开了宣纸以后,用笔尖儿沾了沾墨要落笔的时候却瞬间收回了手搁下了笔,低头看着宣纸半晌。   明明心中有万千句的话想要同外祖母他们说,可真正要落笔的时候却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半晌以后,徐嘉怡才复而又拿起了毛笔在纯白一片的宣纸上落下了第一个字……   外头光线逐渐暗了下来,这时花嬷嬷从外间进来掌了灯,瞧了正在写信的徐嘉怡低声问起了今儿个晚膳要用些什么来。   徐嘉怡本就不怎么挑食,更何况府里的厨子都会变着花样的做各种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是有些不喜欢的蔬菜瓜果也会用一些。   她刚来安平侯府也不好搞特殊,再加上天气炎热,这会儿也没什么胃口吃饭,只低声回了一句「都行,嬷嬷看着弄就好」。   花嬷嬷应了一声,转头和小丫鬟吩咐了几句。   因着嫁的太远,三日回门省亲这事儿是不成的了。但徐嘉怡这日依旧起得极早,无他,要去荣阳堂给楚老太太请安呢。   昨儿个老太太就给她叫去了荣阳堂立了规矩,表示往后晨昏定省自是要的。所以徐嘉怡一大早就收拾妥当去荣阳堂请安去了。   结果去了之后才发现天儿还早,老太太还睡着呢。姚嬷嬷一脸和煦的出来愧疚的说了一声表示,“夫人来得可真早,老太太今儿个身体有些不舒服正睡着呢,奴婢这就去唤一声,就说是夫人来请安来了。”   “不必唤醒老太太,我在此候着就是了。”徐嘉怡扯了扯嘴角,回了一句。   这么一侯,就是一个时辰。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楚老太太故意拿乔想要给徐嘉怡没脸呢。   等楚老太太醒了之后,徐嘉怡请了安问了好,回了枫园补了会儿子觉才起来用了午膳。   午膳以后在屋子里规整了一下箱笼,就差不多又到了该去给老太太请安的时辰了。这一次老太太倒是没有拿乔,直接就让徐嘉怡进去了。   待请安回来枫园之后,一行人正欲进院子,就听着一个小丫鬟的声音从院内传出,“你怎的还坐在这里偷懒磕瓜子,不去夫人那边伺候着?”   这小丫鬟的声音刚落,院里又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联想着刚刚那丫鬟说的,这声音似乎是在吐瓜子壳的声音。   然后就听得另外一个小丫鬟回话了,“夫人出门去荣阳堂了,依着老太太的性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夫人不在你也不能坐在这里啊,夫人从燕京城带了好几个陪嫁丫鬟过来呢,若是被她们瞧了去,还当我安平侯府的仆人都没教养呢,你这不是给我们侯府抹黑吗?!你这吃的什么……这葡萄不是特意给夫人准备的吗,你怎么拿过来吃了。”   “这有什么,桃红,你太小题大做了。”说着那丫鬟又是磕了几口瓜子,才继续说道,“夫人看不上我们府里的丫鬟,去哪儿都让她身边带过来的那两个丫鬟跟着,这会子她们都跟在夫人身边呢,哪有什么人能看到。   你说这葡萄啊,这葡萄我瞧着喜人得很,吃几个又不会有人发现,我尝了几个甜的很咧,你要不要尝尝。”   “我不吃……诶,蔷薇你干嘛往我嘴里塞……不过这葡萄还真是挺甜的。可是若是让夫人知道了那可就糟了……”   “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夫人知道又如何,如今嫁进安平侯府了那也要守安平侯府的规矩,还不是得每日晨昏定省的乖乖去给老太太请安。我瞧着这新夫人还不如表姑娘受宠呢,敬茶那日老太太都没给她好脸色呢。”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跟着这样的主子有没有什么好前程。若非皇上给世子赐了婚,只怕明年表姑娘就要嫁给世子爷了吧。如今也不知道表姑娘……唉,说这些做什么,左右表姑娘再不济也比我们这些做丫鬟的好。”   徐嘉怡听着这两个丫鬟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印象,不过从她们两人的话语之中倒是清楚了这两个人的身份。   这两个丫鬟是自己院子里的,先前嗑瓜子的那个名字叫蔷薇,后头劝说的那个是桃红。   她才来两天,这两个丫鬟自己对她们并不熟悉,大多数时候都是让翠云和元香两个伺候的,只偶尔才会吩咐她们两个做些事情。   却没有想到,她们竟是在心里这么想自己的。   此刻听了这两人的话,徐嘉怡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元香却是黑了脸。   翠云却是看了一眼徐嘉怡的脸色,低喝道,“这些乱嚼舌根的丫头,连夫人都敢胡乱编排,奴婢这就教教她们规矩!”   “元香,你先扶夫人回屋里去,这等子事情就不要糟了姑娘的眼睛。”翠云说着又想到了什么,偏头看向一旁的元香出声说道。   徐嘉怡原本是打算亲自动手训斥的,此刻听了翠云的话,当下她也就不打算理会这桩事了。   从院子里经过的时候,余光都没有往桃红和蔷薇那边看一眼,由着元香扶着往屋子里去了,只将事情交给了翠云处理。   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都是香巧一手教导出来的,更是她的左膀右臂,行事素来是有分寸的。   手底下的事该放权的时候她自然也要放权,将事情交给她们两个处理的。这其中,自然包括约束下人的事。   里头正说话的两个丫鬟见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徐嘉怡的时候心都提了起来,忙起身行礼。   原以为是少不了一顿训斥的,谁知道夫人却是看也没有看她们一眼,直接就回了屋里去了。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奇怪。   蔷薇见状则是轻嗤了一声,暗道果然是个软包子。   刚想要收拾收拾离开,就见着夫人身边的翠云立在了她们两人面前,瞧了一眼地上满地的瓜子壳和葡萄皮,翠云眼眸微抬,冲她们冷笑了一声,“来人,把这两个嘴里不干净的丫头捆起来。”   翠云的声音刚落,立即就有小丫鬟上前来将桃红和蔷薇两个架住了。   “刚刚不是挺能说的吗?这会儿子怎么不说了?!”翠云瞧着她们两人笑了笑,“你们既然不懂规矩,我便来教教你们。”   翠云说着,扬手左右开弓,就给了两个丫鬟一人一巴掌。   「啪」的两声脆声响起,两人一个左脸一个右脸皆是留了一个巴掌印。翠云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暗道这打人手还挺疼的。   遂接下来也不自个儿动手了,伸手点了两个身强体壮的丫头过来,指了指被架着的两人,“给我掌嘴,什么时候我说停了,你们才能停。”   那两个丫头闻言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桃红和蔷薇,回头看向翠云,“这……”   “怎么,你们是觉着我没资格吩咐你们做事了?”   “奴婢不敢……”   “那是觉着我不该罚她们了?”   “不……不是……”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说说是什么意思。”翠云见着这两个丫头的态度,心里更是凉了几分。这院子里的人就没一个好的,都是些楚老太太的走狗!   两个丫头瞧着翠云那冷然的脸色,心下更是骇得不行,垂着脑袋不敢出声。翠云轻哼一声,凛然喝到,“动手!”   两个丫头吓得一哆嗦,颤颤微微的朝桃红和蔷薇两人走过去了。   一人正对着一个,左边那个丫头颤抖着将手扬了起来,闭着眼睛一咬牙将手落了下去。   右边的那个瞧着也呼了一巴掌上去,然后僵着身子回头去看翠云。   “你们这是没吃饭呢!”   闻言两人直接重重一巴掌,实打实的呼到了桃红和蔷薇两人的脸上,直打得两人眼冒金星。翠云见了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保持这个力度,继续!”   一旁有小丫鬟瞧着这一幕,不着痕迹的往后退去出了枫园,火急火燎的就去找花嬷嬷去了。   花嬷嬷正在厨房交代今儿个午膳要的菜品,就见着院子里的丫鬟气喘吁吁的跑过来了,不由得有些奇怪,面上却是板了脸,“走路就好好走,怎的跑成这样,没个规矩!”   “花嬷嬷,不好了,院子里出事了!”小丫鬟被花嬷嬷板起的脸吓了一跳,但想起院子里的事又急了,忙回禀道。   “怎么回事?”花嬷嬷的皱着眉头出声,刚开始那小丫鬟被花嬷嬷吓着了还不敢说,花嬷嬷一个眼神扫过来当即垂着头将事情都禀报了一遍。   “是桃红姐姐和蔷薇姐姐说了些不该说的话被夫人她们听着了……这会儿翠云姐姐正命人掌嘴呢。”   听完了前因后果的花嬷嬷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低声咒骂了几句桃红和蔷薇这两个不知规矩的丫头以后,急匆匆的就往院子里赶过来了。   桃红素来是个循规蹈矩的,这厢背后说主子的坏话被人逮了个正着,虽说她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可也是在背后妄议主子的,自是该罚。   是以被丫鬟掌嘴的时候没有丝毫的挣扎一应都忍了下来,只疼得眼泪直掉,小声呜咽着。 第九十六章 杀鸡儆猴   蔷薇却是个不服气的,开始就一直梗着头怒瞪着翠云。直到几巴掌受了下来被打得七荤八素之后,才知晓翠云不是和她说着玩的,是真的敢动手,心里才开始有些慌了。   但依旧不肯服软,反而是扯着嗓子出声,“我在安平侯府伺候世子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呢,你凭什么打我?!更惶论我可不是你们燕京城过来的陪嫁丫鬟,我的身契捏在老太太手里呢!”   这话的意思既是说,她蔷薇是安平侯府的人,翠云这个外来的没资格对她动手动脚。   翠云听了这话以后更是险些气笑了,只觉着这蔷薇是不是脑子有病,还看不清时事呢!   元香扶着徐嘉怡进了屋子以后,正欲给徐嘉怡倒茶才发现茶壶里已经没水了,在心里暗骂了底下丫鬟不知事,茶水都没了都不知道换成新的。   心里咒骂着,嘴上却是没说,提着茶壶往外出去了,招了一个一旁的小丫鬟过来,将茶壶递了过去,“去换一壶热茶来。”   小丫鬟点了点头,当即领命接了茶壶跑出去了。   桃红和蔷薇两个看着元香这会儿从屋子里出来,两个小丫鬟皆是将目光投向了元香。   桃红眸光里带着几分恳求和求饶,是想要元香出声替自己说说好话,免得她们这次责罚。   这两日相处下来桃红也是知道的,翠云虽是个性子泼辣的,可夫人身边的元香却是个温柔又好说话的。   蔷薇则是认为徐嘉怡听了她的话不敢对她动手,派了元香出来传话呢。   当即梗着脖子一脸倨傲的瞥了一眼翠云,嘴里又是说了好几句自恋的话。   谁知元香却是眼眸微抬,看向院子里站在角落里的看情况的各个小丫鬟,冷讽一声,“都傻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过去将他们两个的嘴堵上,吵吵嚷嚷的叫夫人怎么休息。”   听了这话,屋子里的徐嘉怡不由得暗笑出声。   等到花嬷嬷火急火燎的从厨房赶回枫园的时候,就见着翠云正指使着其他小丫鬟掌嘴桃红和蔷薇,两人的嘴里还堵了一块布,许是怕他们吵嚷得厉害影响的夫人。   “花嬷嬷……”旁边的一众小丫鬟见了花嬷嬷回来,忙低头问好。   花嬷嬷只是微微颔首应了一声,就将视线落在了桃红和蔷薇身上。   花嬷嬷听着桃红和蔷薇两个痛呼的声音以及已经肿胀得老高的面颊上满是红色的掌印,不由得面露不忍,原本听了原因还气愤不已的她,此刻见了她们的可怜模样也动了恻隐之心。   虽说她们犯了错,可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这么多年相处的情分在呢,总归是有些于心不忍的。   花嬷嬷看了一眼正在那里监视惩罚的翠云,刚想要过去出声替她们求情,却被元香笑眯眯的拉到了一旁站定。   元香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柔柔的看着花嬷嬷笑着道,“花嬷嬷,夫人刚来就有人在背后说些闲言碎语,那是当我家夫人是个好欺负的呢。今儿个这事儿正是给夫人做脸面的时候。   您是世子跟前伺候了许多年的,您若是开口求情了,那您说夫人是要不要给了您这个脸面饶了她们两个呢,这不是叫夫人为难吗?”   花嬷嬷一听脸上的不忍瞬间就收了起来,神情凛然的看了一眼桃红和蔷薇两个就偏开了视线,复而又才将视线落到了元香的神色,“是我老婆子糊涂了,多谢元香姑娘提点。”   换些厉害的主子,就凭她们说的那些话,就是直接找了牙婆子发卖了出去也是挑不出半分错来的。   刚刚是她鬼迷心窍想差了,动了不该有的同情之心。   “嬷嬷言重了。”元香要的就是这个结果,目的达到也放低了姿态,朝花嬷嬷福了福身子低声说道。   花嬷嬷干脆眼不见心不烦,在这里见了也只觉着心里难受,遂扭头就往外走,打算去看看交代厨房做的燕窝羹做好了没有。   蔷薇这厢看着自己的救星花嬷嬷被元香拉到一旁说了几句话之后,就对她们视而不见扭头要走,瞬间急了。   不管不顾的挣脱了钳制,一把将嘴里的布条扯了出来,冲着花嬷嬷扯着嗓子急急说道,“花嬷嬷,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外人呢……”   花嬷嬷原本还有些愧疚没有出手救他们的心思,在听了这话以后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回首怒瞪了一眼蔷薇,“我看你是还没罚够呢,就凭你刚刚说的这句话,便是将你发卖了出去也是够的,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翠云姑娘,不用给我这个老婆子脸面,该怎么罚就怎么罚。”   花嬷嬷说完了以后想了想,干脆自个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吓得旁人一跳。连翠云和元香也是惊了一下,对视了一眼有些意外。   元香朝翠云使了一个眼色,自个儿则是过去要将花嬷嬷给扶起来,“花嬷嬷,您这是做什么呢,好端端的怎么跪下了,这不是让我和翠云为难吗,快些起来……”   “就让奴婢跪着吧。”花嬷嬷拒绝了元香的搀扶,抬手避开了她伸过来的手,“今日这事奴婢没能管教好底下的人,奴婢也有错,自当是也该罚的。夫人体谅奴婢,奴婢却不能不懂规矩,叫旁人觉着夫人不公正。”   见状,元香也就随她去了,自个儿则是进屋将这个消息禀告给了徐嘉怡。徐嘉怡摩挲着茶盏,慢悠悠的出声应了一声,「嗯」。   “夫人,真让花嬷嬷就在外头跪上一整日吗?会不会不太好……”   “你这会儿让她起来她才觉着心里不好受呢,就让她跪一会儿表个态度就行了,你过个一刻钟的时间就去将她扶起来吧。”   元香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刚刚架着蔷薇的两个小丫鬟见蔷薇挣脱开了登时吓得脸都白了,手忙脚乱的忙又要将布堵回去,却见翠云摆了摆手让她们退下。   翠云瞧着蔷薇那张不服气的脸冷笑一声,“怎的,你还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你不知道也没关系,我今儿个就跟你一次性说个明白,也好叫这满院子的人都听着,我可不说第二遍。”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些丑话我可是要说在前头的。”翠云严肃着一张脸直言不讳的出声说道,“夫人是远嫁过来的不假,可这不代表着夫人娘家就没人了。临走之前尚书大人和长公主特意交代了,若是有人胆敢对夫人不敬的,不必忍着,只管打杀了就是了,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在后头抗着呢。”   “夫人性子随和好相处,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只管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就是了,便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也不用憋着忍着,大可以同我和元香两个说道。   可似这两个丫头这般背后嚼舌根的,却是各家各府最为不屑的,在燕京城发卖了出去都算上你运气好,按照规矩那是直接杖毙的!”   听到「杖毙」两个字的时候,院子里的丫鬟皆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子,面色惨白。   “还偷用主子的吃食,你的胆子可真不小,我瞧着你倒是比我这个大丫鬟还要恣意些。今儿个这事儿是第一回 ,我也希望是咱这院子里的最后一回,若是下次再让我逮着了,就不只是掌嘴这么简单了。”   这会儿翠云当着满院子大大小小丫鬟婆子将这话扯明了说,便是讲明了,今儿这事的孰是孰非,夫人要罚她蔷薇和桃红,理由那是十成十的。   说句要不得的话,便是没理由,当主子的要罚底下的奴婢,那奴婢也是需得受着的。   哪敢像是这样跟主子呛声。只不过像是这样的不论缘由动则打骂的主子,不得人心罢了。   “我瞧着你们也不是诚心想要在夫人跟前伺候的,既如此也就遂了你们的心愿,不勉强你们留在这里。你们既是身契在老太太手里,我这就去请示夫人,明儿个就将你们送到老太太跟前去伺候。”   翠云说着扫视了一圈众人,又道,“若是你们也有这个想法的,这会儿也可以说出来,明儿个也好彼此搭个伴,一块送过去了。”   虽然翠云说的好听,但众位丫鬟闻言皆是将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拒绝了这个提议。   开玩笑,她们的身契是在老太太手里捏着不假,可这样子被送回去的,那不是打新夫人的脸,而是弄得老太太没脸。   老太太不把他们拖出去发卖就不错了,难不成还真会将她们留在屋子里伺候不成。   杀鸡儆猴了以后,翠云让桃红和蔷薇两个就跪在院子里,自个儿则是进屋去向徐嘉怡复命去了。   向徐嘉怡请安以后,翠云面上还有些惴惴不安,“夫人,奴婢刚刚没说错什么吧?”   “没,说的挺好的。”徐嘉怡含笑应了一声,顺带着还夸赞了翠云几句。   实际上她刚刚在屋子里听着,翠云有些话说得是有些不妥当的,不过到底是年纪小还没真独当一面过,能做到如此也是极好了。   “明儿个就按你说的,将人送去荣阳堂吧。” 第九十七章 优哉游哉的日子   傍晚的时候,花嬷嬷捧着一个砂锅煲从外头进了来,一边从煲里舀了一些到碗里边,一边出声说道,“夫人,这是刚熬好的燕窝羹,奴婢特意交代了厨房按照燕京城那边的做法弄的,夫人您尝尝合不合您的口味。”   常州这边的饮食习惯与燕京城的有些不同,花嬷嬷是见着徐嘉怡前两日用膳时都没怎么动筷子,今儿个才特意交代了厨房做的。   谁成想一个不注意,竟是让底下的丫头松懒了,在院子里乱嚼舌根。   徐嘉怡接了过来尝了一口,只觉得这燕窝入口即化,口感极好,可见是花了心思精心熬制出来的。   想着花嬷嬷一早儿就不见人影,直到院子里出事了才出现了,约摸着就是去厨房盯着这燕窝羹去了。   再一想到刚刚花嬷嬷故意给她撑脸面,不由得由衷的出声夸赞了一句,“这燕窝熬得真好,真是让花嬷嬷您费心了。”   “都是奴婢应该做的,夫人喜欢喝就好。”花嬷嬷原本还有些担忧,怕徐嘉怡会因着桃红他们一事对自己疏远了,如今见了徐嘉怡的态度,心里也有了底,更是觉得这位新夫人性子好了,伺候起来也更加用心。   翌日徐嘉怡正要去荣阳堂请安,便让人将昨儿个那两个丫头一并带着。   待见着脸肿的跟个猪头似的桃红和蔷薇时却是骇了一跳,面上却是分毫不显,只冷淡的扫了一眼就让人扭着跟着她一并到了荣阳堂。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昨儿个枫园的事楚老太太早就听说了的,是以今儿个对于徐嘉怡带过来的连个丫鬟一点儿意外都没有,连她们的面都没见,只冷着脸让姚嬷嬷拿了她们的身契,找个牙婆子发卖出去就行了。   府里的丫头做出这样的事来,丢的是她这个当家主母的脸。   按理说府里的中馈应当是要交给长房媳妇的,安平侯府就楚长风这么一个孩子,往日里没有娶妻就由老太太掌管也是应当,可如今徐嘉怡已经嫁进来了,按理来说也该让她先从旁协助着做事,待她熟悉了以后,再慢慢将掌家权利交给她的。   可楚老太太似不知道一样压根儿没提,将掌管中馈的权利捏了紧紧的,徐嘉怡也乐得轻松,不提此事。这般优哉游哉的日子她觉着挺好,也不用操劳那些有的没的。   至此以后,徐嘉怡依旧是每日晨昏定省的往荣阳堂跑,通常只说了三两句话就被楚老太太打发了出来,反而是拉着徐瑶说个不停。   原本是想要让徐嘉怡心里难受的,可谁成想徐嘉怡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只每日在院子里看看书,做做女工,偶尔在府里走动走动罢了。   因着花嬷嬷主动带头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前头又有桃红和蔷薇这两个前车之鉴,枫园的丫鬟们皆是知道这位新夫人不是个好糊弄的,平日里做事也都是恪尽职守,尽心尽力的伺候着徐嘉怡了。   徐嘉怡入府的第十天,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好天气。   这日天朗气清,并不是前几日那般闷热得厉害,雨后的空气似乎都新鲜了许多。   外间院子里还残留着昨儿夜里凉风卷落的花朵和树叶,有小丫鬟拿了扫帚正仔细的清扫着。扫帚在青石板上摩擦发出「沙沙」的响声,听着便觉得解压极了。   徐嘉怡就是在这会儿醒过来的,穿好了衣裳鞋袜之后慢慢踱步到了窗户边,抬手将窗户打开,映入眼帘的就是正对着窗户开得正艳的蔷薇花。   整个院子里徐嘉怡最喜欢的,便是这满墙的蔷薇花。初初看到这蔷薇花时,徐嘉怡兴奋的围着它看了好半晌。   不过兴奋之后,让她意外的是楚长风这样的人竟也会在院子里种花,后面听花嬷嬷说起这蔷薇花的来历才了然。   这蔷薇并非是他们刻意栽种的,而是自个儿野生出来的。先是众人都还没有发现,待到它开出了第一朵花了之后众人才发现院子里竟不知什么时候有了一颗蔷薇。   由于楚长风向来并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院子里也只栽种了些常见的松针和青竹之外就没有了其他,所以这颗蔷薇是险些被人直接除了的。   也幸得巧楚长风回来的时候看见了,觉得这颗蔷薇花生命力还挺顽强的,看着也不算丑,便让下人将它留下来了。   这么三五年过去了,原本只一颗的蔷薇如今也已经近乎爬满了整个墙壁。   看着这满目的蔷薇花,徐嘉怡的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前几日那个被发卖出去的丫鬟,似乎其中有一个也是叫做蔷薇的?   这么一想,徐嘉怡就觉得那丫鬟配不上蔷薇这个名字。不过这个念头只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就消散了,因为她的眼睛被蔷薇花吸得移不开眼睛。   这会儿远远看去,那整片蔷薇花墙就像是一片花海一般,层层叠叠的沿着墙角蔓延生长,一朵朵蔷薇越发显得的娇艳欲滴。   如火如荼,如织云锦,枝繁叶茂的蔷薇花在阳光的照耀底下散发着金色的光芒,显得格外好看。   便是隔了这么远,偶尔有凉风起的时候也能送来一阵芳香,蔷薇花瓣更是随风飘落,洒落在地上铺满了一层的花路,霎是好看。   盯着窗外的蔷薇看了半晌之后,徐嘉怡不自觉的轻吟着从诗书上看到的一句诗句,“不摇香已乱,无风花自飞。”   说的便是大抵如此吧。   外间的长廊底下有几个小丫鬟正在做些绣活,便是偶尔说上几句闲话也是刻意压低了声音,只隐约能够听到是在请教这个针线怎么做,那个花样怎么描。   现在枫园的丫头们可不敢再说些主子之间的闲话,就怕被人听到了步了桃红和蔷薇的后尘。   对于她们的举动,徐嘉怡大多数似乎也都是看破不说破的,各自相安无事,那便是最好不过了。   恰在此时外间的香巧进来想要叫醒徐嘉怡起来的时候,却发现徐嘉怡已经醒了,不由得微怔了一下,“姑娘今儿个怎么也不多睡会儿,起的这么早。”   “睡不着,就起来了。”徐嘉怡洗漱了一番之后,简单用过了早膳,便兴致冲冲的迈步到了蔷薇花前头。这么近距离的观赏着,和刚刚远观又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徐嘉怡凑近一朵粉白色的蔷薇花的花蕊间轻嗅了一下,一股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沁人心脾,叫人心情一下子就明媚起来。   徐嘉怡不由得弯了弯唇角,叫翠云拿了剪刀过来,小心的从满墙的蔷薇花中选了几朵开得艳的剪了下来。   翠云一边接过徐嘉怡递过来的蔷薇,一边叮嘱道,“姑娘小心手,别伤着了……”   “放心吧,我仔细着呢。”徐嘉怡点了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出声说道,“香巧,我记得咱们是从燕京城里带了一个高脚敛口白玉净水瓷瓶的?”   “是。”   “你去找找看。”   徐嘉怡这么说,香巧就明白她的意思了。约摸着是想拿了这个白玉瓶出来插花了,当即点头应好。   楚长风回了院子的时候,就感觉空气中若有似无的香气漂浮,想到院子里的蔷薇应当是已经开花了,对这香气的来源心下也是了然。   甫一进院子就瞧着正认真的仰着头满心欢喜的挑选花枝的徐嘉怡,原本步伐匆匆的赶回来的脚步在这瞬间停了下来,只顾着看她。   小姑娘的鬓边有一缕碎发,迎着微风轻轻晃动,仿若在他的心头撩拨。   尤其是那双眼睛里面似乎有星星似的,亮的惊人。这般看着,楚长风不由得勾了勾唇角,暗自庆幸自己当初留下了这蔷薇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看起来小姑娘对这蔷薇花很是喜欢呢。   楚长风有些痴痴的看着徐嘉怡那姣好的容颜发愣,不自觉的就已经一步一步挪到了徐嘉怡的身后,立在她的身后紧紧的看着她。   翠云和元香两个本来是一个提着篮子装花,一个协助着徐嘉怡采花的,就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了。   原本还以为是去找瓷瓶的香巧去而复返了,却发现来人却是一个男人,当即低呼了一声,忙福身行礼,“世子。”   “嗯。”楚长风哑着嗓音轻应了一声,目光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徐嘉怡的身影。   徐嘉怡被身后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惊叫了一声,慌乱之下那剪子却是戳到了手,下意识的收回手往后退了一步,谁知却是不小心绊住了脚,直接往前面的蔷薇花丛中倒了过去。   一旁的翠云和元香两人骇了一跳,两人的反应均不慢。元香一个箭步往前挡在了蔷薇花丛前。   若是徐嘉怡真扑了上来,她也能在前面垫着不会叫徐嘉怡受伤。   翠云则是将花篮子丢开了,直直的伸手去抓住了徐嘉怡的胳膊,避免她往前倒去。   相较于两人的速度,楚长风却是比她们更迅速的有了反应,眨眼时间已经到了徐嘉怡的面前,伸出手臂搂住了徐嘉怡的腰肢,只消轻轻一带就将人揽入了怀里,被禁锢在了楚长风胳膊和胸膛之间。   被救下的那一瞬间,徐嘉怡只感觉这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看着前面开得正艳的蔷薇花还心有余悸,惨白着一张小脸。刚刚就差一点儿,她就险些破相了。 第九十八章 我回来了你不高兴?   然后才发现自己还被人抱着,略一抬头就看见了楚长风那双担忧的眼眸正盯着自己,用满是后怕的声音询问道,“你没事吧?”   “你是不是有病啊,每回都要从人后面突然出声。你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吗?!”   徐嘉怡从楚长风的怀里挣扎出来往后退了两步站定,瞪着眼睛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想着刚到一幕就后怕,说话的态度自然没好到哪里去。   旁边的丫鬟婆子们均是跪倒了一片,听了这话更是骇得额头上冷汗直冒。   世子可不同于别家那些只会吟诗作对的权贵公子哥,自家世子爷可是从十几岁开始就跟着老太爷开始上战场了的,手上还不知道结果了多少敌军的性命呢。虽说在府里并未看见世子爷开过杀戒,可心里总归是害怕的。   夫人和世子这才是第一次见面呢就吵了起来,世子可别生气了才是。   然而出乎意外的是,听见徐嘉怡这句话的时候,楚长风这个二十好几的大男人并没有恼羞成怒,却是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的盯着徐嘉怡看着徐嘉怡含怒带气的目光,两侧的双手紧了又松,“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尤记得上回还在尚书府的时候,也是吓得她跌下了台阶,这回更是险些害她摔进了蔷薇花丛里,楚长风的心里也是愧疚不已。   徐嘉怡却压根儿没去看楚长风,反而是扭头看向元香,担忧的出声问道,“元香,你怎么样,身上受伤了没?”   刚刚她虽是吓着了,可也记得元香是扑在了蔷薇花丛前替自己挡着的。   当时她与蔷薇花丛的间距那么小,虽然有衣服的阻隔,可今儿个日头正好,衣服都穿得单薄,只怕元香扑过去的时候后背被花刺划伤了不少。   “夫人放心,奴婢没事的。”元香摇了摇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回道。   可实际上她后背上现在似针扎一般疼痛,刚刚定然是伤着了的。   可是姑爷这才刚回来,她可不想夫人因为自己而和姑爷闹脾气了。   尽管元香说得云淡风轻,徐嘉怡还是不放心,“翠云,你跟着元香回房间替她瞧瞧背上可有伤着。”   末了还让一旁的小丫鬟去请个大夫过来,有备无患。翠云左右看了看,抿着嘴唇应了,扶着元香回了房间。   元香到底是有些不放心徐嘉怡,刚回了房间就冲翠云道,“我这里没什么事,你快去夫人身边守着吧。”   “可是夫人让我替你瞧瞧后背呢,你后脑勺又没长眼睛,自己不方便看的。”   “不妨事,我等会儿随便叫个小丫鬟过来就行。”见状翠云也没有坚持,实际上她心里也很担心徐嘉怡的情况,遂招呼了一个小丫鬟过来交代了几句,匆匆又回了徐嘉怡身边伺候着。   这边让元香回房了以后,徐嘉怡这才将目光重新落在了楚长风身上,定定的看了他半晌,才忽然想起刚刚说了些什么,不由得有些后悔。   她知道男人都是自尊心强的,何论像是楚长风这样的天之骄子,此刻却让自己在这么多丫鬟面前打了脸面。   更何况这事儿本就不能算是他的错,是她没料到他会今儿个回来,明明花嬷嬷说他至少也要等到下个月才会回来的。   所以在他突然出现在自己身后出声的时候,自个儿才会被吓着了。   她刚刚也是真吓着了才口无遮拦……   “我……”想要道歉的话在嘴里转了好几个圈却怎么都开不了这个口,徐嘉怡就这样尴尬的站在原地,微垂着眼眸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楚长风则是低头看着徐嘉怡的微颤的睫羽,一想到她如今已经是自己名正言顺的妻子,就忍不住喉咙发紧,恨不得将她搂在怀里,揉进骨髓。   这般想着,楚长风的呼吸不由得多了几分紊乱。   明明只与她相处了一年左右的时间,可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姑娘却是走进了自己的心底。   得知皇上给他赐婚的消息,他高兴得一整夜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傻笑。   翌日才想到她会不会不愿意嫁给自己的时候,昨天夜里的兴奋霎时就荡然无存。   直到得了消息说她从燕京城出发了,心下才终于放下心来。   每天算着日子想着她什么时候会抵达常州,结果就在她要到的前两日,邻国却是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偷袭了他们的军队,无法只得领着兵到了军营里坐阵。   他不仅没在她抵达常州的时候去迎接,甚至还错过了他们的婚礼。   一个女人一辈子最重要的事情,就因为他而潦草收场。对于这一点,楚长风心里是愧疚的。   实际上他那日已经做好了军营里的一切安排,本打算连夜赶回来迎她进府的,结果却不知为何他们的计谋被敌军知道了,杀了个手足无措,损失惨重。   为了揪出军营里的那个内奸和安抚士兵和其他事情,才耽搁到了现在才能回来。   便是这次回来,他也最多只能待上一两日就要回军营里去了。但这会儿见了她,便是再多的苦也都不觉得苦了。   徐嘉怡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楚长风这才发现徐嘉怡的手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蔷薇的花刺给划伤了。   楚长风抬手握住了她柔若无骨的小手,不敢使劲儿,怕自己一用力就弄疼她,只敢就这么轻轻的握着。   尽管如此,楚长风这会儿也是不合时宜的生出了几分旖旎的心思,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嘴唇,哑着嗓音道,“你手受伤了,疼吗?”   徐嘉怡下意识的挣扎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开来,垂眸看过去才发现自个儿的左手手背的确是被花刺划了好几道的血痕,有鲜血不停的冒出来。   刚刚自个儿太紧张了,竟没发现手被伤着了,这会儿被楚长风一说,后知后觉的感觉有些疼了。   没等徐嘉怡回来,楚长风已经拉着徐嘉怡往屋里走了,徐嘉怡还在愣神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跟着他的脚步动了。   楚长风见着匆匆迎过来的翠云直接问道,“屋里有没有备着医药箱的?”   “有的。”翠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然后忽然下一秒一边跑一边说道,“奴婢这就去找来。”   待到翠云将医药箱拿过来以后,本想着自己替徐嘉怡清理一下伤口,谁知道楚长风却是直接将医药箱接了过去,然后就将她打发走了,自己亲自在那里替徐嘉怡处理。   原本翠云还有些忐忑楚长风一个大男人下手没轻没重的,谁知道楚长风却是极其熟练,三两下就已经处理好了。   这才恍然想起楚长风是上过战场的,自然没少受过伤,或许是熟能生巧所以对处理伤口也有几分心得。   徐嘉怡微垂下眼眸目光虽是落在了自己的指尖看,可实际上却是有些恍然的在发愣。   “这几日别沾水,伤口不深,过两日就会结痂了。”楚长风替徐嘉怡处理好伤口以后,抬头看着徐嘉怡若有所思的模样,似是有什么心事似的,不由得哑着声音问道,“在想什么?”   “没什么。”徐嘉怡回过神来看着楚长风摇了摇头,“花嬷嬷说你还要好些日子才会回来的。”   “嗯,本来是的。”   但是因为听说你要嫁给自己到常州来时,忍不住将原本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去处理的事情硬生生压缩在了二十天就火急火燎的赶回来了,只是因为想要早看你一眼。   楚长风低头盯着徐嘉怡的一双明眸,凑近了些她的脸,不紧不慢的出声说道,“你这是,不高兴我回来了?”   “啊,没有,没有,怎么会呢。”徐嘉怡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退,扯了笑容出声说道,“这是你的家,你想回来自然就能回来。”   垂在两侧的手不自觉的捏紧,徐嘉怡小声说道,“皇上本来是打算给你赐婚的对象是定国公府的四姑娘的,淑妃娘娘不愿意将自己的侄女儿嫁了你就推了我出来。   我知道你是不乐意的,但这是皇上下的旨意,你便是不乐意也没法将我送回去的,左右现在我已经嫁给了你,你……”   “谁说我不乐意的,我乐意啊。”楚长风打断徐嘉怡的话,勾起了一抹浅笑道,“能娶到你是我的幸运,我有什么不乐意的?”   徐嘉怡张着嘴有些无措的看着楚长风,好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听说楚长风回来了,徐瑶高兴的脸上的笑意就没消过,然后就在屋子里将自己的衣裳都翻找了出来,一件一件的拿出来在铜镜前比量着。   时不时问一句旁边的嬷嬷,这衣裳好看不好看,这头饰会不会太过花俏了,脸上的妆容可有花了?   身边的嬷嬷见了也是双眸含笑,连连应声说好看,一边出声夸赞道,“姑娘生的好看,穿什么衣裳都好看。”   于是徐瑶这才放心了,一路到了荣阳堂来。表哥归家了自然是要去荣阳堂拜见嫡母的,她这会儿过去自然也能见着表哥了。   楚老太太也是听说了楚长风归家了心下欢喜,然后就见着打扮得娇娇俏俏的徐瑶从外间走了进来,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几分,“今儿个这身打扮儿不错,姑娘家合该打扮得靓丽些。” 第九十九章 你生气了   徐瑶一听就忍不住红了脸颊,眉眼之间也多了几分羞赧之色。   姑侄两个在荣阳堂里等了好半晌也没见着楚长风的人影,楚老太太让身边的姚嬷嬷出去打听了才知道,楚长风甫一回府就直接回枫园去了,压根儿都没往荣阳堂这边来。   得了消息的徐瑶兴奋不已的心瞬间就凉了下去,嘴角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偏头看着一脸阴沉的楚老太太,徐瑶忙出声劝道,“姑母,嘉怡姐姐嫁进府里这么些日子还没见过表哥呢。表哥刚一回府就听得府里多了个人,自然是要先去看望一番的。您先稍坐会儿,表哥等会儿定是会过来向你请安的。”   这话虽听着是在替楚长风求情,可实际上又暗暗将徐嘉怡摆了一道呢。   果然楚老太太一听脸色越发难看了。两人在屋子里等了好一会儿,也只等来了花嬷嬷过来回话,楚长风今日晚些时候再来给老太太请安。   “瑶瑶,我人老了不爱走动,你替我去瞧瞧长风可有瘦了。”   楚老太太听了话以后就冷着脸,果然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往日里回府之后总会往自己院里来一趟的,如今竟是打发个下人过来就完了。   徐瑶咬了咬嘴唇,“这不妥吧……”   “有何不妥的,当表妹的去探望一下表哥,本就是理所当然。”楚老太太摆了摆手,有些不悦的义正言辞出声。   楚老太太眸光落在了徐瑶的身上,沉吟了一会儿将徐瑶招手唤到了身边,拉着她的手细细说道,“瑶瑶,你的心思姑母也是明白的,原先想着等你及笄了便做主将你们的婚事办了,可没想到半路皇上会下旨定了长风的婚事。”   “瑶瑶明白的……”   “我今儿个且只问你一句话,你可还愿意跟了长风?”   徐瑶的脸唰的一下就红了,嗫嚅着点了点头,微不可闻的应道,“我自是愿意的,但是姑母您也看见了,表哥他根本就对我无意……”   “这你不用操心,姑母自会替你想办法。”楚老太太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拍了拍她的手背道,“去吧,你还没去枫园看过你嘉怡姐姐吧,她一个人在院子里也怪无聊的,你无事的时候多去陪陪她说说话才是。”   楚老太太一改往日对徐嘉怡的态度,却是让徐瑶明白了她的心思,红着脸点了点头。   枫园里,楚长风看着听了自己那句「我乐意」之后,满脸惊讶之色红着脸不敢看自己的徐嘉怡,心下不由得软了几分。   楚长风抬手捏住了徐嘉怡的手掌,手心里满是湿润。   “你……”徐嘉怡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一一,你不知道,当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欢喜得不行,我知道是我不好,没给你一个完美的婚礼。但你信我,我会对你好的,会一辈子保护你,不会让你受到任何的伤害。”楚长风看着徐嘉怡的眼睛认真而又严肃的出声说道。   他并不擅长说这些情话,说出刚刚那番话完全是将他的心都快掏出来让徐嘉怡瞧了,尤其是见了她身边那几个丫鬟诧异的目光时,更是觉得羞涩万分,以至于他此刻耳根都红得快滴血了。   徐嘉怡定定的看着楚长风不知道该回些什么,场面瞬间安静下来。   “咕咕咕……”   一阵尴尬的轻响在房中响起,叫众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发出声响的楚长风肚子上。楚长风抬手揉了揉肚子,沉着一张脸有些尴尬。   “你饿了?”徐嘉怡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颇为尴尬的楚长风,掩唇轻笑了一下,忙让翠云他们去吩咐厨房摆午膳。   见小姑娘笑了,楚长风倒也不觉着尴尬了,“是有些饿了,着急赶回来,昨儿个晚饭都没吃。”   那岂不是连早饭也没吃了?   眼下已经快到午膳的时间了,所以这是饿了一整天,三顿都没吃东西了?!   徐嘉怡本想说再着急吃一顿饭能花多少时间,但想着他刚刚说的那句「着急赶回来」就又将话咽了回去。他着急赶回来却直接回了枫园,是为了谁再清楚不过了。   但午膳摆好以后,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刚拿上筷子准备用午膳,就听得外间一阵喧闹声响起。   徐嘉怡脸上的笑意瞬间敛了起来,皱着眉头偏头看了一眼一旁伺候的翠云,用眼神示意她出去看看。   翠云俯身行了一礼,这才慢慢退了下去,掀了门帘往外出去了,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沉着一张脸满脸不悦,靠近徐嘉怡的身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听完了翠云的禀告以后,徐嘉怡抬眸将目光落在楚长风的身上,上下审视了他一番。   被徐嘉怡的这眼神看得心里发毛,想不通刚刚还对自己巧笑嫣然的小姑娘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了,颇有些无辜的冲她眨了眨眼睛。   见他一脸茫然的对望了自己一眼,徐嘉怡的心中更是气了些,恶狠狠的剜了他了一眼,阴阳怪气的出声说道,“你那好表妹这会儿正在外头候着,等着给你请安呢!我让翠云去将人替你请进来?”   说什么来给她请安,早不请晚不请,偏偏这会儿楚长风刚回来人就过来了,说她不是为了楚长风来的,她的脚趾头都不相信。   原本打算陪徐嘉怡高高兴兴的吃一顿午饭,还叫他家的小姑娘气成这样,楚长风这会儿脸色也沉了下来,看了一眼翠云吩咐道,“你出去和她说一声,府里没那么多的规矩,往后也不用过来请什么安了。我等会儿用了午膳再去给老太太请安。”   外头这么热,在屋子里待着也凉快些,有事没事往外头走什么?!   更何况如今他也已经娶妻了,纵然是表兄妹,也不能越了礼数。   他们如今年龄也不小了,徐瑶眼看着也就要及笄了,该是到了说亲的年纪,他还是应该保持着些距离才是,免得影响了小姑娘的清誉。   实际上这个想法楚长风早就已经有了,且都是这么践行着的。   往日里他去老太太屋子里请安的时候也是尽量选了徐瑶不在的时候才过去,素日里也极少在后院里行走,与这位表妹实在是交际不多。   但小姑娘还小的时候,他却是还抱着哄过她的,两人的关系也并不差。   便是如今也是,因着府里头没什么其他女子,楚长风偶尔得了些什么女儿家用的头花翡翠什么的,都一应的往徐瑶屋子里送去了。   如今有了自家的小姑娘,以后这些东西还是留着哄自家小姑娘吧。   楚长风暗暗在心里想着,抬眸看了一眼对面微抿着嘴唇的徐嘉怡。   楚长风的声音没有刻意压着,外间候着的徐瑶自是也听见了,立马就臊得满脸通红,拽了拽一旁嬷嬷的手小声说道,“嬷嬷,我们回去吧。”   “姑娘……”徐嬷嬷张嘴想要说什么,对上徐瑶略带恳求的目光时又将话都咽了回去。   徐瑶尴尬而又晦涩的扯了扯嘴角,朝翠云轻笑了一下,这才径直转身走了。   徐瑶领着徐嬷嬷一路沉默的回了梧桐苑,心下却是越发沉了几分。   往日她就觉得自己配不上表哥,如今打燕京城里头来了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夫人,表哥的眼里应当更是没了她的位置了,如今更是连见也不愿意见她一面了。   这厢楚长风低头欲替徐嘉怡夹菜,见她不动声色的将自个儿的碗挪开避开他放过去的菜,不由得愣了愣。   “我不喜欢吃萝卜。”徐嘉怡略略抬眸看了一眼,不咸不淡的出声。   楚长风愣了一下,一时也没有多想,只出声回道,“那换一个,香菇好不好?”   “也不喜欢。”   “这个鸡腿做得不错,你要不要尝尝……”   “你吃你自个儿的就行了,我要吃什么会自己挑的。”见着楚长风这个态度,徐嘉怡忽然之间就不觉得生气了,平静的出声说道,末了还替楚长风挑了一个刚刚他想要放到徐嘉怡碗里的鸡腿。   楚长风突然止了声音,一动不动的盯着徐嘉怡瞧,弄得徐嘉怡颇为尴尬,抬眸看了一眼他一眼,“你盯着我看做什么?我脸上还有花不成。”   “花倒是没有,不过你比花还好看。”楚长风摇了摇头一脸认真的缓缓说道,然后见徐嘉怡险些气笑了不由得弯了弯唇角,用一种近乎陈诉的语气,慢吞吞的出声说道,“一一,你生气了。”   “我为什么要生气?”徐嘉怡眨了眨眼睛,反问着出声。   “因为瑶瑶,所以你不高兴了。”   瑶瑶,瞧瞧叫得多亲热。   徐嘉怡在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摇了摇头笑道,“没有这种事儿,你别胡乱揣测了。”   若是承认了,岂不是就承认了她是一个妒妇了。   更何况她也并没有生气,只不过想着老太太有意将徐瑶嫁给楚长风,若不是自己插了一脚,待人家及笄以后,就是楚长风名正言顺的妻子了。   如今这么一来,反倒是弄得她颇为尴尬。刚刚故意那样说,只是想要看一看楚长风心里对这个表妹究竟是怎么想的罢了。 第一百章 面红耳赤   如今也已经确定了,约摸着是神女有梦,襄王无心了。   既如此,她倒再拿乔也未免有些过了,遂认真的看着楚长风说道,“我真没生气,你也快些吃饭吧。用了午膳以后,可要去老太太和老太爷屋里请安?”   “自是要的,等会儿你就别跟着一块去了,就在屋子里午睡会儿吧。外间太阳正大呢,仔细中暑了,我自个儿过去就行。”楚长风点了点头应道。   闻言徐嘉怡也没有反驳,乖巧的应了。外间老太爷那边她一个妇道人家自是不好过去的,至于老太太那边,人家不怎么待见她,她也没必要硬要热脸去贴冷屁股,不去也好。   午膳以后,楚长风稍作休息了一会子,就先去了外院见楚老太爷去了,两人在书房交谈了一个多时辰以后,楚老太爷认真的叮嘱了楚长风要好生对待徐嘉怡,人千里迢迢的嫁过来不容易,可别让人受了委屈。不然叫他知道了,定不会轻饶了他。   楚长风自是低头应了。   从楚老太爷这边出来以后,楚长风才转道去了荣阳堂,看楚老太太去了。彼时已经是半下午了,楚老太太才刚刚午休了起来。   枫园里,午膳过后送了楚长风出院子以后,香巧出去了一会儿,片刻过后又回来了。   将屋子里丫鬟都撵了出去,翠云和元香两个看了一眼徐嘉怡,一脸懵然的携手出去了。   香巧这才蹑手蹑脚的踱步到了徐嘉怡面前,站立了好一会儿才鼓足勇气从衣袖里掏出了一本书来。   “这是什么?”徐嘉怡眨了眨眼睛,见着香巧将屋子里的丫鬟都撵了出去就开始奇怪,这会儿见了她的举动更是诧异,盯着香巧出声问道。   “这是……”香巧梗了好一会儿,憋红了一张脸也说不出下一句话来,这番模样倒是叫徐嘉怡多看了两眼,香巧向来都是巧言厉色的,她还从未见过香巧这模样呢!   香巧憋了好一会儿之后也没回答徐嘉怡的问题,兀自的将那书塞到了徐嘉怡的怀里,语速极快的出声说道,“这书是临走前大夫人交给奴婢的。趁着这会儿没人,夫人您偷偷看一看,先前也是奴婢忘记了没提前告诉夫人,今儿个才想起来,夫人您先看着,奴婢去门口替您守着。”   说完之后,香巧的脸也是绯红一片,几乎是落荒而逃似的跑了出去。   实际上这些东西本该做母亲的在女儿出嫁前教她们的,可惜徐嘉怡的母亲早逝,两个大舅母又不好意思说这话,只能找了与徐嘉怡亲近的香巧过来叮嘱一番,让她在徐嘉怡出嫁前务必让她知道这男女床笫之间的欢好是怎么一回事,免得新婚当日什么都不懂,闹出笑话来。   徐嘉怡原本还没想明白香巧这话儿的意思,眼睁睁的看着她出去将门给关上了,疑惑的低头一看,待看清那书的封面上的插图时吓得直接将书扔了出去,嘴唇颤抖着好半晌也说不出话来。   这也太……   太羞耻了吧。   香巧怎么拿这样子的东西来给自己看。   脸红心跳的徐嘉怡视线躲闪着不敢去看那被扔在地上的小书,端过桌上的冷茶狂灌了几口,用以手作扇了扇风,才让脸上的温度降了些。   虽然心下觉得十分不好意思,但余光却是不自觉的往那书上瞟过去,又匆忙的收回视线。   这么几个来回之后,徐嘉怡咬了咬嘴唇,到底是想定了上前颤抖着手将拿书又拾了回来。   徐嘉怡将那小书快速的翻看了一下,面红耳赤仿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外间响起了敲门声的时候,徐嘉怡惊了一下,左右看了看手忙脚乱的将那小书塞进了大衣柜的最底下的夹层里,这才复而又回了座位上坐着,整理了一下仪容之后才强作镇定的出声说道,“进来吧。”   香巧进来之后看着徐嘉怡眉眼含春,娇媚动人的脸颊时心下已经了然,约摸着夫人已经将那书看过了。   香巧手里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晨间徐嘉怡在外间采摘下来的蔷薇花,“夫人,您交代要的那个敛口白玉瓷瓶奴婢找出来了,元香已经去拿了。”   正说着元香就已经抱着瓷瓶进来了。   徐嘉怡点了点头,这才想起了之前自己想要插花来着,遂起身上前将蔷薇花枝修剪了一番插入了瓷瓶里,又用了绿色的枝叶渲染,高低错落,红绿交映,瞧着倒是极好看的。   徐嘉怡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指使着翠云将插花摆到了圆桌中间放下。   时间也在不知不觉间溜走,不多时就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楚长风一下午也没有回来,徐嘉怡暗想着晚膳怕是也不会回来用了,于是就让花嬷嬷他们只摆了她一个人的饭。   今日楚长风回来了,元香和翠云她们几个今晚上无需在外间守夜的。   趁着这会儿楚长风去荣阳堂请安去了还没回来,香巧就伺候着徐嘉怡将妆容钗发都卸了,换了一件纯棉制作的白色亵衣。   距离晚上越近,徐嘉怡就越心不在焉。想到晚上要面对的一切,整个过程中徐嘉怡都有些心慌意乱,手足无措。   纵然楚长风这会儿还没回来。   待到收拾妥当以后,元香低问道,“夫人,热水都已经备好了,这会儿可要沐浴?”   徐嘉怡点了点头,进了隔间沐浴。   约莫一刻钟以后,头发湿漉漉的徐嘉怡就已经沐浴回来了,香巧拿了帕子正仔细的替徐嘉怡擦着头发,一边让元香去替将床铺好。   前几日自己一个人住着倒也不觉着,此刻看着那大红色的锦被和床单却觉得十分碍眼,仿若那红色会传染似的到了徐嘉怡的脸颊上,烧的她脸滚烫,忙偏开视线不再去看。   “世子回来了。”门外丫鬟的行礼声响起。   楚长风回来刚一抬眸就见着了手足无措的垂着脑袋坐在梳妆台前的徐嘉怡,见她只着了中衣眸光闪了闪,炙热的目光仿若要将徐嘉怡烤熟一般,就这么站在门边静静的盯着徐嘉怡瞧,也不说话。   迎着这样的目光,徐嘉怡的脸几乎一瞬间就绯红一片了。   徐嘉怡只觉得浑身僵硬得厉害,被他炽热的目光看着心脏越发跳的快了,「咚咚咚」的仿若要破胸而出。   也不知怎的,脑子里猛的就想起了下午时看到了小人书,脸红得厉害,躲闪着眸光刻意不去看楚长风的脸,“你回来了?可用过晚膳了?我想着你应当不会回来用膳,就没等你。”   瞧着徐嘉怡面红耳赤的小脸,楚长风忍不住想笑,闻言点了点头,“嗯,在荣阳堂已经用过了。”   “外间天热,你刚回来身上一定闷得不舒服,要不要我让丫鬟们打水过来,你先沐浴,身上也能舒服些。”   六月的天外间如火炉一般,楚长风出去的时候又正好是一天里最热的时候,一路行到老太爷院子里的时候,汗水就已经将内衫打湿了,后头是又将衣服穿干的,甚至他还能隐约闻见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的汗味。   楚长风闻言只觉着贴心,以往操心这些事的只有花嬷嬷,如今却有一个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替自己着想了,点头应道,“也好。”   徐嘉怡见他应了心下稍松,忙一溜烟的跑了出去让丫鬟们打热水进来。   待热水和换洗的衣裳都备好了以后,香巧也识趣儿的退了下去,顺带着将屋子里的其他丫鬟也都赶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   翠云和元香两个还站在原地有些愣神呢,世子这会儿在里面沐浴,等会儿自是要将水收拾了的,然后就被香巧拉着退出去了。   见着香巧他们要走,徐嘉怡瞬间抬眸低呼了一声,“香巧!”   香巧顿住了脚步,示意翠云和元香她们两个先下去,自己又回了徐嘉怡身边,低声宽慰了几句,安抚徐嘉怡的情绪。   如今徐嘉怡最为信任的人就是香巧了,听着她耐着性子的哄自己,紧张的情绪倒是消散了些,心下也没那么害怕了。   “夫人别怕,奴婢就在外间儿守着,有什么事喊一声就是了。”香巧又福了福身,低头退了出去,顺带着将房门也给关上了。   徐嘉怡心乱如麻,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隔间,只听得从里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心下更是不好意思了。   原本她也没觉着嫁了人以后和往日里什么区别,只以为是多了个男人一起生活罢了,可看了那小人书上的东西以后却觉得好似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   深呼吸了几口气,徐嘉怡暗暗给自己做了一通心理建设,自己给自己打气道,“徐嘉怡,你别怕,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有人夫妻都是这样的……”   等到楚长风沐浴完了回来之后,才发现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眸光一转,就看到了躺在床上背对着自己的徐嘉怡,她一动不动,仿若已经睡着了。见状,眸底深处不由得溢出了几分笑意。   楚长风是以为徐嘉怡真已经睡着了,遂轻手轻脚的吹灭的烛火,爬上了床躺下。   甫一躺下就发现不对劲了,身侧的那个小姑娘压根儿就没睡着,是在装睡呢。   这般想着,楚长风也没有直接戳穿,反而是侧身靠近了徐嘉怡几分,将手臂搭在了她的腰间,这才闭缓缓了眼睛。   徐嘉怡却是紧张的浑身都在发抖。 第一百零一章 身为夫君就是要护着她   “我不做什么,就抱抱你,你别怕,快睡吧。”楚长风见着徐嘉怡惊恐的模样,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隐忍着出声说道。   他已经素了二十多年了,如今好容易有了新婚妻子,却依旧还要素着。   不过小姑娘心里害怕,他也不好直接下手的,总归是要让她心里愿意了才行。   “我……我有些睡不着……”徐嘉怡有些磕磕绊绊的出声说道,僵着身子不敢动弹。   闻言楚长风的眼睛瞬间就亮了,将徐嘉怡翻了个面正迫使她正对着自己,低头深深的看着徐嘉怡,眼神暧昧不明,“睡不着?”   “我这会儿又有些困了……”徐嘉怡缩了缩脑袋,忙闭上了眼睛,连呼吸都可以放轻了,紧绷着身子装作熟睡的模样。   楚长风闷闷的低声笑着,片刻之后他却是笑不出来了。喜欢的人就在身边,却是看得着摸得着吃不着,楚长风心里的煎熬可想而知。刚开始还能强忍着,可后面实在是忍不住了,低声喘着粗气。   浓重的喘息声在耳边回响,徐嘉怡瞧瞧睁眼偏头看了一眼,他的鼻尖上都已经沁出了汗,却始终谨记着他刚刚说出的话并没有碰她,见她看过来的视线还哑着嗓音出声说道,“你别用这双眼睛看着我,不然我可就真忍不住了。”   徐嘉怡红着脸,别扭的偏开视线。   场面瞬间安静下来,黑暗之中,徐嘉怡却是缓缓伸手圈住了楚长风的脖颈,羞红着脸将身子贴了上去。   见状原本还强忍着的楚长风惊了一下,旋即涌上来的就是狂喜。徐嘉怡的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自不用说。   如今的他仿若干柴放到了烈火上面烘烤,狂喜之后脑子里还残存了最后一丝清明,伸手回搂着徐嘉怡,认真而又严肃的直视着徐嘉怡的眼睛,出声问道,“一一,你愿意吗?”   “嗯。”徐嘉怡一张脸红得惊人,细弱蚊蝇的轻应了一声。   纵然声音极小,但楚长风还是听清了她的话。   得了这话,楚长风哪里还忍得住,直接翻身压了过去,低头吻上了他渴望已久的软唇。   两人夜里自又是好一番折腾,最后是在徐嘉怡的哭诉恳求下才结束的。楚长风抬手抹了抹徐嘉怡眼角的泪痕,喑哑道,“对不起,是我不好……”   徐嘉怡这会儿已经羞得没脸见人了,不过因为累得浑身瘫软没有力气,这会儿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也只是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楚长风。   徐嘉怡自认为凶狠,可这眼神在楚长风看来却是欲说还休,娇嗔妩媚,直勾得他刚刚泄下的火又烧了起来。   见着楚长风的眼神变化,徐嘉怡自是看出了他的意思,忙往后躲了躲,眼眸里满是抗拒。楚长风伸手将她揽了回来搂在怀里,“累了吧?我抱你去洗洗再睡。”   外间守着的丫鬟自是清楚今儿晚上会发生些什么的,热水也在早就备好了的。   屋内的楚长风一吩咐,片刻后就已经准备好了。香巧本是打算亲自伺候徐嘉怡沐浴的,可楚长风还在床榻之上她也不好意思过去,一时之间有些踟蹰。   见热水已经放好了,楚长风摆手出声让人都下去,不用人伺候。   待丫鬟都出去以后,才抱着迷迷糊糊昏睡着的徐嘉怡到了隔间替她沐浴,然后才将她送回了床榻之上盖好被子,自个儿才返回了隔间快速的洗了洗身子。   待到洗漱完了以后楚长风才返回了喜床上,搂着徐嘉怡心满意足的闭了眼睛。   心下太过兴奋却是怎么也睡不着,后面干脆不睡了,睁着眼睛盯着徐嘉怡的小脸瞧,看着看着就忍不住勾了唇角,直到天明时分才困倦的沉沉睡去。   虽是睡得晚,可翌日清晨最先起来的依旧是楚长风。他在军营里习惯了早起,这会儿醒完全是因为生物钟的原因。   短暂的迷糊之后,楚长风就回忆起昨儿夜里发生的事了,然后就感觉到自己的左手手臂麻了。   被人当着枕头枕了一晚上没动过,再加上血液不流通,这也是正常的。   虽然手臂发麻,但楚长风却没有将胳膊抽回来的意思,反而是低头看着怀里的小人儿,只觉得心软的一塌糊涂。   似乎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徐嘉怡的小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咀嚼着什么东西,竟还有晶莹的口水从她嘴角流了出来。   楚长风忍不住哑然失笑,抬手轻轻的用指腹替她将口水擦了擦。   被人骤然触碰徐嘉怡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下一秒却是往楚长风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了。见着这一幕,楚长风只觉得心脏被填的满满的。   保持着这个姿势约莫一刻钟以后,怀里的小姑娘才有了动静,迷迷瞪瞪的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了眼睛。   “醒了?”楚长风拿过徐嘉怡的小手,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哑着嗓音出声。   意识回笼的徐嘉怡想到昨儿个夜里发生的事脸颊就绯红一片,微不可见的轻应了一声,偏开视线不敢去看他。   听见屋子里的声响,知道主子们这会儿已经醒了,外间便传来了香巧敲门的声音,“世子,夫人,可要起了?”   楚长风一个翻身下床将内衫穿好,又笨手笨脚的红着脸拿了干净的抹胸过来准备替徐嘉怡穿上。   徐嘉怡瞧着他手里领着的抹胸也是羞得满脸通红,一把夺下整个人都钻进了被子里,“我自己来。”   见着楚长风直勾勾的盯着自己,徐嘉怡又道,“你背过身去,不许偷看!”   “你身上哪儿我没看过……”嘴上虽是这么说,楚长风却是听话的转过了身去,听着身后的动静没了,再转身的时候见徐嘉怡已经穿好了才冲着外间提了嗓音吩咐道,“进来吧。”   香巧伺候着徐嘉怡起身时,见着她身上青青紫紫的印记心下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心疼,待再看到楚长风的时候眸光也多了几分不满。   伺候着徐嘉怡洗漱净脸了以后才扶着人坐到了梳妆台前,翠云和元香两个丫鬟正一个替她上妆,一个替她绾发。徐嘉怡看着铜镜之中眉目含春,媚眼带笑的自己,有些恍然。   她如今也已经嫁了人,是楚长风名副其实的妻子了。   徐嘉怡想着,飞快的抬眸看了一眼楚长风。   楚长风这会儿已经穿戴好了衣裳,一身黑红色的衣衫看着有些风流妖娆,他不喜欢丫鬟伺候,正自个儿低头理着自己的衣角。   她一直都知道楚长风模样不差的,可以往顾念着他是长辈,从没有认认真真的打量过他。   今儿这么一瞧,才发现楚长风是真的俊俏,所有美好的词语用在他身上都觉得不足以形容。   怕自己看得久了会被他发现,徐嘉怡忙收回了视线,借着铜镜的折射不动声色的偷偷观察着楚长风,却见他朝自己勾唇笑了笑,“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我又不会跑。”   “谁想看你了。”徐嘉怡不满的低喃了一句。   “是是是,知道你这会儿不想看。”楚长风连声点头附和着,“等没人的时候再让你看个够。”   徐嘉怡恼羞成怒的回头恶狠狠瞪了一眼楚长风,却见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眼角眉梢都满是笑意,笑得极其高兴,仿若一个小孩子恶作剧得逞以后的欢笑。   徐嘉怡气鼓鼓的瞥了他一眼收回了视线,内心里却是想着,没想到楚长风也有这样孩子气的一面。   两人收拾妥当以后,便相携着去荣阳堂请安去了。不出意外,他们两人到的时候,徐瑶已经在荣阳堂陪着老太太说了好一会儿话了。   有了楚长风在旁边站着,这一次楚老太太倒是没给徐嘉怡难堪,和颜悦色的点头应了,甚至还冲徐嘉怡笑了笑,端的是一派和善模样。   徐嘉怡见状也没有挑破向楚长风告状的意思,笑吟吟的应了。   十年媳妇熬成婆,婆婆对着她这个新进门的媳妇摆些架子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楚老太太最多不过拐弯抹角的说些讽刺的话,或是冷着她忽略她,她不搭理就是了。   更何况这大半个月和楚老太太摩擦下来,她也找着了两人的平衡点,相处起来倒也还算相安无事。   待到众人请完安,徐瑶却是看着楚长风慢悠悠的出声,“表哥,你可算是回来了。你这一走就是一个多月,老太太整日里的念叨着你,生怕你在军营里过的不好呢。”   明面上虽说的是老太太整日里念叨着,可实际上念叨的是谁,在坐的几个心里都门清。   但偏偏楚长风也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清楚,直接回话道,“母亲多虑了,我在军营里一切都好,没什么好担忧的。”   徐瑶一噎,不知道该怎么回才好。   “一一刚来府里,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劳烦母亲费心多教教。”楚长风没等徐瑶回话,又是看向楚老太太出声说道,“我回来也待不了两天,今儿个晚上就要走了,军营里还有事等着我会去处理,离不得人。”   这么快就又要走了?   原以为总要待个一两日的呢。   徐嘉怡偏头看向楚长风,内心里有些失落。   “瞧瞧,才见了一面就知道护着自家媳妇了。”楚老太太打趣儿道。 第一百零二章 楚老太太的心思   “她千里迢迢的嫁了过来,我自然是多护着她一些,总不能叫她受了委屈,心里憋屈,那就是我这个做夫君的无能了。”   楚老太太淡淡的瞥了一眼徐嘉怡,就将视线又落在了楚长风的身上,“府里的事情你就放心吧,有我在,断不会叫你家夫人委屈了的。前头有两个不懂规矩的丫鬟说错了话惹了她生气,都不用我出面,直接命人掌嘴了好几十,发卖出去了。你瞧瞧她这性子,哪里是会受委屈的,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   “与其担心你家媳妇儿,倒不如想想你表妹呢。”   楚老太太一脸怜惜的拉着一旁娴静乖巧的徐瑶的手,感慨出声道,“这孩子也是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也就我这个做姑母的疼爱一些。偏巧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的,在府里这么多年也从不提什么要求,不管好的坏的都自个儿忍着什么也不说,背地里也不知是吃了多少苦头。”   楚老太太这话明面上是说不会让徐嘉怡受了委屈,可实际上却是在告诉楚长风,你家夫人脾气坏着呢,不过是底下的丫鬟说错了话就如此狠厉的惩罚,又是掌嘴又是发卖的,哪里有半点贤良淑德的品性。   还倒是她家瑶瑶是个心性纯良的,便是受了委屈也是自个儿忍着,从不会闹得这么难看。   “这般不懂规矩的丫鬟,早就该打发出去了。”楚长风皱着眉头听了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母亲素日里和善,底下的丫鬟越发的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了。一一这般行事,反倒是让那些丫鬟婆子心中畏惧,不敢生事,倒是极好。”   楚老太太和徐嘉怡都是一噎,没想到楚长风会如此回答。   楚老太太气不顺,“是我这个老婆子没约束好下人,让你家媳妇受委屈了。”   “母亲说这话真是让一一惶恐……”听了这话,徐嘉怡忙起身福身道。   徐瑶本来坐在楚老太太身边的,听见徐嘉怡说话就扫了一眼就打算收回视线。   不经意间,徐瑶瞧见了徐嘉怡脖颈之处的玫紫色的痕迹时瞳孔皱缩了一下,脸上本来勉强的笑意再也挂不住,有些发愣的看着徐嘉怡。   那痕迹代表着什么,徐瑶虽然还没出阁,可也是知道的。昨儿个表哥不仅睡在了枫园里,还同徐嘉怡圆房了。   是了,他们是正儿八经的夫妻,这等事自然是早晚的事。   徐嘉怡只觉得有一道目光紧盯着自己,让她不舒服的微微蹙眉,偏头过去就对上徐瑶惊诧和羞涩的目光,循着她的目光低头一看,就发现了被暴露出来的印记,小脸瞬间就酡红一片,忙扯了扯衣裳将其遮住了。   徐瑶心乱如麻,压根儿就没认真听他们说话。直到听见了自己的名字,这才回神过来,有些茫然的应了一声,“嗯?”   “想什么呢,我叫你好几声了也没听见。”楚老太太有些奇怪的看着徐瑶,没等她回答就又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你嘉怡姐姐一个人在院子里想来也无聊,你无事时多去她院子里陪着她说说话。听闻你嘉怡姐姐在燕京城还是个有名的才女呢,你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多请教请教。”   “是……嘉怡姐姐不嫌弃就好。”   徐瑶的话还没有说完,楚长风就直接给打断了,“母亲,表妹年纪也不小了,您也合该替她相看起来了。寻常姑娘这个年纪早就已经说亲了,知道的人明白您是舍不得表妹想多留两年,不知道的人还不知道怎么说呢。”   徐嘉怡从进门儿到现在说过的话一只手都数得过来,无论楚老太太说什么,楚长风都在前头替她挡着了,倒是让她心里暖心得不行。嫁给这样的一个夫君,也是她的福气吧?   “你表妹命苦,我是舍不得将她嫁得远了的。最好嫁的人就在眼边上,我也能时时瞧着帮衬她些。”   若非如此,她又怎会将主意打到了楚长风身上。   “我安平侯府家的姑娘,再不济也不至于给人去做妾的。常州这么多人才俊杰,总有合适的,母亲若是挑花了眼,我倒是可以帮着看看。”   楚长风并不傻,自然看出了自家母亲的意思,直言不讳的出声说道。   “瞧瞧你这说的什么话,口无遮拦。什么妾不妾的,你表妹还在这里呢!”嘴上虽是这么说,可心下却是被楚长风的一个「妾」字猛然惊醒了。   是了,如今楚长风已经娶妻了,若她再想撮合瑶瑶和长风的事,瑶瑶就只有委身做妾了。   除非……徐嘉怡死了。她虽有些不讲理,可也不是什么心狠手辣取人性命的。   更何况徐嘉怡瞧着是娇弱了些,可也没什么病痛,自然是不会有什么意外死了的。   心下这么想着,目光就不自觉的往徐嘉怡身上落过去了。   楚老太太本就不愿意搭理她,打从她还没嫁进来之前就对她不喜,无关其他,只是怪她占了徐瑶的位置。   原以为楚长风也是对这个皇上硬塞过来的妻子不满的,谁知道他反而是对她颇为爱护,约摸着在他心里,徐嘉怡的份量倒是比她这个做继母的都还要高上几分。   再一听楚长风刚刚说的话,心下也舍不得徐瑶做妾,一辈子矮徐嘉怡一头的。这边心里想着,目光却是不由自主的往徐嘉怡那边看过去了。   徐嘉怡安安静静的坐着,也不插话。   摒除了这些杂念以后楚老太太再看徐嘉怡观感就不一样了。   余光一扫,却见她周身都散发着浑然天成的贵气。上身着了一件藕丝琵琶衿上裳,下身是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梳着普通的妇人发髻,明明都普通都不能在普通,可看起来却是别具一格的清新雅致。   这会儿子正垂眸安静的抿着茶水,虽是低眉顺眼的模样,可也能看出她身上的几分骨子里透出的傲气。楚老太太看着倒是觉得与那冬日里凌寒独自开的梅花有些像。   便是楚老太太也不得不说一句,就她周身的这气度和仪态,徐瑶是真真比不上的。   虽不是户部尚书府的嫡亲姑娘,可那也是亲生的外孙女儿,听说自小就是养在尚书府的,颇受宠爱。这个身份配长风也是够了的。   徐瑶自是也看出了楚老太太对徐嘉怡的态度转变,可她不过是寄养在安平侯府的一个表姑娘,能得了老太太的看重疼爱就已经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哪里还敢甩脸色。   所以即便是心中酸楚的厉害,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嘴角的笑意添了几分苦涩罢了。   几人说完了话,楚长风本打算带着徐嘉怡先回枫园用了早膳,然后自个儿再去找父亲再说一说军营里的事。   楚老太太听了以后直接摆手道,“你去见你父亲吧,你媳妇儿就留在这边,陪我用早膳就行了。”   “这……”楚长风偏头看了一眼徐嘉怡,想要问一问她的意见。   他昨儿个才回府,府上的事情并不了解,只听了花嬷嬷简单说了一些。   所以刚刚在同楚老太太说话时才会刻意说了那些。这会儿见着楚老太太有心想要缓和关系自然是最好,但到底也要顾虑着徐嘉怡的意思。   徐嘉怡迎着楚长风的视线,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楚长风点头应了,又朝楚老太太行了礼,然后才告退离开。   丫鬟们已经摆好了早膳了,楚老太太已经拉着徐瑶坐下了。徐嘉怡想了想没跟着坐下,反而是站在一旁替楚老太太布菜。   楚老太太心下稍稍高兴了些,瞥了一眼徐嘉怡,一边慢悠悠的同徐瑶用着早膳,一边出声说道,“你既已经嫁进了我们府,就要遵着我们府里的规矩,孝顺公婆,友待瑶瑶。当然最重要的是伺候好长风,早日为我们安平侯府开枝散叶。别的我也不多说,姚嬷嬷,你来给她讲一讲我们安平侯府的规矩。”   姚嬷嬷低声应了,衣食住行每一项都仔仔细细的说了。每一项下面又有无数个小项,姚嬷嬷说的滔滔不绝,徐嘉怡面上虽是装作认真聆听的模样,可实际上早就已经跑神了。   倒不是她不想认真听,只是这些话听得人头昏脑胀,她便是想记这么一会儿也是记不住的,最多不过左耳朵进,右耳朵就出了。   楚老太太略一抬眸,就看出了徐嘉怡压根儿没认真听,面上闪过一抹恼怒,但想着刚刚楚长风的态度最终又忍了下来,“行了,你也别忙了,先坐下用膳吧。”   “多谢母亲。”徐嘉怡福了福身,这才坐下简单的用了些。   楚长风说了今晚上就要赶回军营里去了,满打满算也剩不到五个时辰了。   等徐嘉怡从荣阳堂回来之后,才发现楚长风已经不在枫园了,问了丫鬟才知道他去前院寻老太爷楚明雷去了。   徐嘉怡点了点头表示已经知晓,见着这会儿天气好就叫翠云她们搬了个软塌到院子来,拿了书坐在院子里翻阅着。   刚开始徐嘉怡还能认真的看着书,可看了一会儿之后就开始走神了,板着手指头算了算时间,扬声问了句,“香巧,这会儿子信应当送到外祖母手上了吧?”   “没这么快呢。”香巧闻言接了话,“夫人您忘了,从常州到燕京城路上得花一个多月呢。” 第一百零三章 等你回来   “哦。”徐嘉怡叹了一口气,点了点头。   送徐嘉怡出嫁的队伍早在徐嘉怡进府之后,稍作休息了两日就打道回去了,约摸着这个时候也该到京城了。   她虽叮嘱了他们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可总有一两个是口不严实的,外祖母他们只需要稍加打听,就会知道她大婚当日新郎官都没有露面,心中指不定怎么担心她呢。   也是她当日忘记了让他们一同将书信带回去,晚了几天才想起来。   远嫁的悲哀也就是如此了,若是想写个信回去,一来一回都得需要两三个月的时间。   有什么事也不能及时得到消息,也不知道自己出嫁以后外祖母身子好不好。   当初云绣表姐出嫁时大舅母那么硬朗的身子都病了一场,外祖母素日里那么疼爱自己,定然也是受不了,只盼着无事才好。   幸亏还有个崔欣表妹和表嫂在府里,也能时不时的去陪着外祖母说些话,总归能让老人家心里好受些。   大舅母和二舅母她们也是孝顺的,就算外祖母真病了,应当也无碍吧?!   徐嘉怡面容严肃,心乱如麻的胡思乱想着,一会儿想到这个,一会儿心思又跳跃到另一处去了。   正发着楞呢,就感觉自己的头顶被什么东西包裹住了,然后就瞧着什么东西挡在了自己的眼前,遮住了她大部分的视线,这才反应过来约摸着是谁怕她晒着,把冪离拿出来了。   徐嘉怡抬手将冪离掀开了些,再一侧眸就看见了正低头盯着自己瞧的楚长风,眼睛弯成了月牙,扬唇朝他轻笑了一下。   他似乎总是喜欢这样从自己的身边悄无声息的出现,经历过这么几次以后,反而是有些适应了。   “这儿阴凉,更何况花嬷嬷他们撑了伞的,不会晒着。”徐嘉怡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并没有将那冪离脱下来,反而是用手拢了拢。   “戴着吧,这冪离又不热,也不会晒着你。你们姑娘家不是最不喜欢自己晒黑了吗?”楚长风坐在了她的身侧,“在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出神?”   想到这里,楚长风又看了一眼明显在发愣的徐嘉怡,心下暗暗又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个小姑娘脑子里在想些什么,总是喜欢一个人待着发呆,就连有时候同她说话她也能走神。他刚刚回来从她面前经过她都没发现自己回来了。   “我想外祖母他们了。”徐嘉怡回过神来,扁着嘴巴,委屈的出声说道。   苏老太太含辛茹苦的将她养大,如今她却不能在身边尽孝,实在是太不孝了。若是楚长风能回京任职就好了。   不过在外镇守的武将每三年就要回京叙职一次,她到时候是不是也能跟着回京看望外祖母他们了?   楚长风上一次回京叙职是去年的事情了,这么算起来,最多两年,两年后她就能跟着他回燕京城了!   徐嘉怡原本阴沉的心瞬间就开心起来,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楚长风,直看得楚长风心颤了颤,他还准备安慰她几句呢,怎么话都还没有说出口人就心情好了?   然后就听得徐嘉怡欢喜的出声问道,“夫君,我记得朝廷规定在外驻守的将领每三年就要回京叙职的,对不对?”   原来是想到了这个。   楚长风忽然有些想笑,点了点头应了。不忍心告诉她实际上也有例外的,不然武将都回燕京城去了,邻国借此时机发动战事怎么办。   更何况以往十几年以来都是父亲派了旁系的回京去的,他去年回燕京城实在是个例外。   “你也别太难过了,以后机会多的是,待边关这边情况稳定了,我就陪你回燕京城去探亲可好?”   “可是你不是不能随意离开常州回燕京城吗?”   楚长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这个你不需要操心,我自会处理的。”   “好。”徐嘉怡连连点头,就见着花嬷嬷这会儿提着食盒进屋了。   这会儿离晚膳还有会儿时间,花嬷嬷特意这会儿拿了饭菜过来是为了让楚长风走之前垫垫肚子的。   不然这会儿出发得明儿清晨才能到了军营里,路上定是要挨饿的。   徐嘉怡陪着楚长风用了晚膳,自个儿倒是没吃什么,就顾着替楚长风张罗饭菜去了。   本来准备了好些东西想让楚长风带上的,但想到楚长风得骑快马就又作罢了,只替他收拾了些方便易携带的补品带着,让他带回军营里叫伙头军做了好补补身子。   晚膳以后,楚长风打发了丫鬟将餐碗收下去,自个儿则是回了内室换了衣裳。在府里他都是穿的便装,这会儿便是要换成铠甲的。   “这屋子你布置的不错,瞧着比以前好多了。”楚长风夸赞道。对于自己屋子里变化楚长风自然是一回来就发现了。   “我还怕你不喜欢呢。”徐嘉怡低首亲自替楚长风整理着盔甲,想到又要有好长一段时间看不到他不由得有些失落。   双手从后面环住楚长风的腰,将一张小脸埋进了他的后背上,捂得声音有些发闷,“早点回来……”   她的声音娇娇柔柔的,好似羽毛拂过面颊,弄得人痒痒的。   楚长风缓缓转过身子正对着徐嘉怡,抬手将她搂进了怀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好半晌以后才不舍的出声说道,“我得走了。”   他怕他再呆下去会舍不得离开。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她面前向来都没什么用,尤其是现在她是他的妻子,昨儿个他们才做了那种事,最是受不得撩拨的。   “好。”徐嘉怡点了点头,送着楚长风出了院子。出了院子以后楚长风就不让徐嘉怡继续送了,招手让她回去,外头暑气还没消呢。   闻言徐嘉怡面上虽是连连点头了,可在楚长风转身之后,却是亦步亦缓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前头一路往前的楚长风忽然止了脚步转身,怀里却撞进了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姑娘。   徐嘉怡抬手捂了捂被撞得疼得的鼻尖儿,眼眶里溢满了生理泪水,看着突然转身的楚长风疑惑出声,“怎么了?是有什么东西忘了带吗?”   “撞疼了没?”楚长风哑然失笑,抬手替她揉了揉鼻尖。   徐嘉怡摇了摇脑袋,“不疼……”   “没什么东西忘带,我只是想同你说一声,得空我就会回来。你在家里照顾好自己,若有什么想吃的,就让厨房做给你吃。”   他这回能赶回来,完全是因为他将手上的事都扔给底下的几个副将去做了。   那些副将也是通情达理的,想着楚长风新婚妻子都没见上一面,有意替他将事情揽了下来。自己这一甩手走了,约摸着他们这三日过得苦不堪言。   “嗯。”徐嘉怡点了点头,“路上小心,注意安全。我……我在家等你回来。”   楚长风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大踏步的走了。   瞧着楚长风走了以后,徐嘉怡这才转道回屋子里去了。徐嘉怡想在院子里的蔷薇花架旁边搭个秋千架子,趁着这会子空闲,便叫香巧找人来做了。   所以枫园这几日都在敲敲打打。没出阁前她的嘉禧园里也搭了一个秋千的,她无事时总喜欢去荡秋千。纵然外间的杂音响个不停,可依旧没有打搅到徐嘉怡。   徐嘉怡坐在软塌上看书,手上拿的也是关于边关这边的地理和杂记。   她从没来过边关,以往看的书也多是诗词歌赋这些陶养情操的书籍,对于常州这边的情况并不了解。如今也能从书上先了解一些,若是得了机会,能出去看看最好了。   只不过她如今已经嫁做人妇,自是不好再外抛头露脸了。想着入了安平侯府的这段日子所遇的事,徐嘉怡有些可惜的暗暗叹了一口气,又觉得和书上描绘的边关有些不一致。   常州处于边关要塞,风习民俗上自然与燕京城里的不一样。   她也曾去外院给老太爷楚明雷请安时见过那边的府兵和小厮,他们话不多行事也利索,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都是些性子爽朗极其好相处的。   他们和后院里的这些丫鬟婆子们脾性却大不相同。   不过是一墙之隔,却大相径庭。   徐嘉怡有时候有些恍惚,不知道常州的人都是这样,还是只安平侯府是这样。   毕竟依着常州这边豪爽的性子,似蔷薇和桃红那般乱嚼舌根的丫鬟自是不会出现的。或许他们并非是这样的人,而是有人故意让她们这样做的?   徐嘉怡有些分不清原因。   不过好在楚长风回来一趟虽只待了一天,却也让安平侯府的众人看到了她在楚长风心里的地位,对她也是毕恭毕敬,挑不出什么错来。   楚老太太那边有楚长风说明了,她再去请安时也不会再被刻意针对,虽比不得如外祖母那般疼她,但也算是和谐共处了。所以这些日子以来徐嘉怡生活的挺滋润。   花嬷嬷手里端着茶水,笑意盈盈的走过来将茶盏放在了徐嘉怡的手边,看着徐嘉怡拿着书看了好一会儿来,忍不住劝道,“夫人仔细着眼睛,歇会儿再看吧。”   闻言徐嘉怡放下了书,端了茶盏抿了几口,转眸看着花嬷嬷略带恳求的出声问道,“花嬷嬷,我能去街上转转吗?”   “夫人想去街上?”花嬷嬷有些诧异的回眸盯着徐嘉怡,不知是没料到徐嘉怡会这么问,还是意外其他什么。 