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家的锦鲤妻   作者: 丛月   简介:   苏九月嫁过去之后才知道自己嫁了个傻瓜男人,以为自己被坑惨了。   可谁知她才刚过门,老吴家像是被老天眷顾了。喜事接连不断,日子越来越红火。   上山挖野菜捡到灵芝,下河摸鱼捡到太岁。就连她的傻相公居然也不傻了,还考了功名回家?!   苏九月有些慌张,不傻了的傻相公会不会嫌弃她?   愁眉苦脸一整天,下朝的吴锡元却吓得连炕都不敢上。   “娘子,我没跟小媳妇说话!也没喝酒!张大人要介绍她女儿给我,以后再也不跟他来往了!” 第1章 易子而食   同庆四年,天下大旱,田间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苏九月就是这时候被卖了的。   破旧的屋子里只有个土炕和一张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颜色的木桌子,她的娘亲张氏拉着她的手,眼泪止不住地流,却始终不说一句挽留的话。   苏九月叹了口气,心中那点子希冀彻底被她掐灭了。   她知晓家中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这时候如果不卖了她,可能真的就要饿死人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依旧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坎。   她拿起自己的小包袱,里边只装着一件外套,家里甚至连个菜饼子都没给她塞。   “我走了。”她看起来还算平静。   “小九,你到了那边可要常回来看看啊。”她爹蹲在门口,沉默了许久,见她走了出来,才抬头看了她一眼,叮嘱了一句。   “嗯。”苏九月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大家心里都清楚,她是去给人做童养媳的,那户人家距离他们村子隔了两个山头,怎的能随意回来?   “瞧瞧你们,这是干甚?!九丫头嫁过去是享福哩!那家人家底殷实,地窖里满满当当的,这年头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又不是生离死别,这是作甚姿态?”媒人笑嘻嘻的说着,打断了这家人的满脸愁云。   苏大牛听了这话,心中的愧疚感果然少了许多,他站了起来,对着媒人说道,“说好的一千个大钱,你可别唬我。”   媒人将一只挎在胳膊上的小篮子递给了他,“呐!都在这里头了!一千大钱并五斤荞麦面,对了,还有二十个鸡蛋。”   说到这儿,她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要我说啊,你家九丫可摊上个厚道人家,别家都是说好多钱就多钱,抠抠搜搜恨不得能少给一些,哪儿还有多给的?人家说了,你们养大个女儿也不容易,这些蛋就给她弟弟妹妹吃吧。”   苏大牛拎着沉甸甸的篮子,这个满脸沧桑的汉子才总算露出了久违的笑容来。   “李家婶子,这次可多亏你了!”   李媒婆一张脸笑成了菊花,“还不是你家闺女长得俊!不然这灾荒年谁愿意家里多一张嘴?”   一边说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站在院中的小姑娘身上。   因着年岁尚且不足,身量还有些单薄,但也不难看出这丫头长得水灵,长大后定然又是个美人胚子。身上的衣服补丁上摞补丁,可拾掇得整整齐齐,不难看出是个能干的。   她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暗道了一声可惜了……   “九丫,东西收拾好了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李媒婆看向了她手中的小包袱,“那给你爹娘磕个头,咱们也该走了。”   张氏也从屋子里追了出来,此时就站在苏大牛身后。   苏九月一声不吭地跪了下来,实实在在的磕了三个响头。   张氏扯着自家男人的衣摆,泪眼婆娑的,眉头也皱成了一团。   眼看着苏九月起身,她才从男人的背后走出来,张了张嘴,叫了一声,“九月……”   --   作者有话说:   【发书啦~请大家多多支持~】 第2章 抵达夫家   苏九月咬了咬下唇,似是下定了决心,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就跑出了门。   她的弟弟妹妹们一见她跑,也跟着追了出去,“大姐!大姐!你去哪儿?”   “大姐,你是不是不回来了?”   “大姐,我舍不得你走!”   ……   苏九月甚至都不敢回头看,一口气跑到了村口。   她喘匀了气,噙着泪花回头看去,早不见了那三个萝卜头,只有一个老妇人穿着破袄子顶着日头朝着村口追了过来。   “你这丫头看着瘦瘦小小的,跑得倒是挺快,可让我一阵好追。”   苏九月低垂着头,不言不语,一点素日里的伶牙俐齿也无。   “好啦,知道你才离开家心里不好受,可你家里也是为了你好。你们家这些日子都吃些什么,你也晓得,不把你嫁出去,你们一家迟早都得饿死。”李媒婆看她这样也有些不忍,温言劝道。   “我……我可以干活的……”苏九月下意识的替自己辩解。   “干活?现在哪儿有活可干?庄稼都旱死在了地里,树皮草根能吃的都吃了,你这孩子怎的还这么天真呢?”   苏九月看着村口的榆木都被扒了皮,再次沉默了。   李媒婆叹了口气,“走吧,两座山头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你去了就别总惦记着回来,这年头家家户户糊口都不容易,嫁过去你婆婆要是说你几句,你也忍忍……”   李媒婆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两人从日上三竿一直走到了黄昏后,才到了她夫家所在夏杨村。   夏杨村之所以叫夏杨村,不过是因为这村子里姓夏和杨的最多。   不过她的夫家却是姓吴,他爷爷辈从外边一路逃难到这儿,后来就在这儿落了户。   吴家在一个土台子上边,苏九月跟着李媒婆爬上了坡,才看到了这家的门。   苏家孩子多,一直过的紧紧巴巴的,院子也只是用篱笆简单的围起来。   但是吴家就不一样了,院子用红砖圈了院墙,两扇厚实的木头门,一看就是家境殷实的。   在这一点上,李媒婆倒是没有说谎。   看到可算是到了,李媒婆面上一喜,上前叩响了门栓。   “吴家嫂子!开开门!你家媳妇儿我给你带回来了!”   苏九月今年已经十三了,在她们村子十四五岁就可以正式谈婚论嫁,她这么大岁数难免会有所遐想。可是她从前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她会在这么一个黄昏,没有亲族相送,没有夫家来迎,就这么把自己嫁了。   没过多久,里边就传来了一声利落地应和,“来了!来了!”   随后一阵大门哗啦一声,被人一把拉开,门后露出一个妇人的脸。   她面如满月,眉心有颗痣,看起来倒像是个好相处的。   苏九月看了一眼,在刘翠花看过来的时候,就像是受了惊的小鹿,急忙低下了头。   刘翠花明白,这妮子大约就是她家那个童养媳了吧?   她笑着对着李媒婆说道,“好妹子,辛苦你跑这一趟了。走,咱们先进屋喝茶,累坏了吧?” 第3章 吴家老三   李媒婆摆摆手,“能蹭上你家这喜气,受点累算的了什么?”   说完,她就扭头看向了跟在她身后,宛如一只小鹌鹑似的苏九月,叫了她一声,“九月,这位就是你婆婆,你婆婆是个厚道人,今后你可得把她当自己母亲一般侍奉啊!”   她这也算是在提点苏九月,在婆家,又嫁了那么个男人,不靠婆婆支应,还能靠谁?   苏九月半是害羞半是迷惘,一时间竟也没有说话。   刘翠花笑着打破了这份尴尬,“好妹子,这孩子八成是害羞了,咱们先进屋。”   李媒婆这回没再推辞,她辛辛苦苦给她儿子说亲事,喝她一碗茶还是当的起的。   李媒婆要进门,却看到苏九月还愣在原地,就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一同进了吴家的门。   吴家的院子很大,院子扫的干干净净的,中间放着一个水缸。   水能聚财,再穷苦的人家都会在院子里放个水缸,天热的时候,孩子们还会在里头洗澡。   只可惜,今年年景不好,大多数人家院子里的缸都空了。   院子的角落码了整整齐齐的柴垛子,屋檐下还挂着几个玉米。   屋子东边三间,西边三间,算上正屋和堂屋,正好八间房,确实比苏家气派多了。   刘翠花将她们迎进了门,还冲着厨房喊道,“老大媳妇儿!送壶茶过来!”   她一边喊着一边挑起门帘,李媒婆拉着苏九月就进了堂屋。   才刚一进屋,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了过来,苏九月没敢细看就低下了头,只觉得至少也得有十几号人,有老有少的。   苏九月低垂着头,时不时听见几声窃窃私语,只觉得脸更红了。   忽然一声稚嫩的童音响了起来,“你就是我奶奶一贯钱买来的小婶婶吗?”   苏九月的脸色迅速由红转白,咬着下唇,眼眶迅速蓄满了泪水,此时此刻她只恨不得地上能有道缝让她钻进去。   小孩子的嘴巴似乎立刻就被人捂住了,一个年轻的女人讪讪一笑,“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刘翠花哪里不知道她那两个儿媳妇背后怎么嚼舌根的,只是她也没想到她们居然还会把这些话说给孩子听?!   今天她还就得把态度立起来了,不然老三是那个样子,这丫头今后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还不知道要怎么受欺负呢!   “哼!孩子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说还不是大人教的?!老二媳妇儿,今儿你好好给九月道个歉,不然今儿晚饭就别吃了!”   田秀娘也没想到老三家的第一次上门,她婆婆就让她这么没脸。   她实在有些气急,可是家里的大权一直掌握在她婆婆手中,她根本不敢造次。   见屋子里的所有人都看着她,她这才不情不愿勉为其难的对着苏九月说了一句,“老三家的,实在对不住,我没教好孩子,你别往心里去。”   初来乍到的,苏九月也不能跟个孩子计较,就没说话。   刘翠花也没一直揪着这事儿不放,怎么说今儿家里添了人口也算是喜事,她笑着拉着苏九月走到角落一个男人身边,“九月,这是我家老三锡元,今后你就跟着他过。” 第4章 相公是个傻子   吴锡元?苏九月着实有些吃惊,这名字实在不大像是村里人,比如她的弟弟就叫毛毛,邻居的两个儿子则取名狗蛋、臭蛋。   她心中顿时好奇了几分,也想看看这个男人到底长啥样,毕竟……这可是要跟她过一辈子的人……   她抬头一看,正巧对上了一双眼睛,黑色的眸子里带着些好奇与天真。   是的,天真。   这个男人生的很好看,皮肤白皙一看就没怎么干过农活,长眉入鬓,气质非凡,真不像是农家养出来的孩子。   见他们俩看对了眼,屋子里的众人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苏九月更不好意思了,刘翠花拉着她的手放在了吴锡元手中,叹了口气,“你们两个都是好孩子,锡元现在虽然有些傻,但是这孩子是个善良的,你只要对他好,他一定也会对你好的。”   苏九月感受着掌心接触的温暖的大手,眨了眨眼睛,今天接受的信息有些太多,她的小脑袋不是很能转过弯来。   她刚刚说什么?有些傻??   她还没问出口,一旁的男人却开口了,“你就是我媳妇儿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但是语调却有些不正常的轻快。   苏九月一时半会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男人却依旧很开心,“那你可以陪我玩了吗?!我们出去玩吧?!”   说着就拉着苏九月的手站了起来,却被刘翠花一把按住,“九月刚来到咱们家,还饿着肚子呢!先吃饭!”   吴锡元偏着头看着苏九月,似乎在考虑是吃饭重要还是出去玩更重要。   好半天他才点了头,“先吃饭。”   李媒婆带苏九月来的时候,关于她的丈夫一个字都没说,只说她夫家条件好,她过去了绝对不会饿肚子。   她拿着手中的窝头,看着碗里的煮鸡蛋,也有些迷茫了。   她不知道该不该生李媒婆的气,如果那个男人不是个傻的,这门亲事肯定轮不到她。   她也吃不上窝头和鸡蛋,她父母拿不到那一千个大钱,可能他们全家就要饿死在这个秋天了。   吃了饭老大媳妇陈招娣跟老二媳妇儿田秀娘去厨房收拾,刘翠花拉着苏九月去了他的屋子。   苏九月拘谨的坐在炕边儿上,看着刘翠花拿出一把钥匙打开了放在炕头的木头箱子,从里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块花布来。   “丫头,这块布你拿去,给自己做身新衣裳。”   女孩子这岁数正是长个的时候,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明显有些小了,上边打满了补丁,看得人怪心疼的。   苏九月已经很久没做过衣服了,衣服小了就找两块碎布改改,这么大一块花布?这得值多少钱啊?!她下意识地就觉得自己不能要。   “婶子,这个我不能要。”   刘翠花却拉着她的手按在了这块花布上,语重心长的说道,“孩子,这是咱家欠你的,锡元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的头受了伤,现在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不过锡元绝对是个好孩子,那些坏习惯都没有,你好好对他,剩下的娘会补偿你的。” 第5章 我本来就是傻子   刘翠花告诉了她很多,她原本都不知道的事情。她的丈夫吴锡元原本是个读书人,他的名字也是学堂的先生给他取的。   他书一直读得不错,家里所有人都铆足了劲儿供他上学堂,就想着某天他出息了能跟着他沾光。   可谁能想到,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大半年前他去学堂的时候,被人砸破了脑袋,再醒过来就傻了。   家里人想尽办法,甚至去找了县城里找了大夫,却都没能治好他……   屋子里难得点了一盏油灯,昏暗的灯光照着她的侧脸,她低垂着头,抿着唇,眉头拧成了疙瘩。   刘翠花也不逼她,就说道,“你先回屋吧,今儿赶了一天的路,早点歇了吧。厨房的后锅热着水,去洗洗。”   洗漱完毕,穿着她那身破破烂烂的旧衣服,站在门前实在紧张到不行。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刘翠花笑了笑,对着她摆了摆手。   她这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推开了门。   不管她愿意还是不愿意,以后这里就都是她的家了。   屋子里没有点灯,乌漆嘛黑一片,她走进去转身关上了门,摸索着走到椅子边坐下,打算就这么对付一晚上。   “你怎么不上床睡觉?”忽然,屋子里一道声音响起,吓了苏九月一跳。   “我……坐这儿就行。”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紧接着就是一阵趿着鞋走动的声音,她有些紧张。   忽然一个脑袋凑到了她的面前,她虽然看不大清楚,但是他呼出的气息喷在了她的脸上,她立刻退后了些许。   “娘说了,不在床上睡觉会长不高的。”   苏九月撇了撇嘴,她已经不算很矮了。   下一瞬,吴锡元就拉住了她的胳膊,“走吧,去睡觉,明天起来就能一起玩了。”   他身上没有男人的汗臭味,衣服上淡淡的皂角香钻进她的鼻腔,平白就让她放松了许多。   是了,他现在的心智就跟个孩子一样,不会欺负她,就当多了个玩伴吧。   黑漆漆的屋子里,她就这么任由他拉着爬上了炕。   “炕有些高,小心磕到。”   苏九月忽然觉得刘翠花说的没错,至少这个男人是个善良的。   吴锡元的炕很大,两个人各睡一边,中间还能再躺两个人。   苏九月也累了,刚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接天莲叶无穷碧的荷塘,她才刚刚伸手摘了个莲蓬,一个金色的锦鲤就跳进了她的怀里。   她吓了一跳,一不小心掉到了水里,水漫过了她的头,渐渐的无法呼吸。   她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却对上了一张放大的俊脸,他捏着她的鼻子笑的一脸开心,“你醒了呀!快起来吧!咱们出去玩!”   苏九月才刚刚从恐惧中挣脱出来,现在还有些迷糊,吴锡元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怎的了?傻了?”   苏九月回过神来,推开了他,气哄哄地说道,“你才是傻子呢!”   吴锡元倒也不气,乐呵呵地笑了,“我本来就是傻子。” 第6章 你是我媳妇儿   他这样反而让苏九月气不起来了,“你才不傻,快起来。”   第一天来到人家家里,就起这么晚,苏九月很不好意思。   现在各家各户都不养闲人,平时若是在家里,这时候她早起来给全家做早饭了。   身上的衣服昨晚就根本没脱,她从炕上跳了下去,穿上了自己的小布鞋。   吴锡元的鞋子就放在她的旁边,比她的脚大很多。   她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准备出门,却被吴锡元叫住,“媳妇儿,你等等我呀!”   苏九月愣了一瞬,停下来瞪了他一眼,“别瞎叫。”   说话间吴锡元已经跑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对着她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娘说了,你就是我媳妇儿!我没有瞎叫!”   看他这样子,苏九月忽然就想起她家毛毛,实在让人生不起气来。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吴锡元已经拉开了房间门拖着她跑了出去。   刘翠花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他们两人手拉手走出来,笑的红光满面的。   苏九月见她一直盯着他们两个拉在一起的手,脸红的不像话,连忙甩了甩,吴锡元却拉得更紧了。   “媳妇儿,我带你去看我养的小鸡!才刚刚破壳,可好看了!”   刘翠花见状也喊了一声,“锡元,顺便把鸡蛋捡回来。”   “知道了,娘!”   鸡窝在后院,母鸡带着一群小鸡在院子里找吃的,才抱了窝,家里人不敢让小鸡出门去。   也就每天吴锡元不厌其烦的出门给她们捉虫子,所以这些小鸡长的很壮实。   吴锡元指着其中一只小黄鸡跟她介绍,“这只叫阿大,旁边那个是阿二……待会儿吃过饭,我们一起去给他们捉虫子吃!娘说了,等它们长大就有蛋蛋吃了!”   苏九月蹲在旁边盯着那几只小黄鸡,怎么也没看出它们到底有什么区别。   吴锡元一个蹿到了鸡窝旁边,伸手从里边掏出六个蛋来,“媳妇儿,你快看!白白胖胖的蛋蛋,小黄鸡就是从这里面孵出来的!”   苏九月才十三岁,说到底也还是个半大的孩子。   原本在娘家的时候,因为要照顾弟弟妹妹,被逼着成长,现在来到吴家反倒成了小孩子。   她凑过去一看,“这么多鸡蛋?”   她家里只养了两只鸡,早几年就不下蛋了,她娘嫌弃养着浪费粮食,老早就杀了吃肉了。   吴锡元将鸡蛋分给她三个,“分你一半,我们去找娘煮鸡蛋就吃!”   苏九月手比较小,两只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三个鸡蛋,听了这话都惊了,鸡蛋是能随便吃的吗?!   她家里每天捡的鸡蛋就都攒起来等到赶集的时候拿去换点钱,她都许多年不记得鸡蛋的味道了。   吴锡元跑了两步,看到苏九月还愣在原地,就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快走啊,去的晚了好吃的就被大丫她们抢完了!”   苏九月拿着鸡蛋跟在吴锡元身后跑去了前院,吴锡元一看到刘翠花就喊道,“娘!给我和媳妇儿煮鸡蛋!” 第7章 不省心的二嫂   虽然今年年景不好,但是刘翠花从来不会亏待自家孩子,特别是吴锡元。她好好的儿子成了现在这幅样子,她实在心疼的紧,家里又抱了一窝小鸡仔就是为了让自家孩子吃鸡蛋的。   接过他手里的蛋,冲着苏九月挤了挤眼睛,笑着说道,“好孩子,都知道心疼媳妇儿了,娘这就去给你们煮蛋去。”   苏九月被她说的一阵害羞,但还是连忙叫住了她,“婶子,不用给我煮,我不吃。”   刘翠花回头看了她一眼,“你这孩子,还叫个甚的婶子?叫娘!”   苏九月感觉所有人都停下手中的活看着她,厨房里的田秀娘也探出头来看热闹,她脸上一热,小声叫了一声,“娘。”   刘翠花高兴地笑了,“好孩子,看你瘦的,娘给你煮蛋去。”   苏九月着急了,“娘!我真不吃,我今天没干活啊!”   不干活怎么能吃白食呢?!   刘翠花有些心疼的看了她一眼,随后略一思忖,对着她说道,“那你帮娘把这些衣服晾起来,晾完衣服去洗漱,热水在锅里呢!”   苏九月的心情十分复杂,晾衣服算是个什么活儿?   一旁的吴锡元兴冲冲的凑过来,“媳妇儿,你太矮了,我帮你!”   苏九月看着他将衣服扯的乱七八糟的,才连忙上前将衣服捞出来,在吴锡元的帮助下将衣服晾好。   吴锡元他们捡了六个鸡蛋回来,刘翠花煮了四个。   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个一人一个,其他两个给了老大家的桃儿,和老二家的果儿。   陈招娣给自家闺女剥了鸡蛋壳,没说什么,一旁的田秀娘却不愿意了。   “娘,你这也太偏心了吧?都是儿媳妇,怎的只有老三家的有蛋吃,我跟大嫂没有?”   桌子上碗筷的碰撞声,骤然一停,所有人都不出声了。   吴家其他两个儿子年岁都大了,也不至于和孩子抢这一口吃的,但他们却知道自己娘的性子,饭桌上说这话怕不是不想吃饭了?   二成给他媳妇儿递了个眼神,却始终没敢说话。   刘翠花果然看向了她,“老二家的,你刚说甚?”   田秀娘有一瞬间的胆怯,但见大家都看着她,还是鼓足勇气说了出口,“您老做的,我怎么就说不得?本来就是您偏心,要我说就该把那六个蛋都煮了,给我和大嫂也一人一个。大嫂,你说是不是?”   陈招娣哪里敢应,连忙说道,“给孩子们吃,我吃饭就行。”   田秀娘还想说话,刘翠花直接将手中的筷子一丢,破口大骂,“还想吃蛋?能吃就吃,不吃了就把碗放下!还给家里省粮了!说我偏心?好好问问你那猪脑子,你嫁进来的第二天,老娘给你吃的甚?!要不是现在年景不好,我还打算给九丫割二两肉哩!”   田秀娘是风风光光嫁进来的,新娘子娶回来的时候,刘翠花直接去找村子里的张屠户买了个猪大腿,田秀娘嫁进来三天都顿顿吃肉。   吴二成一看田秀娘还想说话,连忙一把将她拉起来,将她拖了出去。   不一会儿闷不吭声的回来,将田秀娘的饭碗端走。 第8章 童言无忌   苏九月坐在吴锡元旁边不敢动,甚至连刘翠花分给她的鸡蛋都放回了原地。   却没想到她旁边的男人忽然将自己已经剥好的鸡蛋凑到了她面前,“媳妇儿,给你吃。”   苏九月愣了一下,就看到桌子上的人都看着他们俩,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看她半天没有动作,吴锡元不乐意了,催促道,“你吃呀,快吃,不吃东西长不高的,你看看你多矮呀。”   他不是第一次说自己矮,苏九月沉默了。吴家人本来就身量颇高,吴锡元更甚,不过区区十六岁就身高八尺有余,比自己高了一头还多。   她矮怎么了?!她才十三岁,她还会长的!   苏九月赌气一般,张大嘴巴把吴锡元送到嘴边的鸡蛋咬了一口。   饭桌上原本奇怪的气氛忽然就散了,刘翠花也笑了起来,“好孩子,吃你的,家里不差你这口吃的。”   .   苏九月第一天来吴家,原本在自家总有做不完的活,但是在吴家却总觉得什么都被打理的井井有条,根本无从下手。   她扭扭捏捏的跑去找刘翠花,“娘,可有什么活儿让我干的?”   家里男人都去山里了,看看能不能猎到什么猎物,如今口粮紧张,只能从别处想想办法。   两个嫂子也去地里挖野菜了,只是她们出门的时候也没叫苏九月。   刘翠花正在绣帕子,每月十五家里人去镇子上赶集的时候,她就会让人捎去换点钱。   只可惜现在年景不好,就连帕子也不好卖了。   见到苏九月来了,她放下手中的活,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小尾巴,无奈地说道,“不然你跟锡元也去挖野菜?”   苏九月点了点头,“好呀!去哪里挖野菜?”   她才刚问出口,她身后的吴锡元就兴致勃勃地举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媳妇儿,我带你去!”   苏九月不太信任这个大傻子,就抬头看向了刘翠花。   刘翠花笑着点了点头,“他以前跟我去过,知道在哪儿。”   苏九月拿了个筐子,才刚出了门就被吴锡元抢了过去,“我帮你拿!”   他一手拿着筐子,一手霸道的拉着她,然后低头冲着她傻傻一笑。   “真是个傻子。”苏九月默默的腹诽,但心中却莫名有些甜。   两人还没走出村口,就看到几个熊孩子熊孩子在路边玩耍,一看到他们两个手拉着手,就围了过来,“手拉手!羞羞脸!”   “手拉手!羞羞脸!”   苏九月还从来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她吓了一跳,连忙就要甩开手,吴锡元却拉的更紧了,扁着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我拉我媳妇儿,我娘说没有错。”   “你媳妇儿?大傻子也有媳妇儿啦!”   “哦哦哦!大傻子有媳妇儿了!”   “傻媳妇儿!”   ……   吴锡元很生气,“我媳妇儿不是傻子!”   “不是傻子能给你当媳妇儿吗?!”   “就是!”   ……   “她不是!你们别瞎说!”   苏九月看他急的都快哭了,还将自己护在身后,心中百感交集,再看那些平时觉得可爱的孩子们也都面目可憎了起来。 第9章 替他撑腰   她忽然伸手,一把将吴锡元拉到自己身后,冲着面前的小兔崽子们骂道,“你们都谁家孩子?!这么欺负人的吗?!今天我非要找你们爹娘好好理论理论!傻怎么了?我看你们一个比一个坏,还不如个傻子呢!”   吴锡元这两天见她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还是第一次见她这泼辣样,吓了一跳的同时,还觉得挺新奇的。   几个孩子上去扯她的篮子,“傻媳妇儿找傻子!傻媳妇儿找傻子!”   苏九月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她又气又恼,伸手一推,又扯过其中一个孩子,“走!去见你爹娘去!我今儿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其他孩子见状嬉笑着一哄而散,被苏九月抓住的那个男孩,也使劲挣脱了她的手,撒丫子跑了。   苏九月生气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忽然一只手在背后轻轻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愣了一瞬,身后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媳妇儿,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她回头一看,就看到了男人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她莫名想到她从小养到大的那只狗子,只可惜去年冬天的时候没熬过来。   对着这样子的吴锡元,苏九月也实在生不起气,就说道,“我就算生气也不会生你的气啊,这又不关你的事儿,是他们在欺负你呢!”   吴锡元见她虽然很凶,但没生他的气,就嘿嘿一笑,“没关系,我不怕他们欺负的。”   “真是个傻子,快走吧!再耽误下去就挖不了多少菜了。”   这年头没有几家日子过的好的,吴家虽然家底殷实但也只是比其他人家稍稍好上那么一点。   昨儿可能是她第一次来,吃的比较丰盛,但是今儿伙食就不同了,大家吃的也都是菜团子,只是米糊比别家稠一些。   家里已经养着吴锡元这个闲人了,再养个她,她实在是不好意思。   “媳妇儿!媳妇儿!我知道哪里野菜多,你跟我去!”   “你真知道?”   “知道!肯定没人去,那可是我的秘密宝地!”   他的神色十分得意,苏九月思忖了片刻,点了点头,“那我姑且相信你一回。”   见她相信自己,吴锡元顿时就开心了,伸手拉着她的手,就朝着远处的大山里跑去。   两人跑了有大半个时辰,从一处灌木丛钻出来,苏九月看着四周的参天大树,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儿。   她停下脚步,对着吴锡元问道,“你把我带哪儿来了?再往里可就要进深山了,那里头可是有野兽的!”   吴锡元哪儿知道什么深山,他就是有次迷路了,发现这边有很多蘑菇就采了一些回去,他娘还夸他能干来着。   他看了看周围,“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咱们找找看,有没有蘑菇。”   苏九月第一次来这么深的林子,还有些害怕,又担心吴锡元乱跑找不到回去的路,拉着他的手根本不敢松开。   吴锡元眼睛尖,看着远处有蘑菇就想跑过去,被苏九月一把拉住,“不要乱跑啊你,这林子大了,万一丢了可怎么办?” 第10章 灵芝好吃吗   吴锡元指着远处的蘑菇给她看,“我想去采蘑菇,没有乱跑的。”   苏九月这才放开了拉着他的手,叮嘱道,“你别跑远了,我找不到回家的路的。”   吴锡元乖巧点头,“我就在你旁边,绝对不乱跑。”   苏九月一边摘地上的蘑菇和野菜,一边回头看看不远处的吴锡元,见他确实没乱跑,这才放心了些许。   这里人迹罕至,能采到野菜确实比村子周边多许多。   没过多久,她带来的小篮子里就已经装了小半筐,甚至还挖了几个野生的土豆,这一会儿的功夫就赶得上她平时一上午的收获了。   她兴奋地挖着地上的野菜,想着这次可算不用再当个吃白食的,这一筐野菜够一家子一天的嚼用了吧?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就看到吴锡元踩着满地金黄的树叶朝着她跑了过来。他脸上带着笑,用衣襟兜着什么东西。   人还没过来,就高兴地喊道,“媳妇儿,你快看,我给你摘什么了?!”   苏九月很是好奇,闻言也站了起来,“什么呀?”   “你看!吃一个?这个很好吃的。”   苏九月伸长脖子凑过去一看,眼角抽了抽,再看他一副我很能干求表扬的表情的,一时间竟不知道该不该夸夸他。   他当宝贝似的带回来的,其实是一些野山楂,这东西吃了饿得快,现在人们大都吃不饱饭,谁愿意吃这个啊?   偏偏吴锡元还非要跟她分享,苏九月别过头去,“我不吃,你也少吃点,待会儿饿了我可没什么给你吃的。”   吴锡元哪儿懂这些,一看她不吃,嘴巴顿时就扁了起来。   苏九月看他眉眼耷拉的样子,有些不忍,犹豫了片刻,“那我尝一个?”   吴锡元跟变脸似的,立刻来了精神,两眼熠熠生辉,拿起一个山楂在衣服上蹭了蹭,就要喂她。   苏九月才吃了一口,酸涩的味道就在口腔里蔓延了开来,她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偏吴锡元那傻子还眼巴巴地看着她,“好吃吗?”   苏九月抿着唇,动作迟缓地点了下头,吴锡元开心的将所有山楂都丢在她的小篮子里,“好吃就都送给你!”   苏九月悄悄转过身,将手中剩下的半个山楂丢掉,恍然间似乎在铺了一地的树叶中看见了什么。   她抬脚走了过去,吴锡元也追了上来,“媳妇儿,你找什么呢?”   说话间,苏九月已经蹲下身,伸手将厚厚的树叶用手扫开,咬着下唇一脸纠结的看着面前枯木桩上长出来的小蘑菇,对着吴锡元问道,“锡元,你看看这个,像不像灵芝?”   吴锡元哪里懂这个?他走过来在她的身旁蹲了下来,好奇的看着面前奇奇怪怪的小蘑菇,问道,“什么是灵芝啊?”   苏九月一把将他伸向灵芝的罪恶小手拉了回来,“别碰,这个有可能是灵芝,小心碰坏了。”   吴锡元倒是很听她的话,连忙收回了手。   “灵芝好吃吗?”他还是很好奇。 第11章 争执   苏九月侧着头想了想,又接着摇了摇头,“我也没吃过,不过这个能卖很多钱的。”   “很多钱?!”吴锡元眼睛一亮,“那是不是就可以买糖人了?”   苏九月点头,“肯定可以!咱们先把这个挖回去给娘换钱!”   苏九月拿着自己的小铲子小心翼翼地将从树桩上把灵芝铲下来,吴锡元想要帮忙,她担心他动作粗鲁把灵芝铲坏了,就只是让他在一旁看着,不让他动手。   吴锡元倒也乖巧,只在一旁乖乖看着。   瞧着自己媳妇儿摘了大的,留着小的,还伸手指给她看,“媳妇儿,你没摘完。”   苏九月将手上的灵芝放进了篮子里,又用枯树叶将那个小的盖住,才说道:“那个还小,让它再长长。”   吴锡元开心的拍手笑,“等它长大了,我们再摘回去吃掉!”   苏九月也跟着笑,“好!”   锡元这才揉了揉肚子,委屈巴巴地道:“媳妇儿,我肚子饿。”   本来两人跑了这么远的路就消耗了不少,吴锡元还吃了几个山楂,这会儿可不就更饿了?   苏九月看了一眼太阳,已经偏了西边,就将挖出来的灵芝放在了自己的小篮子里,拉着他站了起来。   “走吧,咱们回家。”   两人年纪小,脚程也快,回到家里也才申时不到。   还没进家门就听到田秀娘的大嗓门,“娘!今儿我挖了这么多野菜,您可得多分我个菜团子!”   “没有!前几日你大嫂野菜挖得多,怎的没听她说要多一个?都是一家人,一人一个,多的没有!”   “娘!你这也忒偏心了吧?老三家的可不止吃个菜团子吧?都是给您当媳妇儿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这样可真伤了媳妇儿们的心啊!”   刘翠花哼了一声,“偏心?我当你心里是个有数的,没想到你还在这儿给我胡乱掰扯,我为什么偏心你不知道吗?我那装红糖的罐子怎的少了许多?”   田秀娘背地里干的事儿被戳穿了,这会儿面上也有些挂不住,见她大嫂看她,不由得就替自己辩解了几句。   “这不是桃儿想吃吗?小孩子嘴馋,我这当娘也没什么好东西给孩子吃,就给她兑了点红糖水。咱们当大人的苦点没甚关系,总不能苦了小孩子不是?”   刘翠花看了一眼自己大儿媳妇,依旧跟个缺了嘴的葫芦似的,心中不免叹气。   老三是那么个情况,她这个当娘自然要稍稍偏心一些。   其他两个儿子也是她亲生的,她这个当娘的虽说做不到一碗水端平,可也不至于偏心得太甚。   但这个老二媳妇儿真真是个是非精,当初老二看上她,非要下聘,在家里不吃不喝扛了三天,她没了法子只得请人去打听。   后来得知这田家闺女虽然有些爱占小便宜,但也没啥大毛病,她这才做主给儿子娶了回来。   可是这娶回来才知道,这女人连自家人的便宜都占!   “是不能苦了孩子,那剩下的半罐子红糖就给老大和老三家分了!”刘翠花说道。   田秀娘怎么能乐意?她顶多就偷喝了几回,能喝多少?剩下的半罐子红糖还剩不少呢!   “娘!我也就舀了两勺,绝对没多喝,您哪怕少分我点都行啊?!”   刘翠花白了她一眼,“想都别想!”   “娘,您给大嫂家我没意见,可老三两口子什么都不干,也没孩子,怎么也有他们的份儿?” 第12章 拿去换钱   “老三两口子本来就是孩子,你这么大人了,跟两个孩子争?害不害臊!”   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站在屋子外头将她们的争吵悉数落入耳中,苏九月还没说话,吴锡元却拖着她走了进去。   “不害臊!不害臊!我跟媳妇儿才不是废物!我们两个捡了很多野菜的!”   田秀娘也没想到她跟婆婆的讲话居然会被正主听到,脸上也有那么一瞬间的尴尬,可听到吴锡元说他们摘到很多野菜,脸上却不怎么相信。   “怎么可能?老三啊,你怎么都学会说谎了?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后山的野菜都被挖的差不多了,哪儿有那么多野菜让你们挖。我今天跟大嫂可是去了深山里头才找到一些野菜的。”   吴锡元被冤枉了,当然不依,立刻反驳道,“我才没说谎!我和媳妇儿真的摘回来很多野菜!”   一边说着,一边将身后的苏九月拖了出来,“不信你们看呀!”   大家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苏九月手中拿着的小篮子上,见到里边确实装了满满一筐,都很惊讶。   田秀娘要走过来翻看,却被苏九月躲了过去。   刘翠花见状也连忙走过来将苏九月扶住,“老二家的,今天轮到你做饭了,还不赶紧的?!一会你爹跟你男人他们回来没得饭吃,看我不收拾你!”   田秀娘还是有些怕她的,撇了撇嘴,到底还是去了。   苏九月这才抬起头对着刘翠花说道,“娘,我有事想跟你说。”   刘翠花给老大媳妇儿也派了活计,这才拉着苏九月去了自己屋。   苏九月从头到尾都没放下自己手中的小篮子,刘翠花虽然有些奇怪,但也没多问。   进了屋子,刘翠花反手关上了门,才柔声对着苏九月问道,“九丫,你有啥事要跟娘说的?”   苏九月抿着唇,将自己手中的篮子放在地上,然后将盖在上边的一层野菜拿开,取出自己费了半天劲挖出来的东西。   “娘,你看这个是不是灵芝?”   刘翠花这才明白她为什么刚刚不让田秀娘碰她的篮子了,真没想到这两个小的跑出去一趟,居然还会有这种收获?   她从苏九月的手上接过灵芝,借着窗户外边透过来的光亮仔细辨认。   这一看,她的脸上也顿时露出了欣喜之色,“还真是!你们从哪儿得到的?”   “今天锡元带我去摘野菜,我们碰巧就瞧见了。”   刘翠花将灵芝重新放回了她篮子里,问她,“九丫,这东西你打算卖了吗?”   虽然她是她儿媳妇,但是这灵芝毕竟是她采回来的,她不能仗着身份就占为己有。   苏九月将小篮子整个递给了她,“娘,这东西拿去换钱吧。”   “现在年景不好,换了钱买些粮。”她皱着眉头,脸上带着与年纪不符的愁容。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刘翠花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她细软的头发,最后担心她拿去换钱被人骗了,就答应了下来。   “明天娘去赶集,你要不要一起去?” 第13章 赶集   这年头她们绣的帕子价格也已经压到了一个大钱一方,可是人们又不能不卖,如果没这几个大钱的收入,可能家里就更加揭不开锅了。   刘翠花的绣活还行,她打算去多买点颜色的丝线,再顺便买两张复杂些的花样,看看下次能不能多换点钱。   苏九月已经好些年没去赶集过了,因此,倒是也有些心动。   “我可以吗?”   刘翠花冲着她和善一笑,伸手捏了下她的小脸,“当然可以了。”   苏九月闻言也放松了下来,微微一笑两只眼睛弯得跟天上的月牙似的,“那行,我跟娘一起去!”   话音刚落,外边吴锡元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娘!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我肚子饿了!”   刘翠花听到宝贝儿子说肚子饿,连忙快走了过去,拉开门,“锡元饿了?娘去给你烙个饼?再忍忍。”   吴锡元现在不过就是小孩子心性,说风就是雨,“不好!我好饿!我现在就要吃!”   刘翠花有些头疼,苏九月却走上前拉过他的手,“再忍忍好不好?咱们去后边看看小鸡,我想看看它们。”   吴锡元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是哦,一天没有看到小鸡了,我们去看看他们!”   刘翠花这才松了一口气,也幸好老三媳妇了,不然可得一阵好哄。   第二天一大早,苏九月倒是再没有敢睡懒觉,帮着大嫂做好了早饭,一家人才陆陆续续地醒了。   原本吴家还养着头猪,只是后来年景不好,草都快被人吃没了,哪里还轮得到喂猪?   最后眼看着猪越养越瘦,刘翠花干脆直接做主,将猪给宰了。   苏九月将后锅里热着的热水给刘翠花舀了出来,刘翠花端着木盆叮嘱了一句,“九丫,你去拾掇拾掇换身衣服,吃过早饭咱们就去镇子上。”   陈招娣闻言只是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倒是也没说话,只顾忙自己的。   等吃过早饭,刘翠花好不容易将吴锡元哄顺,带着苏九月出门了,田秀娘才站在家门口凉凉地说了一句,“我当昨天晌午,她们娘俩在屋子里嘀嘀咕咕说什么呢!原来娘是要带着老三家的赶集去。”   她说了半天,也没人应和她。   她用胳膊肘捅了捅站在她身边的陈招娣,“大嫂,你怎的也不说句话?”   陈招娣侧过脸看向了她,低眉顺眼地应道,“你让我说甚?”   田秀娘虽然看不惯她这样子,但目前家里唯一有可能和她站在统一战线的也唯有她这嫂子了。   “娘去赶集就只带了老三家的一个,活像咱们都是捡来的似的。还是老三命好,跟着娘赶集,娘肯定要给她买好吃的,可怜咱们就没这福分了。”   陈招娣没说话,反倒吴二成回头瞪了她一眼,“你少说两句!以前娘带你去赶集的时候还少?整天就你事儿多!”   田秀娘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哪能一样?!你看娘那样子,每次防我跟防贼似的,哪儿舍得给我买吃的?!我事儿多?!吴二成!你今儿不把这事儿跟我掰扯清楚,我跟你没完!” 第14章 牛头镇   吴二成最怕她这蛮不讲理的样子,哼了一声,“嚷嚷啥呢!大门口嚷嚷也不嫌丢人,不跟你说了!”   说完,他转身就进了家门。   陈招娣一看她又看向了自己,也连忙说道,“我出去挖野菜去,老二家的,你去吗?”   今儿刘翠花不在,但是家里却没一个敢偷懒的。   若是等到晚上刘翠花回来,知道她们在家里吃了一天闲饭,那还指不定要怎么收拾她们呢!   吴家不养吃闲饭的,如果真要有一个,那也只能是吴锡元……   “去,今儿往东边去看看,据说昨儿老三两口子就去了那边,回来还挖了不少野菜呢!”   陈招娣点了点头,但心里也很发愁。   现在是她婆婆当家不假,可是都是一家人,现在还有野菜挖,等过几日天越发的冷了,到时候可能连野菜也没了,那时候又该如何过日子呢?   要是能挖一些土豆回来就好了,她在心中想着。   土豆容易保存,吃了又顶饱,就是山里经常长土豆的地方早被人寻了个遍,他们就算是去了,也不一定能找的到。   .   苏九月和刘翠花是步行去镇子上赶集的,早些日子村子里每到赶集的日子,就会有专门去镇子上的牛车,只需要给两个大钱,对方就会将她们送去镇子上。   但是现在已经没几家人养的起大牲口了,她们也只能自己走着去。   幸好两人都是做惯了糙活的,这十里地倒是也不觉得累,两人歇了两歇就到了地方。   牛头镇是附近方圆五十里最大的镇子,即便是现在年景不好,这里的人也依然络绎不绝。   城门大约也有上百年的历史了,石头墙的缝隙里爬满了奄奄一息的杂草,顶上一块灰扑扑的青石上刻着牛头镇三个大字,笔画苍劲有力,只可惜这里来来往往的人大部分都不识字。   她们来到城门口的时候,外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苏九月有些好奇,“娘,怎么现在进城还要排队?”   排在她们前边的一个老伯听了这话回头看了一眼,叹了口气,“越是年景不好的时候,赋税越重,现在就连进城门都要收钱了,一人三个大钱!”   说到这儿,他看了看苏九月,对着刘翠花说道,“大妹子,你可真不该带着孩子来,这镇子上现在都是按着人头收钱的。别说你这么大的丫头了,就算是襁褓里抱着的奶娃娃,照样要给三个大钱!”   三个大钱,说多不多,说少也绝对不少,至少可以买三个大馒头了。   苏九月皱着眉头,“娘,不然我不进去了?就在这儿等您出来?”   说着,她就要从队伍里出去,却被刘翠花一把拉住,“你这孩子,上哪儿去?!娘要买的东西还多,你若是不跟着去,我一个人怎么拿得下?”   听了她这话,前头那老伯也不再说什么了。   反正他该说的都说了,对方乐不乐意出这三个大钱,也不关他什么事儿。   城门口驻守的士兵手里拿着大刀长矛,百姓们即便是有不满,却也没有人胆敢造次。 第15章 居然这么值钱   没过多久就轮到刘翠花她们娘俩,刘翠花小心翼翼地将六枚大钱递了过去,对方拿在手上颠了两下,就丢进了放在地上的篮子里。   “两位,六个大钱!进去吧!”   ……   镇子里的人可比外边要少太多了,可见那三个大钱确实阻拦了不少人进城的脚步。   刘翠花拉着苏九月的手也松开了,“九丫,你跟紧娘,现在世道不好,小心被拍花子给抱走了。”   九月生的好看,即便是穿着这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也难掩她的天生丽质。   苏九月自己也知道,她亲生的爹娘都能将她卖了,旁人更说不好。   一路上她都紧紧跟着刘翠花,根本不敢落后半步。   刘翠花篮子里揣着个灵芝,只想着赶紧将它先换成银子再说,这灵芝看着挺大个的,估计能卖不少钱。   就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买来的儿媳妇第一天就给她这么大个惊喜。   这镇子上有一家大药房,药房的掌柜是个实在人,平时大家伙在山上挖到点药材来他这儿换钱,他也从来没坑过人。   也因此,刘翠花带着苏九月就直奔这儿来了。   最近来卖草药的人很多,甚至很多草药年岁都没长足就被挖起来了卖了,掌柜的看着也十分心疼。   这会儿他正打着算盘对账,忽然前头的伙计急急匆匆的跑到了后厢房,“掌柜的,前头忽然来了个妇人来卖灵芝。小的愚钝,只觉得那灵芝年份不浅,但是也做不了主,还请您走一趟。”   钱掌柜一听这话打算盘的手果然一停,抬起眸子看他,“年份不浅的灵芝?你没看错?”   小伙计垂手而立,“小的肯定没看错,那么大个的灵芝,小的这辈子还没见过呢!”   钱掌柜也来了兴致,立刻站了起来,“走,咱们瞧瞧去。”   苏九月和刘翠花站在柜台前边,瞧着刚刚伙计离开的方向,看到出现了两个人,眼睛同时一亮。   钱掌柜走过来,也没废话,直接问道,“东西呢?”   刘翠花把篮子上盖着的帕子掀开,“您看看?”   此时,钱掌柜也看到了篮子里的灵芝,他心中一惊,四下里看了看,店里人还挺多,这二人又是一妇人带着一小孩。   为了不给她们带来一些没必要的麻烦,钱掌柜思忖片刻,然后说道,“掌柜!带这两位去后头抓药!”   苏九月有些害怕,但刘翠花见多识广,知道这掌柜的是要跟她谈价格了。   所谓财不露白,她原本也担心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但看这掌柜如此行事,心中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她向掌柜的道了声谢,就带着苏九月跟着掌柜去了后院厢房。   钱掌柜没多久就来了,“老嫂子,我也就直说了,你这棵灵芝大约在三百年以上,根据现如今的行情,我能给你开的最高价是三十两,您看要不要卖?”   刘翠花知道这东西值钱,可是也没想到居然能卖三十两?!   据说他们县太爷一年的俸禄也才四十五两银子,并九十石米。 第16章 买点米吧   见她没有说话,钱掌柜还以为她嫌少,拧着眉头接着说道,“老嫂子,这还是现在年景不太平,若是寻常时候,这灵芝恐怕都卖不到这么多银子。真的不少了。”   刘翠花这才回过神来,脸上满满的都是笑容,“不少!不少!谢谢掌柜的您了!只是要麻烦您,将这银子给换点碎银子。”   钱掌柜知道她们也是想用着方便,就应了下来。   给她们拿了钱,嘱咐两人收好,才让掌柜将她们两人恭恭敬敬地送了出去。   刘翠花又在前头买了些药材,说是给吴锡元治脑子的,苏九月当然不会反对。   这天下最希望吴锡元恢复的,恐怕除了刘翠花两口子,就是她了。   刘翠花将买来的药材装好,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九丫,这钱娘先帮你收着,回去就给你,路上不安全。”   苏九月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虽然灵芝是她挖到的,可是她哪儿敢据为己有,连忙摇头道,“娘,我不要,您收着就行。”   刘翠花一听这话就知道苏九月是把自己当成自己人了,心中顿时更加妥帖了。   还是老三家的媳妇儿好,若是老二家的,只怕连看都不会让自己看一眼,她可真没白疼这孩子。   不过说真的,小孩子拿这么多钱,她还真的不放心,还是她先给收着吧。   从药材铺子出去,刘翠花两个大钱给苏九月买了个糖人,才问她,“九丫,饿了吗?娘带你吃好吃的去!”   苏九月从前在家里穷怕了,哪儿舍得在外头吃饭?刚说了一句不饿,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刘翠花笑得不行,苏九月也有些害臊了。   刚挣了三十两银子的刘翠花现在神气极了,一把拉过她的手,“民以食为天,先吃饭!吃饱饭,咱娘俩再去把这些鸡蛋卖了。”   即便是每天给家中孩子吃蛋,也还是攒下不少,正好拿来换钱,买些米面油。   刘翠花带着苏九月去点了碗牛肉面,难得还给孩子叫了份腌萝卜。   苏九月觉得有些浪费,刘翠花却递给她一双筷子,催促道,“赶紧吃!晚点儿回去还得走好久,吃饱好赶路。”   娘俩吃完饭,卖了鸡蛋,买了些调味品。   正巧走到一家米铺外边,看着旗子上大大的米字,苏九月眉头一皱,扯住了刘翠花的衣摆。   “娘……”刘翠花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   “怎的了?”她问道。   “娘,咱们买点米吧……”苏九月说道。   现在几乎家家户户都没米了,他们整个夏杨村几乎都靠着土豆和野菜过日子,条件好一些的会用野菜和面粉拌一拌做些菜团子。   吴家相对殷实一些,但家中也早就没米了,荞麦面倒是还能再多撑些时日。   刘翠花想到家中的孩子们,咬了咬牙,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走,瞧瞧去。”   米铺的生意还算不错,也没人过来接待刘翠花两个,她们两人挨个看了一遍过去。   苏九月见她刘翠花伸手捻起几颗新米,就又伸手扯住了她的衣袖。   “娘,不买这个。” 第17章 陈米   在刘翠花看过来的时候,苏九月又指向了旁边的另一个布袋。   “娘,咱们买这个。”   刘翠花伸手一捏了一把,一看就知道是几年前的陈米,这种米价格便宜,但是买的人不多。   “九丫,这米都生虫了。”   苏九月压低声音说道,“娘,生虫了也吃不死人,这米便宜,咱们多买一些。就怕冬日里情形更不好,到时候肯定要饿肚子。”   刘翠花盘算了一下自己地窖里存的土豆和南瓜,觉得苏九月说的对,她家的存粮是还够吃,可是肯定吃不饱饭。   她还年轻的时候也闹过饥荒,斗米千钱,按照现在这情形,恐怕过些时候,就连陈米都买不起了。   今时不同往日,她们刚刚卖灵芝挣了三十两银子,用来买米再合适不过。   刘翠花也是个大气的,想到未来半年可能都没东西吃,粮食还是得多囤点。   便干脆从钱袋子里摸了二两银子出来,对着店里的伙计说道:“这种米给我来两石!”   店里的伙计直接愣住了,没想到这个乡村老妇居然还是个大户,两石?!我滴个乖乖,今儿他家掌柜的怕是要夸他了!   “得嘞!您里边请。”   小二帮他们雇了辆板车,就在刘翠花准备把米送回家的时候,苏九月又在一旁给她出主意道,“娘,咱们还是得晚上进村子,老人们常常讲财不露白,咱们带了这么多粮食回去,若是被人看到了不太好。”   她并没有说什么不好,但是刘翠花自己却懂了。   要是被人看到了,这个上门儿借一点,那个上门儿借一点,那还得了?都是乡里乡亲的,也不能不借。   苏九月想法跟她不太一样,但是也万变不离其宗。   昨天晚上她睡觉的时候做了一个梦,梦到在大雪纷飞的时候,一群人涌进了吴家,搬空了他们的地窖,打伤了吴家人,甚至还烧了他们家。   这不过是个梦,说出来可能谁都不会相信。但是苏九月从梦中惊醒的时候,却感觉一阵心悸,隐隐觉得这些事情有可能是会发生的。   娘俩在这一点上达成了一致,让人连夜将米送到村口,然后自己跑进去叫了自家老头子和两个儿子,连夜将米搬回了家。   田秀娘看着搬到地窖里的几袋米,惊的连睡意都没了。   原本她跟吴二成在一起的时候,就是冲着吴家家底殷实来的。现如今家家吃不饱饭,她还十分庆幸自己能够嫁到吴家。   可现在一看,吴家居然比她想象的还要富贵!   这么多袋大米呀!那可得多少钱呢?!没想到她婆婆背地里居然还藏着这么多钱?   和她同样震惊的还有陈招娣,不过陈招娣更多的是喜悦。   她正发愁着冬日里要怎么过活,她婆婆就给解决了,这下可好了,等大雪封山的时候,他们就在自家过冬算了。   家里的男丁才刚将粮食放好,田秀娘就急不可耐地冲了过去,打开其中的一个口袋,伸手抓了一把,还用手搓了搓。   “我滴个乖乖,这么多粮食啊?!娘?你买的?”她回头问道。   家有余粮,心底不慌,刘翠花此时看着这么多粮食,心里头也很高兴。   不过这次能够买粮说到底还是苏九月的功劳,她这个当婆母的,自然也不会抢儿媳妇的功劳。   也好叫另外两个知道,自己偏疼老三家的是有原因的!   “哪儿是我买的啊!这是九丫买的。”   --   作者有话说:   【史料记载,在明朝一两银子可买大米二石,一石约为九十五公斤。本文架空,物价就暂且按照明的来写吧。】 第18章 听墙角   别说田秀娘不信,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相信。   苏九月当初是为什么来他们家的,还不是因为她家里穷的揭不开锅,被家里人卖给他们吴家当童养媳的。   这么多粮食那得多少钱啊,苏九月怎么会有?   “娘,您就别开玩笑了。”   刘翠花决定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儿将这事儿说清楚,就说道,“我没开玩笑,要不是九丫,咱们哪儿来的这么多米?平日里咱家一亩地能打多少粮想必你们也清楚,又有一大家子吃吃喝喝,三年前才又刚修了房子,手头怎么可能有余钱?”   旁人不知道,吴传最清楚自家底细,听了他老婆子的话,心中也好奇了起来,“孩子他娘,你也别卖关子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儿老三不是带着九丫去摘野菜去了嘛!两个孩子运气好,挖了个灵芝回来,我带着九丫去把那灵芝卖了,卖了十两银子呢!”   苏九月听到十两银子抬头看了她一眼,却也没吱声。   第二天,田秀娘有些懈怠了,觉得家里这么多粮根本用不着再去挖野菜,却被刘翠花一通骂。   “想在家里坐吃山空?你想都别想!今天不好好去找野菜,就都给我饿着!老娘说到做到!”   看到她发火,苏九月也很害怕,拿着自己小篮子就打算出门,却被刘翠花叫住了。   “九丫,你过来,娘找你有点事儿。”   苏九月跟在她身后去了里屋,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九丫,你来咱们家也是第三天了,今儿原本该是回门的日子,只是锡元那个样子……你也知道的,恐怕不能陪你回去了……”   苏九月也没想到她叫自己过来居然是为了说这事儿了,才刚愣了一瞬间,就听见外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二嫂!你趴在娘窗户下边作甚?!”   是吴锡元的声音。   刘翠花脸色立刻一变,冲到窗户旁边,一把将窗户推开。   田秀娘一直觉得自己婆婆偏心老三家的,这才来家里三天不到,都私下去里屋说了三次话了,谁知道她私底下又给了老三家的什么好处!   原本逮着这个机会她正想好好听两句,可谁知道居然栽到了老三那个傻子手里!   刘翠花抓起扫炕的笤帚就丢了出去,“行啊!田氏!长本事了?!居然敢听老娘的墙角?!一天天净不学好!看老娘不打死你!”   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门外冲去,还没等她走到门口,田秀娘早拎着篮子跑出了大门。   她冲着田秀娘远去的背影,怒骂道,“你今儿敢跑,就别给我回来!”   苏九月纠结地站在房间门口,有些不知所措。   刘翠花回过神看着这两个小的,心头的怒火这才消了些许,“九丫,走咱们娘俩再进屋接着说。”   苏九月抬脚跟上,谁知道吴锡元也跟着过来了,“娘,我也要听!”   刘翠花见他一脸委屈,如果说不让他听,保准就要哭出来了。   她叹了口气,最后还是点了头,“行吧,你也进来跟你媳妇儿一起听。” 第19章 三朝回门   吴锡元脸上的神色这才又重新转晴,开开心心的拉过苏九月的手,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   一直等到进了屋子,他也依旧没有松开苏九月的手。   苏九月现在已经习惯被他拉着了,他的手以前是拿笔杆子的,跟家中其他人做农活的手不一样,很白净柔软,拉着很舒服。   刘翠花看着小两口手拉着手,眼底也泛上了笑意,“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儿本来是你回门的日子,可能得你自己回去了。娘给你准备了些东西,你回去给亲家带上。”   苏九月轻声嗯了一声,其实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让她回去,她以为自己被卖了,跟正常嫁人是不一样的,却没想到吴家对她这么好。   “我自己回去就好。”   话音刚落就感觉拉着自己的手紧了紧,身旁的男人急切地说道,“你要去哪儿?不行,你是我媳妇儿,哪儿也不能去!”   刘翠花耐心地给他解释道,“你媳妇儿要回趟娘家,下午就回来了,你别闹她。”   吴锡元扁着嘴,一脸固执,“那我也要一起去!”   刘翠花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这……”   她看向了苏九月,吴锡元也看向了苏九月。   苏九月思忖了片刻,最后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娘,我和锡元一起回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一旁的吴锡元闻言也开心了起来,“我也会照顾好你的!”   刘翠花乐得呵呵直笑,她儿子虽然有些傻,可基本的道理还是懂的,九丫也是个懂事的,跟着一起去,她很放心。   她将自己提前准备的东西拿了出来,“九丫,这是些米,你给家里带上。另外,这是五两银子,你给你娘家带上,让他们也准备点米,好过冬。”   苏九月看着手上突然多出来的钱袋子,整个人都愣住了。   五两银子?这可是五两银子啊!就这么说给就给了?   她知道她婆母是个好人,可是也没想到她居然大方成这样子。   刘翠花看她呆呆愣愣的样子,笑着打趣儿她,“怎么?好端端一漂亮姑娘也傻了?”   吴锡元也跟着她笑,“哈哈哈,我是傻子!我媳妇儿也是傻子!”   苏九月的头压的更低了。   刘翠花跟她解释道,“昨儿咱们卖了三十两的事情跟谁都不要说,听到了吗?你那两个嫂子虽然也是一家人,可是她们不比你,总惦记着自己的小家,什么好东西都要捞到自己屋子里头去。咱们就告诉他们只有十两银子,剩下的娘给你们存着!以后锡元喝药,或者等他好了读书用,记住了?”   苏九月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也能懂得好坏,她的婆婆分明是在为她们着想的。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我记下了,娘。”   纤细的手指在钱袋子里拨拉了两下,最后从中抠出来一块,将剩下的还给了她,“娘,这一点就够了,我娘家人丁少,弟弟妹妹吃的也少。”   刘翠花就喜欢她这老实样,不像那两个都嫁到他们老吴家了,还总把家里的东西往娘家带。 第20章 我全都拎得动   刘翠花想了想,又拿出两块碎银子塞进她的手里,“多带些,开春还指不定什么光景呢!”   这回苏九月倒是再没有拒绝,她虽然生气她爹娘将她卖了,可现如今看来,也不算什么坏事儿。   到底也不是卖去入了奴籍,反倒多了几人对她好,她也就看开了。   现在反而担心起娘家人的生活了,也不知道他们最近怎么样了?   刘翠花给她装了一点米面和鸡蛋,还包了几块麦芽糖让她拿回去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吃。   最后临出门的时候,还去后院捉了只老母鸡,让她带回去。   看着苏九月泪眼汪汪的样子,刘翠花笑着冲她摆了摆手,“好了,快回去吧,还识得路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带着吴锡元踏上了回家的路。   两人走远了,隔壁的张大娘才说了一句,“老妹子,你对你这媳妇儿也太好了吧?还给带只鸡?”   刘翠花笑了笑,从篱笆绕过去帮她把床单晾起来,解释道,“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我家锡元这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好。我这当娘的也不能陪他一辈子,如果她能好好对锡元,我现在对她好点也没什么。”   张大娘叹了口气,对她也十分同情,当初吴家出了个吴锡元,谁不羡慕她刘翠花?可转眼怎么好端端的儿子就这样了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你说的倒也是,我看你家这老三媳妇儿的眉眼不是个是非多的,你只管放心。”   ……   苏九月拉着吴锡元的手,根本不敢放开。路上有人看到打趣他们两句,她虽然害羞,但也不予理会。   她的相公跟正常人不一样,婆婆对她这么好,她当然也要照顾好她相公。   吴锡元也很喜欢被她拉着,一点不排斥,只是看她瘦小的身子骨拎着个大篮子很吃力,就主动说道,“媳妇儿,我帮你拎篮子!”   苏九月想着里边装着鸡蛋,并不敢给他,担心他不小心磕坏,“不用,我自己拎。”   可谁知道被拒绝了吴锡元居然不走了,苏九月扯不动他,刚一回头就看到他气鼓鼓的样子。   “怎么了?”她不明白,不让他干活难道不好吗?   “我生气了!”吴锡元大声说道。   “你为什么生气?”苏九月看着他,大大的眼睛里满是不解。   “你为什么不让我拎?我是个傻子,可是我会拎篮子。”他甚至还有几分委屈。   苏九月想到那天他被孩子们捉弄的样子,想了想,把鸡蛋从篮子里拿了出来,把剩下的交给他,“我拎这个,剩下的给你好不好?”   她小时候就是这么哄她弟弟妹妹的,很有耐心。   “都给我,我也拎得动!”   苏九月抿着唇摇了摇头,“虽然你拎得动,可是你帮助我,我也要帮助你,我们是好朋友。”   她以为自己会得到吴锡元的赞同,却见他摇了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不,我们不是好朋友,你是我媳妇儿!”   苏九月脸红透了,跟深秋的柿子一样。   这个傻子!真不知羞! 第21章 回娘家   他们两人也不赶路,回到大兴村的时候,已经是巳时末。   苏九月看着这里的一切,明明才刚刚离开三天不到,怎么忽然就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身边的吴锡元拉了拉她的手,问道,“媳妇儿,你是找不到自己家了吗?”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我当然记得的!”   两人一路朝着苏家走去,路上的乡亲碰到他们两人,难免好奇的多看两眼。   “九月回来了?”   不是说苏九月被她爹娘卖了吗?怎么回来了?   再看她身边跟着个高大的男子,两人手牵着手,拎着的篮子里满满当当的,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卖了跑回来的。   反倒有些像是……回门?   “九月?你这是去哪儿了呀?怎的几天都不见你?”   都是一个村子的,问话这人苏九月也认识,她拉着吴锡元的手,有些紧张。   一旁的吴锡元却抢先一步说道,“她是我媳妇儿,当然在我家!”   问话的杨婶子一愣,没想到她还真嫁人了。   她还想再问,苏九月已经拉着吴锡元走远了。   .   苏家这几天的日子也不再怎么好过,原本家里三个孩子都是苏九月带的,跟苏九月感情很好。这次苏九月忽然嫁人了,三个孩子都闹的不行。   虽然有吴家送来的那些吃的,他们家这两日倒是也不用为了吃食发愁,但是一到空闲下来的时候,张氏就坐在院子里的台阶上抹眼泪,她一哭,三个孩子也就跟着哭。   苏大牛原本都够心烦的了,被她们这一哭三天也烦到不行,端着的茶碗往地上一摔,怒骂道,“哭什么哭?!老子还活着呢!一天到晚哭个不停!谁再哭今天一天都不许吃饭!”   苏九月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一声院子里传来一声不许吃饭。   她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打了个激灵。   她身旁的吴锡元也被吓到了,他凑到苏九月身边,压低声音说道,“媳妇儿,你爹爹好凶哦……他平时是不是不给你吃饭?”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走,咱们进去吧。”   他们两个还没有进去,张氏就已经隔着篱笆看到他们了。   她是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有见到女儿的一天,当时将孩子卖了,她心中一直愧疚不已,这些天越想越难过。   “九丫?!”她叫了一声。   乱糟糟的院子里,因为她这一声也变得宁静了。   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弟弟妹妹们好奇地看着她们两人拉着的手,这让苏九月有些无地自容。   她想要抽回手来,吴锡元却不肯放开。   张氏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急急忙忙走了过来,“九月?你怎么回来了?”   她一边说着,视线就又落在了吴锡元身上,“这位是……?姑爷?”   苏九月见来来往往的人总是朝他们这边看,就胡乱点了下头,说道,“嗯,娘,咱们先回去再说。”   张氏这才回过神来似的,“对对对,你看我,太高兴了,哪儿有让你们在门口说话的道理,咱们先回去再说。” 第22章 第一次见父母   张氏一边迎了两人进去,一边对着院子里扬声喊道,“孩子她爹!九丫回来了!咱们九丫回来了!”   苏大牛才刚进屋子,听到外边的动静,也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九丫?!真是九丫!九丫!你咋回来了?”   三个小萝卜头也从屋子里冲了过来,“姐姐!”   “姐姐你可回来了!”   “大姐!毛毛想死你了!”   ……   苏九月被一家人簇拥着进了屋子,平生第一次她爹亲手给她倒了杯水。   她笑着接了下来,然后将吴锡元拎着的篮子,和自己手上的鸡蛋都放在了桌子上。   “爹,娘,这是我婆婆让带回来的。”   这些实在让苏大牛两口子臊的头都抬不起来,本来女儿被他们换了口粮,他们心里就过意不去。   谁知道人家吴家却是将他们当正经亲家来走动的,甚至就连回门都礼数周全。   就那只老母鸡,现在可正是生蛋的时候,一般人谁舍得送人?   还别说那些米面鸡蛋和麦芽糖,可见吴家人对自己女儿很是满意。   不过这些倒也正常,他们家九丫自小就很能干,做饭和下地干活都有一手,更别说九丫还生的好看。   如果能再留两年,提亲的绝对能将家里的门槛儿都踩破了。   他们说了两句话,才开始正正经经打量站在苏九月身边有些手足无措的吴锡元。   这男人生的白净又好看,长的也高大,就是一看都不是庄稼汉,这位又是谁呢?难不成就是他女婿?   可男人要是长成这样子,哪还用买媳妇儿?   也不是他们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实在是他们女儿真配不上。   苏九月见他爹娘的眼神已经交流了几次了,即便是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也还是硬着头皮介绍了吴锡元。   “爹,娘,他叫吴锡元,就是……我……嗯……”   苏大牛两口子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十分不可思议。   “九月,他是你男人?”张氏问道。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吴锡元反倒抬起头来,一脸骄傲的宣布道,“对!我是她男人!”   他这一开口,苏家两口子也听出来些许不对劲儿。   可是即便是心中有一百个疑问,也不能当着人家面儿问。   张氏让苏九月跟她去里屋一趟,苏九月知道她是有问题要问,就站起来跟着去了。   可吴锡元也立刻站了起来,想要跟着去。   苏九月按住了他,“锡元,你在这里跟我爹说说话。”   吴锡元还有些不情愿,一旁的毛毛却凑到他身边,抱住了他的腿,“姐夫,你怎么这么高呀?毛毛也想长高高。”   毛毛是苏九月弟弟,也是家中唯一的男丁,今年四岁,排行老三。在他上头还有一个九岁的姐姐叫六月,一个两岁的妹妹叫五月。   吴锡元的视线被他拉了过去,看着地上的小不点,他笑了起来,“你也太小!我娘说了,多吃饭就能长高高!”   毛毛一脸崇拜的看着他,“那毛毛也要多吃饭!也要长高高!” 第23章 银子   苏大牛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他这女婿的脑子……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那头苏九月跟着她娘坐在里屋的炕上,她娘看着她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去的时候穿的那身,就问她,“衣服是你婆婆给的?”   苏九月嗯了一声,“婆婆用大嫂的衣服给我改的,还给了块布让我自己做衣服,我还没来得及做。”   张氏心底对女儿的愧疚,这才稍稍淡了一些,“你婆婆倒是挺好的。”   苏九月对这话十分赞同,她将自己藏着的揣了一路的钱袋子拿了出来,递给她娘,“这是我婆婆让给你的。”   说实在的,今儿苏九月回来带的东西已经够多了,甚至比当初李媒婆来给的东西都多。   因此,张氏一看她还有东西要给,就越发的好奇了。   她打开钱袋子,看到里边的几颗碎银子,整个人差点傻掉。   “这是……银子?”   她不敢置信,当初买女儿的时候,才给了一千个大钱儿,怎的现在这么大方?   大方的让人心里头不踏实,也不知道女儿在他们家受了多少委屈才换来的。   “怎么给这么多银子?”她捏着银子,心中犹犹豫豫的不知道要不要让女儿还回去。   吴家人会给这么多钱,肯定是有什么目的,可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有了这些银子,今年他们一家就可以好好过冬了。   苏九月等了片刻,也没见她说要把钱还回去的话,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她还要抱有什么幻想呢?在她娘眼里,她这个女儿是可以被舍弃的。   她敛了眸子,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缓缓说道,“我婆婆说今年不好过,让你们拿这些银子买些陈米,留着好过冬。”   她没有告诉她,这些银子是她采的灵芝换的钱。   也不知道这一次,她可以心怀愧疚多久……   张氏叹了口气,到底没将钱还给她,而是说道,“你婆婆可真是个厚道的,这个冬天八成是个冷冬,当真不好过。你也别怨娘,爹娘可以饿着,你的弟弟妹妹们不行。你现已经是吴家的人了,就好好侍奉婆母吧。”   道理都懂,可苏九月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   她只是嗯了一声,小声应道:“我省(xing)的。”   张氏又接着问她,“你那男人是怎么回事?我怎么瞧着他脑子不太好使?”   苏九月眉头微微一皱,朝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他摔到了头,才成了现在这样子,以前他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张氏瞪大了眼睛,“那他还能好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张氏脸上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原本想着女婿是个读书人,如果能够中个秀才,他们家的地也可以挂到女婿名下,这可少了不少赋税哩!   “好端端的,怎么就摔成了个傻子呢?!这不就是成个废人了?!我家九月的命怎么这么苦!那个李婆子也是,给人说媒怎么也不说清楚?”   连对方家里什么情况都不问个清楚,就将她打包送了过去,现在还来怪媒婆? 第24章 别说他不好   再说了,她其实打心底里不太喜欢有人说吴锡元是个傻子,即便是她亲娘老子都不行。   这个世界上吴锡元大约是对她最好的人了,有什么吃的都想着她,不管自己干什么,他都会来帮忙。   她生平头一次打断了她娘的话,抬起头看着她,十分郑重地说道:“娘,你别这么说他,锡元是个很好的人。”   张氏早习惯了她的逆来顺受,被她反驳也十分诧异,看了她一眼,“行吧,反正日子都是你自己过,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别被人家一点小恩小惠的就蒙蔽了眼。”   苏九月实在有些搞不懂她娘是怎么想的,当娘的不劝着女儿在夫家好好过日子,反而从中挑拨?   怪不得她奶和爷爷老早就将他们一家分了出去,子不言母之过,她将心中这一点微弱的不舒坦压了下来,站起身说道,“娘,我出去看看,锡元身边不能离人。”   看着她女儿纤细的身影拉开门,跨过门槛走出去,她的心中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总觉得九月这次回来,似乎跟之前不太一样了。   一个傻子而已,做甚这样上心?   苏九月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看到吴锡元和她一个弟弟两个妹妹蹲在地上,凑成一堆,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听到开门的声音,他回头一看,见到是苏九月来了,立刻从地上跳了起来,跑到了苏九月面前,将他手中的东西捧给苏九月看。   “媳妇儿,你看!这是毛毛送我的羊骨!”   他手中拿着的是一套抓五子的羊骨,这还是她当年好不容易收集齐的,后来弟弟长大了,她又有做不完的活儿,干脆就将自己这套宝贝给了毛毛。   谁知道这小败家子一转头就送给了别人,也幸好这人不是别人,而是她男人,不然她肯定要气死。   她看了一眼毛毛,毛毛也小跑到她身边,伸出自己的小胖手给她看,“大姐,我手太小了,这个我抓不起来,但是姐夫玩的可好了,所以我就给他了。”   吴锡元像是想要努力证实自己似的,拉着就要给她表演。   他的手指十分修长,几个小小的羊骨在他的手上跳舞,煞是好看。   “你以前会吗?”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听到她说话,抬起头看她,额头上的一绺头发垂到了他的脸颊上,苏九月忍不住伸手帮他拂开。   吴锡元愣了一瞬,然后唇角一扬,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   才摇了摇头,回答道,“毛毛刚刚教我的。”   苏九月闻言也忍不住有些可惜,这么聪明的人,当初读书的时候,学问应当也是极好的,真是造化弄人。   .   苏家即使再过分,也做不出来让他们两人饿着肚子回去的行为。   张氏从屋子出来喊了苏九月一起去做饭,家里没什么吃的,苏家人本来也没吴家勤快,不然也不会大中午的还不出门干活。   张氏舀了一碗苏九月他们带来的米,熬了一锅粥,再用野菜和鸡蛋炒了个菜。   家里人口又多,苏九月根本没碰那道菜,只吃了个半饱就放下了手中的碗筷。 第25章 那边有吃的   吃过饭,帮着家里收拾好碗筷,苏九月两口子才提出了辞行。   苏家也没留他们的意思,“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路上小心些。”   才走出村子没多久,吴锡元就摇了摇苏九月的手,“媳妇儿,你是不是没吃饱?”   苏九月猝不及防听到这话,愣了一瞬,“没有,我吃饱了的。”   吴锡元撇了撇嘴角,“骗人,你在家吃饭都吃一大碗的,刚刚就吃了那么一点,还一口菜都没吃。”   就连她亲生爹娘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但是吴锡元却发现了,苏九月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   下一秒吴锡元却拉着她朝前跑去,“走!我们去找吃的!”   这时候去哪儿找吃的?连草根都没得吃了。   吴锡元拉着苏九月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跑去,苏九月有些着急,“这也不是回家的路啊!别瞎跑了,小心待会儿迷路!”   “不会的!那边有吃的!”   苏九月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但是现在的他就跟个脱缰的野马似的,根本拉不住,她只能跟着他一起跑。   等到了一个山坳,吴锡元才放慢了脚步,还对着苏九月比了个嘘的手势。   苏九月一肚子的问号,硬是被他给止住了。   两人手牵手,轻手轻脚的朝前又走了几步,苏九月这回听到动静了。   在一个即将干涸的水潭旁边,两头羚羊正在打架。   其中一头的头部的犄角已经断掉了,前腿跪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苏九月惊讶地偏过头,看着吴锡元。   这也太奇怪了吧?   两人刚刚跑了有一盏茶的时间,少说也有五六里地了,他又是怎么知道这边有羚羊在打斗的呢?   又或者,他说的吃的不是这个?   两人在灌木丛里又蹲了好一会儿,那边的决斗也分出了胜负,一头羚羊已经倒在了地上,另一头颤颤巍巍的跑开了。   苏九月这才吐出一口气,放松了下来的,问她身边的男人,“你说的吃的?是什么?”   吴锡元看着远处倒在地上的羚羊,一脸无辜地说道,“它死了,就是食物了。”   苏九月直愣愣地看着他的脸,想要从他的脸上看出一些异样,但是却什么都没有。   “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两只羚羊在打架?”吴锡元现在的心智跟七八岁小孩子差不多大,根本不用跟他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效果会更好一些。   吴锡元指向了不远处枝头的一只灰色的小鸟,“它说的。”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你能听懂它讲话?”   鸟叫声她也有听到,可是她根本没在意,谁能想到吴锡元居然会懂呢?   吴锡元点了点头,正好那只小鸟又叽叽喳喳叫了几声,苏九月就问道,“它这次说了什么?”   “它说天快黑了,它要回家了。”   苏九月回过神来,再看天边的太阳,确实很快就要跳入地平线以下。山里头的夜路不好走,更何况他们还要带着这一头羚羊,必须也要快些回家了……   她站起身朝着那个羚羊的方向走去,试图将这头羊背起来。 第26章 天上掉馅饼的事   一头羊不过也就一百多斤,苏九月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的。   可吴锡元察觉到了她的意图,却伸手阻拦了她,“媳妇儿,我来!”   吴锡元虽然生得高大,但是他身上的气质根本就不像是会干活的,对于他能不能将这头羊背起来,苏九月很是怀疑。   可吴锡元接下来的动作却让她瞪大了眼睛,他拎着两只羊腿轻轻松松就将这头羊拎起来了。   苏九月立刻将他们之前装米的袋子给吴锡元垫肩上,以免血渍弄脏了他的衣服。   两人一个背着,一个在后边 托着,就这么从黄昏走到了日落。   他们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苏九月揉了揉自己的肚子,一边安抚着吴锡元。   “再忍忍,马上就到家了。”   他们才刚刚走到村口就碰到了在村口等着的刘翠花,刘翠花远远地看到他们,连忙跑了过来。   “你们两个怎的才回来?!天黑了,外头可是有狼的!”   她担心得要死,直后悔自己怎么就放心让这两个小的回去了,怎么也该让老二他们送送的。万一路上出点什么事儿,她只怕要恨死自己了。   走近之后,才发现她儿子吴锡元的背上背着个东西。   她连忙上手去接,“这是甚?”   苏九月喘了口气,解释道,“我们两个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两头羚羊在打架,这头羊被打死了,我和锡元寻思着带回来还能给家里加餐,就背回来了。”   刘翠花现在是真的相信自己儿媳妇就是个福星,怎么这才来他们老吴家几天,就吃喝都不愁了?   “哎呦,可累坏我的儿了!九丫,你快跑几步,喊你大哥出来接。”   苏九月应了一声,连忙朝着家里跑去。   吴锡元平日里也没干过什么活,这次确实累到他了,就连苏九月都有些舍不得,更何况他的亲娘。   她干脆直接把吴锡元背上的羊卸下来放在村口,等着家里大儿子过来接。   苏九月一进家门就喊道,“大哥!大哥!”   家里人吃过晚饭都回了自己房间,听到苏九月的声音就又都跑了出来。   “怎的了?三弟妹?瞧你气喘的。你不是跟老三一起出门的吗?怎的就回来你一个?”没见到吴锡元他也很着急,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上次摔坏了头就够让人着急的了,这次万一再出点什么意外,那不得急死个人?   苏九月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想岔了,连忙说道,“无事,无事,大哥莫要着急。我和锡元回来的时候在山坳子里捡到一头羚羊,就想着背回来,他们现在在村口呢!娘喊你去帮把手。”   吴家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吃过肉了,莫说吴大成,就连其他人也要上赶着去村口帮忙。   却被田秀娘拦住了,“都不许去!你们这样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咱家有了肉吃?”   陈招娣却不这么想,“二弟妹,就算咱们瞒过了今晚,明儿一煮羊肉可不还是全村都知道了?那玩意儿味又大。”   田秀娘正要说话,吴传却吸了口烟,放下烟袋锅子,打断了她们,“好了!老大老二过去帮忙,其他人先回屋里等着去!” 第27章 你知道她是谁吗   当家的发了话,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苏九月带着吴家大成二成去了村口,刘翠花已经等候他们多时了,才一看见他们就喊了起来,“怎的才来?!磨磨唧唧的,出个门还要裹脚呦!”   吴大成被他娘骂也不吭声,而是走过去看了看那头羊。   好家伙,现在山里头还能找到这么壮硕的羊?还叫这两小的捡到了?   哪儿有这么巧的事儿,该不会是谁给药死了吧?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   吴锡元却立刻反驳道,“不是!它是打架打死的!”   刘翠花信了小儿子的话,但是也没有掉以轻心,回去之后等孩子们处理好羊皮之后,她弄了一点点肉去喂了鸡。   第二日起来,发现家里的鸡都还活蹦乱跳的,一只没少,这才放心烧起热水开始煮肉。   烟囱冒着黑烟,风一吹,院子里的肉香飘的整个村子都是。   外边时不时的有人从他家门口路过,伸长脖子张望。   苏九月抱了一捆柴火进了厨房,刚一进门刘翠花就把一块肉塞进她嘴里,“尝尝看?好吃吗?”   对于吃了好几个月野菜,甚至吃上顿没下顿的人家苏九月来说,能有口肉吃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苏九月吃完了嘴里的肉,还舔了下嘴巴,乖巧地点了点头,“嗯,好吃!”   刘翠花笑了,“好吃就成,娘把肉分出来几碗,你给邻居们一家一碗端过去。”   都是邻里乡亲的,总不好自己人偷偷吃肉,不过她也没多给,就一家分了两小块,主要还是汤多。   即使这样,各家各户也依旧感恩戴德的。   这年头,怕是过年都吃不上一口肉。   苏九月捏着邻居给的三瓜两枣回了家,走到门口正好看到一个年轻小妇人站在家门口张望。   瞧着这妇人年纪应该不大,但   苏九月才来夏杨村不久,对村子里的人都不认识,就停下脚步问了她一句,“请问,你找谁?”   女人神色复杂的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也没说话,见到田秀娘从院子里走出来,才别过脸快速离开了。   苏九月莫名其妙的看了一眼她的背影,转过身正要进院子,就听到了田秀娘的声音,“你知道她是谁吗?”   苏九月下意识地觉得不对劲儿,但还是好奇地追问道,“是谁?”   田秀娘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苏九月的脸色变了。   居然是之前跟吴锡元订亲的女人?!   田秀娘看她脸色变了,就又接着说道,“她叫杨柳,三年前婆婆给定下的亲事,就等着今年咱们锡元考上童生就成亲。可谁知道出了这事儿呢?!锡元刚刚撞破了头,才抬回来没两天,他老杨家就带着媒人上门来退亲!婆婆气到不行,把信物还给他们,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说,以后跟他们老杨家老死不相往来。”   说到这儿,她又笑了笑,“所以你看今儿,娘几乎挨家挨户都送了一两块肉,也就老杨家没有。”   苏九月还是头一次听说,这心里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痛快,说不上来为什么。 第28章 见不得别人好   田秀娘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挤眉弄眼地又说了一句,“当初锡元可受小姑娘喜欢了,只要锡元一回来,那杨柳见天儿的往咱家跑……”   苏九月抿着下唇,沉默了片刻,忽然打断了她,“二嫂,我先进屋了。”   田秀娘看着她的背影,默默翻了个白眼,鼻孔朝着天哼了一声。   婆婆不让她痛快,她就让她的宝贝疙瘩不痛快!   好好的肉留给自家吃不香吗?给全村送了个遍,这得送出去多少啊!田秀娘只是想想,就仿佛把自己的肉送出去了一样,心疼的紧。   苏九月加快了步伐,唯恐田秀娘再拉着她说上两句戳心窝子的话。   她急急匆匆地的进了厨房,刘翠花这才不放心儿媳妇处理肉,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她送出去统共也就十斤的肉,剩下的还够他们家吃很久,她将肉腌制起来,再熏一下挂起来,应该够吃到过完年了。   见到苏九月送了碗回来,脸色看起来有些不愉,就问了一句,“怎的了?谁欺负九丫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挽起袖子想要将那两个碗给洗了。   刘翠花这才指了指后锅,“用热水洗,如今天也冷了,女娃娃要注意着些。”   苏九月两个碗还没洗干净,吴锡元就跑了进来,手里还捏着两个蚂蚱,“娘!媳妇儿!看我捉的蚂蚱!”   苏九月也捉过蚂蚱,往年的这时候,她都会带着弟弟妹妹们去地里捉些蚂蚱,用火烤一烤打个牙祭,左右秋后的蚂蚱也蹦跶不了几天了。   刘翠花敷衍的夸奖了他两句,他还不满意,捏着蚂蚱凑到苏九月身边,“媳妇儿,我烤了给你吃!”   苏九月还生着气,不想搭理他,就侧过身子去。   吴锡元还不知道察言观色,更不知道她在生什么气,嬉笑着拉住了她的手,“走嘛!走嘛!可好吃了!”   一旁的刘翠花还以为苏九月是害羞了,就笑着打趣儿道,“瞧瞧我们家锡元,有了媳妇儿忘了娘,这有点好吃的只顾惦记着媳妇儿。”   这回苏九月是真的不好意思了,“娘……”   刘翠花拿了帕子给她擦手,又将她撵了出去,“好了,出去玩吧,顺便把你二嫂叫过来。”   得了刘翠花的话,吴锡元更是无所顾忌,拉着她的胳膊就往外边跑。   在院子里看到了田秀娘,还不忘高声喊她一声,“二嫂,娘叫你哩!”   田秀娘正蹲在院子里择野菜,闻言撇了撇嘴,不知道嘟囔些什么,不情不愿地站了起来。   在看到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手牵着的手时,眉毛一挑,给了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然后转身去了厨房。   苏九月此时就如同吞了苍蝇一般,她是年纪小,可她又不是傻子,二嫂这明显就是想让他们两个起嫌隙。   她才刚来到吴家,能依靠的只有吴锡元和婆婆,如果再跟他们闹的不愉快,接下来在吴家可不就是任她揉捏了?   她婆婆有句话说的对,虽然大家现如今都是一家人,可是他们也都只顾着自己小家。 第29章 媳妇儿是个大坏蛋   吴锡元说了半天话,都得不到苏九月的回应,他摇了摇苏九月的手臂,“媳妇儿,你怎么不搭理我?你是不喜欢锡元了吗?”   苏九月回过神来,就看到眼前一只放大的蚂蚱,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   吴锡元拉着她的手松开了,嘴巴也扁了起来,一副伤心难过的样子,冲着她大声喊道,“你果然不喜欢锡元了!哼!不跟你玩了!”   转身跑去了自己屋子里,苏九月还有点懵,想到她刚刚一连串的反应。   似乎好像是冷淡了一些,让他难过了吗?   可能在他的眼中,自己已经是他的朋友了,再做出这种嫌弃他的姿态,就会让他很伤心。   晚上吃饭的时候,吴锡元也没出来,刘翠花哄了几次他都不出来。   苏九月站在门口低着头,脚尖无意识地在地上画着圈。   刘翠花猜测可能是两个小孩子闹别扭了,叹了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在碗里装了两张刚做好的肉饼,递给了苏九月。   苏九月抬头,她眉眼带笑,冲着她点了点头,“去跟锡元好好说说,这孩子可能又钻牛角尖了。自从他摔到脑袋之后,就越发的孩子气了。”   这话也是在提醒苏九月,吴锡元的不是正常孩子,想让她先低头。   苏九月从小就懂事,更何况这次本来就是她不对。扪心自问,自从她来到吴家,吴锡元对她是真的好。   这么一想,她心中的别扭就少了许多,点了点头,“娘,您放心,我去哄哄他。”   看着她进了屋子,刘翠花的脸上才露出了满意的神色。   秋冬时分,天本来就黑的早,此时早就蒙蒙黑了,再加上窗户上蒙了一层厚厚的纸,屋子里的光线更是暗淡。   苏九月进来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一大坨,身上盖着的被子也是歪歪扭扭的,应当是婆婆刚刚进来的时候给他盖的。   苏九月将碗放在桌子上,床上的男人动了动小耳朵。   苏九月又坐在了炕沿上,一直也没说话,吴锡元背对着她,嘴巴扁的更是厉害了。   这女人!错了也不道歉!很坏!大坏蛋!   不,媳妇儿不能说是大坏蛋,这是很不好的话。   就在他独自生闷气,想着怎么教训这个女人的时候,忽然一只小手隔着被子推了推他的腰。   对方手劲儿不大,还让他觉得有些痒痒的。   他微微往炕里头躲了躲,苏九月察觉到了他的抗拒,再次推了推他。   这回吴锡元忍不住了,他咯咯笑了起来,“痒死了!好痒!不要挠我!”   苏九月也没想到他这么怕痒,也觉得好玩,故意掀开被子挠他。   吴锡元越笑越大声,忍无可忍抱着苏九月翻了个身,开始以牙还牙。   苏九月也怕痒,屋子里的笑声、讨饶声混作一团,外边听墙角的刘翠花也欣慰的笑了。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都累的气喘吁吁的,等到苏九月反应过来,才发现此时的她整个人都被吴锡元抱在怀里。   鼻子顶着他结实的胸膛,他的一条腿压在她的身上,不让她翻身,全身上下都染上了他的味道。   --   作者有话说:   加个书架好吗?爱你们~ 第30章 你要向我道歉   苏九月结结实实的闹了个大红脸,下一瞬间却被吴锡元卡着咯吱窝提了上来,跟他面对面。   面前是一张放大的俊脸,一双眼睛深邃又清澈,就像夏日里林子里的深潭,清澈又纯粹。   不过他的嘴巴却还扁着,一脸不满地控诉她,“你应该向我道歉。”   “对不起。”苏九月从善如流地说道。   吴锡元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开心了起来,“你说说你哪儿错了?”   “我不应该不搭理锡元的,那会儿我只是在走神。”   “不对,你再接着说。”   “我应该早点去道歉。”   “不对!”   “那你说我哪里错了?”苏九月有些破罐子破摔,这傻子的想法太奇怪了,她根本猜不透。   吴锡元坐了起来,盘腿坐在炕上,一本正经的说道,“你不应该嫌弃小蚂蚱,他们要被我们吃掉,已经很可怜了。”   苏九月:“……”   她觉得自己更可怜一些,难道不是吗?   不过按照她曾经在家里带孩子的经验,这时候一定要顺着他们说,不然闹脾气就会闹个没完没了。   “对不起,是我错了,以后不会嫌弃它们的。”   吴锡元见她认错态度良好,这才放过了她。   “这还差不多。”说完,他皱了皱鼻子,“你端了什么好吃的进来?我好饿啊!你果然不喜欢锡元了!这么晚才来哄我!”   苏九月看着他一张好看的俊脸,硬生生将自己心中那点子暴躁的念头压了下去。   “是我的错,让锡元受委屈了。你下次生气可以直接凶我,不能不吃饭哦。”她跳下炕,端了肉饼送到炕边。   吴锡元却一板正经地摇了摇头,“不可以的,娘说过,好男人是不会凶自己媳妇儿的,锡元是好男人!”   苏九月想到她家中一言不合就爆粗口的爹,再一次沉默了……   吴锡元吃完肉饼,苏九月端了空碗出去,不一会儿又给他端了碗菜疙瘩汤过来。   他吃饱喝足之后,刘翠花才拉着苏九月说道,“九丫,之前给你的布做好衣服了吗?后日咱们再去趟镇子上。”   去镇子就意味着一天不能劳作,费时费力,还要花销。   她实在有些不大明白,怎的婆婆又要去镇子上了?虽说前些日子卖灵芝挣了点银子,可是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呀?   她年纪小,心里头藏不住话,就干脆直接问了出来,“娘,怎的又要去镇子上?是家里还有什么别的东西要添置?”   刘翠花微微颔首,“我琢磨着天儿快冷了,你也没件厚衣裳,就想着去买些棉花回来,给你做个袄子。”   苏九月一愣,想到曾经冬日自己跟弟弟妹妹在炕上瑟瑟发抖的日子,一件袄子谁下地谁穿,如今她的婆婆居然要给她做袄子?   她还没说话,刘翠花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再者,还得去给锡元瞧瞧大夫。之前大夫也说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恢复,我瞧着如今他情况好了许多,许是之前那大夫给开的药还是有好处的。”   在这事儿上,苏九月那是一万个愿意,只要他能好,她哪怕不穿袄子都行!   --   作者有话说:   【如果能加入书架,我就让锡元小可爱给你撒个娇~】 第31章 一顶轿子   两天后,刘翠花背着干粮,一手一个牵着两个孩子上路了。   此时的牛头镇进门依旧是三个大钱,可是进城的人却有增无减,更有许多人拖家带口的,一看就不是本地人。   刘翠花找了个面相和善的大娘问了一句,“嫂子,怎的这么多外地人进城?”   这大娘是带着她儿媳妇进城的,也是个八卦的性子,闻言压低了声音说道,“据说是北边逃难过来的,咱这儿好歹还有条河,虽说大旱,可多少还能有条活路。”   “北边……据说已经开始吃人了!”说到这儿她脸上露出了几分恐惧,声音压的更低了。   苏九月打了个激灵,她以为像自己这样被卖掉已经够惨的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刘翠花的脸上也流露出来些许不忍,念了句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这种日子快些过去吧!”   那大娘附和了两句,又说道,“我听人说,咱们这儿来了这么多外地人,粮食什么的肯定就卖的更贵了。大妹子,你要手里头有余钱,赶紧买点米,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太平啊!”   刘翠花跟她道了谢,两人才你一句我一句的拉起了家常,等到排到了她们,各自出了钱,道了别就分开了。   苏九月跟着刘翠花轻车熟路的去了医馆,这年头医馆的日子也不好过,有点钱都去买吃的了,一些小病小灾的根本没人看。   三人刚一进医馆,坐诊的老大夫就认出了他们。   准确的说,是认出了吴锡元。   吴锡元相貌出众,气质非凡,在这小镇子上确实不怎么多见。   刘翠花拉着吴锡元在大夫对面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冲着他笑了笑,“孙大夫,您瞧瞧我儿,看看这脑子可还能治?我瞧着他这些日子可好了不少哩!”   孙大夫让吴锡元伸出手腕,苏九月主动走上前去帮着吴锡元挽起袖子,将他的手放在垫手的垫子上。   孙大夫抬头看了她一眼,“儿媳妇?”   话是问刘翠花的,但是却是吴锡元回答的。   他皱着鼻子,一脸不高兴地说道,“不是儿媳妇!是我媳妇儿!”   孙大夫笑了起来,“好的,好的,你媳妇儿。”   刘翠花也无奈的笑了笑,也不想跟外人多说自家事儿,就对着孙大夫说道,“您摸一下我儿的脉吧。”   孙大夫可是整个牛头镇最好的大夫了,他摸了脉,又翻起吴锡元的眼皮子看了看,才收回了手说道,“目前的情况还不错,但是能不能好,咱也不好说。脑子里边的东西,咱也看不到,你说是不?不过我上次开的是活血化瘀的方子,吃了有效果,可见是有用的,我再给你们开些药,拿回去先吃着,要是有啥不舒服的,就停了药来找我。”   从医馆里出来,面前正好一顶轿子路过,刘翠花拉着两个孩子避让。   苏九月好奇的看着那顶红色的轿子,隐隐还能闻到里头的香风。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看她,轿子的窗帘被一只素手挑开,露出了半张芙蓉面。 第32章 一位小姐   是个生的好看的小姐。   苏九月只看了一眼,连忙低下了头。   可是就这一眼,却让她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儿。   刚刚那人看着他们眼神分明是惊讶,正常人会对几个陌生人惊讶成这样吗?她第二次来牛头镇,她敢打包票这位小姐是头一次见到她。   所以那人的眼神就是在看吴锡元或者她婆婆,她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她心中却隐隐觉得这人八成是识得吴锡元的。   会不会和吴锡元被摔坏脑子有关呢?   这个念头一旦生了出来,就压也压不住……   几人在路上走着,吴锡元总是忍不住到处凑热闹。   刘翠花想着还要去买棉花,就拿出十个大钱递给苏九月。   “九丫,你拉好锡元,看看有什么想买的就用娘给你的钱买,娘去买棉花去,待会儿你来布庄找娘。”   说完又不放心的问了一句,“还记得布庄咋走吗?”   苏九月乖乖点了点头,“记得。”   刘翠花又叮嘱了吴锡元两句,才转身去了布庄。   苏九月带着吴锡元在街上闲逛,就给吴锡元买了个糖葫芦花了两个大钱。   正巧一个外地人在街头摆了摊,书摊上放着几本书,说是他父亲的书。他们过来逃荒父亲都没舍得卖,可现在父亲病重,家里却连个馒头都买不起,他只好将书拿出来卖了。   围观的人倒是挺多,可却很少人买,对于识字的人来说,这书自然价值千金。可是牛头镇大多数人都是当地的庄稼汉,识字的根本没几人,都是看热闹的居多。   苏九月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正想拉着吴锡元离开这里,吴锡元却被摊子上的书籍吸引了视线。   他走过去蹲下身子摸了摸书籍的封面,因着他气质出众,那摊主倒是也没有阻拦他。   苏九月在一旁看的心里有些挺不是滋味儿的,原本他就是拿笔杆子的,整天跟这些书籍为伍,现在看到肯定会觉得很熟悉,会心生喜欢也正常。   他摸了两下,忽然回过头来对着苏九月说道,“媳妇儿,我想要这个。”   两人逛了一路,吴锡元也没对她提什么要求,这还是头一次听他说有想要的。   苏九月犹豫了一瞬间,就看向了摊主,对着他问道,“这书多少钱?”   摊主说道,“二十个大钱。”   苏九月眉头一皱,小手下意识的捏住了自己的口袋,二十个大钱啊……她没有呢……   “能不能便宜些?”苏九月问的有些底气不足,毕竟在她的心中书籍还是个稀罕物。   那摊主其实也挺发愁的,他都在这儿摆了一早上了,可是书根本就卖不出去。   镇子上虽然也有学堂,可读书人都喜欢四书五经,哪儿有人喜欢看这种游记怪谈?   难得有个人想买,他便又问了一句,“你想多少钱要?”   苏九月在兜兜里掏了掏,然后摸出了八个大钱递给他看,“我……只有这么多了……”   摊主眉头一蹙,“你这也太少了吧?”   苏九月指了指摊子上唯一一本,很小册、又很薄,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书籍,问道,“我就要那一本,行吗?那本书还没有其他书的一半厚。” 第33章 她送的第一个礼物   摊主现在也是想着卖一本是一本,换点儿钱回来,难道不比沉甸甸的把这些书搬来搬去的强?   略微一思忖,他就点了头,“行吧!”   苏九月的脸上也露出了欣喜的笑容来,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连忙把手中的大钱塞到他手上,然后才拿起了书摊上的那一本书。   “锡元!给你!”   这还是苏九月第一次送吴锡元东西,当然,方才的糖葫芦不算。   吴锡元很开心,拉住了她的手,“走!咱们去给娘看看去!”   刘翠花原本是想要去布庄买棉花的,可谁知道她才刚走到布庄门口,就被一个穿的灰扑扑的、头发花白的老妇人拦了下来。   “大妹子,你要棉花不?我是大刘村的,去年棉花卖的好,我家当家的和两个儿子就去收了些棉花,打算过来挣点儿闲钱。可谁知道,今年年景这样差,人们连糊口都难,哪儿有人做新衣裳?!那些棉花可不就都砸到手里了?”   “大妹子,你若是要,我便宜一些卖给你,就让我们回个本,保准儿比布庄里便宜。”   刘翠花见她一脸老实本分的样子,便猜测应当不是骗子。再想着可以便宜些银钱,一时间她也有些心动了。   “你这棉花怎么卖啊?”   “卖你就一市斤七个大钱,可好?我也是瞧着大妹子合眼缘,若是寻常人来问,我都收他八个大钱的。”   一市斤棉花在布庄里要九个大钱,她这里才只要七个大钱,确实便宜一些。   给九丫做身棉衣,一市斤的棉花根本用不完,不如再多买一些,回去给孩子做个新被子。   这么一想,她便直接说道,“那我要十斤吧!”   那老妇人脸色明显一喜,“棉花就在旁边巷子的小车上,大妹子,咱们过去拿?你家住哪儿啊?十斤棉花不少哩!若是顺道,我还能捎你一程!”   都是做惯了粗活的人,十斤棉花还不是小意思,刘翠花笑了笑,“我家在夏杨村,跟你们大刘村不是一个方向,您就不用忙活了!我带了儿子和儿媳妇一起来的,一人背一点就回去了,你莫要担心。”   老妇人这才领着她去了自家推车处,刘翠花检查无误之后,才拿出钱袋子,打算数七十个大钱给她。   可谁知道才刚数了三十个,一个男人突然从旁边跑了过来,冲着老妇人就喊道,“给我钱!给我钱!”   男人看着年纪倒是不大,应当不到三十岁,但整个人的状态却很差,瘦得脱了形,脖子上青筋暴起,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刘翠花吓了一跳,退后了一步。   老妇人顿时眼眶就红了,说话也带上了哭腔,“我们哪儿还有钱啊!家里的钱不都被你拿去了嘛!”   男人找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个大钱,顿时不满极了。   一转头,正巧就看到了站在车边,手上还捏着个钱袋子的刘翠花。   他手一伸,一把抢过钱袋子,撒腿就跑。   这可把刘翠花急坏了,来赶集的时候,她知道要买棉花,还要给吴锡元看诊,就带了三百个大钱。   抓了十副药,又给了苏九月十个大钱之后,钱袋子里应当还有一百六十个大钱,如今就被那人一把抢走了。 第34章 生活处处有意外   刘翠花顿时急了,立刻大声喊道,“快!抢钱啦!抓住他!”   老妇人也很着急,让她男人帮着一起追。   苏九月和吴锡元正好走到布庄前,就看到这一幕。   苏九月拉着吴锡元往旁边躲了躲,却在男人跑到她面前的时候假装不经意的伸出脚……   男人摔倒了,后边追的人也赶了过来。   人一多,苏九月更加不敢放开吴锡元的手,万一跑丢了可怎么办?   她拉着他朝着刘翠花身边挤了挤,问道,“娘,这是怎么回事?”   刘翠花自己也搞不太清楚,莫名其妙就被人抢了钱。   她上前一把夺过自己的钱袋子,才又走回到小车前,质问那个老妇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才一开口,那老妇人就抹着眼泪哭泣了起来。   刘翠花皱着眉头一脸不悦,扯出帕子递给了她,“老嫂子,快擦擦眼泪,你这样好像咱欺负了你似的,到底咋回事?你倒是说话呀!”   老妇人抹了好半天眼泪,才算是止住了,“方才那人是我大儿!跟着他爹去收棉花的就是他,都怪他爹没看紧,让这小子染上了大烟膏子!好好的家全被他给败了!家里好不容易存了点钱也被他偷去花了,现在又来找我要!若不是我老婆子年纪大了,没人要,他怕是都要将我这老娘给带出去卖了!”   刘翠花闻言也有些同情她,叹了口气,“你有几个儿啊?”   老妇人将苦水吐了出来,倒是平静了许多,“我两个儿,一个闺女。”   “那就跟老二过,把这不成器的撵出去!你可得拿捏住啊,别为了一个儿,搭上另一个儿子。”刘翠花说道。   清官难断家务事,她们说了两句,刘翠花就带着棉花和两个孩子离开了。   苏九月跟在她身后,走路却越走越慢。   吴锡元还兴致勃勃的跟他娘说着自己新买的书籍,刘翠花一脸慈爱地看着他,母子二人之间气氛其乐融融。   苏九月收回视线,觉得自己的脚越发的疼了……   她咬着下唇,忍着疼痛再次朝着前边一点一点走去。   吴锡元走了几步,忽然发现自己媳妇儿不见了,立刻回过头去找她,就看到了她咬着唇瓣皱着眉头的样子。   他背着竹筐又屁颠屁颠地跑了回来,伸出手扶着她,紧张兮兮地问道,“媳妇儿,你怎么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时刘翠花也发现了她的不对劲儿,想到方才的事儿,一时间也反应了过来,“是方才被人踩到了吗?”   当时人群里甚是拥挤,苏九月一个小孩子自然挤不过,就被人一不小心给踩到了。   她方才以为没事儿,只是这会儿却不知为何,钻心的疼。   刘翠花伸手将吴锡元背上的竹筐取了下来,对着他说道,“锡元,你背着你媳妇儿,咱们去看大夫去。”   方才去看大夫花了一百多个大钱,苏九月才舍不得,就立刻摇了摇头,“不用了娘,不过就是被踩了一下,不碍事的,用不着看大夫。”   刘翠花拗不过她,只好去药房买了瓶药酒,带着他们去镇子上的小饭馆吃饭。 第35章 孤本   饭馆虽小,生意却很不错。   门口停着一顶小轿子,鸦青色的帘子整整齐齐的垂着,虽说算不上气派,但是有轿子的人哪里会来这地儿吃饭?   苏九月趴在吴锡元的背上,好奇地看了那顶轿子两眼,就被他背着进了饭馆。   饭馆里头坐满了人,只有靠窗的那一桌还有空位置。   那一桌只有主仆二人,一个年长一些,蓄了须的男人坐在凳子上,身上倒是穿着粗布衣裳,可是看着就气度不凡。   苏九月现在腿脚不便,上不了二楼,刘翠花就走过去问道,“大哥,您这儿还有人吗?我家儿媳脚受了伤,不知能否同您拼个桌?”   男人脸色虽然严肃,但也微微颔首,表示许可。   刘翠花这才冲着吴锡元招了招手,示意他将苏九月背过来。   三人落了座,吴锡元才又从怀中掏出他的宝贝书,翻来翻去,不是正经地看书,倒像是小孩子得了个新颖的玩意儿。   对面的男人状似不经意间打量着这一家三口,等到他的视线落在那书上的时候,他的脸色变了。   “小伙子,你这书哪儿得来的?”   吴锡元见有人问他的书,立刻将书捂在胸前,“这是我的书!我媳妇儿买给我的!”   男人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儿,声音温和了些许,“孩子,能让我看一眼你的书吗?”   吴锡元还是不愿意,刘翠花想到人家都同意跟他们拼桌,不过是想看下书,不能太小气了。   瞧着这人就不大像是普通人,想来也不会光天化日之下,抢他们一本小破书。   就拉着吴锡元跟他好说歹说,吴锡元才同意那人看一下他的书。   黄户生小心翼翼地接过这书,就像是在看什么易碎的东西似的。   他捧着书看了几页,面上的情绪更激动了,满面通红,好半天才冷静了下来,对着三人中最年长的刘翠花说道,“老嫂子,这书能否卖给我?”   刘翠花也不是没经过事儿的人,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这书不普通,她心中自然也有了计较。   “这书是我儿媳送给小儿的,怎的能随便转卖?”   黄户生看一村妇领着个傻儿,真真是可惜了这绝世孤本。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十分诚恳地说道,“老嫂子,这书我出一百两买,你看可行?”   刘翠花瞪大了眼睛,惊得半天都合不上嘴。   一百两?!她这辈子都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就这么一本薄薄的小破书?居然比灵芝还要值钱?   苏九月的惊讶不比她少,因为这书还是方才她跟人讨价还价八个大钱买来的。   甚至都没有一个时辰,这本书的价钱居然就翻了这么多倍?   怪不得常常听人说书中有什么黄金屋,她随手买来了这本书也差不离了。   若是寻常的物件,可能刘翠花就做主卖了。   但这书……既然价值那么高,怎么就不能留着等锡元以后好了读呢?   不仅刘翠花是这么想的,苏九月也如是想到。   婆媳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不约而同的都没有吭声。   --   作者有话说:   【为什么我没有留言呢?单机好痛苦呀,有没有小仙女在看书?让我看到你们的小手~】 第36章 我给你男人看病   黄户生才从京城回来,见这妇人居然不为金钱所动,反思了一下,觉得一个孤本卖一百两确实便宜了些。   他敛着眸子沉思了片刻,才抬起头十分郑重的说道,“这样,我给你儿治病,再给你一百两银子,你将书卖我可好?”   刘翠花激动地两手捏成了拳,脸色涨得通红,“你当真能治好我儿?!”   黄户生尚未开口说话,他身边的随从就先一步说道,“我家老爷原是太医院医正!如今不过是奉旨回乡省亲,能碰上我家老爷出手,那是你们的福分!”   老天爷爷呀!他们老吴家今年是转运了吗?怎的好事一桩接一桩的就上了门?   太医院医正啊!这是!那可是给皇上看病的!   刘翠花心中实在高兴,激动的无法言语。   苏九月却看着他,一本正经地问道,“这位老爷,这本书是什么啊?”   她从小家中清贫,根本没学过识字,自然也不认识那本书的名字。   黄户生当然也不会骗一个小孩子,就告诉了她,“这书叫《九州行》,乃是一孤本。”   “孤本是什么?”苏九月不懂这个。   “就是这世上只有一本的书。”   苏九月想了想,问道,“不知老爷能否寻个人替我相公手抄一本?”   黄户生看着面前这读书人的气度,又看了看手中的孤本,最终还是点了头。   “行!”   .   书放在了黄家,黄户生寻了个家仆来抄书,又命人拿了一百两的银票给刘翠花。   刘翠花不要这个,“您还是给我现银吧!我是个粗人,真金白银的拿在手上踏实。”   黄户生命人照办了,刘翠花拉着使小性子的吴锡元,陪着笑说道,“黄老爷,您帮我儿看看吧!他今年春天里撞了脑子,醒来就这样了。”   可谁知道吴锡元却退后两步,抵触情绪十分严重,“坏人!抢我的书!那是我媳妇儿送我的!”   苏九月见他如此珍惜自己的心意,心中着实也很妥帖,但是书再好他也不过是死物。   若是能够让他恢复,其他的根本不值一提。   苏九月拉着他的手,柔声细语地哄劝道,“锡元别恼,待会儿我再买一本送你可好?”   吴锡元的眼眶依然红红的,苏九月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点了下他的额头,“还会头痛吗?”   吴锡元想了想,扁着嘴点了下头,“偶尔会。”   苏九月的手指下滑,食指和大拇指一并在他白嫩的脸颊上轻轻捏了一下,眼睛弯成了一轮新月,“让黄老爷给你看看,以后就不会痛了!”   吴锡元的委屈和恼怒全被脸颊上温柔的触感代替,脸颊上泛上了一抹微微的红。   “那……那你真的还会给我买一本吗?”他咬了下唇,别扭着开口了。   囊中羞涩的苏九月下意识地向自己婆婆求助,刘翠花连忙点头,刚刚才有一百两进账,不过买本书而已!买十本都行!   苏九月这才重重地点头,“一定!我不会骗锡元的!”   吴锡元相信了她,爽快的撸起袖子伸出手腕给黄户生,“给你看!” 第37章 缺一味药材   黄户生瞧着人家小两口的互动,想到自己远在京城的妻儿,脸上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对着刘翠花道,“老嫂子,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再没有什么比家宅安宁更有福气的了。   语毕,他便转身进了自家堂屋。   刘翠花见状连忙拉着吴锡元跟了上去,苏九月站在外头,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个黄太医真的能治好吴锡元的病吗?   黄户生摸了许久的脉,同样看了吴锡元的眼睛,不同的是他还伸出手摸了摸吴锡元的后脑勺,仔细询问是哪里痛。   等他收了手,刘翠花才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我儿可还能医?”   黄户生没说行,也没说不行,伸手捋了捋胡须,问她,“你们可还在别处就医了?”   刘翠花摸不清他问这话的意思,却也老老实实的点了头,“先前儿一直在镇子上的孙大夫那里看,近来觉得我儿状态还不错,今儿又去抓了些药。”   说到药,她立刻着急了起来,“可是我儿有什么问题吗?”   黄户生见她想岔了,连忙安抚道,“老嫂子,你莫要瞎猜,你儿子没什么事,你今儿抓的药能拿来我看看吗?”   刘翠花连想都没有多想,连忙从背上将自己的背篓卸下来,拿出一包药,将纸包打开,双手捧着放在了黄户生的案几上。   “您瞧,就是这个。”   黄户生看了看,又伸出手指捏了一块草药放在鼻子前轻轻一嗅,然后重新放回纸包里,笑着说道,“这个大夫也是有几分本事的,只是这方子里还缺了一味药。”   说罢,在母子两人的注视下,将药包递给了家仆,转而问刘翠花,“方子呢?”   刘翠花连忙从袖袋里掏出一张方子,放在他的面前。   “方子在这儿呢!您看看。”   黄户生看了一眼方子,发现和他方才看的药包差不多,就示意家仆替他磨墨,又在后边添上了一行字。   刘翠花也不认识字,他直接将方子也交给家仆,同时说道,“老嫂子,你把剩下的药都给白术,他去帮你重新抓。”   刘翠花将十包药从背篓里拿了出来,家仆连忙接了过去,黄户生又说道,“先将我的银针送过来再去。”   刘翠花喜形于色,会针灸的大夫那可不多呢!这回她家老三一定有救!   黄户生施完针,将所有针都收好,才接过家仆递过来的帕子,将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才又叮嘱道,“你们回去吧,七天施针一次,届时你们再过来便是。”   原本黄户生让家仆用马车送他们回去,但是却被刘翠花拒绝了,树大招风,有时候太出风头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们附近几个村子若是谁家有个牛车,那都了不得了,谁还坐过马车?这一路招摇着回去,旁人即便是用猜的,也知道他们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际遇。   孤本和灵芝,但凡有一个被外人知道,他家里就都没有安生日子了。   回去的路上,刘翠花一直在询问吴锡元,“儿啊,你身上可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第38章 你是不是想给我生个弟弟   “头还痛不痛?”   “你还识得字吗?”   ……   吴锡元刚开始还好性子的一一回答,到了后头也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头质问她,“娘,你是不是嫌弃我傻,想要再生一个弟弟?!”   刘翠花一脸无奈,下意识的想拍一下他的后脑勺,又想到他的情况,手顺势下移,在他的后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瞎说什么呢?!娘有你们三个祖宗已经够了!孙女都有了的人还生什么弟弟?”   吴锡元扬着下巴不满地反驳她,“你别骗我了,我和哥哥不是祖宗,我们是你儿子!”   苏九月没忍住,笑出了声。   担心看了婆婆的笑话,惹得她不愉快,连忙伸手捂住了嘴。   刘翠花倒也没生气,反倒是吴锡元见到他媳妇儿笑了,也跟着傻笑了起来。   母子三人一路有说有笑的朝着村子走去,快走到村口的时候,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等跑到他们跟前儿,苏九月才看清了来人是谁。   这人她见过,就是先前儿跟吴锡元定亲的那个,她还记得二嫂说过,这个女人叫杨柳。   她们两人的身份尴尬,苏九月就没有出声,只是安静地站在一旁。   就见那个女人跑到刘翠花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一边抹眼泪一边哭着道,“大娘,您救救我吧!我在这家里实在待不下去,再待,我就真的没活路了!”   刘翠花对老杨家本来就有几分怨愤,可是看着她这哭哭啼啼的样子,也说不出什么落井下石的话来。   弯下腰伸手扶了她一把,“孩子,你这是作甚?有什么事儿起来说。”   杨柳顺势站了起来,刘翠花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帕子,帮她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才问道,“啥事儿你说话,大娘若是能帮得了你,一定帮。”   杨柳的眼泪止住了些,“我男人他打我!还跟他娘一起打我。”   “您看看我身上这伤,都是被他打的。”她一边说着,另一边就开始伸手撸袖子。   苏九月的脸色顿时就难看了几分,刘翠花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却也近距离的看到了她小臂上的伤痕。   “大娘知道了,可是你婆家的事儿,理应去找你爹给你做主啊!”   她刘翠花再性格泼辣,也管不了人家的家务事,那未免也太手长了些。   她这话一出,杨柳顿时就又哭了起来。   “我爹惦记着夏家给出的那二两银子,又怎么会让我们和离?我刚去找他,他非但不帮我撑腰,还要将我绑回去哩!您救救我吧!我回去一定会被打死的!”   刘翠花打心眼里同情她,可这事儿她确实名不正言不顺啊!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她身后一直存在感微弱的苏九月却突然说话了。   “这位姐姐,你不若去找找里正?有他出面约束你的夫家,至少能让眼下你的日子好过些。”   苏九月年纪尚幼,身量不足,杨柳方才确实没看到她,只看到刘翠花和吴锡元两人。   如今她一开口说话,她才意识到他们旁边居然还有个人。 第39章 上门找茬   想到自己方才狼狈至极的样子,再加上两家之间的关系,杨柳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尴尬的用袖子蹭了蹭脸上的泪痕,装作不认识地问道,“大娘,这位是……”   吴锡元最善于这种问题的抢答,“我媳妇儿!”   那言语中的开心和自豪,实在让杨柳心中五味陈杂。   当初吴锡元还好着的时候,他从来不会这样子,自己当了他三年的未婚妻,他甚至从来都不主动跟她讲话。   刘翠花能理解她的尴尬,就笑着转移了话题,“九丫说的对。丫头,你家里的事,我们这些外人不好掺和,但是里正却可以,你去求求他。”   方才只顾着逃命的杨柳,见到他们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理智全无。   现在清醒了过来,倒是觉得他们说的也有道理,就微微颔首,并向苏九月道谢,“妹妹说的极是,谢谢妹妹了,我这就去趟里正家。”   经过这么一遭,几人的兴致被败了个光,只有吴锡元兴致尚高。   他拉着苏九月的手,东摇摇西晃晃,开开心心的念叨道,“快到家了!有饭吃了!锡元要吃炒鸡蛋!!炒两个!锡元一个!媳妇儿一个!”   他人高马大走路快,他一加快步伐,苏九月被他拉着就得小跑,反倒将刘翠花落在了身后。   刘翠花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在土坡上,被夕阳拉的好长好长,嘴角又渐渐的浮起了笑容。   她现在心里头想的是,幸好当初没有跟老杨家结亲,这个杨大力就是个见钱眼开的,有了这么个亲家,以后麻烦事儿还多着哩!   .   这一插曲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但是三日之后,吴家人才刚刚吃过早饭,还没有出门,就被人堵了个正着。   一个女人在院子外头连哭带骂,“你们老吴家也太欺负人了吧?!都说了不结亲也不能结仇,你家现在是有了儿媳妇就不顾别人家死活了是不?!这杀千刀的!安着的是什么心啊?居然怂恿我儿媳妇跟我儿子和离!我王桂芳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若是我儿媳妇真的没了,绝对跟你们老吴家没完!”   刘翠花手里的碗筷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人劈头盖脸的一通骂。   她听了半晌才品出些意思来,她劝着人家和离?她啥时候劝人和离了?她自己个儿怎的不知道?   苏九月此时也听明白了,见她一脸茫然的样子,就跟她提了那么一嘴,“娘,她说的许是先前儿咱们从镇子上回来的时候碰到的那位姐姐。”   刘翠花这才恍然大悟,“哦!原来说的是这事儿啊!”   她从来都不是个怕事儿的主,当下袖子一挽就要朝外边冲。   今儿本应当轮到田秀娘收拾锅碗瓢盆儿,但是她将碗往案板上一丢,就对着陈招娣说道,“大嫂,人都欺负到门口了,我得出去看看,可不能叫咱娘受了欺负!今儿碗你就先帮我洗了,改日我一定还回来!”   陈招娣拒绝的话都到了嘴边,又想到自己嘴笨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倒不如让老二家都去。   她才刚点个头,下一瞬田秀娘就风风火火的冲了出去。 第40章 团结就是力量   苏九月站在一旁看了个究竟,无奈的在心中摇了摇头,她这个大嫂可真不怎么机灵。如今这可是共患难的时候,她不跟着去,反倒将露脸的机会给了二嫂,回头娘可会记得她在厨房里忙活了半晌?   就在陈招娣刚要挽起袖子洗碗的时候,苏九月叫住了她,“大嫂。”   陈招娣动作一顿,回过头看她,“咋的?”   苏九月拉住了她的手,“咱们一起去帮娘!等会儿回来了,我和你一起洗碗!”   陈招娣愣了一瞬,刚想拒绝,却被苏九月拖着出了门,“走吧!走吧!也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娘跟二嫂两个怕是不够呢!”   陈招娣听了这话,才顺势被她拉着出了门。   外边左邻右舍的比她们出来的还快,她家门前的空地上,一个大约三十多岁的妇人,脸颊消瘦,一副刻薄样,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们鼻子骂。   “以为你们家老三读了几天书就了不得啦?到头来还不是个傻子!你们吴家就没这命!我瞅着你们就是嫉妒我儿娶了杨柳,而你家傻子只能娶那么个豆芽菜!”   “豆芽菜”苏九月才刚刚从院子里走出来,就听到有人这么骂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就听到她婆婆已经维护起她来了,“我儿虽说碰到了脑子,可也比你们这一家狼心狗肺的东西强!老杨家把好好的大闺女嫁给你们,你们倒好,给人家姑娘打成那个样子。要我说谁嫁到你家那个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我家九丫虽然现在年纪小,可能干得很呢!你这老妇只会胡咧咧,整天不下地干活,不上山挖野菜,指不定都过不了这个冬!”   田秀娘虽说自私了些,可在这种一致对外的时候,那是格外拎得清。   “就是!我家三弟只是受了伤,你怎么就知道他一直不会好?当谁都跟你家一样,即便脑子没问题,也蠢得厉害!我田秀娘今儿话就放在这儿了,谁再说我家三弟傻,回头等我家翻了身,到时候敢上门儿一个,我就拿着扫帚赶出去一个!”   她这话着实苏九月大开眼界,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二嫂会替他们说话,并且态度如此坚决,她心里头微微有些感动。   “还上门?!你们求着我来我都不来!一家子丧门星,我还怕沾了晦气!”那妇人还在嘴硬。   苏九月转身进了院子,不一会儿就拎着一把扫帚跑了出来。   “那你现在怎的来了?!”苏九月扬声说道。   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不怵,举着扫帚大步走了过来,一边往妇人脚下扫,一边骂道,“说谁丧门星呢?!谁家里人丁单薄,孤儿寡母的心里头没点子数?!快离我家远点儿,我们才怕沾了晦气呢!”   关键时刻陈招娣也没有掉链子,端着一盆水就泼了过来,声音不大但是却很坚定,“家门前沾了晦气,可得好好洗洗!”   王桂花才被扬了一身的土,又被溅了一身水,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指着他们,咬牙切齿地说道,“好好好!你们人多势众欺负人?!给我等着!” 第41章 二嫂威武   刘翠花原本被气得一肚子火,可是看着自家三个儿媳妇全站出来说话,心情莫名就又好了起来。   虽然这三个各有缺点,但是在大事上却又拎得清,只要他们几个兄弟能团结起来,无论在哪里就都不会受欺负。   吴传带着三个儿子就站在一旁,一般这种吵嘴的事儿都是女人来的,他们嘴笨,也骂不出那么多新鲜词儿。但要是有人动手,他们几个男人绝对不会含糊!   看着人走远了,刘翠花才跟打了胜仗的将军似的,朝着大家挥了挥手,“得了,也没热闹可看了,都散了吧!”   回到家里苏九月还有些害怕,担心刘翠花责怪她那天晚上瞎出主意。   悄悄地将手上的扫帚丢在一旁,站在两个嫂嫂身边,低着头跟个小鹌鹑似的,全然看不出方才拿着扫帚撵人的泼辣样。   刘翠花无奈的笑了笑,然后开口宣布道,“老大家的!从房梁上取块肉下来,今儿咱们吃肉!咱们非要将日子过的红红火火的,好气死某些眼红的人!”   一听说有肉吃,田秀娘顿时眉开眼笑了起来,自告奋勇的说道,“娘!我去!我去!”   她去洗肉,苏九月就和大嫂去厨房洗碗。   两个人各忙各的,厨房里一阵安静。   忽然间身边传来了一声笑,苏九月奇怪的侧过脸看她。   陈招娣见她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我就是没想到弟妹你长得瘦瘦小小的,居然也有这么泼辣的时候。”   苏九月寻思着自己更泼辣的时候,还没叫她们看到呢!   小时候村子里的男孩子调皮欺负她的弟弟妹妹,都是她上手跟他们打架的。   年幼时候的糗事,她当然不会四处去说。   可是她也能够明显的感觉到,经过这一次的事情之后,大嫂将她当成自己人了。   她有些调皮的冲着大嫂眨了眨眼,然后说道,“阿嫂也令我很吃惊呢!”   果然,陈招娣也不好意思的红了脸,过了好半晌,才低声细语的说道,“都是一家人,怎的也不能让外人欺负了。”   苏九月是打心眼里觉得吴家很不错,原本的她以为这里是龙潭虎穴,却没想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对她心存善意。   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说着话,那边田秀娘又拿着一块肉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   “大嫂!弟妹!娘说今儿切一大块吃!让咱们吃个过瘾!”   大家都很高兴,谁不喜欢吃肉呢?   今天田秀娘的表现让苏九月感触颇深,虽然一开始二嫂对她确实不怎么好,但她在心中琢磨了一会儿,却还是叫了她一声。   “二嫂,今儿谢谢你帮我们说话。”   田秀娘背对着她,刚刚切了一小块肉放到自己嘴里,听到这话一愣,三下五除二的将嘴里的肉囫囵咽下,才笑嘻嘻地说道,“这算甚?!别说来她一个!就算再来她十个八个,你二嫂也照样骂的她张不开嘴!”   苏九月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二嫂威武!” 第42章 连夜跑了   王桂芳走的时候说这事儿没完,谁也没放在心上。   夏明义家人丁不旺,再加上这事儿确实是他们不在理,即使她带着她儿子一起来,吴家人也不怕他们。   王桂芳生了一肚子的气,回去对杨柳更是变本加厉。   杨柳蜷缩在屋子的一角,等他们都累了,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一次,杨柳真的跑了。   连夜跑的。   在山里,若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会大晚上出门。   但有时候,人却比野兽更可怕。   谁也不知道杨柳去了哪里,夏家好不容易攒钱娶了个老婆,还被他们打跑了。   去老杨家找杨大力,杨大力也是光棍。   女儿我嫁去你们家了,现在人不见了,我还没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敢来找我要人?!   杨柳现在到底跑去了哪里,谁也不知道,夏明义母子二人在杨家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人,杨家人多势众他们也不敢闹得太过分,悻悻的回去了。   苏九月听说了这事儿,也叹了口气,娘家是女人的前半生,夫家是女人的后半生。   这个杨柳也是个可怜的,娘家是个坑,转身跳到夫家,更是个火坑。   她坐在窗户边,一手拄着下巴,想着若是她走到那步田地,应当也是会逃的吧?   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如今世道不好,一个妇人出门行走,确实步步维艰。   她正发着呆,忽然一个人闯入了她的视野。   她二嫂田秀娘挑着扁担,刚一进门就气势汹汹地将桶往地上重重一放,然后大步流星的朝着正屋跑去。   “娘!娘!夏家欺人太甚!那王桂芳不让咱们去挑水了!”   苏九月被她的声音惊得回过了神儿,也连忙从凳子上跳下来,朝着正屋走去。   刘翠花正坐在炕头给苏九月做袄子,听到田秀娘的声音,也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看向了门口。   “咋的?不让挑水?那井也不是他们家的啊?!还有没有人管了?!”刘翠花气的不轻。   苏九月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个,也皱起了眉头。   村子只有一口井,已经有大半年没下雨了,村子外头的河流,早就没水了,全村的人都是靠这一口井过活的。   夏家人怎么能不让他们打水呢?这也太霸道了吧?   田秀娘也气得不轻,“那井确实不是他们家的,可却打在他家地边上,她现在死活不让咱们打水,我也没办法啊!娘!您快管管吧!”   刘翠花将做了一半的衣服收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沾着的棉絮,“走!咱们去找村长去!”   村长自然是站在吴家这一边的,那口井早些年也是村里的人一起打的,又不是他夏家的,怎的能不让人打水呢?   一行人风风火火朝着村口赶去,他们到的时候,井口旁边早就围了一堆凑热闹的人。   村长是杨家人,名叫杨富贵。   他拎着个烟袋锅子,走在最前头。   他刚一出现,就有人喊道,“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一群人就给他让开了一条路,杨富贵走了进去,冲着坐在井旁边的王桂芳呵斥道,“王氏!你这是作甚?凭啥不让吴家人过来打水?这井也不是你们家的!” 第43章 别逼我在井里下毒   王桂芳本就是个不讲理的,现在儿媳妇没了,更是舍得下脸面。   “凭什么?就凭他们家姓吴!当初这井是夏家人和杨家人合伙打的,他们吴家来咱们村来得晚,打井的时候他家可没出一分力气!”   她这话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周遭看热闹的人也跟着点头。   村长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这些年吴家对所有人都不错,先前儿在山里打到点野味都记得送去给乡亲们一点,怎的?这肉都喂到狗肚子里了?”   别说两块肉了,现在夏家花了大价钱娶的媳妇儿没了,就算是送她两头猪都不好使!   “反正今儿就是不行,把我儿媳妇给撺掇跑了,只要我王桂芳在一天,这水就不能给他家人喝!”   村长也气得破口大骂,“你这泼妇!杨柳那妮子为甚跑,你心里当真没点数?把人家丫头打的连我家都能听到动静!自己把儿媳妇打跑了,现在却又赖上人家吴家?!你们给我起开!不然,别怪我这当村长的不客气!”   王桂芳忽然冷笑一声,“不客气?呵,都到这步田地了,我还怕你们对我不客气?”   她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纸包,两只手夹着转了一圈儿,让所有人都看个清楚。   “我们娘俩所有的银钱就用来娶了那么个媳妇儿,现在媳妇儿也跑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今天你们要是非让吴家人喝这口井里的水,我就把这包耗子药扔进去,咱们都别想喝!大不了我带着我儿回王家庄娘家去,你们这些拖家带口的,老娘倒要看看你们怎么办!”   一时间全场都安静了,苏九月远远的看着她手上的纸包,也皱着眉头咽了一口唾沫。   这个女人真的太疯狂了,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呢?难道非要把自己的错误安在别人身上,才能让她的心里好受些吗?   就在她思考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来到了她的身边,悄咪咪的拉住了她的手。   苏九月吓了一跳,下意识的收回了手。   一转头就看到了旁边的吴锡元已经委屈的扁起了嘴,她也顾不上周围人诧异的眼神,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锡元,你怎的来了?”   吴锡元感觉到她柔软的小手紧紧的抓着自己的大手,脸色这才重新变得好看了起来,对着她小声说道,“我刚刚睡醒找不到你,爹说你来村口了。这么多人我一眼就看到你了,我是不是很棒?!”   他眉飞色舞的神情,安定了苏九月一颗不安的心。   她也冲着他甜甜一笑,不吝言语的夸赞他,“对!锡元最棒了!”   那边的场面一时间也僵持了起来,王桂芳这疯婆子绝对有可能说到做到,可若是不让吴家人打水吃,那不就等于逼着人家一家人去死吗?   见到村长好半天都没有说话,王桂芳又朝着井边走了两步,“村长,你可快点做决定啊!我现如今年纪大了,可撑不了多久,万一我不小心一个手抖,这耗子药掉进了井里……到时候……”   她故意不把话说完,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移到了村长身上。   --   作者有话说:   孩子配拥有一个五星好评吗?这评分波动太大,看的我这小心脏都不好了,姐妹们~捞我~~ 第44章 赔我二两银子   人都是自私的,如果没有损害到他们自身利益的话,他们倒是也乐得在一旁看笑话。   但现在王桂芳的行为已经威胁到了所有人,他们当然不会再袖手旁观。   杨富贵不能拿全村人性命开玩笑,他也很为难。   “王氏!你到底想怎么样?事情总要有个解决的办法,难不成连你也不过日子了?就整天在这儿守着?”   王桂芳这么做当然是有目的的,就听她说道,“这事儿想要解决也简单。我儿媳妇是被他们吴家给撺掇跑的,当初娶媳妇儿的时候,我家给了杨大力二两银子,你让他们家把这二两银子赔给我,我就让他们在这井里打水。”   二两银子对于普通老百姓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显然被王桂芳这狮子大开口的行为吓到了。   这事儿对于吴家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他们自然也不会认,刘翠花啐了一口唾沫,“还要不要点儿脸了?脸皮咋恁厚呢?你儿媳妇明明是被你们母子两个打跑的,现在却要我家赔钱?你想也别想!”   王桂芳哼了一声,一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态度,“那咱们就耗着,我看谁能耗过谁!村长你表个态吧!”   杨富贵当然觉得王桂芳母子两个是在瞎胡闹,但是他转念一想,夏家就那么两个人,总不可能一天到晚在这儿看着井,大不了他们家多挑两担水给吴家送过去也就是了。   他看向了刘翠花,眼神里充满了抱歉。   他虽然没有明说,但刘翠花看懂了。   村长现在也是骑虎难下,她们虽然气愤,但若是再僵持下去,无疑就是在跟全村人为敌。   她决定暂时妥协,她就不信那王桂芳等坐在井边一辈子,但凡她离开一步,她一定不会让她什么好果子吃!   她瞪了王桂芳一眼,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吴锡元还在傻傻的东张西望,苏九月拉着他的手腕跟在刘翠花身后,也离去了。   回到家里,刘翠花气势汹汹的关上了大门,家里人都追了出来。   “怎么样?孩子她娘?打到水了吗?”   一听这话,刘翠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没有!这个王桂芳就跟个疯婆子似的,也不想着积点阴德,他们家迟早还会遭报应的!”   吴传见她在气头上,转而问了田秀娘。   田秀娘是个嘴快的,一边骂一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吴传听了也气的不轻,要是没有水他们可怎么办?   “家里还有多少水了?”他问道。   “就一瓮底,谁能想到她干出这下作事儿呢?!早上我还洗了两件衣裳,都用光了。”田秀娘皱着鼻子瓮声瓮气的回答道。   吴传作为一家之主,这时候就拿主意了,“先去隔壁大进家借点水,好赖先把饭做了,等晚些时候天黑了老大和老二跑一趟,把厨房的瓮和院里的大缸都挑满。”   大成二成应了一声,陈招娣也连忙跑去厨房拿了盆打算去隔壁家借水去。 第45章 两口井   刘翠花见她要出门,就喊住了她,“老大家的,把灶上的地瓜拿两块去。”   大进家孩子多,日子不怎么好过,去别人家借水,总不好空手去。   大进家的张嫂子跟他们家向来互相照应,也听说了方才村口发生的事儿,她跟陈招娣一起骂了王桂芳几句,然后从自家瓮里舀了水分给他们。   看到陈招娣带来的地瓜,她还有些不好意思,“你们也太客气了,不就要点水嘛,怎么还带东西过来,快拿回去!”   陈招娣将地瓜放在她家案板上,连忙摇头,“别,这是我娘让给您拿过来的,您还是收下吧。不然,回头我娘又要说我了。”   张嫂子这才作罢,“行,那就只这一次,下次来可不许带东西了,缺水了就过来,待会儿我再让大进去打点水回来。”   陈招娣跟她道了谢,端着一盆水就回了家。   可谁知道陈招娣去杨大进家借水的事儿,一眨眼的功夫就传到了王桂芳的耳中。   杨大进去打水的时候,也同样被王桂芳拦了下来。   杨大进骂骂咧咧的回来了,这回彻底惹恼了吴家人。   吴传亲自去了趟村长杨富贵家里。   杨富贵坐在院子的青石条上抽着烟袋锅子,背佝偻的厉害,整个人笼罩在他吐出来的烟雾缭绕当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眉头拧成了一团。   吴传一进门就叫了他一声,“富贵大哥。”   杨富贵只比他大六岁,小时候经常带他们下河摸鱼,两人之间的感情还是挺不错的。   杨富贵被他这一叫,立刻回过神看了过来,“吴传?你咋滴过来了?家里没水啦?我家里还有,你拎一桶回去。”   吴传摇了摇头,一张黑脸十分严肃,“富贵大哥,不是这事儿。方才我们去隔壁大进家借了一盆水,可谁知道大进去挑水的时候,也被王氏拦下来了,这可咋行?!我们不能让她就凭着一包耗子药,就把全村人都给拿捏住吧?”   杨富贵又抽了两口烟,点了点头,“这确实过分了,可是咱们村子就这一口井,总不能让她祸祸了这口井,咱们多走五里地去隔壁村子打水吧?”   吴传摇了摇头,“再等等,她总有不在井边的时候,到时候咱们就将耗子药抢下来,把她撵出去!”   杨富贵重重地吐了口浊气,在心中也做了决定。   于公于私,这个王桂芳都要撵出去,这个疯婆子居然敢想着给井里下毒。   这次是大家知道,下次万一再偷偷摸摸的下了呢?还不得让整个村子去死?   两人商议了一番,决定让两家的男人轮番盯着那里,一旦他们离开,就下手抢药。   .   苏九月背着小背篓牵着吴锡元从大山里走出来,她手中的木棍拨开高高的草丛,问他,“村子里只有一口井吗?”   以前在他们苏家村,都有两口井的。   吴锡元虽说有些傻,但只是心智尚幼,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伸手抓了抓后脑勺,“好像是有的,在以前爷爷的院子里,不过那边的井很早就干了。” 第46章 有水了   吴家人从来没说过吴锡元爷爷的事儿,苏九月更是从未听说过。   “爷爷的院子你知道在哪里吗?”   吴锡元点头,“知道。”   说着又看向了她,“你要去看看吗?”   苏九月想到自己昨晚做的梦,梦到自己渴得很了,跌跌撞撞来到一个荒废的院子里,正巧院子里有一口井,她就用木桶打了一桶水上来。   怎么会这么凑巧呢?   吴锡元拉着她一路小跑去了他爷爷的院子,院子在村西口。那里地势较低,早些年一下雨院子里到处都是水,是以后来吴锡元的爷爷就拿了钱重新起了房子给儿子娶了媳妇儿。   吴锡元只有两个姑姑,嫁去了隔壁村子,如今上了年纪,也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会走动一下。   苏九月一踏进院子就有一种奇怪的熟悉感,她拧了一路的眉头,直到她踩到一个枯树枝,才解了开来。   这情景就跟她梦中对上了,她立刻松开了吴锡元的手,朝着院子里的那口井跑去。   借着天上的太阳,她明显看到里头的波光连连,是有水的!   忽然,她身边多出来一个人,并且开心的拍手大叫,“有水啦!有水啦!!”   苏九月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他朝着后退了几步,不满地教育他,“小孩子不能去井边玩耍!记住了吗?”   吴锡元黝黑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她甚至都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倒影。   就见他十分认真的伸出手,从她的头顶画了一道笔直的线,然后手指停留在自己的胸口处,对着她说道,“我比你高这么多,所以你才是小孩子!”   苏·小孩·九月:……   有时候身高是不太能说明问题的好吗?   “虽然你高,可你还是小孩子,你要听话。”   吴锡元嘴巴鼓得像个金鱼,他虽然觉得她说的不对,可是他也暂时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她。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今年几岁了?”   苏九月是九月份生的,如今十月末,她才将将过了十二岁生辰。   “十二。”   吴锡元眼睛又亮了起来,伸出手掰着指头算了半天,才站出来对着她说道,“你十二,我十六,我比你大四岁,所以你还是小孩子!”   苏九月看到他已经能算出这种简单的数字了,心中很开心。   但还是板着脸,一本正经地忽悠他,“年龄有时候是不能说明问题的,你是小孩子,听我的,不要去井边玩耍,不然我会生气的!”   吴锡元本来还想反驳她,可是听到她会生气,就彻底老实了下来。   苏九月想过去拿水桶打一桶水上来,却被吴锡元拉住了。   她诧异地回头,就看到他一脸固执地看着她,“你也不许去!”   苏九月:……   “行,我们回去找娘。”   两人手牵手回到了家里,今天他们两个没挖到多少野菜,但是却找到些草药,也算是小有收获。   她们一进门甚至都来不及放下背上的背篓,就兴冲冲的跑去了堂屋,“娘!娘!有水了!有水了!” 第47章 枯井出水了   刘翠花已经将袄子做的差不多了,枣红色的碎花长袄子,鸦青色厚棉裤,小姑娘最是喜爱,她正在锁边子,听到外头的动静,也停下手中的活,用针理了理头发,抬眼瞧了过去。   两人也就在这时候进来的,苏九月兴奋的将自己发现告诉了她,“娘,咱们老屋子里的那口井有水了!我刚刚跟锡元过去瞧了,真的有水!”   刘翠花闻言,面儿上也是一喜,“真就有水了?那口井不是早就干了吗?”   若不是因为那口井干了,他们可能还舍不得搬到这里头来的。   “不骗您,真的有水了。许是老天爷爷知道咱们被坏人欺负,特意来帮咱们的?”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翠花立刻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说道,“走,咱们瞧瞧去!”   她家里本来就在村子西,距离那里也不是很远,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刘翠花推开破败的大门,院子里的杂草都长的有的小腿那么高。   她也顾不上多看,径直走到了井边,趴在井口一看,发现果然里头有水了,顿时大喜。   一回头就看到两个小的远远的手拉手站着,不往前走一步。   “你们……这是怎么了?”   “小孩子不能去井边玩耍。”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噗。”刘翠花笑了起来,这两个活宝。   不过她家锡元现在智力还没恢复,不要去井边玩耍是对的,万一掉下去那可咋整?   九丫比锡元还要小几岁,也得离这井远一些!   “娘,你笑什么呀?”吴锡元奇怪的问道。   刘翠花收敛了笑容,拿起一旁破旧的木桶,想要打桶水上来看看。   “没什么,你们都是乖孩子,以后都离井边远远儿的!”   绳子一甩,果然打了一桶水上来,水很清澈,她顺手将水撒在了院子里。   对着两个小的招呼道,“走!咱们回去!拿了桶来打水!”   .   吴家的老井又出水了,这个消息像风一样传遍了整个夏杨村。   当年吴家为了买这个带井的院子可花了不少钱,后来井干了,大家难免说三道四的,说肯定是他们家干了什么缺德事儿,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后来他家老三傻了,这流言蜚语更是变本加厉。   现在倒好,这井居然又出水了?!   杨富贵皱了两天的眉头,可算舒展了开来。   他们原本想要趁着那母子两人不注意,将两人绑起来撵走,可谁知道,这母子两个也不怕冷,就带着被褥在井边的瓜棚住下来了。   现在可好了,吴家的老井出水,看她王桂芳还能怎么要挟人!   一村子的人拿着棍棒锄头,在杨富贵的带领下气势汹汹的去了村东头的那口井。   王桂芳正靠着井口纳鞋底,一看有人来了,立刻咕噜一下从地上爬了起来,从怀中掏出那包耗子药捏在手里。   人群在刚刚一走近,她就立刻喊了起来,“你们莫要逼我!除非吴家赔我们二两银子,不然我真敢把这药丢进去!”   杨富贵哼了一声,“你就骗鬼吧,你家穷的跟鬼一样,耗子会去你家?肚子都吃不饱,还有钱买耗子药?” 第48章 把他们撵出去   杨富贵这话其实说的也没错,王桂芳本来就只是拿了草纸随便包了点黄土吓唬人,可全村没人敢赌啊。   可不就被她得逞了吗?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村子里有两口井,大家伙又是在为吴家出头,吴家人断然是不会干出不让他们打水的混蛋事儿的。   王桂芳见他猜到了真相,心中有那么一瞬间的慌乱,但是很快就又重新扬起了下巴,强撑着辩解道:“不信?你们大可以试试,到时候你们再看看会不会药死人!”   就在这时,她儿子夏明义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娘!有水了!有水了!”   王桂芳被儿子打断,有些来气,“什么有水了?!说话颠三倒四的,不像个样子!”   夏明义喘了两口气,才又接着说道,“娘,是吴家那口井又出水了!”   王桂芳一愣,忽然声音提高了八度,“怎么可能!一定是他们骗你的!”   夏明义急得一跺脚,“是真的!娘!我亲眼看到的还能有假?”   王桂芳这下子慌了,整个人六神无主的,嘴巴里不停地念叨着,“怎……怎么会这样?!那口井不是早就干了吗?怎么会出水?假的!肯定是假的!我不信!我不信!!”   杨富贵也忍了她很久了,现在她手里头没了把柄,那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一挥手对着身后的乡亲们说道,“将这俩人给我撵出村子去,以后再不许他们踏进咱们夏杨村一步!”   话音刚落,就有两个大汉拿着草绳走上前去,王桂芳一边挣扎一边大喊着,“凭什么呀?凭什么赶我们走?!我们夏家世世代代都是夏杨村的人!”   杨富贵这几天也憋屈,这会儿指着她就破口大骂,“凭什么?!就凭你做的事儿!你倒是自己看看,村子里还有谁能容得下你!”   王桂芳侧过脸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夏长生,“村长,您倒是说句话呀!”   夏长生双手背后佝偻着腰,见她猛不丁问自己,一甩手冷哼一声,“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说完这话就立马向杨富贵表了态,“老杨,这次我支持你!”   站在他身后的夏家人也纷纷说道,“对!我们都支持!将他们赶出去!”   亏他们这些人还看在是同一宗的份儿上,时不时的帮衬着他们母子两人,但是谁又能想到?他们母子居然为了一己私利,就想让大家伙儿去死?!   真真是个白眼狼呀!   苏九月拉着吴锡元远远的冷眼旁观那母子二人被撵出去,心中也没点波澜。   吴锡元变戏法一样将个狗尾巴草编成的小兔子放在她眼前晃了晃,她的视线被拉了回来落在了面前的小兔子上,眼睛一亮。   “小兔子!”   小时候住在她家隔壁的蒋大哥就会编这个,只是后来家里添了弟弟妹妹,就再没空和村里的孩子们玩了。   吴锡元见她面露欣喜之色,也跟着开心了起来,黑亮的眼睛盛着满满的喜悦,将小兔子送到了她的面前,“给你!”   苏九月眼睛一亮,接了过来,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拨了拨小兔子的耳朵,毛茸茸的小耳朵晃了晃,甚是可爱。   她抬起头,明亮的眸子看着吴锡元,一脸好奇,“这个是你做的吗?” 第49章 你是不是不喜欢喝   吴锡元点了下头,脆声应道,“对呀,是我做的!”   苏九月实在爱不释手,看着他真心实意的夸奖道,“锡元,你好厉害!”   吴锡元被夸奖后更是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最喜欢媳妇儿了!媳妇儿喜欢,锡元天天给你做!”   之前别人都不喜欢跟他玩,觉得他是傻子,就连他娘也总是担心他这个做不好,那个做不好,只有他媳妇儿一直觉得他很厉害。   “媳妇儿!我在那边发现一个耗子洞!咱们去掏了它!”   苏九月是有些怕耗子的,可耗子洞又确实是个好东西,它们藏起来的粮食可能会有十来斤,省着点吃都够一口人过冬了,据说过去灾年的时候就是有人掏了耗子洞活下来的。   见她有些犹豫,吴锡元眼珠子一转,像是懂了些什么。忽然凑过脸跟她面对面,睁大眼睛眨了两下,问道:“媳妇儿,你是不是怕了?”   苏九月不料被他发现了自己的小心思,眼神有些躲闪,色厉内荏地道:“谁……谁怕了?!”   吴锡元这才欢欢喜喜的拉起了她的手,“那走吧!”   “你怎么知道的?”   “我刚刚听到两只耗子在讲话……”   听到人家讲话,就去掏了人家的家?   不过这些耗子的粮食本来也就是从老百姓那里偷来的,他们再拿回去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刚刚那两个大坏蛋被赶走的时候,你看的认真,我在旁边编小兔子,正好墙根底下有两只耗子在讲话,我就听到了。”   两人说话声音并没有刻意压低,偶尔有人听到也只当是这傻子又犯傻了,他们可不知道吴锡元说的都是真的。   耗子洞并不好找,要不是吴锡元在蹲在路边又问几只虫子,他们可能还真找不到。   田鼠的家就在田边,他们用自己平时挖野菜的小铲子挖了很深,可算找到了耗子洞里的那点粮食。   这次被人看到了,大家也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居然还能通过这种办法找到吃的。   一时间原本上山挖野菜的妇女儿童们也都不去了,大家纷纷在田里挖起了耗子洞,好好的田被挖的千疮百孔的。   这也就算了,但真正挖到东西的可没多少人。   天越来越冷,就在这天傍晚,夏杨村迎来了久违的大雪。   大片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逐渐笼罩了整个村子,仿佛一刹那间,世界就染上了一层白色。   苏九月从小就畏寒,她身上穿着刘翠花给她做的新袄子,坐在热炕上依然觉得很冷。   吴锡元站在床榻边,手里捧着一个碗递给她,“娘说今天下雪了,就让大嫂熬了些姜汤,说喝了能驱寒,这一碗是你的。”   苏九月自小不喜欢葱姜蒜的味道,她家里穷平时种些葱姜蒜也都被拿去换钱了,反正她是一口也不吃。   苏九月看到他送到面前的碗,小脸皱成了一团,写满了抗拒。   吴锡元发现了,朝着窗子外边看了一眼,又悄悄凑到了苏九月的耳边,对着她小声问道,“媳妇儿,你是不是不喜欢喝这个?” 第50章 糖给你吃   苏九月现在是发现了,吴锡元真的一点也不傻,相反他还十分聪明。观察能力特别强,自己一点不为人知的小动作,他总是会发现。   “这个味道怪怪的。”   吴锡元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很怪!”   苏九月以为能忽悠的吴锡元将这碗姜汤倒了,谁知道下一秒他却又接着说道,“但是娘说了必须喝!不然会生病的!生病要喝苦药药!”   说到这儿,他的嘴巴也扁了起来,“苦药药比这个还要苦!锡元天天都要喝!不想媳妇儿喝苦药药!”   他想到那个汤药的味道,想到苏九月有可能因为不喝姜汤而生病喝苦药药,差点都要急哭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认命了,对着这种小可爱男人,她还能有什么抵抗力呢?   将姜汤一饮而尽,辛辣的味道在口腔里的四散开来,她眯着眼睛,等待着这股劲儿过去。   却看到吴锡元将一块小小的麦芽糖送到了她的嘴边,她惊讶的看向他。   他冲着她挤了挤眼睛,“我方才吃苦药药的时候藏起来的,给媳妇儿吃!这个好吃。”   苏九月的眼眶湿润了,不经意间一滴泪水就从眼睛里滚了出来,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最后隐藏在了捂得严严实实的领口之下。   吴锡元有些懵了,他搞不懂她为什么哭,有些手足无措。   眨了眨眼睛,忽然间,他凑近了她,伸出舌头接住了另一滴泪水。   苏九月着实被他吓了一跳,感觉自己的心脏都在一瞬间骤然停止,脸上温润的触感彻底让她僵住了。   吴锡元先开口说话的,他舔了下嘴唇,“是咸的,媳妇儿,你不开心吗?”   苏九月僵硬地哽着嗓子问道:“为什么说我不开心?”   “之前听人说,开心的时候眼泪是甜的,不开心的时候眼泪是咸的。”   苏九月不懂,她没有听说过这种说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但是她却知道,自己很开心。   开心到连眼泪也控制不住要流出来的那种开心,戏文里把这叫做喜极而泣,很温暖的一个词。   “我没有不开心,锡元都给我糖吃了。”她不想让吴锡元误会,他真的太单纯了,有可能会因为自己不经意的举动就伤了心。   吴锡元见她眼神澄澈,脸色十分真诚,也相信了,重新开心了起来。   “那我明天的糖还留给媳妇儿吃!”   苏九月怎么可能这么欺负他,她每天给他熬草药,闻着那个味儿都受不了,他还要全部喝光光,并且一天都不能剩,她哪里舍得抢他的糖。   这么想着,她就说道:“不用给我留了,锡元自己吃,我想吃了去找娘要!”   她这话也提醒了吴锡元,他眼睛一亮,“那我明天直接给娘要两块便好啦!”   苏九月又是一阵脸红,这回倒不是害羞,实在是臊得慌,家里还有妞妞和果果两个孩子,她们尚且都没糖吃,自己怎么好意思呢?   “别了,等你不用吃苦药药了,再把你的糖让于我。”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小可爱:糖给你吃,小手给我牵~】 第51章 扫雪   吴锡元还想说话,她却已经掀开被子,“我去把碗给娘送过去。”   她才刚坐在炕沿上,没来得及下炕,碗就被吴锡元接了过去,“我去送,外边冷,你就在屋子里吧。”   苏九月刚想说不用,他就已经出了门。   不一会儿,吴锡元从外头回来了,身上已经沾上了些许雪花。   苏九月帮他拍掉了衣服上的雪,催促道:“你也上炕吧,地下冷。”   屋子的窗户糊了两层纸,还拉了帘子,可还是时不时的有寒风从屋子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钻进来。   吴锡元也没跟她客气,三两下脱了外头的罩衫,就钻进了被窝里。   “你别抱着我啊!”苏九月抗议道。   吴锡元却不撒手,“你那么怕冷,我很暖和的,帮你暖暖。”   ……   冬日的夜晚格外的漫长,雪下了一晚上,外头早就是白茫茫的一片。   可饶是这样,许多人依然天一亮就起床了。   一睁开眼睛就是一大家子人要吃东西,出门或许会找不到吃的,可若是不出门,那么一家人肯定要饿肚子。   外头许多人家已经穿上袄子背着背篓进了山,苏九月才刚刚睁开眼睛。   躺在床上的她还有点懵,久久才将自己从方才的梦境剥离出来。   又是久违的心悸,她从炕上坐了起来,理了理思绪,才木着一张脸从炕头将自己的衣服一件一件拿过来穿上。   她的动静也吵到了一旁的吴锡元,吴锡元睁开眼睛,看见她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来,“早上好!媳妇儿!”   苏九月一边系着衣服上的带子,一边跟他说道:“你再睡一会儿,我去烧热水,今儿太冷了,大家肯定都要用热水的。”   吴锡元本来瞌睡就少,也没有赖床的习惯,轱辘一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我帮你烧火!”这时候的他可真像一个精力旺盛的小孩子,还很勤劳。   两人一个烧火,一个做早饭。   等大家都起来的时候,苏九月已经搬了个小凳子在外头劈柴了。   吴锡元要帮她,她也不让,只让他在一旁整理柴垛子。   刘翠花先出来打了热水准备洗漱,二房的吴二成也起来了,刘翠花就喊了他一声,“老二,待会儿你上房去把雪扫了。这么大的雪连着下几天,怕是屋顶要压塌了。”   吴二成刚睡醒没多久,听了他娘的话,瓮声瓮气的应了一声,就朝着后院的茅房跑去。   苏九月坐在院子里,手上的动作一顿,心里琢磨了一下,打定了主意。   没过多久,吴二成就收拾好来扫雪了,却被苏九月拦了下来,“二哥,等会儿您再扫吧,我先把这些柴火劈完。”   吴二成看她小小一只,拎着个斧头看起来都费劲,干脆就直接说道:“你回屋吧,我扫完雪把柴劈了就成,左右也不费什么劲儿。”   苏九月却很坚持,“二哥,你还没用过早饭吧?先吃了早饭再干也不迟,这点儿活难不倒我的。”   一旁的吴锡元见状也回头搭了一句,“还有我呢!二哥!我给媳妇儿帮忙!我很能干的!” 第52章 等一下   两个小的都这么说,吴二成也笑着应了,“行!那二哥等会再扫!”   苏九月依旧在劈柴,时不时抬头朝着柴房的方向看一眼,依旧没什么动静。   眼看着吴二成就要出来了,苏九月有些着急,看到一旁在偷偷玩雪的吴锡元,她忽然又想到一个新法子。   “锡元,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讲。”她喊道。   吴锡元将手上的雪丢在地上,将身上拍了拍,才蹦蹦跳跳的来到她面前,“媳妇儿!你说!”   苏九月坐在小凳子上,对着他招了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嘀嘀咕咕一阵,才问他,“记住了吗?”   吴锡元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小脑袋点的跟个小鸡啄米似的,“记下了!”   吴二成从屋子里走出来,正巧就看到他们两个在咬耳朵,没忍住又是一乐。   他这弟弟突然又回到了小时候,活泼一些倒是也挺可爱的。   他拿了铲子就要上房顶,得先把柴房上的雪扫了,别地儿还好说,柴房没用砖搭,是用木头搭起来的,雪再大点许是就要压塌了。   他才刚走过去,他的弟弟就蹿到了他的面前来,“二哥二哥!你给我堆个雪人吧?”   吴二成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满是期待,就想到小时候下雪天和弟弟一起堆雪人的日子,爽朗的笑了两声,答应了下来。   “好!等二哥把屋顶的雪扫了就给你堆!到时候堆个大大的!”   吴锡元却张开双臂拦住了他的去路,“不行,先堆雪人!再扫雪!”   吴二成拗不过他,只能认命,拿着铲子去给他堆雪人。   雪人的身子才刚刚堆砌好,吴锡元带着两个侄女开心的又蹦又跳,吴二成转身想去找两块木炭给它做眼睛。   在这时,忽然“轰”地一声响巨响。   大家连忙回头去看,只见柴房的屋顶整个塌了下来,积雪溅的四处都是。   田秀娘听到声音,赶紧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到这情形惊呼一声,“我滴个乖乖,怎的塌了?”   再想想方才她男人要上去扫雪,更是一阵后怕。   天气冷人的骨头都很脆,从上边掉下来还指不定什么后果呢?!   吴二成更是整个人都愣住了,久久才回过神来,视线落在面前几乎跟他一样高的弟弟身上,差点没激动地冲过去抱着他亲两口。   其他人这时候也都来到了院子里,刘翠花看了看坍塌的屋顶,又看了看院子里完好无损的孩子们,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你们没事儿就好,老二幸好还没去扫雪,不然这可咋办呢!”   吴传也跟着她点了点头,算是在附和她的话。   吴二成却说道:“爹,娘,这次可多亏老三了,如果不是老三,我怕是已经上去了。”   一家人老的少的都看向了吴锡元,吴锡元还有点懵,不明白自己怎么莫名其妙就成了家里的功臣。   刘翠花走过来抱了他一下,“乖儿子!娘给你煎个鸡蛋!”   田秀娘这回没争这一口吃的,反而自告奋勇地说道:“娘,我来煎吧!”   吴锡元却大声打断了她们,“等一下!” 第53章 做梦梦到的   刘翠花回头看他,“咋的了?还是锡元想吃鸡蛋羹?”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是,不是锡元让二哥堆雪人的,是我媳妇儿让我这么说的,应该给媳妇儿鸡蛋羹吃!”   刘翠花诧异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来回的扫视,苏九月站在柴垛子旁,低着头抠手指。   心中却暗自念叨,这个锡元,怎的不听话呢!都说好让他不要告诉别人了。   刘翠花愣了一瞬,就突然又笑了起来,“都有!一人一个!”   她就说今儿苏九月劈了那么多柴火就放在院子里,也不往柴房放,反而在柴房外边摆了那么一堆,就像是怕谁过去一样。   一旁的妞妞和果果也跟着喊了起来,“奶奶!我们也要吃!”   刘翠花现在兜里有钱,人也比之前大方了许多。   “都有都有!奶奶这就去给你们做。”   她打了五个鸡蛋,分装在了十个小碗里,甭管大人孩子,今儿人人都有份!   厨房的饭做好了,院子里的雪也差不多刚好收拾干净,他们将雪收集起来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   几个孩子们玩的开心,刘翠花走出来喊,他们回去吃饭。   吃过饭之后,刘翠花才把苏九月一个人叫到了自己屋,想要详细问问她方才是怎么回事?   旁人或许不知道,但这些日子来家里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情,让她的心中也不由得产生了些许疑惑。   她这儿媳妇或许真是个福娃,怎的运气就这么好呢?   平常村子里倒也有旺夫的媳妇儿,可运气也绝对没这么好。   苏九月不知道她叫自己什么事儿,将碗洗完就急匆匆地来到堂屋。   “娘,您找我?”   刘翠花坐在椅子上,看着她俏生生的站在门口,身上还穿着她亲手做的那件枣红色的袄子,更衬得小脸白嫩嫩,跟观音大士座下的福娃娃似的。   “嗯,这样瞧着九丫似乎长肉了些?”她笑着说道。   大户人家的小姐都以瘦为美,但在大山里人们还是喜欢胖一些的女人,这说明家里条件好,孩子没受甚苦。   苏九月每天早晨起来洗脸,其实自己也能觉察到,感觉自己的脸上似乎多了些肉肉。   她腼腆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道:“来了咱们家能吃上饱饭了,自然也就胖了些,都是娘养的好。”   这话刘翠花爱听,不过这些功劳她也不会自己一个人揽在身上,就听她说道:“这还不是你能干?你看你才来咱家不到两个月,就给家里挣了这么些银钱了。”   苏九月连忙摇头,“这些不过是一时运气好罢了。”   都是自家人,刘翠花也没再跟她说太多客套话,索性直接问她,“九丫,娘问你个事儿,你跟娘说实话。”   苏九月乖巧地看着她,“娘,你说。”   “你……是不是知道咱们的柴房今儿会塌?”她问话的时候,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九月,不错过她脸上任何一丝一毫的神情。   苏九月也没想到她问的是这事儿,微微一愣,一时间竟也抿着唇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一看她这样子,刘翠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九丫,你跟娘说说你到底是怎么发现呢?”   苏九月秀气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支支吾吾的老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娘,我若说是做梦梦到的,您会信吗?” 第54章 女人要爱自己   刘翠花没说自己信,也没说不信,而是反过来问她,“你梦到什么了?能详细跟娘说说吗?”   苏九月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思绪却又回到了昨晚的梦境之中。   “我梦到二哥一大早上,起来就去屋顶上扫雪,然后就跟今天发生的一样,柴房的屋顶塌了,二哥从上面掉了下来。就……就摔断了腿……”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如果不仔细听的话,几乎听不到。   说完她还抬起眼睛,悄悄看了一眼刘翠花的表情。   毕竟自己说的这些,完全有咒二哥的嫌疑,若是婆婆要跟她翻脸,她也没什么可替自己辩解的。   果然,就看到刘翠花一脸讶然,“竟然还有这等事?”   苏九月点了点头,到底还是替自己说了两句,“娘,我不是故意咒二哥,我只是想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种奇怪的梦发生在我身上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大多数时候总能应验,我想着都是一家人,咋也不能看着二哥出事啊?”   刘翠花的关注点却落在了她说的不是一次两次上头,“莫非你还梦到过其他事情?”   这事情说起来玄而又玄,可谁又知道不会是哪路神仙显灵,托梦警示他们?   “上次水井的事儿也是梦到的,还有买米……”   刘翠花自己信了,但是却打断了她,“今后再有这种事儿就告诉娘,在外头可莫要瞎说,小心被人当成神棍了!”   苏九月自己也知道这事儿不能乱说,不然别人怕是以为她也傻了。   “娘,我晓得了。”   “锡元也不能说,他现在还是个傻的,嘴上没个把门的。便是今后好了,你也别说,他书读的多了,平日里我拜神求佛,他都说什么子不语怪力乱神。”   苏九月乖巧地点头应下,“我不会说的。”   刘翠花见她说的认真,这才放了心,将自己前些日子绣的几方帕子拿了出来,“这几方帕子是娘绣的,你看上哪个只管拿去用。剩下的明儿正好要去镇子上给锡元瞧病,你带去换些钱。”   “娘这次就不跟你们去了,这天儿一冷啊,娘这腿就总是不得劲儿,让大成带你们去。”   其实要她说,外边天冻地滑的,九丫也不应该去跟着受罪,可是一想到大成一个人可能会搞不定锡元,她就只能委屈九丫了。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有些担忧的看向了她的腿,“娘,你腿疼吗?”   刘翠花叹了口气,“当年生老三的时候,坐月子的时候着了凉,这些年每逢下雨天都会腿疼,冬日里尤甚。”   “咱们女人啊,还是得爱惜一些自己,你看看那些男人,上了年纪可就没这些毛病。你如今还小,平日里多注意一些,别仗着年轻什么冰的冷的都不在乎。”   这些掏心窝子的话,从来没人给苏九月说过这些,包括她的亲娘。   甚至以前大冬天的时候,她经常在河边凿个冰窟窿给弟弟妹妹们洗衣服。   人往往都是这样,自己坚强的习惯了,倒也不觉得日子苦。可若是有人对你流露出一点点的关心,劈头盖脸的砸过来,就让你觉得此前的自己无比脆弱可怜。   苏九月吸了下鼻子,抑制住自己内心的心酸,笑着说道,“多谢娘提点,我知道了。”   --   作者有话说:   抱歉抱歉,今天出门忘记定时更新了,一般情况更新在中午十二点,么么哒~谢谢姐妹们的五星好评!!忽然看到我评分上去了,开心心~~爱你们~ 第55章 你欺负我媳妇儿   苏九月捏着一叠帕子,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刚一出门,一团雪球就冲着她飞了过来。   她躲闪不及,雪球落在了她的头发上裂了开来,小块儿的雪沫顺着头发掉进了衣襟里。   透心的凉一下子就将她从刚刚的情绪里拉了出来,她抬头看去,见到扔雪球的是桃儿。   孩子还小,团的雪球松松软软的,打人一点也不疼。   见她看过去,桃儿吐了吐舌头,冲着她招了招手,“小婶婶,来一起玩呀!”   山里的孩子没什么娱乐,下大雪是孩子们最开心的时候,如果不是家里没什么吃的,大人都拘着孩子玩闹,恐怕村子里这会儿早就热闹开了。   苏九月站在原地没动,吴锡元却冲了过来,见她眼眶似乎有些红,就转过头去很生气的对着桃儿说道,“桃儿!你打疼我媳妇儿了!”   桃儿不是故意的,见她三叔凶她,就也跑了过来,“我没有!就是很小很小的小球球!不会打疼人的。”   “那我媳妇儿怎么都要哭了?!”吴锡元心疼的用手将她头发丝上的雪沫拿了下来,一边还质问着自己小侄女。   桃儿年纪不大,才刚到苏九月胸口,闻言赶紧抬头看她,“小婶婶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本来就不关她什么事儿,苏九月连忙敛了心神,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来,“我没事。”   桃儿歪着头问她,“那你怎么哭啦?”   苏九月摇头,“没有哭,就是太冷了!这个小坏蛋。”   桃儿吐了吐舌头,“桃儿才不是小坏蛋,桃儿想和小婶婶一起玩!”   苏九月扬了扬手上的帕子,“小婶婶先把这个放回去再来跟桃儿玩好不好?”   果果也迈着小短腿跌跌撞撞的跑了过来,“还有果果!果果也要玩!”   苏九月本来年纪也不大,刚回屋子放了个东西,就听到外边孩子的哭声。   她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朝着外边跑去。   就看到她二嫂抱着果果,果果在她的怀里嚎啕大哭,还一边喊道,“果果也要玩!娘坏!”   苏九月见她哭得可怜,就问了一句,“二嫂,这是咋的了?”   田秀娘皱着眉头,似乎对她有些不满,“这天儿这么冷,果果还小,若是着了凉可咋办?”   这年头多的是半大孩子一场风寒就没了性命,这话她没说出口,免得像是在咒自家孩子似的。   苏九月一想也是,果果才三岁半,若是受了凉确实不可行。   田秀娘说完就无视果果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将她抱回了屋子里。   可即便是她进了屋子,那边的屋子里还是能听到果果的哭声。   院子里的三人面面相觑,桃儿叹了口气打破了沉默,“果果真可怜。”   苏九月摸了摸她的脑袋,说道,“咱们不能丢下果果一个人,不如咱们去屋子里玩?”   小孩子的眼中漂亮又温柔的大姐姐最受欢迎,更何况像苏九月这样的长相,在大家的眼中那就是仙女儿一样。   她的头上斜斜的插着个木头簪子,分明不是什么好东西,但看起来就是跟旁人的不大一样,自成一派风流。 第56章 帮你带孩子不好吗   桃儿才不管她要带着自己玩什么,只要能跟她一起玩就很开心。   立刻积极响应道:“好呀好呀!我们去找果果玩!”   苏九月回屋子里取了两根绳子,就带着桃儿和吴锡元去了二房的屋子里。   田秀娘被孩子哭的头都疼了,耐心也在即将耗尽的边缘。   就在这时,苏九月敲了敲她屋子的门,“二嫂,我们能进来吗?”   田秀娘将果果往炕上一丢,任由她哭着,一边对着外头扬声喊道,“进来吧!”   苏九月几个推开门,跨过门槛走了过去。   “二嫂,我们来跟果果玩。”   田秀娘被吵得心烦意乱的,听了这话,立刻就斥道,“玩甚玩?!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惯的她毛病!听不来好话!”   桃儿和吴锡元被她吓得一人一边揪着苏九月的衣摆,躲在她的身后。   苏九月其实也有些怕她,但这时候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下雪天外头也没什么好玩的,果果一个人在屋子里没意思,我们来跟她翻花绳。”   炕上的果果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田秀娘的视线在她们几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还是妥协了,“随便你们!别把房顶给我掀翻就成。”   说完,她直接一甩袖子推门走了。   苏九月几个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朝着床边的果果跑去。   田秀娘从这屋出去,转身就去了隔壁大嫂的屋子。   陈招娣坐在炕上纳鞋底子,见她来了,连忙下来给她抓了一把瓜子。   “之前晒了些瓜子,弟妹你吃。”   田秀娘没跟她客气,一边坐在炕头,一边跟她说着闲话。   没多久,就听到隔壁屋子的哭闹声安静了下来,时不时传来几声小孩子的笑声。   田秀娘的心情这才又好了起来,对着陈招娣说道:“老三家的怎就恁招人喜欢呢?咱们家老的少的都喜欢她,我家果果跟她亲的都快不认得我这亲娘了。”   陈招娣倒乐得清闲,“有人帮你带孩子还不好?再说了,我瞧着你不也挺喜欢她的嘛?!”   田秀娘哼了一声,嗑了个瓜子,“谁喜欢她了?!能烦死个人!”   陈招娣不跟她这刀子嘴一般计较,只是说道,“行了,孩子笑总比哭好,小心哭得紧了,娘待会儿出来了。若不是她看着,咱俩哪儿还有这空?你那儿有没有什么新的花样子?咱们绣几个帕子过些日子攒着去换钱的,左右冬日里闲着无聊。”   陈家的日子比田家还好过些,田秀娘叹了口气,“嫂子,这一场雪下得,我也不怕你笑话,我是真的愁,也不知道我娘家的日子咋样了……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谁能真不在乎自己的老子娘的?”   陈招娣家里男丁多,她爷有五个儿子,八个孙子,男娃子不吃十年白饭,如今也就小的干不了活,其他全能帮衬家里了。   前些日子她回了娘家一趟,家里也买了些米,几个叔伯还去上山打了几只山鸡,日子虽说不上富足,但好歹不至于饿死。   可看田秀娘这副样子,她也没开口说自己家里的情况,免得有炫耀之嫌。 第57章 总不能吃饱了不管娘家吧   “弟妹,你若是心里真的担心,不如去找找咱娘。我瞅着咱家的粮食倒还富足,都是自家亲戚帮衬一把也没甚影响,若是亲家心里过不去,等来年年景好的时候,还回来便是。”   田秀娘没有接她这话头,但是却在心里头琢磨了起来。   “嫂子,你要不跟我一起去找娘吧?我……”   她脸上纠结了半天,到底还是说了出来,“你也知道的,娘不喜欢我回娘家,我怕她骂我,你要是在一旁还能帮我说两句。”   陈招娣应了下来,两人磨磨唧唧的去了刘翠花屋。   刘翠花看到她们过来,大致也猜到两人是为何而来。   见田秀娘一进来就站在自己身后给她捏肩,也这么受了下来。   故作不知的问道,“你们两个怎的这时候来了?”   陈招娣没田秀娘能说会道,这次也主要是陪她过来,顺便看看她婆婆能不能也帮自己家里一把?   家里虽然应该有些存粮,但人口也多,谁知道能撑多久。   这时候还会有谁嫌弃粮食多的呢?   听到婆婆的问话,她就跟着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田秀娘谄媚地笑了笑,“娘,也没啥大事儿,就是……这不是下雪了嘛,外头肯定找不到吃的,您看……能不能借我家点粮……”   刘翠花在心里哼了一声,还借粮,这些年她拿回去的还少吗?哪次有还的?还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借无还……   但她到底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田家过的什么日子她知道,这时候大家的日子都难过,她也不可能自家吃饱饭,看着亲家饿肚子。   “行了,你别搁我这儿献殷勤了,都是爹娘养的惦记着些也正常,你俩一人量两斗米回娘家一趟。”   话音刚落,就见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了欣喜之色,她又立刻说道:“只此一次,今后谁再惦记着把家里的东西往娘家搬,那可别怪我老婆子不客气!”   打一棍子,给个枣吃,这样子她们才会有所收敛。   苏九月可不知道这些,她带着几个孩子玩了一天,下午来叫他们去吃饭的是她婆婆,她这才发现两个嫂子不见了。   “娘,大嫂二嫂呢?”   没有两个儿媳妇在,下午饭是刘翠花做的,苏九月连忙接过碗筷给大家盛饭。   刘翠花一边将菜盛了出来,一边回答道:“她们两个说回娘家看看,我就让她们回去了。”   苏九月没再问,吃过晚饭,她主动收拾了碗筷,早早就睡了,连她大嫂二嫂什么时候回来都不知道。   翌日一早,苏九月就带着吴锡元跟着大哥吴大成去了牛头镇。   大雪封山,路上的人却并不少,许多人拖家带口朝着他们反方向走。   这年头靠山吃山,山里好歹还有可能找到些吃的,可在城里……那真的就只能等死了……   苏九月见总是有路人盯着他们的包袱,心里头有些发毛,兴许是见他们一行三人跟着两个男人,才没人动手抢东西。   就这么一路进了牛头镇,牛头镇外头的人比上次来的还要多…… 第58章 我娘腿脚不好   大部分人出不起进城的钱,都坐在外头,靠着墙角瑟瑟发抖。   壮年人还好些,有些老人和孩子闭着眼睛,奄奄一息,不知道还能扛多久。   一路上总能听到有人说,要是这场雪能早几个月下就好了,也不会让地里的庄稼全都旱死在地里。   苏九月看得有些于心不忍,赶紧快走两步,进了城。   黄户生也没想到他不过回来探个亲,就能碰上这种事儿,可来之前他也早有耳闻,皇上不是早就将赈灾的粮草送过来了吗?   他不知道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这也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太医能管得了的。   苏九月带着他们两个来的时候,黄户生正让家里人准备去镇子外边设个粥棚,医者父母心,他又怎么能见死不救?   见到苏九月来了,他笑着打了声招呼,“丫头,好久不见,你夫君恢复得如何?”   到底如何苏九月也不知道,她一直觉得他挺聪明的,现在他只不过是忘了些东西而已。   “应当还不错,这些日子倒是没再听他说头痛了。”   黄户生闻言又详细了询问了一下吴锡元的情况,吴锡元回答问题条理清晰。   黄户生满意地点了点头,“看起来还真不错。”   苏九月心中一喜,连忙追问道,“黄老爷,他什么时候能好呀?”   吴锡元在吴家的地位是不一般的,如果他能恢复,吴家就有可能出个官老爷,然后全家跟着鸡犬升天。   可若是他一直不能恢复的话,吴家就永远只能一辈子在土里刨食吃。   黄户生轻轻摇头,“颅内的伤也看不到,都是说不好的,只能看他自己的恢复了。”   苏九月原本激动的情绪微微回落了几分,就听到黄户生又问道:“怎么今儿没见着你娘?”   苏九月想到刘翠花这几日腿脚不利落,便想着顺便求个方子,“老爷,我娘一到阴雨天就腿疼,这几日下了雪,腿疼到走不了路,您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这是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毛病,你回去将花椒炒热放在碗里,给你娘扣在膝盖上,时间长了就会慢慢好转了。”   他随口说了个法子,也没说要钱的事儿,苏九月赶紧在心中默默记了下来,打算回去试试。   这次黄户生给吴锡元施针之后,又留下一个新的方子。   苏九月不识字,拿去药房抓药,才知道他给的方子上有一味药引子,是要新鲜的蒜苗。   这年头别说蒜苗了,地里的野草都要吃光了,这可怎么办?   她把镇子上所有卖菜的地儿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一家,一时间犯起了难。   思忖了片刻,还是打算去调味品店里碰碰运气。   调味品是一个很鸡肋的东西,在丰年人人或许都愿意买些油盐酱醋回去调个味。可一旦到了灾年,人们有点钱都去买粮了,能糊口就行,口味上也就没那么挑剔了。   店老板守着一屋子的调味品心里也犯愁,最近他店里的生意实在不景气,往往都是空等一天,什么也卖不出去。   见到苏九月走进了铺子里,他立刻来了精神,连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热情地说道:“客人,需要点什么?店里的东西都便宜卖了,若是有用得上的就都带点吧!”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小仙女问,就再说一次,每天中午十二点更新,如果没更,那肯定是我忘了定时…… 第59章 跟踪   苏九月被他的热情吓了一跳,“老板,你这儿可有蒜苗?”   “蒜苗?”老板很是诧异,随后摇了摇头,说道,“这时候哪儿来的蒜苗,不过店里还有几头老蒜,你要么?”   “多钱?”苏九月想了想,还是问了一句。   “几头大蒜能要几个钱儿?这两轮就给三个大钱吧。”   苏九月来的时候,刘翠花是给了她钱的,总共二百个大钱。   这次他们抓了三十副药,想着近些日子就不要来镇子上了,再加上方才给两个侄女买了两块发糕,此时她的手头还剩三十个大钱。   她想了想,又问道,“老板,你这店里头有没有花椒?”   “有有有!自然是有的,我这儿的花椒又大又麻,包你满意,你看看。”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一个布袋。   苏九月伸手抓了几颗,又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这个给我称二两。”   老板今儿可算开张了,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好嘞!丫头可是要回家煮肉?那我再送你一小块姜,一起吃更香!”   “谢谢您了。”苏九月客气地说道。   他麻溜地把花椒包好,递给了苏九月,“一共算你十个大钱。”   苏九月将东西放进自己的背篓里,然后拿出钱给他。   出了城,苏九月看到黄太医的粥棚已经搭起来了,很多人在排队领粥。   见到他们从城里出来,很多人都盯着他们的背篓,甚至有几个大胆的已经跟在了他们后头。   吴锡元拉着苏九月的手,小声说道:“媳妇儿,他们好可怜啊……”   苏九月捏紧了他的手,拧着眉头用余光看了一眼身后的人们,故意大声说道,“可是咱们背篓里只有给你抓的苦药药啊。”   一听背篓里只有药,其中几人就打了退堂鼓,抢他们的背篓还不如过去排队领粥的!   苏九月见到跟在身后的人少了,连忙加快了步伐。吴大成虽然为人老实,但是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其余的几人,也快速跟了上去。   三人年轻力壮,脚程也快,还没到酉时,他们就回了家。   苏九月将给两个小侄女买的发糕递给了她们,才放下背篓去了刘翠花的房里。   “娘,还剩二十个大钱,又将您绣的帕子拿去换了十二个大钱,一共三十二个大钱,都在这里了,您数数。”   她将一个钱袋子放在刘翠花的面前,刘翠花从她一进来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听着她的话,又瞥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钱袋子,她笑了笑,“这钱你收着吧,你如今也大了,手头怎么能连点零用钱都没有呢?”   苏九月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连连摆手拒绝,“不行不行,这我可不能要,这是您辛苦做绣活挣的呢!”   刘翠花佯怒道,“你这孩子!照你这么说,之前的灵芝还是你辛苦挖回来的呢!还有那本书!”   说到这儿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大声了,声量才放小了些,“行了,都是一家人,什么你的我的,让你收你就收着,万一回头你看上什么,手里也没钱,看你拿什么买。” 第60章 温室菜就是这么搞出来的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九月也不好再拒绝,才将钱袋又拿了回来。   “娘,我今儿给锡元抓了一个月的药,我看镇子上形势不大好,估计要出乱子了。”   她说得认真,刘翠花反倒笑了起来,“你个小毛孩子,还知道什么形势不好?”   苏九月态度十分严肃,“娘,我说的是真的,牛头镇外边全是些难民,我们仨回来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跟着我们,要不是我故意跟锡元说背篓里装的都是些药,他们恐怕还想抢呢!”   刘翠花脸上的戏谑之色也渐渐褪去,“此话当真?”   苏九月点头,“当然是真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这些日子咱也别去镇上了,左右家里头吃的也够,锡元的药也抓了三十副,还能顶一阵子,就是那针灸……恐怕要耽误一阵子了。就是不知道日后,那黄大夫还在不在镇子上。”她拧着眉头说道。   不过很快她又抬起头来,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若真按你方才说的那情形,恐怕再过些时日镇子也进不去了,咱们还是先避避风头再说。只要知道锡元有得救,那位黄大夫在何处,咱们便寻到何处去!”   苏九月微微颔首表示附和,又接着说道,“娘,都听您的。今儿黄太医给锡元换了方子,其他的倒是没什么,只是其中有一味药引子要蒜苗,我到处都找了,就是买不到……”   “那咋办?怎的现在是冬天呢!要是夏天就好了!”说着她也叹了口气,“现在这年景,即便是夏天又能怎样,天旱得根本就不下雨……”   苏九月宽慰她,“娘,这回不是下了大雪吗?开春就好了。”   刘翠花拧着眉毛点了下头,“可是这蒜苗要怎么办?难不成让锡元再等等?”   等是一定要等的,只不过是等多久的问题,毕竟现在哪里都买不到这东西。   她将自己藏了一路的念头告诉了她,“娘,我买了几袋大蒜回来,打算咱们自己种。”   刘翠花眉毛一挑,“你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呢?外头下了那么大的雪,这大蒜能发芽?”   这些话她还是客气的,都是地里头刨食吃的,怎的这么大的孩子连点儿常识都不知道。   苏九月察觉到了她话中的不客气,连忙解释道,“娘,我不是说去地里头种,咱家不是暖和吗?白天生了炉子,晚上又烧着炕。我就想着不如找个盆在里边儿种上几个,七天就能发芽,一个半月咱们就有蒜苗了。”   刘翠花对上了她亮晶晶的眼睛,不由得也在心中思考起来此事儿的可行性。   随后转念又一想,不过就是几头大蒜,由着她折腾去便是。若是能种出来那更好,若是种不出来,锡元大半年都等了,也不差这一两个月的。   旋即说道:“那你便去种吧,种不种得出来暂且不说,试试总是没错的。对了,黄太医有没有说没药引子怎么办?”   “说是先按着之前的方子吃,我这次抓的三十副药都是以前的方子,等咱们找到蒜苗再去抓新药也不迟。”苏九月如实说道。   从刘翠花的屋子里出来,苏九月又拿着自己买的花椒去了厨房。 第61章 求个偏方   苏九月按照先前儿黄户生的说法将花椒炒热,要全部倒进一个小碗里,然后拿着个帕子盖在上边,这热腾腾的炒花椒再次去了刘翠花的屋子。   “娘!”她叫了一声。   刘翠花没有想到她才刚刚出去没多久就又来了,“怎的?还有事儿?”   苏九月端着小碗走上前去,“您先前儿说您腿脚不方便,我带着锡元去找黄太医的时候,便替您求了个方子。”   “方子?”   苏九月嗯了一声,莲步轻移走到了炕边儿。   “黄太医说用炒热的花椒捂在膝盖处,时间长了慢慢就缓解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端着的小碗放在炕头,又伸手将盖在刘翠花身上的被子掀开,露出了她穿着棉裤的腿。   这时她才抬头看了她一眼,询问道:“娘,我帮您把束腿解开?”   刘翠花此时的心中十分妥帖,人家常说女儿是爹娘的小棉袄,偏偏她就只生了三个儿子。前头两个儿媳妇别说当小棉袄了,那就活生生是个裹脚布,恨不得天天让你穿小鞋。   直到今儿她才体会到了生女儿的快乐,她腿脚不方便了这么些年,也没人说替她想个法子。   而她不过才在苏九月面前提了那么一嘴,她就放在心上了。   其他人只会说她偏心,可人心都是肉长的,这样的儿媳妇让她又如何能不疼她呢?   她眼眶逐渐有些湿润,只缓缓地点了下头,“嗯。”   苏九月将她腿上缠着的束腿解开,然后将棉裤一点一点挽上去露出膝盖。又贴心地拉过被子,给她将膝盖以下的小腿盖住。   才将自己放在炕头的小碗拿过来,隔着帕子扣在了刘翠花的膝盖上。   “娘,可能有些烫,您稍微忍着些。”   一股热流顺着她的膝盖逐渐传遍全身,让她觉得格外舒坦。   两边儿膝盖都捂了一会儿,碗里的花椒也没了热度,苏九月才帮她放下裤管,重新扎好束腿。   “您可感觉好一些了?”   此时的刘翠花也不知道是心理上的缘故,还是真的起了作用,原本两条腿沉得迈不开步子,现如今也觉得松快了许多。   “也难为你这孩子还惦记着我,娘感觉好些了,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回去好生歇息吧!”   .   种蒜的事儿在刘翠花这儿过了明路,苏九月再没了什么顾忌,就在自己屋里头种了两盆儿。   转眼七八天时间过去,苏九月的蒜还真的发了芽,她开心地把这事儿说给刘翠花听。   刘翠花也没想到居然还真叫她种出来了,正想夸两句,就听到田秀娘站在院子里阴阳怪气地指桑骂槐。   “家里的柴火近些日子用得是越发的快了,一天天儿的烧那么多也不怕捂出痱子!真那么怕冷,出来跑两圈儿不好?敢情不是你去背柴火,真不是个过日子料!”   她虽然没有明着骂苏九月,但家里人都知道她在说谁。   苏九月低着头,两只手放在胸前默默地抠着指甲。   刘翠花当下就想出去替她辩解两句,却不曾想她才刚走一步,就被苏九月扯住了衣袖。 第62章 我还不是心疼你   “娘!二嫂说得对,是我太费柴火了,那些柴火都是大哥和二哥辛苦背回来的,明天我跟着他们去背柴去。下雪天的,我在家里左右也没事做,多少也出些力气。”   刘翠花立刻打断了她的话,“家里有男人,这些活哪儿需要女人去干?你别往心里头去,看娘怎么收拾这个搅家精!”   语毕,她便直接掀开厚厚的门帘走了出去,对着院子里田秀娘喊道,“你在这儿嚷嚷啥子呢?一天到晚就你声多。”   田秀娘现在觉得老三家的实在心机,一天有事儿没事儿就往正屋去,也不知道她都给婆婆灌了什么迷魂汤。若是以往她跟大嫂这么用柴火,她婆婆能站在院子里骂上个三天三夜。   可如今换了老三家的,她愣是当没看见似的。   田秀娘憋着一肚子气,这会儿说什么也要掰扯两句,便说道:“娘!不是我说,现在雪下得大,去山里头打柴也不容易,咱们家里头能省就省着点儿,哪儿能跟三弟妹那样使?就好像这柴火真不要钱似的!”   “是我让她烧的,怎的?你还有啥话要说?”刘翠花干脆说道。   田秀娘眼睛越瞪越大,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娘!你可不能这样啊!您这心怎的就偏成这样了?!”   苏九月从小察言观色的本事就一流,如今一看这情形,自己再不出来说两句,怕是真的要闹出矛盾来了。   她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田秀娘的衣袖,抢先一步说道:“娘,二嫂,待会儿我去打柴。”   田秀娘见她这么说,眉头一皱,扬着下巴看向了她,“老三家的,我也就搞不明白了,你在屋子里头鼓捣什么呢?怎的那么费柴?”   苏九月站在刘翠花身后,脸上实在有些愧疚,“先前儿给大夫给锡元开的方子里,说用蒜苗做药引子,我便想着看看能不能自己种出来。”   田秀娘抬脚走了过去,作势就想伸手探她的额头,“我瞅瞅你是不是发热了?大冬天的种蒜苗?这不是在糟蹋东西吗?”   这苏九月可不认,她退后一步,躲开了田秀娘的动作,替自己解释道:“二嫂,我好好的,也没糟蹋东西,这几日蒜苗都发芽了,再过些日子就能用了。”   院子里的争吵,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听到了,一直闷不吭声的吴大成难得说了一句话,“明日我上山多背点儿柴火回来,你们也别争了。”   吴二成一听大哥表了态,也跟着说道:“既然是为了给老三治病,那我明日也多背些柴火回来就是了。”   说完还瞪了田秀娘一眼,“就你事儿多。”   田秀娘也被他气得不轻,心里头的委屈一上来,转身就跑进了自己屋。   苏九月正想跟过去看看,却被吴二成拦了下来,“你们忙去吧,我去看看她。”   苏九月站在院子里,隐隐约约能听到二房传来的声音。   “好你个吴二成,我事儿多?我是为了谁?下那么大雪,你还要出去打柴?!他们不知道心疼你,我心疼还不成吗?你居然还怪我!!”   吴二成小声劝慰的声音也隐隐约约能听到几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是我错了还不成?你打我两下……”   …… 第63章 雪地里躺着个人   苏九月叹了口气,也转身进了屋子。   窗前放着个案几,上边放了笔墨还有些许书籍,都是以前吴锡元用的。   此时的吴锡元正坐在窗前看书,身板挺得笔直,似乎看得很认真。   苏九月就很奇怪,“你认识字吗?”   吴锡元的眉头拧着,眼神也十分复杂。   就见他摇了摇头,语气沉闷地说道:“不认识……”   就在苏九月想调侃他两句的时候,他又闷闷不乐地补充了一句,“可是我觉得我应当是认识的……就是我……想不起来……”   忽然他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双手抱着头部,脸色潮红,“头疼……想不起来……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苏九月吓了一跳,连忙走过去抱住了他,“锡元,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呀!”   吴锡元还是一直在喊着头疼,苏九月只能抱着他柔声安慰。   “想不起来就别想了,锡元现在就很棒,以前的事情忘了就忘了吧。”   ……   过了许久,吴锡元才安静了下来。   苏九月将在炉子上热着药,倒了一碗出来,看着他服下,才给他盖好被子,让他睡了。   她看着自己放在炕头发芽了的蒜苗,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既然屋子里的温度能让蒜苗发芽,那么她如果种些青菜之类的也是可以的吧?   苏九月这么想着,就去放杂物的屋子,找了青菜的种子出来。   不管可行不可行,先试试再说。如果真的可以种出来的话,他们在冬日里也可以有新鲜的蔬菜吃了。   这些日子天天粥和地瓜换着吃,也就偶尔有一顿咸菜下饭。   说起来有些矫情,可是苏九月真的有些吃腻了。   将这一切都忙活好,外边的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   村子里的人舍不得点油灯,纷纷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苏九月就起了。   她将锅里的热水烧好,又热了几个饼子,大房和二房才传来了动静。   苏九月独自一人揣了个饼子,又带着麻绳、小锄头和砍刀就出了门,她没打算去太远的林子里,就在附近捡些枯树枝回来吧。   总是用大哥二哥背回来的柴火,大嫂和二嫂心中难免会有意见的。   她原来在娘家的时候也经常上山打柴,她年纪小,砍不动树,基本上都是将别人砍过的树根挖出来,背回去也能烧好一阵子的。   她顺着羊肠小路出了村子,一路上也刨了不少树根,等日头彻底升起来的时候,她已经走出了二里地。   顶着日头干活儿,即使大冬天的,地上的雪还没化完,苏九月还是热出了一头汗。   她从袖袋里掏出帕子,擦拭了下额头的汗,才颠了颠已经沉甸甸的背篓,重新背在背上,朝着前边走去。   只是这次她还没有走多远,就看到前头路边躺着一个人。   苏九月先是有些害怕,可是在心中权衡了片刻,她还是快速走了过去。   那人穿着一件棕色压花长袍,面朝着地面趴在地上,看不出来是多大岁数。   她拢了下衣袍,蹲下身子轻轻推了推这人,可对方也没有丁点儿反应,她心里头顿时慌了。 第64章 这人是黄老爷   费了好大力气将人翻了过来,待看清人脸,苏九月更意外了。   “黄老爷?!”   黄老爷怎么会在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叫了半天,人也没醒,她颤抖着伸出手凑到他的鼻子前,感受着对方微弱的呼吸,这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真是吓死她了!   她学着小时候跟奶奶学的法子,使劲掐黄户生的人中,黄户生才渐渐地苏醒了过来。   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顶着光晕的漂亮姑娘在看着他,他还当自己运气好被过路的仙女救了呢!   就在他晕晕乎乎的时候,仙女说话了,“黄老爷!您怎的在这里?”   黄户生的思绪这才慢慢回笼,想起了面前这小丫头是谁,“苏……苏九月?”   苏九月微微颔首,轻声嗯了一声,“您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吗?”   黄户生摇了摇头,就在苏九月等着他说下文的时候,他忽然又是一个白眼,头一偏晕了过去。   苏九月四下里看了看,也没有见到周围有过往的行人,她又伸手探了一下黄户生的额头,指尖滚烫的温度吓得她立刻缩回了手。   这人怕是昨儿在这儿冻了一夜,这才发热了。   黄老爷可是未来吴锡元的希望,她自然不可能将他一个人丢在这里自生自灭。   苏九月只是略微一迟疑,就咬了咬牙,决定将黄户生拖回去。   所幸地上的雪还没有化,有些地方甚至还结起了冰。   苏九月拖拖拽拽了一个时辰,才挪了有一里地。   她伸手擦了一下额头的汗,又将脖子上的围巾取了下来,刚喘了两口粗气,就有人远远地招呼她。   “锡元家的?!”   苏九月还不太习惯这个称呼,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她。   她冲着那人笑了笑,算是打过了招呼。   对方跑过来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问她,“你……这是……”   苏九月好不容易碰到的人,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松地放过她,连忙说道,“嫂子,这人是我刚在路上捡的,他是个大夫,之前我带着锡元去找他看过病。也不知道他出了啥子事,可是咱也不能眼睁睁的就看着他冻死在路上啊。”   那人跟着念叨了一句,“可怜见儿的。”   苏九月就又接着说道,“嫂子,你能不能帮把手?帮我把这人挪回去?”   山里人性子都很淳朴,虽说如今是灾年,可也做不到见死不救。   便叹了口气,点头应了下来。   两个人就好办多了,她们一个人抱着头,一个人抬着脚,就走得快了许多。   到了村口又碰上了几个乡亲,大家都帮着苏九月将黄户生抬了回去。   刘翠花正在扫院子,忽然听到外边一阵嘈杂的声响,她刚拉开门就看到一群人抬着个人朝着她家来了,她老三媳妇儿就跟在一旁。   她急得都顾不上放下手中的扫帚,连声问道,“这是咋地了?这人是谁?”   苏九月还背着竹筐,快步走了过来,跟她解释了事情的原委。   “你说这人是黄老爷?!”刘翠花虽然着急,可也还知道压低声音。 第65章 那他可真可怜   苏九月抿着唇点了点头,她也不知道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但当时那情形,她能想到的只有将人先拖回来再说。   “你没和别人说他什么身份吧?”刘翠花的声音更低了几分。   苏九月摇头,“没,我只说他是个大夫。”   刘翠花这才放下了心,“行了,剩下的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锡元一早上没见到你正在使小性子呢!”   苏九月想到吴锡元扁着嘴闷闷不乐的模样,不厚道露出了笑脸,“行,娘,我先去看看他。”   刘翠花招呼着大家帮忙把人抬去了左边厢房,那里也没拾掇,就是平时有亲戚来,回不去的时候住的。   她麻溜地在炕上铺上铺盖,然后让人把黄户生塞进去。   还不忘招呼陈招娣,“老大家的,快烧炕!老二家的,打盆热水过来!”   苏九月刚把背上的背篓卸下来,吴锡元就从屋子里头出来了。   看到她立刻眼睛一亮,开心地冲着她跑了过来,“媳妇儿!”   苏九月才直起腰,就被他抱了个满怀,院子里还有凑热闹没离去的乡亲们,看到他们的动作也都不约而同地掩唇轻笑了起来,让苏九月又是一阵脸热。   “你去哪里了?怎的不带上我,我好想你呀!媳妇儿!”   这浓重而炙热的喜欢,让苏九月有些上头。   幸好一阵冷风吹了过来,让她稍稍清醒了许多。   “我去挖了些树根回来,树根耐烧,今儿咱们把屋子里烧得暖暖的!”   吴锡元可没像以前一样开心地拍手叫好,而是扁着嘴巴,委委屈屈地道:“锡元也会挖树根,锡元也会背背篓,可是你都不带锡元,你是不是觉得锡元很笨……”   苏九月可没这么想,即便是吴锡元现在摔坏了脑子,可她依然觉得他是个顶顶聪明的孩子,跟他说个事儿,他总是记得比旁人都快。   她伸出小手捏了捏吴锡元掌心的肉肉,小声安抚道,“锡元很聪明,我也没有觉得锡元笨,只是早上出门的时候,锡元还没有醒,我舍不得这么早叫锡元起床。”   她的善意以及爱护,吴锡元能够清晰地察觉到。   他的心情愉悦了许多,“下次你带我一起,我们两个一起去,就都不用起这么早了。”   这道理似乎也能说得通,苏九月略微一思忖,就点了头,“行!”   见她答应得干脆,吴锡元就更开心了,拉着她朝着厨房跑去。   “我让娘给你留了鸡蛋饼,你肯定饿了吧!”   田秀娘正坐在灶堂前烧热水,听到这傻子的话,也未免觉得有些心酸。   她好好的男人居然比不过个傻子,她这些年嫁到吴家来,起早贪黑的,却也从来没听他说过一句妥帖话。   苏九月一进厨房看到二嫂也在,就跟她打了个招呼,将吴锡元给她留的蛋饼吃了。   想了想,又找出先前去买花椒的时候,店家送的那块姜。   吴锡元在一旁看得好奇,就问她,“媳妇儿,你这是干什么呀?”   苏九月一边切片,一边答道,“我捡到那个黄老爷的时候,他都快冻僵了,煮点姜茶给他喝,暖暖身子。”   吴锡元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他真可怜……” 第66章 探个劳什子亲   田秀娘见水热了,舀了一盆就着急忙慌的走了出去,她实在不乐意跟这两人在一个屋,整天腻歪的成何体统?   忽略掉内心那点持续翻腾的羡慕之情,她大步朝着西边的屋子走去,“娘!热水来了!”   苏九月将煮好的姜茶端过去的时候,黄户生已经醒了,看着一屋子的人,这才意识到他得救了。   “娘,我煮了些姜茶,让黄老爷先喝了吧?也好祛祛寒。”   刘翠花接了过来,亲自伺候着黄户生喝下,将空碗递给苏九月,才问道:“黄老爷,到底出了啥事儿?怎的你会晕倒在路上?”   她这一发问,黄户生就红了眼眶,他抹着眼泪,咬牙切齿地哭诉着事情的始末。   昨儿夜里,一伙难民蜂拥进他的家,抢了他家的粮,还在他家放了火。   家仆们一边掩护他跑出来,一边救火。   他被人一路追赶,慌不择路,昨儿夜色也不好,看不清路,一脚踩空就从山坡上滚了下来。   接下来,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苏九月听的也是目瞪口呆,“黄老爷,你不是在外头设了粥棚吗?”   苏九月年纪不大,不太能明白这复杂的人性,有时候人善却是不会有善报的。   一说到粥棚,更是戳到了黄户生的肺叶子,一个年过半百的男人居然当着大家伙的面儿直接掩面哭泣了起来。   “我好心好意给他们吃饭,可谁知道居然被盯上了!就是那些难民,知道我家里有粮,才跑去我家的!“   “我怎的这么惨啊!”   这一番哭诉,真是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苏九月也叹了口气,忍不住在心中庆幸,幸好当初他们买粮的动静小,村子里也没人知道。   黄老爷的遭遇可就是他们的前车之鉴啊!   刘翠花亲手递给他个帕子,问道:“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她们去求医问药的时候可从来没见过黄老爷的妻儿,但她们也没去人家后院,不知道他家里可还有其他人。   若是都遭了殃,那可真是太倒霉了。   黄户生闻言摇了摇头,“那倒没有,这次回来探亲,也就只回来了我一个人,我的妻儿老母都留在京城了。”   苏九月心中很是疑惑,既然家里人都在京城,那还探个劳什子的亲?   可这到底牵扯到了人家的私事,话到嗓子眼转了一圈,也还是被她咽了下去。   刘翠花也知道别人的家事不要多问的道理,便宽慰了他两句,“那这可是不幸中的万幸,如今世道乱,您先在家里歇下吧,赶明儿再想办法联系您的家人。”   黄户生微微颔首,想到自己在京城的家,心中确实好受了许多。   虽然这边的家被烧了,但是至少妻儿没有被牵连到。   苏九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有些着急的问他,“那书……”   她没明着说孤本,可黄户生听懂了,他费劲的坐起来,然后从怀中掏出一本书。   “在这里。”   苏九月看着他手中的孤本,才松了口气,他说这书世上只有一本,若是烧了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67章 替他抓药   黄户生逃出来的时候不仅没有忘记带孤本,他还将自己的那套银针带出来了。   苏九月看到那个布包,心里更加踏实了。   “您好好休息,我去给您做点吃的。”   刘翠花和苏九月母女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照不宣地出了门。   回到厨房里,刘翠花给黄户生烙饼子,苏九月在一旁烧火。   见刘翠花久久没有开口,她到底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娘,您会收留黄老爷吗?”   刘翠花手下的动作丝毫没停,连想都没想就应道:“当然要留了,左右咱家也不差这一口吃的。他若是在咱家,每日给锡元号个脉,那我这心里头可再放心不过了。”   苏九月自己本身也是这么想的,只可惜她在吴家说不上话,如今听了她婆婆的话,她的脸上才重新露出喜色来。   “娘,我看黄老爷病得不轻,不如让他自己写个方子,我去赤脚大夫那里给他拿点药?”   刘翠花想到人昨儿都在外头冻一晚上了,又这么大岁数,万一出点岔子,她可担待不起,就点头应允了下来。   “行,你带上几个大钱儿去。”   赤脚大夫就是帮附近村子的人看个头疼脑热的,手上一般会备些许常用的药材。   苏九月拿着黄户生的方子,裹好围巾就要出门。   她才刚出门,吴锡元就跟了过来。   苏九月看他连个围巾都不戴,伸手就想要解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却被吴锡元按住了手。   他反手将自己头上毛茸茸的帽子取下来,扣在苏九月的头上。   还跟摸小动物似的,顺手揉了两下,“毛茸茸的媳妇儿真可爱!”   苏九月看着他站在日光下,笑得明眸皓齿,就好像这刀子般冷冽的寒风都绕着他走似的。   苏九月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外边这么冷,你把帽子给我,你冻坏了怎么办?”   吴锡元才不怕她,她虽然看起来凶,可是总是对自己很好。   捏着拳头,给她看自己的手臂,“我很壮,不觉得冷的,你这么瘦小,才应该穿厚一些。”   苏九月看着他比自己粗了两圈的手臂,沉默了片刻,依旧一言不发地将他拖回家给他戴好围巾帽子,才拉着他出门了。   他们附近的赤脚大夫姓张,住在隔壁刘家村,从前苏九月还在娘家的时候去找过他两次,也认得路。   张大夫这些年行医也不过勉强糊口,一到了灾年,即使是他,日子也照样不好过。   苏九月和吴锡元上门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   “姓张的!我跟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把我辛辛苦苦挖回来的地瓜分给你妹子?你咋地就这么大方呢?!你今儿跟我好好说说,我们娘仨吃啥!你若是想我们娘仨死,我现在就带着孩子们从那山顶上跳下去!”   紧接着就是一阵破碎的声音。   一个碎片蹦到了苏九月和吴锡元的脚边,两人吓得连忙后退了一步。   不过这时院子里的两人也看到了他们,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方才还闹得不行的张家婶子也不过只是一转身回了屋子。 第68章 媳妇总捏我手   张大夫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耐烦地问他们,“你们咋地来了?有事儿?”   苏九月站在原地,拉着吴锡元的手怯生生地点了点头,“是的,张大夫,想要您给抓一点药。”   张大夫带着他们去自己放药材的屋子,一进门各种各样的药味扑面而来,吴锡元皱了皱鼻子,一脸的嫌弃。   “现在家里就剩些这个了,可这些药也不能当饭吃。”张大夫说了一句。   苏九月抿着唇,将自己带来的小背篓打开,取出几个地瓜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这些是她走的时候刘翠花让她带的,刘翠花当时就说这年头给钱还不如给吃的,有钱可都不一定能买到吃食,更别提现在的牛头镇乱成那个样子。   张大夫一看她的动作,愣了一瞬,才连忙问道:“你这是作甚?”   苏九月说道:“张大夫,我家里现在没钱了,想用这些换你点药材可行?”   张大夫是个老好人,平时看到谁家有难处总想着帮一把,不然也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把自家口粮匀给妹妹家一些。   他下意识地就想拒绝,可是话到了嘴边,想到自家两个孩子,和方才媳妇儿说的那番话,他又咽了下去。   “那……我就收下了,你们要抓什么方子?”   苏九月将黄户生自己写的方子拿了出来,放在了他的面前,“这个方子。”   张大夫看了一眼方子上的名字,是平时比较常见的药材,就给他们抓了三服药。   “不是我抠,是这药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先拿回去,若是吃完了病还没好,你们再来。若是病好了,那也就用不着再吃药了。”   苏九月知道这样其实还是他们占了便宜,几个地瓜可不值什么钱。   她最后从口袋里拿出一点米,大概也就一小碗的分量,依旧放在了桌子上,“张大夫,这是一点米,我娘让拿来的。您也别嫌少,家里也没多少余粮了。”   米面可是个稀罕东西,现在家家户户基本都断了粮,张大夫粗粗一算,这是自家占了便宜啊!   立刻就让苏九月将地瓜拿回去,苏九月婉言推辞,“先前儿您帮我们良多,如今您家里日子也不好过,就当我将之前的诊金一同给了吧。”   张大夫正想要拒绝,外边忽然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吴锡元被吓了一跳,一点一点地挪到了苏九月身边,伸手扯住了她的衣摆,这才似乎多了些底气。   仰着下巴对着张大夫说道:“伯伯,你媳妇儿好凶啊!还是我媳妇儿好,从来不凶我!”   屋里屋外一阵死寂,苏九月面儿上也尴尬得厉害,她拉过吴锡元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不要再讲话,才对着张大夫讪讪一笑,“锡元不懂事,张大夫您别和他一般见识。”   吴锡元想辩白,才刚说了个“我”字,就又被苏九月捏了下手,他扁着嘴看向了苏九月,“我又没有说错,媳妇儿,你怎么总是捏我的手?”   --   作者有话说:   【希望姐妹们能多给我几个五星好评,如果评分能再涨零点三,那我一定是这条路上最靓的崽!!捞我啊!姐妹!】 第69章 会不会不太方便   苏九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但是很快她就又恢复了笑容,对着张大夫辞行,“药也抓好了,就不打扰您了,我们先回去了。”   说完就拉着吴锡元朝着外边走去,吴锡元自然地接过她手上的背篓背上。   一出门果然看到张家婶子就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两个,脸上也有一丝尴尬。   苏九月礼貌地对着她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连忙就带着吴锡元溜了。   看着两人相携离去的背影,张家婶子还能听到吴锡元的声音。   “他媳妇儿真的很凶,我媳妇儿都不凶我的。”   “可是你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的是我,而不是别人呀!人都是相互的,你对我很好,我当然也要对你好了……”   两人的声音隐隐传到张家婶子的耳中,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怎么小孩子都知道的道理,她家老头子一把年纪了却还不明白呢?   既然外人已经走了,她也没必要再跟这老头子客气。直接推门进去,将桌子上的米和地瓜都收了起来,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就转身离去。   张大夫抓了抓头发,看着她走出屋子,才一个人闷不吭声地拿起扫帚去收拾院子里的残局。   .   苏九月带回去的药很快就熬好给黄户生服下,对于家里突然多了个人,家里肯定是有人持反对态度的。   其中反对得最激烈的就是苏九月她二嫂,“不行!多个人多张嘴,虽说咱家粮食现在是够吃,可是也没的理由就要养这么个外乡人吧?”   黄户生常年居住在京城,说话自带一股子京腔,连乡音都忘了。   田秀娘和陈招娣也不知道他的来历,只当他是个来逃难的外乡人。   刘翠花睨了她一眼,“你们不懂可别瞎说,这人是个大夫,之前给锡元看了病的。你们还想不想锡元好了?能不能别只看着自己跟前的一亩三分地?锡元要是好了,咱们就算是暂且给他一口吃的又能如何?”   田秀娘一听他是个大夫,态度也没那么坚决了,斟酌地问了一句,“那他……能看好老三的病吗?”   刘翠花哼了一声,将手中的茶碗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今儿我就把话放这儿了!就算是只有一丝可能,这辈子我也定然要医好锡元!”   田秀娘跟她当了五年的婆媳,还能不知道她的性子?   知道自己这会儿要是再多说话,那可就触了她的霉头了。   到底黄户生还是留了下来,在炕上窝了三天之后,他可算是好些了。   刘翠花关切地问了他的情况,才客气地问他接下来作何打算。   黄户生知道自己家目前是回不去了,他有心想让吴家人帮他去镇子上看看,可是一想到镇子上乱成那样,他就无论如何都张不开嘴。   最后还是刘翠花说道:“黄老爷,您看镇子上也确实有够乱的,不如您先在家里住下?等过阵子我再让我儿去镇子上探探风头?”   黄户生见她自己提起,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才试探性地说道,“会不会不方便?”   现在这年景,谁家还有余粮再多养个闲人? 第70章 娘有话要跟你说   刘翠花知道他的意思,便说道:“其实我也是有私心的,若是你能留下来,给锡元看病也方便些……”   黄户生略一思忖,就点了头,“也罢,那这些日子就叨扰你们了。”   黄户生是个文人,虽说没考过秀才,可那也是能识文断字的主。   再加上在京城里跟着同僚见了些许世面,自然就跟村子里普通的庄稼汉不一样。   清晨的村子里炊烟袅袅,阳光明媚,吴传带着自己两个儿子一大早就上了山。   黄户生大病初愈,裹得厚厚的,搬着个小凳在院子里看书。   看的不是别的,正是先前儿苏九月卖给他的那个孤本。   苏九月就坐在一旁劈柴,时不时地看他两眼。   “黄老爷,这书上讲的是什么啊?”她难免有些好奇,她从来没看过书,也从来没人教她识字。   黄户生也没觉得不耐烦,吴家人跟他似乎都有距离感,总让他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难得有人跟他说两句话。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本游记,讲了九州大陆各到处的见闻。”   苏九月一听是游记,顿时来了精神,“黄老爷,您能给说说吗?我长这么大,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牛头镇了。”   黄户生看着那坐在小凳子上的女孩,心中闷闷地叹了口气。   别说她了,自己女儿不也是,从出生起就没出过京城,不过京城的盛况到底比牛头镇要繁华很多。   也是个可怜孩子。   他将书翻到了第一页给苏九月念,可苏九月哪儿能听得懂那些之乎者也的?   就打断了他,“黄老爷,我听不懂。”   黄户生一愣,想到她不过是个村妇,没甚学问,便呵呵一笑,“是我忘了这茬。”   他讲着游记,苏九月也不劈柴了,端着小凳子挪到了他的旁边,专心地听他讲外边的世界。   这时候,吴锡元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媳妇儿,你们在干什么?”   苏九月冲着他招了招手,“黄老爷在讲故事,你要不要来一起听?”   吴锡元眼睛一亮,脆生生地应道:“好呀!”   妞妞和果果起了之后,也跟着一起来听故事。   虽说黄户生讲的并不是很有趣,可那些她们从未听过的东西,到底还是引起了她们的几分兴趣。   刘翠花正在厨房里忙活着,看着外头老少其乐融融的样子,忽然脑中灵光一现,想了个法子。   中午吃过饭之后,苏九月正要去收拾碗筷,却被刘翠花叫住。   “九丫,你过来给娘穿下针,这年纪大了眼睛也越发的不行了。”   陈招娣顺手接过她手中端着的碗筷,说了一句,“去吧。”   苏九月向她道了声谢,这才转身朝着正屋走去。   可是等她进了屋子之后,才发现刘翠花早就已经穿好了线在纳鞋底子。   刘翠花一抬头正好将她满脸的疑惑尽收眼底,她呵呵一笑,“你是不是还疑惑娘既然已经穿好了针,还叫你来作甚?”   苏九月不明所以地点了点头,就听见刘翠花对着她微微颔首,“九丫,过来,娘有话要跟你说。”   --   作者有话说:   【我来晚了~蠢作者今天忘记定时了,忙碌了一天,刚刚才回到家,姐妹们原谅我~么么哒~咱们明天见~】 第71章 我能不能跟您学医术   苏九月走到她身边,乖巧地问道:“娘,您有何吩咐?”   刘翠花手上的动作没停,倒是声音压低了几分,“这几日黄老爷可是教你们识字了?”   苏九月摇头,“没的,娘,黄老爷只是在跟我们讲那本游记。”   说到游记,她显然十分兴奋。   “娘,黄老爷说在陆地的边缘都是水,一望无际的水,比咱们明澄湖还大,他们把那里叫海。生活在那里的老百姓就划着小船去海里打鱼……”   刘翠花也没打断她,絮絮叨叨的听她说了许久,才说道:“今儿娘叫你来也没别的意思,这有些话娘不好直接跟黄老爷说,那三个一个比一个傻。娘琢磨了半天,这事儿还是得你去说。”   此时的苏九月更是一脸迷茫,“娘,您直说就是。”   刘翠花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坐在凳子上微微向前挪了一点,才说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人多学点东西总是没错的,如今正好黄老爷在,他又是个有学问的,你看能不能……”   她暗示了一下,苏九月就懂了,她抬起了头,两眼熠熠生辉,“娘!