第一百零四章 痛不欲生的那几天   徐嘉怡的眼睛沉了沉,“不行吗?”   “不是……自然是可以的。”花嬷嬷摇了摇头,她只是有些惊讶罢了。   见了徐嘉怡蔫下去的神情忙回道,“夫人没提过这事儿,奴婢还以为夫人不喜欢常州,不想出府呢。夫人若是想出去,奴婢这就去安排,只需要出府的时候带些府兵保证安全就行了。”   “常州虽不若燕京城繁华昌盛,但街上做买卖的也不少,好玩的好吃的也有很多,夫人若是吃得惯,看见有喜欢的可以买来吃的。”   “那我一定要去尝尝。”徐嘉怡的眼睛一亮,下一秒就笑开了。   花嬷嬷说到做到,当日就已经安排了下去。不到半个时辰,就来回禀,告诉徐嘉怡明儿个就可以出府了。   得了消息徐嘉怡欢喜得不行,就拉着元香和翠云两个去挑选明儿个出府要穿的衣裳去了。   想着入乡随俗,找了边关这边的款式试试。   翌日徐嘉怡出府瞧着常州这边的街道,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   街道上非常热闹,没有想象中的荒凉之色,叫卖各种物品的小贩很多,甚至有很多得知她是楚长风的夫人之后,还将他们卖的东西送了她许多,直到最后她明确表示自己是真的拿不到了他们才十分惋惜的没再送了。   同他们交谈之中,他们嘴里三句里有两句都是在夸楚长风和她公公楚明雷,徐嘉怡听着心里也欢喜。   果然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   这么一出门儿,她就感受到了常州所独有的热情和爽朗。   逛了一整天也没逛多少地方,反倒是东西不少。其中有些是她买的,但更多的是被人送的。   不过徐嘉怡心疼他们做买卖的,都让元香给了银子。等他们回府之后,徐嘉怡还意犹未尽,还想着下次什么时候再出来逛逛。   甚至徐嘉怡高兴的当晚回去就写了一封信告诉尚书府的众人常州有多好玩,然后将信交给了元香,让她明儿个找人将信寄出去。   楚长风在的时候,外间也不需要留人守夜。   但楚长风不在的时候,就是香巧和翠云、元香几个轮流睡在外间的,其他的丫鬟香巧不放心,花嬷嬷她倒是信得过,只不过花嬷嬷年纪大了,她不好让她太过劳累了。   睡醒之后,徐嘉怡本想着去给楚老太太和楚老太爷请安的,谁知却被告知楚明雷今儿个不在府里,已经出门了。   楚明雷如今大多时候虽是在家休养,可要忙的事情还是很多。不过他忙的是并非的安平侯府的内务,而是军队里的事情。   隔三差五的也会去军营里走一趟,本来常管家心里放心不下他的身子是想要让楚明雷坐轿子去的,可楚明雷瞪着眼睛一脸嫌弃的拒绝了,自个儿骑马走了,看得常管家心惊肉跳,忙叫了府兵跟上。   既然楚老太爷不在府里,那徐嘉怡就径直去了荣阳堂,陪着楚老太太用了早膳以后,在后院里逛了逛散步,慢悠悠的转回了枫园。   昨儿个出去买了不少的话本子回来,徐嘉怡觉得她三日看一本,怎么着也得需要好几个月才能看完。   所以一回院子里她就挑了一本昨儿个十分有兴趣的话本出来看,这话本是将一个书生和狐妖的故事,昨儿个晚上她连夜看了一些,正看在精彩处呢就被香巧将话本子给收走了,晚上屋子里光线不好,她怕对她眼睛不好。   拿了话本子优哉游哉的躺在软塌上,旁边摆了几块西瓜和葡萄,徐嘉怡一边翻阅着话本子,一边拿了葡萄往嘴里塞,只觉得这日子过得实在是太幸福了。   正看得起兴呢,徐嘉怡忽然觉得小腹一抽一抽的疼,没忍住皱了皱眉,将话本子放到了一边,蜷缩着身子躺在软塌上,右手下意识的覆在了自己的小腹上,咬着嘴唇忍受着疼痛。   不过短短时间,徐嘉怡的额头上就已经密布了一层冷汗,脸色也苍白得厉害。   花嬷嬷端了一碗绿豆汤刚一进门就瞧着了这一幕,骇了一跳,手忙脚乱的将绿豆汤搁下,急行过来扶着徐嘉怡,“夫人,您怎么了?是肚子不舒服吗?”   一边说着,一边低声让外头的丫鬟赶快去请大夫。   徐嘉怡咬着嘴唇伸手拉住了花嬷嬷的手臂,本想出声说什么可小腹的疼痛让她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冲她轻轻摇了摇头。   花嬷嬷知道这是让她不要去请大夫的意思,可瞧着徐嘉怡这幅模样,却是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听命令了。   好在没等一会儿之后,徐嘉怡就感觉阵痛过去了,不由得深呼吸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瞥见花嬷嬷担忧的目光,冲她笑了笑,“我没事,应当是小日子快来了。”   她的小日子每个月都不准,甚至有时候两个月才会来一次。   每回来之前都能让她疼上好几天,而那几天更是时不时的疼得她睡不着觉。   外祖母和舅母她们知道以后,还特意请了燕京城里有名的大夫来替她诊治,大夫都说是她体寒的缘故,所以这几天是要比常人难受些。   不仅如此,甚至还可能在孕事上也比较艰难,不过这个事情大夫是偷偷和赵氏她们说的,徐嘉怡并不知晓。   大夫虽然开了不少药方,但也明说了这药的用处不大,只能缓解。   最主要的还是要靠慢慢调养,注意小日子前后的保暖,还有不要吃生冷辛辣的食物,能减轻些痛楚。所以结果也可想而知,药喝了一大堆,可也没什么作用。   每月的这几天依旧是痛不欲生。   不过喝些红糖姜水、红枣桂圆枸杞汤之类的倒是能够缓解一些,若是有暖手炉放在小腹上暖着也会好受些。   不过暖手炉也只在冬天里的时候才用,如今还是七月份天正热着呢,再用暖手炉岂不是能将人热化了。   花嬷嬷知晓以后内心里倒是放心了些,还好不是其他什么紧急病症。   不过见着徐嘉怡痛苦得冷汗直冒依旧心下着急,恰巧这会儿听见花嬷嬷焦急的声音急匆匆而来的香巧几人也到了,这几个都是伺候夫人长大的,到底比她了解一些。   香巧一进来瞧着徐嘉怡的脸色就猜到了,忙吩咐跟在她身后走进来的元香道,“元香,去让厨房熬完红糖水过来。翠云,快去灌一个汤婆子过来。”   元香应了一声,急匆匆跑出去了。   花嬷嬷和香巧两人则是一人一边,一左一右的扶着徐嘉怡躺到了床上去了。   徐嘉怡躺着也觉着难受,干脆让香巧扶着自己坐起来,背靠在床头上坐着,将小腹蜷缩在一起,倒觉着好受了些。   热水壶里正巧有热水,汤婆子倒是灌得很快,不一会儿翠云就跑了过来,拿了毛巾搭在徐嘉怡的小腹上,将汤婆子塞在了毛巾上面。   隔了毛巾倒不至于烫伤了徐嘉怡的肌肤,但翠云还是有些不放心,叮嘱道,“夫人,您若是觉着烫就将汤婆子拿开一会儿,别烫着您了。”   徐嘉怡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额头上已经再一次密布了一层汗水,不知道是热出来的还是疼出来了。   捂了有一会儿了,香巧便将汤婆子拿了出来,坐在了床榻边上,轻轻的替徐嘉怡揉着小腹。小腹暖烘烘的,又被香巧这么轻揉了一会儿,倒是好受些了。   花嬷嬷在一旁替徐嘉怡擦着脸上的汗水,满脸担忧,“夫人痛成这样也不个法子,不然我还是去找个大夫来看看吧。”   “花嬷嬷,我们也不是不想找大夫来,只是夫人这症状也许久了,在燕京城的时候老太太和大夫人、二夫人都找了许多名医来诊治,老爷甚至连宫里边的太医都请过了,也没什么用。只能开些药方缓解一二。”   “不过夫人以往虽然也难受,但也没有这么严重啊……”翠云蹙着眉头出声说道,猜想着可能是最近天气炎热夫人没休息好的原因。   “红糖姜水来了!”元香端着一碗滚烫的红糖姜水急匆匆的从外面跑了进来,先搁在了床头柜上,烫的手指头都红了。   徐嘉怡看着有些心疼,“翠云,那匣子里有清凉膏,给元香涂些。”   “我不碍事,夫人您先喝些吧,红糖姜水就要趁热喝才有用。”元香摆了摆头,叮嘱着徐嘉怡说道。   徐嘉怡看了一眼搁在床头柜上的红糖水,侧着身子过去一勺一勺的舀着喝了。   一整碗喝完了以后,徐嘉怡不仅小腹暖暖的,脸上也是红润一片,额头上更是因为燥热再一次密布了一层薄汗,身上的衣裳也近乎湿透了,黏在身上不舒服极了。   花嬷嬷自是见了,忙让丫鬟们有趣打了盆热水进来,伺候着替徐嘉怡擦洗了一番。   原本最好是沐浴才是最舒服的,只是瞧着徐嘉怡有气无力的模样,花嬷嬷只能退而求其次换成了擦洗,末了又伺候着徐嘉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徐嘉怡没说几句话整个人就蔫蔫的,神情倦怠的斜靠在床头上,手里拿了本话本翻看着。   “夫人好好歇着吧,就先别看话本了。”翠云瞧着徐嘉怡的脸色忍不住出声说道,“不然让奴婢念给夫人听?” 第一百零五章 体寒的毛病   “瞧你们大惊小怪的样子,我没什么事,你们忙你们的去吧。”徐嘉怡抬眸见着众人面目忧愁   的盯着自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来,摆了摆手出声说道。   正说着呢,就感觉小腹又阵痛了起来,徐嘉怡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了下来,苦着脸捂着小腹等着阵痛过去。   花嬷嬷见了将刚刚说的话又提了一遍,“夫人,奴婢还是去请个大夫来吧,不然奴婢这心里总归是有些不踏实。”   徐嘉怡抿了抿嘴想了想,到底是点了点头。   花嬷嬷也是一番好意,她实在是不好拒绝。更何况找个大夫来瞧瞧也好,以往小日子前她虽也是腹痛难忍,但就如翠云所说的一般,从没有这么严重过。   太医虽不能根治她体寒的毛病,可开的药方还是能缓解一二的。这么多年喝下来虽不能根治,但也不至于这么疼痛难忍的。   花嬷嬷应声出去了,不多时就将常州里医术最为高超的范大夫给请进来了。   一番把脉以后,范大夫的脸色就沉了下来。   “夫人的腹痛这是体寒引起的,我先开个药方,喝了应当就会好些了。”   范大夫沉着脸出声,正欲转身去写药方,却听得旁边一个小丫鬟出声说道,“范大夫,我们这也有个药方,是夫人一直都用着的,您瞧瞧再用您的药方可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医药上面的事情最不能马虎,若是两味相克的药一起用了对身体也不好,翠云这么说一是想要范大夫若是再开药方的也注意些,二是想要让范大夫看看这两种药方到底哪种比较好,选其中一种就行了。   翠云说了就去旁边的梳妆台的木匣子里拿了一张干爽整洁的纸张过来递给范大夫,范大夫低首瞧了,连连点头,“这药方瞧着是比我开的药方还要恰当一些,夫人继续用这药方就好,倒是我班门弄斧了。不知姑娘这药方从何而来?”   “是太医开的。”翠云回道。   范大夫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又低头将那药方记了记,打算回去之后再默写下来仔细探研一二,这才递回给翠云收着。   这药方的用量和用药比自己的要直接有效得多,而且用的都是没有毒性的药材,便是日日吃着都对身体无害的,相比起刚刚自己要写的那个药方,实在是好的不止一点半点。   以往他还对自个儿的医术沾沾自喜,如今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还需要好好学习才是。   徐嘉怡见了略略颔首,轻唤了一声「元香」。元香当即知意,拿了个荷包塞到了范大夫的手里,含笑出声,“多谢范大夫走这一趟了,这是夫人的一点心意。”   “这……”范大夫推辞了一二,最后还是收下了。   “奴婢去送送范大夫。”花嬷嬷回头朝徐嘉怡笑了笑,跟着范大夫出了房门,脸上的笑意就淡了,“范大夫,你跟我说句老实话,夫人这体寒的毛病能不能治?”   范大夫有些为难的回头看了一眼屋内,又转回视线看向花嬷嬷,对上她期盼和信任的目光,想说的话卡在喉咙处怎么也说不出来。   世子夫人这体寒的毛病不是一朝一夕的问题,而且听夫人身边的丫鬟的意思也说了,燕京城里的太医也无计可施,他这医术在常州虽算得上数一数二,可和太医相比却是差了好大一截的,如何能够有办法?   深叹了一口气,范大夫朝着花嬷嬷摇了摇头,“花嬷嬷,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我医术浅薄,无能为力啊。”   花嬷嬷眼里的光渐渐暗了下去,虽早已经料到了是这个结果,但亲耳听到还是觉得难以接受,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劳烦范大夫亲自跑一趟了,不知我家夫人的这种情况,在子嗣上会不会也有影响?”   毕竟子嗣是个大问题。   老太爷就得了楚长风这么一个儿子,若是他的夫人是个不能生育的,世子瞧着对夫人挺好的,态度不好说,但被老太太和老太爷知道了,定然是要替世子纳妾的。   那到时候……   花嬷嬷简直不敢接着往下想。   “自然是会有一定影响的,但也并非没有几率。”范大夫点头应了一声,见花嬷嬷脸色不好看又宽慰了几句,“花嬷嬷你也别太悲观了,我瞧着夫人的身子被调养得的不错,怀上子嗣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只是孕期可能较常人痛苦些。”   何止是痛苦一些,若是一个没注意,一尸两命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不知这几率有多大?”   做大夫的自然不会把话说满了,免得有什么意外自砸招牌,范大夫闻言思忖了一会儿出声说道,“大概有五成几率。”   五成。   那不是说了和没说一样嘛!   花嬷嬷暗暗在心里埋怨范大夫说话打官话,面上却是没有再追问了,送了范大夫出了枫园的院门,招手唤了个小丫鬟过来打算让她送着出府。   趁着小丫鬟还没过来,花嬷嬷看向范大夫压低了声音说道,“这事儿若是旁人向范大夫您打听,还请范大夫能保密。”   “这个你放心,保护病人的隐私,这也是我们做大夫的职责所在。”范大夫连忙说道,末了又叮嘱了两句,“不过以后还是让夫人少吃些寒凉的东西才是。”   楚老太太听说枫园这边请了大夫以后起先还没放在心上,直到听了丫鬟禀报说是徐嘉怡肚子疼,花嬷嬷才派人去请大夫的不由得怔了怔,在脑子里仔细的算了算日子,忽然眼眸闪了闪,一个念头在她脑子里升腾而起。   莫不是……   楚老太太偏头问向一旁禀报的丫鬟,“大夫呢?可走了?”   “应当还没有……”   “你去门口守着,那范大夫出了枫园以后就将人请过来,避着人些,莫教人看见。若有人瞧着了,就说我身子不太舒服,让范大夫来瞧瞧。”   楚老太太叮嘱道,等丫鬟下去了以后眼睛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出去了一趟回来的姚嬷嬷瞧着都有些诧异,“今儿个老太太心情不错。”   楚老太太兴致冲冲的点了点头,将姚嬷嬷招手唤道了身边,低声将自己的揣测同她说了一遍。   姚嬷嬷看着楚老太太眼角眉梢的笑意,笑着扯了扯嘴角附和了两声,最后又忍不住试探着出声说道,“老太太,会不会是底下的丫鬟弄错了,夫人才进门几个月,没这么快就有了吧……”   “虽是才进门,可长风也同她圆过几次房,万一运气就这么好呢。这种事情哪说得准?等会儿那范大夫来了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楚老太太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可面上的笑意却是收敛了些,暗暗在心里思考这事儿的可能性有多大了。   好在底下丫鬟也是个得力的,这会儿子已经将大夫请了过来了。   楚老太太看着站在下首的范大夫,低声问道,“范大夫,听说我那儿媳妇肚子有些不舒服,急匆匆的叫了大夫来瞧。你刚从那边出来,我叫你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就是想要问一声,嘉怡的身子要不要紧?可需要注意些什么?”   “回老太太。”闻言,范大夫的眸光闪了闪,低声回道,“夫人的身子并不打紧儿,只不过吃坏了肚子有些腹痛,底下的人有些不放心,这才请了我来瞧。我已经开过了方子,喝上两次就没事儿了,老太太您不必挂忧。”   “只是吃坏了东西?”楚老太太眉头微皱,不死心的又问了一句。   “是……”   闻言,楚老太太就没心思再同范大夫在这里闲话家常了,挥了挥手示意姚嬷嬷将人送出去,自个儿则是意兴阑珊的回了隔间的佛堂礼佛去了。   这厢徐嘉怡的信送到了燕京城里尚书府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的事了,拿着信的赵氏欢喜得眉开眼笑,一溜儿的就将信送到了万安堂去,人还没进屋子声音就已经传了进去,“老太太,一一写信回来了!”   “真的?!信呢?”苏老太太眼睛里迸射出欢喜之色,一下子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接过赵氏手里的信,拿信的手都在抖。   手里的信看着鼓鼓囊囊的就知道里面的写了不少,拆开来看果不其然厚厚的十来页的纸。   两人心里记挂着信,也没想着等坐下以后再慢慢看,反而是站在了屋门口就看起来了。   赵氏偎着苏老太太的身边凑上前去看了徐嘉怡信上写了些什么,看着她将在常州那边遇到的喜事一件一件的写下了说与她们听,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浅笑,待信看完了以后才发现徐嘉怡满篇都写了她过得有多好多好,半分不高兴的事情都没提过。   这个报喜不报忧的姑娘。   苏老太太眼睛都是红的,一手捏着信纸,另一只手则是去摸这熟悉的笔迹。   原本精神抖擞的一个的老太太,这段日子却是郁郁寡欢,一下子显露出些许老态出来。   赵氏和钱氏以及底下的几个小辈看着心里着急,但也只能从旁劝说着。   这会儿收到了徐嘉怡写回来的信,知道她过得好,老太太的心里也能放心些。   苏老太太擦了擦眼角,一边拉着赵氏往屋里走,一边抬眸问道,“老大老二他们呢?” 第一百零六章 燕京城来人   “夫君和二弟还没回来呢,弟妹那边我已经派人去请了,约摸着等会儿就要到了。”赵氏扶着苏老太太缓缓坐下,又递了茶过去。   刚刚老太太难受成那样,嗓子肯定很干,得喝些茶水润润才是。   说曹操曹操到,赵氏的话音刚落,钱氏就带着自家的儿媳急匆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了。   进屋以后先向苏老太太规规矩矩的请了安,然后就心急的出声说道,“我听说一一派人送了好些东西回来,还写了信?”   “是写了信。”苏老太太脸上闪过一抹笑意,指了指一旁伺候的苏嬷嬷,“信在苏嬷嬷那儿拿着呢,一一可是在信上写了好多给你的话,也不枉你白疼她一场。”   “一一向来都是惹人疼的。”钱氏嘴上虽是回着,脚步却是直奔苏嬷嬷那儿,将信拿了过来翻看着,看完了上一页之后就将它给了一旁的儿媳,自个儿则是接着往下看。   恰巧这时赵氏的儿媳妇海氏也过来了,请了安以后就站了过来同钱氏几人一同看书信去了。   约摸着一盏茶的时间以后,众人都已经将信看完了。海氏喜笑颜开的看着老太太,“老太太这回得了一一的消息,可放心了吧?”   “没想到常州那边也这么有趣儿,瞧瞧一一都玩得有些乐不思蜀了呢!”二儿媳妇也是笑着回答,“一一还说了,若有机会就会来看老太太您呢。”   随着信送回来的还有徐嘉怡特意搜罗了常州这边的特产着人送回去的,满满的两大箱子,每人都有份。   赵氏便让人将东西都送到了万安堂来,等晚上众人都回府了就都聚在了老太太屋里一块用了晚膳以后,老太太才叫人开了箱子将东西一一送了出去。   每个人得了礼物都是喜笑颜开,不管这东西贵重不贵重,合不合适,可都代表着徐嘉怡的一番孝心呢,更何况徐嘉怡是特特根据每个人的性子选了对应的,众人自然是心里都欢喜的。   东西分完了以后,将众人都打发了出去。老太太面上的笑意敛了敛,叹了一口气坐回了软塌上,看得苏嬷嬷心下疑惑,“老太太怎么儿突然不高兴了?”   “你瞧着一一那信上写的无一不是喜庆的事儿,那送嫁队伍回来说的大婚当日楚家那个哥儿都没出现呢,这事儿一一却是一句没提,也不知道她这信上写的有几分真,几分假,莫不是写来哄骗我的吧。”楚老太太说着说着眉头就紧皱了起来,面上越发的不悦了。   苏嬷嬷也识得几个字,得了徐嘉怡的信也大致看了一眼,刚刚还不觉着,如今听了老太太的话却隐隐觉得老太太说的没错,顿了顿,这才抬眸笑道,“老太太您多虑了,表姑娘不是个会受人欺负的,您就放心吧,便是有什么困难也难不到她的。”   “不亲眼瞧一眼,我这心里总是放心不下。”楚老太太深深叹了一口气,慢吞吞的出声说道。   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将屋子里的二等丫鬟香芸叫了过来,看着面前低眉顺眼的小丫鬟温和的出声问道,“香芸,你入府伺候我有多少年了?”   “回老太太,奴婢入府已经二十五年了。”   “一晃眼都这么多年了,我还记着你刚进府的时候还是个小萝卜头,转眼就这么大了。”   苏老太太看着香芸颇为感慨着出声,“香芸,我也不同你兜圈子,有件事想请你帮个忙。”   “老太太真是折煞奴婢了,老太太只管吩咐,只要是奴婢能做的,奴婢都愿意。”香芸一听直接「噗通」一声就跪倒了地上,出声说道。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要你替我去常州走一趟,你可愿意?”   “这……”   “不愿意就算了,我再寻了旁人就是。”   “奴婢愿意!”   楚长风基本上一两个月才会回来一回,每回回来待个三两天就又急匆匆的走了,看得徐嘉怡心疼不已。   果然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担多大的责任,旁人只看见了安平侯府如日中天,受尽恩宠,可谁知道这些都是他们夜以继日拿命换来的。   楚老太爷原本是有几个兄弟的,可惜年轻的时候在三十多年前的那场战事中,都战死在了沙场上,连个血脉都没有留下。   现下安平侯府也不过只有楚长风这么一根独苗罢了。所以虽然现在楚长风的后院里就自己一个人,可难保后面不会被塞了其他妾室进来。   若是得知了自己体寒,孕事上更是艰难这事儿,只怕连面子都不会鼓了,直接往楚长风的房里放人了。   想起这事,徐嘉怡的眉头就皱得紧紧的,暗暗叹了一口气。   以往做姑娘的时候虽也知晓自己体寒这会儿事,但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如今嫁做人妇了,才知道这事儿的棘手。   如今只盼着日日喝的那些药有些作用,能慢慢将身子养好吧。   因此,徐嘉怡对于由花嬷嬷和香巧两人送上来的各类补品都来者不拒,只要有就直接喝了。   闲来无事,这几个月下来几乎将安平侯府都灌逛了个遍了。   再加上天气越来越炎热,徐嘉怡也不大爱出去走动了,更多的时间都是待在屋子里看话本子或者做些绣活。她打算给楚长风亲手做一件衣裳。   徐嘉怡的绣活虽比不得专门做这行的绣娘,但也是不差的。   不仅做工精美,手脚也快。徐嘉怡粗粗估计了一下,约摸着十天的样子自己就能将衣裳做好了,正巧赶在下次楚长风回来前能结束。   徐嘉怡低头做绣活的时候很认真,压根儿没瞧着从院门外进来的人影。   坐在一旁替徐嘉怡捻线的翠云脖子低得久了,便想抬了脖颈动了动,甫一抬头就看见了站在院门处眼泪汪汪的人影,不由得有些愣神,用手臂碰了碰身边低头认真理线的元香,压低了声音道,“元香,你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我好像看到了香芸。”   元香听了翠云的话下意识的蹙眉,刚想说一声你用眼过度看错了吧,香芸好端端的在燕京城呢,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谁知抬眸循着翠云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也是惊诧不已。猛的站起身来,刚刚理好的丝线这会儿又绞成了一团乱麻,然而她却恍若未见,反而是看着香芸惊呼一声,“香芸姐姐!夫人,是香芸来了!”   徐嘉怡抬眸,果不其然看见了香芸,忙放下了手里的针线迎了过去,下意识的往她身后却发现除她一人之外再无其他人,眼眸之中闪过几分失落,下一秒又扬起了笑容,欢喜的拉着香芸的手出声说道,“香芸,你怎么回来这了?外祖母呢?”   “老太太年纪大了,常州离燕京城路途遥远,受不得累,就没一同来。”   香芸笑意盈盈的回握着徐嘉怡的手,见她面色红润,状态极好,就知道在安平侯府是没受过什么委屈的,如此一来,老太太心里也能安心了吧。   “老太太这回派了奴婢过来一是看望一下姑奶奶,二是想要问一问姑奶奶可有什么想要的没有,奴婢好回給老爷和夫人知道,他们好想办法送来。”   “没什么想要的,就是有些想亲人了。”   “姑奶奶近来可好?姑爷对您好不好?”香芸扶着徐嘉怡一边往屋子里走,一边出声问道。   “都好,都好……”   陪着徐嘉怡说了一会儿话以后,香芸就表示自己要去给侯夫人请个安才是,莫教人笑话尚书府出来的丫鬟不知礼数,平白让姑奶奶蒙羞。   其实按理来说一进府就该去向楚老太太请安的,只是她心里忐忑不知道姑奶奶在安平侯府过的怎么样,所以便想先过来瞧瞧姑奶奶的情况,才能决定自己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见楚老太太。   本来香芸的意思是自己一个人去见安平侯府家的老太太的,但是徐嘉怡一是心里高兴不敢让香芸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消失,怕最后是自己的一场梦,空欢喜一场;   二是因为她有好多问题想要问香芸,遂也就陪着香芸一块儿去荣阳堂去了。   “给侯夫人请安,奴婢名唤香芸,是户部尚书府老太太跟前的丫鬟,这次冒昧前来是因为皇上赏赐了些东西给姑奶奶和姑爷,我家老太太知道了以后心下挂念姑奶奶,便特意派了奴婢跟着送赏赐的队伍过来,代她看望姑奶奶的。”香芸垂眸恭恭敬敬的请了安。   香芸是老太太屋子里得力的丫鬟,说话处事向来都是有分寸的,此刻见了楚老太太也是不卑不亢,叫人挑不出丝毫错来的。   若说起来,香巧也是同她一起进府前头在老太太房里伺候的,后面香巧才被赐到母亲屋里来的。   楚老太太见了香芸之后,态度倒是极好,问了几句话,关心了一下亲家的身体情况外,寒暄了几句就说不打扰他们团聚,打发徐嘉怡等人回去了。   徐嘉怡对于楚老太太的好态度赶到很是意外,不过这样也是最好不过了。   待出了荣阳堂之后,徐嘉怡才来得及问道,“你刚刚是屋里说的,皇上的赏赐,又是怎么一回事?” 第一百零七章 欢喜   “瞧奴婢这记性,见着姑奶奶心里太高兴竟险些将这事儿忘记了。”香芸拍了拍脑袋,颇为懊恼的出声解释道,“老太太早就想派奴婢过来了,只不过没个名头倒也不好行事。恰巧得知皇上给姑爷赏了些东西,便让我跟着送赏的队伍一同过来了,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徐嘉怡眨了眨眼睛颇有些疑惑,楚长风近来也没有立什么功劳啊,怎么皇上想起给他送赏赐来了,难道还有很多东西是自己不知道的?!   徐嘉怡本想追问两声,谁知道香芸对这事儿竟也是个一问三不知的。   她这一路虽是搭了个顺风车,可也知道这些人都是宫里面的,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自然是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敢胡乱追问的。   香芸见着徐嘉怡眉头紧皱的模样,又补了一句说道,“姑奶奶,送赏的那些人也已经到了常州了,不过他们先去了驿站修整,约摸着现下这个时间也快到安平侯府了。”   事实证明,香芸猜得没错,他们几人前脚刚回了枫园,后脚宣旨的人就来了。   楚长风和楚明雷都没在,安平侯府也只三个女眷在家,便都到了正院里跪着接旨了。   宣旨的礼官也是个正派的,没多寒暄一来就宣读了圣旨,皇上这回的赏赐也没别的什么意思,就是嘉赏楚长风戍守边关有功,这些都是赏赐给他和徐嘉怡的。   跟在礼官身后的宫人一箱一箱的往院子里搬,足足搬了两刻钟才全部都送了进来。   这么多东西!   徐嘉怡有些诧异的看着太监内侍们将箱子一件一件的往屋里搬,忍不住在心里惊呼道。   这里可不是燕京城,离皇宫最远的府邸也不过十几里路,有什么赏赐送到府邸上也不是什么怪事。   可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可是边关,距离燕京城虽不能说是十万八千里,可那也是路途遥遥啊!   有把这些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送来边关的心思,还不如送来些粮食药材来得实际。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腹诽道,这些东西拿过来既不能吃也不能用,放在库房里还占位置。偏偏还是皇上的一番心意,需得将这些东西好生「供奉」着。   待到东西都送进来以后,对面的礼官便准备告辞离开了。徐嘉怡忙让香巧塞了厚厚的好大一袋子银子给那礼官,后面搬东西的内侍们也都赏了,才送了他们出去。   既是明确指明了是给徐嘉怡和楚长风的,楚老太太也不能昧着良心让人将这些东西归入公中的库房里去,领了旨以后同徐嘉怡打了个招呼之后就让徐瑶扶着回了荣阳堂去了。   花嬷嬷指使着前院的小厮们将这些箱子都先送回枫园里去,香巧和香芸几个则是扶着徐嘉怡先行回院子里去了。   她们虽是先走的,但抵不住那些小厮都是些手脚麻利的,她们还没到,东西已经送了一部分到院子里了。   一行几人才踏进枫园,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几个小丫鬟看着这些箱子都面露神往。   他们从没出过常州,便是连安平侯府也极少出去,对于皇上的赏赐更是没见过几次。这可能是他们第一回 离皇上这么近吧。   其中一个穿黄色衣衫的小丫鬟眼睛亮的惊人,忍不住伸手摸了摸皇帝赏赐下来的一个白玉瓷瓶,已经在心里暗想,这皇帝赐下来的东西定是好的,能值不少钱吧?!   那肯定是很多很多的银子了!   反正是自己好几辈子都赚不到的银子!   徐嘉怡一偏头就看见了小丫鬟那满脸财迷、两眼放光的模样,强忍住笑意,幽幽的在她身后出声说道,“你最好别打这些东西的主意,损坏或者典卖皇上赏赐的东西,是会掉脑袋的。”   小丫鬟「啊」了一声,念念不舍的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白玉瓷瓶,叹了一口气默默的将瓷瓶又放了回去,诚惶诚恐的回道,“奴婢不敢……”   她也不过就是在心里想一想罢了,别说是皇上赏赐的,就是夫人的什么东西,她一个做奴婢的,也不敢染指啊!   除了皇上赏赐下来的东西以外,尚书府也添了两箱子东西拜托一并带来,还有让香芸贴身带来的一份家书和银票。   徐嘉怡打开来看了信,再看箱子里那些家里亲人们亲手替自己做的衣裳、手帕还有香囊之类的,还夹杂着各种小玩意。   徐嘉怡看着面前这些物什,眼泪不受控制的大颗大颗往下落。   香芸和香巧几个在一旁劝了好久,才终于劝住。   “我没事。”徐嘉怡深吸了一口气,拿了手帕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笑意来,喜极而泣道,“就是看着这些东西想起外祖父和外祖母他们了,还有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他们。”   “还有表嫂,我走的时候安安还不会说话呢,现下可会叫「爹」了?”   “回了呢,小少爷可聪明了,不仅会叫爹爹了,还会叫娘,叫祖母呢!”   徐嘉怡听着,忍不住弯了弯眼眸,又追问了府里的其他人的情况,香芸都一一应了。   徐嘉怡正陪着香芸说话呢,就听得外间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楚长风回来了。   徐嘉怡的眼睛瞬间亮了亮,香芸见状忙扶着徐嘉怡站起了身子,迎了出去。   以往楚长风便是一年到头都待在军营里也没觉着有什么,可自从家里多了一个软糯可娇的小姑娘以后,他就日日想着什么时候得空了回府一趟。   今儿个才进了院子就看见院子里摆了许多箱子,丫鬟婆子们正登记造册往库房里搬呢,心下正奇怪呢,就见着徐嘉怡俏生生的从屋子里出来了。   “表叔你回来啦!”徐嘉怡脸上笑意盎然,见着楚长风欢快的跑了过去跟在他身边。   楚长风看着徐嘉怡脸上的笑意,抬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怎么今儿见着我回来了这么高兴?闯祸了?”   “才没有。”徐嘉怡抬手将楚长风的手打落,不满的抬眸怒瞪了他一眼,见楚长风冲自己讨好求饶才消气了,往旁边站了一步将跟在她身后的香芸露了出来,“表叔你瞧瞧这是谁?”   香芸也在这个时候上了前来,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给姑爷请安。”   “这是……”楚长风抬眸看了一眼香芸,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牵着徐嘉怡的娇手往屋里走了好一会儿,然后才猛然想起来,“我记得她好像是你外祖母房里的吧,老太太将她赐给你了?之前回来也没瞧着过她啊?”   说完了之后又觉着不对,徐嘉怡陪嫁过来的丫鬟都是入了安平侯府的,平日里都是唤自己世子,唤徐嘉怡夫人的。这个香芸怎的称呼的是「姑爷」「姑奶奶」?   徐嘉怡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楚长风这话的意思,不由得抿唇偷笑,“不是,香芸是今儿个才到安平侯府的。”   闻言楚长风才明白了,这香芸是户部尚书府家的丫鬟,这回约摸着是特意从燕京城赶过来的,过些日子还要回去的。   “我只想着外祖母他们会写回信来,却没想着竟是派了香芸过来。你不知道,我走的这几个月,府里发生了好些事呢……”   楚长风听着徐嘉怡叽叽喳喳的在自己耳边说个没完没了,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或者不高兴,反而是含笑的在一旁认真的听着,时不时的附和或追问几句,以免徐嘉怡一个人说着无趣。   有了楚长风的倾听,徐嘉怡越说越起劲儿,楚长风也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她说得口干舌燥的时候适时的递过去一杯水,让她润了润嗓子以后再继续说。   不知怎的就说到了饮食上面,徐嘉怡苦着一张脸的出声,“虽然厨房里的师傅是按照京城那边的口味做的,可总感觉味道上差了点,不是那个味儿。没想到离了燕京城以后再想吃到以前的饭菜都这么难了……”   “还有糖醋鲤鱼、四喜鸭子、板栗烧鸡、叉烧包、莲蓬豆腐、豆豉鲍鱼……”   徐嘉怡一一细数着她喜欢吃的菜,馋的口水都快落下来了,看得一旁的香芸和香巧颇为纠结,恨不得上去提醒一下徐嘉怡注意形象。   偏偏徐嘉怡一点儿自知之明都没有,反而是数的越发欢了,说到最后眼睛都亮了,“哦,对了,还有枣泥糕。虽然香巧也会做,但总感觉没有苏嬷嬷做的好吃。还有赵嬷嬷做的冷吃兔,又麻又辣,可好吃了。可惜这东西不能久放,不然这回香芸来常州就能带一些过来了。”   徐嘉怡暗暗叹了一口气,颇为惋惜似的。   “姑奶奶,奴婢出门前府里的几位嬷嬷都特意教了奴婢做这些的,奴婢蠢笨,虽不若几位嬷嬷做的好吃,但总归是有些京味的。姑奶奶您若是喜欢吃,晚上奴婢就做给您吃。”   徐嘉怡的眼睛亮了亮,片刻后又黯淡了下去,摆了摆手,“你今儿才到定是累了,先好生歇着吧。翠云,你先带着香芸去安顿好。” 第一百零八章 烤羊肉真好吃   “夫人,外间还有些不能久放的东西,请您拿个主意要怎么归置?”元香这个时候也走了进来,福身问道。   徐嘉怡站了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出声问道,“都有些什么?”   刚刚那礼官虽是念了一遍,可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她也没记住多少。   楚长风看着笑意盈盈的徐嘉怡正站在院子里指挥着那些丫鬟们规整从尚书府送过来的东西,面上不由得浮起了一抹浅笑,眼也不眨的问花嬷嬷道,“厨房可备了兔子的?”   花嬷嬷愣了愣,不知道楚长风突然问起这话来了。不过今儿厨房采买了些什么她也不太清楚,想了想出声回道,“奴婢去厨房问一问,不知世子要用来做什么?”   “一一不是想吃冷吃兔吗,若是有就送来枫园的小厨房里,我亲自下厨给她做一手。”   楚长风没忘记刚刚小姑娘说起冷吃兔的时候馋的直咽口水的可爱模样,现在一回想起就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   小姑娘离家这么久,想家了也正常。   不过须臾,花嬷嬷就回来禀报了,厨房并没有备有兔子,不过倒有一只刚处理好的羊,本来是打算用来做肉脯的。若是楚长风要用他们就先送过来。   楚长风皱眉想了想,羊肉用来做冷吃羊肉怕是不好吃,不过烤羊肉倒是不错的。   一一在燕京城里倒也没吃过这种做法,倒是还行,遂吩咐花嬷嬷让厨房的人将羊肉搬到枫园里头来,再准备一些孜然、辣椒粉、花椒粉之类的调料送过来。   花嬷嬷应了一声「是」,转身就出去准备去了。   这边徐嘉怡规整完所有的物什以后,已经是大半个时辰以后的事了。   忙碌了一下午,她连午觉都没睡上,这会儿子又累又困,已经打了好几个呵欠了,眼眶里都是困出来的泪花。   香巧心疼到不行,低声说道,“夫人,您要不去屋内歇息会儿吧,补补觉。”   “这会不会不太好……”徐嘉怡下意识的抬眸看了一眼楚长风,却见楚长风回望过来,“你看我做什么,你想睡觉就睡,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在这儿的女主人,不用管别人看法。”   徐嘉怡想了想也觉得颇为有道理,便点了点头回屋子里睡下了。   香芸这会儿子早已经安置妥当了,在房间里稍作休息了一会儿就想出来伺候徐嘉怡了。   得知徐嘉怡已经睡下了以后便就安安静静的退了出去,在廊下拉着香巧说说话,多是问一些徐嘉怡的情况。   至于翠云和元香呢,一个忙着协助楚长风烤肉呢,一个忙着核对账簿呢。   两人正说着有趣呢,就听得屋子里传来了声响,两人的声音也就戛然而止。   香巧回头看了一眼房内,一边说着一边往屋子里走,“夫人怕是醒了。”   果不其然,香芸和香巧两人刚一走进去,就见着徐嘉怡已经坐起身来了。香巧上前去扶徐嘉怡,香芸则是将一旁的外衫拿了过来。   空气里有一股浓烈的香味,徐嘉怡觉着自己不是睡得自然醒了,是被这香味给诱惑醒的。此刻瞧见了香芸和香巧,不由得出声问道。   一边问着,一边还咽了咽口水,“外间这是在做什么呢,这么香?”   “姑爷在院子里做烤全羊呢。”   “真的?”徐嘉怡的一双眸子登时变得亮晶晶,然后立马儿下床就穿好鞋子就往外面跑。   出了房间以后外间的香味更加浓烈,充斥着整个院子。循着香味,徐嘉怡就看见了正在院子里的角落热得满头是汗的楚长风。   那角落里搭了一个简单的烧烤架子,羊尾巴被铁签别入腹内,胸部朝上,四肢都用铁钩挂住了皮面,底下是熊熊烈火正在烘烤。   徐嘉怡看着被烤得金黄油亮的烤全羊就忍不住直咽口水。   彼时楚长风正一手端着清油,一手拿着小刷子给烤羊外表刷上一层油,避免烤的焦了。   听见身后有声音传来,一转身就看见了两眼放光直勾勾盯着自己……身后的烤羊的徐嘉怡,唇角的笑意忍不住的上扬。   真是一个小吃货,眼里就只有吃的。   见她越走越近,楚长风忙道,“你别靠得太近了,这边油烟味很重,你闻多了不好。去那边坐着吧,还有一会儿就能吃了。”   除了油烟味很重之外,还有一个体验就是很热。   徐嘉怡还没走拢就能感觉到那边的炙热,就像是被放在了火炉里烤着一样,闻言当即就止住了脚步点了点头,见楚长风满头是汗的替自己烤肉自己就直接这么走开会不会有些不好,徐嘉怡想了想,从衣袖里拿了手帕出来,小步跑了过去替楚长风将脸上的汗水擦了擦。   虽然只是简单的擦了一下,可转瞬徐嘉怡的手帕就已经能拧得出水来了。   果然大热天的吃烤肉不是件容易的事,以后她还是不能埋怨厨房的师傅做饭不好吃了。   “我不热,你快回屋里去坐着吧,别把你身上弄脏了。”   徐嘉怡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屋内,朝花嬷嬷问道,“花嬷嬷,府里的冰窖里可还有冰块?”   “有的,奴婢已经派人去取了。”花嬷嬷点头应道,本来她早先就想拿了冰块过来放着,世子也能凉快一些。   可世子说拿冰块放在这里也不顶什么作用,要不了两下就能全化了,别麻烦了。   这会子夫人醒了,刚刚又去外头转了一圈,脸都热红了,她就让底下的婆子就冰窖里提几桶冰过来放着了。   徐嘉怡闻言点了点头,坐在桌子旁边用双手托着下巴眼睛一眨不眨的,静静的看着院子里的楚长风。就这样约摸着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烤全羊就已经熟了。   楚长风戴了两层冬日里防冻疮的手套,将烤全羊从架子上拿了下来,放到了桌子上提前备好的超大托盘里摆上。   徐嘉怡深嗅了一口鼻尖混杂着孜然和辣椒面的香气,只觉着嘴里的唾沫分泌得极快,正想拿了筷子去挑一块肉下来,却发现根本夹不动,不由得有些挫败。   看得找吃不着,这才是真正的折磨。   楚长风拿了盘子和匕首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着徐嘉怡气鼓鼓的模样,哑然失笑,“你坐那儿吃就行,我帮你弄。这会儿还烫着呢,你吃的时候得吹一吹。”   楚长风拿了匕首从烤羊肉上面削了一些小肉块下来,用盘子装好了端过来放在了徐嘉怡的面前。   徐嘉怡看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烤肉,顾不得同楚长风说话,抬手就挑了一筷子往嘴里送,一边嚼着一边口齿不清的夸赞道,“好吃!”   原本看着就觉得味道肯定不会差,真正吃到嘴里了才知道何止是不差,简直是人间美味,外面肉焦黄发脆,里面肉绵软鲜嫩,吃一口简直是唇齿留香,酥香可口,徐嘉怡更是恨不得连舌头都一起吞下去了。   徐嘉怡往常吃饭的时候都很注意规矩的,尤其是那种大型的宴会上,便是有特别喜欢吃的菜夹了第二次以后就不会再夹第三次。   但若是在家里长辈们都紧着她们的,有什么想吃的念叨一次,第二日就能吃到。   而且还是送到枫园里来的,没有旁人在场,她想吃多少就能吃多少。   而现在到了安平侯府以后,除了在荣阳堂那边陪着楚老太太或者是陪着楚老太爷一起用家宴时需要主意规矩以外,其余时候在枫园里都是由着自己的肚子吃的。   左右常州这边的人,便是小姑娘的食量也不小,她多用一些也不会有什么闲言碎语。   更何况还有花嬷嬷和香巧她们给自己打配合,平日里她叫厨房做得多了没吃完的,就由着她们帮着自己吃了。   或者是自个儿吃了太多惹了丫鬟疑惑的时候,她们就有意的表示这些东西都是她们吃了的,和她这个夫人没关系。   时间久了以后徐嘉怡才发现,她们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便是连楚老太太每日用的饭量也是自家外祖母的两倍还多。   久而久之,徐嘉怡也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了,有了什么想吃的就让厨房做,只可惜厨房的师傅做菜的水平倒是一绝,却没有家乡的那种味道。   楚长风今儿个做的虽不是京都风味的,但也是极好吃的。徐嘉怡从头至尾都拿着筷子不停的往嘴里塞,吃得脸颊一鼓一鼓的,就像是一个藏食的仓鼠一样。   旁边的楚长风则是拿了匕首过来仔细的将烤羊肉削成了小块放在盘子里,所以虽然徐嘉怡一直都在吃,但盘子里的份量一点儿也没少。   反而是楚长风一直在替徐嘉怡削肉块,自个儿倒是没怎么吃到。   不过他看着徐嘉怡吃得欢喜的模样,比自己吃了还高兴,也不枉费他在院子里折腾了大半个下午。   尽管徐嘉怡已经很小心了,但是烤肉的油还是沾到了她的嘴角,看着这一幕楚长风忍不住笑出了声。   一旁的香芸看着心里有些着急,姑奶奶怎么也不注意些形象啊,瞧瞧这吃的满嘴都是油,跟个小花猫一样,最重要的是还被姑爷看到了。   香芸本想上前提醒一声,脚步还没迈出去就被人拽住了,回头一看原来是香巧。 第一百零九章 叫声夫君来听听   “你别急,世子都没说什么呢,夫人高兴就行。”香巧拉着香芸的手把她拽回了自己的身边,低声说道。   香芸张嘴本想说什么,余光却瞥到楚长风没有丝毫嫌弃,忍着笑意拿了手帕替徐嘉怡将嘴角的油擦了干净,然后又递了一盘新的烤肉块过去,“慢些吃,没人和你抢,跟个小花猫一样。”   见状,香芸也就没再说什么了,只是那双眼睛却是时不时的关注着楚长风的情况。   瞧着楚长风将徐嘉怡照顾得极好,香芸忍不住在内心里点了点头。   倒不是她对楚长风有什么想法,而是老太太特意交代了要她好生观察一下姑爷和姑奶奶的相处,回去了是要讲给老太太听的。   徐嘉怡第二盘子烤肉并没有用多少,只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了。   楚长风削肉的手顿了顿,“不吃了?”   徐嘉怡瘫倒在椅子上,心满意足的摸着肚子,闻言摇了摇头,“吃饱了。”   尽管如此,徐嘉怡的视线还是没移开过桌子上吃剩下的羊肉块,若不是此时肚子撑得有些难受,她定然是还想再吃一些的。   楚长风自然也看出了她已经吃不下了,抬手将徐嘉怡面前的盘子端了过来,丝毫不介意这是徐嘉怡吃过的,将剩下的肉块给吃了。   徐嘉怡看着楚长风的举动整个人都愣了愣,有些手足无措的想要提醒楚长风那是她吃过的,但看楚长风吃得正香又说不出口。   楚长风自然看出了徐嘉怡的异样,抬眸问道,“怎么了?吃撑了肚子不舒服?”   “不是……”徐嘉怡下意识的出声回道,说完了以后又点了点头,她的确是肚子撑的不舒服,只不过她想说的却不是这回事。徐嘉怡抬手指了指楚长风面前的餐盘,小声说道,“那是我吃过的。”   “嗯,我知道。”楚长风闻言不假思索的点了点头。   知道你还吃?   难道你不会觉得掉面子吗?   堂堂安平侯府的世子爷,竟然吃自家媳妇儿吃剩下的东西,而且旁边还有这么多人看着呢。   见楚长风吃的一脸坦然的模样,反倒是自己在这儿别扭得不行,徐嘉怡就觉得自己完全不需要觉得尴尬。   又不是她让他吃的,是他自个儿要吃的。这么一想,徐嘉怡也就坦然了,然后就坐在位置上,眼巴巴的看着楚长风用了两碟子烤肉才叫人将东西撤了。   用过晚膳以后,吃撑了的徐嘉怡便和楚长风两人在院子里散步消食。   楚长风看着她撑得难受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笑声刚起就触及徐嘉怡略带威胁和奶凶的眼睛又忍了下去,面上虽未笑出来,可一双眼睛里却溢满了笑意,缀满了星星。   九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偶尔有清风徐来,吹动着树叶子沙沙作响,格外舒适。   两人围着枫园附近绕了一圈再回院子的时候,已经快是夕阳西下的时候了。   走得有些累了,徐嘉怡就坐到了院子里的秋千上,楚长风则是在她身后轻轻的推着她让她能荡起来。   刚开始本来只是想坐着休息一会儿的,但被楚长风这么推着荡秋千徐嘉怡却是起了玩的心思,双手一左一右的紧捏着两旁的绳子,微抿着嘴唇高声道,“高一点,再高一点……”   楚长风怕自己推得猛了徐嘉怡会跌出去,所以手上一直是留着劲的。   听了她的话本想着叮嘱一声太高了危险,可看着徐嘉怡那一脸灿烂的笑意又将话咽了回去。   罢了。   总归自个儿还在这里,就是真有个什么万一,自己也不会让她真摔着的。楚长风对自己武功这点儿的自信还是有的。   遂手上也没再压着劲儿,一使力就将秋千狠狠的推了向前,徐嘉怡几乎荡得快要同墙头差不多的高度了,甚至无需仰头就能看到墙外的景色了,高兴的徐嘉怡连声欢叫。   楚长风使了一个重劲以后,就侧身站在了一旁,让秋千随着惯性前后晃动,眼睛却是时刻注意着徐嘉怡的情况。   一旁守着的翠云和元香看着这一幕心脏都快要跳到嗓子眼了,元香皱着眉小声嘟囔道,“这会不会太高了……”   畅爽的玩了一回秋千之后,徐嘉怡高兴得脸上的笑意都没停过。   以往她让香巧他们推自己的时候,他们总是畏手畏脚的轻轻推两下,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这会儿楚长风也陪徐嘉怡一起坐在了秋千架上,伸手揽住了徐嘉怡的肩膀,将她往自己的怀里带了带,让她能够靠在自己的身上。   两人安静的坐在一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且并不觉得尴尬,反而内心里很踏实。徐嘉怡抬眸看着晚霞落幕,夕阳西沉。   西边的天空被染得一片通红,交织出各种美丽的色彩。   这样的景色美得让徐嘉怡有些震撼,看着夕阳一点一点往下掉,最后消失在了天际处,只余下绯红的晚霞彻底消失以后,天地骤然间就黯淡了下来。   徐嘉怡莫名的心中就升腾而起几分惆怅来,不由得低喃了一句,“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黄昏迟暮,总会给人一种伤感的感觉。   楚长风收回远眺的目光,转身搂着徐嘉怡的腰将她调转了个方向正对着自己,直视着徐嘉怡的眼睛,定定的看着她出声说道,“夕阳无限好,只因近黄昏。当然最重要的是,旁边陪着的人是你。”   闻言徐嘉怡先是一愣,片刻后听完了楚长风的话不由得抿唇一笑,颇为羞赧的避开了他目光灼灼的视线。   两人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月亮也已经静悄悄的爬上了枝头,盈盈的月光洒落下来,给大地铺上了一层荧光。   外间已经渐渐起风了,楚长风扶着徐嘉怡起身往屋子里走,“起风了,咱们进屋去吧。”   屏退了丫鬟以后,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并排着躺在软绵绵的床上。   徐嘉怡有些不好意思的往墙那边贴着,楚长风长臂一挥就将人揽回自家怀里了,低头对上徐嘉怡略显惶恐的眼神,低头在她额头上轻吻了一下,正欲开口想要告诉她不必怕自己,若是她不想要,自己也不会强迫她的。   谁知道徐嘉怡却是瑟缩了一下身子,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一点儿也不怕他了,还冲着他眨巴眨巴了眼睛,“我小日子快来了,花嬷嬷刚刚特意叮嘱了要我同将军说,你这几日不能碰我的。”   “不碰你,快睡吧。”楚长风讶然失笑,果然说到做到,搂着徐嘉怡安安分分的睡了一晚上也没有真对她动手动脚。   徐嘉怡起先还担心着,后面睡意来了忍不住就迷迷糊糊的窝在楚长风的怀里睡着了,直到翌日清醒的时候,还没想明白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徐嘉怡醒了之后就发现了自己被人紧紧的抱着呢,不用看也知道此人是谁,但依然是有些惊讶。   以往楚长风回府之后,大多都是今天回来,待上一晚上,翌日一早她还没醒的时候就又急匆匆的回军营里巡视处理军务去了。   没想到今日自己睡醒之后他竟还没走,还躺在自己的身边抱着自己睡得正沉。   难道是这些日子在军营里太累了的缘故?   徐嘉怡僵着身子没敢多动,怕惊醒了楚长风。就这样僵直了身子约莫一刻钟以后,楚长风才醒了。   一睡醒就发现徐嘉怡早就已经醒了,正望着床顶的帘子发愣,便凑过去在徐嘉怡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带着几分宠溺意味的勾唇笑道,“醒了多久了,怎么也不叫醒我?”   徐嘉怡从楚长风的怀里挣扎着坐了起来,抬手捏了捏自个儿有些僵硬的脖颈,娇娇软软的出声说道,“我瞧着表叔你睡得正好便没叫醒你,今儿个是还要回军营去吗?这会儿晚了吗?”   “今天不回去。”楚长风摇了摇头,否则他这会儿就不是躺在床上还睡着,而是已经在回军营的路上了。   见着徐嘉怡骤然亮了的眼眸,就觉得不枉费他辛辛苦苦熬了好几夜将事情处理完了赶回来,就为了能多留一日。   听见了屋里有说话时,外间守着的丫鬟就知道里面的主子已经醒了,忙进来伺候。   楚长风和徐嘉怡两人用了早膳以后,楚长风陪着徐嘉怡说了一会儿话,徐嘉怡怕耽误了楚长风做事,遂出声问道,“表叔今日无事要忙吗?”   “没什么要忙的,怎的,你表叔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   徐嘉怡眨巴眨巴了眼睛看着楚长风,一脸无辜的出声回道,“我就是怕耽搁了表叔做事。”   “表叔?我们都已经成亲了,你怎的还「表叔」「表叔」的叫,我记得上回你不是还唤「夫君」来着吗?乖,你再叫一声「夫君」来听听。”   楚长风揶揄出声道,抬手摸了摸徐嘉怡的脑袋,见着徐嘉怡的脸「唰」的一下红了更是兴致盎然。   她就叫过那么一次「夫君」,之后就再也没叫过了,他是怎么记得这么清楚的。 第一百一十章 我就知道它合身   徐嘉怡绯红着脸偏开了视线,并没依楚长风的话唤他「夫君」,而是掩耳盗铃般的站起身来往外走,“我去跟母亲请安去了,表叔您去前院看望一下父亲吧。”   楚长风看着徐嘉怡走远的背影,颇有几分落荒而逃的意味。看着这一幕,楚长风的眼眸里缀满了笑意。   小姑娘这是害羞了呢。   等徐嘉怡走了以后,楚长风也出了院门,依着徐嘉怡说的话先去前院楚明雷那边请了安,并没有再去荣阳堂见楚老太太,而是转道去了自个儿的书房。   楚长风的书房是在前院里单独开辟了一个院子出来的。   他是个武将,所以除了书房满满当当一屋子的藏书以外,那院子里更是放了不少的兵器,长枪、大刀、弓箭,长剑等叫得出来名字的兵器都应有尽用,算得上是一个小型的练武场了。   楚长风以前最喜欢的就是这里呆着了,算算时间,反而是比他的起居院子枫园还要呆的久些。   楚长风到了书房以后,便吩咐小厮去将齐飞叫过来,他有些事情要吩咐他去做。   齐飞自幼就是跟在他身边伺候的,后面又跟着他一同投身了军队,如今在军营里已经是副尉了,不过更多的时候依旧是跟在自己身边做事的。   没等一会儿,齐飞就到了,并没有直接推门而入,而是先在外间敲了敲书房的门。   “进来吧。”楚长风扬声道,就见着齐飞从外头走了进来,只不过手上还提了一个东西,不由得有些奇怪的看了一眼,“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齐飞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食盒,出声回道,“刚刚我进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表姑娘身边的林嬷嬷,这是她拿过来的,说是表姑娘亲手给您做的参汤,让世子您补补身子呢。”   “林嬷嬷说这参汤要烫的时候才好喝,世子您尝尝。”齐飞一边将手上的食盒放了下来,正准备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拿呢,就听得楚长风皱着眉头出声回道,“你送回去吧,我不喜欢喝汤。”   “啊?”   齐飞的手僵在了空中,有些怔然的扭头去看楚长风,见他一脸严肃又埋首去看兵书去了,连眼神余光都没有往他这边瞟一眼,再低头看手边的参汤就觉得这东西烫手得很。   他之前也没陪着楚长风一块回来,这还是徐嘉怡嫁进府了以后第一回 ,所以当徐瑶送了参汤过来的时候也没有多想就将这差事揽了下来,毕竟以前徐瑶送过来的东西世子也都是收了的,怎的现在还要送回去了?   而且,世子不是最喜欢喝鸡汤、鱼汤什么的,什么时候不喜欢喝汤了?   齐飞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眨了眨眼睛盯着楚长风,见看不出什么东西来只能放弃的收回了视线,低头看着参汤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早知道他就不自作聪明揽这个差事了。如今还得将东西还回去,他该怎么去和林嬷嬷和表姑娘说?   实在是太掉脸子了。   许是看出了齐飞的纠结,楚长风头也不抬的又补了一句,“这回就算了,你拿去喝了吧,下次他们再送过来,你就不要再收了。”   “多谢世子。”齐飞闻言脸色瞬间就变好了,生怕楚长风反悔似的,提着食盒就跑了。   以往楚长风也经常赏他们各种东西,所以齐飞也没多想,回了房间以后「咕咚咕咚」几口就将参汤喝干净了,然后找了小丫鬟将食盒还回去,顺便叮嘱她同表姑娘说一声,以后不用再送参汤过来了。   安平侯府的另一处宅院名为瑶光阁的院子里,徐瑶坐在院子里望着院门发愣。   林嬷嬷从外头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瞧着她了,忙走了进来扶着她起身,嘴上忍不住出声说得,“姑娘,您怎么在院子里坐着,也不多穿件衣裳。东西奴婢已经送过去了亲手交给齐副尉了,今儿外间风大,咱们先回屋去吧。”   “表哥喝了?”徐瑶就着林嬷嬷的手站了起来,说了一句「我不冷」以后,就眼睛发亮的看着林嬷嬷问道。   林嬷嬷点了点头,“奴婢亲眼看着齐副尉送进世子书房的,定是喝了的,姑娘您放心吧。”   “那就好。”徐瑶眼睛弯了弯,欢喜的点了点头。   前头楚长风骤然就和她划开了界线,她去请安也没见自己,让她当着徐嘉怡的面吃了个闭门羹。   后头在姑母面前见着了也是客客气气的打了招呼以后,连余光也不给自己一个,自己还当他真不顾自己这个表妹了呢!   喝了就好,喝了就说明他并没有厌恶自己,只不过是他觉着自己现在成亲了,顾念着规矩不想同自己太过亲近罢了。   只不过姑母的意思……   徐瑶忍不住皱了皱眉,虽然姑母没明说,但是她也不傻,自然能看出姑母的心思转变。   以往姑母她故意折腾着徐嘉怡,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自己嫁给表哥,可上回表哥带着徐嘉怡来请安说了那样一番话之后,姑母明显对徐嘉怡改观了很多,甚至要将她嫁给表哥的事也没再提了。   而且……   姑母最近似乎真的在打听常州的青年才俊,大有真给她指一门亲事的想法。可是常州的那些个,她一个都不想嫁!   正胡思乱想着呢,就见着外头有小丫鬟过来禀报说楚长风院子里的丫鬟过来归还食盒来了。   徐瑶让她将东西收着就行,谁知那小丫鬟却是嗫嗫嚅嚅着没依言退下去,反而是欲言又止的看着徐瑶。   林嬷嬷觑了一眼小丫鬟的神色,“怎么了?”   “回姑娘,世子说以后您不用再送参汤过去了。”   徐瑶面上的神情僵了僵,说了一声「知道了」就摆了摆手让小丫鬟退下去,垂在两侧的手却是忍不住捏得紧紧的,指甲都陷入了肉里,然而她却仿若感觉不到疼痛似的,面上神情分毫未变。   枫园里。   徐嘉怡今儿个去荣阳堂没待多久就回枫园了,得知楚长风不在院子里就更高兴了。   歇了一会儿之后想到了给楚长风做的那件衣裳还没做完呢,原本是想着他还有几日才会回来的,所以也不着急做的,谁知道昨儿个他就回来了。   这衣裳做的倒是都差不多了,可也还有些地方需要收尾。左右这会儿也没事,徐嘉怡也就那衣裳拿过来打算今儿个趁着这个时间先将它做好。若是来得及,也能让他这回带去军营里穿。   这么低头一做活,再抬头起来的时候,外间已经天色渐晚了。   徐嘉怡捏了捏有些肿胀酸涩的手腕,将衣裳拿起来对着光线逆着光看了一眼,又觉着有一个地方没做好又重新修改了下,这才将衣裳放下来了,缓缓迈步走到了窗边伸了一个懒腰。   晚间府上万籁俱寂,下午下了一阵秋雨,这会儿虽是晴朗了,可外间的植被叶稍上还沾有雨水,在阳光的折射下发出耀眼的光芒。   偶尔有凉风袭来吹拂在脸上,舒畅凉爽极了,也让她熬了一整日的脑子得了空隙。   徐嘉怡是最喜欢这样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吹着凉风的,若是能在外间的秋千上坐一会儿就更好不过了。   徐嘉怡心里正这么想着,还没付诸行动呢,就瞧着楚长风从外面回来了,只能先歇了这个心思。   “你回来啦!用过晚饭了吗?”   “还没。”   徐嘉怡偏头看向花嬷嬷吩咐道,“嬷嬷,你去让厨房里的人上菜吧,咱们摆饭吃了。”   “诶!”花嬷嬷应声出去了。   花嬷嬷出去了以后,徐嘉怡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头走近了床头前,将自己今天刚刚赶好的衣裳拿了过来。   徐嘉怡拿着衣裳在楚长风的身上比了比,发现大小应当差不了多少,唇边不由得溢出了一抹轻笑,“我问了花嬷嬷你的尺寸,怕做小了又特意放大了一些,瞧着倒是差不多的,你去试试看有没有哪里不合身的地方,我这会儿好改了,你明儿个回军营的时候就把这件衣裳带着去吧。”   军营里也不是必须要穿军装盔甲的,偶尔休沐之日也能换上常服的。   徐嘉怡往日里见着自家外祖母和舅母们总是喜欢给自家夫君做衣裳的,便觉着这是身为一个妻子应该做的,遂也就替楚长风也做了一身。   至于给楚老太太和楚老太爷也做一身,徐嘉怡面色有些讪然,那还是算了吧。   她手虽不笨,可做一件衣裳要花的时间也不少,做这么一件就已经累狠了,连手指头都有些疼了,若是再多做几件,她只怕要么是眼睛先瞎了,要么是手指先断了。   等以后有时间了再做倒是也行,不过要赶在这一会子全做出来,那就别想了。   “这是给我的?”楚长风看着徐嘉怡塞到自己怀里的衣裳,惊喜的出声问道。   “不是给你的,难不成还是做给我自己穿的?”徐嘉怡看着明知故问的楚长风,没好气的出声回道,“快去试试吧,看合不合身。”   “合身。”还没试呢,楚长风一口就回答了,听得徐嘉怡忍不住笑出了声,“你试都还没试过呢,怎么知道就合身了。”   “反正我就是知道它合身。”楚长风小声嘟囔了一句,就被徐嘉怡推着去了隔间,让他换衣裳去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一家女百家求   没过多久,徐嘉怡才刚刚喝了一口茶呢,楚长风就已经换好了衣裳从隔间走了出来了。   靛蓝色的长袍领口和袖口的绣着银丝边流云纹的滚边,楚长风修长的身子挺得笔直,敛去了往日里的肃杀和凌冽,衬得整个人都透露着高贵和疏离。   宛若翩翩公子。   甫一出来,屋子里的几个丫鬟眼睛都粘了上去,眼眸里满是赞叹和倾慕之色,内心里却是想着,世子穿这衣裳可真好看!   徐嘉怡也是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她之前见楚长风的衣柜里衣裳不是黑色的就是灰色的,瞧着就觉得阴沉沉的一点儿活力都没有。   所以特意从库房里挑了一匹靛蓝色的布匹出来,打算给他做一件蓝色的衣裳,看着也能鲜明生动一点。   果不其然,她的眼光向来都是不差的。   徐嘉怡笑眯眯的上前去替他整理了一下腰间和领口的褶皱,又让楚长风抬了抬手看了看腋下会不会紧了,末了以后点了点头,“不错,挺合身的。”   楚长风任由着徐嘉怡摆弄,暗暗在心里连连点头。   刚刚还说他没试怎么知道合不合身来着,这可是他家小姑娘亲手给他做的第一件衣裳呢,不管合不合身都合身。   若是衣裳紧了,那一定是他长胖了;若是大了,那定是他最近在军营里太过辛苦,瘦了。   连理由楚长风都已经找好了。   只不过他没有想到,这衣裳却是真正的合适,就跟比着他的尺寸做的一样,他家小姑娘可真厉害。   哦,对了,小姑娘刚刚已经说过了,她从花嬷嬷那里问过他的尺寸了,楚长风这个时候才猛然回想起来刚刚徐嘉怡说的话,忍不住腹诽了自己几句。   “这衣裳你明天走的时候就带去军营里面吧,不过穿之间得先过一遍水洗洗才行。”   徐嘉怡念叨着出声,“不然你还是脱下来,我先让人洗了,你下回回来再带去。”   楚长风摇头不肯,“不,我明天就带走,让军营里的那些万年光棍们看看我家媳妇儿给我做的衣裳,羡慕死他们去。”   徐嘉怡一噎,没好气的瞪了一眼楚长风。   用过晚膳以后,下人们手脚麻利的就将桌上的残羹冷炙收走了。   楚长风放下茶盏,长手一伸便将徐嘉怡抱着侧坐在了自己腿上,将人圈在了怀里,下巴则是搭在她的肩头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她的手指头。   徐嘉怡已经习惯了楚长风的这个特殊的癖好,倒也不像第一次那般慌乱,反而是动了动在他腿上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坐好。   翠云和元香两人见状皆是垂眸福身,带着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了出去。   “我明儿个一早就要走了,又得好多天都见不到你了……你在家里可记得想我。”   楚长风暗暗叹了一口气,有些不高兴的出声,内心里却对那些蛮夷多了几分怨恨,想着下次再见到他们一定不会手下留情。   若不是他们屡屡在边关挑衅,他何至于要日日宿在军营里,都不能回府抱着他家小姑娘。   楚长风说了好长一段话也没听见回应,略略偏头就见着满脸红晕、眼神迷惘明显在走神的徐嘉怡,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才见着她茫然的偏头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自己,似乎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楚长风凑过去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我不在家的这些天你有没有想我?”   “没想。”   楚长风的话音刚落,徐嘉怡就直接抢话道,对上楚长风那双戏谑的眸光偏开了视线,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想了。”   “昨天来的那个丫头什么时候回去?”   徐嘉怡愣了愣,才明白了楚长风说的那个丫头指的是香芸,便回道,“总要待上十天半个月休整一下再出发的,怎么了?”   “没什么,到时候我可能不在府中,你替我跟外祖母、外祖父,还有舅舅、舅母她们问个好。我那儿有些东西是要送给他们的,都放在库房里头的。到时候你看方不方便,若方便就让那丫头一块儿带回去。”   说这话的时候,楚长风的脸色有些许不自然,声音里都带着些许别扭。   以往依着他的辈分叫赵氏和钱氏他们都是叫姐姐的,姐夫的,如今娶了个小姑娘以后,却是要依着她的辈分叫舅舅、舅母了,平白的矮了一辈。   有些得不偿失的感觉。   楚长风抬眸将目光落在徐嘉怡身上,不自觉的弯唇笑了笑。   不过,若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别说是叫舅舅了,就是叫爷爷他也是愿意的。   “好,到时候我让常田去开库房。”徐嘉怡自然是听出了楚长风话中的尴尬,也没戳穿他,点头应道。   “我不在家,老太太有没有为难你?”   徐嘉怡的身子顿了顿,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没有,老太太对我挺好的。”   楚长风自然是感觉到了徐嘉怡刚刚愣怔的那一瞬间,一边把玩着徐嘉怡的手指头,一边缓缓出声说道,“老太太那边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只平日里行事叫人挑不出错来就好了。我平日里常不在府上,若她寻了由头想要为难你,你只管派人去请父亲就行了,当着父亲的面她不敢胡来的。”   徐嘉怡虽从未和他说起过楚老太太为难她的事,可楚长风对自家这个继母的性子再了解不过了,徐嘉怡在府里定然是受了很多委屈的。   哪怕自己在她面前表过态度,可她的性子……   “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也不怕叫人听了笑话。”徐嘉怡忍不住皱着眉头埋怨出声道,“老太太虽然不喜欢我,可我们是做晚辈的,哪能这样议论长辈的事儿。”   楚老太太虽是个继室,但名义上还是楚长风的母亲,楚长风这话说出来可就有些大逆不道的意思了,若是叫旁人听去了只怕又少不了要做文章了。   也幸亏这里不是燕京城,没那么多人打探别人家的私事,没影的事儿多传几遍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   这边楚长风和徐嘉怡两个人在房间里腻腻歪歪的待着,徐瑶却是被楚老太太叫到了荣阳堂来,商讨她亲事上的事情。   她手上有好几个觉着不错的男子,不过更多的还是要看徐瑶的意思才是,今儿个叫她过来就是想要问一声她在这几个男子中间可有喜欢的。   若是都没有,改日她寻个理由将这几个男子都约到安平侯府来,让瑶瑶躲在屏风后面瞧上一眼,看中的哪个就定哪个。   “姑母,瑶瑶不想嫁人,就想一辈子都守着姑母,陪在姑母身边。”   徐瑶拉着楚老太太的手哽咽着出声说道,哭得梨花带雨,泪眼朦胧。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楚老太太听着徐瑶的这话忍不住轻斥道,但想着她的孝心又心软得不行,回握着她的手连忙哄着,“姑娘家哪里有不嫁人的,便是姑母再舍不得你,也最多能再多留你一两年,哪能真将你一辈子捆在我身边。”   “若真是如此,只怕你爹娘第一个就不肯的。”楚老太太略带感慨的出声说道。   说起徐瑶的爹娘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自己握着的手颤了颤,瞥见徐瑶那张僵硬的脸,楚老太太瞬间反应了过来自己这是戳了小姑娘的痛处,忙转了话头召回了徐瑶的思绪,“看我这是说什么呢!瑶瑶你放心,常州好的男子不光只长风一个,姑母一定会给你挑一个如意郎君的。”   她家瑶瑶不仅人长得漂亮,性子也是极好的,不愁嫁不出去。   如今她才将消息散布出去,就有不少人家托了媒婆上门来说亲来了,果真是应了那句「一家女百家求」。她也不着急,慢慢的挑,一定要挑一个配得上她家瑶瑶的才是。   常州好的男子千千万万,可他们每一个终究都比不过表哥。   徐瑶眸光黯淡的垂了下来,眼眸里一点光也没有,她听出了姑母的意思了,她和表哥之间,再也不可能了。   夜里徐嘉怡早早的就上了床躺好,本以为今天晚上会同昨儿个一样同床而眠,楚长风不会动她的。   谁知道这男人上床以后就对她动手动脚的,手在她的身上四处摩挲,弄得她浑身痒痒的,直往被窝里躲,却又被男人一只手就抓了过去,一夜欢好……   果不其然,第二日徐嘉怡苏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了。   徐嘉怡微微偏头,旁边已经没人了。徐嘉怡伸手往她身侧楚长风躺的位置摸了摸,床单已经冰凉一片,显然人是已经走了很久了。   徐嘉怡略动了动身子想要起身,却浑身酸软没有一点儿力气又躺了回去,腰间更是酸、麻得厉害,愣了愣神才想起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咬牙切齿的在心里唤了一声楚长风的名字,暗自恼怒。   他倒是吃干抹净之后人就跑了,一点儿也不顾虑着她的感受。   听见屋子里有了声响,外间的香巧带着丫鬟进来伺候来了。   “夫人您醒了。”元香和翠云拿着脸盆香胰子毛巾之类的走了进来,香巧和香芸则是扶着徐嘉怡起身将衣裳穿好了以后,又伺候着她洗漱。   被香巧扶着起身下床之后,徐嘉怡小腿发软,险些没站稳直接摔地上去了,幸亏一旁的香芸眼疾手快扶住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病来如山倒   昨儿个夜里屋里的声音动静都大,守在屋外的香芸自然是听着了的。   夜里守在屋外的时候,她这心里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姑爷和姑奶奶两人的感情好,担忧的是姑奶奶年纪还小呢,姑爷没轻没重的胡闹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姑奶奶受不受得住,若是伤了身子可怎么是好。   香巧她们几个也是,就没叮嘱过姑娘要房事上面要注意些自己的身子吗?!   原本心里就担忧得不行,一早就来门口守着了。所以当楚长风从屋子里出来的时候抬眸就见着香芸站在门口还唬了一跳,见香芸想往屋子里走还特意拦了一下,徐嘉怡还在屋里头睡着呢,昨夜她也累坏了该是好生休息一下,这会儿进去人岂不是将她吵醒了。   徐嘉怡稳住了身子,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出声问道,“他什么时候走的?”   “世子卯时就走了,特意叮嘱了奴婢们不要吵着夫人您,让您多睡一会儿。”徐嘉怡一问话,香芸当即就接话回了。   闻言徐嘉怡点了点头,偏头侧眸看了一眼昨儿个放着新做的那件靛蓝色的衣裳的位置,此时已经没有了衣裳的踪影,约摸着是楚长风真带走了。   “夫人……有一句话,奴婢不知当讲不当讲……”香芸欲言又止的徐嘉怡,见徐嘉怡敛了眼眸一脸严肃的摆手示意她继续说,她才压低了嗓音继续说道,“姑爷宠爱姑奶奶是好事,可是姑奶奶身子还未完全长开,还是要注意些身子……”   她刚刚伺候徐嘉怡穿衣裳的时候,徐嘉怡身上那些青青紫紫的印记可不少。   徐嘉怡原本以为香芸会说什么大事来着,没想着竟是这事,不由得有些羞赧。   这些事儿都是夫妻之间的事情,此事被一个外人说出来的确是尴尬得很。   “我省得的。”徐嘉怡不好意思的应了声,依旧是觉得有些尴尬,然后就转了话题将昨儿个楚长风说要让香芸带些东西回去的这事儿说了,香芸自是应了。   时光总是过得很快,香芸在安平侯府里住了十来日的时间,就要同来送赏的那群人一路回燕京城去了。   徐嘉怡提前备好了要让香芸带回去的物什还有书信,又让花嬷嬷去驿站打点一下那些礼官,塞了银子让他们路上多照应照应香芸。   正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软。   那些人收了徐嘉怡的好处,自然保证会好生照料着香芸了。   香芸走的那日,徐嘉怡亲自将她送到了常州的大门口,亲眼看着她走远了之后才回了府。   只是回府的马车上,徐嘉怡一直都是蔫蔫的垂眸不说话,任凭旁边的翠云和元香两个怎么说也没有展颜一笑。   两个丫鬟心里担忧的不行,正想再说些什么就见香巧冲她们略略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两个不要再多说了。   徐嘉怡恹恹的情绪持续了大半个月才逐渐好转了,面上也能时时见着笑意了。   又这样平平静静的过了一个多月以后,时间已经到了冬天,这也是徐嘉怡在常州过的第一个冬季。   常州相较于燕京城冬天还要凌冽许多,每日外面的大风刮得呼呼作响,才刚刚入了冬,早晨就已经有雾气和霜花了,地面也是湿滑得很,稍不注意就会摔着了。   所以徐嘉怡除了每日去荣阳堂请安之外,更多的时候就是窝在房间里不出门了。   冬日枫园里枯老的蔷薇藤蔓缠绕密布在墙壁上,光秃秃的模样让人难以想象得到在前几个月时,还是满园都是蔷薇花香时的美景。   徐嘉怡站在墙前,望着这枯败的花枝发愣,楚长风已经走了两个多月了。   楚长风自上回回来呆了两天之后,这一走,一直到如今十一月份,天气凉了起来也没再回府,倒是派了底下的人带了几封信回来,说是他一切都好,只是军营里的事抽不开身,等忙过了这一阵子就回来。   “姑娘怎么站在这风口上,仔细着凉了。”翠云刚出去吩咐了一声底下的丫鬟拿些热水进来,就见着徐嘉怡站在门边望着那枯败的蔷薇花枝发愣,忙拉着徐嘉怡进了屋,扭头将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冷得跺了跺脚舒缓了一下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些。   “我就是想吹吹风,清醒清醒。”徐嘉怡只觉着常州这天气实在是太冷了,比之在燕京城的时候还要冷上许多。   她本来一到冬天身子就冰凉一片,这会儿回了房间以后,虽是门窗紧闭,怀里也抱着暖手炉,可依旧冻得浑身僵硬。   因着要去荣阳堂请安,所以徐嘉怡起得也早,上眼皮子接下眼皮子压根儿就没睡醒,刚刚在门口被寒风一吹,整个人都清醒了。   “夫人,这是厨房刚熬好的乌鸡汤,里面加了菌子,您喝些暖暖身子。”   花嬷嬷端了一碗热汤进来,放在了桌子上让翠云伺候着徐嘉怡用了。   自个儿则是隔得老远站在门口,刚刚她在外头走了一遭,身上都是凉意,不能靠近徐嘉怡免得让她受了凉。   鸡汤有升血的功效,冬天里喝最好不过了。   花嬷嬷到现在为止也还每日变着花样的弄些补血升热的食物做给徐嘉怡吃,只想着早日将徐嘉怡这体寒的毛病给治好了。   徐嘉怡也没有说不喝的话,实在是她冷得慌,喝了鸡汤以后由内而外的都会有一股热意,等会儿去外间走一趟才不至于冷坏了。   这厢梳妆妥当,徐嘉怡正欲打算去荣阳堂请安呢,就见着荣阳堂里的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跑过来传话了,“夫人,老太太病了,姚嬷嬷特意命奴婢来同夫人您说一声,这几日就不用去请安了,免得过了病气。”   徐嘉怡有些诧异的先谢过了小丫鬟特意来通禀,顾念着自己身为她的儿媳和晚辈,又细问了一句,“老太太怎么样了?病得严重不严重,可已经请过了大夫?”   丫鬟都一一应了。   大夫已经来看过了,老太太是不小心着了凉,吃几帖子汤药再好生静养就没事了。   如今外头寒风刮得凌冽,徐嘉怡若是过去难免会带了凉气过去,若是再让老太太受了凉就不好了。   更何况老太太也不喜欢徐嘉怡,如今表姑娘已经过去伺候着了,夫人再过去除了守着老太太也没别的能做了。   徐嘉怡原以为只是楚老太太不待见她,故意寻了个由头眼不见心为静的。谁知道派了翠云去打听,才知道楚老太太的确是病了。   这几日天气变化快,老人家身子弱,风一吹就着了凉。起先只觉着嗓子有些干疼不舒服,喝了几杯温水以后倒是好些了,谁知道入夜里睡着了以后却是发起烧来了,直到晨起姚嬷嬷见老太太还未起,进去一看才发现,忙请了大夫过来。   身边人的说话声楚老太太倒是隐约听了些,她想要睁开眼看看却怎么也睁不开,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隐约听见有人唤自己,也只含糊着应了。   待到大夫过来诊脉完毕,开了药方让底下的丫鬟去熬药,然后又给楚老太太扎了几针以后,楚老太太身上的热度才渐渐降了下来。   约摸着又过了一刻钟的样子,楚老太太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模模糊糊的就看见了身边正伺候着自己,替自己更换帕子的徐瑶,又抬手去摸了摸自己额头上帕子。   “姑母,您醒了!”徐瑶看着楚老太太醒了过来不由得一喜,声音引来了外间的姚嬷嬷。   姚嬷嬷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才凑到了楚老太太跟前来,“老太太您可算是醒了,刚刚可把奴婢吓坏了。”   枫园。   左思右想之下,徐嘉怡还是罩了披风,领着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就往荣阳堂去了。   老太太不让她过去,可她是晚辈,态度总还要是摆出来的。就算到了荣阳堂之后就被打发了回去,婆母生病,她总是去了的。   刚一进院门就瞧着面色难看的一众小丫鬟守在外间,徐嘉怡眼眸微闪,低声问了一句,“老太太怎么样了?”   “不知道……姚嬷嬷不让我们进屋……”小丫鬟垂着脑袋,惴惴不安的低声回道。   徐嘉怡见问也问不出什么来,干脆直接越过了她们往屋子里去了。   进了屋子以后站在门口烤了一会儿火,让自己周身都暖和起来以后,徐嘉怡才进了内室。   楚老太太这会儿正醒着,姚嬷嬷在一旁伺候着同她说话。   果然是病来如山倒,原先楚老太太还挺精神的一个小老太太,这会儿子却是恹恹的躺在床上,一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鬓边也隐约可见几根白发,见了她过来也只是抬了抬眼皮,不咸。   不淡的说了一声,“来了?”   “母亲病了,儿媳担忧母亲,还是要过来瞧一瞧才安心。”   “没什么大碍。”楚老太太不咸不淡的出声回道,“我命大,死不了。”   “呸呸呸,瞧母亲这话说的,什么死不死的。您福气好,定然是会长命百岁的,这点儿小病哪里就能让您倒下了。”   这时,门外传来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徐瑶清脆的声音响起,“老太太,该喝药了。”   徐嘉怡略一抬眸,正巧同徐瑶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事出反常必有妖   徐瑶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了一个小碗,里面约摸着就是老太太要喝的汤药了,这会儿正冒着热气。   徐瑶刚一进屋抬眸看见徐嘉怡的瞬间愣了愣神才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表嫂也在……”   “嗯。”徐嘉怡略略颔首应道,听着徐瑶口中的这一声「表嫂」倒是让她有些恍然,眼皮子跳了跳。   她与这位表姑娘虽是同源本姓,却是并不亲厚的。寻常也只在荣阳堂会碰见说上几句话,私下里也没什交情的。   只不过她对楚长风颇有情意,一向都不肯承认自己这个表嫂,唤自己「嘉怡姐姐」的,怎的今日变了称呼了。   徐嘉怡虽然愣神了,但也不过片刻就已经回过神来了,然后就转身看向楚老太太,“母亲,我先扶您起来。”   徐瑶将托盘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端过汤碗再走了过来,彼时徐嘉怡已经扶着楚老太太坐了起来了。   徐瑶本想着亲手喂楚老太太喝药的,谁知楚老太太抬眸轻睨了一眼,将手伸了出来,“把碗给我吧。”   一口就能喝光,也省得一口一口喝得痛苦。   “这药还有些烫,姑母您喝的时候小心些,别烫着了。”汤药要烫的时候才有药效,冷了就不起作用了。所以汤药一熬好,徐瑶就将它端过来了。   楚老太太接过了药碗,皱着眉头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药,用手摩挲了一下汤碗岩壁试探了一下温度,觉着差不多了,才屏着呼吸一口就将碗里的药喝了下去,然后就蹙着眉头将汤碗递了回去,徐瑶顺手接下。   徐嘉怡忙递上了一杯温水过来,楚老太太喝了两口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就吐了出来,然后挑了一块蜜饯顺嘴含在了嘴里,这才觉得嘴里的苦味被冲淡了些。   楚老太太喝了药以后拉着徐瑶和徐嘉怡说了几句话,实际上更多的时候是楚老太太拉着徐瑶说话,倒是把徐嘉怡晾在了一边,只偶尔开口问她几句。   楚老太太这一病了之后,见着徐瑶孝顺恭敬的伺候在身侧心里很是感动。   直拉着徐瑶的手感慨道,自己没有女儿,幸亏有她这么个贴心的侄女儿在身边,也算是人生无憾了。   说了一会儿之后,楚老太太就觉得药效上来了眼皮子一合一合的,说话也蔫了气。   徐瑶见了忙扶着楚老太太躺下,仔细的替她盖好了锦被以后,就见着楚老太太已经昏睡过去了。   徐瑶抬手在她额头上试探了一下温度,见没有再发热这才松了一口气。   徐嘉怡和徐瑶两个一起退出了屋子,后面的丫鬟将房门关上之后,徐嘉怡和需要两人对视一眼,谁也没有开口先说话。   等了一会儿之后,终究是徐瑶先动了,朝徐嘉怡福身行了一礼,“我还要守在这里伺候姑母,就不送表嫂了。路上滑,表嫂慢些走。”   说完了以后,也不等徐嘉怡出声说话,就径直领着身后的林嬷嬷往荣阳堂旁边的厢房去休息去了。   翠云见着徐瑶走远了以后,才上前小声的问了一句,“夫人,我们回去吗?”   “回去吧。”徐嘉怡侧眸扭头看了一眼屋内的方向,领着众人又回了枫园。   左右她的态度也摆了出来了,总不会叫人说了闲话就行了。   徐瑶就在荣阳堂的厢房里坐着休息了一会儿,约莫一个时辰以后,便有丫鬟过来禀报说老太太已经醒了,她便又进屋子里伺候去了。   “姑母,你觉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头还疼不疼?”   “好多了,辛苦你守着我了。”楚老太太见徐瑶进来就拉着她的手让她坐在了床沿边上,眉眼弯弯的笑道,“都说养儿防老,我瞧着还不如养个闺女儿呢。女儿才是贴心的小棉袄,比那些爷们儿可细心多了。”   “原先还想着能撮合你同长风,只是如今他也已经娶妻了,我自是舍不得你去做妾的,便也只能歇了这份心思。”   楚老太太低声说道,“瑶瑶,我也替你相看了几家,其中我觉得苏家的嫡长子苏运霖倒是个不错的,论家世、人品,才情也都是配的上你的。不过最重要还是要看你的意思……”   “姑母,瑶瑶已经说过了,我不想嫁人。”   “瞧瞧,又说胡话了不是?你若觉得那苏运霖不好,姑母再给你寻其他的人便是。”   “我不是这个意思……”   楚老太太眼眸一亮,追问出声道,“那你便是觉得这个苏运霖不错了?”   “我……”   “瞧我这老婆子,你还见都没见过这人呢,对他的了解也只能从旁人口中得知,如何能够做出评价来。”   楚老太太拍了拍脑子出声,“改日我将他和苏夫人请来府上一叙,你见着了就知道此人如何了。”   徐瑶见拗不过楚老太太,又不忍让她病中还不如意,便也没有再解释。   楚老太太见她没说话就当她默认了,心下里也高兴,不自觉的就说起了另一桩事来。   “你表哥成婚也有大半年了,整日里的在军营里待着不回府,我和侯爷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啊!”   楚老太太心里着急,说这话的时候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虽是明白楚长风并非是故意躲到军营里不回家,可他整日里的待在军营里,这也是事实啊!   徐瑶看着楚老太太皱着眉头,纵然心脏揪疼得厉害,但也只能压了下去,僵硬着一张脸宽慰她道,“姑母,表哥这也是为了边关的安宁,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蛮夷太过分了。不过表哥武功高强,用兵如神,定然会打得他们落花流水,替姑母您再挣一个诰命回来。”   果不其然,听了徐瑶的话楚老太太也忍不住笑出了声,低声嗔怪了一句,“你这孩子,惯会说些好话哄我。”   她嫁进了安平侯府,借着侯爷楚明雷的光,如今已经是三品诰命夫人了。   就算是儿子懂事厉害,也合该是给他媳妇儿挣诰命才是。不过听着徐瑶这么说,心里头还是高兴的。   许是这几日往荣阳堂院子里边跑着了凉,徐嘉怡这天起床时就觉得大脑昏昏沉沉的不清醒,便是在窗户边吹了一阵冷风以后也没清醒许多,反而是越发头晕脑胀了。   翠云瞧着徐嘉怡的脸色不太对,皱着眉头出声,“夫人,您脸色怎么这么苍白,是不是病了。”   “可能是吧,翠云,你让厨房熬锅姜汤来,大家都喝上一些预防一下,别都病倒了。”   徐嘉怡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哑着嗓音出声道,末了又问了一句,“花嬷嬷身子可好些了?”   花嬷嬷前两日也病倒了,怕过了病气给徐嘉怡,这两日都不往徐嘉怡面前凑了。   徐嘉怡发觉一整天都没见着花嬷嬷之后特意问起了,才知道花嬷嬷也是病了。   这风寒来得凛冽,安平侯府这几日已经有好几个病倒的了。楚老太太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夫人您放心吧,花嬷嬷身子已经大好了,只是怕身上的病气还没消,如今正在外头做事呢,说过两日再回您身边伺候着。”   翠云吩咐了丫头去厨房交代一声熬锅姜汤,她等会儿去取,听了徐嘉怡的话便回道。   “让她别做活了,好生在房里歇着吧。”   “夫人您还不知道花嬷嬷的性子,便是夫人您体谅她让她歇着,她也是歇不住的。”   元香打趣儿的从外头端了盆热水进来,打算让徐嘉怡泡泡脚,暖从脚起,泡了热水脚以后身子上好暖和些。   泡了热水脚以后,徐嘉怡依旧是觉得身子不舒服,便让元香去荣阳堂说一声,今儿个就不去荣阳堂请安了。   喝了一碗姜汤,蒙了被子睡上了一觉。待到睡醒之后身上的衣裳都被打湿了,出了一身汗以后,徐嘉怡倒是觉得身子好了许多。徐嘉怡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以后,徐嘉怡才觉得身上舒服了些。   翠云已经将床铺更换了一套,徐嘉怡刚刚坐在床沿上准备上床再躺躺,就听得外头有丫鬟行礼的声音传来,细听才发现是徐瑶过来了,不由得愣了愣。   “表嫂,你没事了真是太好了。若不然等表哥回来以后,我可没法向表哥交代呢!”   徐瑶刚一进屋子见着徐嘉怡精神状态倒是极好的,不由得微怔了一下,才上前来亲亲热热的出声说道,“姑母听说您病了,特意让我过来看一看呢。”   “有劳瑶瑶妹妹挂念了。”徐嘉怡垂着眼眸把玩着手中的手绢,唇角微勾,不轻不淡的出声回道,“只是我身子还没大好,瑶瑶妹妹还是离我远些,别过了病气就不好了。”   一边说着,徐嘉怡还一边用了手帕捂了嘴唇轻咳了几声。   徐瑶的态度着实是有些反常,俨然与她是一对好姐妹似的。   然则事出反常必有妖。   只是她不知道徐瑶究竟想要做些什么罢了。   原本还想要靠近些的徐瑶看见这一幕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倒是没再往前走了,扯了扯嘴角笑道,“那表嫂你好好保重身子,姑母那边你也不必担心,有我守着呢。”   “辛苦瑶瑶妹妹了……”   徐瑶摆了摆手,“不辛苦,都是应该做的。” 第一百一十四章 亲自下厨   楚老太太病倒的事不仅是安平侯府里的众人都知晓了,常州的几位有意同安平侯府结亲的几家府邸也都是暗中派了人打探安平侯府的情况的,这一听了楚老太太病了以后,便从库房里捡了好的补品上门拜访来了。   虽明面上是来探望病榻之中的楚老太太,可楚老太太何尝看不出来这些人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来亲眼看一看她家侄女儿,审视一番罢了。   看出了这些夫人的目的,楚老太太也没有藏着掖着,她家瑶瑶这么好,自然是经得起人审视打量的,遂每回这些夫人来的时候,都总是叫了徐瑶在旁边作陪。   至于徐嘉怡,则是听闻这些夫人来的消息,不消楚老太太出言赶她走,自个儿就极其有眼色的行礼告退了。   可惜被留下来的徐瑶却没这个心思听她们谈话,有些不在状态的坐在楚老太太的身侧,精神也是蔫蔫的,垂着脑袋把玩着自己的指甲,也不搭话。   “听闻老太太您病着了,我今儿个特意从府上带了一支二十年份的人参过来,希望对老太太您的病情有所帮助,还望老太太不要嫌弃。”   “哪里……”楚老太太摆了摆手,和颜悦色的出声接道,“你能来我就已经很高兴了,还带什么礼物。”   两人你来我往的说了些寒暄客套的话,然后就将话题转向了孩子们。   楚老太太看着身边的徐瑶叹了一口气道,“我家这姑娘也是个命苦的,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也就我这么一个姑母疼着她。如今她年纪也不小了,别家的姑娘到她这个年纪也都已经定亲成婚了,也不知道将来她会嫁到哪家去。”   “楚老太太您多虑了。”苏夫人笑着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眸光若有似无的往徐瑶的身上瞟,劝慰着出声,“徐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惠,迟早能寻得一个如意郎君的。”   “那就承苏夫人吉言了,我也不求别的,只盼着这姑娘下半辈子能够平安喜乐,我也就知足了。”楚老太太微微一笑,心知这苏夫人大概率是看中了徐瑶。   话说到了这里,苏夫人自然想要同徐瑶说几句话的,便回答了楚老太太的话以后就偏头将视线落在了徐瑶身上,笑问道,“肯定会的。不知徐姑娘平日里喜欢做些什么?看书、绣花还是耍剑?”   然后苏夫人话说完了以后,徐瑶依旧是低着头把玩着自己的帕子,恍若未闻。   场面瞬间就变得尴尬了起来,楚老太太瞥了一眼徐瑶,暗中拽了拽她的衣袖,然而并没有什么反应。   “表姑娘!”姚嬷嬷低声轻呼了一声,徐瑶这才回过神来,见着众人的眸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深知自己刚刚走神出了丑。   楚老太太也是有些不悦的低声说道,“刚刚苏夫人同你说话呢,唤了你好几声也没个回应。”   虽然不想嫁到苏家去,但也不能失了安平侯府的脸面和规矩,自己刚刚走神在先,自然是不对的。   徐瑶下意识的起身不好意思的出声说道,“苏夫人,我刚刚走神了未能听清苏夫人所言,还请苏夫人见谅。”   苏夫人原本见她不理会自己,还当她是故意拿乔,心下也是有些不满的。   只不过这会儿见她抬眸用一双盈盈水眸看着自己请罪,这一副娇憨的模样倒是让这位苏夫人对她生出了几分心软来,“不碍事,坐下吧。也没别的,就是问一问你平日里的喜好。”   徐瑶闻言毕恭毕敬的回答了,这会儿也不敢再走神了,认真的坐在一旁听着两人说话。   两人又说了一番话,苏夫人便起身告辞了。楚老太太便以身子不舒服不便起身相送,让徐瑶代她送苏夫人离府了,“瑶瑶,替我送一送苏夫人。”   “是……”徐瑶站了起身来,不卑不亢的将苏夫人送了出府。   一场冬雨一场寒。   连绵不断的小雨淅淅沥的下个没完没了,再加上那凉风一吹,更是觉得身上满是寒意。   窗户刚一被打开,徐嘉怡就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哆嗦,忙让翠云去将她那件翠纹织锦羽缎的斗篷拿了过来穿上才觉得暖和了些。   眨眼时间已经快是冬月末了。   徐嘉怡低声吩咐道,“将屋子里的炭火烧的旺些,等会儿表叔打外头回来了定然是一身凉意,进屋了也能暖和些。”   昨儿个楚长风就派人送来了信,信上写了今日就会到府。这回能在府上多住些日子,等到腊月的时候再回军营里巡查一回,若无其他情况,便能够回府过春节了。   冬季里天气恶寒,再加上粮草不足,别说是打仗了,能不能在这样恶劣的天气里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便是他们大朝国也是粮草不济的,省吃俭用些,也只能堪堪够过冬罢了。当然这些也只是徐嘉怡听楚长风偶尔说起的。   不过好在燕京城派来运送粮草的队伍明年开春就能送一批新的粮食过来。   徐嘉怡在屋里来回走了好几遍也没见着楚长风回来的身影,心下不由得有些着急。   想了想干脆出了院门儿,翠云忙追了上去,本以为徐嘉怡是打算去前院等着世子回来的,谁知道徐嘉怡却是一路往厨房而去了。   翠云不由得有些诧异的出声,“夫人,这是去厨房的路。”   “我知道。”   “您这是要……”   “左右闲着也无事,在屋子里等着也不安心,不如去厨房看看能不能给表叔亲手做一道菜,他还从没有尝过我做饭的手艺呢。”   “夫人您厨艺精湛,世子吃了定会赞不绝口的。”   “许久未进厨房,也不知道手艺生疏了没有。”徐嘉怡勾唇笑笑,暗自嘟囔了一句。   以往还在尚书府的时候,她倒是会做一些膳食给外祖母和两位舅母她们吃,初初起劲儿时每日都要做一些,但后面也就不甚频繁了,只一月做一两次罢了。   虽然实际操作的少,但徐嘉怡的厨艺也不差,做出来的菜味道每每都让苏氏她们夸赞。   不过顾念着姑娘家要娇养,却是不想让徐嘉怡总往厨房里跑,省的将手弄糙了,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夫人,您怎么过来了?”厨房的一个圆脸嬷嬷瞧着徐嘉怡的身影,还当自己眼花看错了,抬手揉了揉眼睛之后才确信不是自己眼花了,忙慌慌张张的迎了上来,“可是有什么想吃的?夫人让底下的奴婢们跑一趟来告知一声就行了,厨房油烟味大,夫人……”   “我打算今儿个下厨亲手做几道菜。”那圆脸嬷嬷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徐嘉怡出声打断了。   那圆脸嬷嬷听了这话不由得楞了一下,不自觉的将视线落在了她葱细白嫩的手指头上,暗暗在心里想着,夫人真的会做菜吗?   纵然心里是这般想着,但是面上却是分毫未显,十分热情的将徐嘉怡迎进了厨房里。   徐嘉怡走进了大厨房以后,厨房里的的众人见着了她忙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情请安,徐嘉怡摆了摆手,“你们忙你们的,不用管我。”   说完了之后环视了一圈厨房,见着那水缸里还放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鲈鱼眼睛不由得亮了亮。原本她还没有想好做什么做什么,如今瞧着了这个倒是想到了。   她打算做一道清蒸鲈鱼。   只不过做清蒸鲈鱼是可以的,但是要她杀鱼和处理鱼鳞内脏那些她是做不了的,只能偏头看向刚刚将自己迎进来的圆脸嬷嬷,伸手指了指水缸里的鲈鱼问道,“嬷嬷,你能帮我把这鱼杀一下吗?”   圆脸嬷嬷侧眸看了一眼,当即点了点头,将鱼从水里面抓了起来,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扭头问着徐嘉怡,“不知道夫人要怎么处理?是切成鱼块还是鱼片?”   “刮掉鱼鳞,取出内脏就行了,我打算做清蒸鲈鱼的。”徐嘉怡慢悠悠的回话道。这话一出,圆脸嬷嬷就知道该怎么处理了。   前后一刻钟都不到,鱼就已经被处理好了,然后就退到了一侧,将位置让开了徐嘉怡。   徐嘉怡右手握刀,十分娴熟的将鱼正面划了几个斜刀,再用细盐和胡椒粉抹在了鱼面上腌制了一会儿。   趁着这个时间便去整理蒸盘底部的配菜去了,也无其他的,都是些葱姜之类的,然后将鱼放了上去,上层再铺了一层葱姜片,就放入了蒸锅里去蒸去了。   圆脸嬷嬷一直就站在一旁看着徐嘉怡的动作,原以为她是不会的,自己也能从旁边协助一二,总不会叫这位夫人做出来的东西太不像话。   谁知道这位夫人瞧着像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没想到这厨艺也不差。   她现在切的这大白葱丝和胡萝卜丝比起她这常年在厨房里待着的人也不差,倒是她小瞧了这位夫人。   不过是一晃神的功夫,等圆脸嬷嬷再过神来时,徐嘉怡已经将各种工序类似都做完了,只等着锅里的这锅热油烧辣了以后往那铺满了葱丝的鱼身上一浇,这道清蒸鲈鱼就算是做好了。   徐嘉怡瞧着这盘从自己手下诞生的清蒸鲈鱼露出了一抹满意的笑意。   这道菜的味道如何她不敢保证,但单从色香味的「色香」二字来说,那也是不差的。   毕竟她这会儿闻着这个味道就已经在偷偷咽口水了,许是因为自己做的更香一些的缘故。 第一百一十五章 清蒸鲈鱼   煮了鱼之后手上有一股腥味怎么也去不掉,徐嘉怡拿了香胰子搓了好半晌之后,将手掌放在鼻息之间轻嗅了一下,才觉得那味道不那么明显了,至少她是闻不出来了才作罢。不然这手再洗下去,只怕能掉一层皮了。   待到徐嘉怡忙完了厨房里头的这些事以后,出了厨房门才发现外间已经在飘雪了。徐嘉怡看着簌簌而下的雪花,有些愣神。   犹记得去年下雪的时候,她还在和云绣表姐一同在院子里玩雪仗、堆雪人呢,如今不过短短一年光景,却已经是天各一方了。   也不知道表姐好不好,外祖母和外祖父好不好,还有舅舅和舅母他们……   不自觉的,徐嘉怡的情绪就失落了下来。   以往过年时他们几个小辈总会围在外祖母的身边,说些吉利讨巧的话哄得外祖母和外祖父他们眉开眼笑,然后给他们每个小孩子都塞了满满当当的金叶子。   如今这些,也只能成为记忆里的东西了。   翠云不知从哪儿拿了一把伞过来想要替徐嘉怡挡住头顶的风雪,却被徐嘉怡摆手拒绝了。她端着斗篷,慢悠悠的走在风雪之中,情绪低落。   徐嘉怡忽然觉得自己的眼眶之中逐渐升腾起了一抹雾气,她眨了眨眼睛仰头望了一会儿天空,才将那股子泪意憋了回去。   跟在徐嘉怡身后的翠云瞧着徐嘉怡神色恹恹的,不由得有些担忧,时不时的往她身上瞟一眼,心下疑惑不已。夫人刚刚还好好的,怎的这会儿忽然就不高兴了?   荣阳堂。   “老太太,世子回来了。”   楚老太太一听这话就喜上眉梢,脸上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前几日她就知道了楚长风近日会回府的消息,没想到这就已经回来了,忙要起身出去迎。   说起来,这位楚老太太虽然在某些事情上是个糊涂的,但对楚长风那是一等一的好,是真真将他当成了亲生儿子的,只不过某些时候用错了方法罢了。   看着楚长风从外间进来的身影,楚老太太高兴的红了眼眶,看着楚长风上下打量了一番,“瘦了……这回回来,可得多补补身子。”   楚长风的脚步不自觉的顿了顿,每回回来看着他说的第一句话不是瘦了,就是憔悴了,楚老太太没说烦,他听都听腻了。   楚长风看着楚老太太,向她请了安问好,简单了说了几句话以后就打算告辞回去找自家的小姑娘去了。   看着楚长风步履匆匆的往外走,楚老太太低声说了句「儿大不由娘」,叹了一口气。   一旁的姚嬷嬷出言劝道,“世子一回来第一时间就来给您请安了,可见心里头您是排第一位的。”   听了姚嬷嬷这话,楚老太太面色才好看了些。   罢了,只要徐嘉怡能给安平侯府开枝散叶,怎么着都行。   直到看到了站在枫园廊下等着楚长风时,徐嘉怡一双好看的眼眸之中波光连连,“表叔,你回来啦!”   “怎么淋着雪就回来了,仔细着凉了。”楚长风看着徐嘉怡伞也没打,直接从雪天里走了回来不由得蹙了蹙眉,抬手将她迎了进去。   触及到徐嘉怡冰冷的手,楚长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忙将她身上的斗篷给取了,见她因为有斗篷的缘故里面并没有被雪浸湿松了一口气,但依旧是拉着她往火炉旁边走,还用手搓着徐嘉怡的手掌,企图通过摩擦生热的原理让它暖和一些。   然而搓了一会儿也没什么大用,干脆拉着徐嘉怡的手往自己的胸口揣。   徐嘉怡被楚长风的动作骇了一跳,原以为他想做什么过分的动作,却没想到她是想要替自己暖手,心中不由得满是感动。待到手脚都暖和了,花嬷嬷也已经将饭菜摆好了。   饭桌上,徐嘉怡将清蒸鲈鱼往楚长风的面前推了推,“尝尝这个。”   楚长风只尝了一口就吃出了这并不是安平侯府厨子做的,再看徐嘉怡满心期待的看着自己的模样心下了然,咽了嘴里的鱼肉评价道,“好吃,你做的?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清蒸鲈鱼。”   楚长风说「好吃」,不仅仅只是嘴上说说而已,而是将整盘的清蒸鲈鱼都给一扫而光了。徐嘉怡看着整整齐齐摆在盘子里的鱼骨,有些愣神。   好吃也不用吃的这么干净吧,她连味道都还没有来得及尝一口……   不过他能够喜欢自己做的菜,愿意吃也是好事。   瑶光阁,听着自己打探来的消息,徐瑶知道,若是不出意外,下回苏夫人再来的时候就要将这桩婚事定下来了。   可是她并不喜欢那位苏家的少爷。   她觉得,她或许应该为自己的幸福放手搏一搏。徐瑶的手掌紧紧的捏紧,指甲深深陷入肉里而不自知。   终于,在冬月二十八这日,得知楚长风一个人去了书房之后,徐瑶就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徐瑶并没有带丫鬟,只孑身一人而已,轻轻敲响了面前的房门,没多时就听着从屋子里传出了楚长风的声音,“谁啊?”   “是我,表哥。”徐瑶轻咳了一声,低声回道。   说完了之后见屋子里没了反应,既没有开口让她进去,也没有过来替她开门的意思。   又站在屋子里等了等,徐瑶就自个儿抬手将房门直接推开了迈步走了进去。   “你怎么来了?”楚长风抬眸有些诧异的看着徐瑶。   “表哥,这是我特意替你熬的参汤,你尝尝,好喝不好喝?”   徐瑶完全没将自己当做外人,自顾自的走到了楚长风的身边,将汤从食盒里端了出来,放到了楚长风的面前。   楚长风瞥了她一眼,并没有抬手去接,而是直接回道,“不是让你不要再给我送这些东西了吗?我的吃食一一都会帮我备好的。”说起「一一」的时候,楚长风脸上难得的出现一抹柔情。   那是徐瑶近一年以来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徐瑶的心脏不自觉的揪疼了一下,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然后不过片刻之后就已经恢复了寻常,“表哥放心吧,熬这汤也耗费不了多少精力,左右我也无事,能帮表哥做些事情也高兴。”   见楚长风没有要喝的意思,徐瑶干脆自己亲自喂他喝。汤匙已经放到了自己的嘴前,楚长风不悦的皱着眉头往后仰了仰,拉开了与徐瑶之间的距离,颇为不适应的出声,“你放着吧,我等会儿自己喝。”   闻言徐瑶也没有坚持,而是将汤匙又放了回去。谁知道楚长风也没有要继续喝了意思,徐瑶噘着嘴,委屈的撒娇出声说道,“这可是我熬了好几个时辰的才做好的,表哥你连尝一口都不愿意吗?”   楚长风敷衍道,“这会儿烫,我等会儿再喝。”   “不烫的,我算着时间送过来的。”徐瑶扬声回道,似乎是见自己说的话惹得楚长风不快了,又补了一句,“我看着表哥喝完了我就走。”   楚长风眼眸闪了闪,到底是伸手将那汤碗端了起来。眼看着楚长风就要将那汤碗放在了唇边,徐瑶忽然低声唤了一句,“表哥!”   楚长风顿住了动作,偏头更是疑惑的看着徐瑶。徐瑶只觉着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面色有些不自然,故意偏开了视线不去直视楚长风的眼睛,佯装做不经意的模样说道,“姑母替我寻了一个亲事,是城北的苏家。”   “苏家挺好的。”楚长风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苏家的情况,点了点头。   “表哥不问一下姑母是替我定的苏家哪位少爷吗?”   “苏家家风严谨,兄友弟恭,无论是哪一个,都是好的。”   “表哥快喝吧,凉了就不好了。”徐瑶扯了扯嘴角算是应了下来,催促着楚长风说道。见楚长风一口饮尽了忙追问道,“怎么样,好喝吗?”   “挺好喝的,时辰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   然而徐瑶却是站在了原处没动,楚长风不由得有些恼了。刚刚还说他将汤喝完了就走的,怎的还赖在这里不走?!   孤男寡女,这里又没有旁人,若是叫人瞧见了说些出来,他倒是没什么,只是影响了徐瑶的声誉。   然而等他抬眸看向徐瑶的时候,却发现徐瑶正定定的看着他,见他的目光看过来才开口出声,“表哥,我喜欢你……”   明明是她先喜欢上楚长风的,为什么现在要退让的人却是她?!   徐瑶脸上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她抬手用衣袖抹了抹自己脸上的眼泪,勾起了一抹惨淡的笑意,“表哥,你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小时候姑母就同我讲,等我长大了以后就嫁给你做你的新娘子。我时时刻刻都想着,要是我能成为站在你身侧的那一个女人该多好啊!可是这一切如今都破灭了……”   徐瑶泪眼滂沱,几乎看不清了面前的景象,“若不是因为徐嘉怡的到来,待明年开春我及笄以后,嫁给你的人合该是我才是。表哥,我不求能成为同你比肩的妻子,我只想能够在你身边伺候着,不管有没有名分,我都愿意。”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下) 你就要了我吧   “我已经成亲了。”楚长风眉头紧皱,他是知道徐瑶对他有感情的,正因为察觉出了这一点,他才对徐瑶多有避讳,这并不是因为徐嘉怡的到来。   甚至早在皇上还没有赐婚之前,他就已经这么做了。只是他没有想到,徐瑶对自己的执念竟然这么大。   想到这里,楚长风觉得自己有必要跟她明说一下自己的心意。   “瑶瑶,我一直都是将你当成亲妹妹看待的,从来没有对你有任何的非分之想。若是以前我哪里做了什么让你误会了,请你也不要放在心上,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以后他见着她就离得远远的。   “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徐瑶反问出声。   “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张口闭口的三妻四妾像什么样子。你先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当做没发生过。”   楚长风面色沉了沉,看着有些失态的徐瑶说道,内心里却是想着他应该去和母亲说一声,早些将徐瑶嫁出去才是,再将她留在府里只怕要出事。   “表哥……”徐瑶上前捉住楚长风的手想要往自己胸前放,却被楚长风木着一张脸挣脱开了,因为没收着劲,徐瑶被甩得一个踉跄,险些没站住。   看着徐瑶压根儿就没听自己的话,反而还想勾引他,做出这样有损自己清誉的事情,楚长风一直隐忍着的怒气再也忍不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几分戾气,“徐瑶!请你自重!”   这一声连名带姓的呼喊,倒是让徐瑶的动作顿了顿,她抬眸泪眼朦胧的看着楚长风,只觉得脸火辣辣的疼。   姑母素来教导她要自尊自爱,可是在看着楚长风同徐嘉怡相亲相爱的模样的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一种煎熬。   若她再不努力争取,她要后悔一辈子的。   表哥连一个面都没见过的被赐婚下来的妻子都能如此宠溺有加,若是他的妻子是自己,一定会对自己比对徐嘉怡更好的。   如果他的妻子是自己……   徐瑶好似魔怔了一般,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这些话我希望是最后一次从你嘴里听到,若是还有下一次,别怪我不留情面。便是母亲护着你,我也绝对不会放过你。”楚长风冷声道,“你现在就出去,我还当有你这个妹妹。”   “可是我不想只是你的妹妹啊……”徐瑶近乎歇斯底里的低吼出声,“我到底哪点儿不如徐嘉怡了!”   楚长风眉头紧皱,徐瑶不肯走,他还不能走吗?!   楚长风站起身来想要往屋外走,刚一站起来就发现身子发软压根儿站不住,又跌坐回了凳子上。   这会儿也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上燥热的异常,这已经是寒冬腊月了,不冷就算不错了,就算屋子里烧了火炉,也绝不会这么热。   他这是……   楚长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目眦尽裂的瞪着徐瑶,“你在汤里面放了什么?!”   其实不用徐瑶回答,他都已经猜到了是什么。   媚药。   也是他对徐瑶太过信任,这才让自己着了她的道。   “表哥放心,不是什么毒药,对身体没什么害的,只是会让你暂时使不上劲儿。”   徐瑶苦笑一声,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到如今也只能实话实话了。   刚刚在他喝汤之前她本来有些后悔了的,故意说起了自己的亲事,可楚长风的态度让她心里发凉,她才没有阻止他喝汤的。   徐瑶看着楚长风挣扎的模样,顿了顿又出声说道,“我知道表哥武功高强,寻常的药对表哥没什么作用,所以这药是我特意寻来的,没有解药的话没人能够抵挡得住的,表哥你不用白费力气了。”   全身的气血都在叫嚣着,身上的热浪一层高过一层,楚长风的脸颊和眼睛里已经绯红一片,红得几乎快要滴血,额头上密布了一层冷汗,牙关紧咬着强忍住身体里散发出来想要扑倒徐瑶的欲望。   楚长风下意识的想要往屋子外面去。外间天气正凉,被那寒风吹一吹兴许能够压制住他身上的热浪。   然而事实也如同徐瑶说的那般,他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力气,压根儿就动不了,就连说话都几乎耗尽了他全部的力气。   “你……”楚长风看着徐瑶,想要说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大脑越来越昏沉,他几乎快被欲望淹没。   他素来喜欢清静,不喜欢有人在书房里守着打搅他做事,平日里府里的下人也只是隔三天才会来收拾清扫一下院子。所以这院子内外如今就只有他和徐瑶两个人罢了。   楚长风没想到,这事儿却成全了徐瑶!   他是真的没有想到,徐瑶这么一个温婉贤淑的女人,竟然连这种给他下媚药的下三滥的手段都能想得出来,对自家表哥做这种事情,她是疯了不成?!然而下一秒眼前的情况,却更是让他怀疑徐瑶是不是真的疯了。   只见徐瑶像是疯了似的,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腰间,缓缓将自己的外衫都褪了下来,身上只余了一件肚兜。   然后目光灼灼的看着楚长风,一步一步的向他走近,闭了闭眼,又颤抖着伸手去解他的衣带。   楚长风下意识的想要躲却无济于事,但到底让徐瑶的手落了个空,他近乎咬牙切齿的出声,“你是真的疯了不成!”   “是,我是疯了……那也是为了表哥你疯的……”徐瑶的身子顿了顿,下一秒整个人就往楚长风的身上贴了过去,“表哥……你要了我吧……我不想嫁到苏家去,我从小到大,想嫁的人就只有你一个……”   面对徐瑶赤裸的勾引,楚长风第一时间就闭了眼睛,直到后面感觉到她靠近自己不得不避开才睁眼瞧了一眼躲开。   楚长风咬了咬舌头,疼痛的感觉让他的大脑恢复了一丝清明,快速在脑子里思考着对策。   没有外人在场能帮助自己,他现在能做的只有稳住徐瑶。   “徐瑶,你冷静一点。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些什么吗?你知道你这么做了的后果是什么吗?你这样对得起教你养你护着你的姑母吗?”   徐瑶的手顿了顿,到底是没有再往下一步。   见着徐瑶顿住的动作,楚长风暗道还好她还能听进去劝告,暗自松了一口气,又道,“瑶瑶,你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喜欢的。喜欢有很多种的,父亲母亲喜欢你,我也喜欢你。但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喜欢,与男女之情无关,只是一个做哥哥对妹妹的关爱罢了。”   “你自小没了爹娘,小时候我也愿意多宠着你几分,但如今你也已经是要说亲的年纪了,为了你的清誉,我自当要避嫌的,这和一一没有任何关系。   你也不必对她抱有这么大的敌意。她是我的妻子,是我一生都要去守护的人,我希望你也能好好待她。”   楚长风面色越来越潮红,几乎压抑不住,喘着浓重的粗气出声将话说完了,“你是个明辨是非的姑娘,你觉得你今天做的这一切,是你该做的吗?”   对上楚长风那一双冰冷和恼意的眸光,似乎还有几分乞求的意味。   徐瑶突然觉得,她企图用自己的身子来勾引楚长风,以为只要和他有了夫妻之实就能够成为他喜欢的人就像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徐瑶突然觉得很屈辱,她放弃了所有的一切,自尊、清誉、名声,换来却是他的无动于衷和厌恶恼怒,不由得缓缓闭了闭眼,默默回身将散落一地的衣裳捡了起来,不发一语的缓缓将衣裳穿上以后,这才看向楚长风,哽咽着出声,“表哥……对不起……”   看着徐瑶主动将衣裳穿好了,楚长风的面上一松。   徐瑶从衣袖之中拿出了一包药粉,拿了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包温水,将药粉加了进去,然后送到了楚长风的面前,想要喂他喝下去。   只是楚长风紧闭着嘴唇不肯喝。   “这是解药,喝下去你就没事了。”   徐瑶解释了一句话,见楚长风依旧不肯信任她的模样徐瑶只觉得心脏揪疼,将杯子放到了案桌上,扯了扯嘴角,“你不喝也行,这药的时效只有半个时辰,只要表哥能抗得过去。”   闻言,楚长风的眸光在杯子和需要身上转了几个圈,这才选择了再相信她一回,示意徐瑶将解药给他喂下……   这边徐嘉怡悠悠睡醒的时候,外面天色已经大亮了。从丫鬟口中得知楚长风去外院书房了,徐嘉怡了然的点了点头,并不意外。他这会儿不在房里,不是去找楚明雷了,就是去书房里了。   老太太那边也不用她每日过去晨昏定省了,她也乐得轻松。   若是无事时便在枫园里走一走,早晨也能如今日这般睡到自然醒。   用过早膳以后,徐嘉怡让元香留在院子里处理一些年关的事情,自个儿则是带着翠云慢吞吞的往厨房里去了。   这回到了厨房以后,徐嘉怡瞧着上次那个圆脸嬷嬷友好的笑了笑,询问了一下今儿个厨房备了那些肉菜,得了回答以后徐嘉怡便打算炖锅汤。   把汤料放在锅里放在炉子上炖上了之后,徐嘉怡便让那个圆脸嬷嬷替自己看着些火,自个儿则是带着翠云在附近转悠。   厨房油烟味大,她闻着实在是有些不舒服。   这鸽子汤徐嘉怡不是给别人做的,而是给楚长风煲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破门而入   上回自己给他做的清蒸鲈鱼他很喜欢吃,也让徐嘉怡得到了很大的满足,今儿个特意下厨炖了好几个时辰的鸽子汤,打算等会儿亲自给楚长风送到书房里去。   徐嘉怡领着跟在自己身后提着食盒的翠云兴致勃勃的往楚长风的书房而去了,刚一迈脚进了书房的院门呢,徐嘉怡就听见了从屋子里传出的一道不算陌生的女声,脚下的步子不由得一顿,眉头皱了起来。   徐瑶?   她怎么会在这里?   而且还将房门紧闭。   孤男寡女的,两个人在屋子里……   这由不得徐嘉怡多想。   徐瑶侧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个丫鬟,示意他们就留在这里,自个儿则是轻手轻脚的走近了书房的房门外,竖耳听着里面的声音。   当听见里面属于男子浓重的喘息声和女子的低声啜泣,徐嘉怡只感觉自己的脑袋在瞬间炸开了,那一瞬间满脑的空白。   愣神的站在门口好一会儿之后,徐嘉怡才颤抖着手将房门给推开了。   她这会儿原是应该转身就走的,可是她的心里总还抱有了最后一丝期望,总要亲眼瞧上一眼才能确定。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骇了里面两人一跳。尤其是徐瑶,下意识的就哆嗦了一下身子,回头去看来人,面露慌乱,“嘉怡姐姐,你怎么来了……”   听见徐瑶的声音,楚长风的身子忍不住僵了一下,却不敢抬眸去看。   刚刚房门被人从外面打开,他面前站着徐瑶挡住了视线,压根儿就看不清来人是谁。   只是不管是谁,他和徐瑶这会儿的情况便是浑身长嘴了也说不清楚。   徐瑶的衣衫皱皱巴巴的穿在身上,头发也是乱糟糟的,脸上还挂着了泪痕。反观他也好不到哪里去,衣裳被徐瑶脱掉了还没来得及穿……   这模样,要他说他和徐瑶没什么,谁会信?!   想到这里,楚长风更是烦躁不已。   刚刚徐瑶才喂了他喝下了解药,其实徐瑶原本是想服侍他将衣裳穿好的,只是他不想再和徐瑶有什么接触直接拒绝了,打算等一会儿解药起效了自己穿的。   刚刚他才觉得力气恢复了些,正打算去捡地上的衣裳,徐嘉怡就破门而入了。   他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会儿徐嘉怡却过来了。   徐嘉怡只觉着面前这一幕刺得她眼睛疼,眼眶里溢满了泪花。   徐嘉怡暗想,定是刚刚过来时在外间被风吹迷了眼睛,否则她怎么会想哭呢?   “怎么,我不该这会儿来吗?是不是打扰你们的好事了?”徐嘉怡嗤笑一声,木着一张脸冷讽出声道。   徐瑶张嘴想要解释,虽然她真有那个意思,可最后他们不是真的什么都没做吗?!徐瑶低声回道,“嘉怡姐姐,你误会了……”   “误会?你敢说这是误会?”徐嘉怡快走几步到了两人面前,看也没看一旁的楚长风,目光盯着徐瑶,那一瞬间,手比自己的脑袋转得还快,在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前就已经扬手了。   扬起的右手最后在距离徐瑶的脸颊约莫一公分的距离处顿住了,盯着徐瑶定定的看了半晌,徐嘉怡猛的将手握成了拳头收了回来,径直转身就走了,却又被楚长风拦住了,“一一,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徐嘉怡皱着眉头不悦的低头看了一眼被人拽住的手腕,抿着嘴唇不发一语,暗地里却是使劲挣扎了一会儿却没挣扎开来,只不过原本白嫩的手腕此刻却已经是红痕一片,看着颇为触目惊心。   尽管如此,徐嘉怡依旧是咬着嘴唇不停使劲。那架势,好似只要楚长风不放手,哪怕是手腕被捏了断了她也不会放弃挣脱。   见状,楚长风原本紧握的手不自觉的就松了。刚一没了禁锢,徐嘉怡却是看也不看楚长风,也不想听他那骗鬼的解释,自个儿转身就跑了。   看着徐嘉怡离去的背影,楚长风低手看着自己的手掌,那指尖上似乎还残留着刚刚捏着徐嘉怡手腕的余温。   他知道自己这会儿应该是追出去同她解释的,只是他这会儿衣衫不整,又没有想到有什么办法能让她相信自己同徐瑶是真的什么都发生。   若是换位思考一下,楚长风觉得若是今日站在外间的是自己,他觉得自己能忍住不将徐瑶给杀了都是好的。   翠云见着徐嘉怡满脸怒色不发一语的从书房里出来了,刚想上去迎一下却见着徐嘉怡好似没看见她似的径直往前,忙跟了上去。   世子和夫人一向感情好的,怎的夫人进去了这么一小会儿就这么生气了。还有这亲自替世子炖了好几个时辰的鸽子汤,不用送进去了吗?!   觑了一眼徐嘉怡的神色,这模样让翠云的心里一阵发慌,在出院门前,翠云下意识的回头望了一眼身后的书房,却看到了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徐瑶和楚长风两人时,整个人都有些愣在了原地。   世子和表姑娘……   翠云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可看着与他们擦身而过步履匆匆往屋子里去的林嬷嬷时,翠云却不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林嬷嬷是徐瑶身边的贴身嬷嬷,向来都是守在徐瑶身边的,这也说明,屋子里的那个女人就是徐瑶。   翠云这会儿也明白了徐嘉怡为什么这么生气了,回过神来时才发现徐嘉怡已经走了好远了,忙疾跑过去跟在了她的身后,心下惴惴不已。   林嬷嬷迈脚进屋的时候,就听见了从屋子里传出的一声楚长风的低吼,“滚!”   听了这话的时候徐瑶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往日里总是骄傲又清雅的脸上此刻却满是诧异和不敢置信,瞪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盯着楚长风瞧,忽然笑了。   刚刚他为了不同自己发生关系,竟是还耐着性子劝导自己可真不容易。   愣神了一会儿之后,徐瑶面上就已经恢复了。   花嬷嬷颇为诧异的看着楚长风,是真的没有想到楚长风竟会让她家姑娘滚,但同时心里也更加印证了自己的想法,她家姑娘只怕是真的……做了那等子事情来,才会惹恼了世子。   “表哥,您先别着急,嘉怡姐姐应当是误会了。嘉怡姐姐向来都是宽容温和、端庄贤惠的。这事是我引起的,一人做事一人当,我这就去向嘉怡姐姐解释,她一定不会怪你的。”   楚长风闻声反手就是一个巴掌落在了徐瑶的脸上,「啪」一声脆响之后,还夹杂着楚长风的厉声警告,“你往后最好离她远些。”   突如其来的巴掌打在了徐瑶的脸上,更打在了她的心里。   脸被打得疼不疼的先不说,主要是丢脸。她长这么大以来还从没有受到过什么人的掌掴,如今楚长风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打,她面子上怎么能好看,反倒是让下人们看了笑话。   徐瑶的嘴唇蠕动了两下,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表哥打她也是情理之中……   更何况丢脸……她的脸早已经被自己踩到了脚底,哪还有什么脸面。   在徐嘉怡嫁入安平侯府之前,她甚至都已经想好了嫁给表哥以后她要怎么去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   可是这一切,在得知皇上给表哥赐婚的那一瞬间时,全部都破灭了。   可她依旧还保持着最后一丝期望,万一表哥不喜欢这位被硬塞进来的新夫人呢?!   万一表哥也喜欢自己呢?!   可今儿个真正见着了徐嘉怡在表哥心目中的地位,以及表哥对待自己的态度,完全将她心底最后一丝幻想也泯灭了。   甚至于她刚刚做出了那样子的丑事来,表哥心里只怕是恨死自己了。以后她再也不可能同表哥有什么关系了。   徐瑶眨了眨眼睛,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好似断线的珍珠,一颗接一颗的往下不停的掉。   抬手用手帕抹了抹脸颊上的泪痕,见着楚长风压根儿没往她这边看一眼,心头更是羞恼,捂着脸转身就跑远了。   身后的嬷嬷见状惊呼了一声,想要替徐瑶说些好话,“世子,姑娘她只是一时没想明白,您……”   对上楚长风那一双猩红得可怕的眼睛,那些就要破口而出的话却被堵在了喉咙里,说不出来。   见状嬷嬷犹豫了下,到底是没再说什么,直接朝徐瑶跑远的方向追了出去。   刚刚她可瞧着了表姑娘的状态不太对,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前两日她就瞧出了表姑娘的举止有些奇怪,总是避着她交代底下的丫鬟小厮做些什么事情,每当她一靠近她们就闭口不说了,她只当姑娘大了有自己的想法,虽是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也并没有放在心上,也没想过要去追究她们到底是说些什么。   直到她今儿个发现姑娘不在院子里,而且前几日替姑娘做事的那个小丫鬟惊慌失措的心不在焉,心下就一个咯噔。   忙逼问了那个小丫鬟姑娘最近让他们做什么了,她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   得了消息的她急匆匆的就跑过来了,原想着能够阻止姑娘做这样的傻事,可刚刚看着夫人出去时那阴沉的脸色,她就知道不好。   徐瑶一口气直接跑回了自个儿的院子,不顾一路上对她投过来诧异和疑惑的目光,径直扑在床榻上,失声痛哭起来。   这里是她的房间,是只属于她的地方,她可以暂时将自己的骄傲和自尊全部都抛开,只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林嬷嬷一路追回来的时候跑得是气喘吁吁,进了院子见着在门口探头探脑、窃窃私语的几个丫鬟时,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厉色道,“一个个都杵在这里做什么,都没事儿干了是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表姑娘出事了   林嬷嬷这一声吼以后,丫鬟婆子们都鸟兽散了。林嬷嬷眼眸扫视了一圈,这才迈步进了房间,还细致的将房门给关上了。   瞧着哭得痛彻心扉的徐瑶,林嬷嬷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只在一旁立着,等徐瑶的情绪稍稍平稳了一些之后,才递过去了一块绣着兰花的手帕。   看着乍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白色手帕,徐瑶愣了愣,抬手就将手帕接了过来,抹干了脸上的眼泪之后本不想哭了,但只一想着楚长风那张冰冷的脸,和自己的难堪时眼泪就又忍不住夺眶而出,咬着嘴唇又趴着伤伤心心的哭起来了。   林嬷嬷叹了一口气,走近了床沿轻轻拍着徐瑶的后背,柔声说道,“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楚老太太正在屋子里礼佛呢,就见着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张嘴欲说什么,瞥见楚老太太的身影后见她正礼佛着呢就将话又咽了回去,只是面色难掩焦急之色,急得在门口直跺脚。   老太太在礼佛的时候最不喜被人打扰的,老太太始终认为礼佛的时候要诚心,不可对佛祖不敬。   所以小丫鬟见着老太太了以后并不敢上前去禀报,只能守在门口。   姚嬷嬷瞧着小丫鬟跑得气喘吁吁的模样就忍不住皱着眉头,走了过来低声喝道,“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不知道老太太正礼佛吗?!”   “姚嬷嬷恕罪……”小丫鬟只能硬着头皮俯身行礼,压低了声音禀告道,“姚嬷嬷,是表姑娘那边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姚嬷嬷一听这话就忍不住眼皮子跳了跳,直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忙抬手摸了摸自己不停跳动的右眼皮,“表姑娘怎么了?”   小丫鬟俯身过去在姚嬷嬷耳边低声耳语,姚嬷嬷的脸色越发的凝重起来,抬手挥了挥让小丫鬟下去,自个儿则是守在了楚老太太身后。   等着楚老太太礼佛完了,姚嬷嬷忙上前去扶起了楚老太太,“老太太,刚刚有丫鬟过来禀报,表姑娘同夫人和世子他们似乎闹了些矛盾。”   “怎么回事?”楚老太太由着姚嬷嬷搀扶着往软塌边走,手上还不停的扭动着佛珠,闻言也没放在心上,只随口问了一句。   只是在听完了姚嬷嬷的禀报之后,楚老太太手中的佛珠都被她给扯断了,然而她却恍若未闻,偏头不敢置信的盯着姚嬷嬷,却见着姚嬷嬷冲她点了点头,不由得有些怒不可遏,拍的桌子震天响,“胡闹!”   楚长风书房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没有人清楚,毕竟除了几个主角在场之外就再没有其他人,只是有丫鬟看到徐嘉怡进屋以后没过多久就怒气冲冲的出来了,再没过多久就见着徐瑶眼泪汪汪、头发凌乱的跑了出来,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么前后一想,楚老太太觉得多半是徐嘉怡这个儿媳妇不能容人,见着长风同瑶瑶关系亲密吃醋了,才将气撒到了徐瑶身上。   毕竟自家儿子什么性子她还是知道的,从来不会动女人动手,更何况那个人还是他表妹了。   屋子里总共就只有三个人,不是长风那就只能是徐嘉怡了,总不可能是徐瑶疯了自己打自己的吧。   楚老太太自认为自己了解徐瑶的,只是她怎么也不能想到,徐瑶今儿个是自己做了这样下贱的事惹恼了楚长风,才挨了一巴掌的。   听说徐瑶这会儿还在屋子里哭呢,楚老太太自然坐不住了,领着姚嬷嬷一路就往瑶光阁来了。   到了瑶光阁之后才发现徐瑶身边伺候的林嬷嬷守在院子里,房门却是紧闭着的。   林嬷嬷见着了楚老太太眼眸深处闪过一抹慌乱,忙上前来行了礼,然后朝屋子里的徐瑶高声通禀道,“姑娘,老太太来了。”   见屋子里没人回应,林嬷嬷有些尴尬的回头去看楚老太太。   “把门打开。”   听见这话,里头终于有了回应。   “劳姑母亲自跑这一趟,我没事儿,只是有些累了想休息一会儿,这会儿已经躺下了,实在是不好见姑母。姑母先回去吧,待晚些时候我再去给姑母请安。”   屋子里传出了徐瑶的声音,虽说刻意装作了平日里的说话声音,但楚老太太何尝听不出来这声音里裹杂的哽咽。   楚老太太当下就看了一眼林嬷嬷,林嬷嬷无奈的往屋内看了一眼,缓缓移开了步子,将房门让了开来。   楚老太太抬步往屋子里走,就见着徐瑶背过身子躺在床上,走近了之后将徐瑶的身子掰了过来,就发现徐瑶脸上已经是泪流满面。   徐瑶哭得眼睛都红肿了,脸上也满是泪痕,两鬓之间的头发也湿润得很,明显是被眼泪打湿的。   楚老太太瞧着就觉着心疼不已,“怎么哭成这样了,瞧瞧这眼睛肿的……”   “姑母……”徐瑶眼泪汪汪的看着楚老太太,想要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俯身靠在楚老太太的怀里,一脸的痛苦和绝望,无声的落泪。   楚老太太伸手揽着徐瑶的肩膀,轻轻抬手拍着她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她,脑子里却是想着缘由。若只是被徐嘉怡打了一巴掌,也不至于哭成这样。   须臾之后,楚老太太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眸凛了凛,“是不是枫园那个女人欺负你了?她欺负你了你同我说便是,怎的自个儿忍着。”   “不是……”   “那是怎么回事?”   然而徐瑶却是什么话都不肯再说了,只不停的垂泪。刚开始楚老太太还能耐着性子哄着她,可见她哭个没完没了也不由得有些烦躁了,“你在这里哭有什么用,哭就能解决问题了吗?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给你做主。”   “姑母,我对不起你,辜负你对我的期望……”徐瑶抹了抹脸上的眼泪,从床上滑坐下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了楚老太太的面前。   楚老太太被骇了一跳,伸手将她扶了起来,“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楚老太太也没往其他地方想,只当是徐瑶受了委屈,想要让她给她做主罢了。   然而徐瑶却是避开了她的手,固执的跪在地上,“姑母您就让我跪着吧,我跪着心里也能好受些。今儿这是都是我引起的,不关表哥和表嫂的事……”   然后徐瑶就哭哭啼啼的将这事儿没有任何隐瞒的都说了一遍,她知道这事儿瞒不住的。   只是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除了委屈和羞恼,更多的是觉得丢脸。   楚老太太气得胸口直喘,恨不得一巴掌呼在她脸上去。看见她面上的已经十分显眼的手指印又忍了下来,但始终觉得心里堵了一口气,干脆伸手在她的胳膊上恶狠狠的掐了一把。   因为生气,所以楚老太太手上也没个分寸,一手下去胳膊定然是青紫了的。   徐瑶吃痛的闷哼了一声,硬生生忍了下来。   楚老太太怒不可遏,看着徐瑶好半晌连话都气的说不出来。   她费尽心力的将这个侄女教导成知书达理,明辨是非的名门闺秀,结果她呢?!   做出这等丢人现眼、不知廉耻的事情,她还好意思哭!   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不止是她徐瑶,就连安平侯府也要沦为整个常州的笑柄。   别人只当他安平侯府家教不严,教子无方,到时候老爷和长风如何能够在军营里服众?   “住嘴!”楚老太太怒气冲冲的低吼一声,吓得徐瑶身子一颤,倒是不敢再嚎啕大哭了,只垂了脸面低声啜泣着。   “你还有脸哭,我要是你,做出这等子丢人现眼的事情来,恨不得直接一根白绫吊死算了。”   楚老太太气昏了头,说话也没了往日里的理智,“我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想着长风了,我自会给你说一门好亲事,可你为何要自甘堕落?这是好人家的姑娘能做出来的事?给男人下那等子阴损的药,便是连青楼里的女子都不屑于做!”   “你若是真对长风还有意思,不觉得给长风做妾委屈了自己,你来向我求情我这个做姑母的会不帮你?偏偏你要自作聪明……你……我这么多年真是白教你了!”楚老太太气急了,起身就要往外走,不想再待在这儿。   徐瑶拽着楚老太太的衣袖哭饶道,“姑母,瑶瑶知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原谅我这一回吧,求您了……”   “你自己好好反省反省吧!”楚老太太挣脱开徐瑶的禁锢,迈步要往外走,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声「咚」的一声,回头一看却发现徐瑶已经晕倒在了地上,不由得心里一骇,慌忙又往回走。   姚嬷嬷则是快速的将人扶了起来抱回了床上,又急急的让丫鬟去请大夫过来。   徐瑶晕过去了,楚老太太这会儿便是再生气也有些担心她的身体,守着徐瑶身边等到大夫来诊脉以后才退到了一边。   大夫细细探脉了一会儿,这才说出了结论。府上的姑娘没什么大碍,只是一时悲急攻心,没缓过起来才晕了过去,等醒了之后好生养着就没事了。   见状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姚嬷嬷又毕恭毕敬的将大夫送了出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哭一场或砸东西都行   楚老太太替她理了理被子,静静的看着昏睡着的徐瑶,说不准心里对她是心疼还是气恼更多一些,微叹了一口气这才走了出来。甫一抬眸就看见了诚惶诚恐跪在门口请罪的林嬷嬷。   林嬷嬷见了楚老太太出来了,忙跪走几步到了她的面前,没有半分辩驳,径直承认了错误,“千错万错都是奴婢的错,是奴婢没有照顾好姑娘,才让姑娘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奴婢不敢求老太太原谅,只求老太太责罚。”   楚老太太没觉着这事儿和林嬷嬷没关系,她是徐瑶身边的贴身嬷嬷,若是她能早在徐瑶有这个心思的时候就出言劝告,或者与自己通风报信让她来处理,事情也不至于弄成这个样子。   所以此刻见了她跪在地上也没有让她起来,反而是有些迁怒与她的。   “这事儿有多少人知道?”楚老太太眼眸晦涩,冷声问道。   “药是小莉买回来的,除了她和世子、夫人那边之外应当就没有人知道了。”   小莉便是先前林嬷嬷去楚长风书房的前逼问的那个小丫鬟,乃是瑶光阁里的二等丫鬟。   得了林嬷嬷的回答之后,楚老太太眼眸微闪,冷冷的看着她出声说道,“这事儿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吧?”   林嬷嬷点了点头,“奴婢明白了。”   “夫人那边……”林嬷嬷小声的提醒道。   楚老太太眼眸转了转,眸底深处冷然,“她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是……”林嬷嬷恭敬的垂眸应道,不敢再多说,送了楚老太太出院子。   立在瑶光阁的院门外,楚老太太转眸瞧了一眼枫园的方向,静默了一会儿,到底是什么也没说,带着一众人沉默的回了荣阳堂。   待到正屋里只剩下楚老太太和姚嬷嬷之后,姚嬷嬷亲自奉了一杯茶递到楚老太太手里,楚老太太木着一张脸,头也没抬的伸手接过啜饮了几口,眸光晦涩不清,“姚嬷嬷,这事儿你怎么看?”   “奴婢是个蠢笨的,老太太您问奴婢,奴婢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姚嬷嬷僵了僵脸色,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出来。   此事非同小可,她哪里敢指手画脚,随意出言。   楚老太太眼眸轻睨了她一眼,“你什么时候也学会了油嘴滑舌了。”   姚嬷嬷尴尬的笑笑,不答反问道,“奴婢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老太太您是如何想的?”   “瑶瑶跟在我身边多年,也是我看着她打小儿长大的,她今儿做出这等事来,说起来我也有责任。”   楚老太太将手上一口没喝的茶盏又放了回去,微叹了一口气缓缓道,“原觉着苏家是个不错的,可瑶瑶这样再将她嫁到苏家去,苏家那边……”   “罢了,长风呢?”   “世子这会儿应当在枫园,奴婢这就派人去请。”   这厢,徐嘉怡回了房间以后,便是一句话也没说,一个人坐在窗边看着院子里那已经开始枯败堆了厚重的一层积雪的蔷薇花枝条发呆。   至于那炖了一上午的汤也被随手放在了桌子上,已经放凉了,此刻也没人有心思在它身上。   翠云和元香两个在旁边站着,眸光之中皆是担忧之色。徐嘉怡这样安静的模样可是比大哭大闹要让她们担忧得多。   自家姑娘自小儿就不是个爱发脾气的,可生气的时候也会冷着脸不高兴,委屈的时候也会偷偷抹泪,像是这样子安安静静的木着一张脸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只在她们刚刚来伺候夫人时才发生过。   犹记得那时是夫人的母亲,尚书府家的大姑奶奶去世的时候。   元香本就没有跟着过去,见着徐嘉怡的脸色也不好直接问,便偷偷的拉了翠云低声打听,听完了翠云的猜测以后,元香当即就红了眼眶。   她早就觉得那个表姑娘不是个好的!   世子也真是的!   若真是喜欢那位表姑娘,大可以对夫人明说,纳进门也就是了。   如今这样偷偷摸摸的背地里做这事,还被夫人当场捉奸,要夫人的面子往哪儿搁。   他是不是欺负她家夫人远嫁,没有娘家人可以依靠,就不将她家夫人当回事了?!   也怪她们没本事,若不然早些查出此事,也能提前给夫人提个醒。   元香一边想着,一边咬着嘴唇轻声哽咽着,偷偷摸着脸上的眼泪,就听得徐嘉怡侧眸看着她轻笑了一声,淡声道,“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值得哭的?”   听着徐嘉怡这会儿还故意佯作做若无其事的样子来安慰自己,元香心中更是难过了几分,却是抬手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扯出了一抹笑意来附和道,“夫人可不要打笑奴婢了,奴婢才没哭呢,只不过是被风迷了眼,有沙子飞进眼睛里去了。”   “今儿风是挺大的。”徐嘉怡抬手拢了拢耳边的碎发。   元香眼尖儿,一眼就看见了徐嘉怡红紫一片的手腕,心不由得一乱,“夫人,您手怎么了?奴婢这就去找药膏来给您擦一擦。”   一边说着就从房间里翻找出了跌打损伤的药,倒在掌心里搓了搓,再到了徐嘉怡的手腕上按压着打圈儿,轻揉着。   徐嘉怡张唇正想要再继续说什么,就听得外间有小丫鬟通禀的声音传来,楚长风回来了,登时又将话咽了下去,面上的笑意瞬间敛了下去。   这个时候他来做什么?!   楚长风进屋以后就瞧着了元香正替徐嘉怡上药,“你手没事吧?”   徐嘉怡余光都没往楚长风身上扫一眼,直到元香上完药了以后才将视线落在了楚长风身上,却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盯着他。   楚长风轻咳了一声,看了一眼守在徐嘉怡身边的翠云和元香,冲她们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我有话同一一说。”   翠云和元香两个垂着眼眸没动,直到徐嘉怡微微颔首以后,她们两人才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香巧过来的时候就看着面露不安,脸色难看的一众小丫鬟,不由得有些奇怪。   走近了进步,皱着眉头往屋里看了一眼,看向守在门口的翠云和元香,低声问着一旁的小丫鬟,“出什么事了?你们脸色这么难看。”   “世子来了……这会儿正在屋里子和夫人说话呢……世子来的时候,脸色很是难看……”   小丫鬟的话音刚落,香巧却听得从屋子里突然传出的一声刻意压着嗓音的低吼,“徐嘉怡,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香巧心里骇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还守在院子里的丫鬟,直接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夫人这边不用你们伺候。”   “是……”丫鬟们当即如释重放的应了,行色匆匆的就退了下去。   香巧上了前来看到了侯在门外的紧咬着嘴唇的翠云和元香两人,听见隐约从房里传出的争吵声音,眼眸微转,“世子和夫人怎么了?”   翠云怒不可遏半分都不想提起徐瑶那个女人,看了一眼元香,让元香向香巧解释。元香这才低声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   闻言,香巧低声吩咐了一句,“你们也别站在这儿了,去那边瞧瞧可有人在偷听的。”   翠云还想说什么,却是被元香拽住袖子往外拉着走了。   香巧姐姐这话,哪里是让他们去瞧瞧有没有人偷听,分明是想将她们支开。   看着周围的人都走了以后,香巧才立在了门外,仔细听着屋子里的声音。   “我无理取闹?!你觉得是我无理取闹?我做什么了就是无理取闹?!我今天一没动手打你的心上人,二没将此事闹得沸沸扬扬、众人皆知,够给你留脸面了吧。   我知道了,是不是要我亲自去将人给你八抬大轿的娶进门来,再将我这正头娘子的位置让一让,才不是无理取闹?”   “我不是这个意思,一一,我跟你说了,这一切都是误会,我和徐瑶什么都没发生,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   “衣裳都脱了,两个人都抱在一起了,还什么都没发生。我亲眼看见的,你当我是瞎子不成!”   “亲眼看见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楚长风见着徐嘉怡冷淡嘲讽的态度,心脏揪疼得厉害,软了声音道,“你冷静一点行不行……”   “你个敢做不敢当的,楚长风,你若真承认了我或许还能高看你一眼。滚!”徐嘉怡伸手指着门口,大吼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屋里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香巧忙福身行礼,然后就见着被徐嘉怡推出来的楚长风。   楚长风一个踉跄才站稳了,回头一看就见着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了,那紧闭的房门擦着他的鼻尖被关上,若是他刚刚再往前一步,说不定鼻子都保不住了。   正欲开口让徐嘉怡开门,就听得屋里传出了徐嘉怡冰冷的声音,“把院门关上,没我的命令,不许再让他进来!”   楚长风严肃着一张脸瞥了一眼香巧,在门口又等了一会儿见徐嘉怡铁了心不想再见自己,便什么话也没说,只让香巧好好照顾好徐嘉怡,这才径直走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生气的女人可真难哄   等楚长风走了以后,香巧才端着热水和帕子走了进来,拧了帕子替徐嘉怡擦了擦脸。   见着她眼眶里满是泪花却强忍着没哭出来,心软得一塌糊涂,“夫人难过也别忍着,想要哭上一场,或是摔砸些东西都行的,别憋在心里,仔细将人憋坏了。”   “香巧姐姐……”徐嘉怡还以为香巧会训斥她太过小题大做了的,没想到她一句数落自己的话都没说,反而还担心自己,眼眶更是湿润了些,不过轻轻一眨眼,就有泪珠循着眼角滴落下来,滑过脸颊没入嘴角。   徐嘉怡轻轻尝了尝,才发现眼泪是苦的,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枫园里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楚老太太耳里,听说徐嘉怡因为此事同楚长风生了嫌隙,更是将楚长风赶出枫园这事,楚老太太却没有一丝欢喜,反而是越发忧虑了。   她早就看出了徐嘉怡是个外柔内刚的女子,不是那等子会委曲求全的妇人。   再说不管是哪家的夫人,都是见不得这样的女人和男人的,这事儿只怕没这么好了结。不过好不好了结,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徐嘉怡,而是楚长风。   所以等姚嬷嬷将一脸冷意的楚长风请到荣阳堂的时候,楚老太太也没有藏着掖着装疯卖傻,直接问道,“你同徐嘉怡是不是闹别扭了?”   楚长风不知道楚老太太已经去过瑶光阁了,下意思的想要隐瞒他和徐嘉怡吵架这事,接话道,“没有。”   “既然没有闹别扭,那便早些给我和老爷生个嫡孙才是。你年纪也不小了,你看看别人家的男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能上学堂了。如今你也成了婚,自然应该早日给安平侯府留个血脉才是。”   楚长风不肯承认两人吵架了这一点,楚老太太也不逼着他承认,只将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她知道楚长风最不喜兜圈子,所以说的也是直接。   楚长风默了默,“孩子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一切都还得看缘分。再说一一现在年纪还小,怀孕生产对她身子也不好。”   “不小了。”楚老太太见楚长风不想讨论这个话题,干脆转了一个问题道,“今日流云苑的事,是怎么回事?”   楚长风眼眸微眯,凌厉的眸光扫过屋子里伺候的几个丫鬟,看得那几个丫鬟皆是抖了抖身子,骇得不行。   楚老太太让屋子里的丫鬟都退了下去,接话道,“今儿个这事虽然知道的人不多,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难免会落人口舌。你和瑶瑶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也看了她的身子。   她自小就伺候在我身边,我这个做姑母的自然不能委屈了她,要厚着脸皮来问问你的。我且问你,你打算怎么做?”   楚长风一听这话,哪里不知道她是想借着这个机会给徐瑶一个名分,而且还不能低了,至少也得是贵妾,如果是平妻那就最好不过了。   “母亲不是替她寻了苏家这门亲事吗?我瞧着是不错的,若是她觉着苏家不好,不如母亲将给她定亲这事儿交给我,我来给她相看。”   楚老太太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盯着楚长风半晌未语。她也看得出来这是楚长风的底线了,若是再多说只怕要惹急了他,能直接将瑶瑶随便选个人嫁出去了。   “瑶瑶有我这个做姑母的长辈在,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做表哥的给她相看了。”楚老太太皱了皱眉,“不过你家媳妇儿的脾气实在是……”   楚长风懒得再与楚老太太说什么,甩下一句「我这辈子只会有一一这么一个妻子,也绝不会纳妾的」这句话之后,也不管楚老太太的态度,径直就走了,留下楚老太太在身后气急败坏的低吼。   回了流云苑以后,楚长风颇为认真似的坐在案桌前看兵书。   只是他虽拿着书,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甚至整整一个时辰过去书连翻页都没有。   不管是看什么,他只觉得徐嘉怡始终在眼前用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面满是失望和讽刺的眸光静静的盯着自己,只要一回想起那双眼眸,楚长风就感觉心脏揪疼得厉害。   一旁得了消息守在书房门外的齐飞瞅见这幕也默默在心里叹气。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以往他可是从没有瞧见过主子还有这样子失魂落魄、木楞犯傻的时候。   齐飞刚想着,忙又摇了摇头否决自己刚刚的想法,自己的这个成语好似用错了?   楚长风那边无法下手,楚老太太便将主意打到了徐嘉怡的身上。   楚老太太看着迎面进来的徐嘉怡,对上她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眸心下惊了惊。   她原本是想要训斥徐嘉怡做事不知分寸的,怎么能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将自己的夫君赶出了院子,还将院门关上不许他回房。只是看着她的那双眼睛后,想要训斥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她竟是有些怵她。   顿了顿,楚老太太片刻之后才恢复了寻常声音道,“我也不想摆什么婆婆的架子,但今儿个还是忍不住要说你几句的。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既嫁到了安平侯府来,作为长风的妻子,自然万事都要以自己夫君为先。”   “我且问你,长风做了什么事惹了你生气,你竟当着一众下人的面将人赶出院子?你这样要他的脸面往哪儿搁?   有什么话不能夫妻两个关上门再说,非得闹得众人皆知才好。   再说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你进门也有大半年了长风也没纳什么妾室进门,便是已经给你脸面了,你不要不懂事。”   “母亲教训的是。”徐嘉怡也不辩驳,只是垂了眼眸轻应了一声,让楚老太太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似的,有力没处使。   楚老太太又说教了几句,见不管她说什么徐嘉怡都说些不轻不重的话应下,反倒是让她上不来下不去,便也不想再同她多费口舌。不耐烦的冲她摆了摆手,楚老太太无奈的出声,“你先回去吧。”   “是,儿媳告退。”   徐嘉怡站起身来,朝楚老太太福了福身,转身离开。她不信昨儿个的事情楚老太太不清楚,今天故意这么说不过是想要压制她罢了。   回了枫园以后,徐嘉怡坐在蔷薇花架旁的秋千上,微眯着眼睛远眺,轻轻晃动着秋千在空中来回摇晃,心思却是早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觉察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徐嘉怡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香巧或者是翠云、元香她们几个,甚至也猜测过花嬷嬷。   不过看到这个在月光底下投射出来的阴影的时候却发现是自己想差了,来人并不是他们。   这人只这么静静的站在自己的身后,扑面而来的全是他的气势。   徐嘉怡没有回头,抿着嘴唇也没有再出声。就算不偏头去看,她已经知道是谁了。只依旧轻轻的晃着秋千,仿若旁边并没有旁人。   徐嘉怡这边没有出声说话,楚长风也就抿着嘴唇不发一言,眼睛一眨不眨的,只低头定定的凝视着徐嘉怡的身影。   不过才一天没见,他却好似已经许久未见到过她,千言万语哽在了喉咙,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前并不懂什么叫刻骨相思,什么叫如隔三秋,看到这样的字眼时还颇为不屑,只觉得这样的靡靡之词永远都和他扯不上什么关系,如今才知道这种滋味有多难熬。他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只想来见她。   原以为自己不理他,他站会儿就会走的。可徐嘉怡没有料到,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了,他依旧笔直的站在自己的身侧,刚毅笔直,纹丝未动。   夜里渐渐起了凉风,徐嘉怡只觉着有些冷,便想回房去了。   临走之前,徐嘉怡微微抿唇,眼神轻淡的瞥了楚长风一眼,明明什么都没说,可楚长风却觉得比任何一句自己曾经听过的扎心刺耳的话都还要叫他心里难受。   “世子可还有事?若无事妾身就先回房去休息去了,夜里天凉,世子还是早些回流云苑去休息去吧,省得着了风寒。”   说完了这句话以后,徐嘉怡不给楚长风说话的机会,快走几步进了屋子,就让香巧他们将房门给关上了。   一刻钟过去了,徐嘉怡坐在床沿上,有些呆愣的望着窗外发愣。   徐嘉怡知道他或许现在还没有离开,甚至可能就站在枫园的院门外,等着她回去找他。   但她与其说不想见楚长风,倒不如说她还没有理清楚自己应该以何种态度去面对他。她承认前几日是自己太过计较了,失了风度。   这样的自己和那些妒妇而言,又有什么区别?!   若说得严重了,自己这算是犯了七出里的「妒」的。可楚长风非但没有借此机会休了自己给徐瑶腾位置,反而还耐心的哄她。   若他真喜欢徐瑶,如今事情被拆穿,他当是大方承认才是,甚至都不用她出面,直接求了楚老太太就能给徐瑶一个名分。   但他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是向自己解释。   其实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她觉得楚长风说的话虽然没什么可信度,但多半都是真的。因为他根本没有理由骗自己。   那就只能说明,这其中只怕真有什么误会。   尽管想明白了这点,但是要她拉下脸来同楚长风赔罪道歉,再欢天喜地的将徐瑶纳进门来,同她姊妹相称共同服侍楚长风,徐嘉怡觉得自己也做不到。   毕竟楚长风同徐瑶两个衣衫不整的共处一室,这是她亲眼看见的。   徐嘉怡一边纠结着自己太过于拿乔,一边又觉得自己没错,两相纠结着,虽然没真让人将楚长风关在院门外,但面对楚长风的态度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自从那夜里被人赶出了枫园以后,楚长风就没什么机会再同徐嘉怡说什么话了。   就算他竭力构造了各种机会与徐嘉怡碰面,可她总是对自己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仿若没有他这个人存在似的。   就算他没话找话凑到她跟前说话,也不见她搭话。若是逼得极了,偶尔才能听到她说上一句,即便如此她的回答也是极其敷衍,类似于「嗯」、「哦」、「好」这样的字眼,叫人纵然是有千言万语想说的话也说不下去,只能是相顾无言。   偏偏楚长风又没有别的办法,整天心慌意乱,只能耐着性子的哄着徐嘉怡。   尽管如此,楚长风也忍不住说上一声,生气的女人可真是难哄,他几乎使出了浑身解数,无论是讨好卖乖说软话,还是送礼物都试了一遍,一点儿用处都没有。   这比让他上阵杀敌或者是操练还要困难得多。明明很是恼怒这样儿女情长的自己,可偏偏在看见徐嘉怡的时候,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只想让她每日开心些,对自己多笑笑。   夜里,一道身影暗中潜入了徐嘉怡的房间,没惊动任何人,连睡在外间的元香也没听见声音。   那黑影慢慢靠近了徐嘉怡的床幔,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拨开了床帘,居高临下的垂眸凝视着她的睡颜。   徐嘉怡睡得并不踏实,在床上辗转反侧来回翻了好几个身才寻了舒适的姿势才迷迷糊糊的睡去了,忽然觉得眼前似乎有人,便下意识的睁眼去看,却并没有看见有什么人,只当是自己多想了,倒也没放在心上,闭了眼翻个身继续睡着。   又等了一会儿之后,楚长风才从隐蔽处走了出来,见着徐嘉怡睡得正沉没发现他才松了一口气。   当下从窗户跳了出去,施展轻功几个起落之间就已经回了他的书房——流云苑。   拜上回徐瑶闹的那一场事,楚长风觉得院子里不放几个人守着实在是不好,但又不想有人在院子里打扰自己,干脆拎了几个府兵过来日夜轮流守在流云苑外面,没有他的吩咐,谁都不许放进流云苑。   那几个府兵虽是有些拳脚功夫的,但实在是无法同楚长风的功夫相提并论。   是以楚长风直接翻墙进了流云苑以后,那几个府兵连一点异常都没发现…… 第一百二十章 和好   白日里流云苑里发生的事情楚老太太下了死命令不许人传出来,再加上知晓事情来龙去脉的几个丫鬟也不多,且都是各房的心腹,是以这件事情倒是极容易瞒下来的。   只不过府上众人也都知道了另一回事,世子爷不知道怎的惹怒了夫人,夫人气得将人赶出了院子,还不准他回房!   最重要的是夫人这么对待世子爷,世子爷竟也没生气,反而是好言相劝,各种讨好夫人,看得他们这些丫鬟婆子都是目瞪口呆,以往可从来没见过这幅做低伏小的世子爷呢!   对于自家夫人这次耍的小性子,香巧倒是觉得极好的。至少也叫府里的众人知道了,我们夫人也是个有脾气的,连世子都只能好声好气的哄着,自然不是能任人随意的搓圆捏扁的。   只是但凡生气总得有个限度,这个限度拿捏好了是女儿家使的娇性子,若是过了那便是会让人厌恶了。   若是世子真因为这样恼羞成怒不理会夫人了,反而是去同那位徐家表姑娘你侬我侬去了,再加上上头有个楚老太太给那位姑娘撑腰,那夫人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呢。   所以香巧在听说楚长风又来的时候面色沉了沉,不自觉的观察着徐嘉怡的脸色,低声的劝着徐嘉怡道,“夫人,世子今儿个都已经来了第三回 了……”   徐嘉怡自是明白香巧他们是想些什么,只是想到这事儿就觉得恶心,连带着对楚长风也生出了几分不喜来。徐嘉怡绷着一张脸,到底是沉了沉心思,“让人去将院门打开吧。”   “诶!”   香巧应了一声,忙向一旁守在门口的翠云使了一个眼色,就见着翠云连忙点了点头,步伐极快的就到了院门处,指使着粗使婆子将院门打开。   院门被打开的时候楚长风还有些愣神,仿若是不敢置信徐嘉怡竟真的愿意见他了。   甫一抬头就看着了里面的翠云恭敬的朝自己行了礼,“世子,夫人请您进去。”   “哦。”楚长风愣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抬步往院子里走,生怕晚了徐嘉怡就会反悔了似的。   其实这院墙本不高,他若是想要进来并不难,并非是非要从院门进来的。   就如同前两日的夜里一样,他能不惊动任何人就进入到房里,只是他并不想那样子做。   楚长风从门外走了进来,轻手轻脚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垂在双侧的掌心里满是湿润。就算是第一次上战场杀敌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紧张和忐忑过。   翠云领着楚长风进了屋,徐嘉怡正低头同香巧说着什么趣事,巧笑嫣然,眼眸潋滟。见着楚长风的瞬间,徐嘉怡脸上的笑意就收敛了回去。   元香上了茶,正欲守在一旁的时候却见着香巧朝自己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自己出去,忙福了福身拉着翠云下去了。   “夫人,您可别再使小性子了,有什么话和世子好好说,夫妻之间哪有什么隔夜仇的。”   香巧压低了声音附耳在徐嘉怡身边低语,说完了以后见徐嘉怡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自己的话,这才朝楚长风福身行了一礼,默默退了下去。   徐嘉怡缄默不语,楚长风也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屋子里的气氛骤然间变得压抑起来。   楚长风常年都待在军营里的,杀人也是家常便饭。此刻不发一语坐在一旁,身上的冷气直往外灌,明明是烧了好些炭盆的屋内,徐嘉怡脊背上硬是凝了一层冷汗。   潜意识里,徐嘉怡还是有些怕他的。   楚长风靠近了徐嘉怡几步,伸手去拉徐嘉怡手,见她虽然皱了皱眉眉头却并没有甩开自己,不由得心下一喜,握着她的手更用力了几分,看着徐嘉怡试探着轻唤了一声,“一一……”   徐嘉怡睨了他一眼,依旧不说话。   楚长风一时间只觉得心中百味杂陈,好半晌之后才苦涩的出声,“一一,我之前同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相信我好不好。如果有一句假话,就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   “呸呸呸!说什么胡话呢!”楚长风的那个「死」字还没有说完,就见着徐嘉怡皱着眉头打断他的话,忙出言说道,“都这么大个人了,说话还没点忌讳,什么话都往外说。”   “一一,你相信我的是不是?!”楚长风没在意徐嘉怡后面的埋怨,反而是欢喜的出声,低头紧紧的看着徐嘉怡,不肯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细节。   徐嘉怡咬了咬嘴唇,摇了摇头,片刻之后又点了点头。   见着徐嘉怡摇头的时候,楚长风只觉着心都凉了,甚至凉意都蔓延到了他的四肢,让他连嘴角的笑意都撑不住。   只是在见了她又点头之后,他的心瞬间就「扑通扑通」的跳得极快,嘴角也越咧越大。   