您是说让我们去跟黄老爷学点医术?”   刘翠花一愣,她还真没这么想。   她原本是想着让自家娃娃跟着一并学几个字,以后大了也好说亲,只是可惜妞妞和果果都是女娃娃,若是个孙子这会儿都可以当启蒙了。   没想到她这儿媳妇还是个有野心的,居然想跟人家学本事?   她几乎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立刻答应了下来,女娃娃识字可能没什么用,可若是懂点医术,那今后可有的是用处。   “咱们也不是非学不可,你试探性的问问,别让人觉得咱们想偷师。”   苏九月憨憨一笑,重重点了下头,“我晓得,娘。”   依旧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村子里一片宁静,几乎所有人都上山了。   黄户生从昨天起就觉得这丫头有些不对劲儿,现在看她几次三番的欲言又止,就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怎的?有话你就直说,我老头子还能有什么受不住的。”   苏九月一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是想岔了,连忙说道,“您别多想,只是……”   她咬了下唇,觉得伸头缩头都是一刀,还不如趁早说了。   “只是我想着能不能跟您学点医术……”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黄户生闻言也是一愣,他怎么也没料到她居然会有这种想法。   他在京里当太医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来拜师,他也收过几个徒弟,可无一不是先找人来说项,待他看过人是否机灵之后,再带着束脩上门正儿八经三跪九叩拜师的。   哪儿跟这丫头一样,自己个儿张口就问。   可偏偏他又没法拒绝,若不是这丫头一个人将他拖回来,他怕是都要没命了。   见到黄户生迟迟没有答应,苏九月还担心他生气了,连忙解释道:“我是想着您迟早要回去的,跟您学点儿,回头锡元头疼我就能自己给他瞧了。” 第72章 这个当束脩可以吗   黄户生觑着她乐呵一笑,“你这丫头还是个有主意的,教你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跟我学医必须得识字,你识得字吗?”   苏九月傻眼了,“怎的学医还得识字?”   “写方子看医书不都得识字?不识字怎么行?”黄户生反问道。   苏九月反正是打定主意要跟他学医的,便干脆厚着脸皮说道,“我是不识字,可我很聪明,您要是教我的话,我一定学得会。”   黄户生听她说自己聪明,心中一乐,就笑着调侃她,“可是想要学我的本事都是要交束脩的。”   苏九月知道束脩是什么,他们村子里的孩子要去学堂读书也都是要出束脩的,束脩都很贵,所以根本没几户人家能送的起孩子去读书。   早些年她弟弟毛毛才刚出生的时候,爹娘是有送他去读书的打算的,可后来家里日子过成这样,就再也没人提过这茬。   她有些为难,她现在手头就只有零零碎碎的存的不到五十个大钱,这能够吗?   她正想发问,吴锡元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只见他歪着头问道:“束脩是什么呀?”   黄户生对后辈还算有耐心,就解释了一句,“就是学东西交的学费。”   吴锡元重重的点头,“我明白了!”   他伸出手将自己攥了好半天的鸡蛋露了出来,“这个给你当束脩,可以吗?”   苏九月有些紧张,即使她知道吴锡元是一片好心,这时候也实在担心他好心办了坏事儿。   “别……”   她刚想说别闹,就见面前的黄户生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伸出手拿起他放在手上的鸡蛋,掂了掂,“好,那我就收下了!”   苏九月眼睛一亮,像是怕他反悔似的,连忙跪下给他磕了三个头,脆生生的叫道:“师傅!”   黄户生还没叫起,吴锡元却急了,连忙上前想要将她拉起来。   “媳妇儿,你这是作甚?!快起来!快起来!”   苏九月有些哭笑不得,按住了他的手,抬起眸子看向了黄户生。   黄户生也觉得这小两口有意思,一个傻,一个不嫌弃。   那个傻的,若要说他傻吧,他还知道护着自己媳妇儿,比很多不傻的都强。   见苏九月看向了他,干脆手一挥,“行了,起来吧!不然你家锡元还以为我欺负你呢!”   苏九月嘿嘿一笑,站了起来。   吴锡元却蹲下学着以前母亲的样子帮她拍了拍身上土,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眼睛,明眸里全是诧异。   他咧嘴一笑,看起来傻里傻气的,却让苏九月觉得这笑容比天边的烈日还要暖和几分。   黄户生看的有些眼热,不由想起自己远在京城的妻儿,嘴角的弧度也慢慢翘了起来。   .   黄户生休养了七八天,才算是好彻底了。   整个村子的人都忙着上山找吃的,他一个男人实在没理由在家里什么都不干。   第二天,苏九月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院子里劈柴了。   他家里是医药世家,虽说比不上那些大富大贵的人家,但也还养得起些许家仆,这些事儿他活了大半辈子,却还从来没干过。   平日里看苏九月干的十分轻松,但他自己操作起来却完全不是那回事儿。   --   作者有话说:   【越吆喝评分越低,哈哈哈,我哭了。大家不用担心会烂尾,我慢慢写,你们慢慢看,日子有点苦,偶尔来甜一下就好。】 第73章 雪见草   苏九月刚走出屋子打了个哈欠,就看到了他笨拙的动作,连忙跑了过去。   “师傅,您怎么能干这些呢?!还是放着我来吧!”   黄户生没有逞强,放下手中的斧子,拍了拍手上和衣服上的灰尘,淡定地说道:“行了,我确实不适合干这个,但是天生我材必有用,你拾掇拾掇东西,随我上山吧。”   苏九月琢磨着他怕是在家里待了这些日子实在有些厌烦了,想出去透透气?   就很麻溜的去厨房装了两个馒头,背上背篓就跟他出了门。   看黄户生走在前边,一副踌躇满志的样子,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他一番。   “师傅……”   “怎的了?”黄户生头也不回的应道。   苏九月斟酌了一下,才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这山上离得近的早被她们挖秃了,怕是咱们找不到什么的。”   黄户生轻笑一声,“莫慌,她们找不到,这可说不得咱们就找不到,”   苏九月虽然不看好他,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了他这蜜汁自信。   山上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被挖了个遍,本身冬日里能活下来的东西就不多。   她不再说话,等他上了山就不会这样想了……   两人一路朝着山里走去,此时的青山早就成了满目疮痍的一片。   苏九月说的没错,能吃的不能吃的都被人挖了,就连一些树皮都被扒了去。   黄户生眉头紧皱,从这儿不难看出人们的日子已经窘迫成了什么样。   他带着苏九月越走越远,也依然没有收获。   就在苏九月想要劝他放弃的时候,黄户生突然在一片土坳处停了下来。   他弯腰拂去上边盖着的一层黄色叶子,露出了下边丑陋的青草。   这种野草的叶子长得很丑,就像长了密密麻麻的小痘痘一样,乍一看特别像癞蛤蟆的外皮。   苏九月好奇地打量着,却听到黄户生吩咐道,“挖!”   苏九月微微有些犹豫,“这东西能吃吗?”   未免也有些太丑了吧?可别辛辛苦苦挖了些毒药回去,浪费时间姑且不说,吃坏了人可就坏事儿了。   黄户生走了半天也累了,将衣袍一整,就地歇息。   见她质疑也没恼,睨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草名叫雪见草,每年冬日的时候最为肥美,它能清除热气,还可以利尿、凉血、止泻。可以做菜吃,又可以晒干后泡水喝。”   见苏九月听的目瞪口呆,他又顺手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在地上划拉了两下。   苏九月看的认认真真的,就见到随着他的动作,地上多出了两个字。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黄户生拿着树枝在地上敲了敲,“这两个字就念雪见,大雪的雪,见面的见。”   苏九月仔细看了看地上的两个字,也捡起一个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黄户生看她的笔画顺序不对,就又帮她纠正了两次,才问道,“记住了吗?”   苏九月点头,“记下了。”   “好,你不仅要记下这两个字怎么写,还要记住雪见草的功效,过两天我还要考你的。”   “好!” 第74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中午时分,两人分食了那两个馒头,又运气好在上山寻到一些野山菌,才赶在天没黑之前下了山。   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谁知道他们两个才走在半途,天色就忽然暗了下来。   苏九月走在前头,忽然停下来抬头看了看天空,说道:“怕是要下雪了。”   黄户生倒是还兴致勃勃,摸着下巴念了句诗,“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苏九月虽然不懂诗,可也听懂了个大概,问他,“您是想喝酒了吗?”   黄户生呵呵一笑,“就是句诗而已,快走吧,待会儿天黑不好走路。”   苏九月嗯了一声,加紧了步伐。   才刚刚走了一半的路,天上就已经开始飘起了大片的雪花。   苏九月又退回去两步,伸手扶着黄户生,“师傅,您小心着些,天黑路滑。”   黄户生在心中暗自点头,觉得自己这个徒弟也算没白收,还是个好孩子。   若只是下起雪倒也还好,这西北风也开始呼啸了起来,两人在路上艰难的前行。   眼看着山上的路就彻底看不见了,若是看不见路,他们两人留在大山里可就危险了。   苏九月随身带着火石,可现在风这么大,火根本就点不着。   黄户生叹了口气,他这到底是什么运气啊!今年还真的是流年不利,每次出门都会发生点状况。   他心里清楚,如果不是担心他,只苏九月一个人的话,她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哪里会被一场雪困在山上。   “九丫,你下山,我自己在后头慢慢走。”   苏九月一直咬牙搀扶着他,听了这话,也顾不上什么礼数,立刻打断了他,“您这是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丢下您一个人?再说了,这山上我路熟,即使摸黑也能找到路。若是留下您一个人,肯定就要迷在山里了!如今这么冷的天儿,还下着大雪,在山里会冻死人的!”   其实不用她说,黄户生也能明白。   这岂止是冻死人那么简单,这山里头早就没什么可以吃的了,若是碰上猛兽出没,他可不就是送上门的口粮?   苏九月执意不肯丢下他,他甚至怒骂她,她也不走。   最后黄户生也累了,干脆闭着嘴尽自己所能的跟着她赶路。   天色越来越暗了,山里一片寂静,只能听到呼啸的风声。   可这份安静却让苏九月心里更不踏实了,忽然间,一声狼嚎打破了丛林的寂静,两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时候黄户生也不再提什么让苏九月赶紧走的话,他们根本听不出来狼在什么方向,苏九月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此时落了单才更是危险。   两人在黑暗中小跑着赶路,到底黄户生还是摔了一跤。   苏九月连忙蹲下来扶他,黄户生也借力站了起来。   “嘶——”黄户生倒吸一口冷气。   苏九月也是一惊,连忙问道,“您怎的了?”   黄户生苦笑一声,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扭到脚了。”   苏九月卸下背上的背篓,背在前头,然后蹲下身去,“我来背您。” 第75章 我知道媳妇儿在哪儿   这么小一孩子,黄户生怎么可能让她背?   最后还是伸手将她拉了起来,“不用背,你扶着我,我自己还能走。”   苏九月拗不过他,也不敢再磨蹭,就扶着他按着记忆中的路朝着山下走去。   又是一声狼嚎,顺着风声萦绕在他们的耳边,就像是下一秒就会从茂密的丛林里蹿出来似的。   苏九月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她吓得要死,又不敢哭出声,只能默默地流着眼泪。   狼嚎声越来越近,漆黑的丛林里甚至都能看到猛兽眼中莹莹的绿光。   就在两人就要绝望的时候,视野当中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   “九丫!九丫!”   “媳妇儿!你在哪儿!”   ……   顿时那一点亮光就像是从天而降的活菩萨,让苏九月彻底松了口气。   她扶着黄户生的手紧了紧,“师傅,有人来找我们了!”   黄户生也同样松了口气,他都做好准备跟那头狼殊死搏斗了,劫后余生的感觉可真好。   “我们在这里!”苏九月冲着远处呼喊道。   远方的人似乎也看到了他们,迅速的朝着他们这边跑了过来。   苏九月这才发现,他们全家都出来了,包括最近看她不怎么顺眼的二嫂。   吴锡元一把抱住了苏九月,下巴在她的颈窝蹭了蹭。   “媳妇儿,你出门又不带我!”   感受着他身上的温度,听着他的控诉,苏九月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忽然感觉有些腿软。   吴锡元刚一放开她,她就一个踉跄,险些跌倒,还是吴锡元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媳妇儿,你怎的了?我背你!”   他虽说人有点傻,可长得人高马大的,背个小媳妇儿自然不在话下。   田秀娘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的,手里提着个灯笼,见状也催促道:“二成,你把黄老爷背着,咱们快些回去,外头风吹的怪冷的。”   面对自己媳妇儿的吩咐,吴二成二话没说就走上前去,将黄户生背了起来。   “走!快回吧。”   回到家里刘翠花早就把各个屋的热炕烧的暖暖的,苏九月将他们从山上采回来的东西拿出来给大家看。   田秀娘拿起一根雪见草,问道,“这玩意儿……能吃?”   苏九月今儿才新学到点东西,见她问起,立刻给她解释了一遍。   田秀娘乐得不可开支,将雪见草又放回背篓里,“九丫,要我说你们今后还是别上山了,这点东西也不够吃的,咱们回头还得兴师动众的找你们去,怪费劲儿的。今儿要不是老三非说要去那条路上找你们,咱们可不就错过了?”   苏九月转过脸冲着吴锡元眨了眨眼睛,旁人不知道吴锡元是怎么知道她会在那条路,但她却是知道的,这是他们两个的秘密。   吴锡元见媳妇儿对着自己挤眉弄眼的,也冲着她开心的笑了。   刘翠花见她当着黄户生的面儿这样说,担心影响到黄老爷的情绪,连忙打断了她,“就你话多,去厨房帮你大嫂去,一家人可都等着吃饭呢!” 第76章 能饮一杯无   田秀娘皱了皱鼻子,一脸的不愉快,到了还是一甩袖子出了门。   刘翠花这才笑了笑,给黄户生赔了个不是,“儿媳妇不懂事,您莫要见怪。冬日里食物难寻,家里虽说吃的东西尚足,可也许久没有青菜吃了,待会儿我就亲自去把这菜给拌了。”   苏九月在一旁听着,见状难得插了一句嘴,“娘,能否再给师傅打壶酒?”   她也没说是黄户生自己想喝,但刘翠花就想了,她这儿媳妇一向乖巧,无欲无求的,又怎会突然提这种无理的要求呢?   定然是这位黄老爷先前儿提起过,黄老爷和普通的上门打秋风亲戚不同,他可是贵客,若是能攀上些许交情,以后定然是有好处的。   “九丫,你来跟娘拿两个大钱,去打壶酒回来。”她喊道。   苏九月应了一声,就跟在她身后去了内室。   屋子里的女眷都离去了,只剩下几个大男人,黄户生这才感觉脸上的热度稍稍降下去了些许。   对着一旁的吴传说道:“老哥哥,今儿多亏你们出来寻我,不然我这条老命交代在山里头不足惜,就是可怜了九丫……”   吴传刚想安慰他两句,却没想到站在他身边的吴锡元开口更快,“我媳妇儿才不可怜,我会保护她的。”   黄户生:“……”   他只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谢意,没想听你们夫妻情深。   他一个人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没有妻儿在身边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遭受这种痛苦?   吴传有些想笑,但是借着煤油灯看着黄户生不甚美好的表情,又硬生生的忍了下去,将话题岔了开来。   “黄老爷莫要放在心上,山里头的天就是这样,说黑就黑了。今儿也是个例外,平时倒不会这样,过几日您再想去山上转悠,我让我儿子陪着你们去。”   吴锡元在一旁又幽幽地探出头来,插了一句,“爹,我是你儿子吧?”   这回轮到吴传沉默了,让老三带着黄老爷去山里头?   那还指不定谁是拖油瓶呢!   黄户生也是愣了一瞬,而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锡元有些不明所以,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捧着脸嘟囔着嘴,一脸的不愉快,“你们笑什么啊?!”   这些人真的太坏了,只会敷衍他!还是他媳妇儿好!他媳妇儿天下第一好!   苏九月要去打酒,吴锡元也要跟着去,旁人怎么劝都不听,最后还是刘翠花发了话。   “让他去吧,这会儿天也黑了,九丫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吴锡元这才开开心心地接过苏九月手中的酒壶,一手自然而然地拉起她的小手,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的,锡元会保护媳妇儿的。”   苏九月也很无奈,她只是想着外边冷,她一个人快去快回就行,没必要让吴锡元也跟着跑一趟。   但见他非要去,也拿他没办法,只好点了头。   村子里夏逢春家里就是酿酒的,他们倒是也不用跑太远,寻着酒香而去,最后在夏逢春家外边隔着栅栏喊了两声,“逢春叔!逢春叔!” 第77章 我给你讲个故事   夏逢春披着破棉袄走了出来,烟袋锅子里的火星在黑夜中忽明忽暗,“谁呀!”   苏九月还没适应称呼自己叫锡元家的,有些不好意思,就伸出手戳了戳吴锡元,示意他答话。   吴锡元意会,便扯着嗓子喊道:“逢春叔,是我!锡元!”   夏逢春一听是他来了,便走出来开了门,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眼,扯了一把肩膀上披着的破棉袄,问道:“这大晚上的,你们俩咋来了?”   吴锡元将自己手中的酒壶晃了晃,应道:“我娘让我们出来打壶酒。”   夏逢春有些诧异,怪不得人人都说吴家家底厚,现在看来可不就是这样?   在人人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时候,吴家居然还有闲钱出来打酒?   “得!进来吧!现在这酒压根就没人买,也就只有你们家来了。往年冬日里还有人来打酒回去暖暖身子,今年我家的酒还没一坛解封的呢!”   苏九月也知道每逢这种乱世,打酒的人自然就少了,相对的酒酿的也少,哪儿有那么多粮食用来糟蹋?   这时候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夏逢春也不过就是随意发几句牢骚,他们只管听着就是。   可谁知道吴锡元偏偏就不按常理出牌,“逢春叔,酒喝了会暖和吗?”   他睁着求知若渴的眼睛看着夏逢春,只可惜大晚上的他逢春叔也看不见。   反倒是听了这话之后,夏逢春整个人明显一愣,拿着烟袋锅子的手也一哆嗦,总觉得有种教坏小孩子的既视感,也不知道吴家嫂子会不会来找他算账。   这个念头冒出来一瞬间,就被他死死按了下去。   “喝酒确实会让人暖和许多,只是小孩子不能喝!”他义正严辞的说道。   吴锡元撇了撇嘴,说的这不是废话吗?小孩子不能喝酒,他又不是小孩子。   她娘说过的,有了媳妇儿就不是小孩子了!   苏九月也跟着说了一句,“今年日子确实不好过,我们其实也是替家里的客人来打酒的。您也别担心,今年冬下了好几场大雪了,明年肯定收成好,到时候大家就又有钱买酒了!”   夏逢春听着她天真的话,笑了两声,“话虽如此,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扛不过这个冬天了……”   苏九月沉默了,如果不是因为被卖给了吴家,她家里恐怕也扛不过来。   夏逢春啰嗦了两句,还是开了一坛子酒,给他们打了一壶。   酒是粮食酿的,会稍稍贵一些,但夏逢春也不过收了他们五个大钱。   回去的路上,吴锡元才好奇的问她,“媳妇儿,下雪不好吗?明明打雪仗堆雪人都很好玩的。”   苏九月年纪小,也不能有什么独到的见解,只记得曾经她爹说过的话。   “下大雪很多人没有柴烧,也没有东西吃,是会冻死的。”   吴锡元是一个很善良的孩子,可是这一次他却跟以往的表现有些不一样。   只听他说道,“媳妇儿,我给你讲个故事。”   苏九月不以为然,点了点头,“你说。”   “从前有一只鸟,它在天暖和的时候四处玩耍,后来冬天到了,它就冻死了。”   --   作者有话说:   【存稿正式告罄,还有一章,我正在写,莫方~还看到有个小姐姐天天送我礼物,开心心,感谢!破费了!】 第78章 打是疼骂是爱   苏九月闻言一愣,“你在哪儿听来的故事?”   吴锡元摇头,“不记得了,但我就是记得这个故事!”   年幼的苏九月隐隐觉得这个故事似乎也有些道理,但是子不言父之过,她巧妙地避开了这个话题,“家里饭应该做好了,咱们快回家吧,外边怪冷的。”   一边说着,她还作势耸了耸脖子,吴锡元看在眼里,作势就想将自己的身上的袄子脱下来给她穿。   在这滴水成冰的日子,她怎么可能穿他的袄子?   她一把拉住吴锡元的手,紧紧地攥着,吴锡元不满地看向了她,眼神似乎在谴责她阻止了自己的动作。   就见苏九月对着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干净的仿佛成了地上的皑皑白雪,“锡元!咱们跑吧!跑一跑就不冷了!”   吴锡元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朝前跑去,原本解扣子的动作自然也就没完成。   两个人在月下的雪地上撒着欢儿,好不欢乐,可就在他们快要到家门口的时候,苏九月忽然脚一滑摔了一跤。   吴锡元下意识地抱住了她,两人在雪地里滚成了团。   等到停下来,吴锡元才松开了她,紧张兮兮的打量她,“媳妇儿,你有没有受伤?”   雪这么厚,穿的也厚,还被他抱着,哪儿那么容易受伤。   她拉着他站了起来,将他身上的雪拍去,才柔声说道:“我没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吴锡元冲着她嘿嘿一笑,自豪地道:“我也没事!”   苏九月看他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就弯腰捡起地上的酒壶,幸好雪比较厚,酒壶也没摔碎。   “没事就好,咱们回吧。”   两人互相搀扶着,深一脚浅一脚的进了家门。   屋子里亮着昏暗的小灯,屋内的人影倒映在窗户上显得格外温馨。   只刘翠花一人站在门前,一看的他们两人进了门,就连忙迎了过来。   “怎的用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们路上被熊瞎子背跑了。”刘翠花半是打趣儿,半是关心地道。   甭管她到底是担心吴锡元,还是在担心自己,一进家门看到有人候着,那种打从心底升腾而起的暖意,真的不足为外人道也。   她噗嗤一下笑出声来,眼睛里亮晶晶的,宛如倒映着天上的星星,“娘,这时候哪儿有熊瞎子啊,他们正睡大觉哩!”   刘翠花很少见她这么活泼的样子,平日里她一直就像个懂事的小大人似的,一直很拘谨,干活也都抢着干。   实不相瞒,让她看着挺心疼的。   她的脸上也逐渐浮上和煦的笑容,拿起手上的帕子朝着他们两个走了过来。   “瞧瞧你们两个,怎的搞的这样狼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一路滚回来的呢!”   她拿着帕子先把苏九月身上的雪拍打的干净,才去给吴锡元整理衣服。   厚厚的帕子打在身上隐隐有些痛,可苏九月嘴角的笑容却越来越甜。   怪不得人人常说打是情、骂是爱,这种疼痛,她还怪喜欢的! 第79章 你们可以去雍州   刘翠花刚给吴锡元整理完身上的衣服,就一回头就看到自家小儿媳妇直愣愣地站在一旁,笑得跟个小傻子似的。   “傻笑什么?还不快进屋?你嫂子已经做好饭了,大家都等你们呢!”   吴锡元听说有吃的,眼睛一亮,“什么好吃的!锡元好饿哦!媳妇儿也饿!”   刘翠花无奈地一笑,“好吃的?呵呵,姜汤!”   甭管吴锡元什么表情,反正苏九月的脸是垮下来了。   掀起门帘进了屋子,屋子里热气腾腾的,吴锡元把酒壶放在桌子上,拉着苏九月坐下。   苏九月这时候才看到桌子上居然还有一碗蔬菜汤,仔细一看,倒也不是她和师傅采回来的雪见草。   她微微一愣,刘翠花见她发现了,就笑着解释道,“你之前不是说屋子里种的青菜长出来了吗?方才我就去薅了几片叶子,给大家伙儿打个牙祭。”   苏九月笑了,“我也正说这几日把这些菜拿出来给大家伙儿吃了呢!”   刘翠花亲手做的汤,里边还打了蛋花,放了几滴油,那叫一个香,只黄户生一人就喝了两碗汤。   放下手中的碗筷,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吃的略多,有些不好意思了,对着大家讪讪一笑,“老嫂子,你手艺可真好,只是这青菜……你说是九丫自己种的?”   不过是两碗汤,刘翠花还不至于小气成这样,她笑了笑,将先前儿苏九月的种菜的事告诉了他。   黄户生理了理胡须,思忖了片刻,忽然开口说道,“如今各到处下雪,想吃口青菜无疑是难上加难,若是这些菜拿出去卖的话,许是能赚不少钱。”   苏九月之前也不是没生过这种想法,可牛头镇都那样了,她这些菜怎么可能会有人买?   她还没说话,刘翠花倒是先替她开了腔,“您到底是见多识广,只是现在牛头镇局势不明,现如今也不知道那边到底是甚模样,哪儿还敢去?别没得为了这点钱伤了自家人。”   田秀娘两眼才刚一亮,听到刘翠花的话,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这出去卖菜肯定要男人去,让她男人去,她心里头担心。   可若是让大哥去,大哥出了什么岔子,这上山打柴打猎的活儿不都全落在她男人身上了吗?指不定到开了春,也就只有她男人一个人能干活的。   “是是是!娘说的是,咱家里头日子过的稳妥,也别贪图那点子钱。”   黄户生一看她们这样说,忽然笑了起来,“明知道那边是龙潭虎穴,老夫又怎么能怂恿你等过去?”   他这样一说,刘翠花等人就更是不懂了,“那您是何意?”   “不去牛头镇,去雍州,雍州城跟牛头镇不同,那边乃是要塞,有重兵把守。很多富商应当都去了那里,那些有钱人才更讲究,这些菜也卖给他们,便是卖一斤一两银子都有可能。”   “一两?!”在场除了吴锡元以外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倒吸一口冷气。   要知道他们平时卖的这些菜,一斤恐怕都卖不到三个大钱! 第80章 突然晕倒   黄户生倒也十分有耐心,就听他说道,“平素去牛头镇赶集的都是些附近的农户,大家吃的都是自家地里种的菜,哪儿有专门去买菜的?卖不上价也正常。”   “更何况平素里冬日本来就没什么菜,这叫物以稀为贵。”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苏九月却抬起头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可是我只种了一点,估摸着加起来都没二斤的。”   为了这二斤菜,特意跑一趟雍州……   这时坐在一旁沉默不吭声的吴传却突然开口了,“咱们再多种一些!”   黄户生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只能给这家人些许建议,可以让她们的日子好过一些,但若是他们自己不开窍,他便也没了法子。   坐在他身边的吴二成叫了他一声,“爹!”   “要种菜,恐怕要效仿弟妹在屋子里头种,可咱们起屋子还要花费不少银子,再加上柴火等……万一这菜要是卖不出去呢?或许儿子年纪轻,没见过什么世面。可我就问您,您这辈子有见过能卖一两银子一斤的青菜吗?”   吴传也沉默了,刘翠花却忽然一拍桌子,惊得大家都看向了她。   “行了,凡事儿不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总要先看看再说。大成、二成!你俩明天带着九丫那几盆菜去趟雍州,若是能卖出去,那咱们就种!若是不成,那就以后再说。”   刘翠花拍了板,大家也就再没什么异议,应了下来。   “行了,吃饭吧。”   苏九月一边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一边发觉今天的吴锡元似乎有些不大一样,怎的大晚上的喝了这么多水?   吴锡元似乎有些热,伸手将自己袄子最上头的扣子解开了两个,小脸看上去也有些红扑扑的。   就在苏九月有些奇怪的时候,吴锡元忽然放下手中的杯子,坐直身子,眨了眨眼睛。   紧接着整个人忽然趴在了桌子上,甚至不小心打翻了面前的水杯和饭碗。   他反常的举动吓坏了所有人,苏九月连忙伸手摇了摇他,“锡元?!锡元?!你怎的了?”   坐在对面的刘翠花更是直接丢了饭碗跑了过来,“锡元!三儿!你可别吓娘啊?!怎的好端端的就晕倒了呢?”   看着他们六神无主的样子,一旁的黄户生连忙插了一句,“先别慌,让老夫看看。”   一大家子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似的,吴传也说道:“对,你先别急,有黄老爷在,让黄老爷先看看。”   黄户生在所有人紧张的注视下,将手放在了吴锡元的脉搏之上。   苏九月她们连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扰乱了他诊脉,可就在黄户生收回手之后,却突然笑了。   他这一笑,就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黄老爷,锡元他怎么样了?”到底还是刘翠花爱子心切,最先沉不住气。   黄户生理了理胡子,拿起方才吴锡元喝水的杯子递给她,“老嫂子,您自己闻闻看。”   刘翠花双手接过杯子,凑到鼻尖轻轻一嗅,眉头顷刻间拧成一团。   “酒?” 第81章 锡元醉酒   “这孩子什么时候倒的酒?怎么能喝酒呢?!现在咋办?”   刘翠花家里人酒量尚可,平日里也只不过是小酌两杯,没人真的舍得喝个伶仃大醉,因此一时间刘翠花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黄户生也很惭愧,说起来酒壶就放在他手边,这小子偷偷摸摸倒酒自己竟然没发现,真的是他大意了。   “给他熬点醒酒汤。”他提议道。   刘翠花拧着眉头摇了摇头,“家里没有这东西。”   黄户生一愣,随后又接着问道,“蜂蜜可有?”   “倒是有一些。”   “再给他灌点蜂蜜水吧。”   苏九月立刻站了起来,“娘,我去。”   蜂蜜被刘翠花锁在柜子里,她拿了钥匙打开柜子门,将一个小陶罐抱了出来。   “这还是去年夏天你三叔去山里头摘的蜂巢,回来匀了咱家一点,这东西可是稀罕物,一直也没舍得吃。”   苏九月当然知道这是稀罕物,她从小到大一口都没尝过,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味儿。   刘翠花小心翼翼地的用小勺子舀出来一点放在杯子里,见苏九月眼巴巴地瞅着,心下有些好笑,又舀了一丁点儿,笑着说道:“来,张嘴。”   苏九月愣了一瞬,下意识地张开了嘴巴,刘翠花将勺子里的蜂蜜送进了她的嘴巴里。   甜腻腻的滋味在她的嘴巴里化了开来,一下子齁到了嗓子眼,她抿着唇等着这股甜腻逐渐散去,才说道:“谢谢娘。”   刘翠花乐呵呵地道:“跟娘还用得着说这些,你快去兑点水喂锡元喝了,这孩子一眼没看住,就把自己给灌醉了。”   苏九月就坐在吴锡元身边,都没有看住他,她的心中也十分愧疚,立刻道歉道:“娘,对不起,是我没有照顾好锡元。”   刘翠花刚锁上柜子,就看到她低垂着头,无奈地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安慰道,“这不怨你,娘还坐在对面的,也没发觉有什么异样。就点了盏油灯,看不大清楚也正常,他现在也大了,喝点酒也无妨。”   苏九月见她没有责怪自己的意思,才微微松了口气。   刘翠花也收回了手,“出去吧。”   她们出去之后,刘翠花又让两个儿子将老三抬回她自己的房间里。   苏九月去厨房兑了热水,端着小碗回了自己房间。   大成和二成见她来了,只是点了个头打过招呼就退了出去。   苏九月将煤油灯放在炕头,才又端起碗,拿勺子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凑到他嘴边。   吴锡元下意识地吞咽,就这么慢慢悠悠的喂完了一碗水。   吴锡元似乎也舒服了不少,一直皱着的眉头也松了开来。   苏九月帮他掖了下被子,又打了水洗漱了一番,才爬上床,在炕里头睡下了。   她才将身上的袄子脱去,钻进热腾腾的被窝里,忽然一条手臂就压了过来。   她刚闭上的眼睛,立刻又睁了开来。   她推了推身边的吴锡元,“锡元,锡元。”   吴锡元睡得很沉,根本推不开,他甚至又朝着苏九月这边凑了凑,将自己的头在她的肩窝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又不动了。 第82章 我就喝了一杯   苏九月眼看推不动他,也叫不醒他,只好认命,闭着眼睛又接着睡。   只是才又没睡多久,一个温热的唇贴在了她的脸颊上。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一些,可对方却不依不饶,手臂微微用劲儿又给她拉了回来。   苏九月挣扎了好半天,最后也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感觉鼻子痒痒的,伸手揉了揉鼻子,不一会儿又觉得痒痒的。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一旁的吴锡元侧卧在炕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捏着一绺头发。   很显然方才就是他在作怪,见到她醒了,吴锡元的眼睛一亮,“媳妇儿!你可算醒了!今天的媳妇儿是懒蛋蛋!比我还起得晚!”   苏九月一愣,再看向外边的天,早就天色大亮。   她连忙坐了起来,拿起放在炕头的袄子开始穿。   “你怎的不早叫我。”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吴锡元见她起来了,手臂一使劲也坐了起来,只见他盘腿坐在炕上,扁着嘴委委屈屈地道:“你之前起床也不叫我的,我也想你多睡一会儿。”   这会儿瞧着天色都到辰时了,谁家媳妇儿睡到这时候,怕是传出去都要被人笑死的。   可吴锡元也是为了她好,她不能指责他。   “我晓得的,锡元是个好孩子,锡元的头还痛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痛,我昨晚不是在吃饭吗?怎么醒来就在炕上了?我使劲想了想,还是想不起来。”   他的肩膀下垂,看起来有几分可怜兮兮的。   苏九月已经穿好了袄子,又拿起一旁吴锡元的衣服帮他穿。   “锡元昨天喝酒了。”她说道。   一说到酒,吴锡元想起来一些,他一拍脑门,“对!我喝酒了!”   说到喝酒,他眯着眼睛吐了吐舌头,“好难喝啊!”   苏九月有些无语,“难喝你还喝那么多?”   吴锡元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锡元没有多喝!”   “就喝了一杯!一丢丢!”他伸出拇指和食指,比划出小小一截。   苏九月闻言更是诧异了,“一杯就醉成这样了吗?”   吴锡元依旧摇头,“不知道,锡元不记得了。”   苏九月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极了一个操心的老母亲,苦口婆心的叮嘱道:“今后可不能这样了,以后不能喝酒,知道吗?”   吴锡元却说道,“可是喝了酒真的很暖和呢!”   苏九月板起了脸,“那下次你再喝多我就不管你了,把你丢在外边,叫狼背了去!”   吴锡元还是小孩子心性,最是怕狼,“不要不要!锡元最怕狼了!媳妇儿不能不要我!我听话!再也不喝酒了。”   苏九月这才松了口,“这才听话,走,咱们也该出去了。”   外头田秀娘都骂骂咧咧一上午了,也是苏九月睡得沉,根本没听到。   苏九月才刚一走出门,她就停下手中正在劈柴的斧头,抬头看她,“呦!让我瞧瞧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啊?睡到这时候才起?”   苏九月知道自己不占理,脸颊微红,实在臊得慌。 第83章 我又做梦了   刘翠花听到院子里的动静,也第一时间走了出来。   “老二家的,你少说两句,先前儿九丫哪天起的不早?昨儿约摸是锡元折腾人了。”   婆母都发了话,田秀娘只能扁着嘴嘟囔了两句,低头噼里啪啦的砍柴。   刘翠花这才急匆匆地走到吴锡元身边,伸手探了下他的额头,问道:“锡元,你可有哪里不舒服?”   吴锡元乖巧地摇头,想了想又点了点头。   刘翠花有些搞不懂了,“这是啥意思?到底哪儿不舒服?你这孩子!真是急死个人!”   就见吴锡元捂着自己肚子,委屈巴巴的道:“肚肚不舒服。”   “怎的了?快!找黄老爷!”   苏九月也很紧张,方才也没听他说肚子不舒服啊?!   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肚肚饿了!”   苏九月和刘翠花齐刷刷松了一口气,“饿了就好,早饭已经做好了,快过去吃吧!”   苏九月才刚刚吃过早饭,刘翠花就拉着她,跟她说道:“九丫,你把屋里种的那几盆菜搬出来,让你大哥二哥带着去趟雍州,若是真能卖得上价,咱们家给你记头功!”   苏九月在屋子里种菜,本来就是为了种大蒜,顺便种了一点。再说了,他们平时烧的柴也都是大哥二哥打回来的,这时候她哪里能不愿意呢?   就听她说道:“什么头功不头功的?都是一家人了,你说的这是啥子话?我这就去屋子里把那几盆菜端出来。”   菜她确实没有种多少,吴家人本来想把菜挖出来,好方便带去雍州,却被黄户生拦了下来,“不若就连盆子一起带过去的好,这样看起来更新鲜,那些大户人家更愿意买。”   刘翠花还不知道他们去雍州是个什么状况,万一路上出点什么岔子,好好的青菜蔫了可就卖不出去了。   因此,黄户生这么一提醒,她立刻就觉得是个好法子,“黄老爷说的对,这菜还是长的土里更为新鲜一些,你们两个推着咱家板车过去。到了之后先看看那边情形怎样,若是不太平,也别管这些菜了,你们全须全尾的回来就好。”   大成二成也点了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可就在大成二成出门之后的这天晚上,苏九月就又做梦了。   最近这些日子,家中太平,日子也越过越好,苏九月甚少梦到警示。可这次在她的梦中,大成和二成全都出事了。   翌日一早,苏九月很早就起来在厨房里烧火。   刘翠花刚一进厨房,她就从灶台前站了起来,叫了一声:“娘!”   她的音量有些高,刘翠花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怎的了?你这孩子,大早上的怪吓人的。”   苏九月咬着唇,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娘,我昨晚又做梦了。”   这回轮到刘翠花着急了,她现在已经默认苏九月是他们老吴家的福星。   前几次苏九月做的梦都已经应验了,那么这一次她做的梦也极有可能是真的。   “你……做啥梦了?” 第84章 雍州城   “娘,是一个挺不好的梦。”苏九月道。   一听说是一个不好的梦,刘翠花更是紧张了,“啥子梦?你快说!”   “我梦到雍州征兵,大哥二哥全都被抓了壮丁!”   早些年和鲜卑族人打仗的时候,他们村子里也有不少人去参军,可到头来能活着回来的根本没有几人。   都说打仗是建功立业的事,可对于他们这些穷苦百姓来说,那根本就是有去无回的万人坑。   刘翠花当即一个踉跄,还是苏九月眼疾手快的扶了她一把。   刘翠花捏着她的手,就像是抓着一根救命的稻草一般,她抬头看她,眼眶里已经蓄上了泪水,“九丫,你说咱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刘翠花一贯是个有主意的,可在涉及到自家儿子的事情上,她当即就慌了神。   苏九月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柔声安抚道,“娘,您别慌,既然老天给了咱们这个警示,那自然就是有解决的办法的。不若咱们现在立刻出发,去雍州找到大哥二哥?到时候咱们赶紧回来,想必还能躲过一劫。”   刘翠花也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对,走咱们出发,咱们现在就出发!把大成和二成都找回来!”   话虽如此,可她们出发的时候也已经到了中午。   家里的男丁只剩下吴传和吴锡元,刘翠花担心征兵根本不敢让他们去。   陈招娣和田秀娘家里又有两个孩子要照顾,最后刘翠花还是决定自己去找!   苏九月不放心她一个人,就自告奋勇的要跟她一起去。   刘翠花原本不同意,可转念又一想,苏九月运气好会做梦,若是有点什么变数,带着她也能提前得知,这才答应了下来。   婆媳两个好不容易安抚下来吴锡元,许诺回来给他带糖葫芦,这才出了门。   雍州城距离她们夏杨村可比牛头镇远多了,两人一路走到天黑,才看到了雍州城的城墙。   雍州作为一个要塞,城墙修建的十分巍峨耸立,青色的石砖层层叠叠隐匿在了夜色当中。   此时的雍州城门早就关了,可雍州城外依然热闹一片,有各地来的小商贩在城外摆摊,煮馄饨的卖烧饼的应有尽有。   馄饨的香味顺着晚风悠悠扬扬地飘进了人们的鼻腔,刺激着人们的味蕾,也顺便勾起了婆媳两人的饥饿感。   儿媳妇跟着自己赶了这么远的路,也没有半句怨言,刘翠花自然也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九丫,饿了吧?娘去给你买碗馄饨。”   苏九月长这么大从来没吃过,她原先在镇子上有见到,可是她根本买不起。   这会一听刘翠花这么说,连忙拉住了她的手,“娘,我吃饼子就好,如今年景不好,吃食都太贵了。”   刘翠花兜里有钱,也大气,“天儿怪冷的,咱们今晚还不知道住哪呢!许是要在这儿等着开城门了,喝一碗馄饨热乎热乎,也能舒服些许。”   苏九月拗不过她,只能任她去了。   不一会刘翠花就回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个中年男人。   “二位住宿吗?价格便宜!保准十里八村都没这价!” 第85章 打听   住宿?苏九月可从来没在外边住过,更何况这里还是城外,能住到哪里去?   刘翠花倒是对他说的这个住宿挺感兴趣,雍州比她们夏杨村还要北一些,这会儿天才黑倒是还不觉得,可要是到了晚上,绝对很难熬。   “住宿?你们家在这附近?”   她们一路走过来确实有看到附近有几个村子,也有人去那边落脚。   这男人却摇了摇头,“村子还远着哩!我们在附近搭了个帐篷,每人只收五个大钱,您要去住一宿吗?”   “帐篷?”刘翠花有些犹豫。   男人却又接着说道:“那边还生了有篝火,您跟着去瞧瞧吧,瞧瞧也不要钱,您说是不?您也不用担心我们是骗子,您瞧这城门是关了,可这附近却还驻扎着将士哩!谁敢乱来?不然这些卖吃食的哪儿还敢出来!”   苏九月正好奇这个,如今正是乱世,谁家有点吃的不藏着掖着,哪里还敢公然在外边摆摊出售?还是在城外这种人多眼杂的地方,居然还没有被一抢而空。   现在听了他的解释,才晓得这其中的各种缘由。   刘翠花听了他的话,也有些意动。   “那就去瞧瞧?”   那男人也很高兴,“对嘛!看看又不费什么事儿!来,大嫂子,我帮您端着碗。”   他们才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一处篝火,很多人围着篝火坐了一圈,看起来倒是怪热闹的。   男人朝着那边指了一下,“您瞧,就是那里,那边都住着些女客,二位不用觉得拘谨。”   走到篝火边的时候,帐篷的样子也逐渐出现在她们的视野当中。   是一个很大的帐篷,大家今晚都要在里头挤一晚上。   苏九月顿时了然,怪不得一人才收五个大钱,这帐篷里怕是都能挤三四十号人。   看着人挺多,刘翠花反倒是放心了,她们婆媳两个在外头当然要更加小心才是。   她拿出钱袋子,当着这人的面儿把里边所有的钱倒出来,数了十个大钱递给他,才将剩下的五六个铜板重新装进钱袋子里。   扭过头对着苏九月说道,“明儿咱们可一定得找到你大哥二哥才是,咱们的钱不够用了。”   苏九月知道刘翠花身上还藏了钱,她现在这样做不过就是为了打消面前这人不该有的念头,告诉他们自己也没多钱了。   苏九月也适时皱起了眉头,“娘,要不咱不住了吧,不然明儿找不到大哥二哥,咱们可咋整啊?”   那男人是雍州城外的村民,名唤徐长生,靠着这几日搭帐篷也挣了不少钱,如今听她们说不住了,顿时着急了。   “大嫂子,您要找人?要找谁?我帮您打听打听?我们最近都在这附近,我帮您找,可比您自己个儿瞎打听方便多了。”   他倒是也给刘翠花提供了一个思路,她们找人确实没这些当地人方便。   如果他们真的一直在这里做生意的话,会碰到大成二成也不无可能。   “唉!我们是来找我两个儿子的,前些日子家里头种了点菜。最近家里揭不开锅了,就让他们来换点钱,可他们都走了几天了也没个音信,我老婆子不放心,就想着过来看看。” 第86章 音信   “卖菜?!”徐长生仔细思考了片刻,“还真叫我碰到过两个卖菜的,主要这季节也就他们两个卖菜的,还是用盆子装的菜,不然我也不能记得这么清。”   听他说见过,刘翠花的眼睛一亮,“大兄弟!您真的见过?”   徐长生抬眼看了她一眼,“我还能骗你咋的?真的见过,就前儿过来的,当时他们还没进城就很多人问菜价,那哥儿俩说卖五百个大钱一盆,可是你儿子??”   “应该就是哩!他们哪儿去了?我们一家老小可就等着他们带粮食回去吃饭呢!”刘翠花的情绪十分激动。   徐长生安抚了几句,“他们昨儿就进城了,不过现在里头可能还不如外边,里头的东西都是天价,就您手中这碗馄饨,在外头五个大钱儿能买到,在里头可就得五十个大钱了。”   苏九月和刘翠花面儿上的表情如出一辙的惊讶,婆媳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说不出话来。   徐长生见他们愣住了,笑了两声,“也没什么惊讶的,里头的可都是有钱人,您儿子那几盆菜,端进去可能还真能卖的上五百个大钱的价!”   刘翠花有了儿子的音讯,乐呵呵地收起了钱袋子,“那就借您吉言了,我们娘俩就住一宿!”   刘翠花和苏九月在篝火边吃完那碗馄饨,又借着汤泡了两个饼子。   分食干净之后,苏九月要去还碗,刘翠花不放心,非要陪她一起去,还用帕子将她的脸重新捂的严严实实的,不让别人看出分毫。   她这么花容月貌的儿媳妇,若是叫人看见,再惦记上,那可就麻烦了。   晚上她们婆媳两人,在帐篷里随便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凑合的睡了一宿。   这里当然没有被子,但是却有很多麦秸,倒也不是很冷。   第二天两人都是被外边的动静吵醒的,她们出去一看,才发现城门还没开,但外边已经排起了长队。   刘翠花连忙拉着苏九月去排队,看到前头有人说,这里进城需要交十个大钱。刘翠花撇了撇嘴,昨儿那人可真不老实,知道自己的钱不够进城,居然还撺掇自己住宿?   雍州城到底跟牛头镇不一样,就连外边守卫的士兵都要多很多倍,还有人拉着狗,那狗龇牙咧嘴的,只是看一眼,就叫人胆寒。   刘翠花交了两人进城的钱,士兵又看了她们两人的号牌,才放了行。   城里全是青石铺成的路面,里边熙熙攘攘的,其盛况比起城外那热闹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刘翠花也有些头疼,这么多人,要怎么找她儿子呢?   一旁的苏九月扯了扯她的衣袖,“娘,咱们还是先去菜市场看看吧!大哥二哥想要卖菜,必定是要去菜市场的。”   刘翠花两手一拍,“说的对,咱们先找菜市场!”   二人一路打听,一路朝着西市走去,临近菜市场的时候,远远就看到那里围着许多人。   “快走快走!那杀千刀的今儿就要处决了,咱们先去占个地儿!” 第87章 午时三刻   处决?苏九月心中一惊,该不会就是戏文里说的那样吧?   她从来没见过人行刑,可戏文里说的,行刑都是在菜市场的。   她一边有些好奇,一边又有些害怕。   她侧过头去看她身边的婆婆,刘翠花此时倒是很兴奋。   她们一直生活在村子里,平时也没个什么新鲜事儿,只能听人说些家长里短的。   这会儿难得来个猛料,刘翠花顿时就来了精神,扯着苏九月就往人群里挤。   “九丫,走!咱娘俩也过去瞧瞧!”   刚开始是她们在朝着人群里挤,到了后边纯粹就是别人将她们挤进去的。   在刘翠花的努力下,两人居然还挤了个前排。   这时候苏九月也看清了台子上被五花大绑的男人,大约也就二三十岁的年纪,胡子拉碴的,有些不修边幅。   不过也能理解,蹲大狱的人普遍形象都好不到哪儿去。   一个彪形大汉站在那人身后,手中持着一把宽刃大刀,刀背上挂着几个铁环,锋利的刀刃在寒光下泛着熠熠的寒芒。   台子后边摆着个案几,上边摆放着笔墨以及发号施令的令签,那里还是空的,可见主审的大人还没到。   就在苏九月四处观察的时候,刘翠花已经拉着旁边的人打听了起来。   “大妹子,这人是犯了啥事儿啊?怎的年纪轻轻的就要被处决了?”   那人也不见外,热情地跟她解释道:“还不是通敌卖国!你瞅咱雍州城是不是戒备都森严了许多?据说啊前些日子偷偷摸摸进来几个细作,就是这人给放进来的,他就是原雍州守备统领,叫什么来着……好像叫……对!苏宪武!”   刘翠花也跟着唾弃道:“呸!居然通敌卖国!该杀!”   “可不是嘛!不让咱老百姓过消停日子,就是该杀!”   ……   苏九月听了个大概,视线却被对面人群里一个小孩子吸引了视线。   小孩穿着一身缟素,小脸也涂得黑漆漆的,只依稀能看清他的轮廓。   他一个人站在前排,小脸板的一本正经,看起来就像是个小大人似的。   午时是一天当中阳气最重的时候,一般行刑问斩都是在午时,这次也不例外。   她们等了许久,一个蓄着胡须,身穿鸦青色官服的人才在侍从的簇拥下上了台。   只见他一撩衣摆,大马金刀地落了座,而后在人群环视了一圈,才对着身边的侍从招了招手,耳语了几句。   苏九月再次侧过脸去看那个孩子,却发现他已经不见了踪影。   日头一点点升高,忽然,在一片嘈杂的声音当中,一个尖细的声音凭空响起。   “午时三刻到!”   那位大人显然也等的有些不耐烦了,直接抓起案几上放的令签朝前一掷,“斩!”   所有人都激动了起来,苏九月眼看着刽子手高高举起刀,却不敢再看,连忙闭上了眼睛。   很快周围一片哗然,苏九月更不敢看了,她拉了拉刘翠花的袖子,“娘,咱走吧?还要找大哥二哥呢!”   刘翠花显然也被刺激到了,被她这么一扯,整个人才回过神来,“我滴个乖乖,砍头原来是这样的啊!那个血冒的那么高……” 第88章 奇怪的孩子   苏九月眼皮都不敢抬,只是听着她的描述,心中就一阵不适,连忙打断了她,“娘,快走吧!”   刘翠花这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的儿媳妇年纪还小,看到这些可能被吓到了。   就再没说话,拉着她又从人群里挤了出去。   “吓到了?”她低声问道。   苏九月低着头,眉眼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我没看。”   刘翠花笑了,“还真是个胆子小的,也无妨,女孩子家家的胆子小也是常事。也怪我,我就不应该带你去看的。”   苏九月一听她反倒是自责了起来,连忙摇了摇头,“娘!这哪儿能怨你呢?!是我自己胆子小,不敢看。”   见刘翠花还要说话,她先一步说道,“娘,时候不早了,咱们先去找大哥二哥吧!”   她们两个在这里就磨蹭了一早上,苏九月从随身背着的小包袱里取出来一个饼子,问刘翠花,“娘,要不要吃点东西?”   可视觉和嗅觉刚刚才经受过剧烈冲击的刘翠花哪儿吃的下?   她皱了皱鼻子,别过头去摆了摆手,“我吃不下,你饿了就自己吃点。”   苏九月又将饼子装了回去,“我也吃不下,还是先找大哥他们吧。”   “指不定他们俩也来凑热闹了,咱们四处看看。”   两人纷纷四下张望了起来,一边走一边找。   说来也巧,吴大成兄弟两个卖完了菜也在这边凑热闹,刘翠花远远地就看到了自家的推车。   “那边!走!咱们过去瞧瞧去!”   两人从人群里朝着那边挤,忽然苏九月感觉自己垂着的手被拉住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想要挣脱开来。   可是侧过头一看,她却愣住了。   原来拉她的不是别人,正是方才那个奇怪的孩子。   她挣脱的动作停了下来,大大的眼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孩子,“你是谁?拉着我作甚?”   这个孩子只是抬头看着他,眼睛黑亮,却不说话。   “你不会说话?”她又问道。   孩子依然拉着她不松手,不点头也不摇头。   苏九月一时间也没了主意,扭过头看向了刘翠花,“娘……”   刘翠花也发现了她身边的孩子,“孩子,你是跟家里人走散了吗?”   这孩子摇了摇头,苏九月也由此确定他不是个聋子,又接着问他,“那你跟着我作甚?”   孩子又不说话了。   苏九月和刘翠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最后还是苏九月说道:“娘,不然咱们报官吧?”   谁知道这孩子摇了摇她的手,在她看向他的时候,却摇了摇头,“不去报官。”   苏九月见他会说话,口音不太像是他们本地人,就问他,“你家里人呢?你还记得怎么回家吗?”   他摇了摇头,“没有家里人。”   “没有家里人?”苏九月很诧异。   “都死掉了。”   他的语气十分冷淡,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似的。   苏九月微微一愣,那孩子拉着她的手更紧了些,“姐姐,你带我走吧,我很听话的。”   苏九月自己都是寄人篱下的,哪儿能随便答应他? 第89章 我有钱   她转过头看向了刘翠花,低声叫了她一声,“娘……您拿个主意吧……”   刘翠花也有些头疼,家里已经多了个吃白饭的了,这才带回去一个……   可是,若不带他回去,这么小的孩子迟早都得死在外头,她又狠不下心。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男孩走到她的身边,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东西,塞进她的手里。   “大娘,我的口粮我自己出,您就带我回去吧。”   刘翠花感觉手心里多出一个硬硬地金属物件,她打开手掌一看,惊得张大了嘴巴,又连忙将手攥紧。   这是……金子?   银子最近她是见了不少,可金子却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小的孩子怎会有十两的金锭子?   可见他一定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他身上的衣着像是在给谁服孝,家里人一定是新丧,万一给自家惹上什么麻烦可怎么办?   刘翠花也不是个见钱眼开的,她此时的心中复杂极了。   男孩就那么定定的看着她,小脸上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就只是在等她的一个决定。   刘翠花还没下定决心,身后就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娘!”   苏九月闻声看去,见到过来的正是二成。   “娘!你们咋地来了?”   “还不是不放心你们?你大哥呢?”刘翠花问道。   “大哥在那边!菜还没卖完,他在那边看着车。”吴二成一边说,一边给她指了个方向。   “走,过去瞧瞧。”   男孩又很自觉地拉住了苏九月的手,苏九月小声地问他,“你叫什么名字啊?”   “宗元。”他吐出两个字。   苏九月莫名觉得很亲切,“可真巧了,我相公叫锡元,也有个元字!”   穆宗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像是没想到她居然这么早就嫁人了,但也没多问。   苏九月拉着他跟在刘翠花的身后,朝着不远处的吴大成那里走去。   吴大成见到她们还带着个脏兮兮的小孩子,愣了一瞬,“你们怎么还带个孩子?是谁家孩子?”   苏九月摇头,刘翠花解释了一句,“路上捡到的,他说他家里没人了。”   “那咋办?”大成下意识地询问母亲的意见。   “还能咋办?先带回去吧。”   她这话一说,就算是应下来了,苏九月也松了口气。   就见刘翠花在穆宗元面前蹲了下来,“孩子,我可以带你回家,但是我家里穷,以后可能过不了你之前的日子了,你明白吗?”   自家情况虽说在村子里还算好,可跟随随便便就能拿出一锭金子的人家来比,当然是相差远矣……   穆宗元见她问的诚心,也点了点头,“我知道的。”   他就是看她们两个是妇道人家,心肠软,而且看身上的穿着打扮也像是乡下人。   如此这般,甚好。   吴二成似乎有些不同的意见,可是当着人家孩子的面儿,他也不好明说,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刘翠花又转而问他们菜卖的如何,大成挠了挠头。   “买的人倒是挺多,不过我瞧着他们出价越来越高,就想再等等。” 第90章 我识得字   若是寻常时候,刘翠花肯定是支持他们多等等的,可是有苏九月那个梦在前,她怎么都放心不下来,觉得还是越早离开越好。   手里拿着个金子,刘翠花现在那叫一个底气十足。   “别等了,待会儿要是有人问,甭管多少钱都卖!”   大成有些不明白,“娘,这是为何?”   菜市场人多口杂,刘翠花当然不能给他解释的太多,索性就直接说道,“别问那么多,让你卖就卖,娘这么说自然是有用意的,不然也不能跑来找你们啊?!”   “知道了,娘。”   只有穆宗元听着两人的对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很快就又有人来问了,这人身上披着一件黑色的大麾,领口围了一圈的狐狸毛,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管事。   这人也是个豪爽的,直接出了三两银子,连他们的架子车一并带走了。   大成二成很兴奋,转手又将银子交给了刘翠花,“娘,您收好。”   菜是苏九月种的,又是两个儿子卖的,刘翠花从中其实并没有出多大力气,但对于孩子们这种识相的行为,她还是十分高兴。   将银子收好,又每人给他们发了几个大钱,让他们四处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要给家里带的。   并且,约好半个时辰之后大家去城门口见。   苏九月走到一家书肆外,停下了脚步。   这更让穆宗元诧异了,“你认识字?”   苏九月摇头,“不算认识。”   “那你还要买书?”   苏九月斜睨了他一眼,“我男人曾经是个读书人。”   一旦说起曾经,那必然是个有故事的,因为各种原因现在读不了了,穆宗元也没再多问。   苏九月到底还是抬脚走了进去,可在要选书的时候,她又为难了。   这些日子她是跟着黄老爷学了几个字,可这并不足以支撑她在这么多书中选出一本有用的。   书肆的伙计热情的过来招待他们,“二位想要买书?想要什么类型的?”   苏九月不知道,她甚至都不知道有什么类型的。   她摇了摇头,伙计又问,“二位是给谁买书的?我可以给你们推荐。”   “我男人。”   伙计恍然大悟,指着最上头一排书,说道,“这些书是我们这儿最畅销的,买的人最是多,上头还有图文,识字不多的也能读懂。”   苏九月看了一眼,只识得其中一“西”字。   她正想伸手去拿,身边的穆宗元却扯了扯她的手。   见苏九月看向他,他又伸手指向了另外一边,“买这个。”   苏九月更诧异了,“你识得字?”   他瞧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跟她家毛毛差不多大,可是她家毛毛却还在家里玩泥巴呢!   “反正你听我的,就买这个!那个书不好。”   伙计听上去有些生气,“唉!你这小子!怎么说话呢?!”   “你们开门做生意的,却给人推荐话本子,欺负别人不识得字?”   苏九月一阵脸红,差点就被人给骗了,“这书多钱?”   她拿起一本,书封上的字她也识得一个“大”字。 第91章 母慈子孝   “这本《大学》十个大钱。”伙计说道。   苏九月下意识地看向了穆宗元,见他微微颔首,才又拿起旁边另一本有个“中”字的书。   “这个呢?”   “《中庸》也是十个大钱。”   见苏九月似乎真心想买,这伙计又说道:“再加三个大钱,送你一本《三字经》。”   《三字经》苏九月倒是听说过,先前儿她师傅说过,幼童启蒙都从三字经开始。   这么一来,她直接点了二十三个大钱递给了对方,“好,我要了。”   家里孩子们多,回去也可以一同开蒙。   她将书装进包袱里,才刚走出书肆的门,就碰上刘翠花急匆匆地迎面而来。   “你这孩子,怎么一转眼就不见了,吓我一跳。”   方才刘翠花要去对面看看种子,想着回去搞些蔬菜种,就让苏九月带着穆宗元在这边等着她,可谁知道她刚买完种子出来,就发现两个人不见了。   她连忙找周围的人打听,才知道她们来了这里。   一个小女孩又带着个孩子,忽然不见了,这多让人操心?   苏九月见自己吓到她了,也感到十分抱歉,“娘,我错了,我就想着给锡元带两本书,没想到您出来这么快。”   刘翠花也没真的怪她,但却觉得有必要让她长点记性,只见她板着脸,一脸严肃地说道:“没有下次,万一碰上拍花子,我们可不会找你!”   苏九月自知理亏,现在哪怕刘翠花说什么,她都会点头应是。   刘翠花见她态度尚可,又听她说给锡元买了书,想着她也没给自己买点什么,就问道:“咱们马上要走了,你还有什么要买的?”   苏九月想了想道:“带个糖葫芦吧,都答应锡元的。”   刘翠花笑着应了,“行!娘给你们买!一人一个!”   刘翠花买了很多糖葫芦,就连跟他们一起的穆宗元也得到了一个。   他从小到大都没吃过这玩意儿,以前伺候他的人都说这种小商贩做的东西不干净。   他举着糖葫芦,走了一路都没舍得吃。   走到城门口,他们顺利的和大成二成汇合了。   大成二成一人买了些花布,刘翠花看在眼里,知道他们是给自己媳妇儿买的,在心中暗忖。   怪不得常言道,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她买糖葫芦都记得给每个孩子买一个,谁知道孩子们心里却并不是像她一样惦记着自己的。   说不上生气,可总有几分不舒服。   大成二成看到她们来了,兴冲冲地叫了一声,“娘!你看这个!”   大成拿出来一个木头簪子,上头雕了一朵海棠花,看起来怪雅致的。   他挠了挠头,憨厚的一笑,“刚好看到这个,觉得挺适合您的,您戴上看看?”   刘翠花一愣,眼睛逐渐有些湿润了。   可惊喜的还在后头呢!   就见二成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布包,里边赫然装着一双绣花鞋,上头的鲤鱼戏水,绣的那叫一个活灵活现。   “娘,您快试试合不合脚?我跟店家说了,若是不合适还能拿去换哩!” 第92章 他是谁   刘翠花心里头简直乐开了花,眼角的鱼尾纹都笑出来了,可嘴上却说道:“整天就知道乱花钱!咱们乡里人怎的还能穿绣花鞋?还咋下地干活?这不是糟蹋东西嘛?!”   吴二成却说道:“我们哥几个都长大了,哪儿还轮到您下地干活?您快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刘翠花拗不过几个孩子,最后还是脱下自己的旧鞋子,扶着苏九月试了一下。   说来也巧,吴二成目测的尺码倒是也正好。   “娘,要我说,您就直接穿着吧!”二成说道。   刘翠花可不乐意,“回去要走那么远的山路,穿着走回去?那鞋还不得磨破喽?算了,娘还是穿我这旧的吧!”   将自家老娘哄开心了,几人也没在这里磨叽。   “老大,你抱着宗元,他人小走的慢。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你儿子,知道吗?!”   吴大成是个老实的,应了一声,就要弯腰去抱穆宗元。   穆宗元却拉着苏九月的手不放,苏九月也很无奈。   刘翠花捏了捏他的小脸,柔声哄劝道:“姐姐太小了,抱不动你,让哥哥抱你回去,行不行?”   穆宗元看了看苏九月的小身板,最后还是点了头。   吴大成抱着孩子,刘翠花牵着苏九月,一行人就这么出了城门。   出去的时候查的就没那么严了,雍州城里人太多,雍州守备巴不得所有人都赶紧离开呢!   可就在他们刚刚走出门的时候,忽然一队人骑着马跑了出来,不知道跟守城的人说了些什么,一群士兵立刻就关上了城门。   苏九月他们回头看了一眼,也只是庆幸她们早走了一步,根本没当一回事。   只有穆宗元趴在吴大成的肩膀上,眼睛里闪过一丝旁人看不懂的光泽。   回去的时候也没带什么东西,几人路上只歇了两下。   等到村口的时候,月亮已经上了树梢,大家都睡了,也没人注意到吴家抱了个孩子回去。   到门口的时候,苏九月先一步上前,拍了拍门,“快开门,我们回来了!”   里边过了很久才有动静传来,只听门嘎吱一声,门口露出一张俊脸。   来开门的居然是吴锡元。   明明才过去一天,吴锡元却感觉自己已经好多天没见过自家媳妇儿,看到苏九月他立刻眼睛一亮,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媳妇儿,我好想你啊!”   身后传来几声嗤笑声,苏九月感觉面儿上有些热,她在他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也想你,先松开手,我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   吴锡元还是个小孩子心性,一听有好东西,立刻就松开了手,两眼亮晶晶地望着她,“什么好东西?!”   苏九月拉住了他的手,“先让大家进去,外边怪冷的。”   吴锡元乖巧地点头,“好!”   这一切被穆宗元看在眼中,他沉默着不说话,却借着月光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的目光太赤裸,吴锡元也察觉到了,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就发现他大哥还抱了个孩子。   “大哥!他是谁?!” 第93章 京城里来的   现在的吴锡元就像是个争宠的孩子,总觉得自己的哥哥被别人抢了去。   苏九月索性直接拉着他朝着屋子里走去,“走!咱们回去再说。”   外边的动静这么大,家里其他几人也陆续醒了,大家在堂屋围着桌子坐了一圈儿,齐刷刷地看着刘翠花他们带回来的穆宗元。   刘翠花清了清嗓子,开了腔,“他叫宗元,从今天起就叫吴宗元了,跟我们是一家人。”   田秀娘双手抱臂靠在一旁的墙上,听了这话立刻问道,“娘,咱们的粮哪儿还够再养个孩子?!”   陈招娣依旧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言不发。   吴传虽然没说话,可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责备。   刘翠花不服气,这有些事儿就得摊开放在桌面上好好说,不然回头谁背着她给宗元委屈受,她岂不是白白收了人家这一锭金子?   她在自己袖袋里掏了掏,掏出一锭金子啪地一声拍在了桌子上。   即便是屋子里只点着一盏昏暗的煤油灯,也不妨碍它通身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   一瞬间,屋子里都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老旧的桌面上,那一块金锭子上面。   刘翠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这是他的口粮,不用从你们那一份上头扣。但是你们出去都给我把嘴闭严实了,谁敢把这事儿说出去,给家里招了贼,那我就把她赶出去,这辈子都不得入我吴家的门!”   她的视线挨个从屋子里的人身上扫过,着重在田秀娘身上停留了片刻,田秀娘扁了扁嘴,到底也没再说话。   她是有些嘴碎,可她又不是傻子,大家伙都是出去哭穷的,她疯了才出去显摆,万一有人来上门打秋风了咋办?   见所有人都点了头,刘翠花这才将视线转到了穆宗元的身上,“你且记住,不管你以前叫什么名儿,今后你就叫吴宗元。是我家远房亲戚的孩子,家乡遭了难才逃过来的,你可记住。”   吴宗元微微颔首,“记下了。”   这还是他来到吴家第一次开口说话,黄户生听了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刘翠花说完后,就将大家伙儿全撵去睡觉。   至于吴宗元,一时间倒是也没法安顿他。   最后还是黄户生说道:“我那屋炕比较大,让他跟我住吧!”   按理来也就黄户生屋子里有空地儿,可黄户生是贵客,她也不好主动说起,如今他自己提出,真是皆大欢喜。   “那就麻烦您照顾一下宗元了。”   吴宗元被黄户生拉着回了屋子,苏九月打了热水给他们送过去。   黄户生帮着吴宗元把脸上的灰洗干净,借着煤油灯看着他逐渐清晰的五官,心中的问号越来越大了。   不为别的,只是他居然瞧起来有些眼熟。   他可以确信自己是第一次见吴宗元,那么他是长得像谁?   他将手中的帕子叠得整整齐齐放在架子上,回过头看了一眼坐在炕边两个小短腿晃来晃去的孩子,走到他的身边坐下。   吴宗元回头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黄户生乐呵呵笑了笑,用京腔同他讲话,“你是京城里来的?” 第94章 小公子有些面熟   吴宗元听到乡音也很诧异,他知道自己的口音可能会暴露自己的来历,可是他也不会别的语言,所以他只能少说两句。   见黄户生会讲京腔,他也问道,“你也是从京城里来的?”   黄户生点了点头,“是啊,本来是回乡探亲的,没想到居然困到这里了,也幸好这户人家心肠好,不然我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吴宗元侧着头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好半天才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黄户生的年纪都够当他爷爷了,猝不及防听他问起自己的名字,还是有些诧异。   但他还是回答道:“我姓黄名户生。”   吴宗元脸色一变,“你是太医?!”   黄户生则更是惊讶,再仔细看看他的长相,则隐隐有些像那位……   他诚惶诚恐却又不敢说破,“是的,是在太医署供职。”   吴宗元看他的样子,晓得他大约也猜出来自己的身份。   不过黄户生是中立派,倒是影响不大。最重要的是,他现在跟自己一样困在这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回京。   “黄太医,你不在太医署,怎么会在这里?”   黄户生叹了口气,“唉!说起来也是我倒霉。此前皇上恩准我回乡探亲,我回来正好赶上闹饥荒。我看那些灾民可怜,就在外头设了粥棚,谁知道那些难民不念着我的好,居然趁着夜色去抢了我家!末了,还一把火给我烧了……”   “我连夜逃跑,最后在路上被九丫捡回来的。”   吴宗元:“……”   作为一个在朝廷供职的大人,这位黄户生实在是混的有些惨。   不管经过多久,这一段往事都是黄户生永远的伤痛。   沉默了片刻,吴宗元才吐出了两个字,“节哀。”   黄户生也叹了口气,“也罢,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等过些时日我再回去瞧瞧。”   吴宗元点了下头,以为自己可以睡了,却不想黄户生又接着说道:“可否替您请个脉?”   吴宗元略微迟疑了片刻,还是伸出了手腕。   黄户生挽起袖子,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之上,良久才收回了手。   “小公子身体康健,大可不必担心。”   吴宗元嗯了一声,爬上炕,拉过一床被子。   “睡吧。”   黄户生看着他留在床侧的一大片空位,只觉得压力很大,跟小公子睡一张床?他从前想都不敢想!   对面苏九月和吴锡元的房间里,两人裹着被子只露出个小脑袋,他们面前放着的就是苏九月背回来的三本书。   吴锡元稀罕极了,伸手摸了摸书扉页,粗糙的触感直达心底。   他抬头看向了苏九月,对着她张开手臂,被子也从他的身上滑落,露出了他不甚结实的臂膀。   “媳妇儿!你太好了,我要抱抱你!”   苏九月先是被他的动作弄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可随后听了他的话,彻底被逗笑了。   她也对着他张开了手臂,“抱抱!锡元也很好的,最喜欢锡元了!”   锡元抱了她一下,脸上的开心都能凝成实质。   不过很快,他的情绪就又低落了下来。   “可是我不认识上边写了什么……”   他的头放在苏九月的肩窝,小声嗫喏道:“媳妇儿,我是不是很没用?”   