前一秒还在地狱,下一瞬就到了天堂,说的大抵就是这种情况了吧。   徐嘉怡见着他傻笑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发笑,这么大个人了,竟还会因为一个女人的态度而失了分寸。   他不笑的时候整张脸刚硬的绷着,菱角分明的脸给人一种不怒自威的凌厉肃穆,让人看着便心生怯意,不敢靠近。   便是笑着的时候也说不得多如沐春风,只不过看着和他的气场有些反差萌,被他那双眼睛盯着的时候,能暖到人心里去。   徐嘉怡的心瞬间就软了,只面上还故意板着道,“要我原谅你也可以,那日究竟是怎么回事,你需得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不能有任何的隐瞒。”   “好好好,我都告诉你。”   楚长风将那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同徐嘉怡说了,不敢有丝毫的隐瞒,也不顾上为了徐瑶的清誉而将她摘出去。   待到说完了以后,楚长风看着徐嘉怡越皱越紧的眉头有些惴惴不安,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哑声道,“事情就是这样,没想到你正巧那时候来了,还看到了……”   “你这是说我不该去了?”徐嘉怡回过神来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楚长风。   “没没没,我不是这个意思。”楚长风连连摆手表明自己的态度,“徐瑶那边我也已经明确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了,她以后应当不会再缠着我了。一一,你放心吧,我这辈子只会有你一个女人,别的人都不要。”   “惯会说些花言巧语哄我。”徐嘉怡只觉着自己在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骤停了一下,嘴上虽是埋怨着,可眼眸里却是溢满了笑意,一脸认真的看着楚长风缓缓说道,“这回是我不弄清事情的前因后果就对你发脾气,还说了好些伤人的话,你能不能原谅我。”   “这事儿不怪你,都是我的错。只是一一,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就是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不理我好不好?你不同我说话,我心里惴惴不安得不行。说实话,我第一回 上战场的时候都没这么慌过。”   徐嘉怡重重的点了点头,“好……”   瑶光阁。   徐瑶接到姚嬷嬷的通禀,说老太太请她去一趟荣阳堂的时候,才知道苏府的人又来了。   这回不仅是苏夫人来了,同行的还有她的大儿媳妇闵氏。   姚嬷嬷见着徐瑶的脸色有些僵硬,刚想出言劝两句,就见着她轻笑了一声,“姚嬷嬷,劳烦您等一等,我换套衣裳就过去。”   “诶。”姚嬷嬷在院子里等了会儿,就见着已经梳妆打扮好的徐瑶从屋子里出来了。   鹅黄色的云烟衫绣着秀雅的兰花,外间披了一件水红色的斗篷,斗篷的颈边用的是上好的白狐毛,衬得徐瑶的脸颊艳若桃李,当真是让人移不开眼。   便是看惯了徐瑶容貌的姚嬷嬷陡然见着徐瑶这么盛装打扮的样子,也忍不住称赞一句。   所以当徐瑶到达荣阳堂的时候,还没进门,就受到了一波夸赞。   “哎哟喂,我还从没见过模样这么标致的姑娘呢。若不是早知道这是府上的姑娘,还只当是天上的仙女下凡来了呢。难怪母亲回府后整日里念叨着徐姑娘,要我见了这么好的一个姑娘,是真恨不得抢回家里去呢。”   说话的是苏家的大儿媳妇闵氏,她性子爽朗,说话犹如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说个没完没了,绝不会冷了场。   她也不走兜圈子的那套,直言快语,倒是颇为对楚老太太的胃口,两人虽是初次见面,却也算是相谈甚欢,一见如故。   闵氏是从徐瑶一出来就打量着她了,见了之后心下自然也是极其满意的才会说出这一番话来。这些话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都是实打实的实话。   安平侯府的姑娘早就声名远扬,模样才情都没什么可挑的,如今瞧着品性也是不差的,见了她们也是柔顺的请安问礼,不似那些眼睛长到头顶上的姑娘家,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   她以后若是真嫁进苏府来同她做妯娌,想来她们二人也能相处得愉快。   而且她这性子同她那婆家只知道行军打仗、舞刀弄棍的二弟也是极其互补的,也难怪她婆母回府以后三天两头的念叨着这位姑娘,想要早些将她娶进门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徐瑶定亲   在府里心急火躁的等了几日也没见安平侯府有什么信儿,苏夫人暗地里托人打探了一下,才发现除了他们府上之外,还有好几家盯着徐瑶的想同安平侯府结亲的。   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她家婆母便怎么也坐不住了,巴巴的拉着她也不顾递什么请帖了,直接亲自上门来了。   也幸亏这安平侯府都是懂礼数、识大局的,虽然诧异他们没递拜帖直接来了,但也是毕恭毕敬的将他们请了进来。   自家这位婆母那是一进荣阳堂余光就扫视了一圈,没见着那位心心念念的「儿媳妇」脸上的笑都勉强了几分。   原本是要寒暄一会儿再说出来意的,只是在接收到自家婆母的眼神之后,闵氏到底是尴尬的出言表示想要见一见徐瑶,这也是姚嬷嬷去请徐瑶的原因了。   听了闵氏夸赞的话,徐瑶只是低头抿唇轻笑了一下,冲着闵氏微微福了福身算是行礼,“夫人谬赞了。”   “什么谬赞不谬赞的,我这说的都是实话。听老太太说你前两日病了,如今身子可好些了?我们府上倒是有一位医术不错的大夫,若是身子还没好,不如叫他过来替你诊诊脉。”   “劳夫人关心,我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闵氏点了点头,一脸宽慰。   徐瑶上前来规规矩矩的朝几人请了安,就有小丫鬟去了绣墩儿过来让她坐下。   徐瑶自坐下以后就明显的感觉到了有两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颇为尴尬的垂下脸去,避开他们的视线。   徐瑶来了之后,几人的话俱是围着徐瑶说的。一番交谈之下,闵氏对这个小姑娘更是满意了,拉着她的手不肯松开,直说苏府种的梅花开了请她去府上赏梅花,便是在苏府住上几日也是行的。   徐瑶只觉得脸颊滚烫,颇为不好意思的低声道,“这样会不会……太叨扰苏夫人了。”   这话一出,苏夫人以及苏家少夫人闵氏也都明白了,徐瑶这话的意思便是愿意去她们府上的,至于原因,那就是看破不说破了。   “不叨扰,不叨扰,我和母亲都巴不得你去府上玩呢!”闵氏回首看了一眼苏夫人的神色,笑着说道,“最好是一辈子都住在苏府那才好咧。”   苏夫人听着她说这话不由得掩唇轻笑,话虽是对儿媳闵氏说的,可眼睛却是落在徐瑶身上没移开过眼睛的,“你这张嘴可少说两句吧,瞧瞧人瑶瑶都不好意思了。你当人人都似你那般脸皮厚的,怎么说也不知羞。”   楚老太太偏头去看徐瑶,果不其然见她脸上泛着几抹红晕。   楚老太太一直都是极其满意这桩婚事的,那苏家次子,不仅家世好人品好,府上的人也都是好相处的,是常州再好不过的人家。   瞧瞧这婆媳两,可不像是婆媳,两人的关系倒更像是好姊妹一般,管中窥豹,就可以看出苏家的确是好人家了。若是错过了这个村,便是再找,只怕也没这么合适的了。   只不过之前存了多相看的心思,瞧瞧两个小辈相处得怎么样,谁知后来府上就出了这等子事,原想着瑶瑶的亲事也要因此再耽搁下去,总要先叫这个丫头脑子拧过来的再提的,谁知道这时候苏家竟然来人了。   他们要看瑶瑶她自不好拒绝,便让姚嬷嬷去请了。原以为徐瑶就算来了也是不情不愿,像是上次一样坐在一旁魂不守舍,没想到她竟然这么坦然的接受,还同苏家的人寒暄,似是对这桩婚事极其满意的。   就连闵氏邀她去苏府玩也没拒绝,莫不是对这桩婚事……   楚老太太想到这里眼眸微眯,心下升起一抹喜悦来,笑着加入了几人的谈话。   苏夫人和闵氏有意结亲,说的话自然是些好听的话,楚老太太也没拿乔笑着回夸几句,徐瑶坐在一旁安静的听着,偶尔接话两句,一时之间倒是宾主尽欢。   苏夫人和闵氏两人离开荣阳堂的时候两人还在咬耳朵,苏夫人看了一眼送她们出府,走在前头带路的小丫鬟,压低了声音同闵氏小声道,“如何,我没骗你吧?这姑娘的模样实在是生的好看,我在常州再没有见过比她还俊俏的。人姑娘性子也不错,配逸哥儿再好不过了。”   苏夫人口中的逸哥儿,便是苏家的次子,苏逸。自幼跟在父亲身后耳濡目染,刚满十六岁就去投了军营,年纪轻轻已经是副将了。   一行人正往安平侯府的正门走着,苏夫人的余光却是瞥见了从一旁的廊下走过的一个妙龄少女,身后几个丫鬟拥簇着。   直到那人影走得远了,苏夫人和闵氏两人才收回了视线,各自对看了一眼。   闵氏拉了送他们出来的小丫鬟,低声打探道,“刚刚那位姑娘是哪家的呀?以往竟是从没有瞧见过的?”   “这是我们家少夫人。”那小丫鬟循着两人的视线看过去,低首回道。   少夫人?   哦,就是从燕京城里头嫁过来的那个,名字好像是唤作……徐嘉怡的?   好像是这么个名字吧?苏夫人皱了皱眉,接了话问道,“可是户部尚书府家的表姑娘,闺名唤作嘉怡的那个?”   “正是。”   “不知你家少夫人同瑶瑶是什么关系?”两人都姓徐,苏夫人难免多想,只是以前也没听说过她们有什么关系啊。   小丫鬟又是一番解释,两人只不过是恰巧都姓徐罢了,没什么别的关系。   苏夫人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下却是感慨了一番。刚刚还觉着徐瑶模样俊俏好看,如今见了这位徐嘉怡,才发现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过再好也已经是嫁做人妇了。   更何况她们已经定下了徐瑶了,总不能这山望着那山高,好高骛远可不好。   不得不说,苏夫人和闵氏两人的性子是极好的,随和又知足常乐。   徐嘉怡去了一趟驿站亲自寄了书信,领着翠云她们几个回了房间之后,便让元香去开了库房,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舒适柔软又亲肤的面料,拿出来她有用的。   算了算时间,她的表嫂的预产期应当是在明年开春的时候,她隔得远路上花费的时间长,自然是要提前备好,叫人送回去的。   除了小衣裳,还有小孩子用的口水帕和小鞋子、小帽子一类的,一应俱全都打算做上几套。虽然知道小侄儿是不缺这些东西的,可这都是她的心意。   脖颈低得久了有些酸痛,抬眸往窗外看的时候,正巧看见了楚长风立在窗前,因没有防备竟是被他唬了一跳,低声埋怨道,“好端端的站在窗外做什么,外面正下雪呢!”   “我瞧着你一脸认真,便想过来看看你在做什么。”楚长风见吓着了她心中不由得有些自责,从门口绕了进房间。   “没事儿做,随手做些针线罢了。”   楚长风进屋以后,见她旁边的针线筐里放着一件还没成型的小孩子的衣裳,眸光闪了闪,视线不自觉的在徐嘉怡的肚子上划了一圈,“军营里有急事,我须得提前回军营里一趟。”   “什么时候走?”徐嘉怡也没多问缘由,只站起身来询问道。   本打算替他收拾一下行礼的,谁知却听说他这会儿就要走不由得有些愣神,“又是这么急?罢了,既是这么急着要你回去定然是很要紧的事,你万事小心,注意身体。”   “嗯。”   楚长风含糊着轻应了一声,将徐嘉怡拉在怀里抱了抱,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   两人温存了一会儿之后,楚长风才将她松开,颇为恋恋不舍的用指腹摩挲着徐嘉怡的脸颊,“你在府上也要照顾好自己,春节若是我能赶得回来,我就回来陪你一起跨年。”   “我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底下这么多丫头婆子伺候着呢,倒是你……”   徐嘉怡絮絮叨叨的说着,亲自送了楚长风出远门,看着他笔挺的渐行渐远,眼眶突然有些发热。   燕京城里各种繁华奢靡不断,俨然一派盛世和平的景象。便是听说了边关起了战事,有多少多少人战死沙场了也只不过唏嘘两句,就又继续游走在各种奢靡的宴会之中,安图享乐。   哪里能体会到那些用性命守护国家安宁的将士是抱着怎样的心态上战场的,那些失去了儿子、夫君的妇人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然而内心深处又是为自家孩子、夫君而自豪的。   便是她,也是如此,从没有想过她们的幸福生活竟是这么多人用生命换来的。   哪有什么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替你负重前行罢了。   徐嘉怡去荣阳堂请安的时候,徐瑶正端端正正的坐在窗边,面上泛红,低着头绣着自己的嫁妆。   见了她进来慌忙站起了身来朝自己尴尬的笑了笑,颇为手无足措的样子。   算起来,这还是自那回流云苑之后她们两人第一次见面。   见着徐瑶朝自己请安,徐嘉怡回以一笑,微微颔首算是见过礼。 第一百二十二章 前往军营   一切似乎都同她刚刚嫁进府里来的时候一样,大家都心照不宣,默契的没有再去提那日流云苑中的事情,好似那日从未发生过什么事情。   只是再看到徐瑶的时候,徐嘉怡心里那个疙瘩却是愈发大了。徐嘉怡微微敛眸收回心思,然后才将视线落在楚老太太身上。   人逢喜事精神爽。   定下了徐瑶的亲事,楚老太太见天都是眉开眼笑的,积极筹备着徐瑶的嫁妆。   这会子见了徐嘉怡也是难得的好态度,“外间儿这么冷,有什么事让下人过来传个话就行了,何必亲自过来这一趟,仔细冻着身子,再着了凉就不好了。”   “老太太放心吧,夫人外面穿了斗篷又抱了汤婆子的,不会冷着的。”翠云低声回禀道。   徐嘉怡向楚老太太请了安,并没有先说自己的来意,反而是先笑着打趣儿了徐瑶两句,“听说母亲给你寻了一门好亲事,真是恭喜你了。我听花嬷嬷说,那苏家次子是个坦率耿直会疼人的,你嫁过去了上头有个好婆母和嫂子,又有夫君疼着,这婚后啊,定然是幸福美满的。”   徐瑶羞得低着头面红耳赤。   她确实是没有想到苏家竟是这么急着定下她的,那日来府上试探了一二,紧接着没过两日就派了官媒的人来提亲,下聘礼,连成婚的日子也都定下来了,就在明年八月初八。   定下亲事之后,徐瑶也没别的事情,只一心低头绣着自己的嫁妆,等着明年八月份出嫁。   老太太想着等徐瑶出门子以后就再难见到了,便让瑶光阁的人将姑娘的生活用品都搬到了荣阳堂来,就让徐瑶住在荣阳堂里了,姑侄两个也好多说说话。   这也是为什么徐嘉怡今儿个过来会遇见徐瑶的原因。   几人寒暄完了之后,徐嘉怡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原是除夕将近,想要问一问府上这边是怎么个习俗,她有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常州这边的各府可需要走动……   她是才嫁到安平侯府的,这是她在常州过的第一个新年,也不知道这边的风俗同燕京城那边是否一样,自然是要多问一声的。   虽然有些事情可以问花嬷嬷,但有些事情也只能问过楚老太太才行,所以今儿个才特意过来走一趟。   徐嘉怡将自个儿的问题都提了出来,楚老太太身边的姚嬷嬷则是一一回了。   问完了想要知道的问题之后,徐嘉怡也准备起身告辞了,谁知楚老太太却是叫住了她,“你同长风成亲也有一段日子了,府里人丁稀少,子嗣单薄,你身为长风的妻子,自是应该早日替侯府开枝散叶……”   楚老太太说什么,徐嘉怡都一一恭敬的应了,只是到底没有往心里记。   徐嘉怡并没有将楚老太太的话放在心上,她才嫁进安平侯府,和楚长风聚少离多,便是她想怀孕也没这个机会,虽然的确也不是不可能,但那种几率实在是太小了。   若是没了男人她还能怀孕,那可就不是什么喜事了,这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众人她给楚长风戴了绿帽了吗?!   徐嘉怡是觉着楚老太太这话说的没意思。   更何况她觉着自己还年轻,孩子以后总会有的,当下最重要的便是先将自己体寒的这个毛病治好才是。   随着天气一天一天的冷起来,距离年关也越来越近了。徐嘉怡原以为楚长风回军营里处理事务至少春节是能赶回来的,谁知道昨儿个收到了他的来信,说是军营里事情多今年恐怕不能回来陪她了。   给侄子和外祖母他们做的衣裳这些东西也都已经打包好了,只等过了年就叫人送回燕京城里去。   楚老太太忙活着徐瑶的婚事压根儿顾不上她这边,所以徐嘉怡这些日子整日里吃了睡、睡了吃,都有些无所事事了。   无事做的时候,就越发想念楚长风了。   花嬷嬷看着徐嘉怡慵懒的躺在软塌上,无趣的望着窗外发愣,提议道,“这会儿离除夕还有些日子,夫人想世子了,不如去军营里看望一下世子,来回也不过两三日的时间,算上在那边歇上一两日,腊月二十八之前也能赶回来了。世子若是知道您去了,定然十分高兴的。”   徐嘉怡眼眸亮了亮,喜笑颜开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了。”花嬷嬷点了点头应道,想了想又添了一句,“不过夫人您还是同老太太禀一声,总要问过老太太的意思才行。”   徐嘉怡若有所思的点头应了,当下就带着花嬷嬷去了荣阳堂,将这个决定告诉了楚老太太。   出乎意料的,楚老太太听完之后当即就点头应了,还问了徐嘉怡出发的时间,让姚嬷嬷也备了好些东西让她一并给楚长风带过去。   于是去军营的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从安平侯府到驻扎到常州外的大军的距离骑马差不多需要三四个时辰,坐马车就要慢一些了,需得将近五个时辰左右才能到。   所以这日一早徐嘉怡起身了,让香巧和元香几个留在府里,只带了熟悉这边情况的花嬷嬷以及一直贴身伺候自己的翠云。   以防万一,同行的还有一些安平侯府的府兵。   徐嘉怡和花嬷嬷,并翠云一起,三人坐在了马车里,给楚长风带去的东西则是在后面那辆马车上。   她们这辆马车放了些茶水和糕点之类东西,原本宽敞的马车竟显得格外拥挤了。   驾马车的是安平侯府里的老人,马车行得又平又稳,再加上起得早,所以马车没行多久,徐嘉怡就困意来袭,开始不停的打呵欠了。   “夫人您睡一会儿吧,到军营还早着呢。”花嬷嬷见着徐嘉怡困得眼泪汪汪,塞了一个软枕到徐嘉怡的后背,忍不住出声说道。   徐嘉怡含糊着点头应了,靠在翠云的神色眯了一会儿。   徐嘉怡他们是卯时就出发了的,抵达军营的时候,也已经快酉时了。   待到外间的车夫禀报说「到了」的时候,徐嘉怡挑了马车车帘往外看了一眼,就见着花嬷嬷正同那守门的将士说些什么,说完了之后还见那将士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徐嘉怡笑着微微颔首回礼,借着翠云的手从马车里下了来,顺带让人将马车里的东西都搬下来。   这头,守门的将士寻到了楚长风的声音,恭敬的禀报道,“将军,军营外来了一个女人找您,说是您的夫人。”   “今儿个不是休沐的时间,不管是谁也不能进军营,这些事情还需要我教你吗?!”   楚长风说完之后扭头就要走,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顿住了脚步,回头去看来报信的那人,“你刚刚说谁来了?”   “将军,那人说是您的妻子……”   小兵话还没有说完,就见着眼前的楚长风似是一道风一样的从眼前消失了,等他定睛一看的时候,楚长风已经走出了百米之外了。   乖乖,将军这速度可真快。   楚长风一路狂奔到军营门口的时候就见着了娇娇俏俏站在营外的徐嘉怡,唇角不自觉的就勾起了一抹笑意,“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除夕不回府了,我来看看你,顺带着给你送了些东西过来。”徐嘉怡盈盈的笑着,伸手指了指身后正在往下卸的箱子,“也不知道你这边需要些什么,东西都是花嬷嬷准备的,还有母亲那边让我带了些过来。”   “都需要,都有用。”楚长风看都没看那些物什一眼,直接就表了态度。   然后又问起了府上的近况,得知徐瑶已经定了亲之后也没有别的什么表情,只微微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之后,徐嘉怡就表示自己要先走了。   “这么快就走了,好不容易来了……”   徐嘉怡愣了愣才明白楚长风的误会自己的意思了。她的意思不是回安平侯府,而是回驿站去了。   军营这边虽然有客栈,但到底不若驿站安全,所以徐嘉怡选定的歇脚地方的驿站。   这边离最近的驿站也有两三里远,趁着时间还有早,她们尽量赶在天黑之前到达驿站才是。   楚长风脱口而出,“要不然你今天晚上就在我的营帐里住吧,省的来回跑。你也坐了一天的马车了,累坏了吧?”   “我一个妇人家,进去军营不好吧?”徐嘉怡皱着眉头有些为难的出声说道。   虽然她也很想和楚长风多待在一起时间,可是这里是军营又不是什么府上,妇道人家应当是不能进军营的吧,让她进去了会不会惹闲话,让楚长风为难?   这么想着,徐嘉怡到底还是拒绝了。   “无碍,军人的家属是被准许进入军营的。以往也有来探望的家属,都能进来的,只是不能久呆,也不能随意在军中走动。”楚长风笑着解释了一句。   既然如此徐嘉怡也就笑着点头应了,跟着楚长风进了军营,两人并排着往里走。   不过跟过来的花嬷嬷他们则是没被领进去,而是去了先前预定的驿站住下,待后日一早再来接她。   徐嘉怡在楚长风身边,而且还是在军营里,再是安全不过了。   翠云也没有担忧徐嘉怡安危的意思,只是有些担心自己不在身边夫人会不适应。不过眼下也知道审时度势,并没有提出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宣誓主权   虽然自家的夫君是将军,时常出入军营,可徐嘉怡这是第一次来军营。   军营给徐嘉怡的第一感觉就是又大又广,她站在这里压根儿看不见尽头。   从门口一路往楚长风的营帐而去的路上,时不时的可以看到将士们在操练,整齐划一的动作干脆利落,一声接一声的「嗬」「哈」的声音震耳欲聋,颇为英姿飒爽。徐嘉怡不由得看得有些震感,脚步也被定住了一般迈不动腿。   然而那些在一旁明面上是在认真操练的将士们,余光却是不停的往楚长风和徐嘉怡这边扫过来的,看着楚长风那如沐春风的笑意更是目瞪口呆,这还是他们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将军吗?!   军营重地、光天化日之下竟和一个女人拉拉扯扯不说,而且更让人奇怪的是,他们家将军非但没有丝毫的不悦,反倒是和颜悦色的跟在那小姑娘身边说笑着什么,一脸享受的模样。这可是他们这么多年以来从来都没有见过的!   他旁边的那位莫不是……   他家将军新娶的小媳妇儿?!   众人的视线俱是从楚长风身上落在了徐嘉怡身上,目带探究之色。   乖乖,这位将军夫人长得可真好看,跟那画里的仙女一样,众人不免咋舌道。   难怪他们家将军得了空就往府里跑,要他们有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妻子,也一样捧在手心里。   楚长风看着这群人的眼神脸上的笑意瞬间就消失了,冷着脸扫视了他们一圈,见他们在自己扫视过去的时候佯装做认真训练的模样,却又在自己收回视线的时候看了过来。   这是他的媳妇儿!   他们再怎么看也没有用!   这般想着,楚长风落在徐嘉怡身上的目光就多了几分自豪和骄傲,伸手拉过徐嘉怡的手握在手里,宣誓着自己的主权。徐嘉怡略略挣脱了一下,见挣不开也就随他去了。   徐嘉怡几乎能够感受到那些人落在自己身上灼热的目光,让她颇为不适从,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加快了些。   进营帐前,楚长风同守在营帐外的人吩咐道,“去生个火盆过来。”   他可没忘记刚刚碰到徐嘉怡的手的时候触到的冰凉。   很快就有人端了燃着银霜炭的火盆进来,搁在徐嘉怡的旁边之后,朝楚长风行了礼就又退了下去。   徐嘉怡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没想到军营里的这些男人也是个心细的,竟还能记得给她拢了火盆过来。   徐嘉怡没坐一会儿,就有人送了晚上的饭菜进来,都是些寻常的菜肴,算不得多丰盛,虽然卖相不怎么好看,不过闻着却是极香的,想来味道应当是也不差的。   徐嘉怡有些好奇的看了一眼摆在一旁的酒壶,诧异的出声问道,“军营里也能饮酒吗?”   印象里军营是个规矩极重又严肃的地方,喝酒这样子的事情应该是不允许的吧?那这酒坛是……   “陈副将嗜酒如命,军营里不能喝酒他不习惯,所以他媳妇儿特意给他酿了好些桃花酿让他带来。这桃花酿没什么酒味,就跟果汁、茶水差不多,平日里陈明就喝这个解解馋。这桃花酿味道还不错,你可以尝尝。若是喜欢,我再去陈明那边讨要一些,你带回府里去。”   “不用麻烦了,你也还没吃饭吧,坐下一起吃吧……”徐嘉怡连连摆手表示自己的意愿,更何况楚长风虽说得这么轻松,但就算好喝,她也不能从陈副将的嘴里夺食啊,君子不夺人所好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楚长风笑着应了,给徐嘉怡倒了一小盏桃花酿,递到了徐嘉怡的面前。   徐嘉怡低头轻嗅了一下,就闻到了一股属于桃花的淡淡香气扑鼻而来。   这香味既不会太浓烈让人心生反感,又不太轻淡叫人闻不出它的香味。   这香气若有似无的萦绕在鼻息之间,徐嘉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端起杯盏浅尝了一口。   真好喝!   徐嘉怡的眼睛瞬间亮了,端过杯盏又喝了几口,一脸满足像是餍足的猫儿。   徐嘉怡是真的没有想到,陈副将的这位夫人竟还有这等巧手,酿得这么好的桃花酿呢。   若是有机会,她还真想见一见这位陈夫人,向她请教一下是怎么做的,以后也能做了自己喝。   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得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别光顾着喝,吃菜。”   徐嘉怡低头看过去,就见着面前的饭碗里已经放了好些菜了,几乎都快要溢出来了,眼见着楚长风还在往她碗里夹菜,徐嘉怡忙抱着碗躲开了,“够了够了,这么多我都吃不完了。”   一边说着,徐嘉怡一边用筷子将碗里多的菜拨了一些到楚长风的碗里,故意板着脸出声说道,“你挑的,你自个儿吃了。”   见着徐嘉怡使小性子,楚长风眸底深处的笑意越发的深了,也没多说,低头端过碗就往嘴里刨食了。   两人晚饭还没用上多久呢,就听得一道略显激动和欣喜声音突然在营帐外响起,“将军!蔡副统领那边研制的新武器已经实验成功了,请你过去看一看是否能够用在战场上。”   徐嘉怡夹菜的动作顿了顿,偏头看向楚长风,见他一脸歉意的瞧着自己,忙摆了摆手道,“好像有人在找你,你去吧,我自己一个人在这里也可以的。”   “你要不要同我一起过去。”   “不用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徐嘉怡连连摆手表态。   见状楚长风也就没再多说,留下一句自己回早去早回之后,匆忙就跟着来报信的人走了。   楚长风走了以后,徐嘉怡也没了继续吃饭的心情,放下了筷子托着腮绑子望着营帐的帘子发愣。   徐嘉怡闲得无聊,也不想出去被人当做猴子一样观赏,就只能坐在营帐里一边等着楚长风,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轻抿着杯盏里的桃花酿。   战场上不是非得靠人才能取胜的,有时候一个好的武器总会有意想不到的用处。   蔡英向来对这些机关武器之类的东西格外的感兴趣,前些日子偶然得了个灵感的他便将自己关在了营帐里一直没出来。   只不过他却是在一次实验过程中,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是不小心失手将自己的营帐给点燃了,幸亏旁边有人瞧着了赶来灭火,瞧着被烟气熏得满脸黢黑,甚至连头发都被火星子点燃了烧得乱七八糟的蔡英,众人都心有余悸。   还好没出什么大事,营帐被烧了就烧了,重新搭一个就是了。   众人皆是想要去安慰一番死里逃生的蔡英的,谁知他却似个没事人一样,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去了,狂笑不已,嘴里还絮絮叨叨的说着「成了,成了」之类的话,更是目瞪口呆,心道这蔡英莫不是傻了不成。   那日楚长风也去看了,见他没事倒也放了心,只不过却也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这武器若是做不出来就算了。   谁知蔡英却是敛了神情,摇头一脸严肃的向楚长风保证道,他已经摸到了眉目了,只差再具体实验几次就能够做成了。   不过自那以后,他却是将自己研制新武器地方的从营帐挪到了军营后面的后山上,据他所说是这次的新武器杀伤力巨大,怕在军营里研制若出了什么事就不好了。   楚长风也知道他的性子,特意叮嘱了底下的人没事不要去打搅他,每日将饭菜送进去就行了,只是偶尔还能听到从后山传来的一声声震天响。   军中不知情的人都暗道邪门,这大冬天的也没下雨,怎的还打雷了。   而知道详情的人则是心生澎湃,譬如楚长风。这巨大的声响,让他也不由自主的对蔡英这新研制出来的武器充满期望了。   这会儿急匆匆的将他叫过去,想来是他新研制出来的武器已经做成了。   等楚长风到了后山的时候,就看见一脸欣喜的蔡英迎了上来,“将军,你来了!”   “嗯。”楚长风点了点头,“东西呢?”   “在那儿呢!将军先看一看效果。”蔡英指了指一个方向,拉着楚长风站到了一旁,朝旁边的一人使了一个眼色,就见着那人冲蔡英点了点头,然后用了火折子点燃了一根类似引线的东西就往后退了好几步。   楚长风的目光循着那引线的光一点一点移动,最后见那引线的尽头是一个纸筒模样的东西。这东西倒是同他们过年时节放的鞭炮有些像,楚长风暗中想到。   那火光进入纸筒以后,一束夺目的亮光闪过,下一瞬间就发出了一声震天的声响,伴随着浓烟消失以后,刚刚放置纸筒旁边的一块齐人高的大石头已经随着这声响四分五裂的散落开来,甚至地上还被炸出了一个大坑。   没等蔡英说什么,楚长风已经跑到了那石头旁边捡起了一块拿在手里看了看,又仔细看了一眼被炸开的泥坑,眸光越发深了深。   蔡英说的果然没错,这新武器的杀伤力果然巨大。   “将军,你觉得这东西如何?” 第一百二十四章 醉酒的小姑娘   如何?   这自然是极好了!   这东西不仅出其不意威力巨大,若能运用到战场上,不说以一敌千,以一敌百自是可以的。见识过这武器的厉害之后,如此一来,那些蛮夷怎么敢再生事端!   刚刚想着早去早回的楚长风并没有仔细打量过蔡英,此刻见识到了这新武器的威力之后只剩下了震惊,这会儿脑子里已经忘记了还在营帐里等自己的徐嘉怡。   也就是这仔细的打量下,楚长风这才看清楚了蔡英的脸,也不知他是多少日没好生休息打整过自己了,满头满脸都是黑色的烟灰,头发已经脏的打了结,身上的衣裳也是破烂不堪,若是丢在街上去,怕是和乞丐也差不多了。   偏偏他还不自觉的凑了过来,咧着嘴傻笑着冲楚长风问道。   楚长风也没有丝毫嫌弃,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好!这东西叫什么名字?做出来费劲不费劲,耗时需要多久,若要批量产出可能做到?”   “这东西的名字我没特意去起,都是叫的它火药。火药的原材料很简单,主要的原材料就是硝石、硫磺和木炭,还有一些其他的用料,按照一定的配比混合就可以了。”   蔡英将配方的大致用料同楚长风讲解了一番之后,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只不过这东西有些危险,若是操作不当,很容易炸伤了自个儿。”   楚长风扭头看了一眼刚刚用作试验被炸开的石头,薄唇微抿思索了一会儿,“行了,这些日子你辛苦了,先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日我们再一起讨论一下这个事情。”   等到楚长风再次回到营帐的时候,就看到抱着桃花酿的酒坛子坐在地上的脸颊酡红一片徐嘉怡,听见他进来的声响,正扭头眼神迷离的看着他「呵呵」傻笑着。   这是……   喝醉了?   楚长风抿了抿嘴唇,扭头看了一眼桌子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饭菜,又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徐嘉怡的身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几乎没有什么酒味的桃花酿怎么也能醉人。   何况这一坛子也总共也没多少啊,就算全喝了也不妨事的啊。   楚长风这个有些怀疑陈明说桃花酿喝再多也不会醉这话是骗自己的了。   楚长风颇有些无奈的抚了抚眉,这才迈步过去将徐嘉怡从地上扶了起来,“也不知你酒量竟是这么差,早知道就不让你喝了。”   楚长风伸手想去将徐嘉怡怀里的酒坛拿开,却被徐嘉怡抱着酒坛子躲开了。   徐嘉怡咬着嘴唇冲楚长风怒目而视,她自以为自己这幅模样很有威视,殊不知醉酒中的她做出这神情来反倒是格外的勾人。   “好喝。”徐嘉怡抱着酒坛子不肯松手,还低咛了一句。   楚长风有些哭笑不得,这是喝上瘾,抱着不撒手了?   “你喝醉了……好喝咱们下次再喝,我先送你去休息。”楚长风耐心的出声哄道,徐嘉怡却是晃了晃头,抬头睁着迷离的双眼看着楚长风,只觉得眼花缭乱,伸出食指放在眼前想要指一指楚长风,但身子却是东倒西歪的,那手指也是摇摆不定,好容易站稳了,这才嘟着嘴唇说道,“怎么有这么多个表叔。”   徐嘉怡不停的在楚长风的怀里磨蹭不停,只可惜还处在迷惘怎么有这么多个楚长风的徐嘉怡压根儿没注意到楚长风越来越晦涩的眼眸,反倒是伸手在他的脸上和胸口摸过来摸过去,四处点火。   下一秒楚长风的吻就如雨点一般滑过徐嘉怡的额头、脸颊,最后落在了徐嘉怡那张娇艳欲滴的嘴唇上。   楚长风的吻又密又急,不一会儿的功夫徐嘉怡就已经被亲的晕晕乎乎的了,再加上她本就醉了,这么一来反倒是更懵了几分。   楚长风吻得深情,明明知道徐嘉怡这会儿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可身体还是忍不住有些反应。   好半晌之后楚长风才放开了徐嘉怡,低头眸光定定的看着她被自己亲的略显红肿的嘴唇,眸光深了深,却是压抑着内心里的情欲。   “没有了……没有了……”徐嘉怡眼眶瞬间就湿润了,声音里也带着几分哭腔,踉跄着想要推开楚长风,但却有站不稳又被楚长风圈在了怀里。   只是她却是依旧伸手握拳捶着楚长风的胸口,嘴里一直喃喃出声「没有了」之类的话。   楚长风闷哼了一声,将徐嘉怡的手捉住,低声问道,“什么没有了?”   “我的嘴,我的嘴被你吃掉了,没有了……”   果然喝醉酒的人没有丝毫逻辑,这种话也说得出来,楚长风简直是哭笑不得,但看着怀里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姑娘,到底是软了声音哄道,“你的嘴没有了,那你现在怎么说话的?你的嘴还在呢。”   醉酒中的徐嘉怡一听停了哭泣,觉得颇为有道理的点了点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巴,登时欢笑道,“我的嘴还在。”   “是,还在。”   见小姑娘捂着嘴傻笑,楚长风无奈的摇了摇头,将徐嘉怡的头轻轻按向自己的胸口,自己则是略矮了矮身子用另一只手揽住了徐嘉怡的腿,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往内室而去。   楚长风小心翼翼的将徐嘉怡放在了床榻之上,又打了盆热水进来仔细的替她擦了擦身子,这才替她盖好了棉被之后出了内室,去外间议事厅处理公务去了。   徐嘉怡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黑暗之中她眯了眯眼好一会儿才适应这个亮度,左右看了看才发现自己是睡在了一张罗汉床上,身上还盖着一床厚重的棉被,约莫着是楚长风休憩的床。   自己怎么睡在这里了?!   徐嘉怡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睛,还没等她思索过来就听着耳边还有人说话的声音传来,徐嘉怡抬眸看去,就看见外间影影绰绰坐了好几个人,似是正在争论些什么。   这是楚长风的营帐,中间用了屏风和帘子隔了前后两间,前面一般是议事的地方,后面半间内室则是生活起居睡觉吃饭的地方。   两间隔得并不远,又没有特意去做隔音,所以在内室里的徐嘉怡听外面的声音是一清二楚的。   徐嘉怡坐起身看着整整齐齐摆在床榻边的鞋袜的时候更是懵然了,坐在床沿边思索了好一会儿之后,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似乎是喝醉了……   天啦!   自己没做什么出阁的事情吧?!   徐嘉怡吓得脸色苍白,慌忙穿了鞋袜滑了下床想要出去找楚长风,走到一半才想起来楚长风这会儿正议事呢,怎么好在这个时候打搅他,当即就停了脚步想要往回走。   只是已经晚了,她出来的时候并没有压着声音,外间几个站着的又都是懂武的,自然都听见了。   坐在上位的楚长风正准备继续说什么,就见着底下的几个副将挤眉弄眼的朝他身后看去,余光一扫,就看见站在隔间处的徐嘉怡,愣了愣神,“你醒了?”   底下的几个人对望一眼,皆是揶揄打趣的看着楚长风和徐嘉怡,其中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双手抱拳道,“既然将军这边还有要事需处理,那我们就先退下了。”   “对对对,天色已晚,我们就不打扰将军和将军夫人了。”一边说着,几个人就拥簇着往外走。   “诶……”   徐嘉怡出言刚想唤住他们,话还没说就被他们打断了。   那几人回头看着徐嘉怡,一脸「我懂,我都懂,你不用解释了,解释就是掩饰」的神情,还有一个胆子大的还留了一句,“夫人您放心吧,今天晚上我们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你们的!”   徐嘉怡被这话说得羞红脸,刚想出声解释,就见着那几人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出了营帐,便是她想要再解释也没法了。   徐嘉怡回过头看向楚长风,垂着脑袋绞着手指头,“对不起,我是不是打搅你做事了?”   “没有的事,本来事情也就已经说完了,我正打算让他们散了的。”   楚长风在心里替那几个极有眼力劲儿的点了赞,面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道,“肚子饿不饿,你晚饭都没怎么吃,净喝桃花酿去了。”   说起桃花酿,徐嘉怡就想起了自己喝醉酒的事,颇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尖,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改畏缩的表情,满脸凶神恶煞道,“你还说呢,这还不是都怪你。你不是说那桃花酿就像是茶水果汁一样,喝再多也不醉吗?!结果呢,我才喝了那么点儿……”   “好好好,是我错了。”楚长风连连应道,抬手摸了摸徐嘉怡的脑袋,“你肚子饿不饿?”   徐嘉怡摇了摇头,“不饿。”   “要不要出去走走?”   “还是算了吧。”徐嘉怡偏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摇头拒绝道,“都这么晚了,还是别出去乱走了。”   “你们还打算在外面偷听到什么时候!”   楚长风突然的这一句话,不仅让徐嘉怡疑惑不已,也让外头想要看好戏的几个大男人骇了一跳,慌忙起身想要赶紧离开。   谁知道他们几个刚刚躲在外头,这么你挤我推之下,其中一个却是摔进了营帐之中。 第一百二十五章 策马而行   被挤进来摔了个狗啃泥的陈明颇为恼怒的回头瞪了一眼,对上那一群留下一个「自求多福」的神情就慌忙放下了营帐的帘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营帐外抬头看月亮的一众人,陈明在心中暗骂了几声「没义气」之后,这才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将军……”   瞧着那几个揶揄的目光和讪笑的脸,再看旁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的徐嘉怡,楚长风冷了脸冲外头那几个吼道,“看什么看,你们都没事干了吗?!”   “有事,有事……”陈明一边往外退,一边狗腿的回道,然后掀了帘子就退了出去。   待到出了营帐,陈明对上旁边几个看过来的视线,冷哼一声,木着脸傲娇着就走远了。   后面几个见了忙追上去问将军可有罚他之类的问题,结果什么都没问出来。   其中一个跟着他们走了好远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扭头跑了回来看着守在楚长风营帐外的两个守卫,压低了声音说道,“今日你们就不用守在这里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屋内,徐嘉怡小声埋怨出声道。   楚长风勾唇一笑,嘀咕了一句「有什么好提醒的」,见徐嘉怡没听清楚偏头看自己示意自己再说一遍,他却是不肯再说了,抬手将徐嘉怡打横抱起往内室走,“既然你不想出去走走,那咱们就做点别的。”   “这里是你的营帐,外间还有人守着呢!”   “我已经让他们都下去了,你放心,不会有人听到的。”   一夜春宵,翌日醒来的楚长风满脸春风的搂着徐嘉怡假寐,见她醒了忙凑过去在她脸上轻啄了一口,惹得徐嘉怡低咛了一声,偏头看他,“你今儿没有公事要做吗?”   楚长风低头把玩着徐嘉怡的一缕秀发,低声道,“那些事情交给陈明他们去做就行了,你难得来一次,我自是要陪你的。想去骑马吗?我可以教你。”   徐嘉怡闻言当即坐直了身子抬头去看楚长风,谁知道刚一挺身就感觉到头顶撞到了楚长风的下巴,她甚至能听见那清脆的声响。   “嘶……”楚长风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闷哼出声。   “嗯嗯。”徐嘉怡忙伸手去揉了揉楚长风的下巴,看向他的眼睛亮了亮,连连点头应道,“我好久都没有骑过马儿了。”   楚长风挑了挑眉,颇有些诧异道,“你会骑马?”   “表哥带我去马场里跑过几次,会一些。”徐嘉怡应道,“不过很久都没骑过了,也不知道还会不会。”   听着有机会可以骑马,徐嘉怡也不在床上躺着了,当即从床上滑了下来换了一身骑马装,正在梳发的时候偏头看着楚长风还躺在床上盯着她瞧,忙催促道,“你快些起来啊。”   “着什么急,吃过早饭了之后再去。”嘴上虽是这么说,可楚长风却是应声下了床,走到徐嘉怡身后替她梳着头发,不过最后绾发髻的时候却是有些束手无策,只能交给了徐嘉怡继续,自个儿则是趁着这个时间将外袍穿好了。   用过早饭以后,楚长风亲自从马厩里挑了一批还算温顺的马牵了出来走到了徐嘉怡身边。   尽管知道徐嘉怡是会骑马的,但还是耐心的给她讲了一遍注意事项之后,才扶着她上了马。   徐嘉怡欢喜得不行,昂首挺胸的坐在马背上俯瞰着楚长风,弯唇一笑,打马从楚长风的身边擦身而过。   徐嘉怡刚开始还有些生疏不敢骑快了,只敢握着缰绳中规中矩的围着马场走了小半圈,这才适应了。   适应了之后的徐嘉怡就不满足于这个速度了,然后开始逐渐加速,马鞭在空中划过一个个漂亮的弧度,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扬起她的发丝打着转儿,这种刺激的快感让她心情十分愉悦。   稳稳当当的跑了两圈之后徐嘉怡才渐渐放缓了速度,略一回头就看见了骑着一匹白马跟在自己身后楚长风,这才发现他一直亦步亦缓的跟在自己身后保护着自己,心就忍不住温热的冒泡。   徐嘉怡本来是打算同楚长风比试一下马术的,谁知楚长风忙里偷闲过来陪自己,这会儿却是有人寻了过来,要他去商议事情去了。徐嘉怡朝他说道,“不用管我,我在这边再骑两圈儿就回去。”   楚长风点了点头,叮嘱了马夫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徐嘉怡一边想着自己下回可不要再来军营找楚长风了,这样不仅不能时时陪在他身边,还会耽搁他做事,难免让人心里不悦。   不过这会儿子却是先将这些抛在了脑后,策马狂奔了几圈之后,才翻身下马回了营帐。   不知道是不是骑马的时候磕着了,她总感觉自己的腹部的位置隐隐作痛。   刚开始徐嘉怡还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可眼见着腹部的痛意越发的明显,而且这种感觉同小日子要来前极为类似。   下一瞬,就感觉到一股温热在双腿之间蔓延开来,让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徐嘉怡整个人一动也不敢动,动得越厉害,下面就越是汹涌澎湃,徐嘉怡低头去看,果不其然裙子已经被染红了……   傍晚的时候,楚长风一回屋之后就看见徐嘉怡面色酡红的躺在床上颇为手足无措的模样,见了他进屋更是提了被子遮住了面,似是极其羞赧的模样。   “怎么了?是病了?齐飞说你午饭都没吃。”楚长风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被子往下扯了扯,试探了一下徐嘉怡额头上的温度,虽是烫了些,但也没有发热。   鼻息轻嗅间,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从徐嘉怡的身上传来,楚长风瞬间如临大敌的惊呼出声,“你哪里伤着了?”   这是在军营里,怎么会无缘无故的伤着了?   莫不是摔下马了?!   一边说着,一边抬手将徐嘉怡身上的被子掀了开来,目光触及到床单上殷红的血迹的时候滞了滞,正欲仔细查看一番徐嘉怡到底是哪里伤着了之后,却见着徐嘉怡猛的将棉被又抢了过去盖在了身上,“我没受伤……”   “那血是……”   “不是……是我小日子来了……”徐嘉怡细弱蚊蝇的出声解释道,满脸的窘迫。   小腹隐隐作痛了大半个下午,翠云他们也不在身边,她来军营的时候也没想着这个时候会来小日子,月事带什么的也没有准备。   这里是军营,外头守着的几个也都是男子,叫她怎么好开口去要这些女儿家要用的东西。   更何况哪怕她厚着脸皮去要,只怕也没人准备了这些东西的。   听完了徐嘉怡的话之后,楚长风颇为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姑娘家的这些事情他也不怎么懂,不过倒是听说过女人每个月都会有这么几天的,倒也是放下了心,佯装做镇定道,“小日子来了也不能不吃饭啊。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怎么行。”   “我不想吃。”徐嘉怡摇了摇头,“表叔,你送我回驿站好不好。”   虽然裙子被弄脏了,但外面罩一件披风遮挡,再加上这会儿天色已晚,外面乌漆墨黑的一片,想来也没人看得出来。等去了驿站,有花嬷嬷和翠云在,自然就好办多了。   “你身上不舒服,还是别走这一趟了,需要什么东西我让齐飞跑一趟,去驿站给你拿。你若是不好意思说,就写个纸条也行。”   拿着徐嘉怡写下的纸条,楚长风转身出了营帐,将齐飞叫了过来吩咐了一遍。齐飞连连点头,当即就骑了马往驿站而去。   再度回了内室的楚长风见着徐嘉怡面色难看,想了想将手钻进了被子里,覆在了徐嘉怡的小腹上,轻轻按揉着。   自他掌心传来的暖意充盈着小腹,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徐嘉怡竟觉得不怎么疼了。   “这会儿也没什么饭菜了,我去给你煮碗面条吃吧。”   军营里供餐的时间都是特定的,错过了这个时间那便是就没了。   若是和伙头军关系好的还能去厨房寻些吃的,若是不好的便只能饿着肚子了。   不过若是在空闲不用操练的时候,倒是可以借用厨房自己煮些吃食。   “嗯……”   这次他们来军营本也没有打算多待,只打算住两日就回府去的,所以压根儿也没准备月事带。   得了齐飞带回来的消息之后,花嬷嬷当即去找了驿站的人买了些棉花回来,和翠云两个人一起现做了几个。   想着明日他们就要回去常州去了,一晚上应当也用不了多少个,而且徐嘉怡那边还等着呢,所以花嬷嬷手脚麻利的收拾了个包袱出来,末了又塞了几包红糖进去,递给齐飞的时候还特意交代了他记得让厨房熬些红糖水给夫人喝。   夫人身子不好,每个月小日子来的时候都是受罪,现在她又不在身边,也不知道将军毛手毛脚的能不能将夫人照顾好。   看着齐飞策马而去消失在夜色中的身影,花嬷嬷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微蹙,有些后悔怂恿徐嘉怡来军营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不介意做个媒婆   齐飞一路都是策马急行,但因为在花嬷嬷那边耽搁了些时间,所以等他再次回到军营里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一片了。   他也没有丝毫停留,拿了包袱翻身下马,将东西给楚长风送过去了,嘴上还嘀咕了一句,楚长风没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楚长风接过了包袱就要往营帐里走的时候,却又被齐飞叫住了。楚长风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齐飞,面带疑惑。   “包袱里花嬷嬷放了红糖,说是要让厨房熬了给夫人喝。要不世子您将红糖先拿出来给我,我先去厨房熬着吧。”齐飞指了指包袱,出言说道。   楚长风垂眸看了一眼包袱,点了点头。放下了帘子之后楚长风将包袱放在案桌上打开,从里面单独拿了红糖出来,掀了帘子递给齐飞之后,旋即就又放下了帘子提着包袱去内室了。   包袱里的东西都是姑娘家的私人用品,自是不好让齐飞看着的。   徐嘉怡依旧躺在床榻之上,只不过身上已经换了一套新的干爽的衣裳,身下也用了月事带,才觉着舒畅了些。   刚一躺下就闻着了一股奇怪的味道传来,抬头就看着楚长风端了一个汤碗从外面进来了。   徐嘉怡吸了吸鼻尖儿,没等楚长风走近就猜到了碗里的东西,红糖姜枣茶。   这东西她小日子前后总要喝上几碗的,再熟悉不过了。刚刚自己换衣裳的时候楚长风就不见人影了,她还以为他是有事去忙了,没想到却是给自己弄红糖水去了。   “花嬷嬷说喝了这个会舒服些。”楚长风面上没什么表情,不过眼尖的徐嘉怡还是看到了楚长风的耳朵已经通红,显然是尴尬和羞赧。   只怕他在厨房替自己熬红糖水的时候,没少被他那些将士们取笑。   徐嘉怡弯了弯眉眼,接过汤碗小口小口的将红糖水都喝下去了。   见着徐嘉怡喝完了之后,楚长风扶着她躺下替她见棉被盖好,“你好容易来这一次,我都没时间陪你,你不会怪我吧?”   尤其是昨儿个夜里,他还拉着徐嘉怡胡闹了许久。若是早知道她今儿个会来小日子,说什么他也不会由着自己的性子胡闹的。   “怎么会呢,我知道表叔都是为了保疆卫国的。正是因为有你们这样舍小家顾大家的将士们的存在,才能国泰民安,繁荣昌盛。你是我们国家的大英雄,我怎么会怪你呢?”   徐嘉怡安抚的拍了拍楚长风的手臂,劝道,“是我不懂事耽搁你做事了才是。”   “哪有的事。”楚长风捏了捏徐嘉怡的鼻尖儿,“困了吧?你先睡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完了就回来。”   徐嘉怡缓缓闭上了眼睛,许是因为喝了红糖水的缘故,身上燥热发烫得厉害,甚至有些发热汗,倒是让她感觉舒服了些。   小日子期间总是叫人神情倦怠,躺在床上不多时,徐嘉怡就已经睡得昏昏沉沉。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耳边有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明显是来人刻意放轻了动作的。   徐嘉怡迷迷糊糊的偏头去看,就看见了在黑暗之中摸索着进来,正在宽衣的楚长风,抬手揉了揉眼睛,哑着声音道,“事情都处理完了?”   “你还没睡呢?”楚长风的动作一滞,偏头看了过来。   “睡醒一次了。”徐嘉怡撑着手坐起身子来,去换了新的月事带之后才又爬上了床,往里面躺了躺,留了大半的空位出来。   楚长风躺在了那空位处,伸手想要像之前一样将徐嘉怡揽在怀里睡觉,却被徐嘉怡略偏了偏身子躲开了,“我身上不舒服,不便多动。”   动的越厉害,明儿个这床单就有多惨不忍睹。   昨日就将床单弄脏了一条,她已经同自己的脏衣服一起打包好带回去洗了,若是这一条床单再弄脏,那楚长风可就没更换的了。   最重要的是,男人们多觉着这血晦气的,不想多沾染。所以她的动作极为小心翼翼和僵硬,尽量保持这平躺的姿势不动的。   闻言楚长风也就收回了手,并排着躺在了徐嘉怡的旁边,感受着她僵硬笔直的身子眸光闪了闪,伸手将她的手拉了过来握在掌心,“你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怎么睡舒服就怎么睡,被子脏了换新的就是了。”   徐嘉怡的身子瞬间就放松了下来,略略颔首,靠在楚长风的胳膊上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楚长风刚掀了营帐门帘出去,就见着外间精神抖擞的蔡英眼巴巴的站在那里,见他出来当即欣喜的低呼一声,“将军!”   楚长风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冷冷的瞪了蔡英一眼,直看得蔡英莫名其妙,颇为无措的站在那里。   楚长风竖耳仔细听了会儿,见内室并没有什么声响才松了一口气,下巴微动示意蔡英跟上,待走远了之后才出声,“火药的事,我已经同父亲和几个副将商量过了……”   早操之后,楚长风再次回到营帐的时候,徐嘉怡已经梳妆收拾妥当,就差动身了。   两地隔得远,路上耗费的时间多,徐嘉怡甚至想着再等半个时辰若是楚长风还没回来,她也就不当面告辞了。   没想到她正准备出门的时候楚长风却回来了。   “这是要走了?”   “嗯。”徐嘉怡点了点头。   花嬷嬷他们已经到军营门外候着了,就等她一个人了。   楚长风送徐嘉怡出军营门口的时候,徐嘉怡远远的就瞧着齐飞正同翠云并排着站着说些什么,齐飞还递了一个木匣子过去给翠云,翠云非但没有拒绝,反而是眉开眼笑的接过了,眸光不由得闪了闪,划过几分笑意。   “夫人……”齐飞最先看到徐嘉怡,想到自己刚刚的举动都被徐嘉怡瞧见了,对上她那戏谑的目光,不免红了脸,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行礼,“世子。”   翠云也反应了过来,忙站在到了徐嘉怡的身侧,将她手里的包袱顺手接了过来,虚扶着她站定。   “还有别的事?”楚长风抬眸朝齐飞问道。   齐飞连连摇头,“没有。”   “既然没事那就赶紧进去,杵在这里做什么。我刚出来的时候,见陈副将正找你呢。”   听到楚长风这么说,齐飞才松了一口气,感激的朝楚长风投去一抹眼神,一溜烟儿的跑没了影。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又没想将他怎么样。”徐嘉怡歪头去看楚长风,一双杏眸忽闪忽闪的,语带不满的娇嗔道。   楚长风最喜欢徐嘉怡这幅娇娇糯糯的样子了,当即伸手将她揽在了怀里,解释道,“齐飞面子薄,被你看见了就已经够羞赧的了。”   “人姑娘家都还怎么着呢,他一个男人倒是羞羞答答的。”徐嘉怡撇了撇嘴角,余光瞟了一眼一旁落落大方的翠云,倒是没再说什么。   扶着花嬷嬷的手,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坐稳之后掀了车帘子朝楚长风挥了挥手,让他先进去,不用送了。   待到齐飞和楚长风都走了以后,花嬷嬷便让车夫出发了。马车里,徐嘉怡偏头意味深长的看着翠云眯着眼睛笑,“你们两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夫人您说什么呢!”听着徐嘉怡这话,翠云瞬间就红了脸,将手里的匣子打开给徐嘉怡看了一眼,嘟囔着说道,“齐副尉这东西可不是给我的,是让我给元香带回去的。”   “给元香的?”徐嘉怡一听这话颇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往那木匣子里看了看,发现都是些小姑娘用的东西,有两朵绢花和一盒子脂粉,虽然东西不多,却都是精致的,想来价格也不会便宜,至少也得花几两银子。   齐飞在军营中虽是副尉,可俸禄银子也不高,要攒下几两银子可不容易,如今却是眼也不眨的送给元香了。   徐嘉怡歪着脑袋思索着。   若说这东西是送给翠云的,徐嘉怡倒还不觉着奇怪,可却是给元香的,倒是让她颇为诧异了。   元香不喜出去走动,不像翠云跟在她身边倒是能经常同齐飞见着面。   元香多数时间都是待在枫园里头的,照说同齐飞总共见过的次数两只手都数的过来,什么时候齐飞竟是对元香这么上心了呢?   看来自己的确是不称职,等回了安平侯府后,该是好好问一问元香才是。   若是两个人真是情投意合,她也乐得成全他们两人,做一做两人的这个媒婆的。   这一次来小日子徐嘉怡的日子并不好过,尤其是在马车上待了几乎一整日,更是浑身乏力,回了安平侯府之后连晚膳都没怎么用,就躺在床上歇着了。   后几日也是浑浑噩噩的度过的,连带着说要问一问元香对齐飞的意思这事,也都被徐嘉怡暂且抛到了脑后。   直到小日子结束之后,才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个热水澡,这才感觉自己再次活了过来,再一次想起了这事来。   徐嘉怡看了一眼翠云,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翠云,茶有些凉了,你去换壶热的来。” 第一百二十七章 你可有欢喜之人   翠云闻言应了一声,拿着茶壶出去了。徐嘉怡寻了一个位置坐下,看向忙里忙外的元香朝她招了招手,“元香,你先别忙了,过来陪我说说话。”   “夫人。”元香走近了徐嘉怡身边,有些疑惑的看向她。   有什么事情非得弄得这么正式的问话的。   徐嘉怡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绣墩示意元香坐下说话,元香偏头看了一眼摇了摇头,表示自己站着听就行了,见状徐嘉怡也没有再勉强。   “元香,你今年是十六岁吧。时间过得可真快,我还记着你来我身边伺候的时候,才不过六七岁的样子。”   见徐嘉怡说这话,元香面上也颇为感慨的点了点头,“是,奴婢过了年就该十七了。”   “十七了,不小了……”徐嘉怡有些伤感的拉过元香的手亲切道,“元香,你可有喜欢或者是看上眼的人了?或者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别害羞,同我说说,我好替你留意留意。”   “夫人怎么想起说这些了。”元香红着脸说道。   徐嘉怡笑了笑没说话,若不是前几日去军营里见到齐飞送绢花这事儿,她还没想起来替自己身边这两个小姑娘谋划婚事的事情。   徐嘉怡没回元香的问话,反倒是转了话题,“前两日不是收着了新的脂粉吗,怎么没见你用?”   “什么脂粉,奴婢最近没买什么胭脂水粉啊。”元香说完以后皱了皱眉,忽然想起了什么。   “莫不是那个。”   元香小声嘀咕了一句,又扬了声说道,“夫人是指齐副尉托翠云带给奴婢的脂粉?”   徐嘉怡点了点头。   “应当是翠云弄错了,无缘无故,齐副尉怎么会送我这么贵重的东西呢!等齐副尉回来,奴婢是要还给他的。既不是奴婢的东西,奴婢怎么好意思用。”   “说不定没弄错,就是他特意送你的呢。”   “怎么可能。”元香嘀咕了一句,说完了之后见徐嘉怡一脸严肃的神色不似说笑,元香顾不上害羞,登时就急了想要辩解,“夫人!”   “你别着急,我就是随口问问。你和翠云都是自小跟在我身边,陪着我一块长大的。我心里自是想将你们留在身边一辈子的,可你们到底也到了嫁人的年纪,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要多替你们考虑考虑。”徐嘉怡温婉的笑着出声道。   元香却笑不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徐嘉怡磕了一个头,眼泪都快急出来了,“夫人,您是想要赶奴婢走?”   徐嘉怡见状下意识的想要去扶她起来,谁知却被元香避开了。   元香以为徐嘉怡是真的想将自己嫁出去,心里慌到不行,一边磕头一边恳求的说道,“奴婢不想嫁什么人,只想一辈子陪在夫人身边伺候夫人。若是奴婢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了,夫人您要打要罚奴婢都认,求夫人您别赶奴婢走好不好。”   徐嘉怡顿了顿的手又伸了过去,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好好的说这些做什么,我什么时候想要撵你走了?快别哭了,哭红了眼睛可就不好看了。”   徐嘉怡本想问一问她心里对齐飞是怎样看的,可见她梨花带雨的忐忑模样又将话咽了下去,敛了敛眸色。   若是齐飞有这个心思再问元香也好。不然若是元香真对齐飞心生欢喜,那齐飞却是没瞧上元香,岂不是让两人更为尴尬。   不过是送了一盒子绢花,算不得什么的。   徐嘉怡暗想着,等下次齐飞回来了,一定要好生将他叫过来询问一番探探底才是,免得让她在这里胡乱揣测。   心里这样想着徐嘉怡面上却是分毫不露,没再提这事儿了,捏着绢帕替元香将脸上的泪痕擦干净了,“好了,我就是想要问一问你的心意,替你早些觅得一个如意郎君,何时说过不要你在身边伺候的话了?这么大个姑娘了,还像个孩子似的,听风就是雨。”   “是奴婢多想了。”元香红着眼眶出声说道。   等翠云提着热茶进来的时候,徐嘉怡和元香两人都已经恢复了常态,并没有任何的异样。   不过看着元香红了的眼眶,翠云却是眼眸闪了闪,抬眸看了一眼正在看话本子的徐嘉怡,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不小心被风迷了眼。”   说谎。   屋子里门窗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哪来的风?   翠云皱了皱眉,却是没戳穿她的话,附和着点了点头,“你去外间洗把脸再回来吧,眼睛红成这样也不好看。”   年底的时候,楚长风和楚明雷父子两个都待在了军营里没回来。   不过尚书府送过来的年货却是在腊月二十八这日到了安平侯府,徐嘉怡得了家里的书信和送过来的物什心里欢喜,再加上临近除夕,每天都是笑靥如花的在枫园里忙里忙外。   爷们儿都不在家,楚老太太也没有心思大办,但安平侯府的年味却是极重的。   楚老太太照例给府上的下人们每人都发了两个月的月钱作为新年红封,还赏了些别的东西下去,一时间府里的众人俱是眉开眼笑,见了主子也都是说些讨喜的话讨个彩头。   楚老太太这些日子格外的低调,许是因为徐瑶备嫁的关系,倒也不怎么折腾徐嘉怡了,有时还会同她和颜悦色的说些话,倒是颇有几分好婆婆的意思了。   除夕那夜楚老太太叫了徐嘉怡和徐瑶两个来荣阳堂用团圆饭,用过饭之后都留在了荣阳堂守岁,待过了子时到达新的一年以后,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厚红封,就放了两人回院子休息去了。   正月里的日子就在走亲访友中度过了,徐嘉怡在常州没有什么熟识的人,都是跟在楚老太太身后去各府拜年,其余的时候都选择待在了枫园里。   二月的虽是已经入了春,可春寒料峭,徐嘉怡一个不注意,就染上了风寒,咳嗽不止。   几帖子药喝下之后,咳嗽的症状倒是没了,可身上依旧觉着不舒服,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休息。   因着药物的原因,这几日变得格外的嗜睡起来,一日几乎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在睡眠中度过的。   花嬷嬷觉着有些不妥,可徐嘉怡却是用了「春困」的说法来安慰她,倒是让她稍微松了一口气。   徐嘉怡醒了的时候,香巧守在旁边正指导着翠云做针线,说话声也都刻意压低放轻了。   听见声响看过来就见着徐嘉怡醒了,当即放下了手上的东西站了起来,“夫人您醒了,饿了吗?厨房还温着粥呢,奴婢这去给您弄些来。”   徐嘉怡虚弱的点了点头,翠云当即就跑出去盛粥去了。   见徐嘉怡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又有心无力,香巧忙搭了把手扶着徐嘉怡坐好,又在她的身后塞了一个软枕,让她靠着能够舒服些。   用完了一整晚肉糜粥以后,徐嘉怡才觉得发软的四肢有了些力气。将空碗递了过去,徐嘉怡用手帕擦了擦嘴,问道,“今儿个初几了?”   “初五。”   徐嘉怡微微蹙了蹙眉,记着苏家孩子的百日宴邀请帖上写的日子就是初六来着。   她如今倒是没病着了,可也没好利索,人还虚弱着呢。若是过去再过了病气给孩子就不好了。   可想着苏家下请帖时特意交代了让她到时候一定要去,又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世子。”   世子?   楚长风回来了?   沉浸在思绪中的徐嘉怡回过神来,有些疑惑的抬眸往屋外看去,彼时花嬷嬷已经从院子外进屋,站在门口通禀了,“夫人,世子回来了。”   下一瞬,楚长风就出现在了徐嘉怡的眼前。   “回来了?怎么之前没收到消息。”徐嘉怡欣喜的露出了一抹浅笑,连带着精神也好了些,“父亲也回来了吗?”   “父亲没回来,我回常州有些是有些事情要处理,顺便过来看看你。”楚长风迈步走了进来,建着徐嘉怡躺在床上眉头微蹙,“怎的脸色这样差,病了?”   “没有,这次能待几天?”   “两三天吧。”   两人如同老夫老妻一般的说着话,旁边的几个丫鬟俱是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顺手还将房门给带上了,将空间留给了两人,不多时就听见屋内响起了压抑的呻吟声,以及男子粗重的喘息。   屋内并没有叫水,所以香巧也只是侯在房门外,没出声打扰,但也能让屋里人有吩咐的时候第一时间能够听到。   事后,楚长风揽着浑身酥软的徐嘉怡在自己的怀里,脑子里思绪万千。   楚长风和徐嘉怡同房的时候一直有采取措施,一是因为花嬷嬷和香巧他们千叮咛万嘱咐徐嘉怡了。   夫人如今年纪还小,身子还没有完全发育,太早要孩子对她的身体也不好,要孩子的事情再等两年;   二是因为徐嘉怡自己的原因,还在尚书府做姑娘的时候,她亲眼见过了海氏生产有多么难熬和痛苦,又听旁人说女子生产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更是害怕不已,下意识的不想要孩子。   对于这一点,楚长风和徐嘉怡两人虽然没有商讨过,但意见出奇的一致。 第一百二十八章 参加百日宴   但是现在,楚长风的眸光落在徐嘉怡的肚子上,他有些想要一个宝宝了,一个属于他和一一的孩子。   到时候他也能去同陈明那个家伙炫耀一番,省得他总是在自己面前耀武扬威的宣扬自己媳妇怀孕了。   只是想到徐嘉怡的身体,楚长风眸中的光黯淡了下来,罢了,也不急在这一时。   “表叔您想什么呢?我同你说话你都没听。”徐嘉怡推搡了一下楚长风的胳膊,见他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叹气的,不知道神游到哪里去了。   “没什么。”楚长风摇了摇头,回过神来,“你刚刚说什么?”   “明日就是苏府。”徐嘉怡冲他犯了一个白眼,没好气的出声说道,说到苏府的时候怕楚长风没听明白是哪个苏府,又解释了一句,“也就是你表妹,徐瑶未来的婆家姑姐孩子的百日宴,请我们过府参礼,你既回来了,明儿个要不要一同过去?”   原先楚长风在军营里,徐嘉怡也只打算自个儿去就行了,没想到今天楚长风竟是回来了。   既然人都已经回来了,自然是要问一声的。更何况大家都是武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走动走动也好。   “我还有事要忙,你去就行了。”   闻言徐嘉怡也没有勉强,点了点头应下。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仰头问道,“齐飞这次也跟着你一块回来了吗?”   “嗯。”楚长风先回答了徐嘉怡的问话,然后才出声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想找他问几句话。”   楚长风没有多问,“得空的时候我叫他过来寻你。”   翌日徐嘉怡醒过来的时候,楚长风已经不在了。翠云和元香两个丫鬟在一旁替她梳妆打扮,徐嘉怡听她们说才知道楚长风今儿一早就去流云苑练武去了。   梳妆妥当以后底下的人已经摆好了早膳,这会儿子楚长风也已经练武回来了。   两人坐在一块用了早膳,席间徐嘉怡见着楚长风的眼睛里满是血丝,蹙眉道,“怎么这么早就醒了,也不多睡一会儿。”   “我不困。”以往行军打仗的到时候,便是好几个日夜都不合眼的情况也是有的,这才那到哪儿啊。   楚长风在心里想着,就见着花嬷嬷过来禀报说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抬眸问道,“你这是要出府?”   徐嘉怡没好气的冲他翻了一个白眼,“我昨日同你说的,感情表叔你一个字都没记着。”   楚长风有些无辜的眨了眨眼睛,在脑子里回想了一番,总算想起了徐嘉怡今日出门要做什么去了。楚长风出声问了一句,“是去苏家?”   “嗯。”   “那苏夫人生了个男孩女孩?”   徐嘉怡面上露出一抹浅笑,“是个男孩儿,听说长得虎头虎脑的,很是可爱。”   “我同你一起去!”楚长风心念一动。   昨儿个还说不去的,今天怎的又要跟去了?!徐嘉怡有些奇怪的眨巴了眼睛,却也没有多问,点头应了下来。   楚长风说着就要同徐嘉怡一起出门,却被徐嘉怡给拦住了,伸手指了指他身上的衣裳,“你要一起去,好歹先换身衣裳啊。”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短打,楚长风才意识到自己这身去吃酒的确是有些不合适,遂回了房间换了一身衣裳,这才和徐嘉怡一块出了门。   苏家在常州也属于是世家大族,往日里同安平侯府也颇有渊源,尤其是苏家的次子苏逸投身军营里去了,和楚长风也是时常见着的。所以这次苏家会邀请他们过来过来也并不奇怪。   等他们到达苏府的时候,苏家已经来了不少客人了。   站在苏家门口迎客的是苏家的大房少夫人闵氏,闵氏见了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到达府门前,便快步下了台阶上前来迎了,“世子和世子夫人来了,快里面儿请……”   徐嘉怡让身后的翠云将贺礼递了过去,闵氏让身后的管事将东西接了,亲自将徐嘉怡和楚长风送进了府里。   苏府是宴席是分了男客和女眷的,所以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便在垂花门前分开了。   徐嘉怡跟着闵氏去内室里看了一眼今日百日宴的主角,小男娃的确是很可爱,也很乖,吃着手指头不哭不闹的看人。   因着风寒才好,徐嘉怡也不敢久站,怕传了病气给小孩子,所以没站多久就去了外间花厅同那些夫人们说话去了。   待到午间宴席散了之后,徐嘉怡就找到了闵氏表示自己身子不太舒服,便先告辞了。   闵氏挽留了两句,便打算派人去跟楚长风说一声,谁知却被徐嘉怡拦住了,“他难得出门一次,不必同他说了。”   见状,闵氏也就收回了这个心思。   徐嘉怡坐马车回去之前,留了人守在苏府外间,若是楚长风问起,就告诉他自个儿先回去了。   待到马车将她送回安平侯府之后,这才打道回了苏府去等楚长风去了。   回了枫园的徐嘉怡才发现自己是真的累着了。   本来她身子就没好全,今日再一受累,所以回了房间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瘫软在软榻上。   翠云和元香两个丫头过来替她捏腿捶肩。原本想着只是坐着休息一会儿,谁知却是睡了过去。等徐嘉怡醒过来的时候,是听见了院子外面有声音传进来。   彼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   徐嘉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盖着的毯子,将它掀开出了房门看过去,就见着齐飞托着楚长风站在廊下。   见着徐嘉怡的身影齐飞明显是松了一口气,“夫人,世子他喝醉了……”   风吹过来的时候,裹杂着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几乎快将人给熏晕了,让徐嘉怡不自觉的蹙了蹙眉。   楚长风眼神迷离,以一种奇怪的姿势靠在齐飞的身上。微眯着眼睛盯着徐嘉怡上下审视,眼神飘忽不定的,然后忽然向她伸过来了一双手,“一一,要抱抱。我们一起生个小宝宝好不好……”   徐嘉怡被他的话惊得一噎,差点儿被口水呛住了,实在是没想到这么撒娇卖萌的话会从楚长风的嘴里说出来。   “夫人……”齐飞神色僵硬,几乎都快要哭出来了。世子的酒量不差,以往从来都没有见过他喝醉的模样,谁知道这回竟是醉得这般厉害,嘴里都开始胡言乱语了。他实在是难以想象这样的话是从楚长风的嘴里说出来的。   看着这样子的楚长风,徐嘉怡忍不住哑然失笑。也不知道等明儿个酒醒了以后,想起这会儿说的这些话,会不会悔得肠子都青了。   徐嘉怡叹了一口气往旁边站了站,侧身让开,“你先将他扶进去吧。”   齐飞点了点头,目不斜视的将楚长风扶进了屋子里躺下之后,就退了出来。冲站在门边的徐嘉怡客气道,“夫人,世子就麻烦您了。”   “嗯。”徐嘉怡略颔首,齐飞见没自己什么事了就直接告辞离开了。   徐嘉怡回眸看了一眼烂醉如泥躺在床上的楚长风,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缓缓迈步走了过去,想要过去看看他的情况。   不会喝酒就别喝,醉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楚长风看着徐嘉怡了,踉跄着从床上爬了起来,伸手将徐嘉怡揽在了怀里,抱了个满怀。   扑鼻而来的酒味让徐嘉怡只觉着难闻,甚至想要有呕吐的冲动。   这会儿伸手抵在她和楚长风之间,将人推开了些偏头深呼了一口气,“你这是喝了多少啊,醉成这样了都。”   楚长风就跟个没骨头的软骨动物似的,往徐嘉怡的身上压了过来。   力量悬殊过大,徐嘉怡几乎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才将堪堪将人扶住,本想将人扶到床上去躺好,可实在是有心无力,反而是险些让自己摔了。徐嘉怡也没有再强撑,连忙出声叫人进来帮忙,“翠云、元香!”   门外的翠云和元香闻言赶紧跑了进来,见着这一幕忙上前来帮忙。   “嗝!”楚长风打了一个酒嗝,徐嘉怡登时皱眉掩鼻想要偏开,然而已经晚了。   强忍住想要干呕的冲动,和翠云、元香两个一起将人再次送到了床上,徐嘉怡正准备抽身离开,手腕却被楚长风给拽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被楚长风压在了身下,楚长风身上的重量几乎全落在了徐嘉怡身上,几乎让她喘不过气来。   两人的鼻尖贴着鼻尖,大眼瞪着小眼。   他们两人挨得的确是太近了,可徐嘉怡心里却是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无他,楚长风身上的酒味实在是太难闻了。   楚长风却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伸手摸着徐嘉怡的脸颊,将嘴凑了上来,“一一,亲一口。”   徐嘉怡伸手抵在两人的胸之间,想要将人推开,可用尽了力气也没将人弄开。   在楚长风的嘴凑上来的时候略一偏头,楚长风的头就埋在了徐嘉怡的颈窝里,然后人就没了动静。   徐嘉怡斜着眼睛看了一眼,他安安静静的眼眸紧闭,睫羽微颤,应当是已经睡着了。 第一百二十九章 诊出喜脉   旁边站着的翠云和元香两人被楚长风突然的动作弄得手无足措,尤其是自家夫人被楚长风压着的时候,她们两人都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退出去,还是将楚长风给拉开。   徐嘉怡憋得满脸通红,看了一眼一旁愣怔着的两个丫鬟,“还愣着做什么,快将人拉开,我都快喘不上气了。”   “哦哦哦……”两个丫鬟应了一声,忙上前手忙脚乱的将人挪开了。   重获自由的时候,徐嘉怡已经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一旁的床沿上喘气。   抬手用绢帕擦了擦额头上溢出来的薄汗,徐嘉怡小声嘀咕了一句,“醉酒的人果然是不可理喻。”   徐嘉怡忽然想起,上回她在军营里喝醉的时候也是楚长风在旁边照顾她的,她当时应该没有像他这样撒酒疯吧?   徐嘉怡自觉自己的酒品应当是极好的才是。   歇了一会儿喘匀了气之后,徐嘉怡弯腰替楚长风将鞋袜脱了,挪着他的双条腿往床上搬,拿起一旁的锦被替他盖上。   盖上了之后,徐嘉怡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觉着不妥,摆手让翠云和元香两个先下去,打盆热水进来。   待到两个丫鬟送了热水进来再出去之后,徐嘉怡又将被子掀开,费劲儿的替楚长风将沾满酒味的衣裳褪下,用热帕子替他擦拭了一下身子,这才再次拽过被子替他盖上,抬手将窗户打开通风,空气之中的酒味倒是消散了些。   耳边的呼吸声渐渐变得均匀、绵长起来,徐嘉怡终于松了一口气,折腾了大半天,总算是睡着了。   徐嘉怡倚在床沿边上歇气,没多久就听见房门响了。   徐嘉怡开门一看,原来是花嬷嬷已经端了醒酒汤进来了。徐嘉怡回头看了一眼睡得正沉的楚长风,“表叔已经睡了,这醒酒汤应当是用不上了。”   花嬷嬷闻言点了点头,又将醒酒汤撤了下去,临走之前又说了一声,“夫人这会儿可要沐浴?”   徐嘉怡低头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隐约传来的酒味,就觉得头又疼了几分,点了点头让翠云她们去替自己准备热水。   楚长风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清晨,楚长风才悠悠转醒。   睁眼看到自己在自个儿的房里还愣神了一会儿,太阳穴突突的疼得厉害,宿醉的感觉不好受。   楚长风抬手揉着太阳穴缓解着疼痛,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从床上弹了起来,面露惶恐的房间里寻找徐嘉怡的身影。   他的酒量一向都不差,也从来没有出现过喝醉的情况,昨儿个也是因为在苏家的时候遇上了几个熟识,那些人一番恭贺他娶了一个貌美如花的夫人,又暗示的问了问什么时候安平侯府似今日苏府这般摆百日宴,想起徐嘉怡,他心里高兴才喝多了。   徐嘉怡推门而入的时候楚长风正找她呢,见了她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掩唇轻咳了一声,“什么时辰了?”   “巳时了,我还以为你没醒,正打算来叫你呢。”徐嘉怡一边回着一遍进屋,“前院传话过来说有人来寻你,听说是从军营里来的,似乎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要禀报。”   楚长风闻言拿过一旁的衣裳穿好就要往外走,又被徐嘉怡给唤住了,伸手指了指翠云送进来的醒酒汤,示意他喝了。   楚长风端过碗一口气喝完了之后,这才去了前院。   快到晌午的时候,楚长风派人来同徐嘉怡说了一声,午膳就不回枫园陪她一起用了。徐嘉怡点了点头,猜想应该是同早上来府里寻他那个人有关。   午膳摆好,徐嘉怡甫一走近桌边就觉得有些不舒服的蹙了蹙眉。   闻到桌子上摆放的鱼汤和红烧肉气味的时候更是反胃想吐,一阵恶心袭上喉咙处,徐嘉怡面色变了变,猛的就撑着桌子干呕起来,好半晌之后才将胸口那种不适压了下去。   元香见状忙过来替她轻拍着后背顺气,翠云则是倒了一杯温水过来递给徐嘉怡,面露担忧道,“夫人莫不是又病了?”   “难道是这饭菜不新鲜?没有啊,奴婢闻着这鱼汤挺鲜美的,闻着也挺香的。难道是早膳吃坏肚子了?”   元香凑过去检查了一番,说完了之后自个儿却是暗自嘀咕道,“早膳也没吃什么奇怪的东西啊……”   “我没事,只是闻着这鱼汤的味有些不舒服,觉得恶心。”徐嘉怡摆了摆手,有些不适的抚了抚胸口,又替自己倒了杯温水喝下。   香巧眼眸闪了闪,忙问向一旁的翠云和元香,“夫人上个月月事是什么时候来的?”   翠云板着指头想了想,悠悠说道,“上个月夫人小日子没来,最后一次月事的时候……好似是从去年去军营里的时候。”   这么一想,香巧心里也大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只是这也仅是她的猜想,究竟如何还是要看过大夫才知道。   香巧当下吩咐丫鬟将桌子上的饭菜都撤了下去,又嘱咐厨房重新做点清淡的饮食过来,这才偏头道,“去请大夫来看一看。”   