即便是隔着小袄,苏九月也依旧能感受到他的不安,伸手在他的后背轻轻拍了拍,温柔且缓慢地说道:“我也不认识上边的字,那我是不是也很没用?”   吴锡元下意识地摇头,着急的反驳她,“才不是!”   苏九月放开他,跟他面对面,伸手捏了下他的俊脸,“那锡元也不是。”   吴锡元任由她捏自己的脸,也没躲开。   虽然他媳妇儿这么说,他很开心,可是他总觉得还是有点不对劲儿。   苏九月见他一副被自己欺负的可怜样,也默默地放开了手,转而拉着他的手,“我们不认识,可是师父肯定认识,明天我们一起去找他学好不好?”   吴锡元这才又重新高兴了起来,“好!”   .   夜深了,雍州城里却依旧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一个穿着红色蟒袍戴着黄金护肩的人问道:“人呢?”   他的下属垂手而立,半张脸隐匿在光影之下,随着摇曳的火把,忽明忽暗。   “回王爷的话,已经封城寻找了半日,还是没有任何踪迹。”   穆绍翎一脚踹向了他,“蠢货,要你们有何用!”   下属一个踉跄,而后迅速跪倒在地,“王爷息怒!我们这就开城门,出去再找!”   “三天,三天后再找不到人,你就自戕吧!本王不养没用的废物!”   .   翌日一早,鸡才叫头遍,苏九月就起了。   外边的天儿还没亮,她一个人坐在漆黑的屋子里,意识逐渐回笼。   屋外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苏九月穿好衣服下了炕,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神色就更加复杂了。   外边正是吴宗元在练武,他年纪尚幼,却文武双全,一看就不是等闲之辈。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随便捡的一个小孩子居然会给大家带来这么大的祸患,是的,昨天夜里她又做梦了。   她梦到一群人带着刀穿着官靴,杀了全村人,带走了吴宗元。   这事儿说什么都不能瞒着了,她打开房间门走了出去,外头的吴宗元停下来看了她一眼,冲着她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苏九月的神情有些复杂,但还也只是向他问了声早,就去了厨房烧火准备做早饭。   又过了一刻钟,刘翠花也起了,她看到吴宗元在练武,还笑着夸了他两句,才拿着木盆进了厨房。   看到苏九月坐在灶膛前,又是一阵笑声,“我就知道能起这么早干活的,只有我勤快的小九丫!”   苏九月却皱着眉头,急急地叫了一声,“娘!”   看着她的神色,刘翠花知道八成是又有什么事儿了,她脸上的笑意逐渐褪去。   “怎的了?九丫,你别急,慢慢说。”   苏九月站起来朝着门外看了一眼,才凑到刘翠花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什么?!”刘翠花也惊了。   没想到他们一时心软,居然给家里惹了这么大个麻烦…… 第95章 把他藏起来   “娘,可怎么办啊?!都怪我不好,当初我就不应该捡他的。”苏九月心中自责坏了。   刘翠花拍了她一下,“这不怨你,要不是娘点了头,也带不回来。”   见苏九月都快急哭了,她又接着说道,“事已至此,自责是没有用的,咱们得先想办法将他藏起来。幸好昨天夜里回来也没人瞧见,就是这藏到哪儿有些不大好说。”   刘翠花到底也没说出把人撵出去的话,只是要想办法将他藏起来。   苏九月也没了主意,这天寒地冻的,人能藏到哪儿去呢?   刘翠花想了想,说道:“我去跟你爹商量一下,你别慌,先做饭,待会儿再说。”   刘翠花急急匆匆从厨房出来就回了自己屋,她前脚进去,后脚就关上了门。   “孩子他爹!孩子他爹!”   吴传正在穿衣服,听了她的声音忍不住念叨了一句,“咋地了?一声声的,跟叫魂似的。”   刘翠花难得没跟他吵嘴,而是冲到他面前,急匆匆的问道:“老头子,你快想想办法,咱们得把那孩子藏起来!”   吴传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了她,“藏起来?怎的昨儿才把人带回来,今儿就要藏起来了?”   刘翠花从来没跟他说过自家儿媳妇异于常人之处,可是现在却不得不说了,不然她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借口来说服自家老头子。   “九丫做了个梦,梦到这孩子来历不凡,咱们整个村的人都被牵连了。”   吴传嗤笑一声,“我当是什么呢!一个梦而已,小孩子整天就喜欢瞎想。”   刘翠花见他不以为意,也着急了,抢过他手中的袄子,不让他穿,“怎么是瞎想呢?!先前儿九丫做的梦,可不是件件都应验了?反正你听我的,这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不把咱们一家的性命放在眼里,也不能不管整个村子的安危吧?”   吴传见她固执地看着自己,像是非要自己表个态,他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就按你说的来。”   刘翠花这才帮着他将袄子套上,一边问他,“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咱们把人藏到哪里去?”   吴传任由她帮自己扣扣子,眯着眼睛想了好半天,才眼睛一亮,有了主意。   “之前后山烧木炭的窑……”   刘翠花也想了起来,先前儿他们在那边烧木炭拿去换钱,后来烧木炭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的炭也算不上精品,根本卖不上价,他们干脆也不烧了。   刘翠花拍手叫好,“这是个好去处,我怎么没想到呢!”   她伸手在吴传锃光瓦亮的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我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我家老头子这脑瓜子有时候还挺好使的。”   吴传吃痛,捂着脑门瞪了她一眼,“下手没轻没重的,说要办事儿还不赶紧的?待会儿人都起了,我看你怎么出门!”   刘翠花一顿足,“对!我得赶紧走!别被人堵门口了。”   她装模作样的出去转悠了一圈儿,然后急匆匆地回了家。   吴宗元练完功就站在院子里看刘翠花劈柴,她叫了他一声,“宗元!”   吴宗元回头看她,就见她招了招手,“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吴宗元下巴点了点,走到她身边,对着她抱拳行礼,“婶子。”   刘翠花这两日看着他才知道,他们山里人的孩子跟高门大户的孩子差在哪里。   山里的孩子每日叫起床总要再赖上那么一刻钟,但同样大的吴宗元,早上不用人叫就起床练武。   小小年纪还能识文断字,再看这待人接物,更是甩了其他孩子一大截。   她当时怎么就一时被糊弄住了呢?这样的孩子怎么可能是普通人家的孩子?   不过他也怪可怜了,小小年纪就没了爹娘,自己一个人流落在外,还有人想要灭口。   这样一想,她心中就又柔软了几分。   她蹲下身子跟吴宗元平视,柔声说道,“孩子,我刚出去了一趟,据说有人到处在打听有没有人家捡到孩子。”   此话一出,吴宗元一张小脸也皱成了一团。   他当然知道是谁在找他,他的好哥哥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他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可是他对这个新的环境一点也不熟悉,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往哪里躲。   他的视线落在远处的大山上,实在不行,怕是要进山了。   刘翠花并没有忽略他脸上的异样,依然平视着他道:“我觉得这可能会对你不利。不若你跟我走,先将你藏起来,等风声过了再接你回家,可好?”   她这么一说,吴宗元反倒放下心来,既然她另有安排,那就听她的便是。   这里是他们经常生活的村子,肯定比自己熟悉很多。   因此,他点了点头,“全凭婶子做主。”   刘翠花摸了摸他的头,“真乖!趁着现在外头人还不多,咱们现在就走。”   吴宗元嗯了一声,他身后却忽然有人说道,“老嫂子,不如让我陪着他去吧?”   说话之人是黄户生,刘翠花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他又接着说道,“你们是本地人,如果忽然少了人,他们肯定会追根究底的。但是我不一样,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我养好伤回家了。”   刘翠花一介村妇,哪里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不过听他这么说,也觉得有点道理。   不过片刻她就点头应了下来,“那就麻烦您了!”   吴宗元虽然从来没说话,但是黄户生却知道,他实际上是姓穆的。   他本不愿意淌这趟浑水,可是缘分如此,从他们两人在吴家相遇,并且点破身份那时起,他们两人就站在同一条船上了。   他笑着道:“这有甚麻烦的?不过是带个孩子,倒是我这些日子麻烦你们了。”   客套话不宜多说,俩人说了没几句,刘翠花就去厨房收拾了些许干粮,催促着他们上路。   烧木炭的窑在很远的大山里,一来一回就要用上大半天的时间。山里的路不好走,若不是有人带着,定会迷失在这绵延千里的山脉当中。 第96章 你娘家出事儿了   刘翠花让大成带着他们过去,左右他们每天都会上山打柴,一天两天的不见踪影也不会使人觉得奇怪。   吴锡元一觉睡醒,就发现家里那个跟他抢哥哥们的小崽子不见了。   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发现他的大哥也跟着一起不见了。   这一发现使他难过极了,他垂头丧气的走到苏九月面前,“媳妇儿,大哥是不是不要我了?他要去给别人当大哥?”   苏九月刚舀了热水出来,要给他洗漱,猝不及防听到这般醋味十足的话,一时没忍住笑出声来。   她一笑,吴锡元更是觉得不知所措了。   他抓了抓后脑勺,憨憨的问道:“媳妇儿你笑什么呀?为什么那个弟弟和大哥一起不见了?”   苏九月不好跟他解释吴宗元的去处,就只是说道:“大哥送他去找他家里人了。”   吴锡元这才开心地笑了,“真好,他有家里人,就不用抢我的哥哥了!”   “大哥二哥本来就是你的哥哥,旁人是抢不走的。”   吴锡元点头,“嗯!也是媳妇儿的哥哥!”   两人正说着话,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九月心口立刻一紧,抓住帕子的手微微用力,就是不敢过去开门,担心自己露出什么马脚来,反而坏了事。   敲门声依旧作响,吴锡元见苏九月不去开门,奇怪的看了她一眼,“媳妇儿,你怎么不去开门呢?”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掩饰性的笑了笑,“这就去,这就去。”   她的手摸在门闩上,深深的呼出一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才拉开了大门。   外边站着的并不是她梦中那样的带刀侍卫,而是一个穿着破袄子的普通老乡。   这人苏九月没见过,应该不是他们村子的。   对方一见门儿可算是开了,就立刻说道,“这是吴家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对,请问您是……”   “我是隔壁刘家村的,正好从你们村子路过就帮着给传个话,刘大林他老娘病倒了,你们赶紧过去瞧瞧。”   刘大林是谁,苏九月也不知道,但是他们家确确实实有个姓刘的,就是她婆婆。   她脸色一变,连忙就朝着屋子里头喊道,“娘!娘!您快出来!刘家村来人了!”   两个村子离得并不是很远,刘翠花刚入冬的时候才回去过娘家一趟,还给家里带了袋米,琢磨着应该能够他们过冬了。   现在娘家来人?又为的是什么呢?   即便是她现在满心疑惑,也还是急匆匆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一看院子里的是刘壮,急忙问道,“大壮,你怎的来了?可是我娘家出事儿啦?”   刘壮叹了口气,“何止是出事儿了,简直是出大事儿了!”   刘翠花脸色一白,“什么……大事儿?”   “今儿有人从雍州城回来,说你大侄儿被抓了壮丁,你娘当场就晕了过去,我走的时候还没醒呢!”   刘翠花顿时眼泪就涌了出来,她昨儿去雍州城怎的就没碰上大侄儿,也好一并给带回来!怎么能被抓了壮丁呢?!   小儿子,大孙子,这可都是她娘的命根子啊!   刘翠花此时也在家里待不住了,连忙就要出门。   “走走走,我得回趟娘家,我娘年纪大了,受了这么大打击,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我心里担心的不行,必须得回去看看。”   “娘,我也跟您一起去。”苏九月说道。   她虽然可能派不上什么用场,可若是刘翠花撑不住,好歹有她在一旁陪着。   吴锡元一听也急了,连忙举手,“我也去!”   刘翠花担心自己忙顾不过来他,有些犹豫,吴锡元却再三保证,“娘,锡元听话,不捣乱的。”   苏九月也拉过他的手,“娘,我看着他,您放心。”   刘翠花这才点了头,“那行,咱们现在就出发。”   娘仨也不能空手去,就从屋顶上卸了块肉带着,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到刘家村也才用了不到两个时辰,刘翠花才刚一进家门,就看到她嫂子坐在凳子上抹眼泪。   都是做人母亲的,她也十分能理解她嫂子此时的心情。   若是抓走的是她儿子,她怕是比她还要崩溃。   只是她大侄儿也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跟亲儿子也没两样,她现在也难受的紧。   曹氏见到她来了,也立刻站了起来,“翠花,你来了?”   刘翠花拉着她的手,一时间也说不出什么话来,她怎么也想不到她大侄儿居然那么凑巧就去了雍州城呢?!   “嫂子,咱们大贵机灵,一定吉人有天象。”   上了战场,刀剑无眼,谁又能说得准呢?不过这时候,除了说两句吉利话,还真没什么好说的。   曹氏一听她提起儿子,又眼泪婆娑了起来。   看到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小辈,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泪。   “这就是你新儿媳妇?”她问道。   苏九月连忙上前叫了声大舅母,吴锡元也跟着乖巧的叫了人。   曹氏连忙就要给她见面礼,可山里人身上哪有什么好东西,她摸索了半天,也只是找出了两颗平时哄孙子用的花生米。   她将花生塞给苏九月,“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给你吃。”   苏九月道了声谢,刘翠花又着急的问自己老娘,“娘呢?醒了吗?”   曹氏点头,“才醒不久,就是瞧起来有些不大好。”   一听说老娘有些不大好,刘翠花更是片刻都不敢耽搁,连忙丢下众人朝着室内走去。   冬日里担心她受了凉根本不敢开窗,屋子里有些昏暗。   一进门就看到老太太躺在炕上,她大哥刘大林正在炕沿上坐着。   刘翠花疾步上前,凑到她娘的炕头,“娘,你怎样了??”   老太太听着她的声音,勉强睁开了眼睛,“大妮儿……长贵他……被抓走了……”   一边说,一边眼泪就如同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刘翠花见状也跟着她抹眼泪,“娘,大贵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   老太太忽然就哭出了声,哭着哭着就咳嗽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似乎卡住了痰。 第97章 我们有马   苏九月连忙上前帮着将老太太扶起来,在她的后背拍了拍。   等老太太喘过气,苏九月才又乖巧的退到一旁,宛如一个背景板。   许是哭的累了,也或许是身子骨太弱,她再次昏睡了过去。   苏九月在一旁,有些欲言又止。   刘翠花发现了她的异常,就说道,“九丫?你怎的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娘,只是瞧着外婆像是郁结于心,师傅之前说过,取二钱茯苓加一钱甘草煎服,便可缓解。”   刘翠花愣了一瞬,前些日子苏九月确实天天跟着黄老爷学习,只是她如何也没想到,这才几日就能派上用场。   对于自家儿媳妇,她当然是信任的,如果九丫没有什么把握,肯定不会在这时候说出来。   只可惜她娘不仅仅是她一个人的娘亲。   “你们两个在院子里玩,我去跟舅舅说会儿话。”   苏九月和吴锡元乖巧点头答应了下来,看着她进了屋子,吴锡元才凑到苏九月的耳边,悄悄同她说道,“媳妇儿,外头有马!”   小孩子们很少看到有高头大马,这会儿看到有人过来,心里自然兴奋。   他第一时间就想把这种喜悦分享给苏九月,苏九月一愣,心中一紧。   马?这里好端端的怎么会有马?   莫不是找人的来了?   她的心中冒出了无数个问号,紧接着拉住吴锡元的手,认认真真地叮嘱他:“锡元,待会儿若是有人来了,你记得跟在我身边,什么话都不要说。”   吴锡元比她还要纳闷,奇怪地看着她,“怎么会有人?没人啊,花花只告诉我外边有马。”   花花是刘家养的猫,方才吴锡元一直在院子里跟它玩耍。   苏九月一时间也跟不上他的思维,吴锡元却拉着她的手朝着院子外边跑去。   “走!媳妇儿,咱们去看看去!”   苏九月被他拖出了门,又一路朝着村口跑去。   刘家村地势低,出了村口就有一条河,前些日子已经干涸了。   不过前阵子下了几场大雪,此时的河里又有了一些细水。   河边一匹高头大马在喝水,正午的阳光洒在它的背上,红棕色的毛发随着它的动作闪着健康的光泽。   苏九月远远瞧着,觉得自己可能都没有一条马腿高。   男孩子似乎对马有一种天生的喜欢,吴锡元拉着苏九月的手,激动地跳脚,“媳妇儿!大马!大马!驾驾驾!”   与他不同,苏九月倒是有些恐慌。   这马实在有些高,估计一脚都能踩死她。   越是这么想,她的眉头就皱的越深。   马上既没有辔头,也没有鞍鞯,应当是山里的野马,也不知道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吴锡元见她望着马发呆,就轻轻晃了晃她的手臂,“媳妇儿,咱们过去瞧瞧吧?”   苏九月还是很犹豫,“它……会怕我们吗?”   吴锡元歪着脑袋想了想,“不然我问问它?”   他稍稍走近了一些,那马也没跑,反而侧过头看他。   这么一来,一人一马四目相对,吴锡元更是欣喜,两眼发着光。   “你会怕我们吗?”   一声长嘶,苏九月也听不懂,吴锡元倒是更兴奋了。   “我和我媳妇儿都很喜欢你呢!”   “你饿了吗?这里没有吃的……”   “不过我家有!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那匹马也开心的凑过来,蹭了蹭他的手。   苏九月就这么看着吴锡元忽悠了一匹马……   她心中很是无奈,不知道婆婆看到自家又多了一张嘴,会是喜还是忧?   .   刘翠花去找她大哥说了抓药的事儿,刘大林倒也不是不舍得花钱给老娘看病,只是因为苏九月年纪太小了,实在让他有些信不过。   “妹子,你那儿媳妇才多大个,她说的能信吗?若是没用浪费钱不说,咱娘的身体也遭不住啊!”   刘翠花其实心里还有一点没说,她这儿媳妇有点玄乎,冥冥之中就沾着点福气。   每次有大事儿的时候,就连老天都会给她预警。   这次她说的这药也不是什么稀罕药,指不定就起作用了呢?   但是她也知道这事儿太玄乎,说出来怕是她大哥也以为她疯了,在心中权衡了半天,她才说道:“还是请了赤脚大夫过来瞧瞧吧!”   若不是黄老爷恰巧今儿跟着宗元上了山,她怕是求也要把他求过来,现在只能先请赤脚大夫看看情况了。   刘大林答应了下来,亲自跑了一趟,将隔壁村张大夫请了过来。   张大夫摸了脉,走出里屋,叹了口气,压低声音说道:“怕是不大好,你们还是做好准备。”   刘翠花当下两腿一软,翻了个白眼就晕了过去。   苏九月眼疾手快的抱住了她,直接上手给她掐人中,刘翠花这才又缓缓清醒了过来。   才刚一恢复意识,又哭了起来,“这可怎么办啊!”   侄子被抓走对于刘家来说已经是件天大的事儿了,如今老娘又这样,这无疑是雪上加霜。   苏九月抱着她,也急到不行,“娘,您先别慌,不是还有我师傅吗?他老人家妙手回春,肯定能医好外婆的。”   刘翠花方才也是一时间慌了神,被她一提醒也想了起来,此时的她就宛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对!还有黄老爷!黄老爷肯定可以的!只是……黄老爷现在在山里,这……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咱们有马!”   此时此刻,苏九月无比庆幸方才吴锡元忽悠回来的那一匹马,马的脚程应当比人快多了。   “马?”刘翠花一脸疑惑,“咱们什么时候有马了?”   苏九月掏出帕子帮她擦了脸,“就在刚刚,锡元捡回来的。”   刘翠花:“……”   她就说她儿媳妇是福星,自从她来到他们老吴家,非但没有因为多了一张嘴而日子过的窘迫,反而日子越来越殷实。   现如今,连马都是捡的了。   “马呢?大不大?可否能驮动人?”   “就在外头,锡元正在跟它玩耍,您要去瞧瞧吗?”   她说话依旧是慢条斯理的,却莫名让人心里踏实,刘翠花点了头,“走,去瞧瞧去。”   --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追读,感激不尽!看到有好多五星好评,就很开心!谢谢小仙女~~比小心心给你们~】 第98章 死马当活马医   走出刘家的院子,一出门她都不用去寻找,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前的高头大马。   这马……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当初他们在雍州城见了那么多官爷,他们骑着的马,都没有这一匹看起来高大。   她儿子本就生的高大,站到那马身旁,也难得显得有些娇小。   苏九月走上前去,跟吴锡元沟通,“外婆生了重病,需要请师傅过来看病。锡元,你能不能问问它,看它能不能帮咱们去接师傅?”   吴锡元很听话,转过身摸了摸马脸,“我媳妇儿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我外婆生病了,你能不能送我们去找师傅?”   马儿打了个响鼻,吴锡元回过头,看向他娘,“娘!红红说可以,但是它有些饿了!没有力气。”   刘翠花大喜过望,甚至都没来得及细想,她儿子为什么能听懂马讲话?   “这简单,家里有草。”   实际上也就是他们囤着打算冬天烧火用的草,拿了一些来喂马。   好不容易等到马儿吃饱喝足之后,仰天长嘶一声,刘翠花也来了精神,“好了吗?”   吴锡元回头一笑,“嗯!”   刘翠花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是谁去接人这又是个问题。   苏九月和吴锡元找不到地方,只有刘翠花自己去送过饭,但刘翠花又没办法和马儿沟通。   最后还是吴锡元带着刘翠花去了,刘翠花有些担心苏九月。   “九丫,你一个人在这儿能行吗?”   苏九月嗯了一声,“您别担心我,我就在家里等您回来。”   马儿没有辔头和鞍鞯,他们只能抱着马的脖子。   看着马儿一个起跳就跃出一射之地,苏九月的心中也忍不住担忧了起来。   她婆婆年纪大了,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住。   刘家孙子一辈除了老大长贵,还有老二长生,以及一个小女儿春梅。   春梅比苏九月年长两岁,还没订人家,家里也请了媒人,一直在相看。   见着苏九月一直目送着吴锡元他们母子二人不见了踪影,她才在一旁感叹道,“真好。”   苏九月闻言转头觑向了她,“姐姐怎么了?”   春梅冲着她和善一笑,“没什么,就是瞧着你们关系真好,也不知道以后我家婆婆会不会也对着我这么好。”   说完她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苏九月的容貌,“不过你生得这么好看,便是有天大脾气估计也发不出来了。”   苏九月从前年纪小,整天在家里干活带孩子,自己又黑又瘦,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好看。   可是自从来到吴家,家里人都对她很好。她甚至也不用干什么活儿,吃的也好,比起从前长高了些,整个人也长开了,原本就不俗的容貌,这才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听春梅这么一夸,她顿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姐姐可真会说话,我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看,不过是婆母脾气好罢了。”   春梅也喜欢听她讲话,一直温声细语的,瞧着也像是没什么脾气似的。   听她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也就你说姑姑脾气好,我爹爹常说我脾气像了姑姑,十分火爆,一点就着。可见姑姑的脾气也没好到哪儿去。”   从苏九月第一次见刘翠花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对自己很温和,她还真没见过她脾气火爆的时候。   当然,她有时候确实对二嫂不太客气,可那也是二嫂有错在先。   “那姐姐这么好看,你以后嫁了人,婆婆和夫君也一定舍不得对你发脾气。”   她一边说着,一边对着她扬起一个微笑,苹果肌上的肉肉鼓起粉粉嫩嫩一坨,让人忍不住上手去捏它。   苏九月也没想到她会动手,躲闪不及,被她捏了个正着,索性也不躲了,任由她欺负自己脸上新长出来的小肉肉。   春梅也是第一次见这么乖的妹妹,哪儿跟她们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一样,一个比一个皮。   怪不得她姑姑这样疼她,若是她锡元表哥没出事的话,估摸着也会很疼她吧?   她不知道的是,即使她的锡元表哥出了事,也依旧是个疼媳妇儿的。   “生的这么招人疼就算了,小嘴还这么甜。”   “我说的都是实话!”   “贫嘴,走吧,回屋去,你男人早就跑的没影了!”   未嫁人的姑娘打趣儿起她来却丝毫不见羞怯,可见真是个泼辣的。   “才没有看。”苏九月扁着嘴,脸颊微红。   “都成望夫石了,还没看,哈哈哈哈,小丫头可真有意思。”   ……   家里老太太生着病,两人也不敢闹得太过,只凑合了两句,就进了屋子。   春梅怕奶奶冻着,又给炕洞里塞了几块木头。   苏九月算是客人,也没什么需要她做的。   她乖巧地坐在堂屋,听着屋里屋外的动静,十分无聊,却也不敢乱动,怕给主家添乱。   忽然,里屋老太太再次咳了起来,周氏一边帮她顺气,一边哭喊着,“娘!您别吓我呀!娘!”   刘大林和他弟弟刘小林也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怎的了?”   “快!快想办法啊!娘似乎喘不过气来,脸都憋青了。”   几人干着急也没办法,苏九月站在人群后边,突然出声,“舅舅,不若让我试试?我跟师傅学了一点,就是……也没有完全的把握……”   她声音越来越低,本来她是不应该站出来的,但是现在形势严峻,老太太随时有可能丧命。   刘大林先前儿也听他妹子说起过,当时他没同意,可现在不一样,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他黑着一张脸,额头也因为着急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沉默着,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他和苏九月的身上。   就在苏九月有些想打退堂鼓的时候,他总算点了头,“行,你打算怎么做?”   苏九月看向了曹氏,“舅母,还要劳烦您给拿一根针来。”   曹氏虽说搞不懂她要做什么,但还是应了一声,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不一会儿她回来了,将手中的针递给苏九月。   苏九月点燃了桌子上的煤油灯,将针放在火焰上燎了一下,才解释道:“本应该用银针的,现在没有,就用这个凑合一下吧。”   --   作者有话说:   【小时候见过外公施针,但是我写的都是虚构的!!!没有任何医学支撑,请勿模仿!!】 第99章 就是有些腿软   “大舅,你把外婆放下。”   她抿着唇仔细在老太太的面部寻找穴位,然后迅速施针,一针扎在了眉心上,很快黑色的血液就冒出来了。   曹氏正要拿帕子去擦,却见苏九月捏着眉心又挤了挤。   就在她不知道该不该上前的时候,苏九月松开了手,扶着老太太在她的后背某处使劲一按,老人一下子就吐出一口带着血的痰。   曹氏连忙去拿笤帚收拾,苏九月见老太太呼吸平稳了,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第一次上手,特别是背部的穴位,她在自己身上看不到,只能凭感觉摸索。   此时的她额头也沁出了汗珠,她将老太太平放在炕上,“好了,如果有甘草就先拿一钱给外婆煎水喝,剩下的等师傅他们回来吧。”   刘大林见他老娘确实没方才那么难受了,才是真的信了他妹子的话。   她这个儿媳妇是真的有几分本事的,徒弟都这么厉害,师父肯定不会差,他娘这次是有救了!   “九丫可真有本事!我这就去找赤脚大夫抓药去!”   曹氏将屋子收拾干净,又打了热水来帮婆婆擦了擦脸。   看着眉心的一块青紫色,她的心里也十分羡慕。   刘翠花的运气可真是太好了,前两个儿媳妇就是那种比较能干的。   当时她家老三摔傻了,大家还道他们老吴家的运气用完了,可谁知道她的傻儿子都能娶这样一个好媳妇儿。   再想想她家儿媳妇,一天在家变着花样的折腾,好吃懒做的。   要不是为了养家糊口,她儿子又怎么会去雍州,这么一想,她又不由得悲从中来……   苏九月去外边净了手,春梅就在一旁直勾勾地盯着她的手。   看的苏九月有些不大习惯,“你总是看着我作甚?”   春梅啧啧两声,“就是没看大看出来,漂亮妹妹居然还有这本事,好厉害啊!”   苏九月又觉得有些脸热,也幸好外头冷给她降了降温,“哪儿有很厉害,就是跟师傅学了两招,其实我也很慌。”   春梅下巴一扬,“说你厉害你就厉害!不要争辩!”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行,我不争辩,好姐姐,你手里那擦手帕子可否借我用用?”   春梅笑着睨了她一眼,“这有何难?我来帮你擦都成!”   一边说着,她一边抓过苏九月的手,拿起帕子帮她仔细擦干净手上的水珠。   “这小手真好看,就合该仔细养着,整日做活儿都糙了。”   苏九月很喜欢这个姐姐,说话也好听,人也有趣,就是夸人的话一套一套的,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好姐姐,你可别再夸了,再夸我都要飘起来了。”   “飘到天上,让大家伙儿一看,这谁家仙女下凡了?岂不是也挺好?”   ……   两人说说笑笑,叽叽喳喳的又过去了小半个时辰。   外出抓药的刘大林也回来了,苏九月去厨房帮着烧火,她将甘草煎成水,给老太太服下。   她还趁机摸了一把老太太的脉搏,她还学艺不精,但是不难看出老太太的脉象十分微弱。   她心里有些着急,希望她能撑住啊。   吴锡元和刘翠花那边也是一路颠簸,本来两人都是第一次骑马,又没有鞍鞯之类的骑马工具,再加上山路难走,红红进了林子那就是脱缰的野马本马风驰电掣。   吴锡元和刘翠花两人紧紧的抱着马脖子,才没掉下去。   但是时间一久,刘翠花还是受不住了,就说道:“马儿马儿,你跑慢一些吧,我这老腰受不住啊!”   吴锡元见马儿奔跑的速度还是没有慢下来,这才摸着它的鬃毛,贴着它的耳朵再次重复了一遍。   马速慢了,风也停了,刘翠花可算是抬起了头,只觉得自己的脖颈也不大好了。   “翻过这个山头就到了。”刘翠花说道。   吴锡元也松了口气,其实他自己也不大好受,骑马可没有想象中那么舒服。   烧木炭的窑是依山而立的,在山脚下建了个房子,当时他们烧炭的时候就住在这里,现在这里就是黄户生以及吴宗元的住处。   吴大成说要帮他们砍些柴火,早就进了林子。   屋子外边黄户生正在生火,他刚刚和吴宗元去外边捡了不少柴火和野草回来,这里木屋里四处透风,他们得先生一堆火出来取暖。   不然即使他能熬得过,对方也熬不下去的,两人均是如是想到。   黄户生觉得吴宗元年纪小,身体弱。   可吴宗元却觉得自己算是个习武之人,身体素质比起老弱的黄户生来说,要强不止一星半点。   就在他们刚在屋子外头生起火的时候,吴宗元忽然听到了马蹄声。   他眸子里寒光一现,握紧了他腰间的小匕首。   真没想到,他的好哥哥居然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有人来了。”   黄户生的听觉没有他好,可是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他也听到了。   他神色一紧,连忙丢下手中的柴火,将吴宗元挡在身后。   “小公子,你先走,我还能拖他们一会儿,你找个地方藏起来。”   吴宗元摇了摇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他们肯定是带着狗一起来的,根本藏不住。”   就在两人心灰意冷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匹马。   可是等他们看清这马之后,却又纷纷疑惑了。   这马怎么瞧着不像是家养的?连个马缰绳都没有。   再仔细一瞧,马背上还有两个人。   等刘翠花和吴锡元从马背上跳下来之后,两人担惊受怕的一颗心才算是落到了实处。   “你们怎么来了?”黄户生问道。   如果说是来送干粮的,怎么也不见带东西?   再者,他们什么时候有马了?黄户生真是满心疑惑。   刘翠花直接扑通一声跪下了,黄户生和吴宗元都被她吓了一跳,吴锡元连忙上手去扶她。   “娘?你怎么了?你快起来呀!”   刘翠花摆了摆手推开了他,“无妨,就是颠得有些腿软。”   黄户生:“……”   他还当怎么了,原来是没骑惯马。   刘翠花也没起来,而是看向了黄户生,“黄老爷,我老娘病重,求求您救救她吧?”   --   作者有话说:   【黄户生:忽然行此大礼,让老夫好生恐慌。刘翠花:跪都跪了,干脆求求他?】 第100章 我同姐姐一起去   原来如此,黄户生心道。   怪不得他们母子二人急匆匆地赶来,原是想请自己救人。   黄户生也伸手扶她,“老嫂子,你先起来再说。”   刘翠花这才借力站了起来,“黄老爷,救人要紧啊,我娘现在可就吊着口气呢!”   医者父母心,黄户生也知道事态紧急,姑且不说吴家对自己有恩,便是他路上瞧见,也不可能见死不救的。   “我跟你走一趟。”他应了下来。   只是这怎么回去还是个问题,马只有一匹,刘翠花当然不能和黄户生共骑,独自留吴宗元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他们也不放心。   最后还是刘翠花拍了板,“你们先回去,我在这里陪着宗元,等过黄老爷诊治完我老娘回来,我再回去。”   黄户生看向了吴宗元,征求他的意见。   如果不知道便罢,可既然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就是自己的上司。   官大一级都压死人,对方那可是超一品的等级,对比自己这八品小官……   吴宗元点了头,“我跟婶婶在这里,不用担心。”   见他似乎还有些放心不下,刘翠花又说道:“不是还有大成呢嘛?大成呢?”   “他去砍柴了。”   “成,你们走吧,待会儿大成回来,我就让他陪着一起在这儿等着。”   .   回去的路上,黄户生也体会了一下马背上颠簸的快乐。   到了刘家,他还没来得及感慨一下自己的老腰,就被刘家的几个后辈给架到了老太太的炕前。   “你们松手!不松手我怎么摸脉啊?!”他无奈地道。   大家这才讪讪一笑,松开了他的手臂。   刘大林也低头哈腰的解释道:“老爷子,多有得罪,实在是担心我娘……”   黄户生知道他们这是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这才没那么多规矩,也不跟他们计较。   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牵扯什么男女大防。   他直接挽起袖子,不用隔着帕子,就直接替老太太号脉。   所有人都噤了声,这位老爷子可是他们唯一的希望,若是他也说没救了,那可真就没救了。   黄户生收回手,见到所有人都看着他,也没吊着他们的胃口,而是说道,“郁结于心,思虑过重,再加上受了些寒气。”   刘大林急忙问道:“可还有治?”   “治倒是有治,只怕最近这情形,你们买不到药。”   刘大林皱着眉头,对着他拱了拱手,“老爷子您赐个方子吧,药我们自己想办法去买!”   家里还有长贵他们启蒙时留下来的笔墨,虽说保存的不好有些受潮,也还能凑合的写个方子。   刘大林让黄户生写了两个方子,然后他们兵分两路去附近的镇子上看看去。   本来雍州城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现在那里四处抓人,大家都不敢去。   春梅自告奋勇地站了出来,“爹!娘!我去!他们抓壮丁总不能抓个女人。”   曹氏儿子都被抓走了,怎么可能让女儿也冒险,瞪了她一眼,“瞎胡闹!不许去!”   春梅迫于母亲的压力,也只是撇了撇嘴,敢怒不敢言。   可当他们把周遭镇子上的药店都问了个遍的时候,总有些药材买不到。   黄户生把方子改了改,“先按照这个方子服用,我用针封住她的心脉,大约还能撑几日。不过,你们可得快点了,若是再买不来药,就是大罗神仙来也救不回来。”   刘大林拿着方子,眉头皱成了个川字。   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去趟雍州城了。   春梅又跳了出来,“我去!这里离雍州城太远,我娘腿脚不好,爹他们去了万一也被抓了,那可咋办?”   至于她嫂子,那个偷奸耍滑的,这会儿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所有人都知道雍州城现在不安定,让她一个女孩子出门,更是不放心。   就在大家都拿不定主意的时候,苏九月却突然说道:“不然,我跟姐姐一起去?也好做个伴?”   她是想着一般跟她沾边的事儿,老天总会给个预警,若是那边形势不好,她跟着一起去,大约今晚就会做梦了。   刘家人听了她这话都是一惊,就连春梅也诧异地看向了她。   “还是算了吧,你一个小丫头万一出点什么事儿,我们也没法和老吴家交代。”   苏九月却说道:“我先前儿才刚刚去过一趟雍州城,由我跟姐姐一起去,也能给她带个路。”   大家见她这么说,也都犹豫了。   这时,长生也突然说道:“爹、娘,我跟妹妹们一起去。”   他话还没说话,曹氏第一个打断了他,“不许去!”   他但凡要是去了,肯定回不来,一个儿子已经搭进去了,断然不能再折一个进去。   长生看他娘气到眼睛发红,赶紧说道:“娘,我就送妹妹们到雍州城附近,再等着她们出来,不进去,你看可行?”   曹氏还没说话,刘大林却直接说道:“我去送!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儿都不许去!”   刘大林是一家之主,他发了话其他人也就再没意见。   苏九月这几日就住在刘家,一是为了侍候她师傅,二也是为了替她婆婆尽孝。   她跟春梅住一个屋,吴锡元则跟长生住。   第二天她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吴锡元乖乖听话,自己晚一点就回来。   曹氏也表示会照顾好他,苏九月这才放心上了路。   经过这一遭,春梅更是拿她当亲姐妹似的,连干粮和水壶都替她背着。   路上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若不是周围到处枯枝残叶,怕是都叫人以为她是在春游。   苏九月一边听她说着话,一边分神想着昨儿的梦。   是的,她昨晚又做梦了。   这一趟不怎么顺当,但是又不得不来,她们只能小心避开。   路上梅花开的正好,春梅随手掐了两朵,给自己的发间别了一朵,又给苏九月的头发上也别了一朵。   苏九月虽说嫁了人,可是因为她年纪小,两人也没有正式拜堂成亲,她还梳着女儿家的头。   她们两人为了避免惹事儿,特意给小脸上抹了黑。   此时簪着这红色的梅花,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苏九月也安慰道:“姐姐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作者有话说:   【春梅:给你一朵小花,请你爱上它。醋精锡元:爱我爱我!只能爱我!】 第101章 命中劫难   三人天一亮就出发,到雍州城的时候正是晌午。   距离城门还有一里地的时候,人已经逐渐多了,瞧着都是些老弱妇幼,青壮年还真没几个。   春梅停下脚步,对着一直跟在身边的老父亲说道:“爹,就到这里吧,您在那棵杨树下等着我们,我和九丫买了东西很快就回来。”   苏九月想着今儿她们恐怕还真快不了,便又说了一句,“里边现在什么形势还不知道,若是我们不能及时回来,舅舅也别着急,等一日之后再去报官。”   她也是以防万一,虽说梦中给她提了醒,她也知晓要如何脱身。可凡事都有点例外,若她们逃不了,那就只好另作他法了。   刘大林皱着的眉头一点都没松开过,一边是老娘,一边是女儿,哪边他都舍不得。   “你们两个千万小心,看到哪里人多也别想着凑热闹,赶紧离远点才是正理。”   “晓得了。”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雍州城进门依然需要缴费,可跟前些日子相比人可就少多了,两人排了一刻钟的队,缴了十个大钱就进了城。   春梅还是第一次来雍州城,她好奇地左顾右盼,目之所及皆是稀罕之物。   “妹妹,这里的屋子好漂亮啊,柱子都是红色的!屋檐上那个鸟是什么?那个灯笼也好看……”   苏九月回答不上来,她比起春梅也不过多来了一次,上次也只是见识了人家杀头的阵势,旁的还真没多看。   街边还有个卖胭脂水粉的,摊位上摆着几朵绢花,最是招小姑娘喜欢。   春梅看到之后眼睛一亮,拉着苏九月就往跟前凑,“九丫,咱们看看那个!”   这年头人们哪儿还有闲钱收拾打扮?那些富贵人家又看不上这些便宜的,卖花的婆子双手互相揣在袖子里坐在摊位后头打哈欠。   忽然一抬头,看到摊位前多了两个姑娘,她立刻来了精神。   “两位姑娘,需要点什么呢?”   春梅拿起一朵桃花色的绢花问她,“这个多少钱?”   苏九月听了这话,急忙拉了她一把,“春梅姐姐,咱们还得给外婆买药呢,这些东西还是改日再来买吧!”   老婆子听了这话眉头一皱,抬眼朝着苏九月看了过来。   这姑娘打眼一瞧脸上黑漆漆的,可方才那一抬眼的风华,她在这城里来来往往见了多少贵女都没人及得上她。   “姑娘这话说的,急也不急这一会儿啊!你们挑挑吧,过几日可就没这么多花样子了。”   春梅方才不过是被这城里的繁华迷了眼,被苏九月这么一提,也回过神来。   急忙将手上的绢花放下,“对对对,外婆还等着呢!咱们快些走!”   苏九月这才应了一声,拉着春梅离开了。   她也是担心迟则生变,赶紧买了东西走人,说不定能避开这一劫呢?   春梅这才收了心,两人一路打听着朝着城中最大的药材铺子走去。   雍州城不愧是整个西北最大的关卡,这里的药材铺子确实买到了他们需要的所有药材。   一直担心的事儿可算是放下了,春梅拎着一提药,对着苏九月说道:“咱们快些回去吧,奶奶还等着吃药呢!”   苏九月也点了点头,“嗯,走吧。”   两人正顺着路边朝着城外走,忽然后边传来一阵喧哗声。   她们回头看去,就见到一队人骑着马在坊间横冲直撞,连着撞翻了不少小摊位。   “这是怎么了?”春梅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苏九月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此时此刻的场景开始和她梦中重合了起来,她连忙拉着春梅朝着她梦中相反的方向跑。   “不知道啊,反正舅舅说了,不让朝人多的地方去。”   春梅一想也是,越是人多的时候越是容易出乱子。   两人跑了没多久,苏九月隐隐感觉后边似乎有人跟着她们。   她咬了咬唇,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就是命中的劫难吗?   她拉着春梅加快了步伐,在拐过一个弯后,看到一个门开着,就将她推了进去。   “姐姐,你藏好,我去把人引开,你待会儿赶紧出城,咱们在城外见。”   春梅还没反应过来,她就已经跑开了。   春梅急得要死,想要叫她,又怕把人招来,一时也不知道要怎么办好。   苏九月一路狂奔,走街串巷,最后在一个拐弯处还是被人套了麻袋。   隐隐还能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又捉到一个,还差几个?”   “七十三个了,头儿说了,最少捉三百个,最近世道乱没人能顾得上咱。”   “最近城里明显女人多了许多,可真给咱们行了大方便了!”   “哈哈哈哈!走,先把这个送回去。”   苏九月知道会有这么一遭,可真落到贼人手里,她还是止不住害怕。   全身哆嗦的厉害,小手捏着自己出门前揣在袖袋里的修眉刀,似乎只有这样才会给她一点点力量。   很快她就感觉自己被人扛在了肩上,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她才被放下。   隐隐约约听到那人说道:“这女的该不会被吓晕了吧?一路上居然也没大喊大叫,要是所有人都像她这么省事儿就好了。”   --   作者有话说:   【九月:呜呜呜,人家好怕怕,锡元哥哥救我~~】 第102章 九丫不见了   “快!先把人抬进去,别叫人看见!”   等她们将苏九月从麻袋里放出来,她伸手挡了一下眼前刺眼的光。   面前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话了,“怎么这么小的也抓?”   他背后高大一些的男人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你懂个屁!这种年纪小的好好培养,以后才能卖上大价钱。”   苏九月吓得往后缩了缩,那个高大的男人手一招,“绑上!”   他身后两个男人立刻拿着绳子走上前来,苏九月瞪着眼睛,却不敢反抗,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将自己的手脚绑住。   “老实点少吃点苦!进了这里就别想着逃!”   那个小胡子男人叫了他一声,“黑子,走了!喝酒去!”   门一关,屋子暗了下去,只有几缕微弱的光顺着门缝透了进来。   彻底无人的时候,苏九月才渐渐平静了。   昨儿她已经梦到这一出了,只是梦中她是和春梅姐姐一起被抓来的,梦中两人惊慌失措,大喊大叫,对方不仅绑住了她们的手脚,还封住了嘴。   她长长吐出一口气,开始打量自己所在的环境,屋子里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就是在屋子的另一个角落有一个人。   人?!   苏九月顿时惊了,梦中这个屋子就只关了她和春梅姐姐两个,那么现在这个人是谁?!   瞧着身量也是个女孩子,年岁应该不大,衣服的料子是绫罗,一看就不是平头百姓出身,这样的姑娘怎的也被抓来了?他们就不怕惹上麻烦吗?   即便是心中有无数猜测,此时也无从得知。   她试探性的朝着那个姑娘的方向挪了挪,叫了她一声,“这位小姐?”   对方的身躯微微一动,确定外边没什么动静,才将头从手臂中间抬了起来。   苏九月看清楚了她的容貌,顶好的容貌,眉心还有一处美人痣。   瞧着应当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原本盘好的头发已经散开了,上头的发饰一个也无,估摸着是被那伙见钱眼开的给抢走了。   苏九月也有些心疼她,若不是这等无妄之灾,这样的小姐合该是奴仆环绕,哪里需要受这种罪?   “你……你也是被他们抓来的?”像是怕吓到她,苏九月轻声问道。   对方点了点头,“嗯,你刚刚被抓来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人在寻我?”   这位小姐讲话的调调倒是跟宗元有些像,不大像是她们本地人。   她摇了摇头,“倒是未曾见到。”   看到姑娘眼中的光瞬间熄了,她似乎又有些于心不忍,接着补充了一句,“我也是才进城没多久就被抓来的,许是有人在找你,只是我没瞧见罢了。”   对方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些许,“若是我爹爹能找到我,我定让他连你一同救出去!”   苏九月自己本来已经想好要怎么脱身,这会儿听了她这话,心下却觉得若是自己跑了,丢下她一个人实在有些不厚道。   她笑了笑,“好!”   她的小脸本来就抹了黑,再一路逃跑,跑得满头大汗,一张脸更是成了小花猫。   这姑娘看着她在这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也是个傻的。   “我叫苏怡,你呢?”   “哇!真巧,我也姓苏,九月出生的,便取名九月。”   苏怡听闻她跟自己一个姓,顿觉她更是亲切了几分,“你哪年生的?”   “新瑞三十六年,你呢?”   “那我们同岁!”   ……   两人说着话,倒是也不觉得怕了,反倒是在外边的春梅急得要死。   一面担心九月被人抓了去,一面还担心自己贸然出去会被发现,一直等到外头听不到动静了,才一边抹着眼泪拔腿跑了出去。   等到了正街上,人不是那么多了,她也就没那么怕了。   跟着人群朝着城门外走去,九丫一定会没事的,她说好要跟她在城门外会合,她现在要去找爹爹,一起等九丫回来。   刘大林见到女儿独自一人带着药回来了,苏九月却没跟着一起回来,他顿时就慌了神。   他妹子走之前千万叮嘱他要照顾好她儿子和儿媳,可这才几天,人就不见了。   春梅一边哭一边讲述了城里发生的事情,刘大林立刻就要进城,却被春梅拉住,“爹爹,你不能去啊!”   “九丫不见了,若是找不到她,我怎么跟你姑姑交代啊?!”   春梅抹着眼泪,拖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可是你根本就进不了城,在城门口就会被人拦下来抓去当壮丁,我亲眼看到的……呜呜呜……”   刘大林急的一跺脚,然后原地蹲下抱着头,懊恼的道:“这可咋办呐!我就不该让你们俩去!九丫那么俊俏的小丫头,要是落在歹人手里,简直不敢想!”   他这么一说,春梅就更着急了,“爹!要不我再进去找找!?”   刘大林明知道那就是个虎口,怎么可能让她去?父女两人在城外急得转圈圈,也实在没点别的法子。   城外像他们一样的可不在少数,大家纷纷互相打听,看看有没有自家女儿的下落。   许是动静闹得太大,也惊动了穆紹翎。   他身着一身的黑色蟒袍,坐在案几后,面前放着下边人送来的文书,眸子冷的能滴出水来。   “这些人可真是太不把本王放在眼里了!”   “现在大量的人家堵在衙门前,非要讨个说法。骠骑将军苏庄的独女苏小姐今儿也被人掳走了,王爷您快拿个章程吧!”下属弯着腰,双手举过头顶老老实实等着他发话。   “这么多少女他想要全部运出城去不可能一直悄无声息,你这就去传本王命令!封锁城门!连一只蚊子都别想飞出去!”   “是!”   .   封锁城门根本没用,苏九月在梦中早就得知,对方偶然从一处富商的别院找到了一条密道。通过这条密道,他们城内城外来去自如,又怎会怕那些守城的铁剑?   而她们被关的这一处院子,就正是那个有密道的院子。   但是凡事无绝对,天也无绝人之路,她们想要从这里逃出去,还真有一个办法。   --   作者有话说:   【春梅:呜呜呜,九丫不见的第一天,想她。九月:离开春梅姐姐的第一天,又认识了新的漂亮姐姐!开心!!】 第103章 成功出逃   昨儿她在梦中看到有人从这处宅子逃了出去,不过就是要受些委屈,可这点委屈对于她们这种山里长大的孩子根本不算什么。   外边打梆子的人已经提醒三更天了,苏九月悄悄从袖袋里摸索出自己白日里买的那个小的修眉刀。   她先将束着自己手脚的绳索割断,才轻声叫醒了睡在她身边的苏怡。   苏怡今日一直提心吊胆的,也着实睡的不怎么好。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问她:“怎的了?”   苏九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到外边没什么动静,才又压低声音说道:“我们趁现在逃出去,我知道怎么走,你听我的。”   苏怡早就在这鬼地方待够了,一听她说能逃出去,立刻来了精神,“怎么走?”   “我先帮你把绳子解开再说!”   等解开了绳子,苏九月才轻手轻脚地凑到门边透过门缝朝着外边看了一眼,又悄悄溜回来打开了屋后的一扇窗户。   同时对着苏怡招了招手,苏怡也不磨叽,跟着她干脆利落的翻了窗户。   一出了屋子,苏九月又傻眼了。   她是知道有个狗洞可以爬出去,可是狗洞在哪儿她根本不知道啊?   “怡姐儿,这宅子有个狗洞能出去,咱们找找?!”   苏怡点头,然后四处观察了一下。   她们所在的位置应该在三进的院子里,这种格局的屋子都大同小异,只需要找准方向,就能出去了。   “狗洞一般都会在园子里,而这种格局的院子园子一般都会在西南角,咱们往那边去?”她手指了一个方向。   苏九月可从没住过这么阔气的院子,甚至来都是第一次来,听了苏怡这话只觉得她好厉害!   “好!听你的!”   两人趁着夜色,再加上身量小,躲过巡视的人一路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可两人都没料到这家园子还挺大,找了半天都没找到苏九月说的那个狗洞。   时间不等人,再磨叽下去可能两人的逃跑计划就要失败了,要是再被抓回去,再想逃就难了!   两人面前有一个假山,苏怡看着园子的矮墙,干脆直接上手去搬石头,还招呼苏九月过来帮忙。   苏九月见她像是要翻墙,十分诧异,但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她力气可比苏怡大多了,两人很快就抬了三块石头搭了起来。   苏九月穿着裤子,倒是比苏怡方便许多。   刚想说自己先爬上去,再拉她上去,就见苏怡利落的将裙摆塞在裤子里,踩在石头上一个翻身就上了墙。   一连串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俨然一个惯犯,看的苏九月目瞪口呆。   大家小姐都是这样的吗?那为什么戏文里要说她们弱不禁风?   下一秒苏怡就对着她伸出了手,“来,九月,我拉你上来。”   苏九月也爬上了石头,抓住苏怡的手上了墙。   苏怡两手抓住墙头,慢慢垂下身子,还不忘叮嘱苏九月,“九月,你小心点,等胳膊伸直再跳,就不高了。”   两脚都踩在地上,苏九月连忙向四周看了看,见到这里正是在一个小巷子里,可见她们是真的逃出来了!   苏九月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苏怡也整理好了衣物,“走!咱们去找我爹爹去!这个仇不能不报!”   此时已经四更天了,街上却人来人往,许多点着火把的士兵在挨家挨户的搜寻。   看到街上突然多了两个姑娘,立刻就有人过来了,“来者何人!”   苏怡看着他们头盔上的红缨,就像是见到了亲人一般,“可是飞虎军?”   “正是!”   “我乃骠骑将军独女,快带我去见爹爹!”苏怡朗声说道。   这些飞虎军整宿的不睡觉,可不就是为了找这位小祖宗?现在人就在面前,他们顿时大喜。   “小姐,跟我来!”   苏九月第一次坐马车,第一次用这么好的茶盏喝茶,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点心。   她已经饿了一天了,那些人似乎彻底遗忘了她们,一口吃的都没给她们送。   可她们见到的第一个人并不是苏怡的父亲,而是一个身着黑色蟒袍的男人。   苏九月怯生生地跟在苏怡身后,只抬头看了一眼,就连忙低下了头。   即便她不知道面前这人的身份,可看着眼前这阵势,仅仅只是用猜的,也知道这人身份不简单。   苏九月不认识,不代表苏怡就不认识。   她落落大方的给穆紹翎行了一礼,“民女见过王爷。”   苏九月一个激灵,连忙跟着跪了下去。   天地良心,她这辈子连县太爷都没见过,现在忽然就见到王爷了!真吓人!   穆紹翎这两日也忙的焦头烂额的,征兵的进程已经差不多了,现在正是需要苏庄练兵的时候,他女儿居然丢了,他还怎么安下心练兵?   幸好他女儿自己跑出来了,看样子倒像是个机灵的。   “你们是被何人抓去的?”   “回王爷的话,我那日躲开下人是想跑去给母亲买生辰礼物,却不想着了贼人的道。但我全程并未看到他们的长相,并不知是谁将我抓了去。”   “你们被关在何处?”   “榆钱巷的一处三进宅子,应当在一进巷子不远处。”   两人一问一答,有条不紊。   苏九月跪在苏怡身后,低垂着头,宛如一个透明人。   穆紹翎嗯了一声,扬声道:“来人!”   一个穿着铠甲的带刀侍卫走了进来,抱拳躬身,“王爷!”   “去把那院子围起来,务必要将里边的贼人一网打尽!”   “是!”   就在侍卫要转身退出去的时候,苏九月忽然想了起来,那个宅子是有暗道的。   “王爷!民……民女有事要……要说……”她还是十分害怕,毕竟对于上首坐着的那人来说,她不过就是个随手就能碾死的蚂蚁。   穆紹翎这时候似乎才意识到屋内居然还有一人,视线落在了苏九月的头上,下巴一扬,“你是何人?”   “民女是夏杨村的苏九月,同姐姐一起来雍州给外婆抓药,才被抓了的。”苏九月战战兢兢的答道。   “夏杨村?你有何事要说?”   --   作者有话说:   【九月:今天也是被漂亮小姐姐带躺的一天~幸福~~看到评分涨了!感谢姐妹们努力栽培!】 第104章 信物   “昨儿我在被人抓进去的时候,隐隐听他们说要从暗道进去,送往城外……不知道他们所说的暗道在何处,但若是真有暗道的话,怕是仅仅围住那处宅子也没用的。”   苏九月当然没法告诉他是自己做梦看到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婆婆那样什么都相信她。   穆紹翎这才认真了打量起了面前这个从始至终低着头的少女,“你……抬起头来。”   苏九月不敢不从,怯生生地抬起头来,这样一张清水出芙蓉的样貌就落在了穆紹翎眼中。   穆紹翎见到她的长相也是一愣,半天没有说话。   苏怡也因此对穆紹翎略有不满,她知道九月好看,方才她洗干净脸之后,自己也大吃一惊。   穆紹翎渐渐地回过神来,心中暗自有些可惜,她虽然容貌出众,但身上的怯懦却落了下乘,瞧着还没有她前面的苏怡顺眼。   再加之打扮的有些土气,身量也尚未长开,初一见有些惊艳,但见惯了美人的穆紹翎倒是也没有那种强烈的想要将苏九月占为己有的冲动,只觉得留在身边也还不错。   “让你在本王宫里当个侍女,你可愿意?”   这对于普通老百姓来说可是莫大的殊荣,但苏怡却不怎么愿意。   她听父亲说过这个燕王不是什么好人,再加上她的小姐妹为什么要去做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她眉头微皱,正想找个法子替苏九月拒绝了,苏九月自己就磕了个头,“回王爷的话,民女已经嫁人了,怕是不大适合在王爷身边伺候。”   穆紹翎眉头一拧,再瞧她那一张脸,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手一摆,“你们退下吧。”   苏怡和苏九月来到偏殿等着苏庄来接,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苏怡才拉着凳子凑到苏九月身边,压低声音小声地说道:“你可真大胆,居然敢哄燕王。”   苏九月却有些不懂了,“我何时哄他了?”   “那你告诉他你已经嫁了人?”苏怡挑着丹凤眼睨着她,就想看她给自己解释出朵花儿来。   苏九月有些无奈,“我真的嫁人了,今年年景不好,家里吃不上饭,全家人都快饿死了,爹娘就把我许了人家。”   她没好意思说把她卖了,可落在苏怡耳中,差不多就是那么个意思。   苏怡可心疼坏了,想骂她爹娘两句,又觉得当着她的面儿说她爹娘似乎有些不大好。   扯着帕子咬着下唇,自己个儿生了半天闷气,才心疼地拉过苏九月的手,“你也太可怜了,这着急忙慌的能给你许个什么人家啊?他们对你好吗?不然我让我爹爹做主替你退婚?”   苏怡绝对是诚心诚意为她好,可人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苏庄是骠骑将军,在人家的家事上头也插不上话。   苏九月连连摇头,她婆家比娘家好多了!公公婆婆维护她,夫君对她更是好的没话说,她才不要退婚呢!   “不不不,我在婆家日子挺好的,他们都很疼我。”   想到锡元傻里傻气对她好的样子,苏九月的脸上浮现了一丝甜蜜的笑容,几日不见,锡元该是想她了吧?   苏怡惯是会察言观色的,知道她所言不假,也就松了口气,从身上卸下一块玉佩交给她,“九月,咱们俩既然同姓,又有如此缘分,我叫你一声妹妹也是应当。这玉佩你且收下,今后但凡你有任何困难,便拿着这玉佩来找我,我一定想办法帮你!”   她敢送,苏九月可不敢收。   自古以来都有黄金有价玉无价的说法,这样一枚玉佩,还不知道值多少钱哩!   她连连摆手,“怡姐儿,我有事去找你就行了,这信物我可不能收。我是个毛毛躁躁的,万一丢了,那可心疼死了。”   苏怡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东西再好也不过是个死物,哪儿比得上咱们两人情谊?你且收下,好生保存就是,推辞的话,倒也不必多说。”   苏九月见她执意如此,只好将东西收下,然后想了想,从腰间解下一个荷包递给了她。   “怡姐儿,我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且我这辈子怕是都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这个荷包是我自己绣的,里头有我幼时去香山寺求的平安福,我把它赠与你,希望你接下来都能平平安安,事事如意。”   苏怡没有推辞,也没有嫌弃,大方地收下了她递过来的信物。   “你可真手巧,我就不会做这些女红,我娘亲教了我许多次了,我都学不好,也没耐心学。”   人和人是不一样的,她们学这些不过是个消遣,而苏九月学这些却是生计所迫。   “你原也不需要学这些,有人做好就成。”   ……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怡姐儿!”   他身着铠甲,头盔上也坠着红缨,腰间挂着一柄大刀,胡子拉茬的,但眼底的担心却仿佛春日池塘里的水,满满的就要溢出来了。   苏怡闻言立刻抬头看去,正是她父亲来了。   她连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似鸟投林一般扑进了父亲的怀中,一整日的担惊受怕通通涌上心头,仿佛再也受不了这种委屈似的呜咽了起来。   “爹爹,你可算来了,女儿都要怕死了。”   魁梧的男人轻轻拍了拍她,像是怕吓到她似的,连说话都温柔了许多,“是爹爹的错,爹爹来晚了,他们没欺负你吧?爹爹一定替你报仇,将他们碎……将他们痛扁一顿!”   到了最后就连离他较远的苏九月都听出了其中的咬牙切齿,心中不由得有些羡慕。   她的爹爹,从来不会这样维护她的。   苏怡哭够了,才想起一旁还有一个小姐妹在看着,不好意思地用帕子在眼角压了压,“九月,让你见笑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苏怡向自己的父亲介绍了苏九月,也讲述了她们逃脱的经过。   苏庄听完,对苏九月一抱拳,“多谢苏小姐救我女儿!”   苏九月哪儿敢受他的礼,连忙侧过身子,摆了摆手,“您不必客气,怡姐儿也帮了我的,若不是她我们可能也不会这么顺利出逃。”   话虽如此,可苏庄还是给她准备了大量的礼物。   听说苏九月是进城买药的,还送了她许多名贵药材,里头还有一株百年老山参。   父女两人热情的邀请苏九月去她家做客几日,却被苏九月婉拒了。   “家中婆母和夫君定然很担心我,我手上有怡姐儿的信物,若是今后再来雍州城,必去府上拜访。”   天一亮,城门还没开,苏九月就在苏庄的特权下,带着她的一车礼物出了城。   --   作者有话说:   【我来了!我来了!我策马奔腾的来了!刚刚回家,赶紧爬上电脑更新,久等了,姐妹们!】 第105章 锡元是来接我的吗   春梅和刘大林也在外头煎熬了一夜,天边才刚刚泛起一丝鱼肚白,刘大林叼着已经没了烟灰的烟袋锅子,吐出思索了一夜的话,“今儿无论如何,我都得进城看看,若是我被抓了壮丁,你就先回去把药给你奶奶,然后请黄老爷帮忙。”   春梅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摇头,“爹爹,不可以,还是我去吧!家里不能没你,我去找九月,若是他们将我抓去,正好知道九月在哪儿!”   刘大林凶巴巴地瞪了她一眼,“说的这是甚劳什子胡话!有爹在你就不可能出事!这事儿听你老子的!”   两人争执之间,苏九月已经出了城门,苏庄和苏怡要送她回家,再次被她婉拒,“刚抓了那么多坏人,将军肯定还有事情要忙,怡姐儿也一宿没睡,就不劳烦了。我舅舅和姐姐应该就在前头等我,我去找他们便是。”   苏庄一想自己女儿没休息好,着实心疼的紧,“让阿大他们护送你们回去,这一路上不安稳,你们又带了这一车东西,实在不方便。”   苏九月一想也是,来的时候他们不过是一穷二白的穷苦百姓,可回去带着一车东西难保不会被人盯上。   当初师傅家不就都被难民一把火烧了吗?她可不能冒这个险。   她学着先前儿苏怡的动作,对着他们施了一礼,“那就麻烦您了。”   苏庄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也暗自点头,孺子可教也,这个女子倒是跟普通的村妇有些不大一样。   此时天边的朝阳已经冒出了半个,苏九月也看清楚了贴在城墙上的画像。她微微一愣神,很快就收敛了心神,若无其事的同苏怡道别,离开了这个高大巍峨的城池。   走了一里地,她便看到了在杨树下争执的父女二人。   她欢欢喜喜地叫了一声,“春梅姐姐!”   春梅正哭着要进城去找苏九月,听见这熟悉的声音,简直有些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回头一看,就看到她的漂亮妹妹盈盈站在不远处冲着她甜甜的笑,她身边还跟着几个大汉,推着一车东西。   春梅连忙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苏九月,“九丫!真的是你啊!吓死我了,呜呜呜,我还以为你被坏人抓走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苏九月无奈地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我这不是回来了嘛?姐姐莫要哭了,咱们还得回去救外婆呢。”   刘大林见她全须全尾的回来了,也松了口气,视线落在了跟在她后头的几人身上。   “九丫,这几位是……”   “我被歹人抓去,和怡姐儿一起逃跑的,这些是她家里人送我的礼物。”   她丝毫没有携恩求报的想法,怡姐儿是苏庄将军的女儿她更是提都没提,唯恐今后家里人借着这名头去打扰人家。   在她看来,若不是有怡姐儿,恐怕她的出逃还没那么顺利。   那么大的宅子,她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根本找不到园子在哪儿,更别提找狗洞。   怡姐儿送她这么些礼物,是她心好,若是自己再另有所求,那就过了。   她心中从始至终都明白,她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这么一个意外使得两人的人生有了短暂的交集。   但今后这辈子怕是都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   阿大跟在她身后,听着这些话也忍不住暗自点头。   他原本还以为将军这么做怕是要给自家认一门穷亲戚,就怕这穷亲戚时不时的上门打秋风,却不成想这丫头倒是个通透的。   刘大林也没想那么多,这种灾年,别人便是送把米那都是救命的东西,更何况这么一车礼物。   阿大一路将他们护送回去,却在半途碰上了策马而来的吴锡元。   吴锡元看到苏九月立刻就从马上跳了下来,一把抱了个满怀,“媳妇儿,吓死我了!”   阿大几人看着他们小夫妻相拥的情形,互相对视了一眼,心道这男人恐怕就是她的夫婿了,没想到这姑娘小小年纪倒真嫁了人。   苏九月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即使隔着厚厚的棉衣也能听到他强有力的心跳声,让人莫名十分安心。   “怎么了?谁吓着你了?”她问道。   吴锡元抱着她根本不撒手,“你!灰灰告诉我你被人抓走了!”   “所以你是来救我的吗?”她抬起头,仰着小脸,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里波光粼粼的。   吴锡元觉得自己的心跳的更快了,他下意识地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   苏九月的眼前一黑,就听见他好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的。”   苏九月虽然看不见了,也不慌,再次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锡元最好了!”   春梅几人远远地看着他们两个,也没人不识趣的上前打搅,大家心中都羡慕的紧。   他们原先竟也不知,夫妻两个居然还能这样相处。   春梅想到自己过了年就要嫁的男人,在心中叹了口气。   不求他能像表哥这样贴心,关键时刻能护着她就好了。   回去的路上苏九月和春梅骑在了马上,其他人依然步行。   阿大对吴锡元点头问好,吴锡元也不予理会。   阿大心中略有不满,不过一介草民,居然如此目中无人?   刘大林知道他侄子心性宛若孩童,这时候难免提点他一两句,“锡元,你怎的不理人家?”   他声音压得低,可吴锡元却不知道要噤声,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又不认识他。”   “可是他护送着九丫回来的,这一路上多少流民,多亏人家保护了。”   这话一说,吴锡元脚步一顿,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旋即走到阿大面前,对着他行了一晚辈礼。   “多谢您一路护送我媳妇儿回来。”   阿大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也不想搭理他。   吴锡元却不满了,“你跟小孩子一般计较,羞羞脸!”   阿大此时也发现面前这个身量几乎同他一般高的男子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他似乎脑子有些不大正常?   “你……这里有问题?”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头,问道。   --   作者有话说:   【阿大: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锡元:你才有问题!全家都有问题!】 第106章 你知道的太多了   吴锡元哼了一声,下巴一扬,“你才有问题。”   说完直接去找自家媳妇儿告状去了,“媳妇儿,他说我脑子有问题!”   苏九月闻言也扭过头凶巴巴地瞪了阿大一眼,才柔声哄道,“他瞎说的,咱们不理他!”   跟自家媳妇儿站在同一战线上吴锡元顿时满意了,趾高气昂的瞥了阿大一眼,然后一直赖在自家媳妇儿身边,说什么也不再去搭理阿大。   阿大看着他们幼稚的举动,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若是真生气了,和两个孩子生气,可不就真成了他说的羞羞脸了?   刘大林也拿这两个孩子没办法,只能替他们向阿大道歉,“这位爷,俩孩子不懂事,您莫要同他们一般计较。”   人家都说这话了,阿大哪儿还能再揪着不放?   就又端了起来,两手背在身后,“嗯,原也没放在心上,只是你这外甥……怎么似乎有些跟同龄人不大一样?”   刘大林叹了口气,“他去年出了事儿,头受了伤,就成了这样。”   阿大自觉戳到了人家痛处,立刻抱拳,“抱歉。”   刘大林摆摆手,“无妨。”   .   他们先去了刘大林家,又护送着苏九月他们回了吴家,认了个门,不顾家里人的挽留,连顿饭也没吃,就又急匆匆地回去了。   一车东西送进了吴家大门,桃儿果儿好奇的站在车旁东看看西看看。   田秀娘可就差把占便宜三个字写脸上了,从苏九月进门就没离开过她一步,连锡元都有些吃醋了。   “二嫂,你是不是想跟我抢媳妇儿?!”   田秀娘冲他笑了笑,“那可没有,你媳妇儿还是你媳妇儿,我就是好奇这车子上都是些什么呀?”   苏九月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是一个姐姐送我的礼物,先收起来,等娘回来再看。”   刘翠花还在山里照顾吴宗元呢!就连大成也还没回来。   田秀娘脸上的笑容逐渐落下去些许,娘若是回来,这些东西还不都被娘收起来了?她估计一个都得不到。   “咱们要不先看看吧?”   苏九月还是执意要等婆婆回来再看,“家里是娘做主的,还是等娘回来吧!”   车子原封不动放在院子里,大家都进了屋,陈招娣端了饭菜送到他们屋子里。   “九丫和锡元饿了吧?