翠云应了一声,当下就打发了底下的丫鬟去请大夫去了。待厨房送了新的肉糜粥上来,徐嘉怡看了一眼依旧没什么食欲,摆手想让丫鬟端下去却被香巧制止了,端过肉糜粥摆在徐嘉怡的面前,“夫人好歹吃一些,不吃饭怎么能行。”   徐嘉怡依言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香巧也不好再逼着她再用。   饭后,元香适时的给徐嘉怡捧了一盏她素日里最喜欢的云雾茶上来搁在她的手边,徐嘉怡捧起茶盏轻抿了一口,有些愣神,心下却想着这么久了,怎么大夫还没来。   说曹操曹操到,徐嘉怡的茶盏还没搁下呢,就听得门外有小丫鬟的声音传了进来,“沈大夫来了!”   楚长风刚一进院门就听得身后丫鬟通禀的声音,不由得有些奇怪的偏头去看,就见着丫鬟领着沈大夫急匆匆的往里走,见了他忙俯身行礼,“世子。”   “谁病了?”楚长风问完这句话之后又觉着有些多余,改了口问道,“夫人怎么了?”   “夫人身子有些不舒服,请沈大夫过来看看。”   说了等于没说。   楚长风给了小丫鬟一个冷眼,直接进了屋内。见徐嘉怡好端端的坐着呢,心下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捏了捏她的手,“哪里不舒服?”   “没什么,就是有些没胃口,是香巧胡乱紧张。”徐嘉怡冲她笑了笑,“你不是说不回来用午膳了吗,这会儿怎么回来了?午膳可吃过了?”   “吃过了。事情忙完了就回来看看你。”楚长风一边说着,一边示意守在门口的沈大夫进来替徐嘉怡诊脉。   楚长风没觉着是香巧小题大做,不管有没有事,让大夫看看才放心。   花嬷嬷和香巧两个心下有些猜想的,俱是守在一旁紧紧的盯着正在诊脉的沈大夫,心里紧张地不行。   沈大夫细细诊脉了一会儿之后,颇有些诧异的看了一眼徐嘉怡,低声道,“夫人,可否让我再探探另一只手。”   徐嘉怡闻言又换了一只手递过去,心下却是有些忐忑了。沈大夫这个神情似乎是有些奇怪,难不成她是真有了?或者是她的身子真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楚长风却并不这么想,见沈大夫诊了左手又要诊右手,还真以为徐嘉怡得了什么疑难杂症需要确诊才二次诊脉,否则以沈大夫的医术,何至于要诊两次脉,当下也是真的有些紧张了。   正思索着自己是不是身体又出了什么问题的徐嘉怡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着沈大夫已经站了起来,朝徐嘉怡和楚长风恭敬的行了一礼,面上带笑恭喜道,“恭喜世子,恭喜夫人,您这是有喜了。”   “真的?!”花嬷嬷又惊又喜,五十多岁的人了此刻却像似一个手足无措的孩子似的,“沈大夫您是说,我家夫人有喜了?”   “是,虽然时日尚短,但可以探得出来是喜脉。”沈大夫点了点头。   “太好了!”楚长风高兴的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当即就把徐嘉怡抱了起来在屋子里转圈圈,吓得周围的几个丫鬟脸色都变了,“世子,夫人身上有孕,不能这样大动作的。”   “哦。”楚长风将徐嘉怡放了下来,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被训了也没有生气,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角,不顾屋子里的众人凑上去在徐嘉怡的嘴上亲了亲。   楚长风眼角眉梢都荡漾着喜色,看向徐嘉怡的眼睛里冒着光,话却是朝一旁沈大夫说的,“我家夫人孕期的身子调理还要劳烦沈大夫了。”   “这是当然。”沈大夫点了点头,“我每隔五日就来给夫人请一次平安脉。若是平日里夫人有什么身体不舒服的,千万不要不放在心上,定要及时叫我来诊脉看看。”   香巧感激的朝他看了一眼,又问了一些徐嘉怡孕期需要注意的注意事项,沈大夫也都一一细说了。   楚长风记得格外认真,遇到有疑惑的地方还会追问一二。 第一百三十章 想要指婚   反倒是一旁的主人公徐嘉怡呆愣的坐在椅子上,伸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好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   耳边楚长风和丫鬟婆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声也没让她回过神来,而沈大夫说的注意事项,她更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沈大夫交代完了以后,又写了一个安胎的方子留下,收拾东西就准备走了。   花嬷嬷见状忙上前塞了一个红封在他怀里,跟着他一同出了房门。   回头看了一眼正欢天喜地围在一块的众人,见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边,花嬷嬷拉着沈大夫到一旁,刻意压低了声音出声问道,“沈大夫,你之前说我家夫人有体寒的情况,不知道对胎儿会不会有影响?”   “影响自然是有些的,不过世子夫人的身子一直都养的不错,以后多用些滋补的,避免生冷辛辣的食物,再辅以药物,应当是不碍事的。不过现在也说不准,还是得到时候看胎儿的具体情况才行。”   “多谢沈大夫了。”花嬷嬷感激的冲沈大夫道了谢,又亲自送了沈大夫到垂花门之后,这才折返了回来。   屋里的几个丫鬟见了楚长风搂着徐嘉怡不撒手,夫妻两个说着悄悄话呢,十分有眼色的退到了屋外守着,并没有杵在那里膈应人。   从她们的视线看过去,楚长风正附耳在徐嘉怡的耳边说了什么,就见着徐嘉怡的脸色乍然升腾起了红晕,抬眸嗔怪的瞪了一眼楚长风。   楚长风面上也满是笑意,抬手捋了捋她垂在鬓角的碎发,低头凑过去在她的嘴唇上轻啄了一下。   徐嘉怡脸颊更烫了些,“没个正经,翠云她们还在外头看着呢。”   “看着又如何,看着我还不能亲你了?你是我媳妇儿,我想亲便能亲。”   一边说着,楚长风又凑上去亲了一口,顺带着手也没闲着,在她的胳肢窝旁边滑动,惹得怀里的小姑娘笑得花枝乱颤,不停的扭动着身子。   怕碰着她的肚子,楚长风不敢再有动作,忙收了手将人抱在怀里,避免掉下去了。   徐嘉怡紧握的两个拳头捶在他的胸前,却一点儿都不觉着疼,反倒是心满意足。   等人打够了,楚长风垂下眼替她揉着手,“消停了?手疼不疼?”   “不疼。你今日无事要做了吗?”   “还有一些事要忙,我再陪你会儿再去处理。”   “不用陪着我了,我这边有这么多丫鬟守着呢,不会有事的,你去忙你的去吧。早些忙完了好早些回来用晚膳。”   楚长风有些不乐意,最后也被徐嘉怡给推出去了,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徐嘉怡,出了枫园忙事情去了。   他的确是还有很多事情要忙,本来也就只打算回枫园瞧她一眼就走的,谁知道竟得了个她有喜了的消息,想到这里,楚长风面上的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走起路来也是虎虎生风。   送走了沈大夫以后,花嬷嬷回来时楚长风已经不在了。刚踏进房门就看着翠云正扶着徐嘉怡起身,花嬷嬷忙走过了去,“夫人怎么起来了?您如今有了身孕,该是多歇歇才是。”   “没事,嬷嬷不用大惊小怪。”徐嘉怡摆了摆手在换到了窗边的软塌之上躺着,翠云塞了两个软枕在她的身后,让她能够靠得舒服些。   楚老太太听说徐嘉怡怀孕了之后,高兴得去佛堂拜了好几次,嘴里更是直念叨着「阿弥托福,我们安平侯府总算是血脉了」。   拜了佛堂之后,楚老太太更是让姚嬷嬷开了私库,从里面挑挑拣拣了好些东西出来,全都一股脑儿送到了枫园里来。   不仅东西送过来了,人也是直奔枫园来了。   “坐着坐着,别乱动。”楚老太太见徐嘉怡要起身向自己行礼,忙出声道,“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这些虚礼咱们安平侯府可不兴。你如今月份还小呢,更是要格外注意些,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尽管交代厨房去做。若是厨房没有的,就跟管家说一声,让管家去外头寻。”   “我送了些人参燕窝还有些其他补品过来,你让花嬷嬷她们煲汤给你喝。你多喝些,肚子里的孩子也能养的好些。身子养好了,到时候生产的时候才不会遭罪。”   花嬷嬷见徐嘉怡面色尴尬对于楚老太太的热情颇为不适应,适时的替她解围道,“老太太,夫人现在有孕在身,吃食上的要注意些,老太太您送过来的东西自然都是好的,只是我们也不懂,不知道能不能混合在一块吃。不如下回沈大夫来请平安脉时让他先瞧瞧提个意见。”   “对对对,花嬷嬷,你将这些东西都先收着,回头问过了大夫之后看能不能吃,若是能吃,每日都给一一熬上一些吃着。”   楚老太太丝毫没有不悦,握着徐嘉怡笑道如沐春风,“往后晨昏定省也都免了,你就在枫园里好好休息,别累着了。”   “这不好吧……”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说行就行。”   徐嘉怡扯了扯嘴角,“那多谢母亲体谅了。”   楚老太太欢喜得不行,拉着徐嘉怡说了好一番之后,见徐嘉怡有些倦意了才起身离开。见着被香巧送出门的楚老太太,徐嘉怡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楚老太太热情过了火,让她颇为不适应。   徐嘉怡有喜这个消息并没有特意瞒着,所以没多久,整个枫园里的丫鬟婆子也都知道了。   见到楚老太太都这么重视徐嘉怡的肚子,对她百般讨好,照顾起徐嘉怡的生活起居也就越发的妥善周到了,就差没将徐嘉怡当祖宗一样供着了。   翠云见着徐嘉怡又将针线篮拿了过去,不由得蹙了蹙眉,“夫人怎么又动针线了,今儿天色阴沉,光线不好,仔细着眼睛才是。不然今日还是不要做了。”   “我在这窗户边亮堂着呢,不碍事。这衣裳也快做好了,就差些收尾的活了,要不了多久就能做完了。”   徐嘉怡正低头替楚长风做中衣呢,就听丫鬟禀报说齐飞来了,当即加快了手中的活计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齐飞进屋以后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元香就收回了视线,垂下眼眸朝徐嘉怡拱了拱手抱拳行礼,“恭喜夫人有喜了。”   末了,又添了一句,“世子说您找我?”   徐嘉怡将最后的线头一点点收针藏好,然后拿了剪子过来绞了多余的线头,理了理将衣裳拿起来看了一眼,十分满意的交给身后的翠云将其收起来。   “也没旁的事,只是想要向你打听一些事。”徐嘉怡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元香,“元香,我有些想吃灌汤饺子了,你去替我跟厨房说一声,晚膳就做这个。”   元香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徐嘉怡又看了一眼翠云和香巧她们几个,就见着他们十分识趣儿的退了出去守在门边,徐嘉怡这才看向齐飞继续问道,“我听说,去年除夕前,你托翠云送了一匣子绢花给元香?元香说是你送错了,得了机会要还给你呢,你可收到了?”   徐嘉怡故意调侃着出声,却没想到齐飞的脸瞬间就爆红起来,支支吾吾、欲言又止了好半晌,结果啥也没说出来。   “怎么了?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我记得你跟在表叔身边的时候也是个坦率直诚的性子,不是这样子的扭扭捏捏的啊。”   见着齐飞始终将话说不出口,徐嘉怡故意激将道,“罢了,你不说也就算了。你在军营里认识的人多,我今儿个叫你来是想问一问你,可有适龄的男子又还没有婚配的,家世上无需多好,只需要品性好又懂得疼人就行了。”   “夫人的意思是……”见徐嘉怡不再追问了齐飞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然后就听得徐嘉怡接下来的问话,身子僵了僵,试探着出声问道。   徐嘉怡伸手摸过一旁的茶盏过来轻抿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出声说道,“元香和翠云打小儿跟着我一块长大,如今她们也到了适婚的年纪,我便想着替她们寻个好夫婿。”   “只不过我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的也没几个认识的,你跟在表叔身边见多识广,想来识得的人应该挺多的。   对了,我上回瞧着表叔身边有个姓元的护卫不错,不知他可定亲了?若是没有定亲,倒是可以撮合一下他和元香……”   “不行!”   “为何不行?”   “元护卫他……我……”齐飞支支吾吾的出声。   徐嘉怡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说话,只觉得再这样说下去不知得说到什么时候,干脆也不同他再兜圈子了,直言不讳的出声问道,“你喜欢元香?”   齐飞想着姑娘家的清誉,下意识的想要否认,可又一想到自己否认以后夫人就要将元香指给其他人,一时之间更是踟蹰着拿不定主意。见着徐嘉怡微蹙着眉凝视着自己,当即咬了咬牙,点了点头。   “你真喜欢元香?我瞧着你同翠云相处的时间还长些,与元香倒是没见过几次面。”   真从齐飞的嘴里听到他喜欢元香这句话,徐嘉怡还是颇有些讶异的。 第一百三十一章 什么怪癖好   “是,我……我喜欢……元香姑娘……但是元香姑娘她好像不喜欢我。”齐飞咬牙将自个儿内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我想请夫人帮属下问一问元香姑娘,她若是也对我有意,我就去请了媒人来夫人跟前求娶。属下知道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夫人身边的元香姑娘。但这些话若属下不说出来,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齐飞犹豫了一会儿,又补了一句,“若是她对我无意,那属下日后一定会注意自己的行为,将自己的心思掩藏好,绝不会污了元香姑娘的清誉。”   “此话当真?”徐嘉怡挑了挑眉,见齐飞点头才勾唇一笑,“你这说了一大堆,可没说你为什么会喜欢元香呢!”   “我……”齐飞支支吾吾的出声,“前两年跟着世子去燕京城的时候,我就见过元香姑娘了……”   齐飞很不好意思的说出了自己对元香的心思,原来早在两年前,他就对元香颇为好感,觉得这个小姑娘真是贤淑,只不过当时没往感情这方面想。   没想到后面徐嘉怡嫁到了常州来,再次见到元香时,他欢喜到不行,暗地里总是偷偷看她,却极少让她知道。   因为不好意思,甚至还让翠云帮他托带礼物给她。   徐嘉怡见他一脸认真没有丝毫玩笑的意思,沉吟着点了点头,“行了,你先回去吧。元香那边我会替你问一问她的意思的。”   “多谢夫人。”   元香回来看着翠云守在门口,不由得蹙了蹙眉,“翠云你怎么守在门口不去守在夫人身边,夫人现在身边可离不得人。”   “齐副尉还在里头呢。”翠云做了一个「嘘」的手势,伸手往屋子里指了指。   齐飞还没走?   元香下意识的抬眸往里看,就看着齐飞从里头出来了,见着元香的身影耳朵都红了,冲两人颔首之后,目光在元香身上转了一圈,尴尬的走远了。   “夫人,您叫齐副尉过来,可是有什么喜事?我瞧着齐副尉走的时候,脸红得跟个小姑娘一样呢。”   翠云虽是守在门口听不清楚屋里的两人究竟说了些什么,可隐约还是能够听见一二的,这会儿进了屋又有元香在旁边,自然是故意出声这么问的。   “是啊,他今儿个是来跟我求亲的。”   说完这句话之后,徐嘉怡就仔细审视着元香的神色,见她的脸颊刹那间绯红一片,眼神飘忽不定的不敢直视自己,不由得「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元香,你怎么不问一问他要求亲的那姑娘是谁?”   “是……谁?”   “你啊!”徐嘉怡轻笑一声回道,“你可愿意嫁给他?”   元香一脸错愕又惊讶的抬眸看着徐嘉怡,好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   确定徐嘉怡并不是同自己开玩笑,不由得垂了垂眼眸,嗫嚅着出声,“奴婢配不上齐副尉。”   “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那都是虚的。他有心求娶,你若也对他有意,只管答应就是了。日子是你们两个过的,与旁人有什么关系。”   “元香你要嫁人啦?真是恭喜你了。没想到你年龄比我小,却是比我还先成婚的。”   还不等元香回答,翠云就先凑近了元香的跟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得眉眼弯弯,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揶揄着出声道。   元香面皮薄,此刻被翠云打趣了好几句,羞得满脸通红,却是跺了跺脚,娇嗔回道,“你就在那可劲儿打趣儿我吧,仔细夫人下个就将你嫁出去。”   “没错,翠云你也别眼热,待忙完了元香的婚事之后,我一定替你寻一个如意郎君,不比齐飞差的。”徐嘉怡闻言连连点头,一副认真的模样,接了元香的话继续说道。   听了徐嘉怡这话,翠云可不敢再打笑元香了,忙上前去伺候徐嘉怡,“夫人若是将奴婢和元香都嫁出去了,那谁来伺候夫人?奴婢可不嫁,要一辈子留在夫人身边伺候的。夫人便是撵奴婢走,奴婢也是要赖着不走的。”   “你这丫头。”徐嘉怡哭笑不得的点了点头她的眉心,偏头看向一旁的元香,“你可愿意嫁给他?”   “夫人做主就是了。”元香的声音细弱蚊蝇。   徐嘉怡听着就轻笑出声,听元香这意思,也是愿意的。那便也好,想了想说道,“今日就放你半天假,你去找齐飞,两人将话挑明了说,有了结果之后再来同我说一声就是了。”   徐嘉怡放了元香半天假,可傍晚的时候,元香却是红着一张脸,娇羞不已的回徐嘉怡身边伺候了。   徐嘉怡和翠云见状可没少打趣她,更是羞得元香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屋里的香巧和花嬷嬷先前不在,这会儿听了两人的话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翠云解释了一番,两人俱是眉开眼笑的向元香道喜。   元香很是不好意思,嗫嚅着朝徐嘉怡说道,“奴婢与齐副尉商议过了,夫人如今怀孕了身边离不得人,等夫人诞下小少爷之后再上门向夫人提亲。”   “你们两商议了就行。”   徐嘉怡本想表示可以先定亲,等她生产之后再成婚也是可以的。   但是既然两人已经商议过了,她也不好过多干涉,私心里,徐嘉怡还是想多留元香两年的。二来也是想让这两人在这段时间里可以培养一下感情。   晚膳前,楚长风派了人过来传口信,说他要出府一趟,晚上可能回来的要晚些,让徐嘉怡不用等他了。   徐嘉怡知道,今日得了她有喜的消息,楚长风恨不得黏在自己身边不走的,若不是有什么要紧事要处理,定然不会晚归的,所以半分不悦都没有。   晚膳厨房上的果然是徐嘉怡下午时吩咐过的灌汤水饺。   灌汤水饺的皮薄薄的,煮熟了之后甚至有些透亮,能隐约看见里面鲜美的汁水和肉 团。   还没吃,徐嘉怡已经能够想象得到这饺子入嘴之后的美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赶紧拿了筷子夹了一个出来。   徐嘉怡轻咬了一口,里面的汤汁溢了出来,烫得她「呼噜呼噜」的用舌头将饺子在嘴里打转儿,却舍不得吐了出来,呼噜了几下就一口将饺子咽了下去,只觉得舌头有些发疼,明显是烫着了。   一旁的翠云瞧着徐嘉怡的动作心里骇了一跳,本拿了骨碟过去想让徐嘉怡先吐出来,谁知徐嘉怡却是直接咽下去了,愣了一下才去端了杯温开水过来,“夫人。”   徐嘉怡接过喝了一口含在嘴里,让舌尖在温水里浸泡了会儿,才将嘴里的水又吐回了元香捧过来的盂盆里,这才觉得好受了些。   再看碗里的水饺,莫名的有些心有余悸。不过见着那些白白胖胖的小水饺,又忍不住动了筷子。   徐嘉怡这几日都没什么胃口,每日用的饭菜也少。今儿个喝了沈大夫开的安胎药之后晚膳愿意吃东西,几个丫鬟都是高兴的,也就没注意着徐嘉怡不知不觉已经将一大碗灌汤水饺都下肚了。   吃到最后,徐嘉怡是摸着肚子有些撑的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   花嬷嬷眉头微蹙,晚膳吃这么多容易积食,更何况这灌汤水饺是用面粉做的不容易消化,夫人吃得有些多了,撑得难受等会儿可不好睡着。   暗自里却是打定了注意,下回可不能让夫人多吃了。   正欲提醒徐嘉怡一声,却见她已经扶着翠云站了起来,一边往院外走一边低声道,“咱们去院外走一走,消消食去。”   徐嘉怡去外间散步回院子时,已经是月上西梢了。从丫鬟口中得知楚长风已经回来了,徐嘉怡不由得挑了挑眉,不是说会晚归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进屋的时候,楚长风正伏在案桌上写什么东西。由于他是背对着大门口的,徐嘉怡迈步进来的时候,他头也没抬,仿若不知道她回来了一样。   徐嘉怡见状回眸朝身后跟着的两个丫鬟摆了摆手,示意她们就守在外头不用跟进来了,自个儿则是轻手轻脚的从门口踱步到了楚长风的身后,抬手正欲从他的身后蒙住他的眼睛吓一吓他,谁知道刚一走拢抬手,人就已经在空中打了个转儿。   等到她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到了楚长风的大腿上。   看着徐嘉怡愣神的模样,楚长风忍不住勾了勾唇角,伸手在她的鼻尖儿上点了点,“就你还想从背后偷袭我?”   瞧着徐嘉怡一脸懵然的表情,楚长风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徐嘉怡护着头发,抬眸瞪了一眼楚长风,“头发都被你揉乱了。”   闻言,楚长风抬手又在徐嘉怡的脑袋上揉了几下,才收回了手。   徐嘉怡已经放弃了挣扎,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怪癖好。”   不管高兴还是不高兴,他总是喜欢揉自己的头发,就跟揉那猫儿狗儿的脑袋似的,让她觉着十分没有颜面。   翠云和元香两人在一旁候着,瞧着这一幕皆是嘴角上扬,低头忍笑。   楚世子最近可是越发的喜欢逗弄自家姑娘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产房我保大   楚长风淡淡的瞥了一眼,“别以为你说的小声我就听不见了。”   徐嘉怡有些无辜的摸了摸鼻子,暗道一声恶人先告状,却是扭头去看案桌上的信纸,“你在写什么呢?”   没等楚长风回答,徐嘉怡就已经看清了楚长风所写的东西。   上面没写别的,全都是一些女子孕期徐瑶注意的事项。粗粗看过去,竟有十来页张纸,有些信纸上写的是能吃的东西和不能吃的东西,还有一些能做的运动如每日多走动走动散步有益于生产,不能做剧烈运动如奔跑、荡秋千之类的唯恐滑胎。   事无巨细,一一都写的清清楚楚。   条条框框看得徐嘉怡头都大了,嘴角的笑意也勉强了几分,“你写这些做什么?”   “我没有做父亲的经验,对这些事情不了解,总要多了解一些才行。你是我的妻子,我可舍不得你有什么差池。”   徐嘉怡看着楚长风微扬的唇角,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了喉咙边上又咽了回去,垂下了眼眸到底是什么话也没说。   “怎么了?”楚长风垂眸问道。   “表叔,我有些怕。”徐嘉怡握着楚长风的手臂,微微颤抖。   楚长风更是疑惑了,“怕什么?”   “我怕到时候会难产。”徐嘉怡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慌乱,“我听说女人生孩子的时候都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稍有不慎就会一尸两命。我怕到时候会难产,还怕到时候会血崩……表嫂当初生安安的时候,人就险些没保住。”   “我如今才怀孕呢,离生产还有好几个月,中间会发生什么我们谁也说不准。虽然我会好好护着这个孩子,可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我没有咒自己的意思,只是听说有好些人怀孕的时候,明明已经足够小心了,可最后还是小产了……”   “而且,我自小便有体寒的毛病,外祖母替我请了宫中的太医来瞧,也没能根治。太医当时偷偷跟外祖母和舅母他们说明情况的时候,我听见了。他说我这身子不易受孕,就算怀上了孕期也十分艰难……”   “我怕有什么万一,到时候产房里稳婆问保大保小的时候,你们会选择孩子……”   徐嘉怡捏着楚长风的手指已经泛白,眼泪瞬间就盈满了眼眶,啪嗒啪嗒的落下来。   从一开始的狂喜之后冷静下来,徐嘉怡也有些慌了,或者说是有些过于多愁善感、心思敏感了,往日里的情绪骤然被放得很大。   她还这么年轻,她还不想死。   想到这里,徐嘉怡忽然又觉得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来的不是时候。   明明每回都用了避子汤的,就那么一回没用,怎么就中招了呢。想到这里,徐嘉怡就觉得心闷闷的,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胡思乱想这些做什么,你不会有事的。”楚长风感受到了徐嘉怡的身子在微微颤抖,伸手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抬手温柔的用绢帕替她擦去脸颊上的眼泪,低头轻柔的吻了吻她泛着泪花的眼睛,哄道,“你别怕,若真到了那个地步,我一定会让稳婆保你的。”   徐嘉怡泪眼朦胧的抬眸望着楚长风的眼睛,有些不敢置信。   “真的,孩子没了就没了,只要你没事就好。你别怕,到时候你生产的时候我就守在你身边,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靠近你的。”   楚长风替她理了理两鬓的碎发,“我会替你做好安排的,绝对不会让你有事的。”   徐嘉怡脸上还有泪痕,听了「产房我保大」这句话,蓦然就弯唇笑了。   楚长风又添了一句,“明日我就将沈大夫请到府里来住下,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找他来看看,千万别不好意思说自个儿忍着。”   楚老太太过了前面的欢喜之后,就又开始操心起楚长风的事情来了。不过现在最要紧的还是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   让姚嬷嬷从库房里将里面的绫罗绸缎布匹的箱笼都搬了出来摆在堂屋里,一匹一匹的细挑过去,嘴里还不停的念叨着,“小孩子的肌肤最娇嫩了,布料都要选亲肤又柔软的,这块布就不错,适合用来做里衣,这块也不错……还有这块……”   看着楚老太太兴致勃勃的模样,姚嬷嬷也乐得站在旁边眯眼直笑。   楚老太太挑完了一遍之后,让丫鬟将她没选中的那些继续放到库房里去吃灰,选出来的那些则是归拢归拢,等会儿好送到枫园里去。   有些瘫软的坐在椅子上,楚老太太抬手端过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叹了一口气,皱眉道,“姚嬷嬷,长风屋子里的人未免太过单薄了些,你说我若是想往长风身边放两个丫头,嘉怡会不会不高兴?”   “奴婢不敢随意揣测主子的心思……”   这话姚嬷嬷可不敢随意回答。   若是说徐嘉怡会「不高兴」那岂不是折了楚老太太的面子,若是说徐嘉怡不会不高兴,那又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没有一个女人是喜欢喝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男人的。   荣阳堂里的物什再一次赐到枫园里来的时候,徐嘉怡正扶着翠云在院子里散步,心中却是暗自庆幸得亏安平侯府就楚长风这么一根独苗苗,没有其他什么兄弟姐妹,不然看见楚老太太这如流水一般的东西往她枫园搬,还不气得来找她算账。   见到楚老太太也一并来了,徐嘉怡忙让元香奉茶,自己则是由着翠云扶着将楚老太太迎进了屋子里坐下。   一番寒暄之后,楚老太太终于说出了她此次过来的心思,“你如今怀有身孕要好好休养,再伺候长风也多有不便。长风屋子里的人实在是太少了,这些日子我想了想,不如再给长风纳一个妾室,一来你能安心养胎,二来也好帮你照顾着长风,为我安平侯府开枝散叶,你以为如何?”   徐嘉怡面色僵了僵,没想到楚老太太今儿个过来竟是同她说这件事情的。   相较于燕京城里那些名门望族家三妻四妾的男人,楚长风后院里就她一个正妻,别的什么妾室姨娘,甚至连通房、陪床丫头都没有,算得上是洁身自好的了。   虽然知道这是正常的,自己如今怀孕了不能让楚长风的欲望得以纾解,总不能让他守着自个儿只看不吃十个月吧。   只不过为自己的夫君张罗妾室,徐嘉怡心里依旧是有些不舒服,连带着面上的笑意都淡了几分。   看着徐嘉怡的神色,楚老太太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散了,带了几分冷意,看着徐嘉怡面带埋怨道,“你可是不愿意?”   若是徐嘉怡真不愿意,为了不影响她肚子里的孩子,楚老太太也做不出什么硬气的事情来。   “儿媳不敢。”徐嘉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笑,“只是这事母亲同夫君说过了吗?”   楚老太太的面上闪过几分不自然,“你这边同意了,我自会与他说的。”   “这事夫君若愿意,儿媳也是愿意的。”   得了想要的话之后,楚老太太又叮嘱了几句让徐嘉怡千万保重身子,好好安胎,这才领着姚嬷嬷走了。   翠云见着楚老太太的身影消失在枫园门口之后,不满的嘟囔道,“奴婢原以为老太太想通了,要对夫人您好呢,谁知道夫人您才刚怀孕,老太太就急着要给世子纳妾,这不是在打您的脸吗?!”   徐嘉怡眼眸微转,扫了一眼翠云,翠云当即噤了声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张脸依旧气鼓鼓的抿着嘴唇不说话。   “表叔纳妾也是迟早的事情,如今我肚子里既有了孩子,只要他生下来,总归是安平侯府的嫡长子,便是有了新人进门也越不过去的。”   徐嘉怡悠悠的出声说道,既是在向翠云解释,又何尝不是在说给自己听。   她身为楚长风的妻子,不能拒绝老太太的这番心思,但也绝不可能自个儿主动将别的女人往自己夫君的床上送。   徐嘉怡咬着嘴唇,心情蓦的就不好了。   本来是打算去书房探望一番楚长风的,这会儿也没了这个心思。虽然明知道这事儿不关楚长风的事,可她就是忍不住迁怒于他。   看着楚老太太送过来的那些绫罗绸缎她也没心思,不悦的摆了摆手让香巧将东西收拾起来。然后吩咐了一声,自个儿回床上补觉去了。   有了孩子之后,她总是格外的嗜睡。   不过沈大夫说这都是正常情况,想睡的时候就睡就好了,只是白日里别睡太久,省的晚上就睡不着了。   自从徐嘉怡怀孕之后,楚长风就将军营里的事情尽量都搬到了安平侯府里来处理,然后再让齐飞跑腿将指令传达过去。   若是遇到实在需要当面处理的,也是匆匆去一趟军营,然后再连夜赶回安平侯府,陪在徐嘉怡身侧。   徐嘉怡心疼他整日里两头跑,仔细人累坏了,便想让他就在军营里去处理军务的好,但楚长风说什么都不愿意。   有时徐嘉怡说的多了,楚长风就嘴上应下了,可背地里却是依旧我行我素,压根儿没将徐嘉怡这个提议放在心上。   两个月的时间下来,徐嘉怡也懒得再提这事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要娶让父亲娶   傍晚的时候,楚长风就回了枫园。   翠云恭恭敬敬的上了茶之后,领着屋子里的其他丫鬟识相的都退了出去,守在门外。   徐嘉怡有些蔫蔫的,因为心里不高兴,所以即便是睡了午觉也没觉着精神头好到哪里去,见了楚长风回来便直接问了,“表叔可去过母亲那边?”   她不喜欢将事情憋在心里,这样只会憋坏了自己,而对方也不能理解到自己的意思,所以更喜欢有事情的时候就挑明儿了说。   “没有,怎么了?”楚长风下意识的出声问道。   “母亲似乎看中了哪家的姑娘,想将人接进府里来。”徐嘉怡隐晦的出声说道,却见楚长风的眉头紧皱在一块,忽然想明白了什么眉眼冷了下来,不发一语的转身就往院门外去了。徐嘉怡愣了愣,站起身来往门口走,“表叔!”   然而眼前哪还有楚长风的身影。   徐嘉怡忙让赶过来的元香跟上去看看楚长风是去哪儿了,她瞧着楚长风的脸色有些不太对劲。   元香忙点了点头,让翠云好生伺候着徐嘉怡,然后追着离开的方向跑出了枫园。   荣阳堂里,楚长风冷着一张脸,没有丝毫留情的出声说道,“一一才有身孕你就忍不住想闹些幺蛾子出来,母亲若是闲不住,儿子可以给您找些事情做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不都是为了你好吗?!”楚老太太将手中的茶盏搁在了手边的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骇得一旁立着的姚嬷嬷的心都颤了颤,抬眸不着痕迹的觑了一眼楚老太太和楚长风的脸色。   “林家的那个小女儿我是见过的,模样生的俊俏,琴棋书画无一不通,也会些拳脚功夫,同你也能有话说。   而且那姑娘是个识大体的,就算进了门也能同嘉怡相处得极好的。你到军营里去了,她们姊妹二人也能说说话,不觉无聊。”   “再说男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嘉怡进门一年多了你院子里也都没添个人,算得上是顾全她颜面的了吧?如今她怀孕了不能贴身照顾你,将那林姑娘纳进门来,也能多个人替我们安平侯府开枝散叶。”   “母亲既然知道一一这会儿子有孕在身,孕妇最主要就是要保持心情愉悦,就更应该不要让她烦心才是。”   楚长风冷冷说道,“母亲若是觉得那林家姑娘好,父亲的后院里也只有母亲一个人呢,着实是有些孤单了,也大可以娶进屋里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枫园有女主人,就不劳母亲操心了。”   甩下这句话以后,楚长风没管身后脸色气的青一杠白一杠的楚老太太,径直走了。   楚长风从荣阳堂回枫园的时候,徐嘉怡已经睡下了。   挥了挥手屏退了屋子里服侍的几个丫鬟,楚长风立在床边静静的看着睡得正沉的徐嘉怡,唇角不自觉的微微勾起,只觉得心脏被塞得满满的。这天下的女人虽多,可他只想要一个小姑娘就够了。   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她的肚子上,忍不住手上摸了摸。   实在是难以想象,这微微隆起的肚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不过轻轻摸了摸楚长风就收了手,因为怕给徐嘉怡弄醒了。   楚长风轻手轻脚的翻身上床将徐嘉怡揽入了自己的怀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翌日徐嘉怡醒过来的时候,楚长风难得的还没起。徐嘉怡也想让楚长风多睡一会儿,不过她这个姿势让她的肚子有些不舒服,只能轻轻的挪动身子想要换个姿势,没想到才刚刚一动,楚长风就已经醒了。   徐嘉怡颇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却被楚长风凑上来亲了亲脸。   外头守着的丫鬟听见了屋子里的动静鱼贯而入的进来伺候两人起床。   翠云进屋的手里还捏了好几封书信,在元香替徐嘉怡梳发髻的时候递给了她。   “夫人,这是尚书府送来的书信。”   徐嘉怡捏着书信,将上面说的一目十行的快速看了一遍,很是欣喜的弯了弯眉眼,“外祖母和舅母他们怎的知道我怀孕了?”   “是世子写信回去说的。”一旁正在摆早膳的花嬷嬷听了凑趣回话道。   自从沈大夫确诊徐嘉怡有喜了之后,楚长风连夜就修书一封差人送到了驿站,让人送到燕京城里的户部尚书府里去。   户部尚书府里的众人得了信之后,苏老太太兴高采烈的将一众晚辈都邀到了自己的万安堂里来用膳,庆贺这个好消息。   书信上更是对徐嘉怡好一番叮嘱,顺带着还收罗了好些好东西,让镖局的人届时一并送到常州去,这事儿信上也提了提。   “表叔什么时候写的信?”   知晓自个儿怀孕了之后,徐嘉怡也写了书信回去道喜。只不过她寄出去的晚,约摸着这会儿时间才到燕京城里,也就是说,她手里的这几封书信寄出之前,自个儿寄回去的信他们还没收着才是。   这些细节上的东西,楚长风向来都想得比她周到。   这般想着,徐嘉怡的目光不自觉的落在了楚长风的身上,眸带温柔。   “这是什么?”楚长风看到了搁在一旁的针线篮子里的小衣裳时,不由得有些奇怪的踱步过去,将那衣裳拿在手上打量了一番,才发现是徐嘉怡给小孩子做的衣裳。   那衣裳十分小,也只比他的手上大不了多少,颇为奇怪的出声,“这么早就开始给他做衣裳了?不过这衣裳……会不会太小了?”   他有些惊讶,毕竟这孩子满打满算也才不过四个月,离生产至少也还有五六个月呢。   花嬷嬷笑着解释道,“不早了,算起来离生产也没几个月了。若是临近临盆的时候再来做就来不及了,小孩子长得快,衣裳要备许多大小的呢。”   “我现在也没别的事情可做,花嬷嬷和香巧姐姐他们将我看得紧紧的,这也不许做,那也不能做,也只能做做针线打发时间了。”徐嘉怡将衣裳从楚长风手上拿过来放下,“晚膳已经摆好了……”   徐嘉怡没什么胃口,早膳只喝了点白粥就放下筷子了。   肚子里的孩子虽然不是闹腾的主儿,不似那些夫人们有孕时害喜吃什么吐什么的情况,徐嘉怡是压根儿没有想吃东西的欲望。   什么东西都不想吃。   不过什么都不吃也不行,就算她不想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呢。   所以徐嘉怡也就只能用一些白粥填填肚子,少量多餐,倒也不觉着饿。   夫妻二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得门外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徐嘉怡抬眸看过去就见着齐飞一脸急色的进来禀道,“世子,出事了。”   “什么事?”   “是……”齐飞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丫鬟,又将话咽了回去。   徐嘉怡闻言偏头看了一眼楚长风,许是因为如今怀有身孕情绪敏感的原因,徐嘉怡只觉得一定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了。   见齐飞欲言又止,徐嘉怡本想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屏退,却见楚长风站了起身朝她安抚的笑了笑,“你别担心,许是军营里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和齐飞去书房里说话,你若是困了就好好休息,若是不困,就在院子里多走动走动。”   徐嘉怡略略点了点头应了。   忽然想起昨儿个本来是打算等楚长风回来和他说纳妾的事情的,结果等着等着自己倒先是睡着了,今儿早上也没想起来这事,便问了一旁元香昨儿个傍晚楚长风去哪儿了。   元香禀告道,“世子去了一趟荣阳堂。”   然后将楚长风在荣阳堂里说的话跟徐嘉怡学了一遍,徐嘉怡瞪大了眼眸有些不可思议的出声问道,“表叔他真这么说的?”   她昨儿个就是想要表示一下自己在纳妾这事儿上有些不高兴,没让楚长风直接去跟楚老太太吵架袒护自己啊。这样一来,楚老太太日后还不得越发折腾自己了。   不过看在肚子里孩子的份上,这几个月她应该是暂时不用担心。   “是,奴婢当时就在门外,听得真真的。”   听完了全程的翠云比徐嘉怡还高兴,嘴角都快咧到后脑勺了,“世子对夫人可真好,老太太这回肯定不敢再提纳妾的事儿了。”   军营里应当是真出了什么事情,徐嘉怡一整日都没见着楚长风的人影,约摸着还在书房处理军务呢。   看当时齐飞来通禀的脸色,这件事情应当影响还不小。   夜里,徐嘉怡已经睡醒一觉了,见外面天色乌黑一片,就知道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楚长风还没回来。   徐嘉怡掀了床帘看了一眼躺在软塌上打盹儿的翠云,听见声响之后她忙睁开眼睛半梦半醒的过来伺候了,“夫人可是口渴了要喝水?”   “什么时辰了?”徐嘉怡喝了大半杯的温水,蹙眉问道。   翠云接过茶盏,小声回道,“已经快子时了。先前世子那边派人过来传了话,世子今儿晚上有事要忙,就不回枫园里来了。奴婢见那时夫人正睡着就没禀报。”   徐嘉怡点了点头,放下了床帘复而又平躺回了床上,不多时就已经又睡过去了。   一夜无梦,睡得极其舒坦。   翌日晨起在外间散步的时候,听翠云他们说起楚长风昨儿个凌晨时分才熄了书房的灯,今儿一大早就又领着齐飞出门办事去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战乱始起   昨儿夜里虽是下了一场春雨,地上还有些湿滑,可这会儿却是晴起来了。   如今外面阳光正好,微风不燥,树叶在微风的轻拂下轻轻摇晃,落下一地斑驳的阴影。   “夫人,世子将沈大夫请到府上住下了,说是在您怀孕到生产前沈大夫都住在咱们府上,若是您有什么事,就去前院请沈大夫过来替您瞧瞧。”   徐嘉怡还以为他昨儿晚上只是随口提的,没想到还真将沈大夫请到府上来了,不由得抿唇轻笑出声。   一个女人最幸福的事情,大抵就是有一个能将自己所有的话都放在心上的夫君吧。   徐嘉怡望着窗外出了一会儿子神,猜想齐飞找楚长风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若是军营里的事,楚长风应该赶回军营里的,怎的还在常州。   正想着呢,就见姚嬷嬷拎了一个食盒来枫园了,徐嘉怡当即朝她颔首打了招呼,“姚嬷嬷怎么来了?”   而且见着姚嬷嬷的态度也是极好的,应当不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是老太太特意吩咐厨房给您熬的野鸡菌子汤,夫人您尝尝看喜不喜欢。”   姚嬷嬷说着将食盒递给了一旁的翠云,问了几句徐嘉怡的身体情况之后,就告退要离开了,“老太太那边离不得人,奴婢就先回荣阳堂去了。”   “夫人,这汤您是现在喝,还是留着等会儿子午膳的时候一起用?”   徐嘉怡想了想道,“这会儿喝吧,等午膳的时候汤都凉了。”   翠云应了一声「是」之后,拿了汤碗出来从装着菌子汤的瓦罐里舀了一小碗出来晾着,待稍微放凉了些就捧到徐嘉怡跟前去了。   这菌子汤倒是不错,闻着挺鲜美的,也没有觉得反胃想吐,反倒是勾起了她的食欲来。   徐嘉怡喝了几口汤,也觉着味道不差,不过也只喝了小半碗,再多就喝不下了。   尽管如此,花嬷嬷依旧十分高兴。   以往夫人闻着那些鱼汤啊猪蹄汤啊之类都觉得腻得慌,今儿个能喝下小半碗就不错了,内心里却是想着之后再让厨房多熬些这汤送过来。   徐嘉怡看了一眼还有大半罐的菌汤,心思一动偏头问道,“表叔可回来了?”   “这个不清楚……”   “将食盒拿上,我们去流云苑看看表叔。”徐嘉怡说着就往屋外去,元香忙跟了上去,搀着徐嘉怡往前走,眼睛一直盯着自己的脚下,半分也不敢懈怠。   如今徐嘉怡是双身子,一定要注意些安全的。昨儿个下了雨路上还有些湿滑,可不能将夫人摔着了。   翠云闻言转身去内室拿了一件披风出来,又提了食盒赶紧追了上去。将披风递给元香,元香忙仔细的替徐嘉怡将披风系好。   到了流云苑院门处的时候,外面守着的侍卫远远的见了徐嘉怡的身影,其中一个先进院子里去通禀了,留了一人在徐嘉怡走近的时候躬身行礼。   流云苑内。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出现在书房内,正恭敬的禀报着什么,楚长风听罢之后沉吟了一会儿,这才将人唤道身边低语了几句,男子低头应了一声「是」,眨眼时间就已经离开了房间。   楚长风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有些疲倦的瘫倒在椅子上,听说徐嘉怡过来了,当即整了整精神,大步从书房里出来到门口去接徐嘉怡去了。   徐嘉怡现下也不过才四个月的身孕,肚子并没有怎么显怀,若是不仔细看也只当她稍稍圆润了些,丝毫和怀孕想不到一块去的。   看到徐嘉怡的身影立在院门外,楚长风脸上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赶紧从快走几步过来扶着徐嘉怡往里走,见身后只一个元香和翠云跟着,嘴上也没停,“怎么这会儿过来了,你还有身孕呢,也不多让两个人跟着。”   楚长风的动作极其小心翼翼,活像徐嘉怡不是四个月的身孕,而是马上要临盆似的。   原本扶着徐嘉怡的元香见了楚长风过来,也就松开了手往后退了一步,福身行礼以后就守在了书房门口,并没有跟进去。   不过看着楚长风的举动,翠云和元香两人却是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世子对夫人可真好!   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足可见他对夫人的看重和情意了。   待到将徐嘉怡扶到屋内坐下之后,徐嘉怡才转眸看向楚长风道,“母亲让厨房熬了野鸡菌子汤过来,我尝了尝味道还不错,剩下的就借花献佛,都给你送过来了。你这些日子辛苦了,该多吃些补补身子才是。”   楚长风在她的腰间摸了摸,满意的弯唇笑了。   自从徐嘉怡怀孕之后,每日吃了睡睡了吃,闲暇时候在院子里走动走动,如今已经初见成效了。   至少腰肢上摸起来比以往要有肉感一些了,抱在怀里十分舒服,这会儿子听了她的话之后却是不满道,“你留着自己喝就行了,不必特意给我送来,你的身子才是现在最重要的。”   “我喝过了,你尝尝。”徐嘉怡将汤碗往楚长风的面前推了推,示意他赶紧儿喝。   楚长风将里面的汤勺拿了出来搁在桌子上面,端过汤碗一口就将里面的喝光了。徐嘉怡见状站起了身子,“你这边还有事要忙吧,我就不打扰你了。”   这阵子,楚长风格外的忙,回枫园的时间也越来越晚。很多时候都是徐嘉怡已经睡着了他还没有回来,翌日徐嘉怡还没醒的时候,他又已经不见了,哪怕是同床共枕的徐嘉怡也不知道他究竟每天晚上睡了多久。   他的书房里经常有各种各样的将士和探子,或者是暗卫们进进出出,送来一些各地的密报和最新情况。   不仅仅是楚长风,就连楚明雷面上也是早出晚归,回来了也没休息,将楚长风叫进自个儿书房,父子两个在书房里不知道商讨了些什么。   尽管如此,徐嘉怡也听到了一些流言。   常州潜进来了不少探子和杀手进来,似乎是想要趁机在常州作乱,好和常州外的那些蛮夷里应外合,夺下常州。   徐嘉怡不知道这其中有没有夸大其词,但空穴不来风,约摸着也事实也应当就是如此了。   再后来几天,徐嘉怡就听说了常州最北边的一处边城失守了,戍守那边城的将士几乎全军覆没,等到援军赶到的时候也已经晚了,那边城已经是一座死城。   蛮夷们已经侵占了那边城,而且对边城里的男人孩子们俱是斩杀于刀下,若是遇到女人们则是抓到军营里充当了军妓,百般凌辱,然后耀武扬威的退回了自个儿的军营。   这些消息是徐嘉怡特意让院子里的一个婆子去打听回来的。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翠云和元香两人气得眼睛都红了,颇有些感同身受的意味,咬牙切齿的出声,“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他们一定会不得好死!若是有朝一日落在咱们手里,定要将他们下油锅!”   “行了,什么话都在夫人面前说,也不怕污了夫人的耳朵。”   花嬷嬷在门口的时候听见了屋子里的声音顿了顿身子,眼见着翠云要说出更不堪入耳的话忙出声打断了。   见徐嘉怡脸色不是很好,似乎是被刚刚婆子说的话吓着了,花嬷嬷软了软声音说道,“夫人不必害怕,那些蛮夷也只敢在边城上作乱,不敢在常州胡来的。而且还有世子和老爷在呢!”   常州这边的人早已经习惯了战争,说起这话的时候就跟说今儿个天气很好似的。   就连安平侯府里的丫鬟婆子们也没有丝毫的慌乱,习以为常的做着自己该做的活,就连翠云她们几个虽然内心惶惶,但在徐嘉怡面前却是分毫不露。   徐嘉怡并没有经历过战争,也从来没有离战争这么近过。她不知道外面的战况是怎么样的,只瞧瞧试探着问了一下花嬷嬷,花嬷嬷并未细说,只让她放心就是,有世子和老爷在呢。   虽是如此,但这段日子她提出想去街上走走,透透气的提议均被花嬷嬷否决了,说是外头最近不安生,等过段日子再说。   徐嘉怡也能从他们的态度中猜测得出,常州这一次的战役,远没有他们面上表示的那么轻松。而且常州已经接连失守了两三座城池,对军心也不利。   她也曾派翠云出去打探过,翠云出去了一趟回来禀报说外面的街道上多了好些巡逻的官兵,出入常州的城门也被盘查得极严,若是有可疑的人,一律都被羁押了起来,关在了常州里的大牢里去。   徐嘉怡隐约猜到,常州或许要乱起来了。   徐嘉怡有心想要从楚长风那边问一问,可她压根儿就见不着楚长风的人影。   所以这日晚膳之后徐嘉怡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爬上床睡觉,反而是让翠云她们留了灯,打发了丫鬟下去之后一个人坐在窗边纳鞋。   手上有活就不觉得困了,免得自己还没等着楚长风回来自个儿倒是先睡着了。   楚长风回院子的时候见着正屋里还亮着灯,不由得愣了愣,推门而入就看见了垂首坐在灯下替自己纳鞋的徐嘉怡,迈步走了过去将她身边的窗户关好,夜里风凉,坐在窗边吹着凉风容易得风寒。   “怎么还没睡?”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不能饿着我儿子   他手上的事情办得不太顺利,进屋的时候就面色不佳沉着一张脸,也只在见了徐嘉怡之后才放松了些。   “睡不着,我有些问题想要问问你。”徐嘉怡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眸去看他。   楚长风本想抱着徐嘉怡回床休息的,闻言顿了顿顺手搬了根凳子过来坐在她旁边,“怎么了?有什么想问的?”   “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军营里的一些事情。”原本紧着一颗心的楚长风闻言松了一口气,随口敷衍着出声说道,却见徐嘉怡压根儿不信他所说的,直定定的抬眸盯着他的眼睛瞧。两人僵持了一会儿,还是楚长风率先败下阵来。   楚长风叹了一口气,将事情细细同徐嘉怡说了,“边关最近不安生,各个城里潜入了许多蛮夷人,目的不明,但肯定没安什么好心。军营中有人同蛮夷勾结,将我们新研制出来的一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的配方交给了他们,局势对我们很不利。”   “而且边关现有的存粮最多可够大军再坚持一个月。若是一个月以后还没有粮草送来……”   徐嘉怡眼眸微闪,“朝廷没派人送粮草来吗?”   “派了,只是还没到,大军已经在路上了,算算日子应该就是这段时间了。”   不过既然已经说开了,楚长风也就没在隐瞒,“你这些日子就留在安平侯府里,不要出门。这些日子我会比较忙,可能顾忌不到你这边,你自个儿要注意些自己的安全。”   “你是不是要走?”   楚长风有些讶异于徐嘉怡的敏感,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回来。”徐嘉怡抬手环住了楚长风的腰,将头埋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绪不宁的,直觉要发生大事。   楚长风身形一震。   他以为她会问一问他什么时候走,却没有想到是问他什么时候回来。只是这问题,他却是说不出答案来。   徐嘉怡依偎在楚长风的怀里,扯了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意来,却笑不出来。   伸手拉过楚长风的温热的大手覆在自己的肚子上,“我等你,我和肚子里的宝宝一起等你,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瞧你说到哪里去了,什么活不活的。”楚长风抬手戳了戳徐嘉怡的脸颊,弯唇轻笑,心却是柔软得一塌糊涂,“这战事也不一定就能打起来,你也不要太过杞人忧天了。时辰已经很晚了,咱们睡吧。”   “嗯。”徐嘉怡点了点头,正欲抬步往床边去,却听得自己的肚子「咕咕咕」的叫了几声,声音回荡在房间里。   楚长风先是愣了愣,片刻后又忍不住想笑,见徐嘉怡羞赧的表情又强忍住了,只不过嘴角依旧微抽着,“饿了?没吃晚饭?”   徐嘉怡脸红了红,她心里藏着事,再加上没什么胃口,晚上也只吃了两口青菜粥就没吃了,这会儿将事情都挑明了说了,心下一松,才感觉到了饿。   楚长风戏谑的目光在徐嘉怡的肚子上划过,“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去给你煮碗面来吃,可不能饿着我儿子。”   “你怎么就知道是儿子?”徐嘉怡出声问道,下意识的以为他是重男轻女。   “女儿也不能饿着。”   “你还会做饭?”徐嘉怡挑了挑眉,颇有些诧异。   “只会些家常的,做的若是不好吃,就请你多担待了。”楚长风说着站起身就要往小厨房里去,谁知见着徐嘉怡也起了身,忙制止道,“你在屋子里等着就行,我很快就煮好了。”   徐嘉怡摇着头,非得跟在楚长风身后去小厨房。小厨房里平素里用的不多,但该备的食材也都是有的,楚长风抬眸看了一眼,见灶里边儿还有火,直接塞了一把易燃的茅草进去,瞬间火就燃起来了。   徐嘉怡绕到楚长风的身后,替他将围裙系好了。   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楚长风就已经将面条放在徐嘉怡的面前,“尝尝。”   出乎徐嘉怡的心理意料,楚长风做的这碗西红柿鸡蛋面的卖相并不差。   面条雪白雪白的,再加上西红柿鸡蛋的臊子还有青菜,看上去红红绿绿的很是喜人,最上面还撒上了一层葱花,闻起来还挺香的。   徐嘉怡尝了一口,笑着说道,“好吃。”   楚长风的眉心瞬间舒展开来,目光定在她红润的嘴唇上,眸光暗了暗,晦涩的出声催促道,“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吃过了夜宵之后,楚长风随手将碗筷放到了小厨房就回了房间,见徐嘉怡正平躺在床上闭眼睡着,当即褪了衣裳爬上了床,将手往徐嘉怡的身上而去,拦着她的腰身轻轻一带就将人揽入了自个儿的怀里,低头噙 住了她的红唇。   徐嘉怡微扬着头迎合着他的吻,有些意乱情迷。直到身上的衣裳被他解开带来的凉意让她骤然回过神来,握着他的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微喘着出声说道,“不行……大夫说了,要避免剧烈运动的,会伤着孩子。”   沈大夫说过,她不能再做剧烈运动,情绪也不能起伏过大。   这剧烈运动,自然也包括男女的那档子事。一开始徐嘉怡还没往这方面想,是花嬷嬷暗中隐晦的提醒她的。   以往每回都是被他欺负得死去活来的,如今总算是可以扬眉吐气一番了,让他体会一下看得着吃不着的心情,想到这里,徐嘉怡抬眸傲娇的看了一眼楚长风,眼眸之中满是得意。   楚长风的动作定了定,然后又滑动着手掌在徐嘉怡的肌肤上摩挲着。   “干嘛呢!”徐嘉怡佯装生气的蹙眉,伸手一巴掌打掉了楚长风的手,“别一天到晚动手动脚的,你安分点行不行,肚子里可是你的亲孩子。”   楚长风低头咬着她的耳垂,含糊不清的出声问道,“你怀孕有四个月了吧?”   “嗯,怎么了?”   “我问过沈大夫了,三个月以后可以是可以行房事的,只不过动作要轻些。”   徐嘉怡一听,登时脸色就变了,连忙拉过被子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盯着楚长风,眼神里满是慌乱,似乎是想确认楚长风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楚长风大手一伸徐嘉怡就再次到了楚长风的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楚长风哑着嗓音出声说道,“今儿个就先放过你,下回你再敢诱惑我,我就不会客气了。”   “我什么时候诱惑你了?!”   “现在就在,无时无刻都在。”楚长风的眸光深了深,正想做些什么,却见着徐嘉怡已经乖乖巧巧的躺好了,打了一个呵欠,嘴里还嘟囔着道,“好困啊……”   户部尚书府。   听到说大爷那边来了书信,苏老太太直觉是大儿子苏明远到了常州特意写回了书信回来报平安的,倒是十分欢喜的将信拆开了看,然而待看清了上面写的字样之后,面色顿变,只觉得大脑晕眩,「噗」的一口吐出了一口鲜血来,然后眼前一花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嬷嬷原瞧着苏老太太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就心中有些不宁,还没来得及问出声那信上说了些什么就见着苏老太太人倒了下去,骇得忙伸手去扶,“老太太!”   刚刚说说笑笑走到了万安堂院门口的赵氏和钱氏妯娌两人,听着屋子里的这一声惊呼,登时骇了一跳,忙提着裙角快步跑了进屋,见着屋子里已然晕厥过去的苏老太太以及在她嘴角和衣襟上的血迹时心都颤了,“母亲这是怎么了?!”   苏嬷嬷一会儿掐着苏老太太的人中,一会儿去按苏老太太的虎口,急得不行。   钱氏忙上前去帮忙,和苏嬷嬷两人一块将苏老太太扶到了床上躺着。   赵氏没等苏嬷嬷回话,立刻偏头朝身后的丫鬟吩咐道,“秋末,你去前院找你哥哥,让他赶紧去找个大夫过来。初夏,你快去前院找管家,然后让他拿了父亲的名帖,找了会骑快马的小厮,去宫里请太医,要快!”   户部尚书府离皇宫有一段距离,而且进宫请太医也不是那么快就行的,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请一个大夫来看看才行。   看着床上躺着的苏老太太,赵氏和钱氏两个眼眶都有些湿润。   她们两个嫁进府上这么多年以来,从没有被公公婆婆磋磨过,就连夫君也是对她们疼爱有加,她们是感谢苏老太太教导出了这么好的两个儿子的。   婆婆身子一向硬朗,眨眼之间老太太这样近乎了无生息的躺在病床上,她们心里实在是难受得厉害。   “怎么回事?母亲怎么会忽然晕过去了,还吐了血?”   苏嬷嬷正焦急的守在苏老太太身边呢,听了这话忙出声回道,“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老太太是看了一封信之后才这样的。对了,那信似乎是大爷写回来的。”   府上的家书基本都是送到了万安堂这边来由老太太过目的,除了那些私信上的封面写明了是给两位夫人的之外。   赵氏眉头微蹙,“信呢?” 第一百三十六章 乱作一团   刚刚一阵慌乱,姚嬷嬷也不知道那信去哪儿,在屋子里找了一番,才在桌子底下找到了那封书信,拾了起来禀到了赵氏手上。   赵氏和钱氏妯娌两个当即埋头去看,看到一半钱氏就不自觉的将视线从信上转移到了赵氏的脸上。   赵氏红了眼眶,手上的信纸揉成了团捏在掌心,瘫坐在绣墩上捂着眼睛好半晌了之后才平复了心绪。   旁边的钱氏纵然是开口想劝,但也只能干瘪瘪的说一句,“大哥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大嫂您别着急。”   赵氏轻应了一声,她知道自己现在不能倒下,母亲这般还病着呢,若是自己倒下了,岂不是尚书府更乱了。   所以她不能倒,她是户部尚书府的当家主母,她必须要打起精神来。   姚嬷嬷看看床上躺着的苏老太太,再看看赵氏和钱氏惨白的小脸,心乱如麻。   赵氏和钱氏两人沉默着守在苏老太太的床边,谁也没开口说话。   约摸着一刻钟过后,苏老太太才悠悠转醒,只是身子依旧虚弱的厉害,而且呼吸急促,似是喘不过气来似的。   苏嬷嬷端了杯温水过来,苏老太太喝了两口就又忍不住咳嗽了出来,忙捏了手帕去捂着嘴唇,待到嗓子舒服些了只有才渐渐将手松了开,那帕子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红得刺目。   “大夫呢!大夫怎么还没来!”   丫鬟急急的回道,“已经派人去催了……”   屋子里正乱作一团的时候,外间丫鬟通禀的声音就犹如天籁。   “大夫来了!”   屋子里的众人忙错开了身子将大夫迎了进去,大夫一看这情况也顾不得什么行礼请安的事儿了,当即上前替苏老太太号起脉来,当即眉头紧皱,“怎么会突然病得这么严重?我前两日来请脉时还好好的。”   王鸿生是带着太医一块儿回来的。   他是在御书房同皇上商议粮草被劫一事的,就听说自家老妻病得吐了血,当下暗道不好。皇上当时也听了,当即指派了太医跟着他一块回来。   太医诊脉之后留了方子,身边的丫鬟当即拿了方子去抓药熬药去了。   王鸿生看了一眼满眼血丝的赵氏,忍不住宽慰了两句。想到自个儿大儿子,又是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   枫园。   晨起的时候,楚长风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小女人,凑上去在她的脸上落下了轻柔了一吻。   徐嘉怡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巧撞进了楚长风那双幽深的眼眸之中,下意识的动了动身子,打着呵欠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她的声音有些喑哑和慵懒,软软糯糯的勾人得紧。一边说着,一边往楚长风的怀里蹭了蹭,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再次缓缓闭了眼睛假寐。   “乖,大早上的别乱动……”楚长风伸手禁锢住徐嘉怡的动作,略带隐忍的哑着嗓音出声。   两人的身子贴得很近,徐嘉怡能给感受到从他身上传来的炙热的温度。   旋即反应过来什么,徐嘉怡娇俏的脸上浮现起一抹可疑的红晕,睁眸看着楚长风沉默了半晌之后,却是佯装镇定的出声说道,“不然我让翠云替表叔您准备些凉水沐浴?”   楚长风微楞,抬手勾了勾徐嘉怡的鼻尖儿,“小妮子学坏了啊。”   两人在床上打打笑笑腻歪了好久也没起身,外头守着的元香没听见屋里的吩咐也没敢进屋去,乖乖巧巧的站在廊下。   余光一扫却看见了一脸严肃过来的齐飞,不由得先红了红脸,上前迎了上去,“你怎么来了?”   “世子呢?”齐飞这会儿子没空与元香谈情说爱,不过见了元香脸上的神色到底是缓了缓,听了元香说世子还没起,他赶紧儿出声,“我有事要找世子禀报。”   齐飞是外男,按理是不应该进后院的。所以这会儿子也是站在院中,并没有到廊下来。   元香见齐飞的神色有异,也没多问,回身到了门边,抬手轻轻将房门敲响,提了嗓音禀报道,“世子,齐飞有急事要见您。”   “你再躺会儿,我出去看看。”楚长风收回了揽着徐嘉怡脖颈的手臂,起身下床。   拿过一旁放着的衣裳穿好,打开房门就看见了一脸急色的齐飞,“怎么了?”   齐飞上前两步靠近楚长风的身边,附耳在他耳边小声禀报了自己刚刚得了的消息。   随着齐飞的禀报,楚长风的脸色越来越冷,等齐飞说完了之后,楚长风已经是满脸阴沉,眼眸里也是阴鸷一片。   此事王明远的情况先不论,那批粮草不翼而飞,对他们而言实在是雪上加霜。   “出何事了?”收拾妥当的徐嘉怡让元香拉开了楚长风身后的房门,抬眸就见着两个男人的神色不由得出声问道。   齐飞讪笑着回道,“不是什么大事,夫人您别担心。”   徐嘉怡看他两的神色实在不像是没出什么大事的样子,但也没有多问,顺应着点了点头。   “押送粮草的队伍在关中那边出了事,我要赶过去处理,你在府上注意些安全。”   楚长风没敢提押送粮草到边关来的人就是徐嘉怡的大舅舅王明远,原先瞒着是想等王明远到了之后给徐嘉怡一个惊喜,可如今瞒着是因为押送粮草的队伍死伤不少,但还有不少的人几乎是凭空消失了。虽是在现场没有找到王明远的尸体,但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尽管如此,没有找到尸体也算是一件好事,至少还有一线希望是他人还活着的。不过具体什么情况,还是需要等他看过现场之后才能有所推断。   徐嘉怡如今有孕在身,这等事情若是告诉了她,他怕她受不住。   “好。”   楚长风点了点头,让元香伺候着徐嘉怡先去洗漱,自个儿则是去找了花嬷嬷,叮嘱她守好枫园,不要让人在徐嘉怡耳边胡言乱语。   徐嘉怡洗漱完了的时候,楚长风已经出门去了,连早膳也没来得及吃,徐嘉怡也只是随口吃了些就叫人撤了。   关中离常州大约有一千多里的距离,便是骑快马日夜兼程的跑也至少需要四五天的距离,更何况楚长风人又不是铁打的,自然不可能没日没夜的赶路,所以到关中一来一回,约摸着就需要大半个月的时间,再加上处理事情,前后可能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行。   徐嘉怡虽然心里知道楚长风是去处理事情去了,可没有他在自己身边,还真是有些不习惯。   有时甚至散步的时候不自觉的就走到流云苑去了,在丫鬟的提醒下才想起来楚长风已经出府了。   时间好似能飞似的,眨眼时间一个月过去了,可是依旧没有楚长风回来的消息。   今儿个徐嘉怡穿了一件新做好的宽松版的娟纱金丝绣花长裙,这会子懒洋洋的半倚在软塌上,手里拿了本兵法的书翻看着,见了元香进屋来添茶连眼皮都没掀一下,低首翻了篇书页,偶尔伸手端过一旁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放下。   徐嘉怡以往并不喜欢看兵书的,只是因为嫁给了楚长风以后想要多与他有些共同话题,才开始强迫自己看这些晦涩难懂的书籍的。   可后面越看越觉得这些兵书极有道理和用处,比那些打发时间的话本子有营养得多了,遂也逐渐喜欢上了,闲暇之时就喜欢拿两本出来看。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落了进来,空气中萦绕着丝丝花香,院子里的几个丫鬟守在廊下说些闲话,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直到翠云的一道欢喜的声音传进来,打破了宁静。   “夫人,京城来信了!”翠云手里拿了一封信走进来,是她刚刚去门房那边取回来的。   徐嘉怡闻言放下了手中的兵书,如沐春风的接过了翠云手中的信封。   “老太太又写信来了?算算时间,这会儿子二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该生了吧?也不知道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元香在一旁絮絮叨叨的说着,却发现徐嘉怡的脸色有些不对劲,不由得噤了声音,难道是二少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保住?   元香下意识的朝翠云看过去,却见翠云一脸茫然的朝她摇了摇头。   待看清了信上所说,徐嘉怡只觉着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捏着信纸的手不自觉的垂了下去,眼前的景象也看得不分明起来,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天色都暗了下去。   花嬷嬷端着安胎药一进屋就看着徐嘉怡往地上倒不由得惊了一跳,吓得手上的安胎药都险些摔到地上去了,惊呼一声,“夫人!”   一直守在徐嘉怡身边的翠云和元香两个丫鬟见状,眼疾手快的一左一右的架着徐嘉怡扶住了她,然后徐嘉怡的身子却是软的直往地上瘫,两个丫鬟竟有些扶不住。   “夫人!您怎么了?您没事吧?”   “你们两个快将夫人扶到床上去躺着。”花嬷嬷忙说道,然后扭头去了门外命人去前院请沈大夫来瞧瞧,同时心里也在暗自庆幸,还好世子将沈大夫请到府上来住下了,不然这会儿子再去府外请大夫,一来一回得不少时间呢。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得回去   吩咐完了之后,花嬷嬷走近桌边将手中的安胎药搁在桌子上,正欲过去看看徐嘉怡的情况,却发现了脚边的一张信纸。   忽然想起刚刚徐嘉怡晕过去前,好似就是在看这个的。花嬷嬷顿了顿身子,低首拾起地上的信纸垂眸看了,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徐嘉怡反应会这么大了。   户部尚书府家的苏老太太病重。   听闻夫人一直都是尚书府养大的,同尚书府的几位夫人老爷相处得都极好。   老人家身子骨本来就弱,病来如山倒,只怕情况不怎么好,不然怎么也不可能急匆匆的写了书信过来告知夫人。   不过要她说王家这事做的实在是有些欠妥当,明知道夫人如今怀有身孕,怎么还将这消息写了信送过来。   只是算算时间,若是苏老太太真病重了,那也差不多是一个月之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那位老太太现如今是个什么情况,宫里的太医能不能将她治好。   心里这样想着,花嬷嬷抬头看翠云和元香正匍匐在床沿边仔细伺候着徐嘉怡,眸光微沉了沉,叮嘱了一声让翠云和元香伺候好夫人,自个儿则是出了房门,去寻了香巧。   徐嘉怡素日里最为倚重的便是香巧,这点,花嬷嬷是看得出来的。   不过徐嘉怡怕香巧累着,基本上不会给她安排什么事情做,在枫园也只担了个管事嬷嬷的名头。   香巧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教院子里的丫鬟们做些女工,所以寻她倒也好寻,直接去偏院的针线阁就能找到她人了。   听了花嬷嬷的话,香巧的身形也是微微颤抖险些站不稳。   花嬷嬷伸手扶稳了香巧,轻唤了一声,“香巧姑娘。”   香巧一辈子没嫁人,为了伺候在徐嘉怡身边,主动梳了妇人的发髻,但私下里,丫鬟婆子们都不喜欢叫她「香巧嬷嬷」或是「香巧姑姑」,而是尊称一句「香巧姐姐」。花嬷嬷年纪比她略大几岁,遂一直都唤的「香巧姑娘」。   “花嬷嬷您放心,我会好好劝劝夫人的。”香巧当然明白花嬷嬷这会儿子来找自己的原因是什么,当下捏了手帕净了脸,深呼吸了几口气恢复了寻常的状态迈步,急匆匆的到了枫园正屋。   迈步进了屋里,才发现这会儿子徐嘉怡已经醒过来了,只是咬着嘴唇不肯说话。   “夫人,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花嬷嬷随后 进了屋来,温声问道。   徐嘉怡手指掐着劲儿竭力让自己保持着清醒,挣扎着要从床上坐起来。   刚刚是自己身边的两个丫头说话她可以不回答,但花嬷嬷她却是不能不给面子的,摇了摇头,“我没事。”   声音软绵无力。   花嬷嬷瞧着她那惨白的脸色,哪里像是没事的样子,下意识的朝香巧看了一眼。   “夫人,您千万要保重身子才是,不然老太太怎么能放心得下您。上回老太太可亲自写了信过来要您要注意自个儿身子,等您生个白白嫩嫩的小少爷出来,到时候带着小少爷回燕京城去看她呢。”   香巧这句话里的「老太太」不是指楚老太太,而是户部尚书府的苏老太太,也就是徐嘉怡的外祖母。   “香巧……”徐嘉怡甫一开口就忍不住红了眼眶,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眼泪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掉,吸了吸鼻子,徐嘉怡几乎是无声的开口,“外祖母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一旁守着的翠云和元香两个见她这个样子心疼到不行,想要安慰也是不知道怎么该说些什么,说来说去也就只有那么一句话,“夫人您可别哭了,对身子不好,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   “呕……”哭得岔了气,徐嘉怡胃里一阵恶心袭来,斜趴在床沿边上想要呕吐,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干呕了几声,吐出了一些酸水出来,呛了些到气管里,惹得徐嘉怡咳嗽了几声。   “咳咳咳!”   香巧过去揽住了徐嘉怡的肩膀,轻拍着她的后背,替她顺气,“夫人……信寄出到现在也差不多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说不定老太太的身子已经好了呢?您就先不要在这里胡思乱想了,不如写封信回去问问情况?”   香巧垂眸认真而又沉静的看着徐嘉怡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香巧的那双眼睛,徐嘉怡急躁的心陡然安静了下来。   她的身上似乎有一种异样的宁静,只要看着她的那双眼睛,无需多言就能让人觉得心安,理智也在瞬间回笼。   徐嘉怡偏头看向一旁戚戚然的翠云和元香两人,吩咐道,“翠云,让人去备马车!元香,你将咱们的东西收拢收拢,挑些轻便的,带些必需品极好。”   “夫人您这是……”   “快去!”徐嘉怡的声音提高了些,轻喝道。   两个丫头依旧不敢动,下意识的偏头去看香巧。   香巧朝两人摆了摆手,示意她们站到一旁去,她自个儿则是坐到了床沿边拉着徐嘉怡的手,温声道,“夫人,奴婢知道您心忧老太太,可常州离燕京城几千里路,路上马车、水路更是要行一月有余才能抵达,便是骑快马日夜兼程也需要大半个月,您这会儿就算是让翠云去备了马车又有何用?”   “初来常州时一路上您都有些受不住,更遑论您现在有了身孕,这一路颠簸,又如何能行?更何况这一路上千里迢迢,如今外头正乱着呢,世子不是说让您不要出门儿吗?便是真要走,也该细心的挑些会把式的将士,不然路上的安全如何保障?”   “我得回去。”徐嘉怡固执的出声说道,眼眶里的眼泪逐渐氤氲起来,轻轻一眨便大颗大颗的顺着脸颊往下落。   她自幼就被带回了尚书府,是外祖母亲手将她养大的。如今她病重,自个儿却不能在她身边尽孝,实在是不孝。   “您先冷静冷静,大夫人信上也写了,尚书大人已经请了宫中的太医前来诊治,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既没有生命危险,再加上这一个月以来太医的细心照料,老太太现如今定是已经恢复如初了。”   徐嘉怡脸上的眼泪落得更快了,香巧替她抹泪的手帕都已经完全被浸湿了。   花嬷嬷在一旁帮腔道,“夫人,不如咱们先等一等,若是王家老太太的情况有所好转,后面定然还会有书信过来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徐嘉怡抬眸,睁着朦胧的眼睛看着花嬷嬷,心下虽然知道她说的极有道理,但还是有些惴惴不安。   “是,夫人,咱们先耐心等一等。十日,若是十日还没有书信过来,咱们再提回燕京城的事儿行吗?”   徐嘉怡咬着嘴唇想了想,点了点头。   十日。她就再多等十日。   若是还是没有新的消息送过来,她说什么都要回去。   枫园里请了沈大夫过去诊脉的事情,楚老太太不多时就知道了。   她这些日子虽是因为要给楚长风纳妾的事对徐嘉怡有些微词,可衣裳首饰、贵重补品之类的都是流水般的往她屋子里送去的,不管怎么的,绝不能委屈了她的小孙孙。   虽然自个儿很少去枫园里探望她,可身边的姚嬷嬷却是时常被她指派到枫园里头去的。   所以枫园里的事情,楚老太太不说是一清二楚,可也是知之甚多的。   彼时楚老太太正握着念珠跪倒在佛像面前礼佛结束呢,刚起身坐下歇息一会儿,就见着姚嬷嬷提了新鲜的茶水进来替她斟茶禀告了,“奴婢听说夫人那边急匆匆的请了沈大夫去诊脉,夫人那边许是出什么事了。”   一听这话楚老太太登时就将茶盏搁下了,抬步往院外走,表示要亲自过去看看。   一路上还絮絮叨叨的问着枫园的具体情况,可姚嬷嬷今儿一天都守在荣阳堂里没出院门,枫园的事情也只是听底下丫头说起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   这样一来,楚老太太心下就更是着急,脚下的步伐也不由得就快了些。   “老太太您慢些走,注意些脚下。底下的丫头就爱夸大其词,说不准夫人压根儿没什么事呢。”这会儿子,姚嬷嬷有些后悔自个儿刚刚多嘴了。   一行人紧赶慢赶,不过两刻钟的时间楚老太太就已经到了枫园门口。   楚老太太一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再看枫园里头的丫鬟们个个蔫蔫的垂着脑袋,再听得屋子里的低声啜饮,心当即就提了起来,生怕是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事了,快步走到了屋子里,正巧沈大夫也在。   楚老太太看了一眼半倚在床上哭得悲悲戚戚的徐嘉怡,再看一眼一屋子眼含泪花的丫鬟婆子,就感觉眼前一黑险些晕了过去。   这莫不是……   莫不是……小产了。   楚老太太看着床上的徐嘉怡,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还是一旁的姚嬷嬷扶着楚老太太,朝徐嘉怡矮了矮身子行礼之后,就先向沈大夫问道,“沈大夫,我家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人不见了   “老太太。”沈大夫拱了拱手请安,知晓姚嬷嬷和楚老太太是误会了,忙出声回道,“老太太您放心,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没什么大事……夫人只是一时情绪激动才导致晕了过去,如今醒过来就好了。只是孕妇不宜大喜大悲,夫人如今的情绪对肚子里的胎儿不好。”   既然孩子没事,怎的他们都哭成了这样,难不成是被吓着了?!   余光扫过屋子里暗自抹泪的几人,楚老太太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有心想要问一问,又看了一旁的沈大夫,忙让丫鬟先将沈大夫送出去。   然后才坐到了床沿边拉着徐嘉怡的手拍了拍,安慰着出声问道,“好了好了,嘉怡你别哭了。孩子也没什么事,都是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花嬷嬷见状,忙上前去在楚老太太和姚嬷嬷身边小声将事情的缘由解释了一遍,待到听完了前因后果,楚老太太心下松了一口气,对徐嘉怡更是心疼了几分。   “好孩子,您且先好好养着。这人上了年纪以后啊毛病就多,晕倒也是很寻常的事情,只需要好生将养着就行了。   京城那边的事情,我会派人多打听的,您先不要着急。不然若是苏家老太太没事,你反而是病了,那岂不是更让老太太难过?”   “多谢母亲。”   楚老太太又叮嘱了几句,这才回了荣阳堂。不过心里到底是有些不放心,让姚嬷嬷嘱咐沈大夫一声,务必要保证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无误。   除掉一开始的心急焦躁,慢慢冷静下来以后,徐嘉怡才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是太过冲动,就跟丧失了理智一样。   其实仔细想一想香巧他们都说得挺有道理的,晕倒也不是什么绝症,她听得这消息的时候不也是晕过去了吗?   更何况后面她仔细看过那信的字迹,并非是外祖父或者舅舅、舅母写给她的,而是表妹崔欣写的。   崔欣本就是个心思敏感又胆小慎微的性子,约摸着她也是看着外祖母突然晕过去心里吓着了,所以才急急忙忙的给自己写了信吧。   所以她先等个十日,再看看情况。   不过这事儿之后,令她忧心的却是另一回事了。看了一眼桌子上摆放着的北境舆图,徐嘉怡心下有些烦闷。   明明差不多一个月时间表叔就能回来了的,怎么都已经两个月了还迟迟未归,莫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徐嘉怡抬手摸了摸自个儿跳个不停的眼皮,心下更是烦躁了,“翠云,左眼皮跳好,还是右眼皮跳好?”   “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夫人您是哪个眼睛跳?”   徐嘉怡闷了闷声,“右眼。”   “嗐,这都是迷信的说法,奴婢刚刚瞎说的。”翠云默了默,讪笑着出声回了一句。   几日后的一个风和日丽的清晨,徐嘉怡由着翠云和元香两人搀扶着,慢吞吞的从枫园踱步到了荣阳堂来个楚老太太请安。   她本意是出来活动活动身子的,想着离荣阳堂也不远了,干脆就来请个安,谢过楚老太太这些日子以来对她的照顾。   谁知三人在屋子里刚说上几句话呢,就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响起。   “老太太,夫人,不好了!”人还没见到,一个焦急又惊恐的声音就先从院门外传进来了,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耳熟。   徐嘉怡凝眸在心里细想了想,就回想起了这人的身份。安平侯府里的管事,唤作常田。当初迎亲的时候,就是他来接的。   常田一向都在前院活动,若非有要事是绝对不会到后院里来的。   更何况他一向都稳重,似这般惊慌失措的模样徐嘉怡还从未见过。   屋子里坐着的三人对视一眼,皆从对面的眼睛里看到了茫然。   姚嬷嬷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呢,就见常田从外面跑了进来,连请安都有些敷衍,急切的说道,“老太太,夫人,世子不见了。世子率兵先去关中查探粮草被劫一案,可去了关中以后就音讯全无。老爷派人去寻了,才发现世子压根儿就没在关中。如今外头的人都传言,世子已经……没了……”   楚老太太听得心中一紧,急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想要追问,却是眼前一黑整个人都踉跄着要往地上倒去,幸亏守在她身后的姚嬷嬷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住了,坐回了刚刚的软塌上。楚老太太头晕目眩,竟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不见了?什么叫不见了?   好端端的一个人,哪能就不见了。   怎么会这样?!   前儿儿媳妇娘家才出了事,儿媳妇这才缓过来,怎么又出这事了。   想到这里,楚老太太急急的喘着气,顾不得自个儿,下意识的看向徐嘉怡,生怕她再有个好歹。   好在她只是脸色有些慌乱,人没有晕过去也没出现其他什么情况。   坐在楚老太太身旁的徐瑶却是「蹭」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因为惊讶和担忧她的动作幅度有些大,坐着的凳子随着她的动作被往后推了一小段距离,发出刺耳的声响。   然而这个时候楚老太太也没心思说她不懂规矩,苍白着一张脸出声问道,“老爷呢?”   “老爷正在军营,得了消息就领了三千精兵赶去关中了。”常田垂眸禀道,“如今边境蛮夷来犯,老爷又去了关中,军营里只余下一些副将守着,老爷到底是不放心府上,所以特意拨了五千人回来。”   徐嘉怡身子无力的往下坠坐在椅子上,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眼睛。楚长风他武功那么好,怎么会好好的就不见了呢?!   徐嘉怡几乎忍不住就要夺眶而出的眼泪,仰头望了望天空,到底是将泪意忍下去了。   抓住了常田话里的漏洞,追问出声道,“常管家,你的意思是说,夫君他人只是没在关中,并非是出事了?”   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的消息。   毕竟没人亲眼看见了他的尸首,那就说明,他还活着。更何况楚长风走的时候也并非是单枪匹马的一个人去的,那么多人,若是真出事了,总能逃回一两个回来禀报消息的。   “这……我也不清楚……”常田接到消息的时候人就傻了,压根儿就没来得及多想就赶紧来禀报了,这会子听了徐嘉怡的话才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儿,朝两人请罪道,“请老太太和夫人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利,听信谣言,险些误导了老太太和夫人。”   徐嘉怡摆了摆手,“你刚刚说如今常州城里都传遍了夫君身亡的消息?”   “是。”常田点了点头。   “这些谣言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从什么时候开始传的?这些可清楚?我问你,便是夫君真有个什么意外,军营里的人可会将此事大肆宣扬出去?那么对方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   常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这……属下马上就去查!”   “阿弥陀佛。”老太太这会儿子也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朝内室的佛像方向拜了一拜,嘴里嘀咕着念了几句佛法,“姚嬷嬷,你去请沈大夫来,给嘉怡看一看。”   “我没事。”   “没事也要让大夫看看才放心。”徐瑶惨白着一张小脸,难得的出声劝道。楚老太太听了连连。   点头,“是这个理,让沈大夫看了才心安。”   见状徐嘉怡也没有再推辞,等沈大夫诊脉表示无碍之后,才向老太太请了辞,一路无言的走回了枫园,然后就将房门给关上了。   徐嘉怡心下烦躁不已,焦急的在屋子里从这头走到那头,又从那头转到这头。   脑子里乱糟糟的想着往日里楚长风对自己的好,只消一想,徐嘉怡就忍不住红了眼眶,便又强忍着不让自己去想,可大脑却总是不听自个儿使唤。   走得有些累了,颓靡的坐在椅子上。   徐嘉怡无意识的替自己又斟了一杯茶,有些凉的茶水顺着喉咙划进了胃里,凉意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连大脑都清明了几分。   许是冷茶太凉,肚子里的孩子不习惯,竟在肚子里拳打脚踢的翻腾着,让徐嘉怡不自觉的闷哼出声,“唔……”   孩子已经有五个多月了,胎动是很平常的事情。有时候它就像是小鱼儿在肚子里游动。   若是将衣裳掀开,有时还能够明显的看到自己的肚皮上下起伏着,像是有脉搏在跳动一样。   徐嘉怡本来还想着,等楚长风回来以后让他也能感受一下肚子里孩子的热情。   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感受到胎动的喜悦和惊慌,徐嘉怡不止一次的幻想过楚长风到时候的神情和表现,只是现在他人究竟去哪儿了?   徐嘉怡抬手覆上自己的肚子,安抚的摩挲了一会儿,肚子里的孩子才安分了下来。   元香今儿个已经是第四次端着饭菜到屋门口了,见着紧闭的房门叹了一口气,走近了些轻声朝守在门口的翠云问道,“夫人还是没出来吗?”   翠云偏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无奈的摇了摇头。自打夫人从荣阳堂回来以后,就将自个儿关在了房间里闭门不出,也不让她们进去。 第一百三十九章 冷静方能自持   “夫人早膳就没用,午膳也没用,就将自个儿一个人关在屋里,这样下去身子怎么吃得消。更何况就算夫人不吃,肚子里的小少爷也还要吃呢。”   元香复而又叹了一口气,抬手敲了敲房门,“夫人,厨房熬了些粥,奴婢给您盛了些……”   “拿下去吧,我这会儿没胃口。”元香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已经被屋里的徐嘉怡的声音打断,只能应了一声「是」,端着饭菜往小厨房里走,临走之前还不忘添了一句,“那奴婢让小厨房将粥温着,夫人您什么时候想吃了再送过来,可好?”   元香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却是没有任何的回应,只能垂了头端着粥走了。   等元香第五次端着粥过来的时候,时间已经是申时了。   只是无一例外,再一次吃了闭门羹。这回无论她在门外怎么说,徐嘉怡都一言不发,屋子里静的有些可怕。   但是这次元香却并没有端着饭菜退下去,反而是一直在门外喋喋不休的劝说着徐嘉怡,听得屋内的徐嘉怡眉头紧蹙,脑子更是乱糟糟的。   她有心想要呵斥几句,可外面的翠云和元香两个像是和她杠上了似的,耍赖着说道,“夫人您将门打开奴婢就不说了。”   虽然徐嘉怡是呵斥了她们,但两人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无他,房间里太过寂静了,徐嘉怡又是在屋子里一声不吭,她们都险些找了婆子过来撞门了,还真怕徐嘉怡是晕倒在了屋子里了。   香巧进院子的时候元香和翠云两个才止了声音,朝香巧福了福身行礼,面露无奈和担忧的唤了一句,“香巧姐姐。”   不过是扫了一眼元香手中托盘上凉透的粥,香巧就知道了具体情况。   安抚的朝两个小丫头笑了笑,香巧并没有去敲门,反而是扬了声禀报道,“夫人,京城里来信了,奴婢瞧着信封上的字迹像是老太太的,您可要看一看?”   屋子里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这会儿子香巧都险些拿不定主意了,难不成夫人连老太太的消息都不想知道了?   忽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徐嘉怡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甫一接触到外间刺目的光线时不自觉的微微眯起了眼睛,抬手挡了挡。刚一适应就看向香巧,掌心向上摊开,“信在哪儿?”   香巧将手中紧握的信递了过去。   苏老太太醒过来之后,想到自己的大儿子王明远,苏老太太就觉得心如刀割。   尽管悲伤不已,可依旧看出了颇有些异样的崔欣,追问一下才知道她竟写了封信令人快马加鞭送给了在常州的徐嘉怡,当下众人是又气又急。   崔欣哆哆嗦嗦的惨白着脸不敢说话,赵氏忙要写信过来向徐嘉怡说清楚,却被苏老太太拒绝了,反而是自个儿苏嬷嬷准备了笔墨,自己亲手写的。   一一那丫头是个敏感又感性的,知道自己病了怕是急着要回京城来。   她若不自己写,反而要其他人代劳,就算写明了她没事只怕她也不会信,所以这信只能她自己亲手写。   不过她身子虚弱,写出来的信也是软绵无力的,但也能看出是自己的字迹,才让人快马加鞭将信又送到了常州。   这也就是为什么香巧能够在受到上一份信短短几日之后,再次收到苏老太太的信的原因。   低头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徐嘉怡唇边不由得弯起了一抹浅笑。没错,是外祖母的自己,她不会认错的。   快速的将信拆开以后,徐嘉怡飞速的扫视了信上的信息,唇边的笑意越发的深了几分,抬眸看着紧张又担忧的几双眼睛,徐嘉怡缓缓说道,“外祖母已经醒过来了,身子也大好了。”   “那就好,那就好。”花嬷嬷闻言连连点头,“夫人如今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外祖母那边是没事了,可夫君那边……   思及此,徐嘉怡面上的笑意渐渐淡了。   看着徐嘉怡一脸的疲惫之色,翠云扶着徐嘉怡回了屋内坐下,低声劝道,“夫人,您吃些东西吧,您今儿个一整天什么都没吃身子怎么受得了,若是让世子知道了定是要心疼的。”   这些话徐嘉怡几乎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以至于这会儿再听到时,无动于衷。   香巧见着徐嘉怡失魂落魄的神情,看着摆在桌子上已经凉透的饭菜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虽然知道这会儿徐嘉怡心忧着楚长风,可这会儿也只能拿他出来做筏子了,柔声劝道,“您就是不为自己想想,也合该想想世子啊。若是世子回来了您又病倒了,世子该有多自责?”   实际上她心里也担忧楚长风别真出了什么事,不然要叫夫人往后怎么办啊!   “我不饿,你们自己用些吧。”徐嘉怡摇了摇头,低声说道。   这厢香巧正劝着呢,就听得外间有丫鬟高声通禀道,“齐副尉回来了!”   一听见这声音,徐嘉怡登时就站了起身迎出了屋子,就瞧着一脸疲倦满是风尘的齐飞从外面走了进来,一见着徐嘉怡就「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夫人……”   徐嘉怡伸长脖颈往齐飞身后探了探,空无一人,目光暗了暗。   “怎么就你一个人,夫君呢?”   “属下无能,未能保护好世子。世子他……失踪了。”齐飞的脑袋趴得更低了。   冷静。她要冷静。   徐嘉怡紧了紧不停冒冷汗的手掌,不停的在心里对自己说。   楚长风走的时候答应过她了,会平安活着回来的。他答应过自己的事情从来没有失诺过,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翠云见徐嘉怡脸色都变了,当即端了杯温水放到徐嘉怡的手上说道,“夫人,您先喝口水缓缓……”   徐嘉怡将翠云的手推开,目光直直的看着齐飞道,“夫君失踪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来的?父亲已经领兵去关中了,你回来的路上没遇见他?”   齐飞一一对徐嘉怡提出的问题回答了。   楚长风是受了突袭才会失踪的,他之所以回来一是为了报信,二是为了回来带领更多的人去搜救楚长风。   至于侯爷楚明雷他回来的路上并没有遇见过,不过若是有侯爷在,侯爷经验丰富,一定事半功倍。   徐嘉怡看着齐飞,一张脸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来,好半晌以后才咬着嘴唇艰难的出声问道,“那你可有夫君失踪的什么线索?可能确保一定能找到夫君?”   “没有。”齐飞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眼圈都红了,不知是累红的还是哭红的,看起来很是狼狈。   见了徐嘉怡的反应心里更是自责内疚,若是他当时能够劝住世子……   齐飞见徐嘉怡的情绪颇有些不对,又得知楚明雷已经率兵赶去关中支援了,当即也不再耽搁,朝徐嘉怡磕了个头,并保证自己一定会找到世子,匆忙又走了。一旁的元香有心想要同他说两句话也没寻着机会。   “夫人您别担心,世子爷他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不会有事的。”   翠云心里也担心,只不过她更知道徐嘉怡心里这会儿不好受,只好出声安慰道。   “对,夫君一定不会有事的。”徐嘉怡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若是他没出事,她再为了这个虚假的消息伤了身子,让肚子里的孩子受到什么伤害,那她如何有脸再去面对夫君?   若是他真出事了,那她说什么也要护住他唯一的血脉,让他能够平安长大。徐嘉怡的手不自觉的覆上了自己的肚子,眸光逐渐坚定。   徐嘉怡将桌子上摆着的青菜粥放到自己面前,轻舀了一口往嘴里送,又放勺子放下了,“元香,粥有些凉了,你去热一热。”   看着徐嘉怡愿意吃东西了,元香喜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诶!」了一声,端着粥就往厨房里跑去了。   很快元香就端了热好的粥回来了,还有厨房刚刚熬好的银耳莲子枸杞汤一并送过来了。   徐嘉怡一勺一勺的舀着银耳汤往嘴里送,脑子里开始思索起楚长风失踪这事来。   按照齐飞说的话,楚长风是受了突袭才会失踪的。可关中乃是属于安平侯府做管辖的西北边境辖区和国家内地交壤的地方,楚长风也不是一个人去的,身边是跟着三千精兵的,所以能够突袭他成功,敌人也一定不少。   可在关中有大批蛮夷混入还能掩人耳目的可能性实在是太低,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劫了粮草又抓走了几千将士却没留下丝毫线索,怎么想都不可能。相比于蛮夷,徐嘉怡更偏向于这些人就是本国的走狗……   徐嘉怡觉着楚长风并不傻,相反他是个极其聪明的人。他从十六岁就开始上战场,对兵法行军再了解不过,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中了别人的圈套?   所以,楚长风是主动失踪将计就计,还是被动失踪隐藏行踪,都还是未可知。   这么想着,徐嘉怡的情绪也放松了下来。记得自己出嫁前,外祖母曾将她叫到万安堂里仔细交代过,遇事不要急,要冷静分析,她却全都忘在了脑后。   遇事时总是失去理智,只知道悲伤难过,实在是对不起外祖母的教导。   端着碗将碗里最后一口汤喝完了,徐嘉怡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脑袋逐渐清明起来,幽幽道,“这莲子汤还挺好喝的,晚上也熬一碗吧。” 第一百四十章 常州暴乱   翌日清晨起的时候,花嬷嬷给徐嘉怡捧来了一碗安胎药,徐嘉怡接过去小口小口的抿着。   安胎药还没喝完,就听得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姚嬷嬷的声音传了进来。   “老太太,您慢着些走。昨儿个夜里才下过了雨,地上滑着呢。”   “不妨事。”楚老太太说着从门边走了进来,瞧着徐嘉怡眼睛下方的乌青,楚老太太心疼不已的坐到了她的身边,“今儿个感觉怎么样?”   徐嘉怡有些讶异的看着楚老太太,听说昨儿个楚老太太险些晕过去了,身子一直不大好,怎的今日这么早就往她这边来了。   当即要起了身子请安,却被楚老太太给制止了,只能半倚在床榻之上,点了点头,“挺好的。”   楚老太太看着徐嘉怡的神情,见她虽然面色不怎么好看,但听说也没再闹绝食,该吃的都吃了,该走动的也都走动了,当下点了点头,“你能想通最好不过了,千万要记着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若是长风真的……”   楚老太太说到这里顿了顿,眸光闪了闪才继续说道,“这就是长风……的孩子。”   徐嘉怡知道楚老太太含糊着没说出口的那几个字是什么,当下勾唇露出了一抹浅笑,手掌无意识的覆上了自己的小腹,“我明白……”   时间一天天过去,楚长风依旧是音讯全无。   徐瑶这些日子日日垂泪,哭得眼睛都肿了。徐嘉怡听闻花嬷嬷小心翼翼的同自己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就忍不住有些想要发笑。   事情已经发生了,哭除了让自己难过之外,又有什么作用?   徐嘉怡想了想,让花嬷嬷熬了些消肿的汤药给徐瑶送过去,顺便开解开解她。到底是楚长风的表妹,总不能真看着她将眼睛给哭瞎了。   花嬷嬷将汤药送过去了之后,徐嘉怡也就没再管这事,只是她没有想到,第二日徐瑶却是来了枫园。   彼时香巧和花嬷嬷正坐在院子里,趁着这会儿子日头正好,光线也不差做些小东西,一看就知道是给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做的。   香巧是针线上的好手,便是比连宫里的绣娘也是都不差的,只是如今年纪大了怕累着眼睛,所以极少再动针线了。便是偶尔动针线,那也定是给徐嘉怡做衣裳。   花嬷嬷虽然也会些针线,但同香巧比起来实在是拿不出手,所以这会儿子也只替香巧理线打些杂事罢了。   徐瑶进院子里的时候就看见这一幕,眸光闪了闪。   “表姑娘怎么来了?”花嬷嬷站起身来朝徐瑶福了福身,询问着出声道。   徐瑶扯了扯嘴角,“我来看看表嫂,表嫂在吗?”   “在呢,表姑娘稍等,奴婢这就进去通禀。”花嬷嬷说着朝一旁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当即迈步跑进了内屋,先向徐嘉怡行了礼才低声禀报道,“夫人,表姑娘来了。”   她来做什么?   翠云和元香两个对视一眼,默默垂了眼眸。香巧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徐嘉怡,本以为徐嘉怡这会儿子不想见任何人,正欲出去回了徐瑶,却听得徐嘉怡喑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将人请进来吧。”   “是。”小丫鬟应了声,扭头就出了房门传话去了。   不多时,徐瑶就从外面迈步走了进来,在房门口止住了步子。   她的面容十分憔悴,翠云给她搬了个绣墩请她坐她也没有坐下,只站在那儿目光灼灼的盯着徐嘉怡看。   准确的说,是盯着徐嘉怡的肚子瞧。   徐嘉怡被她的这眼神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复而又将视线落在了徐瑶身上,“你来找我有事吗?”   “没事。”徐瑶轻轻晃了晃头,将眸底深处的晦涩隐藏,“表嫂注意些身子,我昨儿个染了些风寒,怕过了病气给表嫂,就不久留了。”   说完,朝徐嘉怡微微颔首,转身出了院子。   看着徐瑶渐行渐远的背影,徐嘉怡整个人都有些懵然,扫了一眼旁边的翠云和元香两人的神色,见她们也没反应过来,更是疑惑了。   不是来找她的吗?   怎么什么也没说人又走了?   莫说是徐嘉怡,便是徐瑶自个儿,也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走这一遭。   徐嘉怡按照沈大夫的叮嘱践行于斯,在如流水的补品之下,肚子也越来越大,让她行走之时不得不用手捧着自己的肚子。   她坚信着楚长风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只是任谁也没有想到的是,比楚长风更早到的,是邻国的蛮夷。   常州彻底乱起来了。   楚明雷和楚长风虽然离开了,但是也留下了人镇守着常州。   本来就算是蛮夷突袭来了也没什么大问题的,可是没想到此次蛮夷人来势汹汹,大军压境。据守城的程副将猜测,约摸着有二十来万的敌军。   二十来万是什么概念?!   如今常州留下了护卫将士也不少,但也只有两万人左右罢了。   就算是常州的这些将士都是英勇的好男儿,也做不到以一敌十啊!   徐嘉怡听闻这个消息的时候头皮发麻,但常管家说了,要想赢下这场战场的几率并不大,可他们如今并不是要赢,而是拖延时间。   他们已经派人将消息禀报给侯爷了,等到世子或者是侯爷回来了就安全了。   然而实际上,在程副将领兵艰难的抵挡了约摸着快一个月的时间,楚明雷依旧没有回来。他就像是同楚长风一样失踪了,杳无音信。   徐嘉怡这几日已经极少再见到常管家了,听翠云他们说常管家是去沈副将身边协助他去处理事情了。   府上的丫鬟婆子也都被抽调到了营区里去帮忙救治伤者或是煮饭洗衣,留在府上 的人也不过寥寥无几。   因着她怀孕了的缘故,所以身边留下的丫鬟要多了一些,香巧、翠云和元香,还有花嬷嬷四人。而楚老太太那边和徐瑶那边,也只留下了一个姚嬷嬷和王嬷嬷。   徐嘉怡约摸着,常州怕是守不了多久了。   用过晚膳以后,在枫园的院子里走动了小半个时辰,徐嘉怡就回了床上躺下。许是近日压力太大的缘故,没多时就已经沉沉睡去。   梦境之中,徐嘉怡发现自己并不在安平侯府里,而是到了街上。   周围都是孩子凄厉绝望的哭声,还有男人拼尽全力与入城的蛮夷同归于尽的嘶吼,各种兵器相接发出的刺耳声音,百姓们抱头鼠窜急于逃命,残羹断肢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街道上,空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   徐嘉怡吓得惊呼了一声,缓缓睁开眼,心有余悸的望着头顶的床帘才知道自己是做噩梦了。   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徐嘉怡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脑子里还回想着刚刚梦里发生的那一幕,脸色更是苍白了几分。   梦里面的那场景实在是太真实了,好似真的发生了她经历过一样。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徐嘉怡不确定是不是自己这几日太过忧心常州这一场战役的原因,夜里才会做这样的梦。   宿在外间守夜的翠云也听到的声响,点了灯走进来看着徐嘉怡满头大汗的模样,不由得皱了皱眉拿了帕子仔细的替她将汗水擦去,“夫人,您怎么了,是梦魇着了吗?要不然奴婢去请个大夫……”   “我没事,就是做了个噩梦,不用请大夫了。”徐嘉怡摇了摇头,感觉到自己衣裳湿淋淋的黏在身上有些不舒服,微微皱了皱眉。   翠云点了点头,又去外间打了盆热水进来替徐嘉怡擦了身子,伺候她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之后也没有退下去,反而是守在了一旁,“时辰还早着呢,夫人您再睡会儿吧,奴婢就守在这儿陪着您。”   “您别怕,梦里面都是假的,不用怕的。”翠云是知道自家夫人胆子小的,所以连灯都没有吹灭,依旧是让它燃着,让房间里看起来亮一些。   自己则是跪坐在床边伸手握了握徐嘉怡的手掌,无声的安慰着她。   徐嘉怡心里害怕又觉得心有余悸,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拉着翠云有话没话的闲谈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稍微合了会儿眼。见徐嘉怡睡着了,翠云这才吹灭了灯,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只不过天蒙蒙亮的时候,外间枫园的院门就被人敲得「咚咚」作响,让徐嘉怡瞬间就惊醒了。   竖耳听着外间的动静,隐约好像听见了常田的声音。这个时候他不是应该在程副将那边吗,怎么来这儿了?   再睡也睡不着了,徐嘉怡索性起了身。   听见屋子里传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翠云轻手轻脚的推门看了一眼,才发现徐嘉怡已经醒了,正扶着肚子艰难的坐起身来,忙同元香两个进来伺候,嘴里还嘟囔道,“夫人昨儿个夜里都没睡好,常管家怎么这会儿来敲院门了,也不让夫人多睡一会儿。”   果然是常田。   “常管家这会儿来肯定是有要事,你这张嘴可少说两句吧。”   徐嘉怡满眼的疲惫,半倚在床间,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幽幽的出声说道。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找到人了   果不其然,一会儿子花嬷嬷就进来禀报说是常田求见。徐嘉怡收拾妥当以后就让花嬷嬷将人请了进来。   常管家的眼睛猩红一片,朝徐嘉怡拱手拜了拜,直接出声说道,“夫人,您收拾收拾东西,晚上我安排人送您和老太太表姑娘一起走。”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徐嘉怡的心猛的抽动了一下,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事情竟已经糟糕到了如此地步了吗?   “可是常州守不住了?”徐嘉怡的手指掐的发白。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不过早做打算的好。”常田摇了摇头出声说道,“照如今这个局势来看,若是没有援军,常州最多能再守十日。”   “既然还没有到最后关头,现在说这些不是太早了吗?常管家还是劝老太太和表姑娘走吧,我是夫君的妻子,虽不能上场杀敌,又岂能做了逃兵?”徐嘉怡摇了摇头,拒绝了常管家的提议。   “老太太和表姑娘也不肯走。”   徐嘉怡勾唇笑了笑,“既然如此,我就更不能走了。”   户部尚书府,王家书房内。   王鸿生将手中那几张信纸搁在桌子上,用了砚台压着,抬眸看着自个儿的次子,“常州出事了。”   “那一一她会不会有危险……”王明宇见着王鸿生一直紧皱的眉头就知道定不是什么好事,闻言第一句问的不是别的,而是徐嘉怡。   王鸿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阴沉着一张脸摇了摇头,“不好说。”   元香端了盆热水正欲进屋的时候,却听得一道细微的声响,环视了一圈院子却看到了那蔷薇枝条旁边的墙头有一个人影纵下,登时骇了一跳,下意识的就要惊呼出声。   这个晚了还翻墙而入,又是一身夜行衣,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声,那人就已经闪身到了她的身边,伸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说道,“别叫,是我。”   声音听起来很是耳熟,元香伸手扒拉着捂住自己的大手,连连点头。   见状齐飞这才试探着松开了捂住她嘴唇的手。借着从屋子里透出来的灯光,元香辨认了一下才发现来人的确是跟在楚长风身边的齐飞,不由得更是讶异了,“齐飞?!你怎么会在这里?”   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眸,欢喜道,“是不是有世子的消息了?”   齐飞点了点头,只是脸色有些难看。不过正在欢喜之中的元香并没有发现,欢快的蹦回了屋内,“我要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夫人去!”   “诶!”齐飞伸手想要拦住她,然而元香的动作太快,手抓了个空,无奈只能大步跟了上去。   等徐嘉怡从元香口中听到有楚长风的消息的时候,脸上的笑意就没止住,“齐飞呢?”   “属下见过夫人。”齐飞迈步进了房间行礼。   “表叔如今人在哪儿?怎的就你一个人回来了不见他?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处理,先派你回来通禀一声吗?”   齐飞说的很含糊不清。   他只说了楚长风带兵突袭的时候受了伤,被他们救了回来。   可究竟的多重的伤,他却是闭口不提。见状徐嘉怡更是心慌不已,只怕这回楚长风的伤不轻,若不然齐飞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来找她。   既然来找她,说明就是需要她做些什么。   “我能做什么?”   “求夫人能帮忙去一趟军营。”齐飞「砰」的一声跪在了地上,言辞恳恳,“世子不让我来寻您,可属下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来求夫人了。”   元香见状看了一眼地上的齐飞,又扭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徐嘉怡,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最后还是将话都咽了回去,什么话都没说。   “行,我跟你去。”   齐飞当即从地上起身,禀告道,“马车就在府外候着。”   徐嘉怡并没有让元香跟着,只让她留在府里,等明儿个再去跟老太太说明一下情况。   若非徐嘉怡如今怀有身孕,齐飞是恨不得骑快马的,但如今也只能将马车准备得舒适软和一下,尽量保证徐嘉怡的安全。   待到了军营里以后,守在营帐外面的接副将忙迎了上来,一路心急火燎的徐嘉怡哪里还有心情同他们这些人寒暄,当下掀了帘子往里走,一看就看见了躺在床上双眸紧闭、满脸苍白的楚长风。   他的身上并没有盖上被子,衣裳松松垮垮的套在身上,目光触及的都是被纱布紧紧包裹住的上身,以至于看不出他究竟是哪儿受伤了。   这人莫不是已经……   徐嘉怡颤抖着手在楚长风的鼻息之间探了一会儿,感觉到那若有似无的呼吸的时候险些喜极而泣,眼眶通红,“表叔……”   “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对不对?”徐嘉怡吸了吸鼻子,哽咽着嗓音继续低声喃喃自语,“你答应过我的会平安无事的活着回来的,你看我们的宝宝,他已经七个月了,可调皮了,都会在肚子里动了呢。”   徐嘉怡絮絮叨叨的唠叨个没完没了,说一些关于肚子里宝宝的事儿,或是家中的一些琐事,不厌其烦,直讲的口干舌燥,才止了声音。   徐嘉怡胡乱的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出了营帐,看向守在门口的齐飞问道,“他昏睡多长时间了?怎么还没醒?是中了毒还是伤得太重?”   这会子,齐飞纵然是还想要再隐瞒什么也瞒不住了,只能老老实实的将话都说了。   “世子的胸口中了一箭,军医说这箭离心脏没差多少。箭上又涂了毒,再加上世子几日几夜都没好好休息,见着我们寻过去的时候他才松下了那一口气,人就晕过去了。从晕过去到现在已经快两天了。”   徐嘉怡替楚长风换药的时候,褪去了他身上的衣裳,目光触及到他身上的伤痕时,眼泪再次盈满了眼眶,让她的眼前一片模糊。   楚长风的身上有不少伤痕,这一点,徐嘉怡是知道的。初时楚长风还故意想要藏着不让她看到,怕吓着她。   可是她怎么会害怕?这些都是他的勋章,是他无数次从鬼门关闯回来的见证,她又怎么会害怕。   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一次楚长风身上又添了许多的新伤,尤其是胸口的那一个箭伤,看得人心疼不已。   微颤着手指覆上他身上纵横交错的伤痕,徐嘉怡咬紧了牙关强迫自己不哭出声来,泪眼朦胧的替他将药换好了,又替他穿好了衣裳,坐在床沿边无声的垂泪。   外间守着的齐飞自然是听到了营帐里的动静,他抬眸望着天上的明月,满嘴苦涩。   又等了快半个时辰以后,齐飞才端着一盆热水进了营帐,“夫人,天色不早了,您洗把脸也早些休息吧。您的脸色很不好,要不要属下去请军医来给您看看?”   “不用了,你先下去吧。”徐嘉怡一动不动的坐在床沿边,目光定定的看着楚长风的脸。   齐飞放下了手中的盆子,掀了营帘要退出营帐的时候又顿住了身子,回头看向徐嘉怡,“夫人,您担心世子也要注意自己的身子,不然等世子醒了看见您又倒下了,定会怪我没照顾好您。”   恨不得杀了我的。   后面半句,齐飞没说出口,却是在自个儿的心里默默补充道。   徐嘉怡在营中守着楚长风第三日的时候,楚长风醒过来了。   醒来过后的第一眼就瞧着了坐在床沿边托腮看着自己的徐嘉怡,脑子里有根弦一下子就崩断了。反倒是一旁的徐嘉怡见他醒了,欢喜的出声,“军医、齐飞!”   待到齐飞去寻军医去了,徐嘉怡这才扭头回了营帐内,抬眸看着楚长风那双晦涩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时,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一一,你过来……”楚长风目光灼灼的看着徐嘉怡,低声道。   徐嘉怡看着他的眸光心中不由得咯噔了一下,下意思的摇摇了头。   结果下一秒就见着楚长风作势要起身过来抓她却不小心崩开了伤口的样子,脸色忽然变得痛苦起来,捂着自己的胸口紧皱着眉头。   这下可把徐嘉怡给吓坏了,慌忙上去想要查看楚长风的情况,“怎么了?伤口又崩开了吗?齐飞,齐飞,军医请过来了吗!”   “唔……”   徐嘉怡刚一靠近楚长风,就见着原本痛苦不堪的楚长风唇角划过了一抹狡黠的笑意,心里下意识的明白自己是被楚长风给骗了,恼怒的恶狠狠瞪了他一眼,下一瞬自己的嘴唇却被人堵住了。   楚长风托着徐嘉怡的后脑勺,轻轻品尝着这想象中的甜美。   本来只是想亲一下就放徐嘉怡离开,可真正亲上去的时候早将这个想法抛之脑后了,只想再多吻一会儿。   因为担心真的碰裂了伤口,徐嘉怡也不敢挣扎得厉害了,只能双手撑在床沿上,任由楚长风的撷取。   见着徐嘉怡面色通红呼吸困难,楚长风才不舍的放开了她。   看着她浓重的喘息着,那红唇仿佛有莫名的魅力一般,只这么看着就让他觉得口干舌燥,楚长风不自觉的舔了一下嘴唇。 第一百四十二章 女人果然是水做的   “你干什么呢!你身上还有伤呢,若是伤口裂了怎么办?”徐嘉怡略带不满的瞪了一眼楚长风,心虚的朝营帐门帘的方向看了一眼,见齐飞和军医还没有回来,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楚长风握着徐嘉怡的手摩挲一会儿,抿唇轻问道,“害羞了?我没醒的时候你不是亲的挺认真的吗,我才亲了这么一下就害羞了?”   那明明是他喂不进去药,无奈之下她才以嘴渡药的好吗!怎么到了他嘴里,就成了自己故意乘人之危偷亲他了?   等等,他那会儿不是昏睡着吗,怎么会知道这事儿。   难不成他那会儿是有知觉的?   既然有知觉为什么不自己喝,非得她当着军医的面这样子喂药。徐嘉怡瞪大了眼眸,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下回看谁管你!”   “当然是我媳妇管我,不然还能有谁。”楚长风看着徐嘉怡揶揄着出声,“我媳妇不仅会管我,还会给我喂药呢。”   「喂药」两个字,楚长风咬得极重。   看着面前活灵活现的楚长风,脑子里却浮现出了自己刚来时惨白着脸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徐嘉怡眼眶里的眼泪突然就夺眶而出,突如其来的情绪却是让楚长风急了,当下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你怎么哭了,别哭啊,我就是逗你玩玩,你若不喜欢,下回我不这样了好不好?”   “你这些日子去哪儿了?一个消息都没有,我还以为……以为……我怕你真回不来了。”   徐嘉怡掐了一把楚长风的胳膊上的肉,没掐疼他,反而是弄得自己手更疼,当下更委屈了,哭个没完。   “别怕,我这不是好端端的在这里吗。”楚长风伸手揽住了徐嘉怡的腰,将她带进了自己的怀里,一边替她擦着脸上的眼泪,一边柔着声音哄道,“我答应你了要平安回来的,自然不会食言。”   有人安慰,徐嘉怡的眼泪就落得更凶了。   “军医,你走快些啊,世子和夫人还等着呢!”   营帐外传来了齐飞急躁的声音,徐嘉怡忽然顿了顿身子,从楚长风的怀里挣扎着出来站好,理了理自己的衣裳,顺带着还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   等齐飞进来的时候,徐嘉怡端庄的看着他浅笑,“军医,你快来替夫君看看。”   军医朝两人见了礼,当下过去诊脉和查看伤口去了。   齐飞有些奇怪的看着徐嘉怡,忽然出声问道,“夫人,您眼睛怎么红红的,是昨儿个没睡好吗?”   楚长风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徐嘉怡僵了僵脸色,“不是,是刚刚眼睛里进沙子了。”   营帐里哪来的沙子?!   齐飞这话还没有问出口,就已经对上了楚长风投过来警告的目光,当下住了嘴不敢再多问一句。   等着军医诊脉表示楚长风身体恢复得极好之后,齐飞当下拉着军医就告辞离开了,半刻不敢多呆。   孕妇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儿子营帐里重新只剩下了两人,徐嘉怡颇有些尴尬的垂着脑袋不敢去看楚长风,刚刚好像是自己太过矫情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生气。想到这里,徐嘉怡偷偷用余光瞥着他。   却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的……嘴唇,俨然是刚刚没亲够还想再亲,徐嘉怡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军医让你好好静养,别想这些有的没的。晚膳想吃什么?”   想吃你。   楚长风幽深的目光在徐嘉怡的身上打了个转儿,这句话却没敢说出来。   “算了,问你也问不出个什么来,晚膳我让齐飞弄些有营养的来。你喝了药先睡会儿吧,待到晚膳的时候我再叫你起来吃。”   楚长风嘴上虽然说着不困,可实际上没几盏茶的功夫,人就已经呼吸均匀,睡得正沉了。   营地里时不时有士兵在附近巡逻,偶尔有脚步声和盔甲摩擦发出的声响传出,徐嘉怡坐在床沿边的矮凳上凝望着已经熟睡的楚长风,只觉着身心宁静。   安平侯府里,徐嘉怡被齐飞带走的第二日清晨,元香就已经等在了荣阳堂的院子外等着求见楚老太太了。   楚老太太醒来时听姚嬷嬷说起元香已经在外面候了好一会儿了,瞧了一眼外面如今的天色心中不由得有些疑惑,忙让人进来了。   楚老太太本来以为元香是为了徐嘉怡的事儿来找她的,没想到虽然的确和徐嘉怡相关,却是她已经离了常州的消息。   “胡闹!”楚老太太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震得桌子上的茶盏呼呼作响,倒不是她不心疼楚长风这个继子,实际上,她对她姐姐留下的这个继子是真的视如己出疼爱的。   尤其是他失踪的这些日子,她是日日跪倒在佛祖面前祈福,只盼着他能平安无事的。   她是担忧着徐嘉怡,准确的说,是担忧着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   “她还大着肚子呢,哪能受得了路途颠簸,若是路上有个什么好歹,随行的又没有大夫或是军医,就齐飞一个大男人能做什么?!   更何况外面如今是个什么情况你还不知道,怎么还让她一个人往外走?!这么大的事昨儿个夜里为什么不来禀报?”   元香嗫嚅了两句,这会儿子也只能当鹌鹑缩着脑袋听着楚老太太的呵斥。   她心里也是担心夫人的,更何况,她并没有觉得楚老太太说的不对。   她倒是想要劝夫人别去,可是夫人不听啊。   楚老太太一个人生了会儿闷气,一吐为快之后反倒是心情好了些,便又开始担忧起楚长风的伤势来,追问着出声,“长风伤得重不重?既然受伤了就该回侯府里来好好养着,怎么还让自己的媳妇孩子在外面颠簸?”   说到这里,楚老太太的面色变了变,忽然想起了什么紧了紧手掌,“长风的伤,是不是很严重?”   “奴婢不清楚,齐副尉并未细说。”   “那嘉怡什么时候回来可说了?”   元香想了想,当时时间仓促,好像并没有说这相关话,当即摇了摇头。   夫人临走之前只让她明儿一早来荣阳堂禀告一声,其他什么也都没交代。   “不知道不知道,真是一问三不知,留着你这样的丫头有什么用?!”楚老太太气急败坏的瞪着元香,见小丫鬟垂头听训,又缓了缓神色,“算了,你下去吧。”   “是。”元香恭敬的福了福身子准备退出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又顿住了脚步,“老太太,齐副尉临走之前说,老爷近日可抵达常州了。”   傍晚的时候,楚老太太已经收到了信使的消息,说是侯爷已经回来了,还带回来了很多援军,约摸着一个时辰以后就能抵达常州了。   如此,就能解常州的燃眉之急了。   常田闻言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忙将此事告知了守城的程将军。   楚明雷到了城门口的时候,程将军亲自开了城门迎接他进来。   待到他去独自拜见侯爷说明如今常州的情况的时候,话还没说,人却是先拜倒在楚明雷面前,“属下愧对侯爷的信任,没能守好常州,还让我常州数万将士战死沙场……”   “程将军,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楚明雷打断程将军的话,亲自将人从地上扶了起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这次常州多亏了有你在。”   程将军借着楚明雷的手站了起来,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开始禀报起常州的军务情况来,“常州现在还有幸存将士七千五百三十八人,蛮夷……”   程将军事无巨细的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然后楚明雷就冷着脸思考了一会儿,走到了沙盘面前细细看了一会儿,一条退敌之策在脑海里逐渐形成。   楚明雷带着朝廷派来的援军回到常州的第七日,蛮夷们的驻军就退了常州近百里的距离,这也就说明短时间内,常州算是安全了。   城中诸事皆定,原先还心惊胆战惶惶终日,生怕常州城破他们落个难逃背井离乡或是身首异处的结局,如今常州解危,百姓们都到了安平侯府门口拜谢楚明雷的大恩。   且说营中这边,军医每日都要来一次,一是检查楚长风的身体恢复情况,二是替他胸口的伤口换药。   每每换药的时候徐嘉怡都特意被楚长风打发出来了,不让她在跟前看着。   一开始的时候,替楚长风换药的时候这事儿是落在徐嘉怡身上的,只是她每次替他换药的时候看着他身上那些纵横遍布的伤痕时,每一次都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一两次过后,楚长风就愿意让她看了之后,为自己再哭了,于是这事儿就转到了军医手上。   且每次换药的时候,都特意支开了她。尽管如此,楚长风依旧心有余悸,他觉着女人是水做的这话再正确不过了,好像那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   营中没有什么补品,不过肉类却是不缺的,这些吃食如流水一般的送到了营帐里来,楚长风脸上的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润了起来。   楚长风怕徐嘉怡一个女人在营中觉着无聊,特意找了好些兵书和野史的书籍拿过来给她看,倒也不会让她觉着无聊。   更何况陪在楚长风的身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坐在一旁看着楚长风发愣,徐嘉怡也不会觉着无聊。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兵书还是诗经   而楚长风则是在营帐中处理自个儿晕睡期间堆积起来的军务,时不时抬眸看一眼坐在一旁的小姑娘。   待到军务处理得差不多了以后,楚长风看着徐嘉怡的动作,和自己之前看着的动作几乎没有差别的徐嘉怡不由得微微蹙了蹙眉头。   楚长风迈步过去看了一眼徐嘉怡手中的书还存在着扉页上没翻动,而徐嘉怡的眼神虽是望着书上的,却没有聚焦在一处,明显是在走神。   楚长风将视线重新落在了徐嘉怡的脸上,伸手将她手上的书拿开搁在一旁的矮桌上,从后面圈住了她的身子将她揽入怀中,将头放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耳边吹气轻语,“这书不喜欢看吗?”   “没有。”徐嘉怡摇了摇头,手不自觉的覆上了自己的肚子摩挲,面露难色,“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如果我肚子里的是一个男孩子,我日日看这些兵书野史给他做胎教也便罢了。可如果是个女孩呢,生下来不会是个喜欢打打杀杀的吧?”   如果是个女孩,还是看些诗经琴棋书画之类的陶冶情操的好,徐嘉怡暗暗在心中想着。   这问题已经困扰了她大半个下午了,也没思索明白,自己是应该看兵书好还是看诗经过。   楚长风也是被这话一噎,好半晌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他若是说肚子里肯定是个男孩儿,一一会不会觉得他重男轻女?   既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楚长风干脆就不回答这个问题了,赶紧转移话题道,“坐了一天了,我扶你出去走走?”   “嗯。”徐嘉怡一手扶着后腰,一手虚虚托着肚子,在楚长风的陪伴下慢吞吞的营帐附近走动着。   两个人一个怀了孕需要多走动,一个大病初愈也需要多运动运动,倒是相得益彰。   两人之间时不时的说上几句家长里短。忽然楚长风转了话题,“一一,过两日我派人送你回府里去。”   徐嘉怡停住了脚步,偏头看向楚长风,想要问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话到了嘴边却只剩了一个字,“好。”   她知道这个营地和她上次去军营探望的那个营地不是同一个地方,但不知道为什么楚长风受了伤不回府上养病,非得待在这个地方。   她什么都知道,又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能问。若是这些能说,楚长风早就告诉她了,既然不能说,她又何必再问。   触及徐嘉怡那目光灼灼的眼睛,楚长风不用听就知道她想要说什么,在她说话之前就点头应了下来,“我答应你。”   徐嘉怡愣了愣,“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我就是知道。”楚长风拉起徐嘉怡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自那日说起要送徐嘉怡回安平侯府以后,两人都特意没去再提这事,只是徐嘉怡开始格外的腻着楚长风,无论楚长风做什么,她就亦步亦缓的跟在楚长风的身后凝视着他,好像能多看一眼也是好的。   就这样养了大约六七日,楚长风胸口的伤已经隐隐开始有结痂的趋势,大夫来看了之后觉得最好还是不再用绷带缠起来了,也能恢复得快些,不过千万要注意不能感染了,徐嘉怡都一一记下了。   离别的时间总是来得飞快,徐嘉怡是楚长风亲自送上马车的,派了身边的齐飞亲自护送。   徐嘉怡再次站到安平侯府的大门口的时候,抬眸望着「安平侯府」的牌匾,神色有些莫名。   徐嘉怡回府的第二日,早已归府的楚明雷再次出征了,走的那日,府上的人都来送了。   楚明雷抬手摸了摸徐瑶的脑袋,严肃的脸上眼睛弯了弯,“我走了,好好照顾你嫂子。”   “姑父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嫂子和姑姑的。”   “嘉怡,是我安平侯府亏待你了,若是以后有机会,一定会补偿你的。”   徐嘉怡摇了摇头。   楚明雷点了点头,翻身上马高举着楚家的战旗,领军而去。   开始的一切都十分顺利,只是任谁都没有想到,楚长风他们走后的第八天,有探子来报,常州城外汇聚了大量的蛮夷。   这还不算是最糟糕的,最糟的是常州城内乱了。   和徐嘉怡预料的差不多,常州现在的情况很不好。   楚明雷和楚长风两人率军兵分两路直袭蛮夷的大营,程副将则是留守常州。   常州城外的蛮夷已经退了百里,便是还有不少人潜藏在常州附近也数量不多,所以楚明雷和楚长风并没有多担心。最主要的是,程副将的能力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原本一切都进展得极其顺利的,可昨儿个常州城内出了奸细,留守在常州的程副将没有战死在沙场上,却死在了奸细手里。   不仅如此,那奸细还在存放粮草的地方放了一把火,若不是发现得及时,只怕连常州的城门也都被奸细给偷偷打开了。   虽然紧要关头逮住了奸细,但事情也已经不可逆的发生了。   因着这奸细同蛮夷里应外合,这次战役常州损失了不少人马,就粮草也被烧了不少。但好在救火及时,未造成太大的损失。   提起奸细的时候,常田的脸色很是难看。   “我已经去信给侯爷和世子了,按照原本计划,最多不过一月的时间他们就能赶回来。我们只需要再争取一月的时间就可以了,只要撑到侯爷或是世子回来。”   如同上一次一般,事情再一次陷入了僵局。   不过与上一次不同的是,上一次好歹还有程副将在,这一次却连个可以领兵指挥的人都没有。   安平侯府里有这个资格的人,一是楚老太太,第二个便是徐嘉怡。至于徐瑶,那就是最后的选择了。   所以常管家清点完了之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来找楚老太太了。   屋内的楚老太太脸色难看,但还算镇定,还没等她说什么,就听得门外一道声音响起,“我留下来吧。”   徐嘉怡托着肚子从门外走了进来,目光坚定的看着常管家,“母亲还病着呢,我是夫君的妻子,是安平侯府的女主人,自然该担起这个责任来。”   倒不是她想出这个头,而是她明白,今日若是退了让蛮夷攻下了常州,到时候皇上怪罪下来,第一个难辞其咎的便是安平侯府。而府中这么多人当中,唯有她和楚老太太的身份是名正言顺的。   虽然楚长风嘴上对楚老太太颇有微词,但徐嘉怡看得出来,楚长风的心里楚老太太的位置也不轻。   既是如此,她便不能让她犯险。更何况楚老太太如今还病着呢,只怕这样子上场,非但不能鼓舞士气,反倒是适得其反。   “不行,送嘉怡和瑶瑶走,我留在常州。”楚老太太制止了徐嘉怡的举动,说完了这句话之后又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咳嗽得惨白的一张脸都涨的通红,连灌了好几杯水之后才止住了,“你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我绝不可能同意让你留下的。”   说到这里,楚老太太也觉着自己太过虚弱了,心里暗怪自己。早不病晚不病,偏偏这个时候病,净会添乱。   听见说到孩子,徐嘉怡的手不自觉的覆上了自己的肚子。   “夫人不必担心,我会派人专门保护夫人的。夫人和夫人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安全的。”   常管家看着有些踟蹰不定的徐嘉怡出声说道,事实上,他内心也觉着夫人相较于老太太,显然是夫人更适合的留下来的。私心里,他也希望留下来的人是徐嘉怡。   老太太虽是侯爷的结发妻子,可这么多年以来从未接触过军营中的事情,每日吃斋念佛,赏花逗鸟,和侯爷的关系也不亲近。   倒不是说这样子有什么不妥,只是如今正在乱时,这样的性子反倒是个累赘。   反倒是夫人的性子,倒是个绵里藏针、干脆利落的。   “好。”徐嘉怡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事情定下以后,徐嘉怡便让身边的香巧带着不情不愿的老太太和徐瑶两人先从常州撤离,顺便还替他们配备了一队精兵护送,保证他们的安全。   香巧原本是不同意的,她想留下来陪在徐嘉怡的身边,无论结局是什么。   正想张嘴欲说什么对上徐嘉怡那刀一样锐利和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将话又咽了下去,点头应道,“夫人放心,奴婢定会拼死护着老太太和表姑娘。”   临走之前,香巧还是不放心的带着乞求的眼神看了一眼翠云和元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翠云和元香两人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听到徐嘉怡并没有让他们一同离开反而是留在她身边也没有丝毫怨言,见了香巧看过来的眼神俱是认真的点了点头,保证道,“香巧姐姐你放心,我们一定会护着夫人的。”   香巧哽咽着,“夫人,保重。”   “快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徐嘉怡留下这一句话之后,转身缓缓往外而去。一边往外走一边出声问道,“我能够帮忙做什么?”   说了之后又觉得有些不妥,忙又换了一个说辞,“我的意思是我对这些事情不了解,需要我做什么,常管家你直接告诉我就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无巧不成书   常管家点了点头,然后向徐嘉怡解释了如今常州城内的情况及急需要做的事情,徐嘉怡都一一按照常管家的话安排了下去。   常州城内的街道上行人匆忙,物什房屋一片狼藉。有借着这个机会趁火打劫、打家劫舍的,但那也是极少数的人,更多的人,选择了在这个拿起武器保家卫国。   徐嘉怡再次回到枫园里时,已经几近凌晨了。   彼时花嬷嬷正倚在廊下打盹儿,听见了声响当即就醒了,“夫人,您回来了。”   “花嬷嬷,厨房可还留着菜?夫人到现在什么都还没吃呢。”元香小声的出声问道。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夫人拿来。”花嬷嬷不多时就端着一碗热热的银耳莲子红枣枸杞羹进来,看着满脸疲惫的徐嘉怡心疼不已。   徐嘉怡接过碗搅动了几下,许是因为饿过了头,现下反而不觉着饿了,也没有胃口吃。   但想着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是逼着自己吃了几口,“老太太她们已经走了?”   “是。按夫人的吩咐,都乔装打扮了一番,申时时分出发的。”花嬷嬷回答道。   徐嘉怡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将花嬷嬷叫到了身边,看着她认真的出声说道,“花嬷嬷,有一件事情我要交给你去做。若是城破了,记得在蛮夷到安平侯府之前,先放把火将安平侯府给烧了,务必要烧得干净。”   只有这样,才能够将所有痕迹都烧得干干净净。   “夫人……”   徐嘉怡蹙了蹙眉,“记住了吗?”   “是,奴婢记住了。”花嬷嬷重重的点了点头,却是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   徐嘉怡摆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往后你不用等我了,自己去休息吧。”   看着眼前的徐嘉怡,明明才几天的时间而已,常田忽然觉得徐嘉怡身上的气场好像完全变了,和世子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差不多。   刚开始那些指令都是常管家同她商议了之后直接以她的名义发出的,有必要的时候甚至是徐嘉怡站在了高台之上向那些百姓们说明情况,恳求他们的帮忙。   所庆幸的是安平侯府在常州扎根多年,百姓对其很是信任,哪怕是徐嘉怡一介女流他们也没有觉得不肯信任,纷纷按照她的话去执行。   常州城内的所有百姓家的男人都没有逃避,没有刀剑,他们就拿家里的菜刀或是锄头上战场。   那些女人们也没有闲着,自发的去城门边将那些奄奄一息的将士们救回来替他们止血,包扎。   包括那些已经战死的,也一一都被带了回来埋进了一个万人冢里面好生掩埋,总不至于曝尸荒野。   兵器的交锋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地上几乎血流成河,与那日徐嘉怡梦魇时的场景几乎一模一样,那梦境之中的画面仿若就是一种预警。   徐嘉怡不懂这种前面在拼杀,后面在救人是种什么场景,可真真切切面对这一切的时候,她已经不会哭了,只是木然着一张脸看着这一切。   眼泪这种东西是最没用的。   这是徐嘉怡这些天的最大感受。   至于其他的一些老弱病残都是留在了后方做饭洗衣。索性之前楚明雷回来时带回了朝廷要押送到常州来的那匹粮草,不然现在的常州,只怕更为艰难。   徐嘉怡的脸色很难看,没有一丝血色。翠云和元香两人轮流着值班,几乎贴身不离徐嘉怡,绝不会让她落单。   尤其是徐嘉怡还大着一个肚子到前线去,看着那些残枝断根时更是一阵阵泛呕,身子摇摇欲坠。   元香和翠云两个生怕她哪一日就晕倒在了前线。   可是徐嘉怡都撑过来了,甚至没有叫过一声苦,喊过一声累。   就算她身子不方便,可也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常州城内的其他百姓看着她的举动,尤其是那些女人,本就是感性的,更是对她心疼不已,劝她去休息。   不然她若是有个什么万一,等楚长风回来了,他们可没法跟将军交代。徐嘉怡总是嘴上答应的很好,可该做的事情一件没落。   常州守得越来越艰难,那些蛮夷好像是知晓了如今的常州不过是强弩之末而已,又或许是楚长风和楚明雷他们突袭营地的消息让他们知道了,这两日的进攻越来越猛,常州几乎已经快到了无兵可用的状态。   女人们将油烧的滚烫,一盆一盆的送上了城墙,由那些站在城墙上的士兵们将其泼向那些意图通过云梯爬上城墙的蛮夷。到最后连火油也没有了,只能换成了滚烫的热水。   徐嘉怡每日都在掰着手指头算着时间,还有五天了,就到一个月了。   若是以往的五天时间,徐嘉怡随便在屋子里绣绣花看看书就过去了,并不觉得时间难熬,反倒是觉得时间飞快。   可现在的五天,却是度秒如年,好似永远都没有盼头似的。看着周围的残兵败将,徐嘉怡吸了吸鼻子,命人将常田找了过来。   “我听说常州城内的牢狱里还关了不少的人?”常田的精神状态很不好,他已经连续熬了好几个通宵了,每天也只眯了一两个时辰。   所以徐嘉怡并没有跟他兜圈子,直言不讳的出声说道,“将他们都放出来吧。”   常田一听这话脑子都清明了几分,“夫人,犯了些小错的那些人先前都已经被放出来了,如今牢狱里关着的那些,他们都是些穷凶极恶的人,手上都是有人命官司的,放他们出来恐生事端。”   “我们这里的人,哪个手上没人命?!”徐嘉怡不在意的弯了弯唇,“他们虽然都不是什么好人,但如今乃是常州存亡之际,若是城破了谁还有心去管他们?只要他们当中还有一个有一点良知,敢拿着武器去和蛮夷战斗的,那他们就不算都是穷凶极恶。”   “我只是跟你说一声,稍候我会亲自去牢狱里放他们出来。若是能多杀一个蛮夷,那也算是我没做错。”   看着徐嘉怡坚定的眼神,常田张了张嘴最后什么劝告的话也没说,“是。”   这边楚老太太和徐瑶原是坐着马车从常州转关中,再从关中到阳城去的。为了相互之间有个照应,几个女人都是坐在一个马车里的。   只不过才出了常州没多远,就遇上了蛮夷。这些人早就守在了常州城外,就是想要留在这里屠杀想要逃离常州的人。   蛮夷人数虽然不多,可抵不过他们手段凶残又是个不怕死的,一时之间护卫们都与之缠斗在了一起。   护卫们拼死保护主子,可那些蛮夷也不是个傻的,并不理会那群护卫,反而是直奔马车而来,明显是猜出了马车里的人更重要。   姚嬷嬷掀开马车的车帘看着外间的情况,脸色很是难看,“老太太,表姑娘,外间的情况很不好,恐怕我们要下马车了。”   “下马车?那样不是更危险?”徐瑶闻言提高了嗓音,声音因为尖锐有些变调。   虽然心里明白她们呆在马车里也不安全,可是若出了马车,他她们又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岂不是更危险了。   “奴婢刚刚瞧了,这周围都是树林子,若是进了树林再想找到人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外头也有护卫挡在前头,我们躲到林子里去是没问题的。”   楚老太太和徐瑶两人对望一眼,都有些拿不定主意,然而已经有蛮夷人掀了马车的车帘,用一双猩红而又嗜血的眼睛盯着马车里的人,看着她们被自己吓得惊慌失措就十分有快感,手中的刀还没来得及动,就有人一刀从后面解决了那蛮夷。   马车车帘再一次被掀开的时候,徐瑶已经吓得话都快说不出来了,幸亏在看清外面的人是自己人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老太太,姑娘,请你们就待在马车里,别乱跑。”   众人连连点头,这下子,连刚刚提议躲去树林子的姚嬷嬷也没说什么。   只是香巧慢吞吞的挪动着身子,将刚刚那个蛮夷落在马车门口的大刀捡了过来握在手上,双手紧握举在半空中,俨然一副谁敢进来她就让他有来无回的模样。   外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少,忽然之间,又听得有马蹄声从马车身后响起,而且听声音来者还不少,只是不知道来人是自己人还是敌人。   马车里的几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就听得外间有护卫领头的颜护卫高声道,“老太太,表姑娘,属下得罪了,请您们先下马车。”   颜护卫解释了一番原因,现下不知道来的人是谁的人,所以他们只能做最坏的打算。马车太过引人注意了。   情急之下楚老太太等人只能弃了马车徒步逃离,谁知刚刚下了马车,就有一个蛮夷举着刀朝他们砍了过来,众人忙往后退了两步避开,然后那人一个没刹住脚,整个人就撞上了马车然后往后一倒,好巧不巧就摔在了一柄竖着的剑上,长剑刺入心脏,当场毙命。   几个女人都是心有余悸的松了一口气,相互搀扶着往一旁的树林子深处而去。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以身挡剑   本来一众女眷都是聚在一起往前跑的,只是他们人太多目标太大,不多时就又被追兵追上了。   楚老太太年纪大了走不快,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了所有人,无法,便下了命令让徐瑶和香巧、林嬷嬷几人一路往东跑,她和姚嬷嬷两个一起往西跑,若是有什么意外走散了,便在阳城会合。   于是,以徐瑶和楚老太太为首的两拨人就分开行动了。眼见着那群追兵要追上来了,徐瑶匆匆将累得近乎瘫软的楚老太太扶进了一处茂密的灌木丛后面躲着,让姚嬷嬷也蹲在了里面压低声音。   自己则是和林嬷嬷香巧几人往前跑了两步,等着那些追兵看到了他们,才惊慌失措的往东跑了过去。   几个追兵从楚老太太面前的灌木丛穿越而过,待他们走远了之后,姚嬷嬷才扶着楚老太太小心翼翼的从灌木丛里走了出来,一路向西去了。   因着故意想要引开追兵,所以徐瑶是始终与追兵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刚开始还能维持着这样的速度,可一刻钟以后就渐渐体力不支,速度也慢了下来,身后追兵的距离与他们也越来越近。   眼看着那把大刀就要落在徐瑶的面上,徐瑶吓得花容失色,动也忘了动。   香巧咬了咬牙,闭了闭眼上前将徐瑶往旁边一推,自个儿则是被那大刀砍中了后背,刀切入肉里的声音明明那么轻,可这会儿在场的众人却仿若都听见了似的。   徐瑶被香巧推得一个踉跄,待到站稳后回头一看就瞧着香巧要被大刀砍下的一幕,不由得惊呼了一声想要上前去拽住她往自己这边扯,却被身侧的林嬷嬷拦住了,拽着她往前面跑。   徐瑶被林嬷嬷拽着一路往前,可却是不停的回头去看香巧,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是眼泪湿了眼眶。   这大刀虽是划中了香巧的后背,但并没有伤及性命,那蛮夷人瞧了一眼已经跑远的徐瑶等人,再看脚下的香巧就是一脸狠厉,便抬了大刀又要再补一刀。   生死也不过就在一瞬间,香巧本以为自己这条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的时候,却见着颜护卫领着手下过来支援了。   跑在最前头的颜护卫长剑抵在了那人的大刀前,避免了香巧被一刀劈成两半的结局。   蛮夷人见状也顾不得这边的老弱病残,抬刀就要同颜护卫动手,却被赶上了的两个护卫率先割破了他的喉咙。   颜护卫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香巧,见她虽然被吓着了但没有性命之忧松了一口气,留下一句「快走」之后就又加入了战局。   徐瑶见着这一幕,使命挣脱了林嬷嬷的禁锢,跑回来搀扶倒在地上的香巧。   林嬷嬷见着心下着急,咬了咬牙也只能跑过来搀扶住了香巧的另一边,同徐瑶一起几乎是架着香巧往前跑的。   主仆三个往前跑了许远,直到身后再也没有追兵之后才松了一口气,气喘吁吁的瘫坐在地上。   香巧本就挨了一刀,再加上跑了这么远,一张小脸惨白惨白的,好似随时都能晕过去一样。   喘匀了气的徐瑶见着香巧的脸色实在是难看,忍不住出声说道,“林嬷嬷,你替她看看身上的伤要不要紧,先看看能不能止止血。”   林嬷嬷点了点头,仔细看了看香巧后背的伤口。伤口看着有些骇人,但并没有伤筋动骨,只是些皮外伤。   林嬷嬷并非是大家府邸里的家生子,小时候也是吃过不少苦的,对野菜和常见的草药也有几分熟悉。   此刻四处扫视了一眼不远处有些可以止血的草药,忙采了过来捣碎了替香巧敷在了伤口上,又撕下了自己里头的中衣的一块纯白的布料,替她包扎好。   “谢谢你……”   徐瑶的声音很轻,若不是香巧就坐在她的身侧,她险些以为是自己幻听了。   这话若是从自家夫人的嘴里说出来香巧还不觉得惊讶,但是此时从徐瑶的嘴里说出来,香巧却是觉得很是稀奇。   毕竟这位表姑娘虽算不上是什么大凶大恶,娇纵跋扈之人,但也绝不是会跟她一个婢女道谢的人啊!   “夫人让我务必要保证您和老太太的安全,我答应了夫人的。”香巧抿着嘴唇只回了这么一句。   便是真有个好歹,他们一个也活不下去,那也总要她死在前头的,如此才能不辜负了夫人的委托。   徐瑶睁着眼睛诧异的看着香巧,好半晌都没有说出话来。   是了,她是徐嘉怡身边的丫鬟,自然唯徐嘉怡的命令是从。   可即便是这样,她内心里也感谢香巧和徐嘉怡,今日若不是她们,她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被人劈成两截了。   三人坐在原处等了约摸着半个时辰也没见有人来寻她们,时间越久,也就越发的内心焦灼起来。   若是贸然回去,若是与那些坏人撞上了个正着,那岂不是自投罗网。   “姑娘,不如奴婢先回去看一看情况。”眼见着夕阳西沉,林嬷嬷站起身来,目光看向他们来时的那条路,“若是半个时辰之后,奴婢没有回来,您和香巧就不必再回来找奴婢了,直接去阳城。”   “林嬷嬷……”徐瑶的嘴里有些苦涩,喃喃出声唤道。   林嬷嬷冲徐瑶颔了颔首,再将视线落在了香巧身上,“香巧,姑娘就交给你了。”   香巧重重点头。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阴沉了下来,乌云压顶,狂风呼啸,俨然不多时就会下上一场大暴雨。   徐瑶和香巧两人在原地等了近一个时辰也没见着回来的林嬷嬷,无奈只能先行离开。在林子里大概确定了阳城的方向,便徒步朝那边而去了。   徐瑶一手撑在树干上,一手捏着绣帕擦着额头上的热汗,“香巧,这天眼看着就要下雨了,怕是不能继续走了。”   香巧也知道是这个理,只是不走他们也不能就在这树下等着下雨吧。   香巧喘着粗气,忽然惊喜着出声,“表姑娘,前面有一个破庙,咱们且先去那儿避一避吧。”   徐瑶朝香巧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果不其然有一处破败的茅草破庙。   若是以往她定是瞧不上这样的地方的,只是现在情况特殊,也由不得她拿乔,甚至在看见这破庙的时候,她第一感觉是庆幸,点了点头,“好。”   两人还没行到破庙里,暴雨已经席卷而来。大颗大颗的雨水先落下了打在脸上有些冰凉,徐瑶抬手摸了摸脸上的雨水,不过一个愣神之间,更大的雨已经倾盆落下,落在地上溅起一地水花。   雨势凶猛而下。   虽然两人跑得快,但抵达破庙里的时候,身上的衣裳到底已经被淋湿了不少。   香巧的后背的伤口沾了雨水,这会儿正疼得厉害,但却拼命咬牙强忍着。   夏天多是梅雨季节,暴雨来得快停的也快,想来要不了多久,这暴雨就会停了。   徐瑶的脸色很是难看,心里忧心着楚老太太和林嬷嬷他们的安危,更担心自己的处境。   之前还有护卫守在身边,现下就她和香巧两个弱女子,若是出了什么事情,都没个可以帮衬的。   早知道离了常州也会遇上这么些破事,还不如就留在安平侯府里呢!   等等,常州通往关中的官道上怎么也会有蛮夷出现?!   徐瑶忽然想到了这个问题,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莫不是常州已经城破了,那群天杀的蛮夷已经打到这儿来了,那表嫂她岂不是……   不,不对!   她们走的时候常州都还好好的,就算蛮夷能够攻下常州,想要到达这官道上来也没有这么快的速度。   而且以前她听闻蛮夷的语言是与他们不同的,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一些令人听不懂的方言,可今日她们遇上的那些人说的却是他们庆国话。   他们不是蛮夷。   那他们究竟是谁?又为什么要假扮成蛮夷的人?为什么要劫杀他们?   徐瑶心乱如麻也没想个明白,忽听得破庙外面有一阵脚步声袭来,徐瑶和香巧两人对视一眼。   这破庙里什么东西都没有,只有一些稻草和落了灰缺胳膊少腿的桌椅,连个藏身的地方都没有。   最重要的是,这破庙只有一个正门可以出入,她们也没有办法可以悄然溜走。   两人还没来得及想好要怎么应对,就见着外面一众男人带着凉意从外面跑了进来。   来人约摸着有十几人,手上都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模样俨然不是什么好人。   那群男人也没料到屋子里还有人,不由得愣了愣,“咦……竟然还有两个女的。”   “呸……”打头的那个男人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吐了一口口水,看着被香巧护在身后细皮嫩肉的徐瑶,上前两步逼近两人,面上露出一抹淫笑,十分欢喜的出声,“没想到竟然还能在这里遇到这么漂亮的小妞,嘿嘿……难不成是老天爷知道爷许久没开荤了特意送上门来的。”   看着那男人发黄的牙齿以及从他嘴里散发出来的恶臭,徐瑶忍不住干呕了一声,险些被熏得吐了出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这小娘子的模样这么好,在她胯下承欢时定是说不出的滋味。想到此,男人看向徐瑶的目光越发灼热了几分。   徐瑶的身子抖得跟筛子似的,下意识的想要跑,却是不小心绊住了脚,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在强烈的恐惧之下徐瑶甚至没感觉到臀部传来的疼痛,以及掌心被擦伤的鲜血淋漓的口子,反而是跌坐着蹬着双腿一点一点后退,瞳孔之中满是惶恐和害怕。   香巧扶着徐瑶往后退,佯装镇定的一边将自己身上的包袱里的金银细软全都拿了出来递给他们,一边说道,“我们身上就只有这些值钱的东西了,若是几位爷觉得不够,等我们回了府之后还可以再给的。”   这些东西她们在被那群蛮夷围攻的时候都没丢下,可这个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保命要紧。   为首的那人眼神示意身后的人将银子都拾了起来,听了香巧的话不由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好似听见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东西我们要,人……我们也要。”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那男人的目光就落在徐瑶的身上。站在他身后的其余十几个男人闻言皆是哄笑出声,目光揶揄而裸露的在徐瑶身上打转,那眼神,好似徐瑶已经被剥光了衣裳站在他们面前似的,叫人看得极不舒服,徐瑶忍不住转过身子去背对着他们而站,避开了他们的打量。   然而她这个举动反而是让他们的兽性燃了起来,恨不得直接冲上去将人压下。   “滚出去!你们想要也得等我舒服了之后再进来。”男人不悦的看着周围眼睛放光的盯着徐瑶的几个,怒喝着出声。   其他一众人闻言面上闪过几分隐忍,最后依旧是讪笑着讨好的看着男人,“头,您先请,我们就在外面候着。”   男人当即十分高兴的瞥了一眼上道的兄弟们,待到他们都退了出去之后,这才迈着步子一脸淫笑的朝徐瑶和香巧两人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不要,不要,你不要过来……”   香巧见状扑了上去抱住男人的小腿,哭饶道,“这位爷,求您放了我家姑娘吧。您想要松快松快,奴婢愿意伺候您……”   男人不赖烦的一脚踹到了香巧的肚子上,“你算哪根葱,滚远些!”   香巧被踹飞了出去,撞到了后面的柱子上,然后两眼一黑,什么话都来不及说,人就晕了过去。   徐瑶见状被骇了一跳,惊呼了一声,“香巧!”   “小娘子,不要怕,我会好好疼你的……”男人一个欺身就扑了上去,将徐瑶死死按在了身下,将脸凑过去想要亲她的脸和脖颈,手上也没闲着,开始粗暴的撕扯她的衣裳。   “啊!滚开……你给我滚开!”徐瑶凄厉着出声,嗓音因为太过害怕和惊恐而有些变调,拼命的将手护在自己的胸前,意图阻挡男人的动作。   尽管徐瑶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想要阻止,可无异于是螂臂挡车。   可她不知道,她这幅拼死抵挡的模样反而更容易激发出男人的兽性,让男人越发疯狂。   外头守着的男人们听着屋子里女人的尖叫声只觉着浑身灼热,忍不住往屋子里窥视了一眼。   脖颈被男人亲了上去,温热的口水落在肌肤上,让徐瑶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因为觉得恶心,身子一阵阵的颤栗。男人伏在徐瑶的脖颈之间亲个不停,徐瑶微微侧头,对准了男人的右耳,抬嘴就咬了上去。   “啊!”男人挨了徐瑶一口,疼痛让他惊呼出声。   男人脸上的淫色顿时不见了,忙张手去掐住了徐瑶的脖颈,手上一点点收紧。   徐瑶被钳制得呼吸困难,嘴上的劲儿自然也就小了。男人瞅准机会一把将徐瑶甩开,将自己的耳朵从徐瑶嘴里解救了出来,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鲜血,触及自己掌心的一片殷红,眸光逐渐变得阴鸷。   男人脸色阴沉,瞪着眼睛盯着徐瑶,再没了怜香惜玉的心思,抬手就毫不留情的给了徐瑶几巴掌,“呸,贱人,竟还敢咬我!”   打了几巴掌以后,又感觉到耳朵传来的疼痛,男人收了手龇牙咧嘴的捂着耳朵止血,眼睛怒瞪徐瑶,脚下也没留劲儿,不停的踹着徐瑶的腰腹。   徐瑶将自己蜷缩在一起,抬手挡着自己的脑袋避免被男人踹到了脑子。   “咳咳咳……”徐瑶咳嗽出声,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   嘴角溢出了血水,徐瑶抬手抹了抹嘴角的血渍,竟也没哭,反倒是看着男人狼狈的捂着耳朵的模样,吃吃的笑出了声,牵动着胸口的疼痛让她倒吸了一口凉气,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被打得太狠,徐瑶几乎没有任何的力气,连动动手指头都觉得艰难。   “小娘们,早这样乖乖的不就好了,非得挨上一顿才肯听话。”   男人见状冷哼一声,见徐瑶老老实实的躺在地上动弹不得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笑意,再次覆身而上,粗暴的扯掉徐瑶的衣裳,压在了徐瑶身上。   恰在此时,外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袭来,听着声响,只怕要不了多久就能到他们这里了,然而此时在淫欲里的男人却恍若未闻,只顾着亲吻徐瑶的脖颈。   一只手还不忘去脱自己的裤子,然后伸手想要去扒拉徐瑶的亵衣。   徐瑶嘴里呜咽着,拼命的想要阻止。   守在破庙外的一个盗匪见了急行而来的马蹄声,也顾不得屋内正在办事的头目,当即跑了进去大声禀道,“头,有人来了!听声音不太对劲,似乎是正经的军营里出来的骑兵。”   当流匪的最怕的莫过于就是官兵了。   盗匪头目闻言当即面色变了变,暗道一声「真他妈的晦气」之后,从徐瑶的身上爬了起来。到嘴的鸭子就飞了,任谁在关键时刻被人打断也不会有好脸色。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老二,真怕它被这么一下之后以后都再用不起了。   男人一脸的欲求不满,怒气冲冲的捡起扔在地上的衣裳一边穿一边往外走,“对方有多少人?”   地上衣裳被撕得近乎衣不蔽体的徐瑶,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的破庙,眼泪循着眼角默默流入发间……   虽然她的初次还在,尽管最后关头被人打断了没有真的失身,可被一个男人压在身下这么欺负,又抱又亲的,她也没了清白。   如今以来别说是表哥,只怕是连苏家的苏逸都看不上自己了。若是还有机会能再回安平侯府,苏家怕是就要来上门退婚了吧。   这样也好。   也好……   左右她也没见过那苏逸几回,也说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不嫁他也好。   苏逸是个好的,自己这样的脏女人,总不能耽搁了他。或许这就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吧,老天爷也不愿意她嫁给一个不喜欢的男人。   徐瑶脑子里胡思乱想着,一瞬间闪过了无数个想法。   两个流匪还没出了破庙,就听得外面一阵阵惨叫哀嚎声此起彼伏,俨然是出事了。   盗匪头目的脸色更加阴沉了些,透过窗缝望出去,只见着那些官兵身上穿着盔甲,个个都身手不凡,尤其是坐在马背上的那个男人,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无端的让他生出几分忌惮来。盗匪头目微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会儿,才认出了这人的身份。   安平侯府的世子爷,军营里令人闻风丧胆的楚将军——楚长风。   认出了来人是谁之后,男人的脸色僵了僵,脑子里仿若烟花炸开了一般。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端坐在马背上的楚长风眉头微皱,循着目光看了过来,就发现了破庙里竟还躲着有盗匪,眼眸微微眯起,不动声色的拿过放在马鞍边的箭羽,搭箭拉弓。下一瞬,箭羽破空而出,直往破庙窗边的那名盗匪而去。   盗匪头目目眦尽裂,当即偏头躲开,那箭羽几乎是擦着他的耳边过去的。   尽管没有射中他,却依旧让他心有余悸,近乎咬牙切齿的从嘴里一字一顿道,“楚……长……风……”   楚长风?   徐瑶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愣了愣,喃喃自语。她莫不是产生幻听了,她刚刚好似听见了表哥的名字。   “表哥……”   “表哥,是表哥来救我了!”下一瞬徐瑶便挣扎着往破庙门口爬了过去,微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楚长风时,几乎喜极而泣,忙高声喊道,“表哥,我在这里!”   尽管在徐瑶看来她是在高声呼喊,可实际上她的声音是细弱蚊蝇,莫说楚长风没有听到了,就是同在破庙里的那两个流匪也没听清她嘴里在嘀咕些什么。只是见她想要往破庙外爬的时候有些恼怒的又将人抓了回来。   “妈的!你还想跑!”   男人狂暴的将人从地上拽了起来拖回了屋内。徐瑶这会儿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在被扔在地上的时候从痛苦中反应过来以后,就朝着男人吐了一口口水,高傲的仰着下巴道,“我劝你识相的最好赶紧放了我。” 第一百四十七章 是世子回来了   见男人满脸怒意就要再冲着自己动手,徐瑶往后退了两步,目光灼热的瞪着男人,“我表哥就在外面,你若是敢对我做什么,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表哥?   