也不知道你们今儿回来,热了点饭菜,你们先凑合凑合,嫂子再给你们做去。”   苏九月拉住了她,“大嫂,你别忙活了,这些就够吃的。我们对付对付就成,下午再跟大家一起吃。”   陈招娣这才点了点头,“那也行,你们先吃,我去看看下午做点啥吃。”   田秀娘站在窗子前,透过窗子缝瞧着陈招娣进了苏九月的屋子,哼了一声,“还当她是个老实的,这会儿也跑去献殷勤!”   二成坐在炕上喝着热茶,听了这话也看了她一眼,“你这阴阳怪气的说谁呢?”   田秀娘怒气冲冲的走到炕边坐下,“说你大嫂!”   “我大嫂又怎的了?”她三天两头就会看旁人不顺眼,二成早就习惯了。   田秀娘换了个坐姿,“你说老三家的拿回来这么多好东西,她不得上赶着去分一点?平时闷不吭声,这时候凑上去的比谁都快。”   二成哂笑一声,“她哪儿有你快?人一进门你不就凑上去了吗?”   田秀娘拇指和食指伸到他腰间,捏住一块肉转了一圈,“你说什么呢?!”   二成痛到五官变形,“你轻点!谋杀亲夫啊你!”   “你这胳膊肘往外拐的家伙,谋杀了倒也清净!”   二成伸手搂住了她的腰,“你也别惦记了,那本来就是老三媳妇儿的,她愿意拿出来给家里也是她大方,咱们若是惦记着那成什么人了?等开春了我就去雍州做工去,到时候挣了钱你想要什么都给你买!”   田秀娘顺势靠在了他的肩膀上,抿着唇,脸上带着笑,“这可是你说的。”   二成拍了拍胸膛,“对!我说的!”   吃了下午饭,苏九月帮着收拾了厨房之后,大家就各自回去了自己屋子。   陈招娣一直站在自家窗口瞧着老二家门口,老二家那边却一直没有动静。   她还有些奇怪,不应该啊?   按照田氏一贯的作风,她这会儿不得偷偷摸摸出来顺个一件半件的?   一直等到月上树梢,二房也依然没动静。   “娘,你看甚哩?”桃儿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道。   陈招娣见女儿已经睡了一觉醒了,才走过去在她的背上拍了拍,“没什么,就是想你爹跟你奶怎的还不回来。”   桃儿拉着她的手不松,“娘,别想了,等明儿去找找就知道了。”   陈招娣嗯了一声,也脱了身上的衣衫,在女儿身侧躺下……   一觉睡醒,陈招娣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看外边的车子,瞧着跟昨儿也没什么变化,她才转身去抱了几个柴火进了厨房。   苏九月吃过早饭,又带着吴锡元去了趟刘家。   老太太吃了药,还有她送来的那根救命的老山参,今儿状况已经好许多了。   黄户生借着这个机会又仔细教苏九月认了脉搏,才拿过帕子擦了擦手,“行了,接下来好生吃药就是,我也得回去了,宗元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九月想到自己在城墙门口看到的那个画像,以及自己前阵子做的梦,眉头皱了皱,“师傅,可否借一步说话?我有些事情想问问您。”   黄户生擦手的动作一顿,“何事?”   苏九月示意他出去再说,走到院子外头,看了看四周并没有人,苏九月才问道,“师傅,你知道宗元是什么人是吗?”   听闻她猝不及防问出这种话来,黄户生也十分诧异,“为什么这么说?”   “师傅你平素不爱多管闲事,却主动要去照顾宗元。我今儿从雍州城回来的时候,看到城门外贴了通缉令,上头的画像就是宗元。他……到底是谁?”   黄户生听到通缉,就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的八成是回不去京城了。   他伸手摸了摸苏九月的发顶,“你是个聪明孩子,只是这事儿你不该过问的,有时候知道的太多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   作者有话说:   【黄户生:你知道的太多了。苏九月:天赋技能太过优秀,我也不想的,可老天不允许啊。】 第107章 都是九丫的   苏九月真的不再问了,“师傅,我可以不问,但是他千万不能给村子里带来祸患啊!”   黄户生叹了口气,他不能给她什么承诺,这一点他真的保证不了。   吴锡元骑着马将黄户生送了回去,才又和母亲以及大哥一起走了回来。   “娘!我媳妇儿好能干的!”吴锡元忍不住在自己母亲面前夸了起来。   “九丫干什么了?”刘翠花自己也觉得这个儿媳妇很能干,先不说她那好运气,她每天干的活也给家里帮了很多忙。   “我媳妇儿前几日去了趟雍州城,被坏人抓走了,然后自己跑了出来!跟她一起回来的姐姐还送了好多礼物给她!”   刘翠花听了这话立刻眉头一皱,在她去山里的这几天,居然出了这么多事儿?   “你媳妇儿没事吧?”她关切地问道。   吴锡元摇头,“没事。”   刘翠花还是担心的不行,先急匆匆的去娘家看了一眼自己老娘,见她状况挺好才又急急忙忙回了自己家。   刚一进门就看到门口停着的一辆手推车,车子上堆了满满当当的东西。   “就是这个?”她问道。   吴锡元开心地点头,“是的!我媳妇儿是不是很棒!她说要留着等娘回来亲自打开看。”   他迫切的想要让自己媳妇儿也能得到母亲的夸奖,谁知道刘翠花心里却有些哭笑不得。   九丫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实在有些太没心眼了些。   这一车的东西是别人送给她的,那就是她的,她非但没有据为己有,还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摆在外边,也不怕谁给她顺走一两个。   两人这边才说着话,苏九月就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白皙的手指上还沾着些土,高高兴兴地叫了一声,“娘!您回来啦!”   刘翠花笑着走到她身边,拿出帕子给她擦了下脸,“在屋里头作甚哩?怎的搞得跟小花猫似的。”   苏九月也没想到自己手上的土会蹭到脸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之前咱们不是又买了些种子回来嘛,我就寻思着先种上,过两个月就又能卖了。”   刘翠花又帮她擦了擦手,“你这孩子也是个勤快的。”   田秀娘也听到了自己婆母的声音,等她从屋子里出来,就正好瞧见了人家两个亲若母女的样子。   她撇了撇嘴,也没凑上前去,只是有些眼馋那一车东西,想看她娘怎么分。   “娘,怡姐儿送了我一车好东西,就等着你回来看呢!”   虽然苏九月没说,可是哪有天上凭空掉馅饼儿的好事?八成是九月逃跑的时候救了人家小姐。   刘翠花在她的脸颊上捏了一把,“跟个小傻子似的,别人送你的,就是你的东西,自己收起来就好!”   她没有控制音量,院子里的所有人都听得到,她其实也就是说给其他两个儿媳妇听的。   果然,她这么一说,其他两个立刻着急了。   陈招娣只是张了张嘴,田秀娘是个嘴快的,心里有点事儿就直接脱口而出。   “娘!您不经常说咱们是一家人吗?怎的这东西就全成老三家的了?”   刘翠花一个眼刀甩了过去,“这些东西跟你有个甚关系?!是你挣回来的?还是你扛回来的?一分力气没出,还想占便宜,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可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之前我们打的柴火老三家的不也一直在用?”田秀娘依旧觉得自己合该占一份。   “那你还吃人家做的饭了呢!那些粮食也是人家九丫买的!”   “再说了,烧火还不是为了种菜?卖的菜钱都在我这里,到最后还不是用在你们身上了?!”   田秀娘还想说话,却被她身边的二成一把拉进了屋子里。   “你拖我作甚?!我今儿非得掰扯清楚!”   “掰扯啥啊,我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你放开我!凭啥啊?!我们挣的都上交了,她们能留着?”   “那能一样?老三家今儿挣了这么多不也上交了?这是人家送给老三媳妇儿的,那就不一样!你从娘家带回来的东西,娘怎么没见管你要?”   ……   留下满院子的人面面相觑,陈招娣看着田秀娘这么厉害的都被收拾了,更是大气都不敢出,再不敢打那些东西的主意。   刘翠花大手一挥,“老大,老二,帮着把这些东西搬去老三屋里。”   不一会儿就摆了满满一屋子的东西,苏九月站在桌子边,拿着一个盒子转来转去,看起来兴致有些不高。   吴锡元很是奇怪,“媳妇儿,你不开心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来,锡元,帮我打开看看。”   苏庄是个粗中有细的人,知道若是给旁人送谢礼他可能会送些古董字画。   可俗话说的好,盛世的古董,乱世的黄金。   现在行情都成这样了,送些古董字画有什么用?因此他送的这一车礼物除了粮食,还有一套首饰,足金的蝴蝶钗,以及一对蝶恋花耳珰,更有一对小指粗细的镯子,透着财大气粗的气息。   吴锡元看着眼睛一亮,“真好看!”   是很好看,这种东西谁又不喜欢呢?可是在她手上估计也戴不出去,不如藏起来当家底。以后若是爹娘老了,锡元这样子还不见好,她手里有钱也不至于去求别人。   “媳妇儿,你戴上试试?”吴锡元怂恿道。   苏九月却坚定的摇头,“算了,先收起来。”   吴锡元不明白了,“为什么啊?媳妇儿这么好看,戴那个会更好看!”   “我年纪还小,戴那个压不住,等以后年长一些再说。”   吴锡元扁着嘴,“我媳妇儿最美!戴什么都压得住。”   苏九月被他唬的高兴了起来,捏了一把他凑到身边的俊脸,“你也好看!怎么你不戴?”   “我是男人啊!”   苏九月觉得吴锡元是在好转了,现在的他虽然依旧想不起来之前的事情,可是他的思维却转动的很快。   虽然偶然还是会说一些很幼稚的话,但是跟她最初过来的时候相比,他现在越来越像是一个正常人了。   --   作者有话说:   【早上去过六一了哦~来晚了~也祝所有的姐妹们节日快乐~生活不易,保持一颗童心,像锡元一样~】 第108章 蝶恋花   “男人也可以戴!”她作势要取出蝴蝶钗往锡元头上戴,吴锡元连忙抱着头逃跑,两人追逐嬉戏了半天,吴锡元倒在了炕上,摆成了个大字。   苏九月也没再闹他,而是转身回到桌子边接着收拾苏家父女送给她的礼物。   里头还有两袋粳米,她拿去了厨房,让大家伙一起吃。   陈招娣见自己还能吃到这么好的米,心里头那点不舒服也渐渐地消失了。   规整完之后,发现除了粮食草药和布匹以外,最下边还压着个匣子。   匣子大约就两个巴掌大,暗红色的漆盒放在粗糙的桌面上,看起来十分违和。   “这是什么?”她拿起盒子,自言自语道。   “什么是什么啊?”吴锡元也从炕上爬了起来。一脸好奇的凑了过来。   苏九月将盒子打开,发现里边整整齐齐装了一匣子的银子,上下两层,一层十个,约摸是二百两。   她愣住了,这可是一笔巨款,不过在经过了孤本事件之后,她的接受能力也高了些,此时还能勉强保持镇静。   而身边的吴锡元却已经低呼一声,“银子!”   苏九月连忙对着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一把将盒子盖住,压低声音说道,“小点声。”   吴锡元乖巧地对着她点了点头,苏九月才解释道,“这些都是娘让咱们藏起来的,咱们必须得收好,不能让外人知道,留着等以后给锡元买书看!”   吴锡元用手指比了个叉放在嘴巴前边,“不说,锡元谁都不说!”   苏九月冲着他一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真乖!”   吴锡元也对她报之一笑,露出脸颊上一对浅浅的小酒窝。   因为他们的身份只是普通老百姓,并不能穿绫罗绸缎,因此苏庄让人给他们准备的布料都是柔软舒服的普通布料。   加起来一共十二匹,苏九月自己能穿多少啊,就将布料裁剪开来,给大房二房送了一些。   最后才拿起一摞布匹,以及一个金镯子去了刘翠花屋里。   “娘,我进来了?”   刘翠花正坐在炕上跟自家老头子说话,听见苏九月的声音,就停下来朝着外边扬声道:“进来吧!”   吴传见她们妇道人家有话说,也干脆站了起来朝着外边走去,“我去给炕洞里添点柴火。”   苏九月看着他走出去关上门,才捧着手中的布快步走到了刘翠花身边,献宝似的道:“娘!这些给您和爹做身衣服吧?我给您量下尺寸?我来做!”   刘翠花看她给自己挑的花色都比较暗,看起来倒是也挺庄重,她伸手摸了摸,柔软的触感让她有些爱不释手。   但她还是说道:“娘年纪大了,不用穿这么好,留着给你们年轻人做衣裳。我瞧着九丫这两个月也长高了些吧?正好开春了做新衣裳。”   苏九月却说道:“怡姐儿送了我好多布呢!快过年了,先给娘做个新袄子,开春了再做别的。”   刘翠花见她孝顺,笑的眼角都起了褶子,“哪儿能这么浪费,咱家虽说现如今日子好过了些,但也不能这样。”   苏九月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娘!您就让我给您量下尺寸吧!做个罩衫,您套在袄子上边,等过些日子天暖和了又能当外套穿,您看怎样?”   刘翠花见她说的真心实意,这才抿着唇笑着微微点了头,“那就依你!”   可这还没完,苏九月欢欢喜喜的又从袖袋里摸出一个镯子塞到刘翠花的手中。   “娘,这个也给您。”   屋子里光线暗,她动作又十分迅速,刘翠花根本就没看清楚她塞给自己个什么东西,只觉得手心里硬硬的,有些硌手。   “什么啊?”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来看,这一看,她惊了。   她刘翠花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见过金子,今年不仅见着了,还见了两回!   “你哪儿来的这个呀?”她将镯子凑到眼前打量,看着上边繁琐的蝶恋花纹路,应当是给小姑娘戴的,可见她说的那个怡姐儿应该不是个普通富贵人家的孩子。   她忽然觉得手里的东西十分沉重,不仅东西贵重,更难得是苏九月的这份心意。   “就是怡姐儿送我的礼物里边的。”苏九月据实以告。   刘翠花一手拿着镯子,一手拉过她的手腕。   她的手因为常年做活有些粗糙,但手腕却十分柔软,刘翠花爱怜地捏了捏,“这手腕细的,都叫人舍不得让你干活。”   苏九月也没动,反而笑着道:“我虽然手腕细,可是我力气大着呢!”   刘翠花将手中的镯子套在她的手腕上,“女孩子莫要做太多力气活,那些事儿有男人哩!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不就是这个理儿吗?锡元虽说现在有些傻里傻气,可一来生的人高马大,二来也听你的话,今后日子也不会太差。”   苏九月见她说着说着就将镯子套在自己手腕上了,连忙就要往下褪,“娘,您这是作甚?这是送给您的。”   刘翠花按住了她的手,“娘,一把年纪了,岂能要你的镯子?上头又是蝴蝶又是花的,戴出去还不得被人笑掉大牙?”   苏九月低垂着头,看着手腕上的金灿灿,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镯子上的花纹确实有些太花哨,可……可它是金子啊?!   “娘……”她张了张嘴,叫了一声。   刘翠花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温声说道:“你有这份心,娘知道的,东西你留着,以后你们长大了,用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呢!娘也不能陪你们一辈子,你要自己学会操持,该大方的时候大方,不该大方的时候就不要大方。”   “男人多是甩手掌柜,只顾着干活,根本不管家里的支出够不够,这些都得女人操持。大家伙儿都同样是种地的,每年靠天吃饭,为甚有些人家日子过的紧紧巴巴的?有些日子还有结余?这绝大多数都是女人的功劳。”   苏九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她幼时她娘闹的厉害,爷爷只能做主分了家,将她们一家分了出去,自己过日子。   后来她娘生了四个孩子,几乎是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地里的活儿也基本就都落在了她爹身上。   --   作者有话说:   【过去女人好可怜,四五十岁就是老人了,还是现在好,人人都活得久。】 第109章 借粮   她婆婆在家里又是养鸡,又是养猪的。养猪需要割猪草,但养鸡又费不了什么事儿,攒的鸡蛋还能拿去街上卖。   只每年这两项进项就差了吴家许多,更别提她婆婆还时不时的去镇子上学些新的花样,回来绣帕子,拿去卖又是一笔进项。   虽然这点钱看起来不多,但日积月累起来却也不容小觑。   平素里她也十分勤劳,每天也约束着家里人辛勤劳作。   子不言母之过,可她娘在这方面确实做得不够。   见她在思索,刘翠花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   苏九月是个聪慧的,自己一点就通,要是她自己能操持好家务,那今后自己就能省不少心。   “想明白了就好好将镯子收起来,也别露出来给旁人看见。”她一边说着,一边拉过苏九月的袖子将镯子盖住。   苏九月拧着眉头微微颔首,“娘,我晓得了。”   这天晚上吴家又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不仅用的好米,连肉也是新鲜的。   腊肉虽然滋味也不错,可到底比不上新鲜的口感。   肉的香味洋洋洒洒的飘遍了整个村子,住在他们隔壁的大进家也有幸分到一碗。   “吴家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啊,今年说是灾年,家家户户日子都苦,可我怎么瞧着他家日子却比以往过的还要好?”桂花嫂子站在院子这边,抬头看着墙那边。   大进就站在她身边,手里还拿着个烟袋锅子。   “管人家作甚?人家吃肉都不忘分咱们一碗,摊上这种邻居也是咱们的福气!”   桂花嫂子回头觑了他一眼,“我也没说不是咱们的福气啊?就是好奇!大家伙都是一样的过日子,他们家怎的日子过的这样好?”   “那你去问问!”大进留下一句话,再不搭理她,转身就进了屋。   桂花嫂子气的一跺脚,也跟着进了屋子。   吴家人吃饱喝足之后,就洗洗睡了,可整个夏杨村多的是吃不饱饭的人。   翌日一早,苏九月才刚起来扫外边院子里的雪,就听见外边响起一阵阵敲门声。   “谁呀?”她应了一声。   “是我,根生家的!”外头的人应了一声。   苏九月此时也差不多能认清村子的人了,外头的人才一说,她就对上了号。   只不过心中还是有些奇怪,她来作甚?   一边想着一边跑去开了门,“婶子?您有事儿?”   根生家的也没想到给她开门的是刘翠花的小儿媳妇,有些事儿跟她说,还真叫她有些张不开口。   就问道:“你娘在么?”   “在的,婶子,我去给您叫。”   她还没来得及喊人,刘翠花已经闻声走了出来。   一看根生家的这神情,她就已经猜到了大半,便转头对着苏九月说道:“九丫,你去厨房看看火。”   灶膛里丢了大柴进去,足够烧一阵子了,哪儿用得着看?想来婆婆恐怕是想将自己支开,和根生家的说几句话。   苏九月应了一声,将扫帚靠在墙上,就转身进了厨房。   刘翠花这才转而看向了根生家的,“秀英,你怎的来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处?”   秀英是她的闺蜜,刘翠花刚嫁过来的时候就跟她要好,若她真有什么难处的话,能帮她也是愿意帮一把的。   秀英局促的捏着自己的手指,好半天才说道,“翠花,你能不能……”   刘翠花等了半天,都没见她憋出来,就追问道,“能不能什么?你倒是说话啊?咱们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你跟我还客气什么?”   秀英一咬唇,低着头还是说了出口,“我其实今天来就是想跟你借点粮,我知道这年头大家都难,若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我也不会来烦你的。你看看你家还有没有口粮,能匀我一点?过了这个坎儿,我一定双倍还你。”   她还没开口,刘翠花就猜测八成是来借粮食的,可不就是被她猜了个正着?   怡姐儿家给的粳米,昨儿就被她收了起来,自然不会借那个给她。   她去厨房里装了一海碗米,拿出来递给了秀英,“我家的米也不是多好,想来这些够你们吃几日了。”   秀英已经有快两个月没吃过一粒米了,天天煮地瓜,最近几日就连地瓜都眼瞅着要吃光了。   看到刘翠花给她端了满满一海碗的米出来,她的眼泪涌了出来,连忙拿袖子抹了一把,“好姐姐,你这份恩情我记下了,等我家过了这坎儿,一定还给您!”   秀英的男人早些年上山打柴的时候掉进了捕兽的陷阱里,废了一条腿。这些年她好不容易给儿子娶了媳妇儿,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却又正巧碰上了灾年,也是个苦命的。   刘翠花看着也挺心酸,“你别这样,日子宽裕了再还也不迟,这也没啥不好意思的,灾年不都是这样,家家户户日子都不好过。我家也不过是前几日老三媳妇儿无意间帮了位小姐,人家为了答谢她,才给送了些吃食过来。”   她是故意这么提的,总要给自家人能吃饱喝足找个恰当的原因,也好叫他们知道,自家结识了一户富贵人家,不是什么好欺负的。   秀英同她相交这么些年,几乎是她一张口,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她不过就是想借自己的口把这事儿给宣扬出去,这还不简单?路上碰到了随便唠两句,要不了半天,保准全村就都知道了。   等刘翠花将人送出了门,苏九月才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朝着门外看了看,问道:“娘,秀英婶子是来借粮的?”   刘翠花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唉!她也着实不容易,只是咱们既然开了这头,怕是近几日来借粮的人要不少了!”   苏九月也是这么想的,先前儿家家户户吃不饱饭,谁也不好意思上门借,现在村子里突然多出个大户,少不得就成了他们的目标。   而不巧的是,这大户就是他们吴家。   果然,中午吃过饭后,又陆陆续续来了几户人家借粮。   每一户都没空手而归,不过后头来的可没秀英那么多,都是一人分了一小碗,即便是这样,大家也都千恩万谢的。 第110章 你就是那个坏大叔   刘翠花也没闲着,每来一个人就哭一次穷,甚至还把装米的袋子拿出来给大家看。   “唉!大家都不容易,一人分一点吧,只是我家人口多,多少得给家里人留点口粮。”   这边还在分着粮,外头一个才借过粮的年轻媳妇儿又跑了回来。   “吴家婶子,不好了!”   刘翠花手中的动作一停,抬头看她,“怎的了?”   女人气都没喘匀,就急着说道,“我方才想去山里找点吃的,却发现一队兵爷朝着咱们这边过来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外头招兵没招够,跑咱们村子里抓人了!”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快快快!家里的有男丁的都出去躲躲,可别被人抓了去!”   “对!我儿子还在家呢!我先回去看看!”   “也不知道我老头子会不会被抓……”   ……   吴家男人一大早就进山了,他们打算在冬天种菜,就需要大量的木头,家里的男人都上了山,就连吴锡元都被他爹带走了。   出了这茬事儿,跑吴家借粮的人也走了几个。   苏九月暗自思量,却觉得或许这些人不是来捉壮丁的。   等那些兵爷进了村子,苏九月就更加确信了。   这一场景暗暗合了她的梦境,他们应该是来抓宗元的。   吴宗元已经被他们藏进了大山里,可即便是这样,苏九月还是十分担心。   那群人从一进村子的第一家找了起来,甚至连家里的地窖都不放过。   苏九月眉头皱的更紧了,她小声问身边的刘翠花,“娘,万一被他们发现咱们地窖里藏的粮食咋办?”   刘翠花也有些慌,昨儿刚煮了顿肉,今儿就这么多人上门借粮食,要是被人知道他们地窖里还藏了那么多粮,那还有个好吗?   可是再忐忑,地窖里的粮食也都来不及转移,现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等人搜到吴家的时候,苏九月才发现带队搜查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来人正是苏庄身边的阿大,一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和锡元似乎有得罪到他,苏九月愣是觉得更加恐慌了。   可恐慌归恐慌,该少的礼数不能少,她上前对着阿大行了一晚辈礼。   “大人,又见到您了。”   阿大知道这位是他们小姐的救命恩人,就对着自己手下摆了摆手,“你们去别家搜,这家我自己来!”   “是!”   几人离去,阿大才看向了愣住的苏九月,问道:“怎么?连碗水都不打算给喝?”   一旁的刘翠花没见过阿大,可瞧着这人的样子,分明是给了她家九月面子,也不知道两人之间有什么渊源。   见苏九月还没反应过来,她连忙抢先一步说道:“你这孩子,快去给兵爷泡茶!”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欸!”   她还以为对方会给他们穿小鞋,却没想到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茶叶是上好的茶叶,还是苏庄送的,苏九月拿了个海碗出来,给他泡了一大碗,端去了堂屋。   阿大军营里出身,也不在乎这些细节,反倒觉得这一大碗才能让人喝个痛快。   看着他没有丝毫嫌弃的饮完了这一碗茶水,刘翠花才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兵爷,你们这是在找什么啊?”   阿大放下茶碗斜睨了她一眼,刘翠花连忙笑着摆手,“也没什么,就是想着我兴许有看到过,还能帮的上你们的忙。”   阿大这才收回了视线,不甚在意的道:“就是燕王的侄子走丢了,看看是不是有哪个不开眼的给他拐跑了。”   作为拐走燕王侄子的罪魁祸首,苏九月不禁打了个寒噤,“燕王的侄子怎么能走丢?小孩子出门不应该有大人跟着吗?”   阿大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为了上头那个位子?   你当燕王是真的关心他侄子?他侄子要是没死他才更担心。   不过这些朝堂上的事情,跟她们这些平头老百姓也没甚关系,用不着多说。   “不该问的别问!”他凶巴巴的道。   刘翠花担心苏九月惹怒了他,连忙给她使眼色,让她不要多问。   一边又连忙向阿大赔不是,“是我家儿媳妇冒失了,您别跟她一般见识,再喝碗水吧?”   说着她又给阿大的碗里续了些水,正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了吴锡元的声音。   “媳妇儿!媳妇儿!你快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兴奋的声音,隔着十里地都听得到。   苏九月还没出去,吴锡元就像一只莽撞的小兽,已经冲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个小小的篮子,还是先前被苏九月拎着去采蘑菇的时候用的。   “什么呀?”苏九月着实有些好奇。   吴锡元掀开篮子上盖着的杂草,露出了下边两只小小的,毛茸茸的东西。   苏九月一愣,很快惊喜的叫了起来,“小兔子!”   吴锡元见她开心,眼睛也跟着亮晶晶的,“对!大哥说这两只兔子都快冻死了,让我带回来养!我觉得你就养的很好,小鸡都养的大大的了!”   一听说小兔子快冻死了,苏九月也有些着急,也顾不上阿大还在屋子里,连忙急急忙忙拿着篮子回了自己屋。   他们屋子有个火炉,将兔子放在火炉边上,应该会好起来吧?   兔子只有巴掌大小,身上的毛才刚长出来,看起来十分柔软,摸一把应该会很舒服。   这么想的,苏九月也是这么做的,手指轻轻触碰小兔子柔软的毛发,然后迅速收回手来。   小兔子已经闭着眼睛睡觉,像是根本没有发现她的恶作剧,她顿时笑得就更甜了。   “媳妇儿,它们这样就不会冻死了吗?”   “应该不会了吧?咱们家里很暖和的。”   “可是要给它们吃什么呢?”   “菜叶子应该可以,回头咱们种出来的那些菜,揪几片烂叶子给它们吃。”   “好!”   两人安顿好小兔子,似乎才想起来堂屋里还有个客人。   吴锡元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堂屋多了个人,一看阿大,顿时一脸嫌弃,“你!你就是那个坏大叔!”   阿大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他知道吴锡元的情况,先前儿也是他说错了话,被责怪也是应该的。   “是,就是我这个坏大叔,你再说我坏,我就把你抓走!”   --   作者有话说:   【阿大:我是怪蜀黍,专抓不听话的小孩!锡元:我超听话的,我媳妇儿不让我搭理你!哼!】 第111章 不想理就不理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往苏九月的身后躲,还悄悄探出头来,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我媳妇儿说过了,不让我搭理你!我不要跟你讲话!”   苏九月之前是说过这话,但刘翠花可不知道。   锡元这话一出,可把她吓坏了,唯恐冲撞了人家兵爷,真把她的儿子给抓走了。   她连忙上前再次给阿大添了一大碗热水,陪着笑容道:“兵爷,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来,喝茶!”   一边说着,一边冲着苏九月使眼色。   苏九月小小的身子根本就挡不住吴锡元那么大个儿,她接收到了婆婆的暗示,也觉得吴锡元这么说略微有些不妥,就拉着吴锡元悄声说道:“不能这么说啦,虽然他说我们锡元不好,但是我们也不能说他坏,明白了吗?不然他也会跟锡元一样生气。”   说实话,吴锡元其实不太懂,但他媳妇儿说的都对!   “我不说他是坏叔叔了,那我们还搭理他吗?”   “不想理就不理。”她用手掩着唇,再次压低了声音。   看两人嘀嘀咕咕的,自以为声音很小的样子,阿大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他们不知道习武之人听力过人吗?   刘翠花倒是没听到他们两个小声嘀咕的话,见阿大盯着他们两个看,担心他记仇,便讪讪一笑,将两人撵了出去。   “九丫,带着锡元出去玩,别在这儿捣乱。”   苏九月和吴锡元本来也就不愿意待在这里,听了这话,应了一声,就手牵着手跑了。   此时的阿大也喝完了第三碗水,刘翠花见状还要给他添,他连忙伸手捂住了碗口。   “别,咱也不是属水牛的,肚子里装不下这么多。”   刘翠花这才作罢。   阿大放下手,抬眼看她,“老嫂子,你家里我也不搜了。我就问你一句,你们当真没见过一个五岁的男孩子?”   若是苏九月他们在,可能会紧张,但刘翠花好歹也一把岁数了,这点定数还是有的。   她皱着眉头装作仔细回想,到了还是摇了摇头,“这个真没印象,我老娘前些日子生了重病,忙里忙外的,实在也顾不上这个。”   阿大信了她的话,站了起来,“行,既然没有,那我就不叨扰了,告辞!”   苏九月和吴锡元正在门口玩,见到他出来了,齐刷刷别过脸去,就像是没看到他一般。   阿大笑骂了一声,“臭小子!”   而后就抬脚走了。   他一出门,两个士兵就围了过来,“大人!”   “嗯,有线索吗?”   “什么都没有。”   “走吧!换下一个村子。”阿大下令。   看着他们的人彻底出了村子,大家才放下心来,扎堆的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他们在找什么,吓死我了,还以为抓壮丁呢!”   “好像是在找一个小男孩!”   “算了,应该没咱们什么事儿,去把家里人叫回来吧,也不用躲着了。”   “大成她娘,再借我家一口粮吧,我们娘仨两天没吃饭了。”   ……   吴家再次热闹了起来,刘翠花把一袋子米都分完了,才将所有人都打发走。   所谓救急不救穷,她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乡亲们饿死,可是她也没办法管他们都吃饱饭啊?!   好在乡亲们也都是懂理的人,有了这一口吃的缓两天,他们还能再想办法。   这天晚上,刘翠花把所有人都叫到了一起。   “今儿叫你们来,就是为了种菜那事儿。先前儿九丫种的那几盆儿菜,拿去雍州城卖,卖了足足二两银子。这差不多能抵上咱们大半年的收成了,我琢磨着这事儿可行,就又在雍州城买了许多种子。”   他们的菜卖了二两银子,大成二成都跟自家媳妇儿说起过,也因此她们听到之后并没有显得过于惊讶。   只是听刘翠花说,又买了许多种子,这才跟着高兴了起来。   虽说挣的钱基本上都是被婆婆攥在手里,可家里日子过得好了,她们不也能跟着沾光吗?   “娘,您说可行就可行,你让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田秀娘第一个表明态度。   “都听您的,娘。”陈招娣也说道。   刘翠花又转而看向了自家两个儿子,见他们也都点了点头,才又接着说道:“既然这事儿你们都答应了,那我就接着往下说。”   “咱们既然要大批量种菜,这种在哪里就成了一个问题。要保证温度,肯定不能种在露天的地方,你们可有什么想法?”   大家都陷入了沉思,毕竟要给自家地里都搭上棚子,那可不是一笔小的开支。   苏九月见大家都没有说话,才又说道,“爹,娘,咱们老宅不是空着吗?那房子和炕都是现成的,最难得的是还有水井,咱们连浇水都不用特意去挑水了。”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呢?!”田秀娘一拍手,赞同了这个想法。   二成笑着打趣她,“就你那脑子能想到什么呀?!”   田秀娘白了他一眼,“你还说我,你不也没想到吗?”   刘翠花也觉得这个建议不错,“明儿一早,三个媳妇儿跟我去把老宅拾掇拾掇。老大,你带着老三去山里挖些土回来。要在屋子里种,还得做点盆子,我看木头箱子也还可以,老头子你就在家做吧,这也没甚难的。老二在家里给你爹帮忙,后院还攒着几根粗木头……”   命令就这样一条一条有条不紊地发布了下去,所有人都安排好之后,刘翠花才一挥手说道:“行了,那就这么着,都回去睡吧!明儿早些起。”   .   第二天早上吃过早饭,大家就都去忙了,村子里来来往往的人,看着吴家老宅的房门大开,她们几个在屋子里打扫的热火朝天的,就连院子里的杂草都收拾的一干二净。   “呦!大成他娘,你们这是作甚哩?”同村的一个婆子问道。   “也没什么,就是想着家里人口多,把这边院子收拾齐整了,住起来也方便。”刘翠花直起腰,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她才不会把她们发家致富的法子告诉旁人,就算他们后来会发现,那也一定要在他们家之后!   --   作者有话说:   【刘翠花:闷声发大财才是正理!】 第112章 自己烧炭   “不过也是,你家老三现在也有媳妇儿了,等回头孙子一个接一个往外蹦,原来的屋子着实住不下!等到时候再收拾那可就来不及了。”   “正是这个理儿!冬日里地里也没甚活儿,我才带着她们过来拾掇呢!”   刘翠花停下来跟她聊了两句闲话,将她送走,才又转身接着回去收拾屋子。   一些老旧的家具都被她们抬出来堆在院子里,屋子的窗也开着,四面通风,屋子里的霉味也消散了些,多了几分人气。   看着亮堂了许多的院子,刘翠花揉了揉腰。   “真是累的够呛,不过这屋子还是得拾掇拾掇才好看!”   苏九月连忙上前去帮她捏肩,却被她随手打发了,“行了,你也累了一早上了,坐着歇着吧。”   田秀娘撇了撇嘴,低声念叨了句,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   一旁的陈招娣听到后,看了她一眼,也没吱声。   到中午的时候,大成领着锡元送了几筐土过来,老二也送了些木箱子。   接下来就简单了,只需要把发过的种子种下去就行。   屋子里的热炕和炉子都烧了起来,刘翠花看着这一屋子的木头箱子,就跟看着摇钱树似的。   等下个月这些种子都发了芽,再拿去卖,估计又能赚不少银子,够他们过个好年了。   可是好景不长,种子种下去连十天都不到,他们就又碰上了新的危机。   “娘!这可咋整?我跟大哥打的柴火根本就不够用的。这种子都种下去了,若是现在打退堂鼓,先前的那些努力不就都白费了吗?”二成靠着门框,高大的身躯堵着个门,脸上带着些焦急的神色。   刘翠花也在发愁,柴火不够用他们倒是可以买。   只是种了四个屋子的菜,她才知道这柴火用的这么费。   就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苏九月却突然说话了。   “娘,不若咱们重新烧炭吧?!”   左右他们烧炭的窑是现成的,家里人也有那个本事,自己烧炭自己用,不就省了很多钱吗?   刘翠花听了也连连拍手,“九丫真聪明,这可是个好主意。从明天起,老大和老二换着上山烧炭,烧一窑的炭,换着回来休息一次。”   说着又看向了自己几个儿媳妇,“你们三留一个在家里做饭,剩下的两个去下边侍弄蔬菜去。”   话音才刚落,陈招娣忽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   她自己可能也吃了一惊,连忙捂着帕子朝院子跑去。   苏九月担心的看着她的背影,也赶紧起身追了出去,却没有看到自家婆婆略显惊喜的表情。   “大嫂,你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陈招娣摇了摇头,她已经生过一个孩子了,大体也知道自己此时的反应是怎么回事。   可苏九月不知道,只当她是身体不舒服,就又说道:“大嫂,要不要我给你号个脉?”   陈招娣原本还想拒绝,可是转念一想,让她看看也挺好,就点了下头,对着她伸出了手腕。   苏九月跟着黄户生学习的时间不长,黄户生也只来得及教他一些简单并且常见的脉搏,正巧怀孕的脉象就是其中之一。   她师傅的原话是这样的,“脉象来盛去衰,形如滑脉。”   她的手指轻轻搭在大嫂的手腕上,指下感觉脉中血液往来流动,就像有圆珠在手下滚动,回旋而有力。   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却不知道她这番表现,让陈招娣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老三家的,我这脉搏可是哪里有问题?”   苏九月这才发现自己似乎是吓着她了,连忙扬起了笑容,对着她摇了摇头,“无妨,说不准还是件好事呢!大嫂这个月可有来月信?”   陈招娣摇头,听她这意思八成就是了,面颊微微有些泛红,手指也局促不安地放在了小腹上,“已经两个月不曾来月信了。”   苏九月也跟着她高兴,“那该是了,大嫂,你许是有小宝宝了!”   刘翠花见她们两个迟迟不进去,就也追了出来,“怎么了?老大媳妇儿?”   陈招娣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说。   还是苏九月跟自家婆婆解释道:“娘,我给大嫂摸了脉,似乎是有喜了!”   这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老吴家小一辈只有两个孙女,没有孙子,虽说孙女一样疼,可谁家不想有个后?   她嗔了一眼陈招娣,“多大人了,自己心里没点数?这些日子你先在家歇着,等过了头三个月再说。”   回到屋子,她们又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宣布了这一可喜可贺的事情。   “我……又当爹了?”   吴大成整个人都愣住了,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他都恨不得直接将自家媳妇儿抱回屋子里去。   刘翠花也觉得好笑,“又不是头一次当爹,怎的还这么傻?”   “行了,都回屋去吧,早点歇息,老大家的明儿就在屋里歇息。外头天冻地滑的,还是别瞎跑。”   所有人都很高兴,就连吴锡元都跟着傻乐呵,说自己又要当叔叔了。   只除了田秀娘,她自从回到自己屋就一直坐在炕沿上生闷气。   “你又咋的了?”吴二成问道。   “我能咋!还不是你大嫂!”   “大嫂有了身子,这是好事儿,这又怎么惹你生气了?”吴二成真的搞不明白自家媳妇儿是怎么想的,有时候这火气来的真的莫名其妙。   “我看她就是想偷懒!这时候正忙着,全家人就没一个能得闲的,偏就她金贵了?”她越说越来气,就连说话声音都提高了几度。   吴二成担心被外头的人听了去,连忙伸手捂住了她的嘴。   “你少说两句,这有孕的事儿岂是谁能说的准的?今儿她休息了,等明儿你有了身子,不就又轮到你歇着了?”   田秀娘挣扎着掰开了他的手,“我有身子?你倒是说的轻巧,果儿都生了两年多了,我也没再怀上。你娘整天对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定是嫌我没给你们老吴家生儿子!”   吴二成也被她这胡搅蛮缠的劲儿搞得头痛,“你看看你,又瞎说!娘什么时候嫌弃过你?娘就是赶个集都不忘给果儿带个零嘴。”   “再说了,不就是儿子嘛,咱们再生一个就是!”   --   作者有话说:   【锡元:我什么时候能有小宝宝。九月:我还是个宝宝,你在想peach。】 第113章 真的是弟弟吗   “你就嘴上的劲儿!”田秀娘推了他一把。   “那我在炕上也使点劲,争取你早点再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死样!整天没个正形!”   ……   不管田秀娘多么不乐意,第二天还是只有她和苏九月去了下边老屋。   其实要苏九月说,不过就是侍弄几个菜,她一个人都能行,可他娘就是执意让她们两人一起去。   苏九月挎着小篮子,里边放着鞋底子,打算待会儿空的时候做。   她这些日子长个儿了,原本的鞋子穿着也有些挤脚,就想着赶紧再做一双出来。   她瞅着田秀娘脸色不大好,就问她,“二嫂,你怎的了?”   田秀娘哼了一声,“作甚咱俩就要干活,她就能躲懒?”   其实她这话说的也没错,农家的女人没那么矜贵,许多妇人即将临盆了还在田间劳作。   陈招娣能在家里躲懒,其实还是她婆婆爱护她。   苏九月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她觉得这活儿反正也不累,大嫂有了小宝宝就该好好休息,这没什么不对的。   “又不是什么重活,下边屋子又暖和,去给菜浇点水就成,总比之前上山挖野菜强多了。”   田秀娘见她不跟自己站在同一条战线上,顿时就更气了。   “就你是老好人!什么好听你说什么!”   苏九月跟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大约也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抬头看了她一眼,“二嫂,今儿是大嫂休息,以后一定也能轮到你休息,娘在这方面还是会一视同仁的。”   田秀娘翻了个白眼,“那可说不好,娘一向看我不顺眼,指不定到时候怎么磋磨我呢!”   苏九月搞不懂她为什么总是对婆婆有这么大的敌意,就又问道,“你当初怀果儿的时候,娘磋磨你了吗?”   一说这个就来气,“怎么没有?当时我怀果儿的时候是夏日,天热的吃不下饭,就想吃口梅子,她都不让二成给我买!说浪费钱!”   苏九月:……   她忽然想到了从前师傅说的一句话,话不投机半句多。   此时她跟二嫂就是这样,如果你对生活只是一味的抱怨,那么生活也不会给你好脸色。   她赤诚对待婆母,她的婆婆对她比她亲娘还要好。   虽然她懂得这其中或许有吴锡元的缘故,她婆婆觉得亏欠了她,但是人与人之间的亲密关系,从来都没有什么捷径好走。   “二嫂,你若是累了,待会儿你就在一旁歇着我来干活。”苏九月说道。   跟她斤斤计较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又不是要吃多少苦。   如果多干点活能换个耳根子清净,那么她愿意。   田秀娘却不愿意凭白领她这个情,“说的好听,你要是回去给娘告状,娘还指不定怎么收拾我呢!”   “我不会跟娘告状的。”   “我信你个鬼!”   田秀娘也不愿意再跟她多说,就加快了步伐,“行了,别说话了,快走!”   苏九月看着她的背影,咬了下唇,也跟了上去。   .   大儿媳有了身孕,那就成了全家的宝贝。   刘翠花根本不在乎自己别的儿媳妇会不会有意见,反正她们有意见也得憋着。   她亲自给陈招娣炖了糖水荷包蛋,端到她房里。   “老大家的,娘给你煮了荷包蛋,你吃了,汤也喝干净,营养可都在里头呢!”   陈招娣一看她端着碗进来了,连忙要从炕上下来,却被刘翠花按住,“你别下来,下边冷成这样,你现在可受不了寒。”   陈招娣见状,就坐直了身子,“娘,你不用忙活的,我跟大家伙吃一样的就行。”   刘翠花的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上,一脸慈爱,“那怎么行?你现在可不是一个人,要替我大孙子着想!行了,这荷包蛋可是我给我大孙子准备的,你好生吃你的,不够再跟娘说。”   刘翠花从陈招娣的屋子里出去之后,桃儿才好奇的看着她娘的肚子,问她:“娘,你肚子里真的有个弟弟?”   陈招娣拉过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笑的十分柔和,“你摸摸看?”   不过两个多月,什么都摸不到,桃儿一脸的疑惑,“可是,娘,你们怎么知道是弟弟呢?我为什么看不出来?”   童言无忌,小孩子不过是随口一问,大人听了脸上的笑容却僵住了。   是啊,她们又怎么能确定肚子里就一定是个男孩呢?现在她婆婆对她这么体贴入微,不过就是盼着她的肚子里揣着个男娃娃。   万一等以后瓜熟蒂落之后,不是呢?   见到陈招娣愣了神,桃儿扯了扯她的袖子,“娘,你快吃啊,待会儿鸡蛋该冷了。”   陈招娣回过神来,将碗递给了她,“你吃吧,娘不饿。”   桃儿乖巧地摇了摇头,“我不吃,奶奶说了,这是给弟弟的。”   陈招娣不知道怀着一个怎样的心情,将鸡蛋分成两半,自己吃了一半,剩下的给了桃儿。   “弟弟吃一半,还有一半给桃儿吃,你们都是娘的宝贝,绝不会偏着谁。”   桃儿这才开开心心地吃了剩下的半个蛋,“真好吃!好甜!娘真好!”   .   刘翠花自己负责给一大家子人做饭,她做好饭给陈招娣盛了一碗送去房里,才拎着篮子打算去下边老屋子给其他两个儿媳妇送饭。   刚一出门就看到村子有人背着包袱出门,她随口打了个招呼,“要出门吗?”   “嗯,去牛头镇看看能不能买到点粮。”   “牛头镇?”刘翠花一惊。   “牛头镇不是乱了吗?还能去?”黄老爷家都被烧了,谁还敢去那儿?   “现在不乱,昨儿我娘家弟媳妇去,说那边被燕王的人接管了,现在到处都是巡逻的人,比先前儿的治安还要好哩!”这婆子笑着解释道。   牛头镇若是太平了,他们也高兴,至少不用担心那些流民祸祸到他们村子里。   “当真?”   “当然是真的,你没看我这包袱,就是前几日攒的鸡蛋,想着能不能拿去换点米。对了,我还听说官府那儿还能领救济粮呢!等我今儿先去看看,真要能领等晚些回来再跟你们说。”   --   作者有话说:   【还是现在好,虽说有时候还是会稍微有些性别歧视,但至少大体上男女还是平等的。】 第114章 牛头镇的救济粮   刘翠花将这事儿放在了心上,到了晚上还特意去王婆子家一趟,专门就问这事儿。   “咋样?真能领救济粮?”她两手揣在袖子里,脖子伸的很长,一脸的不相信。   王婆子拎出来一布袋粮食给她看,大约就十来斤的样子。   “你瞧,这就是我领回来的,我说我家一共七口人,他们就给了这么多,说是下个月再去,还有的。”   刘翠花眼睛一亮,“这可太好了,青天大老爷开眼了!”   王婆子嗤笑一声,“哪儿是什么青天大老爷,这是燕王让人拨的粮食!”   老百姓哪儿懂什么政事,谁能让他们吃饱饭,他们就听谁的。   刘翠花也跟着夸,“燕王可真英明啊!要不是这救济粮来的及时,还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呢!”   “可不就是!我昨儿进城的时候,就看到路上不少饿殍,也幸好现在是冬天,不然怕是又要闹瘟疫了。”   刘翠花没有亲眼看见,但只是想到那个场景,就忍不住皱眉头。   “那……他们就在路边,也没人管?”   “怎么可能?!官府已经让人去收尸了,只是还需要些时日罢了。”   “我明儿也去看看,万一去的晚了,没粮食领可咋办?”刘翠花说道。   “正是这么个理儿,我今日去的时候还没多少人,都不用排队的。但若是等消息传开了,恐怕就没现在这么方便,你还是趁早去为妙。”   刘翠花回了家,跟家里人说了牛头镇的事情,表示自己明天要去牛头镇一趟。   孩子们却不愿意让她去,大成是家里的长子,这个时候也站了出来,“娘,还是我去吧!镇子上现在究竟什么情形还不好说,便是他们给你十斤粮,你也背不动。”   吴传也在一旁帮腔,“孩子们都大了,你一把老骨头在这儿争甚哩?明儿就让老大跟老二一起去,若是遇上什么麻烦,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刘翠花却十分坚决,“不行!你们别跟我争。这次说什么你们都不能去,先前儿大贵被抓壮丁的事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牛头镇现在被燕王的人接手了,若是也将你们抓了壮丁,娘跟你爹还活不活了?”   大成二成面面相觑,田秀娘第一个站了出来,“对,娘说的有道理,你们还是别去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也没主动请缨,显然对这种出力气的活儿没兴趣。   陈招娣又有身孕在身,即便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苏九月见大家都不说话,才忽然开口说道:“娘,我陪您去吧?正好去给锡元抓药,现在药引子也有了,要是能早些让锡元康复,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这样一说,也正好说到了刘翠花的心里。   没想到苏九月也同她一样惦记着吴锡元,看向她的眼神也更加温和了些许。   “行,明儿咱娘俩再一起去。”   翌日一早,苏九月就跟着刘翠花出了门,侍弄菜的活儿可不就落在了田秀娘一个人身上。   她气哄哄的将手里的小铲子丢在地上,“我道她怎么这样勤快呢!原来也是想躲懒!都走了,留下我一个人干活!”   该发的脾气要发,但是到了中午饭点的时候,她还要赶着回去给大嫂做饭。   陈招娣有些过意不去,说自己来就好,却被田秀娘从厨房里撵了出去。   “你还是回屋歇着去吧,我若是敢让你做饭,回头娘知道了,还不得扒我层皮!”   陈招娣知道她娘不会这样的,不过田秀娘的做法还是让她刮目相看。   她垂手站在一旁,“那今儿就麻烦你了。”   “行了,快回屋去吧,别让我看见你,是想让我看见你日子过得有多舒坦,你心里不平衡吗?”   陈招娣讪讪一笑,还是回了自己屋。   田秀娘不仅煮了蔬菜粥,还在里边撒了个鸡蛋絮。   反正让她做饭,她是说什么都不肯吃亏的,正好借着孕妇的名头吃点儿好的!这才能出了她心中这口恶气!   刘翠花带着苏九月一路朝着牛头镇的方向走去,离镇子越近,道路两旁也逐渐出现有尸体的痕迹。   苏九月年纪尚小,看到这些难免有些害怕。   刘翠花见状拉住了她的手,温声说道,“别怕,孩子。你只管看着脚下,眼睛不要往路两边看。”   苏九月点了点头,紧紧跟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唯恐自己落后一步,就会被鬼差抓走似的。   许是因为心底的担心害怕在作祟,两人的脚程也快了不少。   才不过辰时末,就已经抵达了牛头镇。   上一次苏九月来的时候,这里到处都是拖家带口的流民,虎视眈眈的望着他们。   可是这一次,城门口一片空旷,只有零零散散几个村民背着背篓进城,连队都不用排。   苏九月和刘翠花走到城门口,发现这一次进镇子上居然只需要上缴一个大钱。   刘翠花付了两人的费用,还在心中暗自高兴,不过就进个城门儿就省了四个大钱,这难道不是一个好的开始吗?   进了镇子以后,两人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浩劫之后的平静。   整个牛头镇一片破败,到处都有火烧的痕迹。   两人皱着眉头,按照记忆的方向朝着药房走去。   原本在药房坐诊的孙大夫倒是还在,也还记得她们。   “你们娘儿俩又来了?可有些日子不见了,近来过的如何?”   刘翠花苦笑一声,摇头说道,“还能怎样?都是火烧眉毛,且过眼下的。”   孙大夫叹了口气,“遇上天灾,苦的总是老百姓。”   刘翠花赞同的点了点头,又问他,“孙大夫,我这次来瞧着整个镇子怎的都破败成了这样?”   “还不是因为那些流民进了城,就跟土匪进村儿似的,见了东西就拿,拿走了就砸,砸不烂的就烧。你瞧瞧我们的药房,多少药都被他们毁了。”   说起这事儿孙大夫就来气,想他一生治病救人无数,也算是积德行善。怎的临老了,却连栖息之地都被人给毁了。   刘翠花见状也连忙出言安慰他,“俗话说的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人还在,这些家业都是可以再置办的,你也放宽心些。” 第115章 双面绣   孙大夫点了头,叹了口气,“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我今儿是来抓药的,你看看这些药还有吗?”刘翠花也说起了正事,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纸递给了孙大夫。   孙大夫接过来看了看,“也算你们运气好,昨儿刚从别地儿运了些药材回来,你们去后边让富顺给你们抓。”   刘翠花接回方子,道了声谢,“多谢您了。”   抓了十副药,苏九月放进了自己的背篓里,感觉到里边沉甸甸的重量,她的心才踏实了些。   希望锡元快点好,就不用吃这些苦药了,她看着都有些心疼他。   “走吧,咱们也去看看哪里有救济粮领。”   衙门前,队伍排的不长不短,比起昨日王婆子说的却多了不少人,八成是今天都听到风声了。   刘翠花上前带着苏九月排在了队伍后边,还拍了拍前边那人的肩膀,问道,“大妹子,这儿是领救济粮的不?”   “正是哩,我刚才问了那兵爷,老嫂子你放心排着就是。”   才不过排了一刻钟,就到了刘翠花娘俩。   刘翠花拿出号牌,登记了自家的户籍,十分顺利的就领了十三斤粮食。   现如今粮食有价无市,便是有钱都买不到,十三斤粮食可要值不少钱的!这可把刘翠花高兴坏了。   苏九月把粮食放在自己的背篓里,刘翠花却不让,硬生生的抢了过来。   “娘,还是让我来背吧,您腿脚不好,这些粮食也怪沉的。”苏九月说道。   刘翠花却按住食袋子,不让她动手,“你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可不能干这种体力活,回头长不高不说,万一再驼背,那不得丑死啊。”   苏九月想到村子里那个驼背的老汉,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她不想变成那样子。   “可是……”   刘翠花一把将粮食背了起来,“没有可是,你当娘真的老的走不动道儿了?才十来斤粮有什么背不动的,娘连你都能背的动!”   苏九月还想说话,却被她拦住,“行了,你别争了,待会儿还要买些丝线,到时候要你背,你可别偷懒!”   苏九月知道她是故意这样说,好让自己心里不那么内疚,笑着应了声好,两人才离开了衙门口。   她们接下来要去的是成衣铺子,成衣铺子这些日子生意也不怎么好,饭都吃不饱,谁还有闲钱做新衣裳?   也就偶尔接几个散活,刘翠花她们进去的时候,那个店家正在接待一位小姐。   这小姐衣着华丽,头戴金簪,一看就出自大户人家。   就是没想这样的大家闺秀,居然也会来成衣铺子,像她们这样的人家都自己养着绣娘的。   老板娘一看到刘翠花顿时眼睛一亮,“崔小姐,就是她,您要的帕子就是这位老嫂子绣的。”   那位崔小姐回过头来,苏九月也看清了她的正脸,画着一弯柳叶眉,唇间点了抹红,两手捏着帕子交叉放在小腹前,端庄的如同画上的仕女图。   苏九月看的有片刻失神,倒不是这位小姐有多好看,而是这小姐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回想,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崔小姐打量了她们二人一眼,她身边的侍女便捧着一个帕子问道,“大娘,你可会绣这样的图案?”   刘翠花看了一眼,“姑娘可否让我看看背面?”   侍女应了一声,将帕子翻了一面儿,赫然是双面绣。   刘翠花连连摇头,“这我可不会,我一个村妇哪儿有这本事。”   店家却道,“上次您送来的那方帕子不就是双面绣?”   刘翠花苦笑一声,“我要是有这本事我还至于下地干活?只去教徒弟都够一辈子受用了。从前我年轻的时候在一个绣坊里干活,当时有个绣娘就有这本事。我趁着一起做活儿的时候偷学了几招,这几年空着的时候就瞎琢磨,可这也只能绣个小帕子,像这样大幅的,我可绣不了。”   崔小姐身边的丫鬟又连忙问道,“你可知道那个会双面绣的绣娘现在何处?”   刘翠花摇了摇头,“实在不知,已经过去几十年了,她又不是本地人,后来据说去了江南。她本就比我大些岁数,现在入没入土都说不好,又怎的能找到?”   崔小姐明显有些失望,但还是示意身边的丫鬟将帕子递给了她。   “您瞧瞧看,大幅的绣不了,绣个小幅的也行,这样的可会?”   刘翠花皱着眉头,一时还真不敢应下这话,反倒一旁的苏九月盯着帕子上的花纹看了又看,然后忽然说道,“我会。”   刘翠花和那位崔小姐都看向了她,脸上的惊讶丝毫不加遮掩。   刘翠花更是抢先一步说道,“九丫,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真的会?别耽误了这位小姐的大事儿。”   苏九月点头,“我应该是会的,我小时候学过,不过许多年没绣过,倒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行。”   “小时候学过?跟谁?”   “住在隔壁的蒋奶奶,小时候她经常在院子门口绣花,我觉得她绣的好看,就在一旁看,她便也顺便教了我。”   一听说姓蒋,刘翠花顿时眼睛一亮,“她的下巴处可是长了一颗美人痣?”   “是哩,蒋奶奶长得很好看也很温柔,村子里的小孩子都喜欢她。”   “那就是她!不过她不是要回江南吗?怎的阴差阳错的住在了你娘家隔壁?”   “这……我从来没听奶奶说起过。”   “那她现在人呢?”   “三年前就去世了,当时正是酷暑,能热死个人,蒋奶奶就没熬过来。”说到这儿,苏九月垂下头去,脸上有些许黯然。   崔如云和身边的宝珠对视了一眼,宝珠说道:“小姐,不若让她拿去试试吧,左右也再没旁的办法。”   崔如云蹙着眉微微颔首,“嗯。”   旋即转头觑着苏九月问道:“你帮我绣一方这样的帕子,图样我一并给你。一个月期限,你绣好拿给我瞧,若是成了我便给你二两银子,若是不成便给你二百个大钱,左右不会让你白忙活便是。你可愿意试试?” 第116章 连双袜子都不给我做   不管成不成都有二百个大钱,苏九月当然愿意试试了。   “成!我试试,不过我若是绣好了,要怎么给你呢?”她问道。   “送去井口巷崔府,就说是给二小姐的。”   “好,我记下了。”   拿着图样子,苏九月又配了些丝线,婆媳二人才回了家。   一说苏九月接了活儿,要在家里做绣活,田秀娘头一个不乐意了。   “凭什么啊?!什么活儿都落到我一个人身上了?!我把所有活儿都干了,她生的孩子也不叫我娘,接的活儿也不分钱给我!我不服气!”   刘翠花一看她闹,就一个头两个大,她这儿媳妇怎么从来不知道大局为重呢?那可是二两银子!   苏九月刚想说自己若是赚钱了,可以分她一些。   毕竟她现在可是有金子也有银子的人了,对二两银子也没太看重。   刘翠花却先她一步开了口,“这样,娘给你钱,你去侍弄菜,娘每日给你十个大钱,你看如何?”   十个大钱确实不多,她们若是去镇子上做工也得三十个大钱。   可是却从没人听说过给自己家里干活还有钱拿的,田秀娘也不例外。   这些年家里挣的钱都被刘翠花一手掌管着,也就只有田秀娘自己做绣活挣的些小钱被她攒了下来。   因此一听说她婆婆要给她钱,还挺高兴的,即使只有十个大钱,这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娘,你说真的?”她问道。   刘翠花坐在凳子上,面前还放着她今儿一路背回来的黍米,“当然是真的,当着全家人的面儿,我还能骗你咋的?”   “那成,明儿我自己去收拾菜园子去。”   一想没多少活要干,还能落十个大钱,田秀娘的心情顿时大好,决定也带点针线活过去,回头拿去镇子换几个钱,又是一笔收益。   陈招娣虽然羡慕她有钱拿,可是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干,也没得办法,只能琢磨着从先前苏九月送来的布料里头挑点软和的给孩子们做点衣服。   苏九月长时间不绣这个确实有些手生,她先剪了一小块帕子,打算绣个小件的练练手。   吴锡元见她在做针线活,倒是也不捣乱,就坐在一旁乖巧地看着她。   见着她不过随意绣了几下,就出现了一朵海棠花,翻过来又是一只喜鹊儿。   吴锡元就像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惊讶地拍起了手。   “哇!媳妇儿你好厉害!两边居然不一样!”   苏九月自己看了看,觉得有些地方其实绣的还不够好,她又剪开改了改。   吴锡元趴在桌面上,忽然委屈巴巴地问她:“媳妇儿,你针线活那么好,可为什么连双袜子都不给我做?”   苏九月手上的动作一顿,似乎自己从来到吴家真就没给吴锡元做过什么东西,反倒吴锡元对她更为照顾一些。   这么一想,她的心中顿时就更愧疚了。   第二日,刘翠花来看苏九月绣的怎样,却见她在绣一条男式的汗巾子。   这种私密的物件儿还能是绣给谁的?当然是自家那不成器的傻儿子了。   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针线活儿倒是做的不错,锡元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苏九月还当她在说自己都量了尺寸,也没给她做衣裳,有些不好意思,“娘,过几日就给您做新衣裳。”   刘翠花见她误会了,连忙摆了摆手,“我这也不着急,你先忙那崔小姐的活儿。”   一条汗巾子原也费不了多少功夫,苏九月不过一天就做好了,还在上头绣了吉祥如意祥云。   吴锡元老早就知道这是做给自己的,看着做好了,立刻扒了外头的裤子就要穿上。   苏九月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两人虽然已经是夫妻了,日日都睡在同一张炕上,可他们之间的关系单纯的就跟白纸似的。   她不禁有些后悔,她给做什么汗巾子啊,做双袜子也比这个好。   可是她也是昨儿才看到他原本那条汗巾子破了,才想着给做条新的。   吴锡元也没旁的想法,不过就想换上媳妇儿新做的汗巾子。   只穿着一条亵裤,系着汗巾子在炕上蹦跶来蹦跶去的,“媳妇儿,好看吗?我好看吗?!”   苏九月在一旁看的直担心,唯恐他将炕给蹦塌了,连忙催促道,“你快下来,小心炕塌了,咱俩今晚上都没的睡了。”   “你还没说我好不好看呢!”   “好看好看!你最好看!”   “对!我的汗巾子也好看!”   他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就要往外头跑,“我要去给娘看!”   苏九月连忙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他,院子里还有大嫂他们,他这样子出去实在有些有伤风化。   “别去!不能去!”   “为什么不能去?”吴锡元有些不能理解,好东西不应该拿来跟大家分享吗?   “因为这是我们两个的小秘密,不能让别人知道。”苏九月苦口婆心地解释道。   “可是我想让他们知道。”吴锡元觉得自己还能再坚持一下。   苏九月立刻板起脸来,“你要是让别人知道了,以后休想我再做东西给你!”   吴锡元吓得一个激灵,连忙滚回炕上,还拉过被子盖住了自己。   “不给看!谁都不给看!”   苏九月满意的笑了,“这样才乖呢!下次我绣个荷包给你,你就可以拿给大家看了。”   吴锡元看着她,一脸惊喜之情,“媳妇儿,你真是太好了……”   这么轻易就打发了吴锡元,苏九月又开始忙活着绣那个花样子。   对方要绣的一面儿是牡丹,一面儿是石榴,图样子画的活灵活现,看着就不像是出自等闲人之手。   苏九月绣好之后,又拿给刘翠花看,刘翠花凭着印象给她指了两处让她改。   距离约好的日子只有三天的时候,这幅图才算彻彻底底的绣好了。   “绣的真好看,弟妹好手艺啊。”陈招娣看着也十分羡慕,这种功夫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成的,她现在学早就来不及了,虽说平时也能做针线活,可针线活和刺绣根本就是两码事儿。   怪不得有些人做的帕子能卖的上价,而她们的帕子却只能卖点小钱。   从前她不懂的,直到她看到这个巧夺天工的帕子,才明白了其中的道理。   --   作者有话说:   【《红楼梦》中有这么一段:(蒋玉菡)撩衣,将系小衣儿一条大红汗中子解了下来。后文袭人发现了又说:“你有了好的系裤子,把我那条还我罢。”明白的很,用来系里面的内衣裤子的,俗话就叫裤腰带。】 第117章 这个姐姐似乎在哪里见过   苏九月被她夸得不好意思了,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   “哪儿有大嫂说的这样好。”   陈招娣前半辈子都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但是这一次却没再沉默,她将身后的桃儿拉到了她们面前。   “三弟妹,大嫂平日里也没求过你什么,今儿看你这一手绝活着实惊艳。只想请你得空了教我们家桃儿几手,让她也能有个傍身的技艺,我这当娘的今后也能放心了。”   苏九月也没什么不能教的,当初她的邻居奶奶能将这门手艺教给她,今天她也就能将这门手艺教给别人。   用蒋奶奶的话来说,那就是越多人学会这门手艺,她越高兴。   “这有甚不行的?回头我再做针线活的时候,就给桃儿教,大嫂放心。”   田秀娘名字里有个秀娘,可她绣的花却连陈招娣都比不上。   一听苏九月这话,她也着了急,“教一个也是教,教两个也是教,弟妹连带着我家果儿一起教吧?”   苏九月才皱了下眉头,刘翠花就已经开口了,“去去去去!让个不到三岁的奶娃娃做针线活?亏你想的出来,你还是她亲娘吗?要是扎一下怎么办?”   田秀娘讪讪一笑,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我这不是想着从娃娃抓起吗?不让她碰针,就让她在一旁看着可行?”   “倒也行,二嫂不必担心,等果儿大了,她若是想学,我也愿意教她的。”苏九月说道。   田秀娘见她表了态,这才放了心,“有你这句话就好,左右也是一辈子妯娌,你可不能偏谁向谁。”   说着看了一眼她娘,刘翠花一阵来气,作势扬手,倒像是要打她似的。   “你这明里暗里说谁偏心呢?”   她只是在吓唬田秀娘,田秀娘却下意识地一躲,“谁偏心谁心里头清楚!”   说完拔腿就跑,刘翠花脱下一只鞋朝着她的背影丢了过去,“小崽子翅膀硬了,居然敢说老娘!”   她本也没真想动手,鞋子自然就扔偏了,苏九月瞧见了过去帮她把鞋子捡了回来。   “娘,您消消气,二嫂不过是在凑趣,不是有意的。”   “哼,谅她也不敢!”刘翠花一边穿上鞋子,一边说道。   “娘,今儿就去给崔小姐送去吗?”苏九月问道。   她们村子距离牛头镇并不远,走路也不过就两个时辰不到,更何况他们还有马。   “我带着红红跟媳妇儿一起去!”吴锡元自告奋勇的道。   刘翠花有些放心不下,“你们两个去能行吗?”   “能行!”吴锡元脆声应道,“我很听话的,绝对不会瞎胡闹。”   吴锡元也似乎从来没有跟苏九月闹过,一直很听话。   因此,苏九月就也说道,“娘,让锡元跟我一起去吧,我会照顾好他的。”   吴锡元又在一旁保证,“红红很听我的话!”   刘翠花妥协了,“行,你们去吧,路上小心些,不要冲撞了别人。”   说着她又特意叮嘱了吴锡元一句,“锡元,你现在已经是大孩子了,出去要照顾好九丫,拉紧她的手听到没?若是谁将九丫抢跑了,你可就没媳妇儿了!”   吴锡元一听有人要跟他抢媳妇儿,吓得连忙抱紧了苏九月。   “不要跟锡元抢!媳妇儿是锡元一个人的!”   苏九月被他抱的喘不过气来,连忙说道,“松开些,好痛。”   听到她呼痛,吴锡元连忙放开了手,着急忙慌的拉着她检查,“没事吧?”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事,你别担心了。”   刘翠花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脸上露出了老母亲一般的慈祥微笑。   “好了,你们两个路上小心就是,一会儿吃过饭就出发。”   苏九月两人骑着马去镇子上,那就更快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抵达了牛头镇。   人进城是一个大钱,牲口要三个大钱。   苏九月拿出自己提前准备好进城的费用付给了城门的守卫,才拉着吴锡元,带着他们的马顶着所有人的注视进了城。   这年头普通百姓想要有一匹马并不容易,更何况还是一匹毛发这样鲜亮,并且威武高大的马。   苏九月这次来镇子上是带有明确目的的,他们两人直接就去了井口巷的崔府。   按照崔小姐的嘱咐,她直接去崔府的角门说给二小姐送帕子。   门房报了进去,没一会儿宝珠就亲自出来了。   一看苏九月,正是上次的那个姑娘,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到她面前。   “怎样?帕子绣好了吗?”她问道。   “绣好了,只是不知道合不合你们的要求。”苏九月一边说着一边从篮子里取出包好的帕子递给了她。   宝珠当着她的面儿打开一看,脸上顿时浮现出一抹惊喜。   “你先在这儿等我,我拿去给小姐看看。”   苏九月点了头,崔府就在这里,她倒是不担心她们骗自己。   宝珠进去一炷香的时间,就再次出来了。   这次她是空着手出来的,苏九月心中有几分高兴。   无论如何,她绣的那方帕子应该是留下来了。   “小姐说你绣的不错。”宝珠一边说着一边从荷包里取出两个银裸子递给她。   “这是你应得的,你且收好。”   这种银锞子都是小姐逢年过节收的礼钱,自己舍不得用存下来的。   苏九月双手接过银裸子,向她道了一声谢,就转身朝着吴锡元的方向走去。   可到了吴锡元身边,她才发现此时的吴锡元有些不大对劲。   他的视线就落在不远处的宝珠身上,眉头微微拧起,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   苏九月心里有些不大高兴,扯了扯他的衣袖问道:“你看甚哩?”   吴锡元像是突然回过神来,对上她凶巴巴的视线,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这个姐姐似乎在哪里见过?”   苏九月哼了一声,“看见漂亮姐姐就见过?原来你是这样的锡元?!”   吴锡元:???   他还是个孩子,她在说什么鬼话?   “我媳妇就很漂亮,但是我以前从来没见过你呀?”   苏九月也说不上为什么生气,反正就是觉得心里头不大痛快,便又追问道:“那你倒是说说你在哪里见过她?” 第118章 我捡到一枚玉佩   吴锡元眉头微皱,“似乎也是在这样一条街上,我捡到了一枚玉佩……”   他此时的声音跟他以往有些不大相同,这也是苏九月第一次听他回想起以前的事情,她眼睛睁得很大,脸上很是惊喜。   他能够回想起以前的事情,这就说明他的情况在好转。   不过,她还是高兴的有些太早了。   忽然,吴锡元蹲下身子,两手抱着头,“头好痛!啊!头好痛!我想不起来!呜——媳妇儿,我好难受……”   苏九月吓了一跳,也连忙跟着他蹲了下去,伸手搂住了他,“锡元别怕,我在的,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咱们不想了,乖……”   “我是个废物,我什么都想不起来。”   “你才不是,以后还是会想起来的,咱们慢慢来。”   ……   路上有两个人搂搂抱抱的,确实有伤风化,很多路过的人都向他们投来了异样的眼神。   只是,这时候的苏九月压根顾不上那么多,她只想吴锡元好。   渐渐地吴锡元平静了下来,苏九月这才放开了他。   “还好吗?锡元?”   吴锡元依然低垂着头,让人根本看不清他的神色。   “那咱们回去吧?好吗?”   “好。”闷声闷气的声音。   苏九月拉着沉默的吴锡元和他们的小红马一起离开了井口巷,走到路口的时候看到有卖糖人的,她还买了一个给吴锡元。   吴锡元这才重新开心了起来,“媳妇儿对我最好了!锡元好开心!”   苏九月今儿挣了一大笔银子,路上有看到卖糕点的,就给家里的孩子们买了一些。   两人拎着油纸包正准备回家的时候,忽然迎面碰上了两个人。   “锡元兄?!”对面一人忽然叫道。   苏九月下意识地拉紧了吴锡元的手,有些担忧地叫了他一声,“锡元……”   吴锡元奇奇怪怪的看了面前那人一眼,“你是谁?”   那人比他还要诧异,“锡元兄,你真不认识我们了吗?”   吴锡元摇头,那人指了指自己,“我是张敬白啊!”   他说完,又转身拉了另外一个人过来,“他!邱成章啊!你都不记得了吗?”   吴锡元眯着眼睛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张敬白和邱成章二人对视了一眼,眼中均是闪过一丝精光,“上次伤得这么重吗?锡元你现在可还在读书?书堂里你的书我们都帮你好好收起来了,就等你回来呢!”   苏九月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两人给人的感觉不是很舒服,他们对吴锡元的关心似乎也有些掺假,这是她不想看到的。   她上前一步将吴锡元藏在身后,“你们认识我家锡元?”   这两人看着苏九月保护他的动作也是一愣,但也只当她是吴锡元的妹妹。   “这位妹妹,我们是锡元的同窗,先前儿只知道他是受了重伤,竟不知道他居然撞坏了脑子?他现在是想不起事儿了吗?还能读书吗?”张敬白急切地问道。   这是他第二次问吴锡元还能不能读书,若是他真这么担心锡元,怎的都过去小半年了,也不见他来家里探望一眼?