男人的眸底闪过一抹阴鸷,旋即又是一喜。既是这样,那事情就好办得多了。   徐瑶还没来得及反应,脖子上就多了一把泛着寒光的大刀。   那盗匪头目半分没有怜香惜玉的意思,手上也没轻没重的,徐瑶脖颈上已经被划出了一条口子,有鲜血娟娟的溢了出来。   徐瑶身上有伤,此刻浑身无力压根儿就站不稳,几乎是被身后的男人提着的。   男人挟持着徐瑶一步一步往外挪动,冰冷冷出声,“住手!”   周围的人闻言旋即都停了手,下意识的朝各自的老大的方向看过去。   原本众人都以为这男人是随意挟持了一个女人罢了,可待到楚长风看清那女人的模样的时候,不由得一愣,没料到在这里会遇上徐瑶。   她身上的衣裳裙裾被撕扯得凌乱不堪、破败不已,贴身的亵衣和雪白的肌肤此刻青青紫紫的印记裸露在外面,不用想也知道在他来之前发生过什么。   楚长风捏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的紧了几分,咔咔作响,看向徐瑶身后的男人的目光宛若在看一个死人。   见楚长风无动于衷的看着他不发一语,那盗匪头目的眼睛闪过几分阴狠,手上的大刀又紧了几分,徐瑶被吓得「啊啊」的惊叫出声,“表哥,救我!”   被刀架着的徐瑶吓得直哆嗦,那脖颈在大刀的摩擦下又划了好几个口子。   盗匪头目挟持着徐瑶从破庙里走了出来,目光直视着楚长风,虽未言语,但楚长风读出的他意思,当即抬了抬手示意手下的人先停下,退回来。   剩下的盗匪均是持了大刀直指楚长风的官兵,一步步往后退去,护在了那盗匪头目的跟前。   而楚长风这边的官兵虽是停了手却并未收回武器,反倒是将那些盗匪团团围在了中间,堵住了他们的退路。   今天楚长风带领的这队人马,此前并未见过安平侯府的任何人,自然也不认识什么徐瑶。   只是下意识的以为自家大人是不想让这些流匪伤害无辜罢了,不过听清了那女人嘴里喊的是什么之后,众人均是微微发愣。   这女人是将军的表妹?!   “你想做什么?”楚长风喑哑着嗓音出声问道。   “放我们走!”男人的情绪有些激动,将徐瑶往前推了两步,“你放我们走,等我们安全了,我自然就会放了她。”   “好,我答应你。”   楚长风看了一眼身侧的人,那些人当即明白了意思收了长剑退到了楚长风的身后。   眼睁睁的看着那群流匪越走越远,楚长风身侧的一个人有些为难的靠近楚长风低语了一句,“将军!”   楚长风抬手在空中阻止了那人的话,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的男人,“现在你可以放了她了吧。”   “我可没那么傻,这会儿放了她,你们会放过我?”那男人冷哼一声,命令楚长风给他备了一匹快马过来,就在他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一支箭羽破空而出,从身后贯穿了他的心脏。   底下的人登时像是得了命令似的,一半的人骑了快马去追逐刚刚逃离的那些流匪,剩下的人则是清理战场。   便是那个被楚长风一箭射中的男人,也有人上前补了两剑,亲眼见着他咽气了以后才放心。   眼睁睁看着这一幕的徐瑶被吓得尖叫出声,双手抱头将自己蜷缩在地上。   刚刚情况紧张她还不觉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会儿的着装有多不妥。她实在是没脸用这幅模样去面对楚长风,还有这么多男人。   那些男人收拾了战局之后,其中一个极有眼力劲儿的拿了一件披风递给楚长风之后,就领着众人到了周围查看情况去了。   楚长风接过手下递过来的披风,替徐瑶穿在身上。楚长风的手触碰到徐瑶的肩膀的时候,明显感觉到徐瑶的身体抖了一下。   楚长风的手僵了僵,视线落在她紧绷的脸上,最后什么话也没说,什么话也没问,只沉默着替她将披风系好,抬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一如小时候那般。   “表哥!”徐瑶忽的猛然哭了起来,眼泪似不要钱一样直接往外面流。   若她还是以前的徐瑶,这么哭还能说是梨花带雨,娇婉动人。可她此刻浑身上下都脏兮兮的,这番哭相实在算不得好看。   这一路以来徐瑶狼狈不堪,几次死里逃生,此刻见了楚长风温柔的哄着自己,就像是一个被吓坏的孩子一样扑进了楚长风的怀里痛哭起来。   眼泪从她脸上的伤口上流过,疼痛得当即变了声,却顾不上自己的伤口,只牢牢的抓住楚长风胸前的衣襟,似是抓住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   楚长风被她猛的一撞忍不住闷哼了一声,反应过来之后忙伸手想将徐瑶给推开。   谁知徐瑶却是紧紧搂着自己的腰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连气都喘不过来,不由得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抬手在她的后背上轻拍了一会儿,柔声道,“好了,没事了,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常州城。   徐嘉怡拖着疲惫的身子一步一晃的回了枫园,潦草的吃了些饭菜。花嬷嬷见徐嘉怡脸色难看,便建议徐嘉怡先去屋里睡一会儿。   “我不困。”徐嘉怡下意识的张嘴拒绝。   如今是常州生死存亡之际,大家都在为此奔波,她怎么能去休息。   常州城的百姓都还需要她。   事实上,若不是从牢狱里出来的那些汉子拿着武器上城楼去和蛮夷拼杀,若不是那些身强力壮的女人们也站上了城楼慷慨赴死,若不是他们想出了一些出其不意的招数拖延,常州根本撑不到现在。可即便是这样,徐嘉怡内心里也明白,常州撑不下去了。   她本来打算趁着蛮夷还没真正攻进城内来时,将那些老弱妇孺都先送走的。   可是那些人都铁了心的跪倒在地上求她别将他们送走,他们愿意留在这里,哪怕留下的可能性是送死。   实际上,便是真的将他们送走,徐嘉怡也没有把握他们能真的完好无损的离开常州。   这场战场,赢的几率太小太小。可即便为了那百分之一的几率,所有的常州人都在努力,她又怎么能够先放弃他们?   但是徐嘉怡觉得,她有些撑不下去了。伸手覆上自己的小腹,徐嘉怡不止一次的庆幸肚子里的孩子是个疼人的好孩子,至少在她奔波劳累的时候,这孩子从没给她添过乱。   徐嘉怡甚至都已经想好了这孩子出生以后的名字叫什么,就叫乐乐。   不管是个男孩还是女孩,她都不求他多有本事或是能出人头地,只想着他能够一辈子平安喜乐,快快乐乐的才好。   不过一个恍神就恢复过来了,花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就见着有人进来了,又将话都咽了回去。   进来的是两个男人,是前来禀报如今常州城内的具体情况,徐嘉怡就又问起伤员情况,食住情况等,下方的人一一回答了之后,徐嘉怡又叮嘱安排了一些事情,才将人打发了出去。   花嬷嬷看了一眼她的神情,满脸憔悴明显已经支持不住却硬逞强的徐嘉怡,悠悠说道,“夫人,您都已经好几天都好好休息了,再不睡觉若是累倒了就得不偿失了,常州还有这么大摊子事等着您处理呢。”   “夫人,花嬷嬷说的有道理。您就先去屋子里休息一会儿吧,若是有什么事情,我和翠云就唤您。”元香也在一旁劝道。   翠云连连点头,她实在是有些担忧徐嘉怡。   “好吧……若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叫醒我。”临睡之前,徐嘉怡如此吩咐道。   等着徐嘉怡去休息了,花嬷嬷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两个小丫头,同样心疼,“行了,夫人这边我守着,你们两个也先去休息一会儿。”   元香张了张嘴本想拒绝,却被翠云先扯了扯衣袖,抢在她前面点头应了,“那夫人这边就劳花嬷嬷费心了。”   花嬷嬷摆了摆手让两个丫头下去,待人都之后,花嬷嬷才轻手轻脚的退出了房门,守在廊下。   忽然想到了什么,花嬷嬷双手合十闭眼朝着寺庙的方向拜了拜,内心里向着佛主祈祷世子和侯爷早日归来,祈祷徐嘉怡和胎儿平安无事。   “夫人!夫人!”门外的声音响起的瞬间,徐嘉怡就已经惊醒了。   听见屋子里的动静,花嬷嬷来不及训斥一惊一乍跑进来的小丫鬟,扭头进去扶着徐嘉怡起了身。   夫人已经两天没合过眼了,眼下蛮夷好容易退了可以得以喘息的机会才能睡上一会儿,可这前后还没有一个时辰呢,又出事了。   一边搀扶着徐嘉怡出了门,一边暗暗在心里将那些蛮夷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问候了一遍。   徐嘉怡步履匆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急急问道,“出什么事了,是蛮夷又攻上来了?常管家呢?”   蛮夷们其实并没有退兵,只不过是在距离常州城门一里地之外安寨扎营,并没有强有力的攻城罢了。   一般情况下,他们每日都会攻上几次城门,约摸着两三个时辰以后会退兵休整一段时间,再伺机而动。   有时候的饭点,有时候是深夜,所有的时间都有可能。   所以徐嘉怡听见丫鬟的声音的时候,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这一点。   “不是。”小丫鬟愣了愣神,才知道徐嘉怡是误会自己的意思了,欢喜的笑道,“夫人安心,蛮夷没攻上来,是世子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带回来了一个女人   常州城门处。   常田的眼睛猩红一片,看着城外高举着「楚」的军旗的友军将蛮夷团团围住,双方厮杀在一处。手上握着的刀紧了紧,忽然举起了大刀直指天空,“咱们杀出去!”   将士们听令,手握兵器毫不留情的冲了出去,哪怕明知道出去就是送死,也没一个做了逃兵。   连日里来的阴郁和愤怒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手起刀落,就是一个人头滚在了脚下。   顿时,城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有敌军的,也有他们自己人的。   徐嘉怡急匆匆赶到城门的时候,常田已经带了仅存的一些将士们从城里杀出去了。   整个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熏得徐嘉怡忍不住的直犯干呕。   “夫人,您先回去休息吧,这边有我们守着呢,绝对不会放一个蛮夷入城!”   说这话的是握着大刀站在城门口的一个男人,即便话是对着她说的,可眼睛却是死死的盯着城门处,手中的刀紧紧握着,俨然没人能从他面前活着走进常州城内的架势。   若真是有,那也定是从他尸体上踏过去的。   徐嘉怡在混乱的人群之中寻找着那个梦回萦绕的男人,可是并没有。   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在这里帮不上任何忙,反而会拖累他们,只能点了点头又退回了安平侯府门口等消息。   两个时辰以后,徐嘉怡满头大汗的站在门口,踮脚远盼。   一匹黑色的骏马从远处疾跑而来,端坐在马背上的人影,即使隔得远看不清他的脸,但徐嘉怡就是知道那人就是楚长风,心中不由得一喜。在他的身后不远处跟着一队精兵,一路急行而来。   人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徐嘉怡终于看清了他的脸,以及……依偎在他怀里的一个女人。   那女人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晕过去了,软绵绵的靠在楚长风胸口。楚长风翻身下马的时候,还不忘温柔的将她从马背上抱了下来。   徐嘉怡的心不自觉的漏了一拍。   不知是因为再见到了楚长风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怀里的那个女人。   这么热的天气,那女子身上还裹了厚厚的披风和帷幔,遮掩的严严实实的,看不清面容。   至于为什么说她是个女的,实在是因为那身姿和秀发骗不过人。   说实话,在看见这个女子的那一瞬间,徐嘉怡说心里没有不高兴都是假的。   但是同时她心里又是庆幸的,不管怎么样,楚长风活着回来了,哪怕他带回了一个女人。   跟着徐嘉怡出来迎接楚长风的花嬷嬷见状不由得有些担忧的看向徐嘉怡的脸色,见她嘴唇微勾,云淡风轻的模样心下非但没有觉得安心,反而更是忐忑不已。   这世子行军打仗,怎的还带回了一个女人在身边?!   是路上顺手救的哪个姑娘,还是……   翠云则是瞪着一双眼睛恨不得将楚长风吃了似的,内心里恼怒不已。   主仆三人,一时之间谁都没往楚长风怀里的女人是徐瑶这个方向想。   眼见着楚长风走过来了,徐嘉怡上前正准备同他说话,却见着楚长风的眉头皱了皱,“你怎么出来了?”   没等徐嘉怡回答,楚长风又问道,“沈大夫在府中没有?”   “没有。”徐嘉怡摇了摇头,常州城内受伤的将士很多,军医根本忙不过来,便是连常州城里的其他大夫都去了伤兵营那边帮忙去了,沈大夫自然也在那里。   见着楚长风的脸色在听到「没有」的时候瞬间阴沉了些,目光触及他怀里的女人,徐嘉怡弯唇道,“你先将人送进府里去吧,我即刻派人去请沈大夫过来。”   “麻烦你了。”楚长风话音刚落,后面的人马追了上来,看模样都是些精兵强将,见着徐嘉怡均是行了礼请安,徐嘉怡微微颔首准备让人安顿一下他们,谁知道楚长风则是示意他们在此稍候,他等会儿就出来。   他还要走?   徐嘉怡本想追问两句,可楚长风已经抱着人进了府。   无奈,徐嘉怡便寻了个人过来,让他去伤兵营请沈大夫来一趟,自个儿则是带着花嬷嬷和翠云回了枫园。   “花嬷嬷,我记得库房里还剩了两根人参没用,你送去给表叔那边吧。”走在路上的时候,徐嘉怡忽然想起来了这么一回事,吩咐出声道。   “那是特意留给夫人生产时候用的。”花嬷嬷有些为难的皱着眉头,实际上,早在之前徐嘉怡就已经开了嫁妆的库房,将里头能用上的东西全都搬了出来,那些药材什么的都拿去给伤兵营的人用了,余下的那两根几十年份的人参,是花嬷嬷私心里特意留出来给徐嘉怡备着的。   见花嬷嬷想要劝说,徐嘉怡笑了笑,摆了摆手道,“送过去吧。”   “夫人,有些话依着奴婢的身份本不该说的,但是奴婢今儿个还是要说一句。世子今日回来带回来了一个女人,夫人您可别和世子置气,不值当的。”   就算以后世子带了十个八个的女人回来,夫人是安平侯府八抬大轿娶回来的世子妃,谁都越不过夫人去的,自然也不用这么上赶着讨好那些女人。   “我没生气,我若生气了,还会让你送人参给她?”   “夫人没有不高兴就好,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的,世子行走在外,身边总要有个人伺候才行。”   徐嘉怡本来想顺着她的话说上几句,省的让人以为自己是心胸狭隘、容不得人的妒妇,但那些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卡在喉咙里却发不出一个字音,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沉默着一路踱步回了枫园。   路上的时候,让翠云去将常管家寻来,她有些话要交代。翠云将常田寻来之后,徐嘉怡同他交代了一些常州城内善后的一些事宜。   等他走后,翠云欲言又止的看着徐嘉怡,直到徐嘉怡示意她有话直说,翠云才将自己听说的消息说了出来。   沈大夫被寻回来了之后,直接去了瑶光阁,也就是说,那位世子刚带回来的姑娘,被安置在了那里。   “瑶光阁?”徐嘉怡眉头微皱,有些疑惑的低喃出声。   瑶光阁是徐瑶的院落,安平侯府虽不大,可空荡的院子也是有的,楚长风怎的将一个姑娘安置在了徐瑶的院子里去了。   徐嘉怡的疑惑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很快她就从被带回来的林嬷嬷口中知晓了,瑶光阁的那位不是别人,就是徐瑶。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徐嘉怡的第一感觉不是庆幸,而是担忧。   徐瑶是同楚老太太一同走的,怎的现在就回来了她一个,还用披风遮挡得严严实实不叫人看着,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徐嘉怡左立难安,忙叫翠云去瑶光阁打听打听。   翠云前脚刚走,后脚楚长风就回枫园了。   两人隔着两三米的距离对立而视。   楚长风并没有换衣裳,身上的衣裳还是刚刚回来那一身。他的额头上还布着薄汗,俨然是瑶光阁那边的事情处理完以后就赶过来了。   他身上的衣裳几乎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甚至都不能算是一件完好无损的衣裳,好几个地方都破了口子,浑身上下都是血。   徐嘉怡不知道这些血是他的还是别人的,但瞧着楚长风还算红润的脸色应当多数的别人的。   他这模样看起来的确是看着骇人的紧,脸上还沾满了血点子,但是徐嘉怡却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是觉得特别安心。只是鼻尖却是忍不住的酸涩,一眨眼,竟是有眼泪落了下来。   或许是对楚长风的心疼,又或者是自己觉得委屈。   楚长风看着面前娇娇软软的小姑娘望着自己泪流满脸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抬手温柔的替她擦去了脸颊上泪痕,将小姑娘的脑袋按进了自己的胸前,柔声哄道,“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先前发生了那么多事,比这艰难得多的事情她都没哭,眼下看到了楚长风的身影,她就是忍不住。徐嘉怡伸手紧紧的抱着楚长风的腰,将头埋得更深了。   “没有,不晚……”徐嘉怡扑在楚长风的胸口前,压得她的声音闷闷的,吸了吸鼻子,抬手去摸楚长风的脸,心疼不已。徐嘉怡缓缓说道,“你没事就好。”   徐嘉怡知道自己这样子大庭广众之下扑在楚长风的怀里撒娇哭泣,实在是太没面子了。   所以等情绪稍稍稳定之后就不好意思的从他怀里退了出来,这才发现院子里的丫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退下去了,只留了她和楚长风两个人。   “你不知道,你要是再不回来,我真的就坚持不下去了。”徐嘉怡摸了摸脸上的眼泪,慢吞吞的说道。   “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楚长风柔声哄道。   他多想就陪在徐嘉怡身边,可是事实上是他不能,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去做,门口还有好些将士等着他呢。   徐嘉怡双眸含泪的摇了摇头,忽然想起了还在瑶光阁的徐瑶,便问了出来。   时间紧迫,楚长风只简单将事情说了一遍,听说是徐嘉怡派人将徐瑶和楚老太太一同送去阳城的,眉头微蹙。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心办坏事   因为他只遇见了徐瑶,身边也只跟了一个香巧,而且香巧也是受了重伤,他派人将人送到了伤兵营那边,交由军医处理去了。   知道香巧对于徐嘉怡的重要性,怕知道了香巧受伤的消息影响了徐嘉怡的心情,这事儿楚长风并没有同徐嘉怡说,只说了有些事情需要向香巧问话,所以可能她要等几日才能回府里来。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楚老太太去哪儿了。   徐嘉怡心里急的不行,楚长风见状安慰了她两声,表示自己会派人去打探消息的。正说了几句话呢,外头就有人来催了,楚长风只能匆匆的又走了。   战乱之后的常州算不得是满目疮痍,但也好不到哪里去。街道上有些人在整理家具,修缮房屋,更多的人是在清扫战场——   将那些友军的尸首搬回来统一埋葬,确保战场上没有其他蛮夷的活口偷渡,或是将战场上奄奄一息却还有生命特征的将士送回伤兵营紧急施救。   心下慌乱不已,徐嘉怡在安平侯府里也坐不住,干脆就又领着花嬷嬷去了城门处查看情况,顺带看看有没有什么自己能帮上忙的。   到了城门处,常田正在指挥百姓和剩余的将士进行战场清理,问了常田之后才知道楚长风又出了常州了,好似是去接应侯爷去了,大约明儿个就能回来。   徐嘉怡现在是属于孕晚期了,大夫给的预产期就在十月份,但也不排除早产的可能性。   所以基本上是没有再出现孕吐的情况了,但这会儿瞧着那些人收拾战死的将士们的尸首时,脸色惨白一片,表情也有些僵硬。   花嬷嬷瞧出了徐嘉怡的情况有异,忙将人又搀扶回了府。   徐嘉怡一进屋了以后都没来得及坐下,就忍不住开始干呕。   那残枝断根的画面盘旋在自己的脑子里,惹得徐嘉怡明明不想去回忆起,却总是在脑子里想着这画面。只要一想起,她就忍不住觉得恶心得厉害。   真是娇气。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埋怨自己道,明明之前楚长风没回来的时候她都能强忍住的,现在又娇气得不行。   但她本也没有用什么东西,这么一通干呕下来也只吐出了一些酸水来。尽管如此,她还是觉得心头难受得紧,嘴里也有一股难闻的怪味。   花嬷嬷此刻也顾不上地上的呕吐物,让元香去将房间里的门窗都打开,自个儿则是去给徐嘉怡倒水打算让她簌簌口。   握着冰冷刺骨的茶水,花嬷嬷的眉头皱了皱,张嘴想要让人去换一壶热茶进来,想到外面如今还忙碌着收拾残局,哪还有人准备热水,只得将那杯凉的茶水递了过去,“夫人,只有这冷茶了,您先将就着簌簌口……”   徐嘉怡点了点头,接过茶盏咕噜咕噜喝了几口含在嘴里然后又吐了出来,如此好几遍直到将茶壶里的水都用光了才作罢,然后由着花嬷嬷扶着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之上,望着窗外发愣。   常州城并没有破,他们守下来了。   这样一来,她先前派人送走徐瑶和楚老太太就显得多此一举了,反倒是让他们遭了罪。   虽不知道徐瑶具体情况如何,但就楚长风说的那些话,只怕也不好过。还有楚老太太,如今也没个消息,不知道她是好还是不好……   自己这好心办了坏事,以后只怕安平侯府里的人对自己都颇有微词了吧。   元香趁着这会儿先将屋子里收拾干净了,然后去了枫园的小厨房烧了些热水,用脸盆儿装着端了进去,拧了帕子递给徐嘉怡,“夫人,您洗洗脸……”   徐嘉怡没动。   “夫人……”   “嗯?”徐嘉怡反应过来,看着凑在自己面前的元香愣了愣,接过帕子过来擦了擦脸,又递回了过去,“翠云回来了吗?”   “还没呢,夫人不是派她去瑶光阁帮忙去了吗,应该没这么快回来的。”   徐嘉怡默了默,“等她回来了,叫她来我跟前回话。”   徐瑶再次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温软的大床上,四周都是熟悉的摆设,是她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林嬷嬷推门而入,先探了探头进来,见徐瑶颇有些手足无措的坐在床上,忙迈步走了进来,小心翼翼的出声,“姑娘,您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嬷嬷的眼睛有些红肿,但在徐瑶面前却装作个没事人一样。   徐瑶的妆发虽然她已经替她重新梳理过,但昨儿个她替徐瑶梳洗的时候自然瞧见了她身上的那些青紫的痕迹。   她虽没见过人,但这些事情也了解,当即红着眼眶颤抖着手替她清洗换衣了。   若不是出房门的时候世子见着她神情有异,说了姑娘只是受了些惊吓,身上留了些伤,没被侵犯,不然她真恨不得以死谢罪。   光是想一想,林嬷嬷的眼眶就又红了,忙背过身去用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强忍着泪意出声问道,“姑娘,您肚子饿不饿,奴婢刚刚熬了些粥,端来您尝尝?”   “林嬷嬷,你怎么在这儿?”徐瑶看着林嬷嬷的时候还有些愣神,忽然想起了什么猛的坐了起来,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触及崭新的亵衣时愣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   是了,表哥救了自己,自己已经回了府,身上的衣裳自然已经被换掉了。   不过林嬷嬷不是跟着姑母在一处的呢,怎么也会在这里,难道姑母也已经回了安平侯府了?徐瑶有些诧异的偏头问道,“姑母怎么样,没什么事吧?”   “老太太……还没有消息。”林嬷嬷默了默才出言回道,“奴婢当日回去寻老太太时,并没有发现老太太的踪迹。本想再回头去找姑娘的,都怪奴婢是个蠢笨的,不小心踩滑了脚脑袋撞在了石头上晕了过去,等奴婢再醒过来时,也寻不到姑娘了。幸亏后面遇上了楚家军……”   老太太还没回来,而且没有消息?!   徐瑶一下子就要从床上蹦起来,神情骤变。   因为太过震惊,以至于脸上的动作太大,牵动了脸上的伤口,让她不自觉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嘶」的吃痛了一声。脸颊上刺痛的感觉袭来,忽然想起自己在破庙门口时的那一幕。   彼时那流匪头子想要欺辱她却被自己险些咬掉了耳朵时,他气急败坏掌了自己的嘴,还对自己拳打脚踢,最后还故意用了匕首划破了她的脸折辱她。   她当时太过害怕了以至于没注意自己脸上的伤口,只拼命挣扎去了。   后来得救了之后,也只顾着抱着表哥哭去了。   再后来……好像她还晕过去了,伤口也就一直没处理……   如今自己只不过表情大了些就这么疼痛,莫不是毁容了?徐瑶的手颤巍巍的覆上自己的脸,却始终不敢摸下去。第一时间就要找镜子过来,林嬷嬷支支吾吾的不肯动。   幸亏这个时候徐嘉怡派人去寻的沈大夫急匆匆的进来了,正侯在门外,顾念着规矩先在外面扬声自己为自己通禀了一句。   “沈大夫来了!”林嬷嬷赶紧出了房门。   外面的沈大夫火急火燎。   若是以往常州还没出事前的话,在院外等一会儿便也就等了,左右他也没有别的事情要忙碌。   可现在情况不同,他还得赶回去给伤兵营的那些将士处理伤口呢!   伤兵营总共就那么几个大夫,哪里够用。   若不是夫人派人去请他的,他怕是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问题急匆匆的赶回来了,才知道是让他给一个世子救回来的女子看病。   如果没有事先得了告知,顾念着里头的是个姑娘,他早就提了医药箱直接闯进去了。   尽管如此,这会儿通禀的时候声音也有些急躁,“姑娘,这会儿可方便诊脉?”   “沈大夫。”林嬷嬷从屋内走了出来,看着外头几乎蓬头垢面的沈大夫的时候险些没认出来。   本想着让沈大夫先去清洗一番之后再去给姑娘诊脉,谁知那沈大夫却是挑眉上下看了一眼林嬷嬷,“是你要看病?”   没等林嬷嬷回答,沈大夫摆了摆手提着自己的医药箱就要走,“林嬷嬷,我瞧着你没什么病,伤兵营那边还有很多伤员要处理呢,等我忙完了得空再来给你看吧。”   “不不不,不是我要看病。”林嬷嬷生怕沈大夫走了,也顾不得他的形象忙将人迎了进去,“要让沈大夫您诊脉的是我家姑娘,劳烦沈大夫了。”   姑娘?   那不就是安平侯府家的表姑娘徐瑶?   不是说送走了吗,怎么还在府里?   沈大夫一边往屋里走一边暗想着,进了屋以后,沈大夫才知道为什么要让他过来给徐瑶看病了。人倒是没什么大碍,只不过脸伤着了,看伤口像是被利器伤的。   行医讲究望闻问切,沈大夫还是谨记医者规矩,替徐瑶号了脉,又仔细看了看她脸上的伤口情况。   然后就起了身表示,姑娘的身子没什么大碍,静养就好了。然后就看向林嬷嬷,示意借一步说话。 第一百五十章 楚老太太归府   林嬷嬷迈步正要跟上去,却被徐瑶出声制止了,“沈大夫不必隐瞒我,我的脸是不是会毁容,没得治了?”   沈大夫看了看林嬷嬷,又看了看徐瑶,有些拿不定主意该不该说。   “姑娘脸上的伤,我可以开个方子用着,要不了多久就能结痂了。只不过……”   沈大夫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有些不忍的继续说道,“姑娘脸上的伤得深,抹些祛疤的膏药也只能淡化些疤痕,想要完好如初只怕是不可能……”   “敢问沈大夫这疤痕能淡化到什么程度,能不能恢复到不细看看不出来脸上有疤痕的程度?或者是抹了脂粉就能遮盖?”   林嬷嬷焦急的出声问道,“沈大夫您也知道这容貌对女儿家的重要性,还请您一定要尽力帮帮我家姑娘。”   这事儿沈大夫也拿不准,看了看目光灼灼盯着自己满眼希冀的徐瑶,垂下了眼眸,只能干瘪瘪的回道,“这得看姑娘的具体恢复情况了。”   徐瑶眼睛里的光瞬间就消散了下去,木着一张脸不再出声。   林嬷嬷见她脸色难看,只能先将沈大夫送了出去,再回到屋里的时候,徐瑶还保持着刚刚的姿势没动。   “林嬷嬷,你把镜子拿过来。”徐瑶木着一张脸,指尖颤抖着微碰着自己的脸颊,声音里带着几分惊慌失措。   若说先前还只是猜想,刚刚听了沈大夫的话以后,心下就更加不安了。   林嬷嬷听了徐瑶的话看了一眼徐瑶的脸色,知道容貌对于女子的有多重要,所以并不想徐瑶受这个打击,能晚一些知道也好,更何况沈大夫也说了并不是没有可能可以回府的。   当即下意识的就想劝慰她,“姑娘,您放心吧,大夫说了只是小伤,过几日伤口就结痂了,不会有事的……”   徐瑶木着一张脸转动着眼珠子直勾勾看着林嬷嬷,不发一语,也在无声的抗争着她的话。   林嬷嬷瞧着徐瑶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得叹了一口气将那铜镜捧了过来,小心翼翼的出声靠近,提前给徐瑶一个提醒,“姑娘,这伤虽看着骇人了些,但沈大夫也说了不是没可能恢复的,保证一定不会让您留疤的。”   徐瑶听着林嬷嬷的话,心却是越来越沉。   若真是如林嬷嬷说的那般只是小伤口,不会留疤的,那她何至于如此小心翼翼的不愿意将铜镜拿过来给她?   那匕首划过自己脸颊的时候她最清楚不过了,怎么可能只是小伤!   但相比于那些丢了性命的人而言,她只脸上受了些伤也算是幸运的了。徐瑶僵硬着扯了扯嘴角,说不出自己算是运气好还是不好。   若是表哥能再早来一点儿,她的脸也不会受伤了……   但她并不怨恨楚长风,因为若不是他及时出现,她怎么可能只是受点伤?只怕是人都要被那些流匪糟蹋了。   徐瑶猩红着一双眼睛,僵硬着脸点了点头,“嬷嬷将铜镜给我就是了。”   徐瑶拿过镜子一瞧,铜镜之中倒影出了她的容貌,原本还算是清丽佳人的她此刻左半边脸颊从颧骨处直到嘴角边,赫然印着一条极其丑陋又狰狞的疤痕,即便是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徐瑶,此刻也忍不住抬手一把将铜镜掀翻,尖叫着出声,“啊!”   徐瑶歇斯底里的尖叫了几声,又将手边上的东西都摔了一遍,便抱着头坐在床上哭了起来。   林嬷嬷被她突然的动作骇了一跳,一时没站稳竟是直接摔坐在了地上。   此刻见着徐瑶的状态极不稳定,而且还不停的掉眼泪,心中更是慌了,“姑娘,您别哭啊,这伤口还没好呢,若是沾了眼泪发炎了可怎么好……”   “如今脸已经是这样了,发炎不发炎又还有什么区别!”   徐瑶哭得歇斯底里,形象全无,旁边的林嬷嬷纵然是想劝也没用,心里着急得不行,这厢才派人去通知徐嘉怡和楚长风了,回头一看却见徐瑶哭得背过了气,咳嗽了好几声,还没缓过气来呢,就双眸紧闭晕过去了。   林嬷嬷猛的冲了过去扶住徐瑶,又忙吩咐人去请大夫。   一时之间,瑶光阁内几乎是人仰马翻。   沈大夫从瑶光阁出去之后就已经急匆匆的又回了伤兵营,府上的小丫鬟腿都快跑断了也没追上,只能恹恹的回去禀了林嬷嬷。   林嬷嬷再无奈也没有办法,只能打发了小丫鬟先下去做些吃食备着。   如今府上的丫鬟婆子多数都去外头帮忙去了,也没留下两个人,一个人自然要当成两个人使。要说起来,枫园里因为徐嘉怡怀孕的原因留的丫鬟是最多的。   徐瑶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林嬷嬷惴惴不安的守在一旁观察着她的神色,生怕她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情。   但是这一次,徐瑶出奇的平静。   她只是呆愣愣的盯着头顶的床帘静默了小半个时辰以后,才缓缓开口说了话,“表哥在哪儿?”   守在旁边的林嬷嬷愣了愣神才反应了过来,不过她刚刚走神了,没听清徐瑶说了些什么,还有些怔忪,“姑娘,您刚刚说什么?”   “我要见表哥。”   “世子现在不在府上。”林嬷嬷这回听清了,只不过却依旧是愁眉苦脸的觑着徐瑶的脸色,将楚长风已经走了的消息说了一遍,“姑娘您有什么需要,同夫人说也是可以的。夫人知晓您受伤了,特意让翠云送来了上好的膏药呢。”   徐瑶眼眸转了转,到底没去见徐嘉怡。   是夜。   户部尚书府里,苏老太太坐在梳妆镜前,苏嬷嬷正替她将手上的钗发取下来。   透过铜镜的折射看着身后一手执茶一手执书的丈夫王鸿生,有些不敢置信的低语道,“老爷,明远真没事?”   “这事我还能骗你不成,等他去常州看望过一一之后,就会转道回京城了。”   王鸿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冲苏老太太点了点头,“我收到了长风那孩子的信,明远出事这事儿一一并不知情,你们给她写信过去的时候注意些,别说漏了嘴。”   “阿弥陀佛。”苏老太太平日里并不怎么信奉佛祖,可这个时候也是忍不住道了一句佛号。   先前收到王明远遇害的消息之后,苏老太太直接晕了过去。   幸亏王鸿生当时在御书房里,听了消息之后皇帝直接派了太医跟着他回来,才算救回了苏老太太一条命。   后面从王鸿生口中才知道王明远还活着,只是遭了些罪之后,苏老太太才放了心。   不过没有亲眼瞧着自己的儿子,苏老太太心下总有些不真实的感觉,生怕这些话都是鸿生说来哄她的。   虚惊一场。   苏老太太从来都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词语。   “我自是省得的这些的,算算时间,一一生产的时候也就是这段时间了,也不知道我的小曾孙是个男孩儿还是女孩儿,等明远回来,可得好好问一问……”   说起自己的曾孙子,苏老太太的心情瞬间就好了。   徐嘉怡肚子里的孩子并不是她的第一个曾孙子,但人老了之后就喜欢多子多孙,更何况徐嘉怡一向都是她疼爱的孩子,爱屋及乌,对她肚子里的小曾孙自然也要格外偏爱几分。   虽然祖孙两人还没见过面,但苏老太太前前后后送到常州去的东西可不少。   若不是京城同常州之间实在是隔得太远不方便,苏老太太的库房只怕都要被搬空了。   王鸿生看着自家爱妻傻笑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正欲低头再去看手上的书,却见苏老太太的情绪瞬间就低落了下来,王鸿生不由得问道,“怎么了?”   “也不知道我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能见到一一和我那小曾孙。”苏老太太叹了一口气,慢吞吞说道。   王鸿生哑然,不知该如何回话。   常州城,楚老太太回了安平侯府的时候,徐嘉怡是亲自去安平侯府的大门口迎接的。   相较于狼狈不堪吃尽苦头的徐瑶而言,楚老太太这大半个月的时间里还算是顺利,并没有遭什么罪。   除开中途遇上了一群蛮夷之外,之后很顺利的就到了阳城,便在那里住下了,可是她左等右等也没见着徐瑶来阳城投奔,就知道定是出事了。   直到后头楚长风派人去阳城打探消息的时候,知晓老太太在阳城才松了一口气。   本来是打算让楚老太太就在阳城呆着,等着他们将事情都处理完了,常州也重新步入正轨之后再将老太太接回去的,可楚老太太听说了徐瑶出事的消息之后,怎么也坐不住,吵着闹着的要回常州来。   楚老太太心里焦急得不行,刚刚下了马车,同守在安平侯府门口的徐嘉怡略带疏离的寒暄了两句,见她无甚大碍,心下对她的担忧也散了些。   想起徐瑶,慌慌忙忙的就让姚嬷嬷扶着直奔瑶光阁来了。徐嘉怡身子重也不能走得太快,楚老太太到底有些心疼她的,便发话让她不必跟过去了,让翠云和元香两个扶着她回枫园里头去就行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让你抱个够   从瑶光阁出来之后,楚老太太的脸上就没见过笑意。   姚嬷嬷端了碗炖烂了的肉糜粥迈步进了荣阳堂,见着楚老太太还是自己离开时的姿势不由得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手轻脚的走了过去,“老太太,您先用些吃食吧。”   “先搁着吧,我这会儿吃不下。”楚老太太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恹恹的,有气无力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姚嬷嬷跟在楚老太太身边几十年了,对她的心思和脾气再清楚不过了,自然知道楚老太太是在为徐瑶的事情难过和自责,甚至心里可能还对夫人有些怨怼,只能在一旁劝说,“这事儿谁也没料到会这样,老太太您不必自责的。若是苏家真因此事不愿意迎娶表姑娘,咱们安平侯府又不是养不起。”   “他们敢!”楚老太太一脸厉色的瞪着眼睛,片刻后又软了下来,再次长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奴婢今日瞧着夫人那肚子大得厉害,怕是要生了吧。”   “算算时间,差不多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楚老太太转了头绪,在脑子里想了想今日见着徐嘉怡的情况,那肚子的确是鼓鼓的,像个胀气的气球似的。   本来稳婆大夫这些都是提前备好了的,可惜那稳婆却是出了意外死了,如今只有另寻了。   这么一想,楚老太太就又来了精神,告诉自己不能倒下。   这日徐嘉怡刚睡醒,才刚刚睁开眼动了动,翠云就探头过来服侍了。徐嘉怡有些诧异,就听得翠云禀报说,世子快回来了。   “表叔可有受伤?这会儿可进府里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也不叫醒我?”徐嘉怡登时从床上坐了起来,忍不住追问出声说道。   翠云低头替徐嘉怡拿了衣裳过来穿好,“奴婢瞧着夫人睡得正香就没舍得叫醒您。”   主要是这些日子徐嘉怡整宿整宿的睡不好觉,每日也就午后才能小憩一会儿,所以翠云才没舍得叫醒她。   “世子有没有受伤这奴婢倒是不清楚,只听世子身边的齐副尉来回禀说世子已经回城了,约摸着要不了多少时间就到了。”   一旁的元香闻言嗫嚅了一声,一边伺候徐嘉怡,一边出声回道,“夫人您别担心,奴婢瞧着齐副尉眉眼之间未见急色,想来世子爷也是无碍的。”   徐嘉怡一听担忧了许久的心骤然就安定了下来,乐得眉开眼笑,一边从床上滑了下来,一边出声说道,“翠云、元香,快些给我梳妆。”   楚长风走的时候交代了常田说差不多一两日的时间就回来,可实际上一连大半个月都没回来,而且楚明雷也没回来。   若不是三两日就有信送回来,徐嘉怡只怕会更加担心。此番蛮夷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没能攻下常州,还丢了边疆的好几座城池。   楚长风此番前去,就是为了接手这几座城池的。寄回来的信上也提了这些城池还有些事情要处理,需要些时日,所以才耽搁了。   至于楚明雷,则是要去巡查安抚常州所属的其他边城,才延后了时间回府。   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的张望一下,徐嘉怡等了好一会儿之后才终于见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由远及近。   楚长风身上的盔甲已经看不出本身的颜色来了,上面混杂着黑色的血迹和灰尘,脸上也是脏的黑不溜秋,掩盖了本来的面目,若不是熟悉的他的人或许都认不出来是谁。   见着楚长风的那一瞬间,徐嘉怡眼里压根儿没注意到他脏兮兮的身子,眉目含笑朝他那边跑了过去,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   顾念着肚子里的孩子,徐嘉怡还是把握着分寸的。   楚长风抬手将人轻轻搂在了怀里,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暗暗将她往后推了推,“别靠近我,我身上脏……”   处理完事情之后,他就往回赶了。只不过路上出了些意外,遇上了一些余孽,所以身上才沾染了些血迹。   本想着回府沐浴一番之后再去见徐嘉怡,谁知道齐飞那个大嘴巴却是个见色忘义的,直接将他要归府的消息告诉了元香。   元香都知道了,自然徐嘉怡也就知道了。   “我不怕。”徐嘉怡嘟囔着嘴想要再扑进楚长风的怀里,却被楚长风的大手撑住了脑门儿,近身不得,只能作罢。   “乖,等我沐浴之后,再让你抱个够。”   “不知羞!”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徐嘉怡先是还没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了之后恼羞成怒的瞪了一眼楚长风。   “不想抱我?那我抱你可好?不肯让我抱的话,那亲一下也是好的。”   楚长风贴近徐嘉怡的耳边,一本正经的出声说道,见着徐嘉怡双颊绯红眼眸里的笑意越发深了,示意翠云扶着徐嘉怡进府里去。   徐嘉怡回了枫园的屋子里坐下,楚长风则是去了一旁的耳房里头沐浴。   花嬷嬷他们很快就烧了热水送去耳房,徐嘉怡则是忙着替楚长风挑选等会儿要换洗的衣裳送过去,待选好了之后,徐嘉怡才慢吞吞的坐在了软塌之上休息。   今日走得有些多了,她累得慌。   瑶光阁。   徐瑶的脸因为受伤的缘故,在伤口脱痂之前都不能沾水,洗脸都是林嬷嬷用水湿了帕子以后轻轻的给她擦拭的。   等净了脸以后,再细细在脸上涂抹上一层肌白膏,尤其是伤口的位置,更是抹的仔细。   这肌白膏是宫里头传出来的,物如其名,润白肌肤、淡斑消疤效果都是极好的。   徐嘉怡手里头也只有一小瓶,还是出嫁的时候二表嫂想着常州这边风沙大,特意送过来给徐嘉怡带上的。   肌白膏有钱也买不到,一般只供给宫里头的皇后娘娘和贵妃使用的。   偶尔这两位贵人高兴,便会赏赐给各府女眷,是身份尊贵和受宠的象征。   这东西徐嘉怡都舍不得用,知晓徐瑶伤了脸之后,就让翠云送过来了。   也幸亏这东西那些伤员用不上,不然哪里还轮得上留给徐瑶。   林嬷嬷端了熬好的燕窝进来递到了徐瑶手上,见她安静的一勺一勺往嘴里送心下十分高兴,这些天姑娘的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也愿意好好吃饭了,她自然是高兴的。   静静的注视着徐瑶的脸颊,林嬷嬷低声说道,“姑娘,您脸色的疤痕好像又淡了一些,几乎都看不出来了。夫人送过来的肌白膏挺管用的,只要再涂上一段日子,定然就完全看不出来了……”   徐瑶握着汤匙的手顿了顿,愣怔了片刻后才继续将燕窝送到了嘴里。   自从她脸受伤以后,屋子里已经没有铜镜之类能够照清她脸的东西,她特意让林嬷嬷将这些东西都收起来了。   就连洗脸洗手的时候,她也刻意的偏开了视线不去看盆子里倒影在水里面自己的脸,为的就是不想看到自己这张脸。   甚至她在用这种逃避的方式自欺欺人。   虽然表面上她告诉姑母他们,她不在乎自己脸上的伤能不能好,可实际上她内心里明白,她没办法不在乎,也没法不在意。   林嬷嬷见徐瑶又不答话,只将用完了的瓷碗递回给了自己,便安静的收了瓷碗不再说话,拧了帕子替徐瑶净了脸,默默退了出去。   徐瑶不喜欢有人守在屋子里,每日用了膳之后就会将她们都打发了出去,一个人闷在屋子里,人都变得孤僻起来了。话也变少了,一日里也说不上几个字。   就在林嬷嬷要退出房门的那一瞬间,徐瑶突然出声唤住了她,“嬷嬷!”   林嬷嬷回首有些疑惑的看着徐瑶,无声的询问她是否还有什么吩咐。   徐瑶垂首盯着自己的指尖,静默了好半晌之后才出声,“你拿个铜镜进来。”   “诶!”林嬷嬷忙应了,兴冲冲的就去寻了个铜镜送进屋里去。   她刚刚对徐瑶说的那话可不只是宽慰,徐瑶的脸这些日子是真的恢复得不错。不然她哪会故意在徐瑶面前说那些戳心窝子的话。   看着镜子之中的自己,徐瑶不自觉的红了眼眶。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脸颊,那日铜镜之中满目狰狞的疤痕模样还记忆犹新,每回涂药的时候她也只当是林嬷嬷是安慰她,没想到竟然疤痕真的已经浅了很多了,虽然还是有明显的淡粉色的伤痕印记,可比她想象中的情况简直要好太多。   就算真的不恢复如初,现在这样的疤痕若是扑上一层脂粉,只要那人不凑近了她的面上来瞧,完全看不出来的。   徐瑶抱着铜镜与镜像中的自己对视,才发现铜镜之中的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红了眼眶。   枫园里头,听见翠云说徐瑶求见的时候,徐嘉怡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自打徐瑶被楚长风救回来之后,她就整日里将自己关在房里不出门,除了老太太和身边伺候的林嬷嬷之外,谁也不肯见。   怎么会突然来她这院里了?莫不是知道了楚长风回来的消息,特意来找楚长风的?   翠云低头看着陷入沉思的徐嘉怡,“夫人若不想见她,奴婢出去说一声就是了。”   “将人请进来吧。”徐嘉怡吩咐道。   徐瑶轻纱覆面,娉娉袅袅的从门外移步进来了,刚一进了房门就恭恭敬敬的朝徐嘉怡福了福身,“表嫂。” 第一百五十二章 是我哭了   这番举动,倒是让徐嘉怡觉得莫名的有些熟悉。   好似上回徐瑶来她屋里的时候,也是这样站在门边对她请安,什么话也没说,直愣愣的看了自己一会儿就又走了,也不知到底想做些什么。   难不成这回也是?   不过她瞧着徐瑶的气场倒是更为沉稳和安静了,和以前那种装出来的温婉不同。   面上覆了轻纱,约摸着脸上的伤口还没恢复或者是不能恢复了。关于这件事情,徐嘉怡内心里对徐瑶是愧疚的。   见她请安,忙让翠云去将人扶了起来,“不必这么多礼,我身子重不方便,你受伤了我也没去看你。今日瞧着你愿意出房门了,我这心里也就放心了不少。”   “多谢表嫂挂念。幸亏表嫂送来了肌白膏,脸上的伤好得也差不多了。”徐瑶看向徐嘉怡道了谢,又道,“以前我对表嫂多有偏见,因为见不得表哥对你那么好,做了很多错事来,我向你道歉。我也不奢望得到的表嫂的原谅,今天过来只是想要向表嫂说明一下自己的态度而已。”   徐嘉怡细细的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晌,觉得自己刚刚的直觉没有错,徐瑶是真的变了很多。   何况严格说起来,徐瑶也不过是一个心思敏感被宠坏了的小姑娘而已,并没有犯什么大错,若真说起来,还是自己斤斤计较了。   徐嘉怡勾唇笑了笑,摇了摇头,“事情过去都过去了,你不说我都已经快忘记了。”   徐瑶望向徐嘉怡的眼眸,心绪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表嫂的肚子瞧着大了许多。”   “是啊,瞧着挺吓人的吧?沈大夫说这孩子的个头有些偏大,只怕生产的时候会吃些苦头呢。”徐嘉怡的手不自觉的覆上小腹,满脸温婉。   楚长风进屋的时候,徐瑶正要出门。   抬眸看着楚长风的身影,徐瑶垂下眼眸福了福身行礼,低声唤了句“表哥。”   她的脸也很低,看不清面上的神情。   “嗯。”楚长风在她面前停了停脚步,颔首示意之后就没再停留,迈步往屋里走去了。   徐瑶没回头去看,等楚长风进屋以后才直起了身子,领着林嬷嬷告辞离开了。走出枫园院门的那一瞬间,徐瑶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   她想,她是真的放下了。   林嬷嬷抬眸的时候注意到了徐瑶唇畔的一抹笑意,又敛了眸,也是跟着露出了一抹笑意来,无声的在心里感慨道,姑娘是真的长大了。   屋里,徐嘉怡斜倚在软塌之上,一手执着话本子,一手拿着糕点往嘴里送。翠云则是在她身侧轻轻替她打着团扇。   一个人影几乎悄无声息的靠近徐嘉怡的身侧,将她手上的话本子抽了过去翻看了两下,“看什么呢?!”   这般举动翠云也没出声通禀的,不用看徐嘉怡也知道来人是谁,连头也没回,端过一旁的茶水啜饮了一口,才将口里残留的糕点残渍同茶水一起吞入了腹里。   “世子。”翠云见状俯身向来人行了一礼,然后将团扇搁在了案桌上退了出去。   楚长风便将那扇子又捡了起来,坐在徐嘉怡的身侧继续为她打扇。   等了一会儿之后,徐嘉怡就摆了摆手让楚长风将扇子放下,“这会儿也不觉着热,不必打扇了。”   “今天遇见了沈大夫便问了几句,你的预产期就是这一两个月了,可得额外注意些。有什么身体不适的时候千万别忍着,让翠云元香两个去找沈大夫来给你看看。”   楚长风闻言放下了团扇之后就主动过来替她捏起了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些常州的近况。   徐嘉怡将手上没吃完的点心又放回了碟子里,拿了帕子擦了擦手和嘴,“怎么又回来了,事情都处理完了?”   楚长风这些日子忙得脚不沾地,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的,今儿个这么早就回来了,也是难得。   “嗯,今儿个回来的早,正巧可以回来陪你用晚膳,晚膳想吃什么?”   徐嘉怡瞬间就来了兴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楚长风,试探着出声问道,“想吃什么都可以?”   楚长风本来想点头的,可见着徐嘉怡这神情又觉得有些不对劲,最后实在是不忍心看她失望的眼神,犹疑着点了点头。   等到楚长风点头以后,徐嘉怡瞬间就欢喜得只拍手,“太好了,我想吃涮锅子,花嬷嬷他们都不让我吃,我都馋了许久了。你刚刚可是答应我了的,不管我想吃什么都可以的,不能反悔。”   “这……”   楚长风的话还没说完,徐嘉怡就敛了笑意瞪着眼睛盯着他,楚长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柔着嗓音劝道,“花嬷嬷他们都是为了你和肚子里的胎儿好,等你生产了之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想什么时候吃就什么时候吃,好不好?”   楚长风虽然不懂医,但这点常识还是有的。   涮锅子一般都是又烫又辣的,现在又是夏天,孕妇本身就体热,再吃锅子必然会导致孕妇火气太大。   火气太大又会造成胎热情况,对胎儿是极其不利的,最主要的是怕对徐嘉怡有什么不良反应,所以最好还是不吃的好。   当然这些都是楚长风的猜测,不过花嬷嬷不许她吃,肯定不是害她,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   “哼!”徐嘉怡冷哼一声偏开了头避开楚长风的视线,不发一语,坐在那里默默抹泪。   楚长风这会儿子是真慌了,恨不得一巴掌扇死刚刚点头答应的自己,忙凑了过去,“一一……”   徐嘉怡侧了侧身子,背对着楚长风。   楚长风又动了动脚下,再次蹲在了徐嘉怡的面前,见她是真哭了,什么也顾不上了,当即点头答应了她,“好了好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对,你想吃什么我们今天就吃什么好不好?快别哭了……”   “谁哭了!”   “我哭了,是我哭了。”楚长风从善如流的回答。   哭了一场之后体力消耗得极快,徐嘉怡没过多久就觉得昏昏沉沉的想要睡觉,楚长风便在一旁陪着。   等哄睡了小姑娘之后,楚长风便叫来了一个小丫鬟,低声吩咐道,“夫人今儿想吃锅子,你去厨房跑一趟,让他们准备些涮锅子的菜品送来。”   “是……”小丫鬟应了一声,扭头就去厨房传话去了。   徐嘉怡最后是被厨房送来的锅子的味道给香醒的。   厨房送来的锅子是有两种底料的,一种是特意给徐嘉怡提供的,用骨头汤炖出来的纯汤打底,营养价值极高,另一种是用了辣椒和香油混合做成的辣锅底。到了吃饭的时候,花嬷嬷没见着楚长风,有些奇怪,“世子去哪儿了?”   不是说要陪着夫人用晚膳的吗,怎么这会儿人又不见了。   “不用管他,约摸着是有事要忙去了吧。”徐嘉怡摆了摆手坐了下去,看着满桌子红红绿绿的菜品直流口水,眼睛都在发光。   涮锅子一个人吃着实在是没意思,徐嘉怡便想让花嬷嬷和翠云他们坐下来一块儿吃,结果她们都摇了摇头不肯。   夫人是主子,她们是奴婢,哪能同夫人一块儿同桌吃饭。徐嘉怡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摆了摆手要让丫鬟将东西都撤了下去,一副不肯吃晚膳的模样。   花嬷嬷见状只得拉了翠云和元香两个坐了下来,徐嘉怡这才满意了,几人在屋子里说说笑笑,趁着菜还没熟的空隙,玩起了游戏。   “玩什么呢这么高兴?”楚长风迈步从外头走了进来,屋子里的欢笑声霎时间就安静了下来,香巧等人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俯身行礼。   楚长风扫了一眼桌子上明显不止一副餐碟碗筷,心下明了,“都坐下吧一起吃吧,不必拘束。”   一边说着,一边往徐嘉怡的身边走。翠云眼力劲儿极好,当即将徐嘉怡身侧的一个位置收拾好了,然后又摆了一副新的碗筷放上。   “我们正在玩猜枚呢,输的人得受惩罚。”徐嘉怡的眉眼之中满是笑意,怕楚长风没玩过这个游戏,还兴致勃勃的冲楚长风将游戏的规则解释了一遍,末了还特意问道,“表叔,你要不要一起来玩?很好玩的。”   “好。”楚长风眸中带笑,点了点头。   他很久都没见过徐嘉怡笑得这么开心了,陪着她玩一会儿也不妨事。   徐嘉怡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没想到楚长风会答应,愣了愣才扭头看向翠云道,“翠云,该你抓了。”   “那这回咱们就猜单双吧。”翠云笑眯眯的起身到一旁的瓜子盘儿里抓了一把捏在手里,满满的一大把,也不知具体有多少,“我抓好了,你们猜吧。”   翠云是随手抓的,究竟这里头是单数还是双数,翠云自个儿都不清楚。   元香仔仔细细的凑近翠云紧握的拳头上看了看也没看出过所以然来,颇有些颓靡的坐了回去,“好事成双,我就猜你手里是双数吧。”   “我也猜是双数。”花嬷嬷笑呵呵的附和道。   “你们都猜是双数,那我就猜是单数。”徐嘉怡兴致勃勃的出声说道,说完了以后偏头去看楚长风,“表叔,你呢?” 第一百五十三章 怕是要生了   楚长风随意的扫了一眼翠云的手,“单。”   徐嘉怡再次将视线落到了翠云身上,满眼笑意,“翠云,快数数,看看是谁猜中了。”   “喝水。”楚长风将一杯温开水放在了徐嘉怡的手边,凑近兴奋到不行的徐嘉怡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刚刚他趁着徐嘉怡睡觉的时候去问过沈大夫了,孕妇偶尔吃一次火锅没什么问题,是可以的。   锅底不要放太多的调料和辣椒,吃完以后多喝温开水冲淡体内的火气,对孕妇也就没什么伤害了。   徐嘉怡扫了一眼手边的杯盏,依言端起来喝了,目光却是始终不离正在计数的翠云。待看清最后剩下的一颗瓜子时,笑得眉眼都弯了,“我赢了!”   元香和花嬷嬷两人对视一眼,颇为无奈的端起了面前的茶盏,将一整杯茶水都喝了下去。   她们都是些女子,再加上徐嘉怡怀孕了,自是不能饮酒的,所以就以茶代酒,谁若输了,就需得喝上一整杯水的。   几人说说闹闹,直到快亥时了才各自散去。   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快要入睡的时候,徐嘉怡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推了推旁边的楚长风。   楚长风瞬间就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伸手去捏徐嘉怡的腿,“是腿又抽筋了吗?”   “不是。”徐嘉怡摇了摇头,不过见他捏得挺舒服的便将另一只腿伸了过去,“齐飞呢?”   “嗯?”楚长风满脸不解的望着徐嘉怡,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差了,自家媳妇在床上叫的是别的男人的名字。   “他往日里都跟在你后面,这两日怎么都没看见他?”   “有些事情让他去办,怎么了,你找他有事?”楚长风慢悠悠的出声回道。   眼看着徐嘉怡就要分娩了,能交给底下人去处理的事情,楚长风绝不会亲手去做,最多就是将事情的决断好了之后让齐飞去跑腿传信。   这几日齐飞东奔西跑的,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心思往枫园里头跑。   “先前他在我面前可是保证了的会娶元香的,之前也说好了等我生产了以后就将婚事办了的。可办婚事前也还需得纳采问名这些事宜呢,也不见他过问两句。元香是同我一块长大的,我可舍不得委屈了她。”   “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当初我们两成婚的时候,某人连个面都没露呢!”徐嘉怡面色有些不悦,连带着看楚长风都多了几分咬牙切齿,“后面常州起了战乱此事就搁置了,可如今常州城战乱都平歇这么多天了,我也没瞧着媒婆的人影,他莫不是看我家元香心思单纯好骗,故意耍我家元香呢?”   “怎么会。”楚长风见着徐嘉怡的脸色忙说道,“日月可鉴,我当初真是有事耽搁了才没赶回来,真不是故意的。不过齐飞这小子家里就他一个人,也没个父母兄长的可以指点,这成亲的流程只怕都不知道呢。我明儿个就帮你教训他一顿,让他立马请了媒人上门提亲可好?”   “哼!”徐嘉怡瞟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弄得跟我们元香上赶着要嫁他似的,他来提亲,我还不一定愿意呢。”   夫妻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楚长风低头替她捏着腿,见好半晌都没有回应了,抬眸一看才发现徐嘉怡不知何时已经歪着头睡着了,不由得哑然失笑,吹灭了烛火了之后,侧身躺在了她的身侧。   夜里睡得正沉的时候,楚长风就听见了耳边的低声啜泣,他一侧眸就看见了眼角含泪,呜呜哽咽的徐嘉怡。   楚长风心颤了颤,正欲说什么却见她睡得正沉,俨然一副没清醒的模样,也不知是梦见什么了才哭成这样。   楚长风的眉头紧皱,轻柔的替她擦去脸上的泪痕,将人揽入自己的怀里。   明明已经养了这么久,怎么还这么瘦,都没什么肉?   楚长风在她腰间摸了摸,咯手的触感与其圆鼓鼓肚子形成鲜明的对比,内心里更是心疼。   今天看着徐嘉怡托着肚子走动的时候,他都怕徐嘉怡腰一个不小心就被折断了。   楚长风有些发怔的轻轻拍着她的身子无声的哄着她,许久之后,呜咽的声音才渐渐散了,楚长风的手却没松,搂着徐嘉怡渐渐沉睡过去。   见徐嘉怡乖乖巧巧熟睡的模样,楚长风的心却依旧没安定下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初时楚长风还觉得是徐嘉怡做了什么噩梦才会哭成这样,可后面才发现并非如此。   她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在这样在睡梦之中哭得梨花带雨,白日里又跟个没事儿一样嘻嘻哈哈的,见谁都是眉眼弯弯。   明明心情不好情绪低落,可是却什么都不说。楚长风虽然很想知道徐嘉怡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是又不敢逼问得太紧,他旁敲侧击了许多次,也没打探出来原因,只能让花嬷嬷多关注着些徐嘉怡。   不过从花嬷嬷的嘴里,楚长风倒是多了几分猜测。   孕妇心思敏感,就爱胡思乱想。   翌日清晨,翠云刚刚进院子就瞧着了一身热汗站在廊前窗户边的楚长风,惊讶的眨了眨眼,快步上前俯身行礼,“世子……”   楚长风看了过来,示意她小声些,别吵着了徐嘉怡。他刚刚练武回来,本想着亲自同徐嘉怡说一声的,没想到回来之后她还睡着,便不忍心将人叫醒,干脆就在窗边看她一会儿。   “我有些事情要去军营里一趟,早则今晚,迟则明日就回来。夫人若是醒了,你同她说一声。”   楚长风到了军营里的时候,楚明雷正找他有事要商量呢,几个副将也围在军营门口等着他回来禀报自己手下事务的情况。   等楚长风翻身下马了之后,众位副将瞬时就围了上去。楚长风眉头微皱,一个旋身就躲开了围攻上来的众人,站在了一米开外的地方,面带不悦,“离我远些。”   这是?   几个副将有些茫然的对望一眼,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陈明眼皮子跳了跳,突然觉得这样子的楚长风有些眼熟。在脑子里仔细想了想,才想起了是上回楚长风穿了一身靛蓝色的衣裳回军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神情。   当时他们没看出来,还对着初次穿靛蓝色衣裳的楚长风打趣儿了一番,结果就被楚长风公报私仇罚他们围着练武场跑了整整十圈呢!   陈明当下就将楚长风上上下下的审视了一番,最后将视线落在了楚长风格外注意的鞋上,乐呵呵的夸赞道,“将军的这双鞋可真好看,绣工精湛、针脚细密,以前好像也没见着将军穿过。将军是在哪儿买的,属下得空也去买上一双。”   其他几个听了陈明这话,视线都从楚长风的脸上挪到了他的脚上,触及他脚下那双新鞋时,更是疑惑了。   这鞋子看起来是不差,可也不至于让陈明夸成这样吧。而且,什么时候陈明这么会拍马屁了?   “你想都别想了,这鞋子你可买不到。”楚长风脸上浮现出一抹浅笑,十分自豪的将自己的脚伸出去让他们仔细瞧了瞧,“这是我媳妇亲手给我做的。”   原来如此。   其他几人的面上浮现出一抹恍然大悟的神色,附和着夸赞了几句。   几人都觉得,如果楚长风身后有尾巴的话,这会儿指不定都已经翘到天上去了,实在是和他往日里的形象大相径庭。   “别只顾着拍马屁,事情都办得怎么样了?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还赶着回去呢。”   虽然那些夸赞的话很受用,但楚长风还是谨记着今日自己来的任务,当即出声说道。   这边,徐嘉怡睡醒之后已经差不多快巳时了,简单的用了些早饭,吃饱喝足以后,徐嘉怡一手托着肚子,一手撑着桌沿起身,绕着院子慢慢的走动消食。   这也是沈大夫的意思,她肚子里的胎儿有些大,多走动可以让胎儿早些入盆,这样分娩的过程才会更快更顺利。   翠云和元香两个胆战心惊的一左一右护在她身边,满脸严肃。   徐嘉怡本来不觉着有什么的,见了她们的神色反倒是有些紧张了。   不过转了一圈,徐嘉怡就感觉自己的腹部隐隐作痛,让她不自觉的停了步子苦着一张脸立在原处等着疼痛感散去。   孕晚期的时候,这种抽痛的感觉出现得越来越频繁,徐嘉怡也没放在心上。   不过这次可真是痛的厉害,比之前都要疼。好容易等着疼痛减轻了之后,徐嘉怡脸色有些难看。翠云和元香见状也不敢再让徐嘉怡走动了,提议先回房间休息。   在迈步要上台阶的那一瞬间肚子再次抽痛起来,徐嘉怡脚下一滑,身子不稳就要摔个四脚朝天。   两侧的翠云和元香两人忙上前将人扶住了,尽管如此,徐嘉怡还是踉跄了两步才站稳了身子。   “夫人!”   徐嘉怡的喘息声随着肚子一阵又一阵的疼痛而粗重起来,额头上冷汗直冒,却是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吩咐道,“我怕是要生了,翠云元香,你们快将我扶到产房里头去,然后去找稳婆和大夫过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产房叙事   “好好……”翠云和元香两个手忙脚乱的将徐嘉怡扶上了床,翠云在屋子里照顾着徐嘉怡,元香先去寻了花嬷嬷过来帮忙,然后又急匆匆的去了前院找稳婆和沈大夫去了。   “什么?!人没事吧?”荣阳堂里,楚老太太听见徐嘉怡要生产了的消息就直接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就要往屋外走,嘴里还念叨着,“大夫和稳婆过去了没?哎哟,这都是些什么事啊,好端端的怎么就摔着了。”   楚老太太领着姚嬷嬷急匆匆的往枫园里去,刚刚走到回廊的转角处,就见着了从另一个方向而来的徐瑶。   徐瑶见着楚老太太的身影,一路急行过来先恭恭敬敬的俯身行礼,“姑母。我听说嘉怡姐姐那边出事了,怕枫园出什么乱子,便想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能帮上忙的。”   “难为你有这个心了。”楚老太太回眸看了她一眼,略点了点头,却是并没有像往常一样拉着她的手嘘寒问暖,而是直接扭头就往枫园去了。   徐瑶见着楚老太太脸色不好看也不敢多言,安安静静的跟在楚老太太的身后。   行到半路的时候,就听说徐嘉怡要生了,产婆和大夫都已经过去了。楚老太太一听当下脚下的步伐越发快了。   一众人一进院门就闻到了若有似无的血腥味,越靠近产房,血腥味就越浓郁。   楚老太太略迟疑了一下,到底是吩咐了常田出声,“常田,你派个稳妥的人骑快马去军营里,将嘉怡要生产的事同他说一说,看他军营那边能不能抽空回来一趟。”   “是,老太太。”   得了消息之后,常田一直就守在院门外,就怕有个什么事情他能及时处理。   所以楚老太太说要见他的时候他当即就到了,听了楚老太太的话以后当下应了声,领了命急匆匆的出去了。   吩咐完常田之后,楚老太太就打算进产房里去看一眼。徐瑶下意识的迈步跟了上去,却被姚嬷嬷给拽住了,“我也想进去看看表嫂。”   “哪有未出嫁的姑娘进产房的,传出去对您的名声也不好。表姑娘,您就在外边儿等着吧,老太太已经进去了,不会有什么事的。”姚嬷嬷出声劝道。   徐瑶苦笑一声,“我现在还有什么名声。”   虽是如此,但到底没再往产房里去了。   楚老太太进屋以后瞧见了徐嘉怡的情况,她的额头上脸上都是汗珠,连头发都湿了,黏在脖颈上,身下的床单被她都险些抓破了,眼眶红红的里面盈满了泪水,不知是疼的还是怕的。   瞧着楚老太太进屋了以后,徐嘉怡面上更是紧张了些。   楚老太太上前握了握她的手,鼓励道,“嘉怡啊,你现在先省着点儿力气,我已经让丫鬟去煮面条去了,你等会儿吃几口攒着力气。等宫口都开了,产婆让你使劲儿的时候你再使劲儿,孩子一下子就出来了。”   徐嘉怡疼得眼前发黑,闻言胡乱的点了点头,可实际上也没听进去多少。   楚老太太又问了问产婆情况,叮嘱了在里面伺候的翠云和元香两个,这才转身出来了。   “表嫂怎么样?”徐瑶当即迎了上去。   楚老太太回头看了一眼房内的情况,扶着姚嬷嬷的手坐到了一旁特意从正屋里搬过来的软椅上,“这是头胎,只怕要吃些苦头,没那么快生的。你一个姑娘家,也别在这儿守着了,回院子里去吧。”   留在这里也的确是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要让人分心照顾她,徐瑶想了想便也点了点头告退了。   楚老太太倒是没走,就守在产房门口闭目养神。姚嬷嬷寻了一个矮桌过来,放了些茶水和糕点,陪在楚老太太身边。   当安平侯府的人到军营里去报信的时候,彼时楚长风刚刚空了下来正准备回营帐里同几个副将将此战的情况做个总结,然后再合眼休息一下,待明儿一早就回侯府里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愣了愣,压根儿顾不上身边的这些个副将,当即翻身上马连夜就飞奔回了安平侯府。   等到他抵达安平侯府的时候,已经是翌日清晨了。   彼时产房里,丫鬟进进出出,徐嘉怡凄厉的痛呼声一声高过一声。   楚长风抿了抿嘴唇,看到从产房里端出来的一盆盆血水时,眼睛都有些猩红了,下意识的就要屋里去,却在踏进门槛的时候被楚老太太伸手拽住了。   “你干什么,产房这样污秽的地方,你一个大男人的进去成何体统。”   楚老太太出声说道,见楚长风压根没听进去硬要往里闯又软了几分声音,苦口婆心的劝道,“更何况你一路风尘的连夜回来,身上染了不少风霜,这么进去不是对嘉怡更不好吗?”   楚长风心里急的不行,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规矩,只想着进去看一看徐嘉怡的情况。   听得楚老太太的话之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情况。刚从练兵场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换一身干净的衣裳,沾染了不少的鲜血和尘土,再加上一路飞奔回府浸湿了汗水,的确是不适合进去。   听说女子生产时是极其凶险和虚弱的,若因为他造成徐嘉怡受到了感染,那就得不偿失了。   楚长风站在门口往里看了一眼,到底没迈步进去,只能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   楚长风听着屋子里的隐忍的声音,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握着,甚至因为紧张有些颤抖,扬声朝屋里吼道,“一一,你别怕,我回来了,我就在这里守着你!”   “表叔?”屋里疼得死去活来的徐嘉怡隐约之间,自己好像听到了楚长风的声音,不由得呢喃出声。   跪坐在徐嘉怡身边不停替她擦汗的元香闻言当即点了点头,脸上的眼泪汗水直往下掉,“是,夫人,世子回来了,他现在就在外头守着您,等着您给他生一个小少爷呢。”   外头楚长风的手掌被他捏得咔咔作响,“怎么这么久了还没生下来……”   “这有什么,当初姐姐生你的时候,可是疼了足足两天才生下你来。”楚老太太看向楚长风,似是透过他看向故人。   要这么久?!   听着屋子里的声音,楚长风再也站不住,先去偏院里匆匆洗了个澡,洗净了满身的风尘,这才换了干爽的衣裳匆匆往正屋里过去。   这回,无论楚老太太怎么说,也没能阻止楚长风,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进了产房。 第一百五十五章 出了个漂亮的哥儿   “老太太……”姚嬷嬷见着楚长风往产房而去的背影,蹙眉有些为难的看向楚老太太。楚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姚嬷嬷扶着自己往偏房里去。   自从蛮夷攻城以后,她虽是顺顺当当到了阳城,没出什么大差错,可人到底是上了年纪,这么一番惊吓,她到现在还没有倒下去,全靠挂心着徐嘉怡肚子里的那个孩子这一口气撑着。   她倒是也想开了,只要孩子能平安产下就行。长风进去看看也就进去看看吧,索性这会儿子徐嘉怡还没真的要生了。   见状,姚嬷嬷将还未说出口都咽了回去,轻应了一声,搀扶着楚老太太往偏房里去了。   看到进屋子里来的楚长风,屋子里的人俱是一怔。女子生产时的产房,男人都视为污糟血腥的地方,没有哪个愿意踏进来的。   徐嘉怡虽是没经历过,但也是知道的。   当初表嫂生产时,表哥那么喜欢表嫂的,也只是急急切切的等在产房外的。   而且现在她下身赤裸,不用看她都知道她现在这个模样有多狼狈和羞人,便是屋子里都是女的她都觉得不好意思,更何况对楚长风了。   这幅模样被看见了,以后叫她怎么好意思再面对楚长风。   徐嘉怡咬了咬牙让自己清明了几分,怒瞪了一眼楚长风,将嘴里塞着的避免她疼过了咬伤自己的布帛取了下来,“你怎么进来了?”   她前两日也是听元香说起了,军营里有事要他去处理。今儿个她快晌午时才发动,现在也不过才酉时左右他就回来了,可见不管是报信的人还是他,这一路是多着急忙慌了,只怕马儿都累坏了。   虽是心疼,但徐嘉怡还是觉得很高兴。   谁不希望自己被自己丈夫放在心尖尖上的呢?!   对上楚长风那双眼睛,徐嘉怡那颗害怕又慌乱不安的心骤然就安静了下来。   她想,如果能为他留下一个他们两的孩子,那便是豁出去这条命也是值得的。   “我放心不下你。”楚长风似是没看见徐嘉怡眼眸中的恼怒,笑着坐在了她的身侧,伸手握住她的手掌捏了捏,替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这个孩子这些日子可把你折腾得够呛,等他生下来了,我可得好好教训教训他。”   “你舍得?”   “舍不得。”楚长风十分诚恳的答道,听得徐嘉怡一噎,就听到他继续说道,“可是不舍得也没有办法,谁让我更舍不得你呢。”   徐嘉怡的瞬间涨红,下意识的去看元香他们几个,见他们垂着脑袋满脸通红,明显是听见了楚长风刚刚说的话,就越发觉得羞恼,“就知道浑说。”   稳婆是楚老太太新找来的,原多是替商户百姓接生的。看着楚长风和徐嘉怡两个人在产房里打情骂俏,稳婆也有些发懵。   她替人接产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可那些妇人的丈夫再怎么心急最多也是隔着屏风陪自家媳妇儿说几句话,也没这样直接闯进来的啊。   更何况官家不是更注重这些规矩的吗?   她刚刚来时,交代丫鬟们准备热水的时候,可是看见了府里老太太在偏房里等着呢,怎么也没阻止一二,就让这么个大老爷们儿直接闯进来了。   可即便如此,稳婆也不敢将这位世子爷给赶出去,只能不停的给一旁伺候的翠云和元香两个使眼色。   然后这两人也并非没看到稳婆求助的眼神,只是看到了也只能当没看的似的鼻观眼眼观心,哪里敢上前去劝楚长风。   只在心里期盼着去安排其他事儿的香巧和花嬷嬷两人快些回来。   稳婆见状只能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两个小姑娘的年纪还小,怕是都没经过事,这会儿早已经吓得手足无措了。   她这个老婆子都不敢去劝,这两个小姑娘怕是都没想到这里吧。再一想外面坐着的老太太都没说什么,她也就住了嘴。   徐嘉怡羞着了不肯再和楚长风说话,楚长风一番赔罪讨好,徐嘉怡才勉强给了她一个笑脸。   楚长风又陪着徐嘉怡说了会儿话,顿了顿想到了什么又问道,“肚子饿不饿,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徐嘉怡张嘴刚想要再说什么,就感觉肚子猛的抽痛起来,疼得徐嘉怡五官都揪在了一块儿,没忍住吃痛出声。   楚长风见徐嘉怡疼得厉害,刚刚和他说话又将布帛取了出来,这会儿死死的咬着嘴唇忍着,下唇都咬得出血了,当机立断将自己的胳膊伸了过去,徐嘉怡疼的斜睨了他一眼,想要说什么却疼的说不出来话,只将头偏了偏避开了他伸过来的胳膊。   徐嘉怡虽没有说话,可楚长风哪里能不懂她的意思,柔着声音哄道,“一一,疼你就咬我胳膊,别伤着自己了,我不怕疼的。”   徐嘉怡刚开始还能强忍着不下口,最后实在是疼得难受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张嘴就咬了上去。   自胳膊处传来的痛觉让楚长风眉头微微皱了皱,楚长风却没痛呼出声,反而是柔着性子安抚者徐嘉怡。甚至在心里想,原来他的小姑娘生孩子的时候,是这么疼。   若是可以,他宁可自己去替她承受这一番痛苦。   好不容易阵痛过去了,徐嘉怡已经又是满头大汗,鬓发和汗水混在一起贴在脸上。   楚长风接过元香递过来的帕子,一边仔细轻柔的替徐嘉怡擦了擦脸,一边温柔的安慰着她。   徐嘉怡缓过来之后,就见着花嬷嬷和香巧两个一前一后的进屋子里来了,房门开阖的瞬间,徐嘉怡好似看见了在产房外面探头探脑的姚嬷嬷,顿了顿徐嘉怡才慢悠悠朝楚长风说道,“你先出去吧,这里有花嬷嬷和稳婆守着呢。”   花嬷嬷也在一旁劝说。   楚长风倒是不觉着不好意思,但见徐嘉怡坚持,也就起身了。   “一一,我就在门口守着,有什么事儿你就大声唤我。”   徐嘉怡笑着颔首应了,“嗯。”   晚膳楚老太太和楚长风两个也是随意吃了两口对付着,虽然肚子是有些饿,可实在是没什么胃口。   姚嬷嬷担心楚老太太的身子撑不住,又让人准备了些好克化的糕点上来,劝着楚老太太食了一块。   又过了一会儿,到了戌时的时候,产房里开始忙碌了起来。   等到徐嘉怡真正要生的时候,元香和翠云这两个还没出嫁的小姑娘也被赶了出来,眼巴巴的伸长了脖子守在门口。倒是香巧和花嬷嬷两个留在了屋子里帮衬着。   楚长风没在偏房里等着,而是站在回廊上,侯在产房的窗边等着。   虽然窗户被关上了什么也看不见,但站在这里,总感觉是能离徐嘉怡更近的地方了。   屋里压抑的痛呼声以及稳婆花嬷嬷他们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嘈杂的让人头晕脑胀。   血腥味扑鼻而来,楚长风的目光循着那盛满了血水的铜盆移动。明明是最热的夏季,却觉得浑身冷的厉害。   香巧开门探头往外看了看,催促道,“你们磨磨蹭蹭做什么呢,快些将热水送进来!”   “来了!来了!”   见门开了,楚长风下意识的抬步想要往屋子里迈,被香巧侧身挡了挡,“世子。”   先前夫人还没生产的时候世子进产房也便罢了,这会儿可正是生产的时候,说什么也不能让楚长风再进去了。   往日里若是一帆顺遂,一切都好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可若是这个家里或者这个哥儿姐儿有什么不好的地方,那事情可就麻烦了。   到时候定然会和夫人扯上关系,说什么哪有女子生产的时候丈夫进产房的,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导致现在怎么怎么样。   这些爱嚼舌根子的人可不会管有没有道理,也不会将这事儿怪在楚长风身上,只会诋毁她家夫人的。所以现在最好的就是将这个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一一她怎么样?”楚长风回过神来,嗫嚅着嗓音问道。   眼看着热水送进去了,香巧朝楚长风福了福身,“世子放心,目前一切都好的。”   说完之后,房门再一次被关上了。   楚长风又踱步回了窗边,有些愣怔的站在那里,听着屋子里的声音发怔。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会有这么无措的一天,自己的媳妇在受苦,而他除了等待什么也做不了。   许久之后,才听得产房里传出了一道洪亮的婴儿啼哭的声音。   楚老太太这才松了一口气,面上浮现出几分笑意来,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匆匆的往产房门口去,笑呵呵的出声,“听着声音哭得多响,一听就是个好孩子。”   初初听到声音的时候楚长风还以为是自己听差了,有些茫然的见着楚老太太笑意盈盈的模样,才确信不是自己幻听了。   楚长风那根紧绷的弦也在这个时候松了些,刚想要去屋子里看看徐嘉怡的情况,才发现自己已经腿软的迈不动步了。   不多时孩子就已经裹了襁褓从屋子里抱出来了,花嬷嬷眉开眼笑,欢天喜地的道喜,“恭喜老太太,恭喜世子,夫人生了个哥儿!哥儿长的可漂亮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团哥儿   明明这孩子皱皱巴巴的丑死了,也不知道花嬷嬷怎么好昧着良心说出「是个漂亮的哥儿」这种话的。   楚长风低头看着花嬷嬷怀里小小一团儿的孩子,心情有些莫名。   他当爹了……   这小家伙乍一看挺丑的,看多了倒也觉得挺顺眼的。楚长风不自觉的弯了弯唇角,伸手轻轻的将孩子接了过来,不太熟练的抱着看了一会儿。   楚老太太笑容满面的逗弄着孩子,“这孩子,可真是精神。嘉怡呢?没事吧?”   “老太太放心,夫人没事。”   楚老太太这才完全松懈了下来,见娃哭闹起来了,便让早早侯在一旁的奶娘将人领下去先喂奶。   待到叮嘱了花嬷嬷几句,进了产房看望了徐嘉怡一番,便由着姚嬷嬷搀扶着回了荣阳堂歇着去了。   守了快一天一夜了,饶是健康的老人也受不住。   徐嘉怡正昏睡着,翠云见了楚长风进来忙要俯身请安,却被楚长风凌厉的目光看了过来,当即将话又咽了下去,无声的请了安,退了下去。   徐嘉怡脸色有些苍白,双眸紧闭安静的睡着。楚长风寻了个矮凳过来坐在床沿边守着徐嘉怡,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有些心疼的看着他的小姑娘。   他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之前还在孕期的时候她会问「保大保小」的问题,知道她为什么怕生孩子了。   他再也不愿意让她再身处危险之中了。   他们有一个孩子就够了。   不自觉的,楚长风的眼眶开始泛红。   徐嘉怡醒了之后睁开就看见了守在床沿边陪着自己的楚长风,眼眶瞬间就红了,有些委屈的看着他撒娇道,“生孩子真的好疼啊。”   “辛苦你了。”楚长风抬手拢了拢徐嘉怡耳边的碎发,柔声说道,“我们以后都不生了好不好?”   见徐嘉怡嘴唇干燥,楚长风又问道,“要不要喝水?”   徐嘉怡点了点头。   连喝了两盏水之后,徐嘉怡才觉得舒服了些,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就忍不住出声问道,“孩子呢?”   记得在产房里她刚生了的时候,花嬷嬷好像是抱过来让她看了一眼的。   只不过当时她都要疼死了,只模模糊糊的看了一眼,哪里还记得住自己的孩子长什么样?!   “奶娘抱去喂奶了,我让奶娘抱进来给你看看。”楚长风这才想起了自己还有个孩子这回事,忙站起身来到门口吩咐了几句。   不多时,就由着花嬷嬷抱着小奶娃进屋里来了。徐嘉怡见状当即撑着身子靠坐了起来,待花嬷嬷走近以后,徐嘉怡眼巴巴的盯着花嬷嬷怀里的小家伙,仔细的打量起来。   虽然整个人都还是有些皱皱巴巴的,但细看之下还是能够看得出来,他的眉毛鼻子像极了楚长风,倒是一双眼睛湿漉漉的,瞧着倒是同自己有几分相似,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同他父亲倒是一模一样。   