苏九月下意识地就觉得不对劲儿。   有时候示人以弱,也不是一件什么坏事儿。   苏九月立刻作势压了压眼角,“先前儿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下手那么重,锡元别说读书识字了,就连人都不认识了。”   苏九月的视线一直落在这两人脸上,他们一丁点儿细微的表情,都被她尽收眼底。   看着他们脸上一闪而过的幸灾乐祸,苏九月心中很是不忿,怎的会有这些伪君子?这种人就该次次落榜!   “锡元兄可真是太可惜了,先前儿听说镇子上的一个员外郎还看上了锡元兄,想要锡元兄给他当女婿呢!”邱成章说道。   这事儿苏九月还是头一次听说,她估摸着就连她婆母可能都不知道。   “还有这事儿?”她有意想要多打听两句。   那两人也不负她的期望,直接告诉了她,“锡元兄长相出众,学问又好,崔员外很疼他的二女儿,便想给她找个好归宿。这不,就瞧上咱们锡元兄了吗?锡元兄若是真娶了崔小姐,那可真是天大的福气。崔家大少爷如今在燕王手下办事儿,有他提点着,锡元兄可不就前程似锦了吗?”   说完,又看了一眼吴锡元,叹了口气,“唉!可惜了!可惜了!造化弄人啊!”   苏九月听得是目瞪口呆,他们说的崔家二小姐,跟自己方才送帕子的是一个人吗?   她家锡元差点就娶了那位小姐?怪不得他说看那个丫鬟眼熟了,原来竟然不是假的。   那么,他说的那枚玉佩又是怎么回事?   苏九月听到这件事之后,头脑居然前所未有的保持着清醒,她并没有因为吴锡元差点娶了别人就觉得气愤,反而隐隐觉得这其中有些问题。   到底是谁针对了吴锡元?是这两个不怀好意的同窗,又或者是崔小姐的爱慕者?   她想不明白,暂时也不想牵扯其中。   “唉,天意弄人,不过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呢?锡元有些不大舒服,我们先走一步。”   她拉着吴锡元转身离开,这两人目送着他们的背影,才发现他们居然有一匹这么好的马?!   五花马,千金裘,这是多少寒门学子的最终梦想。   等两人走远了,张敬白才问身边的邱成章,“你说刚刚那个女人是谁??”   “吴锡元的妹妹吧,瞧着年纪不大,不过倒是长得挺好看的。他日若是考取了功名,倒是可以去讨来做妾。”邱成章回答道。   张敬白嗤笑一声,“我倒是觉得不像是妹妹,男女七岁不同席,便是自家兄妹也要避嫌。你何曾见过兄妹在大街上手牵手的?这未免也有些太过亲密了些。”   邱成章闻言立刻侧过脸看他,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她是吴锡元那小子的媳妇儿?”   张敬白微微颔首,“不错。”   “好小子!怪道方才那女人说什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这简直艳福不浅啊!”邱成章承认自己羡慕了。   “谁让你没长人家那么一张小白脸呢!你没瞧见人家,连马都有了!” 第119章 红红都没有衣服穿   吴锡元乖乖给苏九月牵着,不疾不徐的朝着城外走去,一路上看到有摆摊的,苏九月还会问他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吴锡元出门的时候,他娘才叮嘱过不让他要东西,所以他这一路只是乖巧的跟着什么都没有要。   直到快要出城门的时候,他才指着不远处摆摊的一个人对着苏九月说道,“媳妇儿,我想要那个。”   难得吴锡元有个想要的东西,苏九月没有犹豫,立即就说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走近一看,她才知道吴锡元要的是什么东西。   “马鞍?”   “对,红红都没有衣服穿。”吴锡元一边说着,还一边拍了拍红红的马脸。   红红用脸蹭了蹭他的手,也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愉快。   这个人卖的只有一副马鞍,他们连挑选的余地都没有。   “可是这马鞍怎么瞧起来旧旧的?”苏九月皱着眉头问道。   摊主一听这话,立刻就说道:“要买就买,不买了就赶紧走人,别挡着了我做生意。”   苏九月还是头一回碰上做生意态度这么恶劣的人,按照她一贯的脾气,这时候肯定要转身走人的。   可是她身边的吴锡元却转过头,问他身边的马,“红红,你喜欢吗?”   红红打了个响鼻,用头蹭了蹭他。   吴锡元笑了,“给红红买衣服,它自己喜欢就好了呀。”   那摊主的视线这才落在了他身后的红红身上,顿时眼睛一亮。   所有爱马之人都很明白,这是一匹好马,无论是从体型还是从身体的线条来说,就跟一般人类饲养的不一样。   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这是一匹野马。   怪不得这样好的马,身上却连一副马鞍都没有。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的青春,脸上划过一抹哀伤。   苏九月想着只要他们喜欢就好,大不了回去把上边的褡裢换个新的,就问他:“这副马鞍多少钱?”   苏九月从来没买过这东西,但是料想自己二两银子应当是够了的。   却不曾想那个摊主居然说道:“这位小兄弟是个识货的,好马配好鞍,这副马鞍就送于你们吧!”   苏九月:???   这人穷的连马鞍都拿出来卖了,怎的还能送给他们?   苏九月却不肯平白无故的接受别人的馈赠,就摇了摇头说道:“你若是这样,我们定然是不敢要的,还是报个价吧。”   男人想想也是,便随口说道:“那你就给一百个大钱!”   苏九月觉得有些贵,一百个大钱能买不少荞麦面呢!   但是转念又一想,好歹买这么大个物件儿,自己才挣了二两银子,锡元又很喜欢,这才忍痛数了一百个大钱递给他。   摊主连同马缰绳都一并送给了他们,回到家里苏九月在清洗这马鞍的时候,才发现它居然另有乾坤。   大韂是香牛皮做的,上面有轧出来的各种图案,呈现一个大u形,上端就用捎绳挽个疙瘩,固定在鞍板前后两个地方,不用另外打眼。挽疙瘩的地方嫌不雅观,上面罩上一个鞍花。   可是就在苏九月清洗这个鞍花的时候,才发现它是块银子……   这么大一个银鞍花,居然是块银子?而且那个摊主居然只收了她一百个大钱?   对方一开始是想要直接送给他们,说明这个东西本身就是他自己的,并不是来路不正,被他拿来换钱的。   那么他一定知道这是个银子,这不最后还是等于白送他们了吗?   苏九月又惊又喜,还有些慌张,那上边的血迹和银鞍花都说明这个马鞍不是普通人用的,他们家会不会因为这个马鞍引来什么祸事?   她自己也拿不定主意,立刻丢下手中的活儿就朝着正屋跑去,甚至连门都没敲。   刘翠花正坐在炕上纳鞋底子,见到她冲进来也吓了一跳,“你这丫头,怎的慌慌张张的?出什么事儿了?”   苏九月的手上还沾着水,随着她的动作,一滴水掉在了地上,渗进了土砖当中。   “娘,我们买的那个马鞍似乎有点问题。”   一张小脸皱成了一团,似乎犯上了什么天大的事儿。   刘翠花见状也好奇了起来,追问道:“什么问题?你倒是详细点说说。”   “那马鞍上有血迹,且那上头的鞍花居然是块银子?!”   刘翠花也一愣,昨儿他们才一回来,苏九月就同她说了那个马鞍的事儿,马鞍是她花了一百个大钱儿买的。   一百个大钱买了个马鞍,居然还带了块银子?   她愣了一瞬间,然后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下了炕。   “走,瞧瞧去!”   马鞍还丢在院子里,也根本没人碰。   “娘,你瞧。”   刘翠花也顾不上马鞍上沾了水,伸手去翻看。   “您看这里的缝隙,明显有血渍,还不止一点,这里也有……最上边这个鞍花就是银的。”   刘翠花左右翻看之后,也觉得这个马鞍应当是来历不凡。   一直蹲在她身边的苏九月已经发问了,“娘,您说,这会不会给咱们带来什么祸患啊?我心里头实在有些慌。”   刘翠花心中的担忧不比她少,血渍在所有人的心中都是不吉利的,可这马鞍既然能用银子来做鞍花,说明它一定是个好东西。   她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许久似乎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苏九月,“你最近可有做梦?”   这个还真没有,苏九月摇了摇头,刘翠花的眉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舒展开来。   “那应当就没事儿,若真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老天爷该会提前警醒的。”刘翠花现在盲目信任自家儿媳妇,觉得她比村口城隍庙的地仙还要神奇,指不定就是老天派来帮助他们吴家的仙女!   苏九月也被她的这个说法说服了,左右现在东西都拿回了家,再怕招来祸患也已经迟了,便先洗干净用着吧。   将马鞍洗干净,放在太阳底下晒了几天,才给红红戴上。   吴锡元兴奋地骑上去在村子里转了几圈,只可惜村子实在太小了,都不够红红热身。   刘翠花才说道:“你们两个去山里给你大哥还有黄老爷他们送点吃的,顺便把牛头镇的事情告诉黄老爷。也到了该针灸的时候了,再让黄老爷给锡元看看。” 第120章 那个男人是谁   这一窑木炭是大成在那边守着的,苏九月和吴锡元给他们带了些粮食,就上了马。   有了马鞍,感觉实在有些不同。   至少让苏九月略微有些不适,只因为他们两人离得太近了,她整个人仿佛就窝在吴锡元的怀中似的,感受着他胸前的肌肉,居然逐渐开始有些面红耳赤。   吴锡元还是个小傻子,可即便是这样,他也很喜欢被他媳妇儿依靠的感觉。   他们到了目的地,吴锡元先一步跳下来,才又转身去接苏九月,一把将苏九月抱起,安安稳稳地放在了地上。   吴宗元离他们不远,等他们两人下来之时,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那个马鞍上。   他视力极好,一眼就看到了上头的花纹,眉头一蹙,“你们的马鞍哪儿来的?”   他不说黄户生倒是都没注意到,“好鞍!”   吴宗元的神色却十分复杂,再次看着苏九月问了她一遍,“这个马鞍你们是哪里来的?”   苏九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纠结在这个上边,但知道他身份的她根本不敢拒绝回答,只能老老实实地说道:“在牛头镇买到的。”   “多少钱?”   “一百个大钱。”   吴宗元也是一脸疑惑,低头小声念叨了一句,“这不应该啊?”   很快他又抬起头来,“卖给你马鞍的可是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蓄着络腮胡,眼睛下面有一颗泪痣?”   苏九月仔细回想那个男人的样子,然后诧异地看向了他,“好像确实是这样,你是怎么知道的?”   吴宗元根本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立刻问道:“什么时候买的?带我去找他!”   苏九月见他这样也有些为难,他身份特殊,她实在不想跟他有任何牵扯。   “宗元,我们是大前日去的。那人既然将马鞍卖给了我们,许是已经离开那里了,我们现在去又怎么能找到他呢?”   “能不能找到他暂且另说,这个人是我父亲的一个故友,我找他有很重要的事情,请姐姐务必带我去寻他一寻。”吴宗元央求道。   苏九月依旧有些犹豫,“可是你的画像都被贴在了城门上,我带你也进不去呀!?”   吴宗元对着她做了一个长揖,“那便只好拜托姐姐去帮我寻他一寻,请他过来与我一见。”   “我瞧着那人有些不大好相处,我便是去替你请他,他也不见得会跟我一起来见你。”苏九月道。   吴宗元思忖了片刻,从身上取下来一块儿玉佩递给了她,“你若是寻到他,他也不愿意跟你来见我,你便把这块玉佩拿给他看,他定然就愿意来了。”   苏九月接过送到面前的玉佩,恍惚间感觉自己的身上肩负了千斤重担。   她叹了口气,在心中暗自宽慰自己。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管宗元到底是个什么身份,从自己第一次救下他的时候起,他们就已经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行!明儿我再去一趟。”苏九月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旁的黄户生又问道:“你怎的突然跑去牛头镇了?那边安生了?”   见自己师父问起,苏九月也想起了自己这次跑来这里的目的之一,“是的,燕王的人接手了牛头镇,那里的流民已经被全部镇压。就连官府也开始开仓放粮,我上个月还跟着娘去领了十三斤的粮食。”   听说牛头镇已经恢复了往日的安宁,黄户生也眼睛一亮,“你可有去我家看过?”   苏九月点了点头,“镇子上一片破败,我们在回家的时候刻意绕路去看了一眼,您家大门紧闭,实在也看不出来里边到底是何情形。”   黄户生立刻就在这里待不住了,他千里迢迢回来探亲,自然是有原因的。   他当即表示,“我跟你一起去牛头镇!”   他本来也不是在征求苏九月的意见,只是通知她一声。   他想要回自己家里,旁人谁还能拦得住他?   有大成在这里陪着吴宗元,吴宗元从小勤学苦练,倒是也没养出那些矜贵的坏毛病。   “大成,宗元就暂且交给你照顾了,我很快就回来。”黄户生说道。   吴大成还有些奇怪,宗元是他们家捡的,这段时间一直是他们在麻烦黄老爷。怎么反倒如今听黄老爷这意思,倒像是他在麻烦自家人一样。   不过,男人到底神经大条也没有细想,只当他是和吴宗元生活了一段时间养出了感情。   便爽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黄老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宗元的。”   黄户生这才看向了吴宗元,下意识地想要行礼,可在接触到吴宗元的视线的时候,却硬生生的止住了。   “宗元,我家中还有事情未了,先回去一趟。”   吴宗元点了点头,就算是应允了。   黄户生先跟着吴锡元和苏九月回了吴家,在吴家住了一晚上。   翌日,天才刚亮,两人就踏上了去牛头镇的征程。   吴锡元要跟苏九月一起去,可苏九月却觉得她这一次去牛头镇有些危险,便拒绝了他这个请求。   好说歹说,最后答应回来给他买个糖人,这才作罢。   去的路上,黄户生一直骑在马上,苏九月牵着马缰绳走在前边。   等到了牛头镇,黄户生果然一眼就看到了贴在城门上的通缉令。   他眉头一皱,自己才不过离京几个月的时间,怎的就变天了呢?   可是也没有传来陛下驾崩的消息,为什么穆宗元的处境,竟然到了如此艰难的地步?   心中纵使有一万个问号,此时也没有人能替他解答。   两人一马交了进城的费用之后,就直奔黄府而去。   黄府大门依旧紧闭,黄户生下了马,上前去推了一把门,却没有推开。   他使劲拍了两下门,“里头有没有人?有人在吗?”   过了大约半柱香的时间,那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谁呀?!”   黄户生听着这声音,顿时一喜,“老钟!是我!”   老钟听到他的声音更是高兴,立刻从里边打开了门。   “老爷,你可算回来了?!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知道我为什么这么甜吗?因为我糖人吃多啦![超大声]】 第121章 祖传的宝贝   老钟一边说一边抹眼泪,黄户生拍了拍他的肩,“老爷我命大着呢!别担心,家里其他人呢?”   “青书被流民砸到了头,等我找到他的时候,就已经……已经没气了!呜——”老钟哭得不能自已,都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今突然先他一步走了,心里怎会好受?   青书是黄家的家生子,自小在黄户生身边伺候,此次出了意外,黄户生也深受打击。   他顿时就红了眼眶,“这……他们怎么就下得去手,青书还那么年轻……”   “是啊,我倒宁愿被打死的是我!”老钟哭着说道。   黄户生又连忙安慰他,“你也别说这话,谁被打死我都伤心,青书他人呢?”   “老奴也不知道您去了何处,几日能回来。青书的尸体一直停在这儿,即使是冬日也不是个事儿,就做主让他入土为安了。”   “他埋在何处?”   “就在城外。”   “等空下来,我亲自去看看他。”黄户生叹了口气。   他家里的奴仆还没全部回来,还有几人下落不明,也不知道是不是遭遇了不测。   可就连他也是险些逃生,若不是正巧被苏九月捡了回去,估计也要死在路上。   天灾人祸碰上一项就够惨了,他们这次还天灾人祸一起碰上了,这谁能怎么办?他只是个治病救人的大夫,面对这种情形也实在回天乏术。   将自家的亏损检查了一番,黄户生叹了口气,“罢了,这边的事儿了结了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身边的众人也都连连点头附和,这鬼地方他们真的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东西找到了吗?”黄户生对着站在一旁的老钟问道。   老钟摇头,“我们把家里找了个遍,就差掘地三尺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家里也被破坏的不轻,东边几个厢房全都被付之一炬,还是家仆救火及时,其他的厢房才能保得住。   现在谁都说不好,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不是就在那几间被烧掉的屋子里。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可真就凉了。   苏九月隐隐约约觉得这一幕似乎又跟她的梦合上了……   梦是前天做的,当时她梦到自己在一个装修的十分讲究的屋子里找东西,找了许久都没有找到。   可正当她从屋子里走出去,迈过门槛儿的那一刹那,头顶上有一个盒子掉了下来。   原先她并不知道这个梦是什么意思,甚至梦中的场景她也没怎么见过。   今天跟着师傅来到了他家后院,她才慢慢地对上号了。   听说他们在找什么东西,她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那个从天而降的包裹。   “再去找找,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苏九月也在几个屋子里看了看,最后发现正屋和自己的梦境对上了。   她站在门槛处,特意抬头去看,果然让她发现了个东西……   “师傅,你们快来看,这上边是不是有东西?”   黄户生几人闻言连忙跑了过来,站在她身边抬头看去,发现在牌匾的后头发现了一个盒子。   黄户生顿时大喜过望,连忙招呼着人上去拿。   “福生!快!上去取下来!”   等大家架着梯子,从牌匾后头将盒子小心翼翼的取下来之后,黄户生甚至都顾不得上头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亲手将盒子打了开来。   看着里边的册子,忍不住热泪盈眶,“可算找到了,我们老黄家有救了!”   苏九月看的一头雾水,他们找的到底是什么?这不是他自己家吗?为什么东西放在哪里他却不知道?   “师傅,这是什么?”她问道。   黄户生从其中取出一本,拍了拍上头的土,叹了口气,“这是我祖上留下来的病例,上头记录了我的父辈们行医多年碰到的各种疑难杂症及其解决办法。每一代黄家子孙都会将其修补流传给后代,到了我这一代,父亲去世的太过突然,根本没有来得及告诉我,将这些病例藏在了哪里。”   原来如此,怪不得宝贝成这样,只是他为甚要说老黄家有救了?他们遇上了什么难处?   苏九月心中有许多疑惑,但是她也知道有些事情,不该问的就别问。   “师傅,既然你已经找到了东西,那我就先走了,我还要去帮宗元找那个大叔。”   黄户生被她一提醒也想了起来,他们这次回来,还要帮着找人的。   “我让仆人们同你一起去找!你且告诉大家,那人长啥样,镇子就这么大,如果他还在这里,就一定能找到。”   “那人约摸三十多岁,身长八尺有余,留着络腮胡,左眼下有颗泪痣……”苏九月详细地跟大家描述了那人的外貌特征。   见大家都点头表示记下了,黄户生才说道,“行了,那你们快些去找人吧,莫要再耽搁了。”   黄户生家里的仆人齐齐出动帮忙找人,整个镇子上的客栈都被他们找了个遍,也依旧没有找到符合标准的人。   太阳渐渐的向西移动,转眼就到了未时末。   冬日里天黑的较早,若是再找不着人,她怕是就要明天再来了。   折腾了一天,她也实在有些累。   找了个茶铺坐下点了一碗大碗茶,喝了两口茶缓解了一下周身的疲惫。   却没想到她才刚一抬头,居然看见了个熟人。   嗯……也不能说是熟人,姑且算是认识的吧。   那人只是路过,正巧瞧见是她,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苏氏?”对方叫了她一声。   苏九月听着有些不大习惯,但还是点了下头,“你怎的在这里?是不打算回去了吗?”   杨柳在她的对面坐下,冲着茶铺的茶博士再要了碗茶,才道,“还回去作甚?我可没你那么好的命,娘家夫家没一个把我当人看的,我在这儿也挺好。”   苏九月信了她的话,她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是极好的料子,上头连一个补丁都没有,怕是她娘家地里一年的收成都不够她做这么一身衣服的。   更何况她头上还戴着一对银步摇,碧玺耳珰,画着柳叶眉,脸上胭脂水粉一应俱全。   瞧起来,现如今当真是过得极好。 第122章 有关锡元的事   “过得好就行,我也就不劝你回家了。”苏九月说道。   杨柳笑了笑,“你这人也是个有意思的,不枉我特意来找你喝茶。”   两人的身份尴尬,苏九月没什么想同她说的,但杨柳却一直坐在她对面,没有要走的意思。   “你在这边做什么的?”苏九月觉得两人尴尬着也不是个事儿,就随意找了个话题打破沉静。   杨柳脸上的笑容一滞,但是很快她就又恢复了原状。   “我嫁人了,现在什么都不干,就靠男人养我。”她一边说着,一边端起粗糙的茶碗送到嘴边轻啜了一口。   粗糙的茶叶沫子涌进口腔,冲淡了她满嘴的苦涩。   她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坐在对面的苏九月却十分惊讶,她一抬眼,“嫁人了?什么时候的事儿?他对你还好吗?”   杨柳摇了摇头,“有什么好不好的,左右日子还不是那么过。”   听她这么说,苏九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再接着追问下去,毕竟她们两人本来也就不是那种无话不说的手帕交。   杨柳却先说道:“我也不跟你兜圈子了,我今天碰上你,是想跟你说两句话,关于锡元的事情。”   杨柳是吴锡元的前未婚妻,虽然两人最终没有走到一起,但这在苏九月心中依旧是个结。   一听她说起吴锡元,她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什么事儿?”   杨柳比她大两岁,看着她样子,着实有些想笑。   “我知道你心中是怎样想的,但如今和锡元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人是你,你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苏九月撇了撇嘴,没说话。   杨柳又接着说道:“我其实也不算嫁了人,我是崔老爷的第七房小妾,日子虽说衣食无忧,可也着实说不上好。”   她这么直截了当的自曝其短,反倒让苏九月有些诧异,“你……”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别人。   这一切都是杨柳自己的选择,只是崔老爷的二女儿岁数都比她还大,那么崔老爷定然也不再年轻。   杨柳也不过才十五六岁,跟着这么个老头子,这辈子都毁了。   这样想着,她再看向杨柳的时候,眼中就充满了同情。   杨柳打断了她,“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觉得我现在就挺好,再也不用过以前那种苦日子了。衣食无忧,还有人伺候,难道不好吗?”   她像是在说服苏九月,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说完停顿了片刻,“不说我的事儿了,我就想告诉你,先前儿锡元出事,可能同崔家二小姐有关。”   苏九月一惊,立刻抬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当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转念就想到了吴锡元抱着头十分痛苦的样子,他说他见过崔小姐身边的宝珠,还说他捡到过什么玉佩?   这么说来,这一切都是真的了?   她还是个小女孩,沉不住气,稍微一点担心就写在了脸上。   杨柳其实也比她大不了多少,这时候故作老成的叹了一口气。   “大概是四五天之前,我在崔府的园子里散步,正好就听见假山那里有人在讲话。”杨柳缓缓道来。   “原本我也没打算听人墙角,正打算走过去,却听到他们提起了锡元的名字。”   四五天之前,就是他们来崔府送帕子的那一天。   “我听着声音像是崔二小姐身边的宝珠,她说在门口看到吴锡元了,就是那个被二小姐打破头的傻子。”   “二小姐?打破头的傻子?我瞧着那位崔二小姐看着娇娇弱弱的,又怎会下此毒手?”苏九月问道。   杨柳说的有些口干,两手捧起大碗茶又喝了一口,才白了她一眼,说道:“你当谁都跟你一样?娇娇弱弱小白花?我告诉你那些豪门大户里头的妇人,个个堪比那深山猛兽,都是些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的表情太过凶狠,吓得苏九月一个激灵,再仔细看去,就见她的眼底已经泛起了泪花。   苏九月下意识的就问道:“她们可是欺负你了?”   杨柳拧着眉头似乎在回忆,然后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再次睁开来,却已然红了眼眶,“我进门的第二天,他们就押着我跪在崔夫人的面前,当着崔家几位小姐的面儿,灌了我一碗绝子汤。”   绝子汤?!   苏九月的眼睛瞪得老大,在她单纯的世界里,实在不敢想象居然有人能坏到这种地步。   女人这一辈子,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   她又嫁了那么个老男人,若是没个孩子,这一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呢?   “你……没告诉崔老爷吗?”   杨柳一听这话,就更显得难过了,“他就是生气又能怎样?崔夫人给他生了两个儿子,我在他的眼里不过就是个玩物,他才不会为了我和崔夫人翻脸。”   苏九月此时只恨自己词穷,根本想不出来什么话能安慰她。   “那你今后又该怎么办呢?”   “都是火烧眉毛,且顾眼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九月从自己的口袋里掏了掏,掏出一方帕子递给了她。   “我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这方帕子是我自己绣的,还从未用过,还请你收下,也算谢谢你告诉我这一消息。”   杨柳没有拒绝,她听说那天苏九月就是给崔家小姐送帕子的,可见她绣活确实不错。   她接过来看着上头绣的活灵活现的樱桃,不由得心生喜爱,用手摸索了两下,才抬头最后警告了她一句,“这个崔二小姐是个心大的,即便是锡元在我们心里万般好,只怕她也看不上。我听闻她的兄长在燕王身边当差,燕王打算在小年夜宴请宾客,为了前去赴宴,她已经磨了她兄长好些日子了。”   她心里其实隐隐有些猜测,但是却也没有确凿的证据。   就是因为苏九月送了她这一方帕子,她才愿意稍微提点她两句,也算是结个善缘。   苏九月也是个聪明的,再加上她不久前才见过燕王本人。   燕王还那么年轻,但凡有些野心的,想奔着他的后院去,也不无可能。   --   作者有话说:   【苏九月:感谢崔二小姐眼光高,我才能有这么可爱暖心的崽儿!】 第123章 玉佩哪儿去了   “谢谢杨柳姐姐告诉我这些。”苏九月真心实意地说道。   杨柳的面儿上却一阵别扭,“谁允许你叫我姐姐了?我才不是你姐姐呢!”   苏九月感受着她的别扭,却也觉得她挺可爱。   “是我,是我死乞白赖非要认你这个姐姐,总行了吧?”   杨柳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她面前的一碗茶已经喝了大半,苏九月还想再帮她倒一碗,却被她打断了,“行了,我原本也不是为了喝茶而来,该说的已经告诉你了,我便先回去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正准备转身离去,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回过头来看着苏九月说道:“既然你叫我一声姐姐,那我这当姐姐的想要妹妹帮个忙,应当不过分吧?”   苏九月也连忙跟着她起身,“姐姐若有要求但说无妨,我若能帮得上你,定然不会推辞。”   这番话让杨柳很是满意,她点了点头,“那我也不跟你客气,便直说了。”   只见她在袖袋里摸索了片刻,掏出两块碎银子,拉过苏九月的手,放在她的手心。   碎银子加起来应该就是二两的份量,可也够普通人家用好一阵子了。   “好妹妹,夏杨村我应当是回不去了,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我娘。我走了许久,她定是替我操碎了心。你替我把这个给她,能让她的日子过的好上一些,我也就知足了。”   苏九月见她又拿起帕子开始抹眼泪,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我会帮你给伯母的,姐姐放心便是。”   杨柳不能在外逗留太长的时间,见她应了下来,便屈膝向她行了一个谢礼。   苏九月连忙侧身躲开,“姐姐不必这样,不过举手之劳,若真要说谢应当是我谢谢你才对。”   她作势也要行礼,却被杨柳阻拦,“今日便先这样吧!以后有缘再会,我先走了。”   苏九月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捏着的两块碎银子,叹了口气,将碎银子塞进自己的荷包里。   说了半晌的话,面前的大碗茶已经有些凉了,苏九月有些心疼自己的一个大钱,端起碗将它喝了个精光,才留下两个大钱在桌子上转身离去。   回到黄府,见所有人都没找到那人,她叹了口气,“罢了,我还是先回去吧,找人的事儿明日再说。”   黄户生却道:“不如你先在这里住下?明日起来再接着找,你这一来一回的也要费不少时间哩!”   苏九月却执意不肯,“也不费什么事儿,有红红在呢!我出来的时候也没跟家里说不回去,若是夜不归宿,他们肯定会担心我的。”   黄户生不放心她,到了还是派了个仆人,同她一起骑马送她回家。   可就在苏九月准备出镇子的时候,却在一个酒馆里看到了那个略微有些眼熟的身影。   她年纪尚幼,酒馆并不让她进去,她便央求福生去帮她请人。   夏立行正抱着酒坛子醉生梦死,忽然有人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他条件反射的一个反擒拿,将人甩在了桌子上。   福生还没反应过来就一阵天旋地转,周围的人也被吓得一片哗然,四散了开来。   “你是谁!”   福生一边呼痛,一边抬头看向了他。   那眸子里伴着凌厉的暗芒,让他丝毫不怀疑,他下一瞬就要吃人。   “我是黄老爷家的仆人,外头有位小姐找您,让我帮着传个话。”浓重的求生欲作祟,说这么长一段话他都没喘个气儿,只想赶紧撇清自己,好让自己不被他一把掐死。   夏立行朝着门外看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牵着马站在路边等候他的小女孩。   女孩正是前些日子买他马鞍那一个,夏立行有些疑惑了,她找自己作甚?莫不是嫌弃自己卖的贵?   他那马鞍可是从草原上买来的,当年可是花费了他不少银子的,用了这么多年都没问题,总不至于一百大钱还贵?   他还不是看上了她们那匹好马,不然就是出一百两,他也不见得就愿意卖给她。   他松开了钳着福生的手,从酒馆里大步走了出去。   “你这女娃娃找我何事?”他问道。   苏九月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确认他就是自己要找的人,才说道:“找你的人不是我,我只是帮着传个话。”   “什么话?”夏立行也有些疑惑。   苏九月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玉佩,“宗元说,你看到这个就会跟我走了。”   她双手将玉佩递了过去,夏立行居高临下的看了她一眼,才敛了眸子看手中的玉佩。   这一眼,他眼底的神色就变了。   “你刚刚说是谁让你拿这个给我看的?”他压低声音冷声问道。   “他说他叫宗元。”   夏立行无声地吐出三个字,而后神色彻底冷峻了起来,“他在哪儿?现在就带我去!”   “你跟我来。”   福生的马被夏立行抢了去,人也被撵了回去。   福生还怕自己没法儿跟老爷交代,苏九月却说道:“小哥先回去吧,师傅那里我自然会向他解释。”   福生这才应允了下来,“那二位路上当心,我这就先回去了。”   两人一人一骑就朝着山里走去,路过夏杨村的时候,苏九月还跟刘翠花打了声招呼。   吴宗元这些日子确实受了不少苦,从前虽然师傅教他虽然严厉,但每顿饭至少有四菜一汤,现在却只能吃饼子充饥。   他并没有什么怨言,但整个人却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   夏立行见到他的时候,他手里还抱着一把柴火,整个人看起来灰头土脸的,与他原先印象中的“穆宗元”大相径庭。   吴宗元见到他也是一愣,将手上的柴火放下,又用小手拍了拍身上的灰,才说道:“果然是你,跟我去屋里说话。”   说完转身要走,却被苏九月叫住,“宗元,等等。”   吴宗元回过头,脸上还带着些许疑惑,似乎有些不解,她叫自己有何事?   “人,我帮你找来了,玉佩自然也要还给你。”   她一边说道,一边从袖袋里掏玉佩,可是这一摸,却摸到个寂寞。   “玉佩呢?玉佩哪儿去了?!”   --   作者有话说:   【每次一求评,评分就掉,好可怕,弱小可怜无助还能吃的我受到了惊吓……】 第124章 必须找到那个毛贼   她明明放在袖袋里的,但是现在却怎么都找不到,这可把苏九月给急坏了。   吴宗元眉头一皱,“你再好好找找。”   袖袋里只有一个荷包,除此之外别无他物,可见那枚玉佩确确实实是丢了。   “这可怎么办?”苏九月实在着急,她不懂玉,可那块儿玉佩无论是材质还是雕工,即使让她这种外行人来看,那也是绝顶的好物。   就这么被她丢了?她要怎么赔得起?!   她仔细回想一路上的情形,忽然想到在他们快要出城门的时候,有人碰了她一下,差点儿将她撞倒。   那人十分不好意思地同她道歉,她觉得自己没甚毛病,就让他走了。   现在看来,那个人的行为相当奇怪,镇子上出城的路那么宽敞,他为什么偏偏就往自己身上撞呢?   “一定是那个人!那个人偷了玉佩!”苏九月咬牙切齿地说道。   这时候夏立行也想到了,只是当时自己着急来见吴宗元,根本没想那么多。   吴宗元见她十分自责,便挥了挥手,“姐姐帮我找人,我已经感激不尽。不过一块玉佩,丢了就丢了吧,本也不值当什么钱。”   这话只是用来安慰她的,实际上能被吴宗元用来当信物的又岂会是凡物?那枚玉佩是他周岁的时候,他父王送他的周岁礼,是一块上好的墨翠。   瞧上去是黑色,灯一打,就是一汪浓重的绿色。   上边雕着四爪蟒蛇,威风凛凛,背面则刻着他的名字,宗元。   苏九月回去的路上一直在耿耿于怀,这么贵重的东西她怎么就能被人给偷走了呢?   她回去的时候,刘翠花正在院子里洗衣服,叫了她一声,就正好看到了她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一个人出门的,回来还是这个样子,实在让她放心不下。   她站了起来,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了擦,“九丫,咋的了?怎么高高兴兴的出门,回来就成了这副模样?”   苏九月到底还是个小孩子,她一个人的时候还能忍,可一旦有了依靠顿时就绷不住了。   “娘,我把宗元的玉佩给弄丢了……呜……”眼泪就跟不要钱似的往外流,心里自责极了。   刘翠花也是一惊,那玉佩她昨儿也见了,是个顶好的物件。   “怎的就丢了呢?可有回去找?宗元怪你了?”她问道。   苏九月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可是东西八成是被人偷去了,我没得东西赔给他。”   苏九月真的太委屈了,她原本帮忙找人是一片好心,可是谁知道会把这么重要的信物给丢了呢?   刘翠花见她眼泪又流了出来,连忙用手帮她抹了抹,“别哭啊,有娘在呢!怕甚?天塌下来有娘顶着!便是要赔,咱们也一起给他赔!”   吴锡元在一旁看着她流眼泪也很着急,又听他娘说了这样的话,也急忙说道:“不对,天塌下来有锡元顶着,锡元个子高高!”   苏九月听得心中一阵暖,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小时候她在别家和小伙伴玩,不小心打碎了杯子,她娘怕赔钱,当着人家的面儿将她打了个半死,这事儿才算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去别人家做客了,旁人的东西她说什么也不碰。   这一次她以为婆婆定会指责她,却没想过他们都反过来安慰她。   吴锡元给了她个抱抱,“锡元也有丢东西的时候,回去找找,不一定也能找得到。”   “是我太笨了,没有收好东西,那个人撞了我一下,我都没有感觉到东西丢了。”她越想越气。   吴锡元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才没有很笨呢!是偷东西的人的错,又不是你的错。”   苏九月闷不吭声,心中却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去镇子上找人,她还记得那个人的长相!若是找不到她就去报官!   吴锡元见她一直不说话,就松开她,同她面对着面,伸出右手食指点了点自己的头。   “你瞧瞧我,连脑子都丢掉了,不是更笨吗?”   苏九月不喜欢吴锡元这么说他自己,在她的心中,他是这个世界上最聪明的人,任何人都比不过。即使现在的他失去了一些记忆,可他无论是学习能力还是观察能力都比其他人要强很多。   “不要这么说!你才不笨!我听了很不高兴。”苏九月板着一张脸,假装自己在生气。   吴锡元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道歉,而是学着她的模样,也板着一张脸,说道:“可是你说自己笨,我听了也很不高兴。”   苏九月没有说话,一旁的刘翠花连忙替这两个小孩子打圆场,“好啦好啦!你们都是聪明的孩子,以后都不许说自己笨。”   “明日我陪着九丫去镇子上找那个小毛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我就不信这世上还没有王法了!”   虽然有家里人安慰,可苏九月的一颗心还是十分浮躁,这一晚上也没怎么睡好。   .   山间,小木屋中,亮着一盏昏暗的油灯。   大成还在土窑那边忙活,屋子里只有吴宗元和夏立行两个人。   “夏将军,您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卑职奉皇上的命令过来保护黄户生回京。”夏立行垂手而立,不敢落座。   当然,屋子里也确实再没有多余的凳子能让他坐的。   “黄户生?他这些日子倒是一直在我跟前伺候,难不成他突然回乡探亲也是有缘故的?”吴宗元虽然聪明,但是年纪尚小,很多情报都不清楚。   “正是,想必你也知道,皇上生了一种罕见病,太医院里所有的太医全都束手无策。只除了黄户生说,他早年听他父亲曾经说起过这种病。黄太医的父亲将生平经历过的疑难杂症都记录了下来,就留在牛头镇的宅子里,这次黄户生回来就是为了查病历的。”   夏立行的上司是定国公冯正阳,而吴宗元正是冯正阳的外孙子。   在这一点上,他不敢有任何欺瞒。   “原来如此。”吴宗元也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黄户生这边没个什么亲人在,就连他的父亲都是葬在京郊的,哪儿还有什么亲可探。但若是找东西的话,那一切就能说得过去了。   --   作者有话说:   【看连载有看连载的乐趣,哈哈哈,比如说,大家帮我取几个人名吧!!哈哈哈,后边跑龙套用~不要太过炫酷狂霸拽的,古风一点,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可以!!!】 第125章 行踪暴露   父王病重,那些人为了那个位置连自己都不放过,又岂会让他父亲真的被医好?   黄户生既然有办法,那自然会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他又想到黄户生前些日子的遭遇,他从镇子上逃出来,恐怕袭击他的也不是流民吧。   就在他思考的同时,夏立行又转而问他,“苏大人呢?怎的不见他和您一起?”   苏宪武是吴宗元的师傅,当初苏宪武被调去雍州当守备,吴宗元也领了皇命跟着他一同去了雍州。   苏宪武是个能人,文韬武略无一不精,不然也不会被皇上指给吴宗元当师傅。   可现在吴宗元怎么会在这个荒郊野岭的地方?还这么一副狼狈样。   说到苏大人,吴宗元眼底的光暗了下去,“被他们杀了。”   “什么?!怎么可能?!”   苏宪武绝对是夏立行十分敬佩的人之一,当初他跟鞑子对阵,中了对方的埋伏,差点儿回不来。最后多亏苏宪武增援及时,他们才能转败为胜。   可以说,他夏立行的这条命都是苏宪武的。   吴宗元的视线对上了他的,他能够清楚的看到吴宗元眼中的泪光,“是真的,我亲眼见到的,亲眼看着他们砍掉了他的头,并且给他安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   夏立行气的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要杀便杀,泼这污水作甚?!可怜苏大人一世英名,最后竟落得如此下场!”   吴宗元的情绪也已经收敛了些,他端坐在桌子前,后背挺得笔直。分明是一个破旧的木屋子,却硬是让他坐出了身处庙堂的感觉。   “总有一天,本王定会替他洗刷冤屈的!”   这还是吴宗元出来这些日子第一次自称本王,他像是在提醒自己,这些死掉的人都是因他而死,他一定不会让他们的牺牲白费!   夏立行闻言也连忙躬身抱拳,“王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吧!”   吴宗元一愣,“这又是何意?!这里地广人稀,他们想要找到我并不容易,我已经留下标记,青龙卫会顺着标记来找到我的。”   “您可还记得,白日里那个女子丢了您的玉佩?”   夏立行不过是提点了一句,吴宗元就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危机。   他脸色一变,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那……确实要离开这里了。”   .   两人是连夜走的,第二天一早,等到大成来喊他们吃饭的时候,却发现屋子里早已经人去楼空。   他找遍了屋子的各个角落,最后也只在桌子上捡到了一块破布,上头写着一行字,只不过大成不识字。   他皱着眉头许久,顾不上正烧着的一窑木炭,急急忙忙的朝着家里赶去。   苏九月现在可以说是全家最有学问的人,大家围了一圈,所有人都眼巴巴的盯着她。   苏九月压力很大,她其实也认不全,但是连蒙带猜的也能猜出个大概……   “瞅着大概的意思,应该是他有急事要走了,让我们不要寻他。”   刘翠花当先一拍大腿,“他怎的就走了呢?!他的玉佩还没给他找到哩!”   苏九月咬着下唇,思索了半天,才道:“娘,我今天还是去趟镇子上吧,不管他走没走,玉佩还是要找的,万一以后遇上了,也能还给他。说什么都不能便宜了那帮小毛贼!”   田秀娘两手揣在袖筒里,站在一旁凉凉地说道:“多大人了都看不住个东西,还能被偷,要我看,这下子肯定找不回来了。”   苏九月没说话,她丢了东西是真的,便是嫂子说她两句也没什么,她就是粗心大意,看不住东西。   但刘翠花却看不过眼,“去去去!说的你好像没丢过东西似的。”   田秀娘不服气,“丢是丢过,可也没丢过这么贵重的啊!”   “去年过年让你去镇子上赶集置办些年货回来,统共三百个大钱,你一个都没剩,全给丢了,你好意思说不贵重?”刘翠花质问道。   田秀娘听了讪讪一笑,底气略有不足的道:“确实没有玉佩贵重啊……”   话虽如此,她却没再揪着不放。去年过年的钱她不是丢了,而是娘家实在揭不开锅,她看不下去就把钱给了娘家人。   回来都做好要挨揍的准备了,却没想到她婆婆只是说了她一通,倒是也没动手。   吃过早饭,刘翠花再次带着苏九月去了镇子上。   牛头镇虽说不大,可是想要找个人也不怎么容易。   她想着对方偷了东西总要出手的,便将各个当铺都问了个遍,所有掌柜都说没见过。   刘翠花看着苏九月垂头丧气的样子,便拉着她的手安慰道:“别慌,左右你记得那个偷儿的长相,我们去衙门找青天大老爷做主去!”   衙门口全都是排队领救济粮的百姓,刘翠花领着苏九月正要去报案,忽然就听到身后有人说道:“你们来这里作甚?”   刘翠花和苏九月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就见到一个身材魁梧一身官服的男人站在她们身后。   再仔细一瞧,这男人居然是阿大。   有了熟人好办事,即使这个熟人只跟她们有一面之缘。   刘翠花心中一喜,立刻对着他作了个揖,“兵爷,又见到您了,咱可真有缘。”   因着苏怡的缘故,阿大一直对苏九月一家态度挺好。   “这里是衙门,你们没事儿不要在这里瞎逛。”他的提醒是善意的,最近虽说看起来很平静,但实际上这小小的牛头镇里却涌入了几方势力。   对于那些大人物来说,像她们这样的百姓根本就是蝼蚁,有时候倒霉被殃及池鱼,苏将军即使有心救她们一把,估计都赶不及。   苏九月见是他,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连忙说道:“兵爷,我丢了东西,实在找不到,这才想来报案的。”   阿大眉头一皱,“什么东西?若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还是算了吧,最近牛头镇人多手杂,怕是也没人会管你这些小事儿。”   苏九月听他这样说,顿时着急了,“不是什么不值钱的玩意儿,是个玉佩!” 第126章 朝堂浑水   一听是玉佩,阿大第一反应就苏小姐送给她的那块,眉头一皱,这种象征身份的东西又怎能随便落到外人手上?   “你们随我来。”   阿大本名赵雄,他是苏庄麾下的一员大将,前些日子苏将军把他调到这里来镇压流民,保证这边的情形不能影响到雍州。   他临危受命,事儿也办的极其漂亮,怕是回去论功行赏,又要再升一级了。   苏九月和刘翠花两人跟在他的身后,去了阿大在牛头镇落脚的宅子。   阿大让人给她们上了茶,又将手下的人都打发出去,才看着对面的婆媳二人,问道:“你说的玉佩可是苏小姐送你的那块?”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是的,是一块黑色玉佩,上边雕刻着两条四爪蛇。”   阿大眼睛一眯,看向面前这俩人的眼神都变了。   “丫头,你之前是不是骗了我?”他声音拉的很长,似乎在提醒苏九月想清楚再说话。   苏九月一怔,混沌的脑子似乎被人当头一棒,立刻清醒了过来。   不对!那是玉佩!玉佩上不仅有花纹,似乎还刻了名字,是有可能暴露身份的!   她这么大大咧咧的找来,岂不正是自投罗网了吗?   她在心中恨不得将自己锤死,害了自己不说,还连累了对她这么好的婆婆。   她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找不到语言来替自己辩解。   还是刘翠花反应的快,“什么骗了您?那玉佩是先前儿有人路过家里,想跟我们换点儿干粮。他没有钱,就拿了那块玉佩来换。虽然我们是占了他点儿便宜,可也是那人自愿的。天地良心啊!我们可绝对没有骗您呀!”   阿大究竟信了没信,只有他自己知道,就见他冷哼一声。   “你们可知道何人才能用四爪蛇?”   这个问题可真就涉及到两个村妇的知识盲区了。   婆媳两人均摇了摇头,阿大才接着说道:“要跟皇上有直接血缘关系的王爷才能用!得亏你们碰上的是我,若你们真的拿着跑去衙门报案,丢了王爷的信物、还透露了王爷的行踪!便是长了十颗头都不够杀的!”   刘翠花和苏九月被他吓得四肢僵硬,脸色煞白,苏九月更是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似乎在确认她的脑袋是不是还完好的长在脖子上。   苏九月本来就搞不清楚朝堂之事,再加上阿大的态度也实在奇怪。   上次来捉拿宗元的人是他,这次帮着遮掩的也依旧是他,他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苏九月自觉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便聪明的闭了嘴,多说多错,少说少错。朝堂之事本也不是她这种乡野村妇能搞得清楚的。   “你们听我的,那枚玉佩也不用找了。这牛头镇看起来一片祥和,但实际上不知道有多少眼睛盯着呢!若是那枚玉佩真的冒了头,恐怕早就被有心之人拿了去。这种是非之物,着实不太适合留在你们手里,丢了或许还是件好事。”   阿大才刚说完,刘翠花便拉着苏九月要跪下来给他磕头。   阿大连忙起身将她们拉了起来,“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也不过是看在苏小姐的份上提点你们一句,我这里今后你们也不必再来了。”   从赵府出来,苏九月的情绪就更加低落了几分,“娘,我真的太笨了,差点又给家里惹了麻烦。”   刘翠花此时心中也是一阵后怕,但是就连她这活了半辈子的大人都没有想到的事情,又怎么会去因此而责怪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呢?   “事情也没有发生,有什么好自责的?你本就是逢凶化吉的体质,虽说自己想不到,但总有贵人提点,这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或许是快到年关了,天儿格外的冷,但街上却远比往常要热闹许多。   若是以往苏九月肯定会感慨一句过年真热闹,但现在她怎么眼瞅着谁都像是盯着她的暗卫,这地儿她说什么都不要再来了。   “娘,咱们去趟黄府吧?”苏九月咬了下唇,说道。   她已经惦记了一天了,最后还是决定要给师傅提个醒。   刘翠花也很赞同,“是该去一趟,宗元走了还没告诉他哩!”   她们到了黄府,看到黄户生果然在收拾行囊似乎要走。   苏九月想到自己昨儿晚上的梦,心中实在不踏实。   她先是上前行了一礼,对着黄户生道歉,“师傅,昨儿我做主将您的马借给了夏先生,可是今儿他却和宗元骑着马走了。”   黄户生一愣,“他们怎的走了?”   之前苏九月不懂事,现在她也猜出来些名堂。   怪不得一开始她师傅就对宗元态度不一般,怕是他早就知道宗元的身份了。   她撇了撇嘴,低着头小声道:“许是因为我不小心弄丢了他的玉佩。”   黄户生也知道玉佩的重要性,无奈地拍了下头,原地转悠了两圈,“你呀!你呀!”   苏九月低着头等着他的责备,他却再没说话,“行了,马给他们就给他们吧,只希望他们能平安无事。”   苏九月微微颔首,又转而问他,“师傅,您这是要走吗?”   黄户生嗯了一声,“是啊,东西找到了,也该回去了。”   苏九月即使早就知道他要走,也依然着了急,“可是您走了,我怎么办啊?我还没学会什么呢!”   黄户生笑了笑,“俗话说的好,师傅领进门,修行看个人,接下来还得你自己努力啊!”   苏九月满头问号,她要怎么努力?她连字都还认不全。   黄户生看出了她迷茫,取过一本书递给了她,“这本是师傅这些年行医碰上的些许病症,我先前儿让人抄录了一份,你拿回去看看。若是能钻研透了,也足够你用了。”   苏九月的脸上这才重新露出了笑容来,“谢谢师傅!”   黄户生又取过另外一本,“你还有很多药材的属性都认不全,接下来还得再努力。咱们师徒此次一别,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再见着面儿,你且记住为师的话,不许借着为师的名头在外头行医!”   --   作者有话说:   【好的,bug们要走了,接下来要给锡元治脑子了。】 第127章 皇上救命   苏九月见他说的十分严肃,连忙应了一声,“是的,师傅,徒儿都记下了。”   黄户生见她态度端正,脸色这才柔和了许多,就听苏九月又说道:“师傅,您可是打算明日午时过后再上路?”   黄户生确实是这么打算的,听到她问起,也一脸诧异,“确实如此,你又从何而知?”   苏九月没向他解释那么多,那种玄而又玄的东西,说出来他也不信。   “您别问这些了,左右您听我的,今夜就出发,越早越好。出了雍州的地界,就去渭河坐船回京!一定走水路,千万莫要走官道!”   黄户生听的一头雾水,“你可是听说了些什么?”   苏九月连连摇头,“您就别管这么多了,反正您这一次一定要听我的,否则,会出大乱子的!”   黄户生见她神情严肃,不像是在开玩笑,便点了点头,“那为师这次就听你一次。”   黄户生也知道有人要对他下手,心中也不是完全没有防范,在城门尚未完全关闭的时候,就带着自家仆人分批出了城门。   他们也没有走官道,而是找了个老乡带着他们走的小路。   连夜赶路到了渭河边,几人在等船的时候才停下来休整了片刻。   水路确实比陆路要舒服许多,他们搭了一艘货运的船只,给了对方二两银子,船夫就很愉快的答应捎他们一程。   下了船又雇佣了一辆马车,走了约两个时辰就看到了巍峨的城墙。   黄户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热泪盈眶,他差点都以为自己回不来了。   福生付了马车钱,才来到他的身边。   “老爷,咱们快先回去吧?老夫人她们应该担心得很呢!”   黄户生却摇了摇头,“不,你们先回去,我去进宫复命。”   这些时日他也看清楚了,他回乡去找病例的事情,不知怎的被人走漏了风声。有人不想让他救皇上,便想要他性命,现在路上不能有一丝一毫的耽误,他必须立刻进宫。   值得庆幸的是,对方还没有手眼通天到,连皇上身边都是他的人。   黄户生刚定了牌子进去,立刻就有皇帝身边的大监郭春海出来请。   他一看到黄户生就跟见到自己亲生父母似的,“黄大人,您可算回来了!皇上等候您多时了,快快随我去面圣。”   他是皇帝身边的太监,若是皇帝驾崩,他少不了要陪葬,谁还不想多活些时日了?   黄户生跟着他先去偏殿换了身干净衣服,免得带了风尘使得皇帝病情加重,才急急忙忙的进了皇帝的寝宫。   外头天儿冷,担心让皇帝着了凉,郭春海根本都不敢开窗透气。   屋子里烧着地龙,闷热异常,浓重的龙涎香中夹杂着些许中药味,让黄户生闻了不由得直皱眉头。   穆世元正躺在床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就偏过头来看他。   浑浊的眸子中透着些希翼的光,激动的喘息声就像是拉着个破风箱。   “回来了?”   黄户生许久未见圣颜,听到他的声音激动的眼泪都流了出来,连忙跪下给他磕头,“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穆世元虚弱地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行啦,这些话倒也不必多说。还万岁呢……能不能活过今年的都说不大好。”   黄户生听了这话也顾不上大不敬,连忙抬起了头真心实意的道:“皇上,这话您可莫要再说,有微臣在,您一定会没事的!臣此次回乡,找到了先祖留下的病例,钻研了一路,心中也有了些许见解。”   说着,他两手交叠在额前,再次拜了下去,“您再容许臣些许时日,臣定然能够找到治这病的法子!”   穆世元闻言顿时大喜过望,人一高兴就连身体都觉得轻快了许多,“朕!朕就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朕失望的。”   黄户生年纪大了,还不至于被他夸两句就得意忘形,医好皇帝之后,肯定前程似锦。   只是现在……他至少得有命将方子给研究出来……   他再次磕了个头,“陛下,臣还有个请求,还望您能恩准。”   穆世元人逢喜事精神爽,只要不是太过无礼的要求,他这会儿都会答应下来,“说来听听。”   “臣怀疑有人想要臣的性命!前些日子在牛头镇,就有人假借流民之手,想要杀了臣。臣在逃跑的路上被一户农家所救,这才得以苟住性命。臣死了倒也无妨,可至少要等臣替皇上医好了病,还请陛下派人指个人来护臣周全吧!”   这一点穆世元早就料到了,“朕不是派了夏立行去保护你吗?”   黄户生知道夏立行一直在暗中保护他,两人也只见过一面,那就是在自己从牛头镇出逃的时候。   不过后来因为吴宗元的行踪曝光,夏立行掩护他逃跑,此时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一边是君命,一边是皇子,夏立行分身乏术,都是做人臣子的,黄户生也知道他的难处,此时也少不了要替他遮掩一二。   “臣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夏大人留着殿后,让臣先走,臣一路回来就都再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此刻的处境如何。”   穆世元缓缓闭上眼睛,慢悠悠地嗯了一声,“朕知晓了,你先下去吧,你和你的家人朕都会派人保护,你且放心便是。”   黄户生俯身磕了个头,轻声道:“臣告退。”   他慢慢退出寝殿,还顺便带上了房门,才松了口气,整理了下衣袍,大步流星的朝着太医院赶去。   等寝殿只剩下郭春海和穆世元两人的时候,他才吐出一句话,“让冯正阳亲自去保护他,他要是出了事,让冯正阳提头来见。”   郭春海侍候了他这么多年,大约也知道他现在信得过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见他说冯正阳,一点儿都不意外。   恭敬的应了一声,就亲自去定国公府上传旨去了。   .   夏杨村有个老秀才,考了一辈子科举都没中举,就留在镇子上当了个教书先生给孩子们启蒙。   后来镇子上逐渐乱了起来,老百姓们也不敢再让孩子上学堂,他一时间也闲了下来,干脆就回了村子。   本想过几天清闲日子,却没想到居然被苏九月缠上了,日日上门拜访,也从来不空手来,有时带块地瓜,有时带两棵青菜。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不好意思撵人走。   --   作者有话说:   【我的读者也太可爱了吧!都是什么神仙大宝贝~哈哈哈哈,说要组团捞我,想问一下你们是几人团呀?】 第128章 亲自施针   苏九月拿着本三字经,每天来他院子里背一页。   老秀才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那套,可苏九月学的确实很快,比他以往教的学生学的都快。   久而久之,他从最开始的不待见,到后边也起了惜才之意。   但凡她有什么问题,他都引经据典地替她解答。   秀才媳妇儿姓张,苏九月都叫她张婶子。   她倒是很喜欢苏九月这丫头,这丫头长得好看不说,人也勤快,每次过来不是帮她劈个柴,就是帮她打扫院子。   听着女孩儿朗朗的读书声,听得她都后悔当初没跟着自家老头子学几个字。   苏九月来这边学了三字经,回去就教给吴锡元一起学。   可是渐渐地她发现吴锡元居然比她还背的快,她背一页书需要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能完全记住,但是吴锡元只需要看两遍就记住了。   苏九月先前曾跟着她师傅学习医术,师傅教她的药理,她很快就记了下来,就连师傅都说她聪明,学东西快。现在发现吴锡元居然更聪明,她觉得他肯定有什么记东西的诀窍。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决心好好盘问盘问:“锡元,你为什么记得这么快?”   吴锡元就蹲在她身边,手里拿个小棍在地上写写画画,依稀能看出来字已经有了风骨,“唔……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觉得这些东西好像本身就在脑子里似的。我看它一眼,那些字就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   苏九月一愣,竟然是这个原因?   原来吴锡元是学过这些东西的,只是暂时遗忘了而已,现在给他一个引子,他就又逐渐捡了回来。   这么一来,苏九月倒是也不觉得打击了,她学头遍的怎么能跟人家学第二遍的比?   “锡元!喝药啦!”苏九月还正在思考着,一个声音就将她拉了回来。   她回头一看,就看到刘翠花端着一碗药迈过厨房的门槛朝着他们两人的方向走了过来。   草药的味道在这寒冷的天气下,似乎冻在了鼻尖上似的。   苏九月下意识的皱了皱鼻子,这药的味道还真不好闻,锡元还要天天喝,太可怜了。   吴锡元倒是乖巧的应了一声,从地上站了起来走到刘翠花身边,伸手接过碗,皱着眉头将满满一碗药一饮而尽。   刘翠花看他喝完,连忙塞了个麦芽糖到他嘴里,吴锡元对着她憨憨一笑,“娘,我现在都不怕苦了!”   刘翠花看他这样听话,心里实在心疼,用帕子帮他擦了擦嘴角。   “你是不怕苦,可是娘怕啊!怕你苦。”   吴锡元现在还无法理解他老母亲的一番苦心,只是一个劲儿的傻笑。   刘翠花看了一眼站在他身后的苏九月,她的手里还捏着一本书,书页被翻得旧旧的,看来书的主人没少看。   这些日子九月背书的样子,她都看在眼里。还见到儿子跟她一起背,这让她很容易就回想起当年锡元小的时候站在屋檐下背书的情形。   一眨眼儿子已经这样高了,却没想到他的人生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幸好她还有一个好儿媳,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她儿子会好起来的。   儿媳妇那么有福,她就是享福的命,她的锡元会让她享福的。   “九丫,差不多也该有十天了吧?需要再次施针了吗?”她问道。   黄户生走的时候留了一套银针给苏九月,苏九月在自己身上找穴位,练习了许久才敢对着吴锡元动手。   听到刘翠花的问话,苏九月应了一声,“是的,娘,我记着日子哩!”   吴锡元跟着她们回到屋子里,屋子里的热炕和炉子都烧的很旺,吴锡元乖巧的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整个人都趴在床上,只露出后背和颈部。   黄户生之前每次施针,苏九月都在一旁看着,刚开始还不大好意思。   黄户生就告诉她,在医者的眼中,病人是没有性别的,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的夫君,有什么好害羞的?   苏九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渐渐地将视线专注在师傅的手法上。   这次是她第一次动手,她却没有丝毫的胆怯,为了这一天她已经在心中练了无数次。   刘翠花担心她会紧张,就安慰道:“孩子,别紧张,你已经练了那么多天了,一定不会出错的。”   吴锡元也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手上拿着长长一根银针,吓得连忙将头埋在枕头里,嘴上却还在安慰她,“媳妇儿,你扎你的!我皮糙肉厚不会觉得痛,痛我也忍得住!”   苏九月有些好笑,银针很细,只要扎对了穴位会有麻麻的感觉,并不会觉得痛,他说到底还是不信任自己。   她在心里哼了一声,凶巴巴地打断他,“别说话了,做好准备,我要动手了。”   吴锡元连忙闭了嘴,一旁的刘翠花在一旁看着也十分担心,虽然她很信任苏九月,可是炕上趴着的那个是她亲生儿子呀!   苏九月本来还有些紧张,可是手指刚刚一触碰到吴锡元的身上的穴位,她就冷静了下来。   按照自己所学一个一个寻找,然后动作迅速的将银针扎进去,然后旋转针头调整。   等扎完所有背上和头上的穴位,苏九月早已经是满头大汗。   刘翠花连忙拧了一条帕子递给了她,“快擦擦汗,这就完了吗?”   苏九月接过来轻轻擦拭着额头的汗珠,一边微微颔首,“嗯,待会儿拔了针就好了。”   刘翠花见自己儿子也没有喊疼,心里放松了些,“你坐着歇会儿,娘去给你倒杯热茶喝。累坏了吧?我只是在一旁瞅着都挺累的。”   苏九月其实觉得还好,就是稍稍有些心累。   她刚想说不用,刘翠花已经将一杯热茶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道了声谢,拉着刘翠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九丫,锡元这是针灸第几次了?娘年纪大了有些记不大清了。”刘翠花眯着眼睛思索了半天,才问了这么一句。   苏九月倒是记得清楚,“娘,第七次了。”   刘翠花眉头紧锁,“你说都过去这么久了,怎的锡元还不见好?”   --   作者有话说:   【我外公说他学针灸的时候就是在自己身上试的,所以应该扎不坏人的吧?看到我的评分涨了,哈哈哈,大家的努力没有白费!谢谢谢谢!那个说大号小号都上了的小可爱!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哈哈哈哈】 第129章 送上门的银子   苏九月笑了笑,她当时嫁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男人是个傻子,后来也没想过他会被医好。   她这人是个认死理儿的,谁对她好,她就对谁掏心掏肺。   吴锡元对她好,她就不在乎他是个傻子还是个正常人。   “这种事儿又怎么说得准?或许明早咱们一觉睡醒锡元就好了呢?”   刘翠花深以为然,“你说的对,不能着急,咱们慢慢治,锡元准能好的。等锡元好了去考试,指不定以后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呢!”   苏九月掩唇轻笑,“瞧您说的,便是要挣也得先给您挣个诰命回来!”   婆媳俩说说笑笑,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小半个时辰就过去。   苏九月将吴锡元身上的银针都拔掉,又替他穿好衣服。   “锡元,你觉得怎么样?”   吴锡元翻了个身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吐出一个字,“困。”   苏九月将被子拉起来,替他盖好,柔声叮嘱道:“那你先小睡一会儿,待会儿我叫你起来,莫要睡得太久,当心晚上睡不着。”   吴锡元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见吴锡元睡着了,苏九月轻手轻脚的退出屋子掩上了门。   刘翠花就在门口等着她,一看到她出来,就上前一步问道,“锡元睡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睡着了。娘,我要出去一趟,待会儿你把锡元叫起来,莫要让他睡太久。”   “我晓的。”刘翠花随口应道,每次针灸完锡元都会有些犯困,她们也早已经习惯了。   “你要去哪儿?”   说起来,苏九月也有些不大好意思,“娘,先前我在镇子上碰到杨柳姐姐了,她给了我点儿银钱,托我带给她母亲。这几日忙东忙西,我竟忘了个一干二净,今儿才想起来。若是再不去,确实有些说不大过去。”   刘翠花闻言也是一愣,杨柳和九丫的身份有些尴尬,她以为若是路上碰到也会远远地避开。   可谁知道这两人居然还有来往,现在年轻人的想法真的让人有些搞不懂了。   “杨柳?你瞧见她了?好久没这孩子的音信了,她过的可还好?”她其实对杨柳这孩子倒是没太多想法,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这孩子是个好的,她也不可能订给自家锡元。就是她那老子有些不靠谱,背信弃义的家伙!只是一想,刘翠花就有些来气。   “她说自己挺好的,让家里人别惦记,也别去找她。只是我觉得……”   她不好再说,但是刘翠花却一直在追问,“你觉得?怎样?她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似乎在心中纠结要不要说。   刘翠花就说了,“你跟娘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苏九月咬了下唇,再抬起眸子看她,却说道,“娘,我告诉您,您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刘翠花做了个闭嘴的姿势,“放心,娘谁都不说。”   “杨柳姐姐去镇子上给崔老爷当小妾了……”   “什么?!此话当真?”刘翠花很是惊讶。   “当然是真的了,我怎么可能拿这事儿跟您开玩笑,这可事关杨柳姐姐的名声。”苏九月着急地替自己辩解。   刘翠花叹了口气,“怎么说呢!这事儿还真不能告诉杨大力,她那老子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杨柳给人做妾就已经够难的了,要让他们知道了,还不得巴巴儿的上赶着去吸血?杨柳生在老杨家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不是谁都像我这么好命。”苏九月对她说的话也很赞同。   明知道她说这话有讨好的意味,可刘翠花心里也同样高兴,就怕那些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对她掏心掏肺,她还挑三拣四的。   她伸出食指在苏九月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丫头,就是嘴甜,叫人如何能不疼你?”   苏九月随着她的力道晃悠了两下,看着她笑。   刘翠花觉得自家这儿媳妇真是个宝贝,瞧着软软乎乎的,拿捏人心思的本事却不小。   她冲着苏九月摆了摆手,“去吧去吧,早去早回,不然待会儿锡元该醒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就揣着自己的小荷包出了门。   杨大力家住村子东边,跟她家还隔了一炷香的距离。   苏九月站在门前,透过篱笆朝着里边看了看,“有人在家吗?”   才叫了两声,中间屋子厚实的门帘就被挑了开来,一个穿着墨色长袄,上头打满补丁的年轻媳妇儿走了出来,“谁呀?”   苏九月认了出来,这人正是杨柳姐姐的大嫂桂娘。   “嫂子,我来找钱婶子。”   桂娘知道她是吴家的新媳妇儿,也知道两家关系不怎样,着实搞不清楚她跑自家来作甚。   心中虽然满心疑惑,但人家都上门了,总不能把她撵出去。   “进来吧。”她打开了篱笆,请了苏九月进来。   一转身朝着屋子里喊道:“娘!吴家媳妇儿找您!”   这个夏杨村就一个吴家,还是跟他家处的不大好的那家,他家媳妇儿来找会有何事?   钱氏心中奇怪,却也从炕上下来,迎了出去。   门帘一挑,她的脸上就已经挂满了笑容,“是锡元媳妇儿啊!这可是个稀客!快快,屋里请!”   苏九月是来送银子,自然不能这么大大咧咧的就在院子里给她,便跟在她身后进了屋子。   钱氏以为她来是有事的,却没想到苏九月跟他们婆媳两个说了半晌的话,也没有进入正题。   钱氏瞧着她这样子,怕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好当着自己儿媳妇说。   心里琢磨了一下,对着桂娘说道,“老大家的,你去给炕洞添点儿柴火。”   桂娘应了一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钱氏这才说道,“锡元媳妇儿,婶子也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若是有什么事儿便直说吧。”   苏九月可算等到桂娘走了,连忙从荷包里取出两块碎银子放在桌子上。   啪嗒一声,却让钱氏看的一愣。   她一脸狐疑的看着苏九月,“锡元媳妇儿,你这是何意?”   苏九月将自己的荷包装好,才又接着解释道:“婶子,这两块碎银子是杨柳姐姐让我给你送来的。”   --   作者有话说:   【据说大家都是没跳章看到这里的?真是我的心肝宝贝甜蜜饯!!爱你们~~哈哈哈~看到有人说哪有人会运气这么好,讲真我这个人现实生活运气一直很差,买个饮料都从来没有再来一瓶的。这书只是我的美好愿望,而已。】 第130章 你在哪儿见到她的   钱氏见她居然有了自己女儿的消息,顿时眼眶就红了,激动地拉着苏九月的手,“你看到我儿了?她现在在何处过的可还好,怎的有这么多银子,她到底是哪里来的?”   她年轻的时候不是没催自己男人在农闲的时候出去做工过,她男人骨子里头懒,可被她催的烦了总也会出去那么一两回。   是以,她也大致了解行情。   男人出去做工,一天最多也就六十个大钱,她女儿这二两银子到底是怎么来的?她心里头实在担忧。   苏九月答应杨柳不告诉她家里人她现在的处境,便只是摇头,“这我也不晓得,杨柳姐姐只是托我给您来送点银钱,并未告诉我太多。”   钱氏自己也清楚,依着女儿和苏九月的关系,能托她送个东西回来已经不易,哪里还能同她推心置腹的说话?   “你是在哪儿瞧见她的?瞧见她的时候她在作甚?”   不过这样她也还是不死心,想着知道女儿当初在做什么,她顺着找过去,指不定还能将她找回来。   女孩子家家总是要嫁人的,一个人在外头像什么话。   夏家再不是个东西,以后老了也是她的依靠。   “不是我先瞧见她的,当时我走累了,就在路边一个茶铺子喝了碗茶,杨柳姐姐看到我,便主动过来找我说话的。”   设身处地的想,杨柳姐姐自己都不愿意回来,她又何必替她做选择?   有时候所谓的为了别人的好,不过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那她可有留下什么话让你转告给我?”   