好歹还有双眼睛长得像自己。   徐嘉怡暗暗在心里想道,也不算枉费她千辛万苦的怀胎生产,结果生了个他爹的翻版出来了。   花嬷嬷将小奶娃放到徐嘉怡的身边躺下,好让徐嘉怡看得更方便一些。   看了一会儿,徐嘉怡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父亲起了什么名字?”   家中长辈俱在,给新生儿起名这事儿,哪怕她是他的娘,楚长风是他爹也没用,这事儿得让孩子的祖父,楚明雷赐名才行。   楚长风示意徐嘉怡将手掌摊开,在她掌心里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字。   “瑞?”徐嘉怡猜测道?   团哥儿这一辈从「云」,若是起名为瑞的话,那就是「云瑞」二字了。   见楚长风点头应了,徐嘉怡念叨了几遍「楚云瑞」,喜笑颜开,“这名字倒是挺好听的,寓意也好,不过还是没有「团哥儿」好听。”   楚长风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团哥儿这个名字,是徐嘉怡在孕期的时候自个儿唤着玩的。   按她的说法便是孩子小小的一团儿,既是还没有名字,那便先唤作团哥儿,也好同别人家的「宝宝」「儿子」「闺女」区分开来,她的孩子得是独一无二的才行。这样一来,便是连其他人也跟着这样唤了。   “爹说了,团哥儿这个名字是挺好听的,你若是喜欢,当做小名儿也是行的。”   徐嘉怡颇为惊喜的看着楚长风,见他一脸认真不似同自己说笑的样子,不由得欢喜的低头逗弄小奶娃子,“团哥儿……团哥儿……”   长辈赐的名字自是欢喜,可到底是不如自己亲自取的名字好呀。   楚长风坐在一旁陪着徐嘉怡一块逗弄自家儿子,闻着不知道是从小奶娃身上传来的,还是从徐嘉怡身上传来的奶香味,只觉得心脏被填的满满的。   一手揽着媳妇儿,一手抱着儿子,楚长风心想,人生中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此了吧。   月子里要注意保暖,虽是在夏季,可也不敢疏忽大意了。需知道月子十分重要,必得好好调养才行。   所以徐嘉怡在花嬷嬷和一众丫鬟的「三令五申」之下,头上裹着头巾防寒,每顿都得喝上好几碗的补汤,「严令禁止」得在床上躺够至少一个月才行。   徐嘉怡生了个哥儿,待安平侯爷赐名了以后,徐嘉怡第一时间就写了书信回去报喜。户部尚书府里的人收了来信,人人欢喜。   倒是苏老太太不由自主的想起了自己早逝的女儿,颇为伤感的抹了眼泪,又被几个儿媳和孙媳给劝住了,喜笑颜开的让苏嬷嬷给底下人都分了赏钱。   徐嘉怡能一举得男,不仅坐稳了安平侯府世子夫人的位置,对他们而言也是添丁进口的好事一件,他们也是真心实意的替她高兴。   只不过有些可惜不能亲眼看上一眼。   得知楚老太太来看望自己的时候,徐嘉怡正要挣扎着从床上起来,楚老太太一进门瞧见了,连忙阻止。   “别动别动,好好躺着。”楚老太太拉着徐嘉怡的手道了好几句「佛祖保佑」,显然是生产这回事将她也吓得不轻,“月子里可要注意一些,将身子调养的好好的才是。”   楚老太太这样子说了,徐嘉怡也没有再坚持,依言又坐了回去,回答着楚老太太的一些干瘪瘪的问题。   她同楚老太太的关系本就算不得多亲近,就算后面有所缓和也是有一些隔阂的,所以几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有些无话。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好在这个时候奶娘将团哥儿带了过来,多了一个孩子的存在来缓和气氛,两人都不由自主的松了一口气。   “团哥儿瞧着又长了不少。”楚老太太对这个孙子十分疼爱,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   每天都要来至少看上一回团哥儿才行,甚至有时候在团哥儿屋里一呆就是一两个时辰,哪怕是看他睡觉也不觉得腻。   说起来,倒是比她这个当娘的要尽职得多,徐嘉怡在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徐嘉怡将团哥儿从奶娘手中接了过来,抱在怀里替他理了理衣裳,闻言抿唇笑道,“可不是,吃的多,长的快着呢,一天一个儿样。”   “能吃是好事,小孩子就是要多吃点才好呢。”   楚老太太呆了好一会儿,见时辰差不多了才告辞回去。待她走后,徐嘉怡有些困倦的打了个呵欠,看着身边的儿子不由得有些吃味儿。才不过出生几天呢,就成了家里的团宠了。   徐嘉怡孕期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脸都瘦的凹下去了,生产的时候又出了那么多血,身子虚弱的不行。   不过好在月子里吃东西倒是好些了,脸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长肉。   楚长风见着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倒是徐嘉怡颇为苦恼,抬手捏了捏自己脸颊上的肉,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   这才不过十几日就胖了这么多,每日只吃不动,等这个月子过去,不知道要胖成什么样子呢。   见着徐嘉怡唉声叹气的模样,楚长风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一本正经道,“放心吧,你一点儿都不胖,得再多吃点才是。你放心,你什么样我都喜欢你。”   徐嘉怡抬眸给了楚长风一个白眼,轻哼一声闭了闭眼。   之前还说什么喜欢我,孩子什么的都没有我重要,也不知道现在是谁把儿子整天捧在怀里不撒手,心肝宝贝儿的叫着的。   徐嘉怡坐月子的这一个月里,楚长风将能推的事情都推了,推不了的就让齐飞去跑腿。   齐飞实在处理不了的,就直接甩给楚明雷了,心里喜滋滋的想着当了祖父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偏偏楚明雷也是乐在其中。   至此,楚长风自己就在正屋里搭了一个简单的书房,就守在徐嘉怡的跟前儿,美名其曰「监督」。   什么监督,陪自己倒是真的,不过也是为了能多见着团哥儿吧。   徐嘉怡「咬牙切齿」的想着,果然是有些孩子忘了娘,徐嘉怡万万没想到,自己是给自己生了个情敌出来。   亏得楚长风还念叨着可惜不是个女儿呢,若是个女儿,只怕更加没有她的位置了吧?   徐嘉怡不由自主的在心里想着,面色愤愤。   见着徐嘉怡的脸色有些难看,楚长风不由得将团哥儿随手放在了摇篮里,凑到了徐嘉怡的面前,“一一,你怎么了?脸色看起来有些难看?” 第一百五十七章 情绪多变的小姑娘   徐嘉怡抬眸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楚长风,轻哼一声偏开了头,探出身子去瞧摇篮里的团哥儿去了。   楚长风被徐嘉怡莫名的一瞪弄得有些丈二摸不着头脑。   这是生气了?   他也没做什么啊,怎么就生气了?   楚长风想不明白索性也就不再想了,听着团哥儿在摇篮里咿咿呀呀的不乐意呆了,便将团哥儿抱到了床上躺着,自个儿则是坐到了徐嘉怡身侧,柔着嗓音道,“一一,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没有。”   楚长风定定的看了徐嘉怡一会儿,摇头,“你有,我能够明显的感觉的出来你不高兴。一一,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跟我说的,我们是夫妻,不用将那些事情憋在心里的。”   楚长风是被花嬷嬷提醒了才正视这个问题的。他也发现了徐嘉怡最近的情绪不太对,特别容易暴躁生气,可她又不发泄出来,就一个人憋在心里生闷气。她如今正在坐月子呢,若是因此落下了病根,那才是得不偿失呢。   见徐嘉怡不说话,楚长风猜测道,“是觉得呆在房间里太闷了?”   徐嘉怡摇了摇头。   “那是不喜欢花嬷嬷让你喝那些汤?”   “不是。”   “是团哥儿总哭闹吵着你了?”   “没有。”   “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   徐嘉怡继续摇头。   “那是觉得在常州不高兴?”   徐嘉怡沉默了一会儿,轻摇了一下头,“不是。”   “那是……想家了?”楚长风观察着徐嘉怡的脸色,试探着出声询问。   徐嘉怡面色一怔,想要回答「不是」,可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来。   她的确就是想家了。她没有父亲,自小就是在外祖父、外祖母和舅舅舅母身边长大的,对于娘亲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所以在看到楚长风对待团哥儿的时候,就忍不住在想当初娘亲是不是也是这样满眼都是自己?   含辛茹苦将一个小婴儿养大,最后却连留在父母身边尽孝都不行。   她孤身一人从燕京城嫁到常州来,除了楚长风,她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可如今多了一个团哥儿分去了楚长风的注意,他不在满心满眼里都是自己,她就开始变得患得患失,变得莫名其妙,胡思乱想。   她之前还不觉着,被楚长风说明后才发现了症结所在,不由得有些烦躁。   她就觉得她这些日子的想法很奇怪,团哥儿是她和楚长风两个人的孩子,她竟然觉得他是坏人。   这天底下,只怕没有她这样子的娘亲吧?   楚长风见徐嘉怡有些失神,伸手将她轻轻揽入自己的怀里,手掌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抚着她的后背,不着痕迹的安抚着她的情绪,待到她好些了,才细声说道,“对不起,我之前答应过你一定回陪你回家,我没做到……”   “这不怪你。”徐嘉怡摇了摇头。   她能理解他的立场和无奈,只是依旧有些不高兴罢了。   “我保证,一定会尽快带你回燕京去好不好?”楚长风在心里暗暗将此事记下,忽然想到了什么揶揄道,“我瞧着你倒是对团哥儿的欢喜不如先前孕期的时候,是不是也被团哥儿的哭闹吓着了?”   这人!   实在是太过分了!   徐嘉怡气得抬手在他腰间狠狠的捏了一把。   楚长风抬手按住徐嘉怡的手,还放在唇边亲了一口,气得徐嘉怡恨不得淬他一口口水。   这人真的是越发的不要脸了,将楚长风推开,徐嘉怡抱着团哥儿逗弄,见他软萌可糯的样子忍不住「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两口,见儿子乐得直笑,唇角也忍不住弯了弯。   她对团哥儿并非是不欢喜,而是一个初次晋级为娘亲还不适应这个新身份,有些手足无措罢了。   幸亏旁边有奶娘和花嬷嬷这样子有经验的在旁帮忙,否则她还真是无能为力。   团哥儿不仅是楚长风的孩子,也是她的,她也爱。   徐嘉怡午睡醒来的时候,身边并没有任何人,略一转眸,就看见了坐在书案前写写画画的楚长风。   等楚长风忙完了手上的事情之后,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以后的事情了,这才发现倚在床榻之上目光灼灼盯着自己的徐嘉怡,神情不自觉的柔和了下来,起身一边往床边走过来一边出声说道,“醒了?”   “忙完了?”   “嗯。”楚长风点了点头,“厨房热了些粥,我让他们送过来?”   徐嘉怡眉头微蹙应了下来,“团哥儿呢?”   “刚刚睡醒了就哭个不停,花嬷嬷带下去让奶娘喂奶去了,怕吵着你。”   楚长风解释道,待到粥送上来了之后,楚长风非得亲自喂徐嘉怡吃,让徐嘉怡十分不好意思。   一碗粥好容易才吃完了,翠云才收拾完成,奶娘就抱着团哥儿过来了。   徐嘉怡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婴儿,心软得一塌糊涂,眉目之间多了几分柔情。   不过才一个来月,小孩子的脸就已经长开了,哪里还看得出来刚出生时皱皱巴巴的丑模样,粉粉嫩嫩的自带一股奶香味儿,让人爱不释手。   徐嘉怡怀孕的时间不凑巧,生产的时候正好是夏季,几乎一年里最热的时候都在床上度过了。   所以等她出了月子以后,天气已经算不得多热了。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徐嘉怡只觉得躺的自己身子骨都要散架了,所以「禁令」一解除,当下就让翠云和元香两个替她打了热水来,舒舒服服的躺在木桶里泡了小半个时辰,泡到皮肤都要发白了才从水里面出来,整个人只觉着神清气爽。   团哥儿是个坐不住的,最喜欢有人抱着他到处走。所以待到晚膳之后,徐嘉怡便喜欢抱着团哥儿在院子里走上几圈消食。   每回出门,团哥儿最是兴奋,瞪着圆滚滚的眼睛四处张望,嘴里还「咿呀哇啊」的说着些让人听不懂的婴语,不过这并不妨碍徐嘉怡等人跟着他一起叫,团哥儿见有人回应自己便更加卖力,逗弄的人乐不可支。   徐嘉怡的力气小,抱了一会儿就抱不动了,便将团哥儿往楚长风的怀里一塞,让娃他爹抱去了,自己则是当个甩手掌柜在一旁亦步亦缓跟上,走得累了,便挽着楚长风的胳膊将身子的大部分重量压在他身上,让他带着自己走。   “世子。”齐飞从外头走了进来,附耳在楚长风的耳边低语了几句。楚长风眸光微闪,里头满是盈盈笑意,挥手让齐飞先退了出去。   “是军营里有什么事吗?你去忙你的就成。”没等楚长风说话,徐嘉怡就抢先出声说道,顺便给了奶娘一个眼神,让奶娘将团哥儿抱过来,左右她是抱不动了。   奶娘上前想接,楚长风倒是摆了摆手让她又退了下去,自个儿抱着团哥儿不撒手。   抱着团哥儿换了换手,楚长风这才回道,“没什么事,有爹在军营里处理呢。”   这话说的毫无压力。   徐嘉怡偏头抬眸去看楚长风,她觉得楚长风近来的性子变了许多,像是这样子的话,以往他是绝对说不出来的,可如今他不仅说了,还说的理直气壮。   这脸皮,也不知道怎么变的这么厚的。   徐嘉怡忍不住皱了皱眉,难不成男人在有了孩子以后也会变得幼稚起来了?   徐嘉怡暗暗想着,因为有了孩子,想要孩子依靠着自己满足自己当爹的成就感,所以连带着自己也变成会依靠父亲的人了?   徐嘉怡越想越觉得有些诡异,忍不住自己打了个哆嗦,将这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的脑海里抛却出去。   齐飞临走的时候挤眉弄眼的看了一眼元香,示意自己在院外等她。   元香自是看见了,不过却故意偏开头不敢与其对视,红着脸低头暗戳戳的盯着自己的绣花鞋尖。   一旁的翠云瞧见了忍不住掩唇偷笑,用胳膊撞了撞元香的手臂,压低了声音道,“那小子找你呢,给你使眼色眼睛都快抽搐了,你不去?”   “我才不去呢!”元香抬眸看了一眼齐飞,又将头低了下去,嗫嚅着回答。   “真不去?”   元香看了一眼傻愣愣的齐飞,跺了跺脚,小声道,“我去去就回,夫人这边你帮我顶顶。”   “知道了。”翠云应声笑道。   出了枫园,果不其然就见着齐飞站在院门外的树下等着自己,元香红着脸,慢吞吞的走了过去,有些不自然的出声问道,“找我有什么事,我还要忙着伺候夫人和小少爷呢。”   “给你。”齐飞摊开手掌递到元香的面前,元香低头一看,发现他的掌心里放在一朵漂亮的红色绒花,有些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还能是给谁的,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这些吗?”   齐飞有些憨傻的挠了挠脑袋,不是给她的,他把她叫出来难不成只是给她看看?这般想着也不顾元香愿不愿意了,直接将绒花塞到了元香手里。   元香握着绒花有些羞赧,磕磕绊绊的出声,“你叫我出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   “也不是。”齐飞当即否认,说完之后下一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反倒是憋的自己满脸通红,最后才嗫嗫嚅嚅的出声说了,“你说我现在向夫人提亲,夫人会同意吗?” 第一百五十八章 大舅舅来了   元香的脸「唰」的一下更红了,“我……我怎么知道……你问我有什么用,我又不是夫人。”   “那我先回去找媒人来向夫人提亲成吗?”   “这事儿哪有问人家的,傻子。”元香低声骂了一句,扭头就往院子里走,刚走了没两步就被齐飞拦住了,“诶,你等等,我话还没说完呢。”   元香立在原处,等齐飞说完了还有些难以置信,忍不住追问出声,“真的?”   “嗯,不过你先别在夫人跟前说漏嘴了,这可是世子给夫人的一个惊喜。”   “放心吧,我知道了。”元香连连点头。   从外头回来之后,元香脸上的笑意就没止过。徐嘉怡和翠云两个自是看到了,追问两句她就红着脸不肯说,便也就没放在心上,也只当是齐飞同她说了些什么两人之间是私密话,小姑娘不好开口,被他们追问的羞恼的不好意思了。   但接下来的几天,元香明显心情格外好。   楚长风这些日子在府上待了足足一月有余,徐嘉怡心里虽是高兴他能陪在身边,但也忧心会因此影响他做事。   事实上,楚长风的确是耽搁了不少事情要去处理,所以团哥儿满月酒以后没几日,就又回军营里去了。   楚长风走后,徐嘉怡没其他的事儿可做,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团哥儿身上。   团哥儿长大了些,也会认人了,见了徐嘉怡就要让她抱抱。   晚上要睡前更是赖在徐嘉怡身边不肯走,就算是睡着了也是紧紧拽着不肯松手,若是强行将他抱走,醒来就哭闹不停,徐嘉怡舍不得他哭,便让奶娘将人就留在她房里睡了。   也正因为如此,团哥儿越发的粘人了。   楚长风再次回府的时候,团哥儿都快满百日宴了。徐嘉怡瞧着楚长风的脸又黑了些,胡渣都没来得及清理,不由得有些心疼,“怎么这么疲惫?”   “有些事情赶着处理,就熬了两天夜。”楚长风随口答道。   楚长风本想亲近亲近团哥儿,念及自己浑身脏兮兮的,只得先去了净室梳洗。   整个人泡进热水里的时候,楚长风只觉着浑身舒爽,忍不住靠着木桶边缘假寐,享受这片刻的舒适。   徐嘉怡听着净室里面没声了,将团哥儿放在罗汉床上让他自个儿爬着玩,嘱咐元香和翠云两个看着些,自个儿则是进了净室,才发现楚长风靠着浴桶已经睡着了。   伸手试探了一下浴桶的温度,觉着有些凉了便将一旁的热水加了进去,拿过一旁的帕子打算替他擦洗身子,却在手指刚刚碰到楚长风身子的时候被抓住的手腕,徐嘉怡一个踉跄,撑在浴桶边缘才站稳。   楚长风在看清是徐嘉怡的一瞬间就松开了手,哑着嗓音道,“你怎么进来了?”   “我瞧着里面没声了,进来看看。”徐嘉怡一边柔着手腕,一边没好气的出声说道。   她是知道楚长风睡觉的时候警惕性也是十分强的,她因此可没少被他动手动脚。   楚长风目光沉沉的盯着徐嘉怡起伏的胸前,越来越深沉。   徐嘉怡循着的视线低头一看,才发现自个儿的胸前襦裙不知何时被浸湿了,贴在身上,近乎透明。   登时有些羞恼的将手中的帕子扔在楚长风的身上,甩下一句「你自个儿洗吧」之后,几乎是落荒而逃。   听得身后楚长风忍俊不禁的笑声,脚下的步伐更快了。   清洗完浑身舒畅,楚长风直奔罗汉床上的团哥儿。   团哥儿已经记不得楚长风了,在他抱自己的时候直接就哭了,挣扎着往徐嘉怡的怀里扑。楚长风满头黑线,十分不悦的瞅着自家儿子。   徐嘉怡赶紧将团哥儿接了过来,柔声哄着给他细声解释,“团哥儿不记得啦,这是爹爹呀,之前还陪你玩的,不记得了吗?这是爹爹……爹爹……”   陪着团哥儿玩了好一会儿之后,团哥儿才再次接受这个没什么印象的爹爹。只不过,楚长风下一句却是,“一一,我有些事情要再出城一趟。”   “什么时候走?”徐嘉怡也没当回事,顺口问道。   “等会儿就走。”   徐嘉怡心情一下子就低落了下来,暗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人才刚回来,椅子都还没坐热和呢,就又要走了。虽是如此,面上却是扯出了一个笑容,“什么时候回来?”   “快则三两天,慢则五六天。”   “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下。”徐嘉怡嘟囔了两句,楚长风没有听清她说的什么,但见她的神色也猜出了七八分,只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   楚长风将徐嘉怡揽入怀里轻啄了两口,又抱着儿子亲了两口,哄着团哥儿叫「爹爹」,尽管最后也没听见从团哥儿嘴里叫出的爹爹两个字。   果然是像风一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徐嘉怡倒不是不高兴楚长风不陪着自己,而是心疼。他急急忙忙的快马赶回来,就回来洗了个澡,陪着团哥儿玩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又要走了,都没来得及休息一下。若是知道他走的这么急,她定是不会让他陪着团哥儿玩的。   这般想着,徐嘉怡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楚长风出城后的第三天,徐嘉怡正在内室里晃着拨浪鼓哄着团哥儿,就见着元香就喜笑颜开的从外面步履匆匆的跑了进来,倒也没说什么,低头继续逗弄团哥儿去了。   翠云却是忍不住皱眉,轻声呵斥,“跑这么快做什么?”   “自然是有好事。”元香向来性子就软,更别提此刻心中欢喜不会同翠云计较,反而是神神秘秘的冲徐嘉怡道,“夫人,你猜谁来了?”   这般神秘的模样,倒是惹得徐嘉怡都忍不住侧目,顺嘴揶揄道,“谁来了?齐飞那小子请了媒婆要娶你来了?”   “夫人!”元香忍不住跺脚,“不是,是大爷,大爷来了!”   “哦,来了便来了。”徐嘉怡起先没听清楚,见着团哥儿有些困倦了便让奶娘抱下去哄他睡觉去了。待奶娘走后,徐嘉怡才琢磨过来元香这句「大爷」唤的是谁。   安平侯府里只有一个侯爷和世子,自然不会有「大爷」。而尚书府里的大爷,自然就是王明远了。   可这里是常州,离燕京城十万八千里,大舅舅又是朝廷官员,非诏不得出京城,怎么可能会在这里的,先前能让香芸过来一趟已经是极其不易了。   但这个时候,徐嘉怡又觉得元香没必要用这样的话来哄自己,便是再不敢置信,也信了,眼睛亮了亮,“你是说……”   没等徐嘉怡说完,元香的头就点的跟个小鸡啄米一样。   徐嘉怡登时就欢喜的跳了起来,满眼都是喜悦,“真的,大舅舅真的来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人在哪儿呢?你从哪儿得来的消息?”   “不是从哪儿得来的消息,是大爷如今就在府门外了!”   闻言,徐嘉怡顾不得什么披风、仪态了,抬步就直接就往二门上跑,远远的就瞧着了正在回廊下同楚长风一边说话一边往这边而来的王明远。虽然隔得远,可徐嘉怡一眼就看到了。   徐嘉怡定了定神,确认自己没看错之后三两步就迎了出去,见着站在那边的王明远的时候眸光越来越亮,上前揽着来人的胳膊蹭了蹭,娇俏的仰着头看着王明远,“大舅舅!您怎么来了,先前一点儿消息都没漏过,若不是元香同我说你来了,我刚刚还以为我眼花了呢!”   徐嘉怡看向站在王明远身侧的楚长风,见他唇边含笑,对王明远的到来丝毫不惊讶,满眼宠溺的盯着自己,唇畔的笑意愈发浓重了几分。   所以之前他说有事要出城一趟,应当就是此事吧。   “欸!”王明远当即应声,抬手扶了扶徐嘉怡的身子,生怕她扑过来的时候没站稳摔着了。   俗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王明远这前前后后都快两年多没见着徐嘉怡了,再加上前不久死里逃生,此时再见了徐嘉怡难免感性,眼眶都没忍住红了红,抬手似是小时候那般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呵斥道,“都是做母亲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这么多人瞧着呢,也不知羞,多少端庄些。”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王明远面上却看不出丝毫的不悦,反倒是嘴角的笑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俨然十分享受徐嘉怡这久违的亲昵。   但顾念着旁边还有个楚长风在场,实在有些拉不下面子来,叫姑爷看了笑话,只得佯装着呵斥了一句。   “在大舅舅面前,我再大也是个小孩子。”徐嘉怡赖在王明远的臂弯之下,朝他吐了吐舌头,继续撒娇道,“大舅舅,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派人送个信过来,我也好准备准备。”   “团哥儿才是小孩子呢,你这都当娘的人,哪里算什么小孩子。”王明远笑着打趣儿道,“我的小外孙儿呢?”   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之间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姑娘都已经成婚生子了。   王明远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她,面上的笑意浓厚了几分,见她唇红齿白,娇娇俏俏,一切都好的模样,心下也就放心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醉酒   一行人直接继续往前而去,徐嘉怡特特的慢了两步,同楚长风并排着走在一起,凑近他的耳边小声的问道,“你前几日出城,是去接大舅舅去了?”   “嗯。”楚长风抬手捏了捏她的手掌,触感的冰凉让他不自觉的皱了皱眉,反手将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了下来罩在了徐嘉怡的身上,“怎么也不多穿件衣裳就出来了,外面风大,你在屋子里等着就好,我们一会儿就到了。”   徐嘉怡回握住楚长风的手,“我呆不住。”   瞧着方向是直接往枫园里去的,徐嘉怡有些诧异的偏头,“不用去荣阳堂吗?”   有客而至,不需要去见见长辈的吗?!   “不必。”楚长风回道。   既然如此徐嘉怡也就不再多说,这虽然是有些不妥,但也至于于理不合。   回了枫园之后,花嬷嬷已经摆好饭了,鸡鸭鱼肉各种菜品不少,也并不是寻常里她用膳时的份量,甚至比她同楚长风两人一同用膳时候的份量都要多一些。   徐嘉怡有些诧异的抬眸看了一眼花嬷嬷,不明白这么短的时间里,她是怎么知道府上有客,又备上这么多好菜的。   除非……   她原本就知道,所以才早有准备。   花嬷嬷这会儿可不知自己的举动已经暴露了,颔首行礼,“世子,夫人,王家大爷。”   徐嘉怡若有所思的偏头去看了一眼元香,又将视线落在楚长风身上,脑子里一个想法乍现。这事儿该不会大家都知道,就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吧?   徐嘉怡忍不住在心里暗自想着,有心想要问问楚长风,可这会儿众人都在,不好问出声便先忍着了,只是心里到底是将这事儿记下了。   王明远左看右看也没有瞧见自己的小外孙,有些失望。徐嘉怡见王明远目光四转,笑着解释道,“哥儿刚刚瞧着有些困倦,我让奶娘哄他睡觉去了。大舅舅,先坐下用膳吧。”   一边说着,一边让翠云去看看团哥儿睡着了没。   没过多久,奶娘就抱着团哥儿过来了。虽是没有睡着,但也没有多清醒,团哥儿不停的打着呵欠,泪眼朦胧的眨着眼睛。见着徐嘉怡的身影了,便张手要往徐嘉怡的怀里扑。   徐嘉怡还没说话,王明远就凑了上去,伸手戳了戳团哥儿的脸颊,将人抱在怀里逗弄了两下,嘴里还念叨着,“这小子长得可真漂亮,若不是听长风说了,知道你生的是个哥儿,我还以为是个姐儿呢。”   许是对王明远说的这句话表示不满,团哥儿一见面直接就送了王明远一个大礼——童子尿尿了王明远一身。   偏偏团哥儿还不哭,张着乌黑的眼睛看着王明远,两条小短腿儿不停的扑棱着,俨然没意识到自己做什么。   王明远整个人就僵硬了,僵着身子不可思议的瞪着团哥儿。   下一秒,直接将团哥儿塞回了奶娘的手里,低头看着自己狼狈湿透的衣衫,脸色难看。   “哥儿尿了……”奶娘猛的接过团哥儿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待摸到团哥儿湿润的裤子的时候就有些明了。   徐嘉怡怔怔的看着这一幕,有些想笑,待目光触及王明远那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模样又生生忍住了,连忙叫人带王明远去客房里先换洗,自个儿则是和奶娘一块替团哥儿换了一身干爽的衣裳。   换好了衣裳之后团哥儿直往徐嘉怡怀里扑,两只小手抓着徐嘉怡胸前的衣裳不松,笑呵呵的看着徐嘉怡。   徐嘉怡忍不住弯了弯嘴唇,抬手点了点他的鼻尖儿,“你这小子,这么小就听得懂话的好赖了?还敢尿你舅姥爷一身。”   徐嘉怡记得,几个表哥都没这待遇呢!   想及此,嘴角更是忍不住翘了翘。偏巧团哥儿还什么都不懂,换了尿布之后就依偎在徐嘉怡的身上,眼睛一合一合的,不多时就睡过去了。   徐嘉怡无奈的捏了捏他的小脸颊,小心翼翼的抱着将人递到了奶娘怀里,让她带团哥儿去睡觉。   王明远梳洗好再回来的时候还颇为尴尬,没见着团哥儿的身影倒是松了一口气。桌上的菜已经热了一回,用起来也不会太凉。   楚长风拿起酒壶亲自给王明远斟满了一杯酒递到他手上,又给自己满上了一杯,“舅舅,这杯我敬您。”   “好!”王明远目光在酒杯上转了一圈落在楚长风身上,直接接过来豪爽的一口饮尽,末了还有衣袖擦了擦,自个儿又给自己斟满了。   徐嘉怡忍不住蹙了蹙眉,小声劝道,“大舅舅,您喝慢点儿。”   “我知道。”王明远敷衍的应道,“来,长风,咱们两个再喝一个!”   “好。”楚长风略站起身来,一边喝酒一边道,“一一心里一直念着你们,舅舅来了可是让她高兴坏了。外祖父外祖母身子可好?”   “都好着呢,就是想这丫头想的厉害。”王明远笑着回答,“这小丫头在家里就是古灵精怪的,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   “怎么会……”   一番推杯换盏下来,王明远看楚长风那是比看王凌那几个亲儿子还要亲,乐呵呵的搂着楚长风的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徐嘉怡哭笑不得,连着劝了好几次让两人多吃菜、少喝些酒也没用,只得作罢随他们去了。   大舅舅好酒,但酒量不怎么好,喝不了多少就容易醉。今日喝了这么多酒,若是大舅母在这里,定是少不了一顿责骂了。   不过转念一想又忍不住笑出了声,若是大舅母在这里,大舅舅可不敢饮这么多酒的。   徐嘉怡不饮酒,她不喜欢那辛辣的味道,呛人的很,所以一直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吃菜,时不时的问上几句府里的情况。   虽然这两年总有书信往来,可能写在纸上的毕竟是少数,也不如从王明远口中说出来强烈。   酒过三巡之后,徐嘉怡见他们还不肯罢休,便让翠云和元香两个将饭菜都撤了重新换了热的上来,坐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着楚长风和王明远两人说话。   哪怕两人说的都是一些家长里短,徐嘉怡也不觉着腻。眨眼之间两坛子酒就见了底,这厢王明远又让丫鬟去取酒去了。丫鬟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徐嘉怡,有些拿不准主意。   “去吧。”徐嘉怡看了那丫鬟一眼,微微颔首。   就像是表叔说的一样,大舅舅难得来一次常州,往后再聚首在一处的时候也不知是何时,他们想喝就喝吧。   徐嘉怡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楚长风包裹住的手掌,再抬眸看了一眼一本正经正同王明远推杯换盏的楚长风,哑然失笑。这人,是把她当团哥儿哄了吗?   约摸着团哥儿也快醒了,徐嘉怡正想要回去看看,便挣扎着想要挣脱开楚长风的手。   楚长风靠在徐嘉怡的肩头,酒气呼在她的脖颈之间痒痒的,让徐嘉怡不自觉的缩了缩脖颈。   见徐嘉怡挣扎,楚长风略带不满的紧了紧捏住她的手,似是小孩子呢喃一般在她耳边轻语,“别闹。”   徐嘉怡侧眸见他双颊酡红像是真的喝醉了,便耐着性子同他说道,“团哥儿这会儿子应该已经醒了,我过去看看。”   “有花嬷嬷在呢,你就在这里陪我和舅舅。”楚长风低声说道,然后又将酒杯举起与王明远碰杯。徐嘉怡无奈,只能偏头看了一眼花嬷嬷,花嬷嬷颔首退了出去。   “长风……”   王明远的声音有些怪,徐嘉怡抬眸去看,就发现王明远满脸酡红,眼神迷离,端着酒的手抖个不停,俨然是喝醉了的模样。   偏巧他还不知,哆嗦着手往前想要与楚长风碰杯。   “大舅舅,您喝醉了,我让人送您去休息。”   “不用,我没醉呢!你看我像是喝醉了的样子吗?”王明远摆了摆手,坚决表示自己并没有喝醉,还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大着舌头继续道,“瞧见了吗?这是一,我认得的,没喝醉。”   徐嘉怡点了点头,她可以很确定的知道大舅舅是的确喝醉了。   “大舅舅这可是第一回 同这臭小子喝酒,可不能输了,给你丢脸。”王明远低头喃喃的念叨着,嘟囔着说些徐嘉怡听不清的话。   徐嘉怡有些愣怔,才明白王明远之所以不肯先下桌子,竟是怕给自己丢脸?   这都哪儿到哪儿呀!徐嘉怡实在没明白王明远的心思,但并不妨碍她伸手在楚长风的腰间掐了一把,疼得他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身子。   当即十分的有眼色的抬手撑着脑袋,“大舅舅,要不今天就到这儿吧,我也有些醉了。”   “屁!喝醉的人能知道自己醉了!你小子不必框我!”   楚长风无奈,只能再陪着喝了两盏,就软绵绵的倒在了桌子上了。   王明远见他半晌没说话,抬手推了推也没有反应,这才十分满意的放下酒杯,“醉了。”   “是是是,大舅舅,他喝醉了。咱们不同他喝了,先去休息怎么样?”   王明远低头思索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行。”   “长风你小子的酒量倒是真不差,下回咱两再继续喝。”王明远东倒西歪的往外走,丫鬟去扶他他还不肯,固执的将人推开要自个儿走,跨过门槛时还险些摔了,末了回头看见楚长风趴在桌子上,十分得意的又补了一句,“臭小子,还敢和我比。” 第一百六十章 脸没媳妇儿重要   徐嘉怡简直哭笑不得。   没想到大舅舅喝醉了以后竟变得这么幼稚,实在是有损他平日里古板严谨的作风,难怪大舅母不肯让大舅舅多喝酒。   徐嘉怡搀扶着将人送出了门之后,叮嘱丫鬟要注意着王明远的情况,让厨房备上醒酒汤,等人醒了就送过去。弄完了这一切,这才回首看着楚长风。   原本「醉倒」在桌子上的楚长风抬起了头,试探着往外头看了一眼,见无人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捏了捏自己的后脖颈,“舅舅走了?”   “走了。”徐嘉怡没好气的闷哼道。   楚长风起身捏了捏徐嘉怡的掌心,眼睛里满是笑意,戏谑出声道,“你不是说舅舅酒量不好的吗?差点儿真给我喝趴下了。”   “让你两别喝了、别喝了,你不是挺起劲儿的吗?”徐嘉怡嗔怪的看了一眼楚长风,就见着楚长风和团哥儿似的,直往自己的脖颈上凑,还加重的呼吸在脖颈之间轻嗅,让她不自觉的后仰躲闪。   楚长风闻着徐嘉怡身上的奶香味儿不禁有些心猿意马,贴在徐嘉怡的耳垂边喑哑道,“一一,你的身上好香啊。”   严格算起来,楚长风已经素了快两个月了。前两日虽然回来抱了抱人,可又忙着去接王明远,脚不沾地的就走了。这会儿酒意上头,软香在怀,哪里还能忍得住。   徐嘉怡哪里想得到楚长风光天化日之下竟然也这么没脸没皮,余光扫了一眼垂眸立在廊下的元香和翠云两个,见她们两没注意到这边松了一口气,刻意压低了嗓音,咬牙切齿的羞恼出声,“你要点脸行吗?!”   “不行!”楚长风将下巴搭在徐嘉怡的肩膀上,晃了晃了头,“脸是什么,没媳妇儿重要!”   说着就偏头过来,一个带着酒气的吻就落在了徐嘉怡的唇上。   徐嘉怡张嘴想要呵斥,却恰巧给了楚长风机会,让他的舌头毫无阻拦的直闯了进来,在她口腔之间搅动。   徐嘉怡羞恼的直接就咬,没半分留情。   楚长风吃痛的闷哼了一声,却并没有放开徐嘉怡。直到徐嘉怡满脸通红险些喘不过气来才松开了她的嘴唇,额头相抵,哑着嗓音道,“咬的还挺重。”   下一秒,腰间被人揽住横抱起来,徐嘉怡骇了一跳,忍不住惊呼一声,下意识的圈住了楚长风的脖颈,“你干什么!快放我下去!”   干什么?自然是干想干的事情了。楚长风暗暗在心里想着,本就没怎么喝醉,经历过刚刚一番轻吻后,更是整个人都清醒了。   枫园里头的丫鬟们只瞧着一道人影从眼前闪过,下一瞬正屋的房门就「砰」的一声被人从里头关上了,不由得面面相觑。   这是……   怎么了?   刚才进去的人,是世子吧?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着,但没一个人敢上前去查探一番的,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   约摸着又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就看着后头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跟回来的翠云和元香两个,有些愣神道,“翠云姐姐、元香姐姐,你们怎么跑的这么急?”   “夫人怎么了?我刚刚好像看见世子急匆匆的抱着夫人回屋去了……”   “没事……”元香的脸红了红,旋即咳嗽了两声,故作镇定的做出一副严肃模样,“夫人有些不舒服,世子便送夫人回来休息。你们都先下去吧,这边有我和翠云守着就行了。”   “夫人不舒服?那奴婢这就去请大夫!”   “不用!”   丫鬟回眸有些奇怪的看着元香。   “夫人没什么大碍,有世子陪着就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哦……”   等着那些小丫鬟们都退了出去,翠云和元香两个才松了一口气。听着屋子里令人面红耳赤的低吟声,默默的走到了院门口守着。   约摸着一个时辰以后,才听得屋子里楚长风要水的声音。   元香和翠云两个本想继续伺候徐嘉怡梳洗,可被楚长风吩咐将水送进去就行了,不需要她们两伺候就只能又退回到屋外守着去了。   就连团哥儿午睡起来想找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玩耍,翠云表示世子和夫人这会儿不方便,午睡还没起呢,让奶娘将团哥儿抱回房间了。   徐嘉怡泪眼婆娑的睡得有些迷迷糊糊,楚长风给她擦拭身子的时候还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翻了个身沉沉睡去。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窗外暗沉沉一片,分不清究竟是什么时辰。   徐嘉怡抬手揉了揉泪眼朦胧的眼睛,刚刚一动楚长风就已经醒了过来,轻柔的凑过来在她唇上亲了亲,见她有些呆萌的模样忍不住轻声笑了笑。   见着楚长风又凑了上来,徐嘉怡脑子里下意识的就想到了之前他哄着自己说的那些羞人的话,登时吓得脸都白了,瞌睡也没了,直接抬手将楚长风推开。   谁知刚睡醒使不上劲儿,再加上胳膊酸痛得厉害,倒像是欲拒还迎了。   楚长风哑然失笑,抬手将徐嘉怡揽入了怀里,徐嘉怡不安分的动了动,不满的嘟囔道,“我身上现在还疼呢。”   楚长风在她发间吻了吻,低声道,“我不动你,就抱抱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闻言,徐嘉怡放下了心来,倚在楚长风的身上,缓缓阖眼假寐,“睡不着了。”   房间里安静了好半晌,徐嘉怡歇够了,才慢吞吞的出声问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大舅舅要来常州了?”   “嗯。”   “都不早些告诉我。”徐嘉怡兀自的嘟囔了一句,又忍不住好奇出声问道,“皇上怎么会让大舅舅离京?”   “押送军粮军饷。”楚长风把玩着徐嘉怡的手指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回答着徐嘉怡的问题。   怕徐嘉怡再追问知晓王明远之前失踪的事,转了话题,“年前需要赶回燕京。”   徐嘉怡在脑子里想了想,若是年前要赶回京里去的话,在常州最多可以待上一个月就必须要返程了,情绪不由得低落下来。   所以接下来的这一个月里,只要王明远是在安平侯府里,徐嘉怡就抱着团哥儿腻在王明远的身边,看得楚长风都颇为吃味儿。   虽然早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送王明远返程的那天,徐嘉怡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看得王明远也是依依不舍,摸着徐嘉怡的脑袋道,“又不是见不着了,以后总有机会能再见的。”   不过短短几个月,常州虽未恢复到战争之前的繁华,倒也没有多落败了。街头小贩们已经开始了买卖,生活也逐渐恢复寻常。   如今事了了,苏家也派了人上门来商议徐瑶的婚事。他们是也是被这次陡然的战乱有些吓着了,这次的事情也给他们了一个警醒。   苏逸年纪小,也没成亲,更别说什么一子半女,万一有个什么好歹,那岂不就是绝后了。   所以当下是想要早些将徐瑶娶进府里来,早日为苏家开枝散叶,让他们早些抱上自个儿的孙儿才好。   苏家和楚家都是诚心诚意结亲的,若不是先前战乱耽搁了,只怕此刻早已经走完了订婚的流程了,如今再操办起来,倒也是十分顺利,前后不过一月有余,就是徐瑶出嫁的正日子了。   徐嘉怡是想过徐瑶很快就要嫁出去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听到成婚的日子的时候还有些讶异,不过也是很理解的。   虽然府上如今掌管中馈的是徐嘉怡,但徐瑶的婚事却是楚老太太一手操办的。徐嘉怡也乐得轻松,只在一旁协助办理一些琐事罢了。   楚老太太到底是舍不得徐瑶的,毕竟之前一心是把她当儿媳妇待着的,又是自己的亲侄女儿,从小便在自己身边养大的,是真当自己女儿一般疼了。   所以给她备的嫁妆也不少,堆满了荣阳堂的院子,领着姚嬷嬷仔仔细细的清点了好几遍嫁妆,才亲手将嫁妆单子交给了徐瑶。   末了,楚老太太又从姚嬷嬷的手中接过一打银票塞到徐瑶的手中,捏着她的手缓缓道,“这里有两万两银票,是我这些年的体己,不在嫁妆单子上的,你留着自个儿用。”   嫁妆单子上的东西都是过了明面上的,到时候都要归入库房里去,做什么都要一笔一笔记账的。   这些银子特意没有写在嫁妆单子上,就是为了让徐瑶用起来更为方便,也能算得上是底气。   徐瑶只觉得自己手中那厚厚一沓的银票格外的烫手,烫的她眼睛都发红了,“姑母……”   “明儿个你出了这个门就是大姑娘了,做事可不许再使性子了。这些年是姑母耽搁了你,你嫁到苏家以后,要孝顺长辈,夫妻和睦。要是苏家的人待你不好,你也只管派人回来告诉我,姑母会为你做主的。”   “不,是我不好,是我辜负了姑母的一片苦心……”   徐嘉怡到荣阳堂的时候,姑侄两个正在屋里抱头哭成一团。   徐嘉怡本是想以徐瑶嫂嫂的名义来给自己这个小姑子添妆的,但里面两人的情况,只怕她这会儿也不好进去。   见状,徐嘉怡便在门边止住了步伐,将东西交给了姚嬷嬷之后没有久待,就先回枫园里头去了。   姚嬷嬷恭恭敬敬的将人送出了荣阳堂,默默守在了房门外,听得屋子里的声音小了,才打发丫鬟打了热水进去,伺候两人净了脸之后,才将刚刚徐嘉怡留下的匣子拿了出来,“老太太,表姑娘,这是夫人给表姑娘的添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元香出嫁   徐嘉怡来添妆,楚老太太和徐瑶两个俱是有些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待看了徐嘉怡准备的添妆之后,更是讶异徐嘉怡的出手大方。   那匣子里不是别的,而是一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   楚老太太愣了愣神之后,才将匣子复而又盖了起来,推到了徐瑶的面前,“既然是你表嫂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徐瑶的婚事办的极其热闹,待这事儿一了之后,齐飞也趁热打铁直接请了媒婆上门敲定成婚的日子了。   因着两人的身份并不如官家那般讲究多,再加上先前做了准备,所以这日子定的也十分快,就在十月十八,距今也不过只余十来天的时间了。   元香没有其他亲人,所以最后是打算从枫园嫁出去的。   时间虽紧,但徐嘉怡却不肯委屈了她,不仅好好敲打了一番齐飞,更是给元香添了不少的陪嫁。元香推辞着不肯接受,最后还是徐嘉怡佯装恼了才收下了。   “这便对了。”徐嘉怡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齐飞武功好模样俊,家底也简单,在军中也算是小有名气,我瞧着对你也是上心,肯定不会辜负你的,往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嗯哼……晾他也不敢欺负你,不然别说是世子了,我也不会放过他。”   元香原本就不舍得离开徐嘉怡,本就是强忍着眼泪,听她这么一说鼻子一酸,眼泪就直往外掉,当即跪倒在徐嘉怡面前,呜咽着恭恭敬敬的磕了头。   徐嘉怡叫她哭得也有些难受,忙让翠云将人扶起来,“哭什么,你就嫁在府里,以后又不是见不到了。”   话虽是这么说,可元香也知道,她嫁出去之后,是不能再留在徐嘉怡身边做大丫鬟了的,就算还能留在安平侯府里伺候,也只能在前院做事了。   徐嘉怡捏了手帕温柔的替元香将面上的泪痕擦干净了,将视线落在了翠云身上,想要说什么,想到她之前同自己说的不想嫁人,只想留着自己身边做管事嬷嬷,便又将话咽了回去。   以往齐飞都是宿在军营里或者前院的,因着要成婚,齐飞特意在安平侯府旁边置办了一个小院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买院子的时候元香也去瞧过,对那里很是满意。   元香的婚事办的很顺利,依照着规矩,徐嘉怡只需要在元香出门子的时候露个面就行了,并不跟着去吃宴席。不过徐嘉怡到底给翠云放了假,准她这日出去观礼。   不过这天从元香出嫁时,倒是也有一个小插曲。   齐飞迎亲的时候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自个儿的一群好友一块来的。   其中一个模样俊俏的见着徐嘉怡了,十分自来熟的凑了上来说话。   “夫人,您看我怎么样?不比齐飞那小子差吧?”那人见徐嘉怡迟疑着点了点头瞬间笑了,搓着小手有些不好意思的出声,“夫人,您身边还有什么没出嫁的丫鬟吗?能不能也指一个给我?”   徐嘉怡有些疑惑的瞪大了眼睛,下意识的偏头去看楚长风,就见他朝自己笑着回道,“这是景明,我身边做事的人就数他最爱嬉皮笑脸。常在一处办事的人都知道了你给齐飞做了媒。”   这么一解释,徐嘉怡瞬间就明白了。   这是来求着让她做红娘的。   徐嘉怡一边想着,目光一边往站在一旁看戏的翠云身上瞟,难不成这人是看上了她身边的翠云,所以今儿个特意来求亲的?   翠云原还在一旁喜滋滋的看笑话呢,见徐嘉怡看过来的眼神当即反应过来,连忙朝徐嘉怡晃了晃脑袋,表示自己同这个憨傻的并不认识,生怕徐嘉怡一开口就是双喜临门,将她同那个傻子配成一对儿了。   “想娶媳妇儿?”徐嘉怡笑眯眯的看着景明,见他点了点头,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眼眸之中闪过一抹狡黠又问道,“想让我给你指一个?”   景明不明所以,直觉有诈,但不得不僵着脖子又点了点头。   “我身边合适的倒也不是没有,给你指一个也不是不行。”徐嘉怡慢吞吞的伸出手指往楚长风的方向指了指,“既然你是跟在世子身边做事的,想必身手也不差,不如你和世子比一比,让我先瞧瞧你的武功高低?”   景明这下子是听明白了,苦哈哈的扯着嘴唇笑了笑,“夫人,要不还是算了吧……世子武功高强,属下哪里是世子的对手……”   让他和世子两个比武,那不是单方面找虐嘛!   景明循着徐嘉怡指的方向看过去,猛不丁的就撞进了楚长风那双略带警告的眼眸,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身子,非常识相的住了嘴,讪笑道,“那个,吉时差不多到了,该迎新娘子出门了……”   徐嘉怡笑得弯了眼睛,没有再多加纠缠,和楚长风两个去寻团哥儿去了,一边走还一边冲楚长风咬耳朵道,“你瞧瞧那小子,被你吓的可够呛,可见你平日里没少欺负他们。”   待主子都走了,齐飞才没忍住踹了景明一脚,没好气的出声说道,“你想要找媳妇儿我不拦着你,可别挑在我娶媳妇儿的时候啊。你这是想打算把夫人的墙角根儿都挖干净了。”   景明没料到齐飞会突然动脚,一时不察被踹了个正着,“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你这玩笑一点都不好笑。”翠云冷冷幽幽的在他身后冒出了这么一句。   景明被这声音骇了一跳,回眸一看就发现了刚刚站在徐嘉怡身边的那个小姑娘,刚想张嘴说什么,就见着那小姑娘冷哼一声,扭头去了新娘子的身边,同新娘子一块儿说说笑笑的。   再回首去看自己的几个兄弟,才发现他们俱是一脸兄弟你自个儿保重的神情看着自己,刻意与自己离了好远的距离,泾渭分明,不由得有些恼了,“你们这是做什么。”   “兄弟,你以后真可能死在你这张嘴上。”其中一个男人忍不住出声说道。   其他众人闻言皆是一脸认同的点了点头,见齐飞在那边叫他们过去帮衬了,才抬步跟了上去,一路热热闹闹的迎着新娘子回小院子里去了,只留下景明一个人立在原处,只拍自己的这张嘴,懊恼不已。   元香出嫁以后,枫园里头只剩下翠云一个大丫鬟了。   花嬷嬷本有心想要再提拔两个上来,却被徐嘉怡给拒绝了。   元香是自小跟在她身边伺候的,这个时候要立马换一个新的丫鬟跟在身边伺候,徐嘉怡难免不习惯,便也先只将院子里的二等丫鬟叫进屋子里当差,主要是听从翠云的吩咐。   这样即便徐嘉怡身边只有翠云一个人伺候,也不会显得捉襟见肘了。   身边少了元香,徐嘉怡总觉得有些不习惯,有时晨起时下意识的唤元香进来伺候,叫出声了之后才反应过来元香已经嫁出去了。   徐嘉怡忍不住在心里想,自己出嫁以后,外祖母他们也是这样不习惯的吧。   这日夜里时,徐嘉怡是被团哥儿的哭闹声吵醒的,才发现睡在身边的楚长风也不在,估摸着是去团哥儿屋里了。   徐嘉怡伸手探了探身边的床单,只余温热,可见是已经起了很久了。   枫园虽大,但徐嘉怡为了离儿子更近一些,所以团哥儿的住处同正屋隔得并不远,晚间时常听得他的哭闹声,奶娘会在一旁哄他入睡。   有时哭的狠了,徐嘉怡听得心疼,她或者是楚长风便会过去哄一哄。   今儿个既然楚长风过去了,徐嘉怡这两日又是小日子里,身子犯懒便不怎么想动弹,倚在床上假寐等楚长风回来,不自觉的就又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嘉怡再次醒了时也没见着楚长风回来,旁边的床单一片冰凉。   余光瞥见外面天色已经微亮了不禁有些狐疑。竖耳听了也没听见团哥儿的哭闹声,楚长风不在房里,也没有听见楚长风晨起练武的声音更是有些奇怪,听见屋外有些响动,徐嘉怡想着应当是守夜的丫鬟,遂提高了嗓音出声问道,“什么时辰了?”   “卯时一刻了。”   “世子什么时候起的?”   “夫人,小少爷起了高热,一直没退,世子一直在守在小少爷。”翠云在门外低声回话。   闻言,徐嘉怡再也躺不住,起身披着衣服就往团哥儿的屋里走,有些恼怒,“这么大的事怎么不早说。”   “世子已经过去看顾小少爷去了,不让奴婢们禀告给夫人。”翠云亦步亦缓的跟在徐嘉怡的身后,低声禀报着情况。   楚长风阴沉着脸守在团哥儿的床边,正拿了棉棒沾了温水仔细的擦拭着团哥儿干裂的嘴唇,听见声响见是徐嘉怡脸色才好看了些。   起身将茶盏搁下,将她身上的衣裳拢了拢,又让翠云再去拿件厚衣裳过来。   “团哥儿怎么样了?”徐嘉怡一边说着,一边往团哥儿的身边走。   甫一走近待看清了团哥儿的模样之后,徐嘉怡的鼻子就有些发酸了。   粉粉嫩嫩的团哥儿起热烧的满脸通红,嘴唇也是干得起皮,甚至眼角处还闪着泪光。   徐嘉怡的心脏揪疼了一下,伸手在团哥儿的额头上伸手一探,触手一片滚烫让她眉头皱得更紧,“怎么这么烫。” 第一百六十二章 爱哭   翠云在一旁将情况说明了一遍。   团哥儿大致是在丑时,被奶娘发现起了高热的,奶娘吓得不行当即就要来报给世子和夫人知道,不过还没出房门就见着楚长风过来了,连忙将情况禀明了。楚长风当即就让人去请大夫,可那会子正是深夜,去哪儿寻大夫。   幸亏后面花嬷嬷来了说了个乡间惯用的土办法,便是用白酒涂在身上散热,能起到降温的作用。   于是将团哥儿身上,除了眼睛、耳朵和肚脐等敏感的地方,上上下下都涂满了白酒,到了后面高热才降了下来。   温度降下来以后团哥儿也睡着了,众人本来以为没事了,谁知道大半个时辰以后,团哥儿身上便又滚烫起来了。   本来是打算再给团哥儿身上涂上一层白酒,可花嬷嬷却说不妥,团哥儿还小,涂多了只怕对身子有害。   团哥儿从那时起便一直晕睡着,也不知是因为涂多了白酒醉酒了,还是因为高热昏迷了。   大夫也不在,楚长风心下着急,也在心里暗骂景明那个不靠谱的,找个大夫怎么要这么久!   徐嘉怡刚开始还没注意到,这会儿听了之后鼻尖一嗅,果不其然扑鼻而来的气息里裹杂了酒味。   虽然并不浓烈,但白酒是挥发性的气味,这么久还没散可见用了很多。再看双颊绯红睡着的团哥儿,不免心忧。   “大夫还有多久到?”徐嘉怡一边替团哥儿敷着帕子降温,一边出声问道。   楚长风熬了一夜,面上虽未见疲倦,可说出来的声音却有些喑哑,“应该快了。”   众人都着急上火,景明才急匆匆的领着大夫过来了。大夫一路急行过来累得气喘吁吁,趁着在屋内停住歇气的空档观察着团哥儿的面色,期间眉头一直就未舒展。   徐嘉怡见着大夫的脸色,想起身细问上两句,却是一下子起的太猛了头晕地旋的险些站不住,幸亏是被一侧的楚长风扶住了。   楚长风瞧着大夫的神情就知道团哥儿的情况不太好,再瞧一旁急得都快哭出来的徐嘉怡就更加担忧,侧开了身子将地方让给了大夫,“还请大夫诊脉看看。”   团哥儿年幼,病情用药都需要格外谨慎,大夫仔仔细细的替团哥儿把了好一会儿脉,眉头才渐渐才舒展,慢慢起身。   “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朝徐嘉怡作了一揖,这才慢悠悠的道,“夫人放心,小少爷无大碍,一直睡着是因为这被白酒熏醉了,睡些时辰就能醒了。白酒虽然挥发性强,能带着人身上的热量,只是小少爷太小,以后再这样也应该将白酒稀释些再涂抹才是。”   徐嘉怡连连点头应是。   大夫开了一张降热的方子,递给了楚长风,楚长风看了一眼就将方子递给了景明,景明接过一看,当即说道,“世子放心,我这就去抓药。”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团哥儿这场高热虽然来势汹汹,喂药的时候也颇费了一番周折,但是好在那大夫的医术不错,两帖子汤药下去,团哥儿就好的差不多了,也让一直提心吊胆的徐嘉怡松了一口气。   高热虽然是退了下去,只是团哥儿这两日却是有些恹恹的,将他放到罗汉床上之后也不如以往一般往活泼好动,反而是惫懒的趴在床上自顾自的扯着布偶老虎玩。   楚长风晃着拨浪鼓逗趣儿,时不时的拨弄两下团哥儿,瞟了一眼在一旁低头正给团哥儿做着小衣裳的徐嘉怡,“如今瞧着常州这边的战乱已了,想来边关也能安定个三五年,你也许久未回娘家探望过了,可想回去看看?”   徐嘉怡抬眸,有些愣怔的盯着楚长风的脸看,眼睛一眨不眨。   她孕期的时候无数次梦见了外祖母和外祖父他们,可每回醒来的时候,才发现不过是一场梦罢了,不免有些怅然若失,情绪低落。   想到逢年过节,她甚至都不能回去探望一眼,只能与亲人遥遥相隔而潸然落泪。   生了团哥儿之后,她注意力被转移了大半,整日里围着团哥儿转,倒是极少想起外祖母他们了。   刚刚乍然被楚长风这么一提,脑子里就想起自己出嫁前外祖母不舍的拉着自己的手偷偷抹泪,外祖父时不时的站在院门外佯装不经意的朝里望,就为了再多看她几眼。   外祖父外祖母年纪大了,她也不知道能再见他们几回。去年收到崔欣写来苏老太太病重的信的时候,她恨不得能立马回去,可也只能留在常州苦等消息,幸亏后面收到了外祖母的亲笔信才松了一口气。   还有替她张罗嫁妆,说要风风光光的将她嫁出去,不叫人小瞧了她的舅母……   想起这些画面,徐嘉怡就觉得鼻尖有些发酸,眼眶发红,不过一眨眼,眼泪就落了下来,止也止不住。   楚长风见徐嘉怡说哭就哭了,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忙将团哥儿往罗汉床里面移了移,起身到徐嘉怡身边温柔的替她擦了擦眼泪,“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了,都是当娘的人了,团哥儿都没你爱哭呢。”   才不是呢!   团哥儿可比她爱哭多了,半夜三更都要嚎上几嗓子吵的人不得安宁的,她可没少半夜爬起来哄他睡觉的。   徐嘉怡想反驳,但想到了自己更在意的事情也就不和他计较这些了,胡乱的擦了擦眼泪,睁大了泪眼看向楚长风,“真的能回去?”   “嗯,我骗你做什么。”楚长风有些哭笑不得,“去年本就想陪你回去的,只不过那时你怀孕了不方便才搁置了。你生产后身子弱,从常州到燕京城千里迢迢,这一路上天霜地冻,马车又颠簸,我怕你和团哥儿受不了,才没提的。”   这事儿他也不是心血来潮的直接就应下的,实际上这事儿他已经琢磨了好几个月了。   他知道徐嘉怡想要回燕京去探望一下亲人,他并非不愿意陪她,而是害怕她受苦。   只是见着她自王明远离开以后就一直闷闷不乐,不免将这个想法又提说了出来。   徐嘉怡搂着楚长风的腰,将头埋进了他的胸前,呜咽着道,“我就是有些想外祖母他们了。”   楚长风在她头顶的发间落下清浅的一吻,将人紧紧的拥在怀里。   徐嘉怡在脑袋蠕动了下,缓缓抬起头来仰视着楚长风,小声说道,“团哥儿也能同我们一块儿回去吗?老太太和父亲那边……”   徐嘉怡有些拿不定。   若是只她和楚长风两人回京探亲说不定还会同意,可要再带上团哥儿,只怕他们是不会答应的。   尤其是前两日团哥儿病了,楚老太太着急上火得不行,只差没将团哥儿搂在怀里喊乖乖了。   “过几日,我去同他们说。”楚长风拍了拍徐嘉怡的小脑袋瓜儿,柔声道。   两人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就听得团哥儿在身后咿咿呀呀的抗议了,连忙过去哄上几句。   接下来的几日一切如常,楚长风出去办完公事以后得空便会来陪着徐嘉怡和团哥儿。   只是今儿个实在是有些晚了也不见楚长风回来,徐嘉怡不免有些奇怪,“世子还没回府?”   得知楚长风去找楚老太太了,徐嘉怡脑子里第一个蹦出的就是,楚长风应当是去同她说回燕京城的事儿的吧。   徐嘉怡原本也是想过去看看情况的,但是想到自己过去可能会将事情弄得更复杂就作罢了,一直忐忑不安的在屋子里等消息。   瞧着楚长风回来的身影,徐嘉怡登时站了起来往外跑去。   楚长风瞧见徐嘉怡急急匆匆扑过来的身子,因为跑的太急,到了他面前有些刹不住脚步险些摔了,连忙伸手将人揽住了,看她急成这个样子,估摸着得了消息就在这里等着了。   瞅着仰头眼巴巴的盯着自己的小姑娘,楚长风有心想逗弄两句也歇了心思,“父亲他们答应了。”   徐嘉怡的眼睛瞬间弯了起来,似是缀满了星星,不放心的又追问了一句,“团哥儿也能同我们一起回京吗?”   “嗯,咱们过了正月十五就走。”   “真好。”徐嘉怡高兴的几乎快要蹦起来。   既是已经决定了要回京,徐嘉怡是雀跃不已,片刻都不敢耽搁。   一回枫园就让休了婚假的元香和翠云两个开始收拾东西了。   元香是楚长风见徐嘉怡不喜欢其他丫鬟,特意拨回来在徐嘉怡身边伺候的。   徐嘉怡委婉的提醒了一下这样是不是不合规矩,但楚长风并不在意,花嬷嬷也表示没什的,徐嘉怡就十分满意的留下了元香。   虽然定下的是过了正月十五就走,但是并不妨碍徐嘉怡的好心情,当即回了书房手书了一封书信,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苏老太太他们。   然后就抱着团哥儿亲了两口,“团哥儿,咱们要回去见到你外曾祖父他们啦!”   团哥儿听不懂徐嘉怡说了些什么,但可以感受到徐嘉怡的情绪十分高兴,便乐呵乐呵的扑在徐嘉怡脸上回亲了几口,留下了一脸的口水。   徐嘉怡不好过了正月十五立马就走,耐着性子将启程回京的日子磨到了正月底,定在了二月初二这日。   虽是已经快入春了,但楚长风说有些地方雨雪依旧不断,路上不太不好走会耽搁路程,再加上还有个小的,能在四月前到燕京城里,就算是不错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回京   怕徐嘉怡不适应,马车里铺上了好几层厚的棉花和虎皮,既保暖又柔软。   上了马车以后将团哥儿放在马车里任他爬动,也省得小孩子被抱着耐不住。   前后两辆马车从安平侯府出发,一路往燕京城的方向而去。   马车一快就少不得要颠簸,徐嘉怡生产完身子虽是调养的不差,可毕竟是妇孺,再加上还有团哥儿这么一个小奶娃,为了平稳起见,这一路走得极慢。   户部尚书府,万安堂里。   一个两鬓花白的老太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两步就抬眸往院门外张望,见来往的都是些府里的小丫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继而又走个不停。   赵氏和钱氏以及其他的几个孙媳也都坐在屋子里,瞧着苏老太太唉声叹气的模样就忍不住哑然失笑。   自从得知徐嘉怡要回来的消息之后,老太太比谁都高兴,天天都打发人去府门口候着,就为了能在徐嘉怡抵达的时候第一时间知晓。   到了四月里,距离预计的时间越近,苏老太太就越发的盼着徐嘉怡一行人早日回来了。   可心里又怕他们路上赶得太急身子吃不消,又担心路上天寒地冷的倒春寒受苦,便就坐立难安,每日里都眼巴巴的盼着。   晓得苏老太太心里急切,赵氏和钱氏以及下面的孙辈儿都来万安堂里陪着苏老太太,有时说说话,有时打打叶子牌,也好打发时间,不那么难捱。   “你这老婆子消停会儿行不行,走来走去晃得我头的晕了。”王鸿生偏头看了一眼自个儿的发妻,慢悠悠的出声。   苏老太太侧眸没好气的瞪了一眼王鸿生,暗道你倒是不心急。   你若是不心急也不会同他们一起呆在这万安堂里等消息了。   不过顾念着此时儿孙都在,给自家夫君留些面子也就忍了下来,瞪了一眼没再继续说什么。   赵氏见苏老太太走了好一会儿只怕是累着了,上前将人扶着坐下,又奉上了一盏热茶,“娘,您就先坐下歇会儿吧。一一和长风到了,前面自有人来报信的。”   苏老太太自是知道这个的,可是她就是坐不住,走动几下还觉得时间过得快些。   “明明说好就是这两日就能抵达的,怎么到现在还没到,莫不是路上出什么事情了?”   苏老太太接过茶盏,用茶盖子拨动着茶叶沫,轻抿了两口热茶将茶盏放下后依旧眉头紧蹙,喃喃自语道,说到这里又忙「呸呸呸」了几句,暗道自己想的不吉利。   钱氏接话道,“常州那边离京城远着呢,还带着个孩子在身边,路上慢了些也是有的。前些日子春雨连绵不断下了好些时间,他们许是寻了住处暂避风雨这才耽搁了行程。娘您就别多想了,说不定等会儿就有消息传来了。”   “二婶母,我瞧着你这话说的不对呢。祖母可不是盼着一一和长风两个,是盼着自家的小重孙团哥儿吧。”   海氏说完之后忍不住先捂嘴笑了,笑得太过厉害,倒是扯着肚子有些抽痛倒吸了一口凉气,看得旁边的赵氏也心慌了一下,“孩子又踢你了?”   “许是爱热闹的,听着我们说的高兴,他在里面儿也高兴。”海氏见着赵氏关心的神情,笑着回话道,表示自个儿没事。   她的肚子明显的隆起,已经有八个月的身孕了。这几日天气虽不如冬日里凌冽寒冷,可倒春寒也是苏老太太的意思是让她就在自己院里养着,但她嫌自个儿一个人在房里闷,依旧每日都来万安堂报到,便是做在一旁听着她们闲聊也是好的。   苏老太太抬手隔空点了点海氏,也跟着笑了起来,“就你机灵。”   笑够了,苏老太太也忘记替自家小外重孙讨礼,“团哥儿第一次来,你们这些做长辈的见面礼可得准备好了,不然指不定就是同明远一个样,看团哥儿不给你们一个下马威。”   王明宇正在一旁同自家父亲下棋,王明远本是在一旁观棋的,听见妇人们说笑打趣到了自个儿身上,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去安平侯府的时候团哥儿给自己的「下马威」,面上僵了僵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了一声。   犹记得他刚刚从常州那边返京来万安堂请安的时候,苏老太太非拉着他问着,事无巨细都追根问底的,最后连初见到团哥儿就被他尿了一身的丑事都被追问出来了。   见到王明远的反应,众人更是忍俊不禁,尤其是苏老太太,连着打趣儿了他好几句。   就连一向板着脸的王鸿生,眼眸里也满是笑意,嘴角更是不自觉的上扬,看了一眼对面笑得「花枝乱颤」的王明宇,好心的替自家大儿子解围,“愣着做什么,该你落棋了。”   “哦哦哦……”王明宇看了一眼棋局,收敛了笑意,冥思苦想好一会儿之后才慢吞吞的捻着棋子落下,却总觉得自个儿这棋子落的位置不算好,眉头紧皱。   王明远起先还有些尴尬,可见着众人喜笑颜开的模样,便也就坦然了。   罢了罢了,能博母亲他们一笑,打趣儿几句就打趣儿几句,也是值了。   于是心安理得的装作没听到的样子继续观棋,时不时指点两句自家弟弟,以免自家弟弟被自家父亲欺负的太惨了。   “团哥儿娘这回回来可是吃亏了,她也就团哥儿一个,咱们这边可是有轩哥儿、安哥儿、敏姐儿好几个呢,这见面礼,指不定谁亏着呢!”   苏老太太笑骂了几句,就听得姚嬷嬷的声音从外头传了进来,“姑奶奶回来了!”   “说曹操、曹操到,这人果然是经不起念叨,这不就是回来了吗?!”赵氏闻言忍不住一乐,半是揶揄半是欣喜。   近乡情怯,徐嘉怡原本到了尚书府大门口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真实,愣神了好一会儿才被楚长风牵着手进了府门。   一路行来府里的装饰摆设与离开时有了些新变化,可和记忆中的样子又一模一样。   苏老太太一众人起身到了门槛边往外望,外头的徐嘉怡见着熟悉的一众人忍不住热泪盈眶,却死死忍着不让它掉下来。   但是在见着苏老太太也出来迎她的时候,眼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瞬间落了下来。   她身为晚辈,该是入府了以后亲自到长辈的屋子里磕头的,哪里能让长辈都来门外接她来了,若非他们真心疼爱自己又岂会如此。   徐嘉怡脚下步伐不自觉的加快,几步到了苏老太太面前扑进了她的怀里,哽咽着出声,“祖母,我回来了……”   徐嘉怡以往都唤的是「外祖母」,可是这一回,她却是直接唤的「祖母」,在场的众人也没谁觉得不对,好似就该如此。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苏老太太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忙擦了擦眼角,轻拍了拍徐嘉怡的后背柔声哄道,“都已经成亲生子了,怎么还跟个小姑娘似的。你可莫来招我,刚刚你舅母才劝好的……”   闻言徐嘉怡破涕为笑,仔细看苏老太太的眼睛的确是有些泛红,连忙笑着打了叉将这话儿翻了篇。   见过徐嘉怡之后,苏老太太就忍不住四处张望了,一眼就看见了一旁由花嬷嬷抱着的团哥儿,眼睛亮了亮凑了过去,“我的宝贝儿这一路上可受累了吧。”   这一路上舟车劳顿,就连大人都觉得有些疲软,更别提才几个月大的小奶娃子了,一路上哭闹不停,还险些病了,是以路上才耽搁了行程,这会儿子才进京。   “娘,一一一路上舟车劳顿,不如先进屋休息会儿吧。”   “对对对,别在外面站着,都进屋里坐,别冻着了我的小团哥儿。”   苏老太太反应过来,热情的招呼着楚长风往屋里去,手却是一直没放开过徐嘉怡,牵着她往里走,“我让姚嬷嬷做了你最喜欢的点心,快尝尝看是不是和以前一个味儿。”   待到一行人进了屋子里以后,徐嘉怡当即跪下朝苏老太太和王鸿生磕了一个头。   楚长风见状也抬起下摆,并排着同徐嘉怡跪在一起,恭恭敬敬的磕了头。“长风见过祖父、祖母。”   他转了转身子就要朝赵氏等人拜去,却被王明远先将人扶起来了。   一行人见面过后,苏老太太拉着徐嘉怡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眼眶登时就红了,低声同徐嘉怡说话,“自你出嫁以后我就盼着你能回来,如今可算是把你盼回来了。你在常州那边可习惯?长风那孩子对你好不好?”   “祖母,您放心吧,世子对我很好。”   “这便好。”苏老太太放心的点了点头,想到刚刚楚长风跪下朝自己和王鸿生两个行礼的情况,又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显得有些多余。   祖孙两个说了几句话之后,徐嘉怡才想起来忘了同他们介绍团哥儿了。   “祖父、祖母,这是团哥儿。”徐嘉怡将孩子从奶娘手上接了过来,抱到了王鸿生和苏老太太面前,王鸿生才看了一眼,团哥儿就被苏老太太抱到了怀里去了。   苏老太太握了握团哥儿的手掌轻轻晃,“团哥儿看着不算胖,倒还挺沉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好事成双   团哥儿是五月里生的,如今也还没满周岁,一路上奔波也有些恹恹的。   许是小孩子灵性,原本见了生人就爱哭闹的团哥儿,此刻非但没有哭闹,反而是睁着圆滚滚的眼睛四处张望着,瞧着苏老太太一脸慈祥的看着自己,十分给面子的朝她吐了个泡泡,附带一个憨气的傻笑。   众人见此,皆是将团哥儿夸了一通,顺带送上了自己的见面礼。   徐嘉怡见状也忙将自己准备的见面礼拿了出来。如今在府上的也就两个,一个是大儿媳海氏的安哥儿,一个是二儿媳闵氏的敏姐儿。   敏姐儿前些日子找了风寒,闵氏怕过了病气给老祖宗,便留在院子里照顾自家女儿去了,是以今儿个并不在,徐嘉怡就将东西让丫鬟直接送到闵氏院子里去了。   安哥儿倒是十分识礼,徐嘉怡给他见面礼的时候,还奶声奶气的朝徐嘉怡道了谢,惹得徐嘉怡没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安哥儿毕竟是小孩子闲不住,在一旁规规矩矩的站了一会儿之后就站不住了,悄悄拉了海氏的手贴着她问道,“母亲,等你生了弟弟妹妹,也同弟弟一样好看吗?”   海氏知他是见了团哥儿好奇,依言点了点头,“是呀,再多两个月,安哥儿就能见着了。”   “那我现在能同弟弟一块玩吗?”安哥儿眼巴巴的瞧着一旁奶娘哄着的团哥儿在地上爬来爬去,恨不能过去一块儿玩耍,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过去。   “当然可以啦。”海氏点了点头,让身边的丫鬟小心跟着伺候。   楚长风看着一众人围着徐嘉怡转反而将自己忽略得彻底,心里非但没有觉着不高兴,反而觉得很幸福,也不多言,就坐在一旁听着众人闲话家常。   楚长风同诸人见了礼之后,几个爷们儿就自个儿坐在另一侧说话去了。   徐嘉怡则是如同未出嫁之前一般依偎在苏老太太身边,说了些常州那边的风土人情、节日风俗来逗乐子。   万安堂里笑声不断,丫鬟婆子们各个都是眉开眼笑、喜气洋洋的。   海氏比自己嫁出去的时候要圆润了许多,脸上也有了肉,若是在外间遇到,徐嘉怡只怕自个儿是一下子认不出来的。   就这「圆润」二字,也是委婉了。见徐嘉怡一直盯着自己瞧,海氏弯唇轻笑,“认不出来了?瞧着是不是比之前胖了些?”   “我怀团哥儿的时候也是,只不过瞧着表嫂的肚子好似大的有些厉害了。”徐嘉怡被戳穿了有些不好意思,犹疑着将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海氏弯了弯嘴唇,“大夫说我怀的是双胎。”   “真的?!这可是好事!怎的之前也没听说过。”   一行人正说着话呢,就听得外间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女声,“祖母前儿个还说最疼的是我呢,如今一一回来了,这乖乖、心肝宝贝可都成了她的了。”   徐嘉怡一听这声音就知道了来人是谁,不由得眼睛一亮,“表姐。”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见着王云绣带着夫君钱枫和她快两岁的儿子轩哥儿掀了门帘进屋里来了。   苏老太太见钱枫也在,本想板着脸呵斥两句口无遮拦,可实在是忍不住又笑了出来,指着王云绣出声说道,“瞧瞧,这还拈酸吃醋上了。两个都是做母亲的人了,孩子还在一旁看着呢,也不知道羞。”   大人还没来得及寒暄,就见着轩哥儿先气急败坏的出声了,“弟弟是我的,不是哥哥的!”   轩哥儿一进门瞧见一旁地上的团哥儿眼睛就忍不住发亮,再一看站在一旁弟弟长弟弟短唤着的安哥儿,自然争强好胜起来了。   “这孩子……”王云绣笑着揉了揉轩哥儿的脑袋,解释道,“跟他说了你要带着团哥儿来,他知道有个弟弟要来了,天天都盼着你们快点到呢!这会儿瞧着了团哥儿新鲜,正稀罕着呢!”   轩哥儿自个儿就是个才两岁的孩子,压根儿不想听他们这些大人说话,「蹬蹬蹬」的几步就跑到了团哥儿面前,抱着团哥儿的脑袋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三个小家伙在一块你来我往的说个不停,虽然他们都听不太懂三个小家伙说了些什么,可这并不妨碍他们三个乐得眯眼直笑。   屋子里的人都叫这三个小萝卜头逗笑了。   话题转到了孩子们身上,众人都有说不完的育儿经,屋子里就更是热闹起来了。   不多时,出完公务的王凌等人也回来了。崔清怀了孕不好出门,崔欣刚刚出嫁不好回门子,除了这两人之外,其他人俱是聚齐了。   今儿个的宴席是在万安堂里办的,苏老太太拉着徐嘉怡的手不撒手,那股子稀罕劲儿惹得旁边几人打趣儿不已。   一家人围坐在一块儿吃吃喝喝的场景,徐嘉怡曾经在脑子里幻想过很多次,没想到竟然真的成真了。   等散了席面儿以后,已经是戌时了。府里面虽是挂了灯笼,可并不明亮,只影影绰绰的挥散着光线,落在携手而行的两人身上。   身后的丫鬟婆子远远的跟着,倒也不会扰了两人趁着夜色而行的兴致。   徐嘉怡倚在楚长风的身上,慢吞吞的往前走,“世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因为你值得。”   “我不值得的。”徐嘉怡摇了摇头,细数了自己的无数缺点,楚长风却是低头吻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儿,暗道这小姑娘果然是喝醉了,低声哄道,“你很好,你值得。”   “世子?”   “嗯?”   “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会。”   “世子?”   “嗯。”   “世子?”   “我在。”楚长风的心软的一塌糊涂,只觉得就算是团哥儿会唤爹爹了,也比不得徐嘉怡这样子娇娇柔柔的声音。   “世子……”   楚长风哑然失笑,抬手将迷迷糊糊的小姑娘拦腰抱起,一路回了嘉禧园。不多时,房里就传出了娇声低吟。   团哥儿近来开始学说话了,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楚长风抱着团哥儿不厌其烦的一遍又一遍的教他一些简单的字词,偶尔能得团哥儿两声分不清音字的模糊回应就更加起兴。   但令徐嘉怡没有想到的是,楚长风教团哥儿最多的是「娘」,这一点倒是和其他总想着自家孩子先叫自己爹爹不同。   徐嘉怡曾就这件事问过楚长风,楚长风表示徐嘉怡可比他这个当爹爹的辛苦多了,孩子第一个叫的人自然该是自家的娘亲。   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正靠在一处说话呢,就听得耳边传来一声模糊不清的「娘!」,抬眸一看,就瞧着团哥儿亮晶晶的一双眼睛盯着徐嘉怡瞧。   团哥儿这一声叫的突然,楚长风和徐嘉怡都没有反应过来,待反应过来后楚长风看了一眼明显发怔的徐嘉怡,先将团哥儿抱在怀里猛亲了两口,“团哥儿可真厉害,这就会叫娘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团哥儿抱到了徐嘉怡的面前,哄着他再次唤道,“团哥儿,这是娘亲,再叫一声给娘亲听听。”   团哥儿十分给面子,脆生生的又唤了一声,“娘!”   “欸!娘的团哥儿可真棒!”徐嘉怡心里欢喜得不行,搂着团哥儿不撒手,细细的哄着她再唤「爹爹」。   团哥儿含糊不清的唤了几声,却惹得楚长风和徐嘉怡两个都欣喜不已,哄着团哥儿又唤。   花嬷嬷送晚膳过来的时候,看着廊下凑在一块儿说话的元香和翠云两个,顿住了脚步,听得屋子里传出的欢声笑语面上也带了笑,低声问道,“世子也在屋里?”   翠云点了点头,“世子和夫人正在陪团哥儿玩呢。”   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陪着团哥儿玩耍的时候,是不太喜欢有旁人在一边伺候的。   因为他家世子总是会趁着夫人不注意时偷香窃玉,夫人面皮薄,劝不住世子,只能做贼心虚的把他们都赶出来了。   想起这个,两人就是忍不住捂嘴轻笑,但也没有忘了正事,“花嬷嬷,这个月夫人的小日子已经迟了好些天了。”   元香如今已经嫁做人妇,梳了妇人的头发,倒是成了夫人身边的一个特例。不过做事一如既往的细心,倒是一口就回答了,“今天是第九天了。”   闻言,花嬷嬷一怔。   刚嫁进安平侯府的时候,徐嘉怡的小日子是极不准的,且每回来时总是疼得厉害。   可这一两年调养下来,尤其是生了团哥儿以后,虽然依旧是会疼,可周期算是规律了。   就算迟些也不过是三四日的时间,像这样久的,倒是很久没有过了。   莫不是怀上了?!   花嬷嬷的眼睛一亮,在脑子里推算了一下时间,有些拿不准是因为这一路上舟车劳顿才导致小日子再次错乱了,还是有了好消息了,“夫人知道这事儿了吗?”   “还不知道呢。”翠云摇了摇头,小声道,“怕是我们弄错了,倒让夫人空欢喜一场。”   花嬷嬷心思活跃,垂眸思索了半晌,就算怀上了,也不过才一月有余的身子,日子尚浅,请了大夫来诊脉也不一定诊得出来。   听得屋子里徐嘉怡唤人,一边应声提着食盒往屋子里走,一边回头叮嘱两个小丫头,“这事先不要告诉夫人,你们两个这几日做事也要警醒些,待再过些日子请了大夫诊脉。”   元香和翠云两个连连点头。   就这样又过了十来日,徐嘉怡再慢热,也发现了自个儿的小日子没来了,不免心中有些惴惴,是以当夜楚长风手掌覆上来时,徐嘉怡伸手拦住了。   楚长风灼热的目光里闪过一抹不解,徐嘉怡靠近他的耳边小声的说了一句,就见着这男人眼睛晶亮的盯着自个儿,低头在自己的唇上啄了一下,“明日便换个大夫来诊脉。”   翌日一早,徐嘉怡还没睡醒呢,楚长风已经铭记昨夜徐嘉怡说的话,找了个大夫来。那大夫一搭脉,便诊出了喜脉,当下便是贺喜。   徐嘉怡和楚长风两人昨日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从大夫嘴里确认时,俱是欢喜。   当下楚长风便严格要求了徐嘉怡的吃食习惯,陪着她好好养起胎来。   徐嘉怡想要抗议,可楚长风搬出了苏老太太等人来走上了一圈,徐嘉怡便蔫了。   徐嘉怡这一胎怀的极为舒适,除了格外嗜睡之外,并没有过多的折腾她。   眼看着肚子一天天的鼓起来了,偶尔夜里睡觉时小腿会抽筋疼得厉害,夜里如厕的次数也多了起来。   有时看着楚长风睡得正沉都舍不得叫醒他,可每回她才刚刚一动,他就已经醒了,睁眼起身询问是腿抽筋了还是想喝水了,比元香和翠云两个都还要尽心。   “腿。”徐嘉怡睡眼朦胧的眨了眨眼,忍不住打着哈欠揉了揉眼角因为睡意而溢出的生理泪水,十分简洁的嘟囔道。   楚长风当即懂了,伸手去替徐嘉怡揉着小腿儿。   徐嘉怡眯着眼睛迷迷糊糊的睡着,心里正想着呢,就感觉自个儿肚子抽痛了一下,是肚子里的孩子踢了自己一脚。   徐嘉怡的面色柔和下来,暗暗在心里想着,也不知这个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长得像她一些还是像楚长风一些。   待到快要临盆的时候,徐嘉怡倒是有了经验颇为镇定,楚长风倒是慌得不行,抱着团哥儿守在产房门口,一边听着产房里的动静,一边仔细的叮嘱了团哥儿,“母亲生产很是辛苦,以后你和弟弟妹妹一定要孝顺母亲,切不可惹她生气。”   团哥儿年纪小,听不太懂自家爹爹的话,但依旧是认认真真的点头应了。   楚长风本以为要同生产团哥儿一样等上一天,没想到待得两个时辰以后,就听得里面说「生了生了」,然后稳婆就笑眯眯的抱着一个襁褓出来,“恭喜世子,母女平安,夫人给您添了个姑娘。”   楚长风抱着姐儿进来时,徐嘉怡正虚弱的躺在床上休息。团哥儿跌跌撞撞的跑向徐嘉怡的身边,奶声奶气道,“母亲,我有妹妹了。”   楚长风将姐儿放在徐嘉怡的身边躺下,自个儿抱着团哥儿坐在一侧,温柔的理了理徐嘉怡的头发,“一一,辛苦你了。”   徐嘉怡抬手捏了捏团哥儿的脸颊,又低头去看姐儿,粉粉嫩嫩的两个孩子,竟是怎么也看不够。   楚长风伸手握住了徐嘉怡的手掌,十指紧扣,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心满意足。   不过最好的便是,他有一一这个小姑娘,能够一直这般携手而行。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