苏九月摇了摇头,“并没有,她只说,让我把这个给您,让您别惦记着她,她一切都好。”   钱氏有些失落,苏九月心里能明白她的想法,但却也不能再久留,她在杨家已经待挺久的了。   她站起身,向钱氏辞行,“钱婶子,东西已经替杨柳姐姐带给您了,我就先回去了。”   钱氏回过神来,强打起笑脸来,“这就要走啊,马上该吃饭了,吃过饭再走吧?”   如今虽然有了朝廷发的救济粮,可家家户户也都没有多余的粮,她哪儿好意思留着吃饭。   再说了,对方也不过只是客气两句,恐怕也没真想留她。   “不了,年关了,家里头忙,不敢躲懒太久。”   ……   回到家里,吴锡元已经醒了,就坐在大门的门槛上发呆。   看见苏九月回来了,立刻眼睛一亮,张开手臂朝着她跑了过来。   “媳妇儿!”他声音很大,引来了路人的侧目。   苏九月现在早就习惯被他人注视,无所畏惧的朝着他跑了过去,“你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   吴锡元点了点头,苏九月一阵紧张,“哪里不舒服?是我没扎对地方吗?这可怎么办?来,我给你摸一下脉。”   说着就拉过吴锡元的一只手,想要给他把脉,却被吴锡元拦了下来。   苏九月有些不解,抬头看他,就见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的心口,“这里不舒服。”   苏九月眉头紧锁,从前也没听他说心口不舒服啊?这又是个什么新的病症?她水平有限,若是太复杂的病症,她也实在瞧不大明白。   她的心中乱成了一团,想着如果看不好要不要再带着锡元去京城找师父。   “这里怎么不舒服的?”   “这里有点想你。”   苏九月猛然抬头,正好对上了吴锡元的眸子,有些单纯、有些欢喜、整个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她。   被一个人全心全意的注视是什么感觉?   有点心动,还有点害羞~   她脸颊微红,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伸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瞎讲什么呢!吓死我了!”   吴锡元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有瞎讲,锡元说的都是真的!”   路上总是有人偷看他们,即便是苏九月自诩脸皮厚了许多,此时也有些忍不住了。   她拉着吴锡元手就朝着院子里走去,正好田秀娘从屋子里出来,看到她就朝着正屋喊了一声,“娘,你的心肝宝贝回来了!”   苏九月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二嫂是在说她,紧接着就听到屋子里她娘的声音,“那你还不赶紧去炒菜!”   田秀娘哀嚎一声,“您这心偏的都没点边界了!”   苏九月连忙上去说道:“二嫂,我给你帮忙。”   田秀娘的脸色这才好了许多,“这还差不多,你快去洗手。”   这天晚上所有人都睡的很香,只有吴锡元半宿都没睡着。   他今天下午睡觉的时候,梦到他媳妇儿死了,他心疼的无法呼吸,可是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从梦中挣脱,只能完完整整的参加了她的葬礼。   直到她下葬的那一刻,仿佛才有什么束缚着他的枷锁打开,他立刻从梦中惊醒。   屋子还是那个屋子,炕还是那张炕,他的枕头旁边还是那个枕头,跟他用的同一对鸳鸯枕套。   他翻了个身,面对着苏九月,屋子里很黑看不清楚她的睡颜。   他悄悄的从被子里伸出一根手指,偷偷摸摸的塞到苏九月的被子里去。   手指碰到了她的手,他打开手掌,将她的手包裹在其中,感受着她的温度,心中似乎才踏实了些,慢慢的睡了过去。   .   翌日一早,苏九月醒来发现自己又躺在了吴锡元怀中,她懊恼极了,从前在家的时候妹妹们也没人说她睡相不好,怎的来到吴家,天天总往锡元怀里钻?   一定是他怀里太暖和了!   苏九月见吴锡元还没有醒,轻手轻脚的将他搭在自己腰间的手拿开,又悄悄钻回自己的被子里。   见他还没醒,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放心大胆的穿衣服。   最近她都和二嫂换着做早饭,今儿轮到她了。   她先给屋子里的炉子添了两块木炭,又夹了一块红炭去了厨房,准备生火做早饭。   等到鸡叫第三遍,苏九月已经做好了早饭,家里人才陆陆续续起了。   田秀娘拿着大扫把将院子里里外外都扫了个干净,刘翠花端了盆洗脸水出来,撒在了院子一角,对着田秀娘喊道:“老二家的,待会儿你拿两个大钱去钱秀才那里求副对联,马上过年了,不贴对联总觉得少了些许年味。”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呜呜呜—— 锡元好怕,要媳妇儿亲亲抱抱举高高才能睡着。好吧,媳妇儿已经睡了,那还是拉手手睡吧。】 第131章 把我闺女交出来   田秀娘爽快的应了下来,快过年了,家里事儿多,她倒是宁愿出去,还能偷个懒。   她才刚出门,就又急急忙忙的退回来了,还顺手关上了家中大门。   “娘!娘!杨大力带着他老婆孩子上门了!手里还拿着家伙什!”   拿着家伙来的,可见不是善茬,哪儿有来做客还成群结队带武器的?再说他家和杨大力家可不是能互相走动的关系。   刘翠花闻言也连忙朝着屋子里喊道,“孩子他爹!老大!老二!老三!快点!有人上门找茬了!”   二成本来还躺在床上不愿起,一听到他娘的声音,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炕上翻了起来,衣服都没穿好,就急急忙忙出了门。   “谁?谁来了找茬了?”   “老二媳妇说是杨大力家的,具体啥情况咱也不知道啊。”   刘翠花实在一头雾水,杨家人这又发什么疯呢?!   “九丫,昨儿你不是才去给杨家人送了钱吗?他们怎的今儿疯病又犯了?”   苏九月更是一脸茫然,“不知道,昨儿钱婶子还要留我吃饭哩,我没好意思,就回来了。”   几人的对话吴传都听在耳朵里,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行了,等他们来不就知道为甚了?狗疯起来要咬人,又怎怪的了人?”   刘翠花点头附和,“正是这个理儿。”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杨家人就已经到了吴家门前。   “吴传!你给老子出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吴传脸色铁青,若是都被人欺负上门了还不吭声,那今后他们老吴家要如何在这夏杨村抬得起头来?   “走!出去看看!”   吴家人本就生的人高马大,又有三个儿子,往人前一站,齐刷刷地一堵墙,让人望而生畏。   杨大力才初一见,气势就不由自主地弱了几分。   不过看着周围一圈儿看热闹的人,他想着不能被人看扁了,又挺了挺胸,“吴传!你们把我女儿藏哪儿去了!快交出来!不然我跟你没完!”   吴传:???   真是见过不讲理,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   他女儿到底是怎么跑的,他心里就没点数?这锅说什么都不能背,不然回头谁家丢点东西都来他家闹,那还得了?   “杨大力,我看你是失心疯了吧?!你闺女都不见多久了,你别在我家门口胡搅蛮缠!”   杨大力今儿是打定主意要找到女儿的下落,不然定要让这吴家脱层皮!   “谁失心疯!你个老小子不安好心,我闺女定是让你藏起来的!”   吴传手里拿着铁锹,一点都不怕他,就杨大力这体格,都不够他一只手拎的。   “你说话要是再这么口无遮拦,别怪老子跟你不客气。”铁锹在地上重重一砸,硬实的土地上也多了个坑。   杨大力怕他动手,立刻朝着四周看热闹的乡亲们说道:“乡亲们,你们快看看这老小子,他藏了我闺女,现在不仅不认账,居然还要动手!”   隔壁的杨大进虽然跟杨大力是同族,可跟老吴家关系要更好一些,再加上杨大力的为人,也着实让人信不过。   这会儿见他这样胡搅蛮缠,杨大进就问了,“大力,你这空口无凭的让人怎么信得过?总得拿出点证据来不是?”   大力哼了一声,“昨儿他家老三媳妇儿给我家送了些银钱,说是我家杨柳给的。”   周围又有人问了,“咋的?给你送钱还送出问题了?你若是不想要,给我啊!”   “去去去!你想的还美!我闺女要不是他们家藏起来的,能让她们给我送钱?你们咋就想不通呢!”   王婆子向来都是全村吃瓜第一名,哪里有热闹哪里就有她。   “我们还真就想不通,你闺女让人家帮忙捎点银钱给你,人家给了,反倒被你赖上了。我瞧着你这小子这么些年也不是没长进,倒打一耙的功力倒是见长了不少。”   “就是,人家就是自己拿了不给,你们又怎么知道?”   “你家杨柳也是个心善的,被你逼到那份儿上,还惦记着捎点钱给你们,孩子一个人在外头指不定多不容易呢!”   ……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大部分都在指责杨大力。   桂娘看不下去了,“你们知道个甚!杨柳让她捎些钱回来,谁就知道她们有没有偷拿?”   苏九月在一旁实在也是听得目瞪口呆,这天底下居然有这么厚颜无耻之人?   “偷拿?我若是想想偷拿,我全拿了便是,何苦还跑你家一趟?桂娘嫂子,你可莫要辱我清白。”   “什么清白不清白的,当日见我小姑子的也就你一人,自然你怎么说怎么来,除非……”   苏九月后悔万分,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接杨柳这个差事。即使她告诉了自己关于锡元的事儿,她也不接!   “除非什么?”她问道。   “除非让我们搜搜你家里,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藏着银钱!”   这要求简直太过分了,一旁的田秀娘忍无可忍,直接破口大骂。   “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凭什么搜我家?你们可有官府的文书?!真让你们找,是不是我们自家的钱也能被说成是你们的?”   “就是,二嫂说的对,杨柳只给了我二两银子给你们,你们可别诬陷好人。”苏九月也不再藏着掖着,甚至连姐姐都不叫了,直接点明自己给他们捎了不少钱去。   周围人都是一阵唏嘘,他们不少人家都从来没见过银子,见人家女儿给捎回来二两银子不由得就开始酸了。   “大力,你家闺女哪儿来那么多银子的?不会说做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吧?”   “这才出去几个月啊,我男人在镇子上做工,一天累死累活才六十个大钱,除去开销也不剩多少,你家闺女这钱怕是来路不正啊!”   也有杨姓的族人说话了,“大力,这事儿你可得给我们个交代,若你女儿真干了什么不光彩的事儿,可不能连累了我们!要我说,你也得给我们赔偿才是!”   ……   一时间众说纷纭,似乎所有人都在指责杨大力了。   杨大力也烦了,“都别吵吵了!你当我不想知道她在哪儿?!我要是知道我早把这死丫头给揪回来了!还能容着她在外头败坏老子名声?!”   说着他手直愣愣地指向了苏九月,“那死丫头如今在哪儿,还得问她!”   --   作者有话说:   【苏九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下次杨柳就是给我二两银子跑路费,我也不接着这个茬!杨家人简直有毛病!全家都有毛病!昨天还要留人家吃饭,今儿就翻脸要搜人家小金库!】 第132章 秀才遇到兵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苏九月的身上,她更是气坏了。她当初帮杨柳来送信不过是想还她一个人情,却没有想到居然给自家引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我说了我不知道!我走在路上碰见她的,她托我给你们带了二两银子就走了,我还能管着人家去哪儿吗?”   “你怎么不拦住她?”钱氏没忍住说道。   苏九月凌厉的视线从他们夫妇二人身上划过,说出来的话一点儿也不客气,“你们是他爹娘都管不了,我又如何管的住?”   几人一时语塞,就听她忽然冷哼一声,“便是能拦的下来,我也不愿让她回来。我瞧着。杨柳姐姐如今过的挺好的。无论她现在在做甚,也比回来给你们当牛做马的强!”   就连田秀娘都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她这弟媳妇儿平日里给人感觉都傻兮兮的,让她干什么也不推辞,怎的今儿这么硬气?   钱氏被个小辈指责,自觉脸上挂不住,就说道:“你说的倒是好,她一个妇道人家在外头怎么立足?她已经嫁了人就该在家里相夫教子!女人就该有个依靠!”   田秀娘是个护短的,平日里她怎么欺负老三媳妇儿都行,但瞧着她被外人指责就看不下去了。   “人家怎么立不了足?这不还给你们送回来二两银子么?还有个依靠?那也得看男人靠不靠得住,男人有一把子力气可不是用来打女人的!有本事多赚点银钱回来啊?!这才叫靠得住!”   她阴阳怪气地说了半天,然后轻嗤一声,“就你这样还给人当娘的,自家女儿都被祸祸成啥样了,你也不给人撑腰。但凡她挨打的时候你出来拦一下,也不会成了现在这幅样子。搞得自己一副慈母样,净不干些人事儿!求求你们放过杨柳吧!多好一姑娘托生在你家,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这死妮子怎么说话呢?!我怎么祸祸自家女儿了?!”   ……   场面一时有些乱糟糟的,田秀娘和桂娘两个已经互相推搡了起来。   方才二嫂替自己发声,苏九月自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欺负,也连忙上去帮忙。   周围的人帮忙的帮忙,拉架的的拉架,七手八脚的更是乱作一团。   “都干什么呢!”晴天一声霹雳,大家都安分了下来。   原来是村长杨富贵来了,他身上披着个破袄子,烟袋锅子不离手,脚上的鞋子也只勾上去一只,一看就是急匆匆赶来的。   杨大力一看是自家族兄,像是找到了靠山似的,立刻凑了过去。   “富贵大哥!他们吴家欺负人!”   杨富贵哼了一声,将袄子穿好,才问他,“怎么欺负人了?说来听听?”   “他们吴家把杨柳藏起来了!不告诉我们在哪儿,还把杨柳捎给我们的银子给私吞了!”   杨富贵抬眼看向了吴传,见他气的脸色铁青,才又问道:“吴老弟,你说说看。”   “村长!他杨大力实在欺人太甚。我家老三媳妇儿去镇子上办年货正好碰上了他家杨柳,杨柳就托她带了二两银子回来。谁知道他们家非说我们藏了杨柳,还私吞了银子,要搜我家!您说说看,这天下有这般道理吗?”   杨富贵一个冷眼瞥向杨大力,杨大力吓得一个哆嗦。   “滚回家去!还嫌不够丢人?!你再给老子闹一次!老子非得请了家法出来打断你的腿!”   杨大力有些退缩了,钱氏却不甘心,“可我闺女呢!他们既然看到人为什么不带回来?!”   杨富贵又是一个眼刀,“你们还有脸闹?!当初杨柳不见了,你们有人去找过吗?!现在搞得自己似乎多担心孩子一样!今儿我话就撂在这儿,作为村长,我不能对你们动手。但只要你们还是我杨家人,就别出来给我丢人!否则!家法伺候!”   周围的村民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杨富贵四下环顾了一圈儿,“都吃饱了没事儿干?整天干活不顶事儿,看热闹一个比一个跑得快!都回家去!”   有了杨富贵震慑,这一闹剧总算是散场了。   吴家人回到家里,关上了家门,纷纷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真是应了一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   也幸好村长明事理,帮理不帮亲,不然今儿这事儿怕是要难了了。   苏九月站在院子里半天不说话,她心里很不好受。这时候家里人要是指责她两句,她可能还能舒服些,偏偏大家都没说什么,就连一贯碎嘴的二嫂也闭了嘴。   “爹,娘,我明儿还要去趟牛头镇。”苏九月抬起头来说道。   “你还去?这都快过年了,那里人多,不安全。”刘翠花道。   “我得去找到杨柳,这事儿得问问她,让她自己去跟家里人说清楚。不然,她家人钱用完了肯定还得来闹。”   “闹?!哼!过了年我就去抱两只狗回来养着,他们若敢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苏九月的脚尖在地上不安的画着圈,“可是我还是想去见她一面。”   刘翠花刚想说她陪着去,田秀娘就先一步说道:“弟妹,我跟你去!”   见大家都诧异地看着她,她嘿嘿一笑,“我陪着弟妹去,大嫂有身孕,娘腿脚又不好,我跟弟妹两个刚好。正好快过年了,还能看着再置办些年货。”   看刘翠花还不放心,她又拍了拍胸脯保证道:“娘,您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妹的!”   刘翠花见她态度诚恳,这才点了头,“九丫年纪还小,你照顾好她,别欺负她。”   .   这一晚上苏九月倒是没做梦,吴锡元却又做梦了。   梦里火光滔天,他站在火光的边缘,抬头看着面前的牌匾,上边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   崔府。   翌日,苏九月和田秀娘两人站在崔府门前好半晌,也没等到一个人出入,更没有等到杨柳。   田秀娘捏着一把炒瓜子靠着旁边的围墙悠闲的嗑着,瓜子皮丢了一地。   看着苏九月伸长脖子一直朝着崔府角门里看,她凉凉地说道,“你这要等到猴年马月去?有时候觉得你挺聪明的,有时候怎么觉得你傻的可爱?”   --   作者有话说:   【有了个bug,前边杨柳给了九月四两,我记成二两了,已经把前边改了,以后统一按二两写,感谢姐妹提醒~~花式比心~~】 第133章 我亲自回去一趟   苏九月原本就心烦意乱的,她又在一旁说风凉话,干脆就直接问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田秀娘还真就有法子,她笑了笑朝着苏九月走了过来,将手中的一把炒瓜子塞进她手里,又拍了拍手上的碎渣子,朝着她伸出了手。   “拿五个大钱出来。”   苏九月看着伸到面前略显粗糙的手,愣了一瞬间,才问道:“你要钱作甚?”   田秀娘翻了个白眼,“当然要去打点了,没听说过有钱能使鬼推磨?莫不是你打算让我自己掏腰包吧?我可没钱。”   苏九月的小手捂上了自己的荷包,狐疑地看着她,“若是给了你钱,你当真能让她来见我?”   “能不能姑且另说,但如果不给钱,我估摸着你今儿就要白来了。你见哪家大户人家的后院的妇人见天儿的往外跑?我一个姑母从前给大户人家做工,要见内院的人,那是要让人捎话的!你个傻子!”   苏九月确实不懂,虽然她现在手头有不少银子,可是让她拿出五个大钱,还是会让她心疼不已。   她抠抠搜搜的掏出五个大钱,数了又数,才依依不舍地递给了她,“二嫂,你可得帮我办妥啊,五个大钱可不少哩!”   田秀娘接了过来,掂了掂手上的大钱,脸上带着笑,“这是自然,我办事,你放心!”   她转身拿着大钱朝着角门里走去,在背过身子的一瞬间,还悄悄将两枚大钱塞进自己的袖袋里。   老三家的果然傻的可爱,进个门儿哪里要的了那么多?其余的就当孝敬嫂子了吧!   她敲了敲门房的窗户,一个婆子坐在椅子上都没起身,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咋的,找谁?”   “我是你们七姨娘的姐姐,来找她有点事儿。”   她陪着笑,一边将手中的大钱塞进她手里,“婶子帮忙喊她一声吧?我跟她说两句话就走,绝对不会让您为难。”   对方掂了掂手上的大钱,撇了下嘴,似乎嫌钱有些少,但还是揣了起来。   “你等着,我给你叫人去。”   这婆子五大三粗的,站起身比田秀娘要高了一头有余,她吓了一跳,连忙退后了些许,给她让开了路。   婆子扭着丰腴的大屁股朝着后院走去,没过许久,她身旁就跟着一个娇小的身影出来了。   虽然那人身上的衣着打扮跟以往都不一样,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人就是原先跟锡元定亲的那个杨柳。   守门婆子说她姐姐找她,杨柳也着实纳闷着,她娘就给她生了个哥哥,啥时候还有姐姐了?   若是她表姐那就更说不过去了,她在这儿可没什么人知道。   除非……   除非那个苏九月回去把她的行踪给透露出去了!   她心中一阵来气,但还是向守门婆子道了谢,跟着她打算出去看看。   可是看到门口站着的那人,她顿时一愣。   锡元的二嫂?她怎的来了?这么多年她们两人说的话,加起来都没十句,她跑来找自己作甚?   带着满心的疑惑,来到了田秀娘面前。   “二嫂,你怎的来了?”   那守门婆子撇了撇嘴,不以为意,这些穷亲戚们不是来上门打秋风,还能作甚?她守门这么多年,可见得多了。其他几房那是隔三差五的来,就这个七姨娘家里还算安分。   不过崔老爷家大业大,也用不着她操心。   “行了,人我也给你叫出来了,你们说,我先回去了。”   田秀娘向她道了声谢,才转而看向了杨柳,“许久不见,你瞧起来跟从前可大不一样了。”   杨柳不愿意跟她在这儿说话,就拉着她出了门,“走,出去再说。”   这一出去,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外头的苏九月。   苏九月依旧是那个碎花袄子,衣服很宽大,更显得她娇小了。   一个大的头巾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眼睛,活脱脱一个村妇样。   这样的女人今后就要陪着锡元过一辈子了,锡元可真够惨的。   她的心中隐隐有些自傲,现在的她们已经不是一类人了,她扬了扬下巴,看着苏九月朝着她跑了过来。   苏九月瞧着她外头穿了一件大麾,头发比上次梳的还要精致,估摸着她最近日子过的怕是比之前还要好。   可她过的好了,作甚自己就要在家替她受气?   她气势汹汹的冲到杨柳面前,“杨柳,你必须得回去一趟,你那爹娘实在太能闹腾了!你若是不去,下次他们再上门来闹,我就直接告诉他们你在哪儿,让他们上这里来找你!”   她笃定杨柳不敢,她只是个妾室,再受宠也是在正室手底下讨生活的,若真让她那一家子泼皮无赖找上门来,她定然会面子里子丢个精光!   果然,就见杨柳气急败坏的一跺脚,“早知如此,我就不捎那二两银子回去了,也落得清静。”   苏九月猜着她就要后悔,也帮着她出主意,“后悔有甚用?你穿破旧一下,就说给大户人家当丫鬟,那二两银子是你卖身的钱,许是这样他们今后才不会总来寻你。”   杨柳轻笑一声,眼底带着些嘲讽,“傻妹妹,你真是低估他们了,我给他们当了十几年的女儿,他们啥样我不知道?”   一旁的田秀娘也跟着道:“别说是当丫鬟,只要她还有一口气在,杨大力一家就不会停止吸血,不然他们这女儿不就白生了吗?”   杨柳昂着的头低垂下去,原本出来时候身上那股子意气风发也都消失了。   有这样的娘家拖累,她又如何能在人前抬得起头来呢?   不过,很快她身上的伤感逐渐褪去,再次抬起头来,脸上也丝毫看不出端倪。   “你们先回去,明日我亲自回趟家,保准他们以后不会再烦你们。”   她说的斩钉截铁,苏九月却不怎么相信,她要是真有那么厉害,当初也不会被逼的跑出来给人做妾了。   “真的?他们会听你的话?”   杨柳瞪了她一眼,“烦不烦啊你!我都说要回去了,你还要我怎样!”   苏九月吐了吐舌头,闭上了嘴,在暴躁的女人面前,还是得迅速认怂,免得被殃及池鱼。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我的评分被姐妹们捞到了9.7,啊,有点飘了我!哈哈哈,为了感谢大家的厚爱,今天我说什么也得憋出个加更来!(主要还是因为今天休息,小声哔哔……)】 第134章 恩断义绝   第二日一早,吴家人才刚刚吃过早饭,苏九月将碗筷收拾干净,正准备跟着二嫂去侍弄自家养的盆栽菜,就听到外头一阵喧哗声。   紧接着就听到他二嫂唯恐天下不乱的声音,“杨柳回来了!杨柳回来了!快快快!九丫!咱也去凑个热闹!”   苏九月手上的水都没有来得及擦,就被她拽着胳膊从厨房里拖了出去。   “这么早就回来了吗?人到哪儿了?”苏九月一脸惊讶。   “真回来了,都到杨大力家门口了!她坐了一顶红色的轿子回来的,你不知道多威风,现在恐怕全村的人都围在杨大力家哩!”田秀娘嘴巴上说着,脸上的艳羡却挡也挡不住。   苏九月就这样半推半就的被她拖到了杨家,外边早就围了一圈儿人,苏九月一眼就看到了停在外边的那一顶红色小轿。   红色的彩绸上绣着金鱼闹荷叶图案,轿子的四角坠着彩色的丝绦,煞是好看。   不过这轿子苏九月却不是第一次瞧见了,她隐约记得当初她和娘带着吴锡元去镇子上看病的时候,就碰到这样一顶轿子。   只不过,当时从轿子里探出头来看她们的那位,可不是杨柳而是崔家二小姐。   崔二小姐的轿子都能被她借来狐假虎威,可见这几日杨柳在崔府是越发得如鱼得水了。   周围的乡亲们议论纷纷,都在奇怪杨柳当时逃出去的时候那般凄惨,现在怎的混的这样好?都坐上轿子了!   苏九月也发现了今儿杨柳的不同寻常之处,她的头发高高竖起,上边的金银玉簪插的满头都是,似乎是把自己所有的家当都戴在头上了。   身上穿着个枣红色大麾,一圈儿白色兔子毛簇拥在脖子周围,还真像她从前在雍州城见到的富贵人家。   杨柳并没有进屋子里去,她今儿带了两个丫鬟,四个仆人,丫鬟搬了个杌子大大方方地摆在院子里。   她拢了下大氅,就这么在冰天雪地中坐了下来,似乎就是打定主意让周围的人都来瞧瞧自家这个热闹。   杨大力和钱氏才刚一听到动静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看着这个坐在凳子上衣着讲究的女人,他们几乎有些不敢认,这还是当初他们那个灰头土脸的女儿吗?   “小柳儿!”钱氏见到自己女儿下意识的就要往她身前扑,却被杨柳避开了。   她带来的下人也上前一步拦住了钱氏,钱氏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她的亲生女儿居然会同她这么生分。   她身子晃了一下,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小柳儿!你这是何意?”   杨柳坐着连动都没动,低垂着眸子,也不敢看她。   “你别这样叫我,我这次回来就是想问问,上次让苏氏给你们捎的二两银子可有收到?”   语气平平淡淡的,仿佛跟她说话的只是个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被提到的苏九月立刻又引来了周围一部分人的关注,只是大家仅仅只看了她一眼,视线又重新移回了杨柳身上。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钱氏即便是再厚脸皮也说不出个不字,就点了点头笑着道:“难为你出门在外的还惦记着家里,知道给家里捎钱。锡元媳妇儿上次已经把钱给我们了,我们一直找她打听你的下落,她都不告诉我们。幸好你回来了,这次回来该不走了吧?”   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瞧着她现在这样子,穿金戴银,仆从环绕,怎么可能再回来过苦日子?   杨柳压根儿就没接她这话茬,而是看了自己身边伺候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立刻会意,取出一个荷包恭恭敬敬地递给了钱氏。   钱氏有些不解,转而看向了一旁的杨柳,就见杨柳说道:“这里头装着二十两银子,你们且收好。也算全了这些年你们的养育之情。今后咱们就再无干系了,你们也莫要来寻我。”   原本杨大力父子二人看她这一副衣锦还乡的模样,心中正高兴着。却不料她居然说出这种话来,可把那父子俩给气坏了。   杨大力当即就挽起袖子,在院子里找他先前儿用来打孩子的藤条。   杨柳看着那根藤条,眼眶都红了,小小一根藤条勾起了她太多不愉快的回忆。   但是这次她却不怕,她直接站了起来,扬着下巴呛声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们断绝关系!还不是因为总是打我,我在这家里甚至都比不上一只畜生!你以为我今天还能乖乖站在这里等你打吗?!难不成我带的这些人都是白带的?!”   她话音刚落,她带的几个仆从就挡在了她身前,一字排开,个个身强体壮,比起杨大力也还要高一头。   局势一时间就剑拔弩张了起来,苏九月紧张的两只小手紧紧地攥成拳头,盯着院子里的状况。   估计杨柳是他们十里八村第一个敢顶撞父兄,跟父兄翻脸的存在了。   这一瞬间,她其实有些崇拜她的,不管她未来在崔家怎样,反正杨家她肯定是不会回来的,破釜沉舟的勇气可不是谁都能有。   多少女人被父亲、被男人揍了一辈子,还不是生生受下来了?   就好比杨柳她娘钱氏,被自家男人打了一辈子,非但不敢反抗,自家女儿反抗在她眼里还成了错。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感觉自己的右手被人拉住了。   她吓了一跳,连忙甩手,一回头却看到吴锡元拉着她的手冲着她笑。   她这才放弃了挣扎,左手拍了拍胸脯,“你怎的来了?”   话音刚落,嘴里就是一甜,吴锡元开心地道:“刚喝药药,娘奖励我的,我也给你要了一块!”   甜腻腻的糖味在嘴巴里化了开来,苏九月原本紧绷的神经也放松了些。   旁人怎么样,她管不着,她男人不仅不会动手打她,还会给她糖吃,这就很好了。   吴锡元看着眼前的闹剧,忽然觉得一阵恍惚。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杨柳躺在雪地里,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额角潺潺流下,她的眼睛一直睁着,周围的人又哭又闹,只有她面无表情、安安静静,逐渐没了呼吸……   苏九月察觉了他的不对劲儿,拉着他的手晃了晃,“锡元?怎的了?他们吓到你了吗?”   --   作者有话说:   【希望所有人都能勇敢的对身边不公平的对待说不!】 第135章 回家算账   听到她的声音,吴锡元才回过神来。   再看向院子里,顶着高高的发髻站在院子里跟父兄对峙的杨柳,此时就像是一只斗志昂扬的公鸡,脸上没有丝毫胆怯。   似乎这样鲜活的她才是真实的,方才他看到的那一幕不过是一场梦。   他小脑袋微微偏到一边,有些搞不清楚自己刚刚是怎么了?   “我没事,他们是要打起来了吗?”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凑到他的耳边,一手掩着唇,压低声音说道:“打不起来的,村长马上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果然就听到一道掷地有声的声音,“你们又在作甚?!”   吴锡元惊讶地张大了嘴巴,然后飞快的捂住了嘴,凑到苏九月身边咬耳朵,“媳妇儿,你好厉害!你怎么知道村长要来?”   苏九月笑眯眯地看着这个一脸崇拜的小傻子,无语地摇了摇头,“那是因为我刚刚看到有人去村长家通风报信啦!”   吴锡元点了下头,表示自己明白了,嘴上却说道:“那也很厉害,我都没有看到呢!”   苏九月跟吴锡元才说了两句话的功夫,她二嫂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她四下里看了看,才发现二嫂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挤到最前排。   杨大力原本就是个暴脾气,家里女人哪个没挨过他的打?但是原本逆来顺受的女儿现在居然翻了天,要跟他们断绝关系。   让他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他如何能忍?   可对方人多势众,他担心那小兔崽子真的不顾父女之情让他们对自己下手,他打不过岂不是更没面子?   现在正好村长来给了他这个台阶下,他连忙又跑去告状。   “富贵大哥,你瞧瞧我家这死丫头,她居然要跟我们断绝关系!我生她养她一场,她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杨富贵也是老一派的想法,天下无不是之父母。虽然觉得杨大力也觉得他有时候对女儿下手太重,可做人子女的打两下怎么了?爹娘把你拉扯大受了多少罪,怎么就不能打了!还要断绝关系?咋的不上天呢!   “杨柳!你爹说的是真的吗?!”杨富贵沉声问道。   以前杨柳很怕他的,但是现在见惯了崔老爷的那副做派,只凭借村长这两下子,还震慑不到她。   她再次在杌子上坐下,还伸手扶了下头上的簪花,风轻云淡地道:“自然是真的,我统共给了他们二十二两银子,便是用作给自己赎身,也该够了吧?我也别无所求,只求今后跟他们再无来往。”   杨富贵听的直皱眉,又见她居然坐着同他说话,感觉自己的权威有被冒犯到,“跪下!”   杨柳依旧纹丝不动,“别拿你那一套来压我,我既不是这个村子里的人,也不是杨家人了,你管不着我。”   “我看你是翅膀硬了啊!便是你现在日子过的不错,你身上也流着我们杨家的血!做人可不能忘本!”   杨柳轻笑一声,看着他们一声声地质问道:“忘本,你可知道什么是本?我被打的遍体鳞伤的时候,你们在哪儿?被强迫着嫁给夏明义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   “许是在你们这些人眼里,我杨柳就是条贱命,能给你们换点银子便是极好的事儿!可今儿我就要让你们瞧瞧,我杨柳离了你们这些吸人血的东西,只会过的更好!”   杨富贵拿着烟袋锅子的手都气得在抖,“你个不孝子!你滚!滚了就不要再回来!”   杨柳站起身,朝着外头围观的乡亲们高声说道:“今儿既然大伙儿都在,那就请大伙儿替我做个见证!我杨柳是自己走的,可不是被杨家人撵走的!出了这个家门,今后我们就再无干系!”   她一边说,一边从丫鬟手上接过一把剪刀,将自己身上的袍子剪掉一块。   “今日我就割袍断义,从此同杨家恩断义绝!”   她将身上手上布丢在地上,暗红色的衣衫渐渐的和吴锡元方才看到的那一抹血迹重合了……   他眨了眨眼睛,一会儿看到钱氏扑在她的尸体上痛哭流涕,一会儿看到她趾高气昂的走出了杨家门。   就在他迷茫的时候,忽然身边苏九月抓着吴锡元的手激动地捏了一下,“杨柳姐姐可真厉害!”   吴锡元这才回过神来,顺着她的话附和了一句,“是挺厉害的。”   听着他的话,苏九月猛然间想起,杨柳似乎还是他的前未婚妻。   她心里顿时就不痛快了,小声嘟囔道:“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她?”   吴锡元现在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些跟不上她的思维,一脸茫然地望着她,“什么惦记着她?”   苏九月瞧着他的反应,才想起来他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傻孩子,自己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可是转念又一想,他若是恢复记忆以后呢?想起了以前的一切,想起了杨柳,还会不会惦记她?   越想心里越憋屈,正想甩手走人,却又见两个人吵吵闹闹的冲了过来。   “是她!就是她!这死妮子还是我二两银子娶回来的!居然跑了!这次你别想走!”   “害我们母子有家不能回,吃尽了苦头!真是个扫把星!”   来人正是夏明义母子,王桂芳脸色黑的能吃人。若不是此时正在杨家的地盘,她怕是要直接上手了的。   杨富贵一看这两人来了,脸色更难看了,“你们怎的进来了!”   “怎的不能进来,这本来就是我们村!不进来怎么知道这死妮子回来了?!杨村长,你管天管地,管不着我找我媳妇儿吧!”夏明义嚣张至极。   说着又转头看向了杨柳,见她现在的打扮就跟画上的人物似的,再也没有之前土里土气村姑的影子,心中满意极了。   “你跟我回去,之前你逃跑的事儿咱们既往不咎,否则,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杨柳对自己爹娘下手可能还有有所顾虑,但对着夏明义母子两个她可就没什么好脸色了。   当初他们是怎么对她的,她今天就要尽数还给他们!   “给我打!一人打断一条腿!也好全了他们的念想!”   --   作者有话说:   【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说好要加更的,写完到现在了,啊~我好废~虽然过了十二点!但是只要天还没亮!就不算第二天!!大家晚安~么么么哒~】 第136章 来无影去无踪   苏九月兴致勃勃地睁着眼睛伸长脖子想看夏明义母子的下场,可谁知道忽然眼前一黑,一只大手蒙上了她的眼睛。   她连忙想要将手拿开,“干什么啊你!”   吴锡元固执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小孩子不能看!”   苏九月:……   “那你也不能看!”   “我闭着眼睛的!”吴锡元回答的理直气壮。   苏九月见他如此,干脆也不看了,拉着吴锡元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吴锡元还心有余悸的拍了拍胸膛,“可怕,杨柳好凶哦!”   苏九月见他提起杨柳,哼了一声, “又不凶你,你怕甚?”   说完,丢开他的手,先一步朝着家里走去。   吴锡元不知道她为什么忽然生气,抓了抓后脑勺,也还是抬脚追了上去。   “媳妇儿,你别丢下我呀!锡元不凶的!锡元超可爱!”   ……   苏九月其实早就不气了,但看着他为了逗自己开心做一些蠢兮兮的动作,也觉得很有意思。   她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吴锡元在一旁玩闹,没多久田秀娘就回来了。   一看到苏九月,她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九丫,你怎的跑了,也不说一声,我四处找你哩!”   苏九月手底下的活儿都没停,“我瞧着你正看的认真,我又挤不过去,就先回来了。”   田秀娘搬了个柴垛子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一脸八卦的同苏九月分享,“九丫,方才你看到了没?”   “什么?”   “杨柳让人把夏明义母子的腿打折了!天儿这样冷,人的骨头也脆。一棍子下去,咔嚓一声,那惨叫听得实在瘆得慌……”田秀娘缩了缩脖子,说的更来劲儿了,唾沫星子直飞。   苏九月却吓得一个哆嗦,“行了行了,你别说了,怪吓人的。”   田秀娘看她的怂样,乐得前仰后合,不遗余力地嘲讽她,“瞧瞧你,胆子小的跟个老鼠似的。不过话说回来,瞧着还真是痛快,王桂芳那母子两个真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看着可真解气!”   苏九月很赞同,也乐得跟她八卦两句,“她娘钱氏也是,女人何苦为难女人?自己一辈子这样,居然还想女儿走她的老路。”   她爹娘虽然有些不作为,但至少不会打她。   “可不是哩!她自己捧男人臭脚,觉得挨打也是应当的,还给女儿订这门亲。这若是我老娘,旁人碰我一根手指头,她都得跟人拼命!”   田秀娘说的很自豪,她这性子就是家里给养出来的。她家虽说穷,可爹娘对她还是极好的,不然她也不能都嫁到吴家了,还惦记着家里,时不时回去贴补一二。   “咱们婆家也好,哪家媳妇有咱们这么悠闲的。”苏九月顺便夸了一嘴。   田秀娘撇了撇嘴,不以为然,倒也没有反驳。   别人家媳妇儿夏天要去地里干活,冬日要去山上挖野菜。   但是他们家婆母操持的好,冬日里一直有余粮,可以在家猫冬。夏日也从来不会让她们顶着日头干活,最多就是两头凉快的时候去地里帮个忙,其他时候都是家里男人在干。   她虽然整天嫌弃婆母偏心,但平心而论,比起其他家媳妇儿,她们确实要轻松不少。   田秀娘才在心里给她婆婆说了两句好话,就见她婆婆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了,一看到她就骂道:“整天看热闹就数你跑得快,干活儿怎的就没那么快?还不赶紧去看看菜长得怎样了?今儿都大年二十二了,明儿就要送灶王,你们赶紧推上车去镇子上把菜卖一卖,趁着过年也能卖的上价。”   她们这阵子为了种这些菜可没少忙活,如今总算到了卖钱的时候,大家伙儿心里头都高兴坏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娘,你也别说我了,你们灶糖什么的都准备好了?”田秀娘又被说了,她扁着嘴替自己辩解。   刘翠花只是随口一说,倒也没真怪她。村子里也没什么乐子,难得有个热闹,想去看看也正常。   “灶糖待会儿去你们大庆婶子那里拿几块就成,每年都是这样,大庆手艺好,咱们也省事儿,到时候给几个大钱就是了。”   “娘!多买几块回来吧?果儿喜欢吃那个!”田秀娘央求道。   刘翠花轻笑一声,“果儿喜欢吃?我看是你喜欢吃吧?!”   田秀娘吐了吐舌头,再不接话,直接开溜了,“我去侍弄菜去!”   .   第二天一早刘翠花就张罗着将一盆盆的菜装进车里,并招呼着孩子们推着车去雍州城卖菜换钱。   乡亲们传来的消息说雍州现在已经不抓壮丁了,不然刘翠花才不会让自家儿子去。   即使这样,刘翠花也说了,不让他们进城。就在城门口摆个摊,若是瞧着形势不大好,也别管车了赶紧跑。   苏九月并没有跟着去,只是帮忙把车子推出村子,跟着去的是她二嫂。   她看着车子走远了,便转身往家里走。   在经过村口那棵大柳树的时候,她忽然瞧见地上有什么东西。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走过去弯腰将东西捡了起来。   这一看,她的脸色变了。   惊慌有之,忐忑有之。   漆黑又温润的墨玉静静的躺在她的手心里,两条四爪蛇张牙舞爪的,像是在嘲笑她的愚蠢。   她翻过玉佩,背面赫然写着那两个字。   苏九月心中咯噔一下,拿着玉佩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却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她一时间不知道要不要将这枚玉佩再带回去,阿大说过,这东西于他们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但是转念又一想,这玉佩原本就是她弄丢的。对方既然敢送到这里来,怕是已经盯上她们家了……   她收紧手指,将玉佩紧紧的攥在手心,眉头拧成了一团。   她似乎无意间又卷入了什么风波当中,只对方这来无影去无踪的本事,想灭了他们全家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这样一想,她心中一慌,当下没了主意,连忙拎着裙摆急匆匆朝着家里跑去。   一进门她就手忙脚乱地关上大门,“娘!娘!你在哪儿?”   【九月:玉佩怎么又回来了?!又不能换钱!要来何用!玉佩:我也不想的,是他们非得送我回来,说是剧情需要……求姑奶奶轻点打!其实早上那一章是我凌晨一点多更新的,但是审核好像下班了,早上才给我放出来。】 第137章 我才不要这玉佩   刘翠花正在厨房里贴灶王的神像,听见她着急忙慌的声音,也不知道是怎的了,就应了一声,“在厨房哩!你这急急忙忙的?咋了这是?”   苏九月听见她在厨房,也跟了过去,还不忘关上厨房门。   厨房的采光本来就不好,门一关屋子立刻就暗了许多,刘翠花不解的问道:“你这是作甚?”   苏九月紧张极了,大冬天的满头大汗,她将手心攥了一路的墨玉拿了出来,“娘,您瞧!”   刘翠花借着窗户透过来的那一抹光,眯着眼睛看清了苏九月手中的东西。   “你?!这东西怎的又回来了?你在哪儿找到的?”   苏九月一路担惊受怕的,瞧着她似乎找到了依靠,喘了两大口气,才说道:“就是在村口看到的,我出去的时候都没看到,回来的时候就出现了。身边也没什么人,我好怕啊,娘!你说会不会有人盯上咱们了?”   刘翠花的脸色也很沉重,“这是当然。”   苏九月更慌了,“娘,现在可咋办啊?”   刘翠花到底沉稳一些,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最近可有做梦?”   苏九月摇头,“没做梦。”   刘翠花心里微微松了口气,既然她的福娃没做梦,那么情况可能也没那么糟糕。   “我琢磨着对方若是真想对咱们动手,犯不着将这玉佩再还回来,怕是想把咱们当诱饵,引了宗元他们出来。”   苏九月觉得她说的对,小脑袋瓜微微一点,“可……可咱们也不知道宗元在哪儿啊?”   刘翠花将她跑的凌乱的头发理了理,柔声说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所以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让他们盯着便是。咱们不过就是个小老百姓的,整日就是些家长里短的,他们盯几日怕是就没兴趣了。”   “娘……我还是怕……都是我不好……”苏九月已经带上了哭腔。   刘翠花将她搂进怀里,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别怕,左右咱们已经卷入了风波当中,躲也躲不掉,正常过日子就行,凡事都有娘在呢!”   苏九月闻着她身上的气息,稍稍安心了些,仰着头问她,“娘,现在这块玉怎么办?”   “随便吧,玉对于他们已经不重要了,你收起来吧。”   苏九月低头看着手中的玉,气不打一处来,“不,我再给它丢村口去!这祸害东西,谁爱要谁要!”   刘翠花笑了,这东西又不能换钱,拿着确实鸡肋,至于还回去……   她们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宗元,还是两说的。   “你不想着还回去了?”她打趣儿道。   苏九月哼了一声,“以后再见到宗元我一定要揪着他的耳朵好好收拾收拾他,这个倒霉蛋蛋,害的我们一家也跟着倒霉。”   她拿着玉佩来到了村口,站在那棵大柳树下,捏着手里的玉佩看了好半天,然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合十念了两句佛祖保佑,睁开眼睛,又将它放在了原地。   “我管你是不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反正现在我就是不想看见你!”   说完头也不回地朝着村子里走去,阿大在远处看着她的举动,对着身边的人说道。   “您瞧,我就说她们不过是些什么都不懂的愚民。”   他身旁之人身量纤细,白面无须,闻言点了点头,“罢了,你去将东西捡回来吧。”   说话声音也有些尖细,听着同成年男人不大相同。   阿大却对他很是恭敬,应了一声是,瞧着苏九月走远了,才一个闪身去将玉佩取了回来。   他双手举过头顶,捧着玉佩送至男人面前,“大人,这玉现在要怎么办?”   “先收着,总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   吴家人这天晚上睡的都不错,但吴家外边却不怎么太平。   第二天苏九月同往常一样早起打扫院子,可谁知她一推开门就看到门外的血迹。   她愣了一瞬间,再联想到自己昨天捡到的那块玉佩,她有一瞬间的失神。   有人想对他们下手!   但是这些血迹四周明显有打斗的痕迹,也就是说有另外一批人在保护着他们,会是谁的人呢?   忽然间她的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有人此刻就隐藏在暗处盯着她,而正常什么不知道的姑娘家看到家门口有血迹又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她愣了三秒,像是被吓到了似的大声尖叫了起来,“啊!!!娘!!爹!!锡元!!”   屋子里的人才刚醒,听见她的声音也都吓坏了,连忙穿上衣服就朝着外边跑了。   “老三家的,咋了?!”吴传问道。   苏九月躲到了刘翠花身边,一手指着门外道:“爹!娘!外边有血啊!”   刘翠花和吴传连忙上前去查看,发现真的有许多血迹,包括家中的大门上都有很多打斗留下来的刀剑痕迹。   吴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见家里人都一副忐忑的样子,又想着临近过年,为了让大家安心,就硬着头皮说道:“没事,估摸着是狼又进村了。咱们有了救济粮,那些畜生们可没有,怕是日子难过着哩!今后天一黑大家都在屋里,关好门窗,谁也别出来!”   刘翠花隐隐知道是怎么回事,此时也跟着吴传演戏道:“看来过了年还真得养两条狗,不然这连睡个觉都不踏实的。”   田秀娘站在院子里打了个哈欠,不以为然地道:“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就是一点血迹,弟妹你这胆子未免也有些太小了吧?我瞅着杀鸡都比那个血流的多。”   苏九月扁了扁嘴,这能一样吗?她之所以害怕是因为她知道这是人血!   刘翠花接过苏九月手上的扫帚,三下五除二的将门口的血迹处理干净,“扫了就行了,都别慌,回去忙去吧!这几日家里做的东西多,你们也给各自娘家送一些。”   田秀娘闻言眼睛一亮,“娘!你可真好啊!”   前天他们去雍州城卖菜,可挣了不少钱,原本只是进进出出的商人们买个新鲜,后来不知怎的城里的贵人们听说了,来了个大户出了二十两银子将他们一车的菜全给包圆了。   还说他们今后还有菜直接送去芙蓉街三十六号,他们都按一车二十两的价收!   --   作者有话说:   【苏九月:其实我没有很害怕,但是不叫一两声又不行,谁让人家给的片酬高呢?今天也是艰难营业的一天。】 第138章 衣锦还乡   吴传跟着一起去的,挣了这么多银子心里头自然开心,做主买了个猪后腿回去。   昨儿她们妯娌几个好不容易将那些肉都给熏好挂在了房梁上,还想着家里有这些肉能让孩子们好好过个年了。   却没想到今儿婆婆居然让她们去给娘家送一些,几个媳妇儿都高兴的不行。   刘翠花看她们高兴,就也笑着叮嘱了一句,“路上都小心着些,早去早回。老大媳妇儿你这次就别去了,外头天冻地滑,摔一下可不得了。让老大替你给你娘家送回去就行。”   陈招娣的肚子已经稍稍有些显怀了,她对这一胎也很看重,手摸上了自己的肚子,笑得一脸柔和,应了一声,“欸!”   刘翠花的视线又落在了苏九月身上,“九丫,让锡元陪你一同回去!”   苏九月有两个多月没回娘家了,心中也很想念自己的亲人。   谁知她身边的吴锡元居然表现的比她还要兴奋,连蹦带跳的,“耶耶耶!锡元又要见到毛毛了!锡元和毛毛是好朋友!锡元要把沙包带去和毛毛一起玩!”   刘翠花担心他闹腾,还揪着耳朵叮嘱了他半天。   “你跟着九丫回去可别闹她,不然下次就不让她带你去了!听到没有!”   吴锡元一脸委屈兮兮的样子,还不忘替自己争辩,“我才不闹人,锡元超乖的,你问媳妇儿,锡元一直都听媳妇儿的话。”   苏九月也上去护着他,“娘,他是挺乖的,您放心吧。”   刘翠花冷哼一声,松开了手,“不闹媳妇儿,整天就闹自家老娘?整日都说我偏心,我瞧着你才是全家最偏心的!”   吴锡元一手捂住胸口似乎在摸自己的心跳,然后忽然走过去抱住了他老娘,“锡元的心是偏在娘这边的!”   刘翠花还不至于和儿媳妇争风吃醋,在他的背上拍了两下,“行了行了,多大人了,还要抱抱,被人瞧见了定要笑话你。”   吴锡元摇头,“笑话让他们笑话去,左右他们也天天笑话我。”   刘翠花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他是真傻还是假傻,说他傻吧,他又什么都知道。说他不傻吧,他又蠢得可爱。   “好啦,你不是还要去跟毛毛玩儿吗?去晚了,你们玩不了多久就得回来了。”   一听这话,吴锡元立刻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转而乖巧的站在了苏九月的身旁,一本正经的跟刘翠花挥了挥手,“娘亲,再见。”   一旁的田秀娘直接就笑出了声,“瞧瞧这变脸多快,刚刚还舍不得娘,一说到要去玩儿,就舍得了。”   见二嫂在笑话他,吴锡元不满的扁了扁嘴,扯了扯苏九月的衣角,“媳妇儿,咱们该走了。”   刘翠花给三个儿媳妇装了一模一样多的东西,让她们带回娘家去。   苏九月穿着崭新的衣服,拎着沉甸甸的肉和荞麦面,忽然能够理解前几日杨柳为什么那么大张旗鼓的回来了。   衣锦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她倒也不是想显摆什么,只是想让爹娘知道她如今日子过的很好,许是也能让他们心中少几分愧疚吧!   两人是骑着红红回去的,脚程可比上次要快了许多。   才不过半个时辰就到了大兴村,这么一匹高头大马自然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   大家也都认出了苏九月,一路上总是有人在跟她打招呼。   “九丫回来了?”   “可以呀!都骑上大马了!”   ……   到了家门口,吴锡元先从马上下去,又伸手将苏九月抱了下来。   才刚站稳,身旁就有人惊喜地喊她,“九丫!”   她回过头去,看到来人也一脸欣喜,“喜妹!”   蒋春喜算是苏九月童年的最要好的玩伴,小时候苏九月家里穷,她总是要上山挖野菜,蒋春喜就帮着她一起挖。   苏九月带着三个弟弟妹妹,有时候会照应不过来,也都是她在帮忙。   蒋春喜比苏九月小一岁,今年才刚刚十二岁,蒋家人还没有给她定下亲事,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蒋春喜喜冲冲的朝着她家门口跑了过来,给了苏九月一个大大的拥抱。   “许久不见,我都想死你了,听说你嫁了人?你爹娘也是的,你才这么小就将你嫁人了,你在那家过的怎样?”她的性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张扬,说话没点顾忌,也不管吴锡元是不是就站在一旁。   苏九月也回抱着她,“我也想你了呢!在那边过的可好了,他们都对我很好。”   一边说着,又凑到蒋春喜耳边压低声音说了一句,“比在我家过的还要好呢!”   蒋春喜笑了起来,“我瞧着也不错,你这次回来比之前更好看了,皮肤也养白了。”   说着还站在她身边比了比个子,“好像也长高了,你婆家倒是个不错的,就是离得有些远,不能再找你玩了。”   苏九月冲着她挤了挤眼睛,“等回头你定亲的时候,也定到我们村子,不就行了?”   蒋春喜还是个大姑娘,见她提起亲事,顿时就面红耳赤了起来,举着小拳头在她身上轻轻捶了一下。   “你这人,自己早早嫁了也就算了,还惦记着我。我才不要哩!再好的婆家也定然没我待在家里舒坦!”   这话倒是个实话,蒋春喜家中算上堂兄弟一共有七个哥哥,只有她唯一一个女孩儿,整个蒋家都把她当宝贝宠着,从小到大一点苦头都没吃过。   两人说着话,吴锡元就乖巧的站在一旁,也不打断她们。   蒋春喜同苏九月说了半天的话视线才落在了他身上,“九丫,这就是你男人?”   苏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嗯。”   蒋春喜看他生的人高马大,仪表堂堂,颇有些满意点了点头,“不错,瞧着倒也配得上你。”   从小到大,苏九月都是她见过最好看的人,明明苏家夫妇的长相也算不上惊艳,偏偏她就能博采众长把爹娘的优点都糅合了起来,自个儿生的花容月貌。   “我原本以为你应当是要做我大嫂的,这么好看的姑娘怎能便宜了旁人?到了还是可惜了。”蒋春喜悄悄凑到苏九月的耳边说道。   --   作者有话说:   【看到了我的追更率,瞬间惊讶。月月手残多年,读者不离不弃,真真是一出好感人的故事啊!!今天也是爱你们的一天!么么哒~~】 第139章 没有钱了   苏九月担心吴锡元听见,连忙转过头去看他,见他没什么反应,这才松了口气。   蒋大哥从小就对她很好,她没有哥哥,见蒋春喜有哥哥们护着,实在羡慕。   可是她也真的是把他们当哥哥的,一点旁的心思都没有。   “你休要瞎说了,我先回家,待会儿咱们再说。”   蒋春喜也不拿自己当外人,死乞白赖地说道,“我跟你一起进去!”   苏九月才刚一进门,就看到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在院子里玩雪,旁边也没人看着。   她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小孩子容易着凉,怎的爹娘也没人管管?   正想着屋子里就传出几声咳嗽声,紧接着就是她爹的声音,“咳咳咳,一天到晚的咳,烦不烦啊!”   苏九月的眉头皱的更紧了,蒋春喜一看这样子,知道自己再留下来苏九月怕是面儿上就挂不住了,连忙说道:“还是你先进去吧,过会儿你再来我家,咱们说会子话,我娘也怪想你的。”   一切都在不言中,苏九月应了一声,“好妹妹,那我就不留你了。”   将蒋春喜送出了门,苏九月的弟弟妹妹们也都看到了她,开心地跑到她身边,抱着她的腿喊大姐。   苏九月挨个摸了摸他们冻的冰冰凉凉的小脸,皱着眉头问道:“家里怎的了?是娘生病了吗?”   六月年纪稍长一些,在大姐嫁人之后,就是她一直在帮着照顾弟弟妹妹。   这两天她娘亲生了病休息不好,为了不让弟弟妹妹们打扰到娘亲,她都带着他们出来玩耍。   听到大姐问起,她就解释道:“前两日下大雪,娘受了风寒,我还煮了姜汤给娘喝,也一直不见好。”   风寒虽不是什么大病,但搞不好还会要了命,这样拖着也不是个事儿。   “怎的也不给娘抓副药?”   六月摇了摇头,“我们没有钱。”   两个多月前苏九月回来的时候给了家里五两银子,按理来说这五两银子足够他们全家过个一年半载了,又怎会连买药的钱都没有?   苏九月满心疑惑,弟弟妹妹们也说不清楚,她还是决定自己去问问。   “爹!娘!我回来了。”   张氏原本正坐在床上啜泣,听到她的声音连忙用手摸了摸眼泪。   就连坐在一旁凳子上的苏大牛也转过头来,瓮声瓮气地说道:“你回来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我婆婆说快过年了,让我和锡元给你们送点吃的过来。”   张氏听说女婿来了,连忙就准备下炕,却被苏九月拦住了,“娘,您躺着,我让锡元在外边等着哩。”   苏大牛也明白不好让女婿一个人在外边,就站起身,“我去跟女婿说会儿话。”   屋子里就只剩下苏九月和张氏两人,苏九月连忙来到炕边儿,伸手摸了下她娘的额头,“娘,好端端的您怎的受了风寒?也不说抓点儿药吃,马上就年跟前儿了,若是病情加重了,那该如何是好?”   张氏看她一脸关切的模样,挤出了一丝笑容,“哪里有那么娇气?扛两天就过去了。”   苏九月却说道:“怎的方才我听六月说您已经病了好些时日了?”   “莫要听小孩子瞎讲,病了没几日,今日我都感觉好些了……咳咳咳……”正说着她又咳嗽了起来。   苏九月连忙伸手帮她拍了拍背,“您还说好些了呢?这都咳成这样了,来我帮你摸个脉。”   她掀起张氏的袖子,手指自然而然地搭在了她的脉搏上。   这一摸她就更气了,一张小脸凶巴巴的活像学堂里的老夫子,“您都病的这样厉害了,怎的就不听呢?抓几服药能用得了几个钱?您也不想想,若您有个好歹,弟弟妹妹们该怎么办?”   张氏听她这么说,眼泪再也忍不住了,“没钱了,家里真的没钱了……”   苏九月眉头一挑,眼睛睁得大大的,“我送回来的五两银子都没了?您干什么了?这么快就没了吗?”   张氏半是自责,半是心疼,眼泪止不住的往外流,“都是我不好……我让你爹拿了钱去买了五十斤的面回来,剩下的银子都锁在柜子里。”   “正巧那日你舅舅来,说想在牛头镇上摆个摊儿卖豆腐,也算是个营生。不过磨豆腐的那些家当都需要钱,他便央着我们借给他,说是等回头挣了钱分红利给我。可谁知道牛头镇竟然出了乱子,置的那些家当全被砸了……”   她这样一说,苏九月心里头也后悔,当时镇子外边开始乱的时候,她就应该回来报个信儿的,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家居然会被牛头镇的风波牵连到。   “我知道这事儿怪我,你爹也怪我。可是我有啥子办法?银子已经没了,幸好家里还有些面,不然我又怎么对得起毛毛他们。”   苏九月看她哭得可怜,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从腰间掏出帕子帮她擦干了眼泪。   “娘,您快别哭了。不过是些身外之物,等你养好了身子咱再挣回来就是。这种天降灾难,谁又说的准呢?”   苏九月前些日子绣帕子还挣得了二两银子,还有平日里婆婆给的零花钱她也存下不少,这次回来足足带了二百个大钱。   她从腰间掏出荷包放在桌子上,“娘,这是婆婆给我的零花钱,还有我平时绣帕子攒的,待会儿拿一些去抓点药回来,你先看好病。不然没人照顾毛毛他们,爹那边我也去劝劝。”   张氏看着桌子上放着的荷包,也顾不上哭了,“你婆婆怎么给你这么多零用钱?快拿回去,怎能一直让你贴补。”   自家娘亲是什么样,苏九月能不知道?她这不过是客套两句。   她就顺着她娘的话接着说道:“我在婆家也用不上什么钱,这些钱还是您留着吧。若是您觉得心里头过意不去,等回头咱家日子过的好了,也送些东西给我婆家。有来有往的才叫亲戚。”   才说了没两句话,她娘又咳嗽了起来,苏九月连忙起身去给她倒杯热水,却发现桌子上的茶壶都是冰的。   她胸腔里的怒火差点压抑不住,她娘都病成这样了,她爹连口水都不给烧的吗?! 第140章 扶弟魔   看了一眼坐在炕上用帕子捂着嘴咳嗽的娘亲,她才抿着唇没有说话,总不能再给家里火上浇油不是?   “娘,您先躺着,热水用完了,我去给您烧些热水。”   吴锡元正在院子里跟毛毛他们玩,苏九月看他们在玩沙包,也没阻止。   她在屋子里才待了一会儿,就觉得很冷。屋子里只有个热炕,连火炉都没生,让孩子们在外边玩耍也能稍微暖和一些。   她出来的时候,他爹就坐在凳子上,面对着门口发呆。   苏九月也不想理他,就拎着水壶直接去了厨房。   生火烧水,这一切她已经做了近十年,动作十分娴熟,很快就烧上了。   又跑去柴房准备取些柴火去生炉子,这一看,她更是一肚子气。   柴房居然没有多少柴?那还能叫柴房吗?!   家里就烧着一张炕,晚上弟弟妹妹们也跟爹娘一起睡,能用得了多少柴火?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去找她爹谈谈了!   苏九月走进屋子里,在苏大牛面前站定,他才回过神来抬起头来看她,“怎的?有事儿?”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侧过脸看了一眼内室,里边还能听到她娘克制的咳嗽声。   她的眉头又皱了皱,才转而对着他爹说道:“爹,您出来,我有话要跟你说。”   这要是搁以前,苏大牛定然是一通臭骂,但是最近两次苏九月回来,他忽然觉得他这女儿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下意识的起身跟着她走出门外,两人来到厨房,苏九月关上了门,又往灶膛里添了两根柴火。   才转过身靠着灶台,说道:“爹,我瞧着家里怎的柴火都不够用了?”   苏大牛也不看她,四两拨千斤的糊弄道:“不够用?那里头不还挺多的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她家日子过不下去真的怨不着别人。   她爹不是个勤快的,挣不着什么钱。她娘又是个不会操持的,挣来多少就能祸祸多少。   单她那个小舅舅,从她懂事起,就来她家过无数次,从来没一次是空手离去的。   常常听人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可是她这个娘亲,自己日子都过的一团糟,还想着帮扶别人,还总告诉她亲人之间要不能太凉薄。   小舅舅家去年起了新房子,日子过的比她家红火多了,怎的也不见反过来帮衬她们家?   他爹也是,除开农忙的那几个月,其余时候都在家里闲着,隔壁蒋大叔约他一起去镇子上做工,他也是推三阻四的。   这样日子又怎么能过的下去?她即便是日子过的好能帮衬一二,可她也不能一直用夫家的钱来养着娘家吧?   苏九月越想越觉得这是个严肃的大事儿,她板着一张脸,头一回说教自己的父亲,“爹,家里冷成这样,娘又生着病,弟弟妹妹们年纪还小,怎么能连个火炉都不生?马上过年了,旁人家里都热热闹闹的,咱家却连个年味儿都没有。您觉得日子过成这样像话吗?”   即便是苏九月说的非常委婉,苏大牛也依然觉得自己作为父亲的尊严被冒犯了。   他抬起头看着苏九月瞪大了眼睛,“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老子的事什么时候用着您管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你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成,家里的事儿用不着你多管闲事。”   苏九月出力不讨好,还反被说是多管闲事,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以为我想管?若不是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我管你们作甚?我婆家家底殷实,家里人也从来没有一天偷懒的日日上山打柴,可咱们家呢?您躺在家里,柴火就会自己给您飞回来吗?锡元都知道寒号鸟被冻死,是因为天气暖和的时候它们不建窝。您长他那么多岁数,这道理怎的就想不明白?!”   苏大牛似乎被她戳到了痛处,更是气的一蹦三尺高,“我躺在家里,我为什么要躺在家里?我辛辛苦苦挣点银钱,全被你娘拿去送到她娘家了,我为何还要这么辛苦的给旁人攒家当?”   “这次你送回来的银钱,还不是被你娘拿给了他弟弟?”   “可是娘说,是借给舅舅的,舅舅卖豆腐挣了钱会分红利给她。”苏九月拧着眉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苏大牛都要被她给气笑了,“什么卖豆腐?他就是拿着钱去赌!全都是被他给输光的!”   苏九月惊得用手捂住了嘴,“此话当真?”   “那还能有假?是你隔壁蒋大叔去镇子上亲眼看到的!我说了你娘也不信,说是我瞎说的,抹黑她宝贝弟弟。”   苏九月沉默了,这人一旦沾上赌,基本上就全完了。   她不能让家里人被舅舅拖累到!   “爹,您今后挣到钱就不要给娘了,您自己收着,务必要藏好了。”   苏大牛烦不胜烦,“我不是没藏过,可是你娘连耗子洞都能掏,我藏哪儿都藏不住啊!”   “家里藏不住就藏到外头,找个陶罐埋在地畔,只要您自己记住地方。”   苏大牛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待会儿我会去找娘谈的,以后尽量就不要跟舅舅他们来往。还有一点,出门记得哭穷,别给他们开口的机会,要借钱咱们先开口找他们借。他从咱家得不到什么好处,久而久之,应当也不会上门来了。”   说话间锅里的水也烧开了。苏九月一边灌水一边跟他爹说道:“毛毛他们还在外头玩沙包呢!您快去把炉子生上,不然出一身的汗再一着凉容易生病。”   苏大牛见她是向着自己的心里,并没有向着她娘,心里那股气才去了几分。   “行,我这就去。”   “爹。”苏九月又叫了他一声,“今日就算了,明儿还是要去山里带些柴火,不然这个年怕是过的也太凄凉了些。”   苏大牛沉声应道:“我知道了。”   说完就直接走出了厨房,苏九月拎着热水去给她娘倒了一杯,又指使六月跑去赤脚大夫那里拿了些去风寒的药。   她自己坐在厨房里忙着做午饭,娘病成那样,也不知道这几日他们都是怎么吃饭的……   --   作者有话说:   【觉得生气,说明大家三观都很正。但其实生活远比小说更精彩。】 第141章 泥菩萨过河   苏九月带回来不少肉,家里还有些荞麦面,给弟弟妹妹们一人做了一碗臊子面,孩子们吃的开心极了。   毛毛一边吃还一边夸赞道:“有大姐在就是好,从来不会饿肚子。”   五月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苏九月,“大姐能不能不要走?”   苏九月还没有说话,吴锡元就已经抬头看向了他们,“不能!你们大姐是我媳妇儿!要跟我回家的。”   说句实在的,苏九月自己也更喜欢在吴家一些,明明可以过的很舒坦,谁愿意再来过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呢?   五月年纪还小,见到有人跟她抢姐姐,立刻嘴一扁哭了起来。   苏九月一阵头大,好不容易把她哄好,去厨房煎上药,让她爹在一旁盯着,自己则转身去了蒋家。   蒋春喜已经等了她好一阵子,见她来了,知道她应当已经处理好了家务事,就兴冲冲的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九月!你可算来了,我有一肚子话要跟你讲哩!”   蒋大娘听见她的声音也从正屋走了出来,“许久不见九丫了,瞧着竟比先前更好看了!活脱脱个仙女儿!”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您就会夸我,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还不都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   蒋春喜比她稍微低一些,抱着她的手臂亲亲热热的靠在她的肩膀上,说道:“可你这一个鼻子两个眼睛就是比旁人的好看些!”   蒋大娘见苏九月一阵面红耳赤,就笑着说道:“你们两个小姐妹许久不见,恐怕有一肚子的话要说。喜儿,带着九丫去屋子里说话吧,娘去给你们兑些糖水。”   蒋春喜一点儿也没客气,直接拖着苏九月的手就将她拉到了自己的闺房。   蒋春喜屋子是个向阳面,这会儿太阳刚好透过窗子照进屋子里,显得十分亮堂。   小时候苏九月就十分羡慕蒋春喜的屋子,她做梦也想要一间自己的屋子,白日里能晒到太阳。   可自家孩子多,房子少,她总不能和弟弟妹妹们去争。   如今嫁到了吴家,虽然有锡元跟她住一个屋,但那间屋子的采光也是顶顶好的,她十分满足。   苏九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椅子上垫了厚厚的垫子,里头塞着棉花一点也不觉得硬。   蒋春喜拉着她的手问道:“你这些日子过的如何?方才我也不好意思问,如今只剩下咱俩了,你可得老老实实跟我说,我怎的听人说你嫁了个傻子?可是真的?”   苏九月顶着她探究的视线缓缓点了点头,“是的,锡元的脑子被人撞坏了。不过你莫要担心,大夫说他还有得治。”   蒋春喜听到前一句话立刻眉头一皱,听到最后一句才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从前住在咱们村口的不就是个傻子吗?整日脏兮兮的,吃喝拉撒什么都不知道,我就怕你以后要跟那样的人过日子。不过,我今日瞧着你男人看起来倒是还好,希望他快点好起来,你这辈子也该享福了。”   苏九月知道她并不是嫌弃锡元,只是纯粹地担心自己今后的日子不太好过。   就温声细语的解释道:“他也算不上傻,只是撞坏了脑子,中间有一段的记忆丢失了,现在行为举止有些像孩子。除此之外倒是也没别的不好,反倒对我一片赤诚。你放心吧,我已经在享福了。”   蒋春喜左手轻轻在她的手背上拍了一下,叹了一口气,“都是造化弄人啊!若是当初将你说给我大哥就好了,我瞧着大哥也是喜欢你的。”   话虽如此,但是苏九月却心里清楚,蒋大娘虽然对她不错,但是却不愿意娶她当儿媳妇。   又或者说不是对她这个人不满意,而是对她的娘家不满意。她觉得自己儿子有了那样一个岳家,会拖累他一辈子。   这些苏九月虽然年纪小,但都看得清清楚楚,也从来没有想过来蒋家当儿媳妇。   别人既然看不上她,她又何必上赶着来闹得两家都不愉快。   因此,一听这话,她立刻就板起了脸,“喜妹,你以后再说这话,我可不敢来找你玩了。”   蒋春喜一看她似乎真的生气了,连忙同她拱手道歉。   “好姐姐,你就原谅我这一回,我今后再不说了便是。”   苏九月这才放过了她,转而又问道:“怎的我这次来没有看到蒋大哥?”   蒋春喜听了这话,又愁眉苦脸了起来,“前些日子雍州城在抓壮丁,你可听说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有听说过,锡元的表哥就被抓了去,怎的蒋大哥也被抓壮丁了吗?”   蒋春喜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不过比被抓走更气人。他是自己去应征的,当时我娘都哭着求他了,他还是自己趁着夜色偷偷跑了。”   人都已经走了,苏九月当然也只能安慰她。   “你也别担心,蒋大哥会些拳脚功夫,指不定还能挣个功名回来,那您可就是官家小姐了。到时候求娶你的媒人恐怕能把你家的门槛都给踩烂。”   说到这儿她又故作难过的叹了一口气,“至于我啊!恐怕早就被你这个小姐妹抛之脑后了。”   蒋春喜作势要揍她,“让你瞎说!让你瞎说!怎的嫁了人之后越发的口无遮拦了。”   ……   俩人说了会儿话,苏九月还惦记着回去做晚饭,没敢久留就回了自己家。   因着她娘生病,家里小的又不会做饭,苏九月就让人给她婆婆捎了句话,告诉她自己在娘家再住几日。   三日过后已经到了腊月二十七,眼瞅着就要过年了,张氏的病情才总算是有所好转。   苏九月最后替她摸了一次脉搏,而后说道:“娘,剩下的几副药您按时吃着,那日我拿回来的钱让爹买了些炭火回来,你们好好过个年。我都同爹说过了,过年之后他就去镇子上找活儿干,咱们的日子会越过越好的。”   张氏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苏九月又忍不住叮嘱道:“您这次病成这样,我都让人捎话给小舅舅了,也不见他过来看您,可见他心中并不看重您这个姐姐。回头有了闲钱先紧着自个儿,别总跟个活菩萨似的有求必应。我在婆家过的也不容易,这次拿回来的钱还是婆婆提前给我的压岁钱,恐怕真的没什么能贴补娘家的了。”   一边上眼药一边哭穷,才总算是让张氏陷入了沉思当中。   --   作者有话说:   【我们九丫是要当一品诰命夫人的,这些小事儿都处理不好,以后怎么当贤内助?莫方,且看着就是。】 第142章 有人跟着我们   离过年没几天了,苏九月再不回去怕是有些说不过去,就起身向她辞行,“娘,我已在家里待了好些时日,恐怕家中婆婆惦记,今日我就回去了,等初二我再回来看您。”   张氏回过神来,也说道:“走吧走吧,早该回去了,也是你婆婆脾气好,若是旁人能不跟你一般计较?”   这话说的倒是大实话,年前最忙的时候,她留在娘家不回去,可不就让人以为她在躲懒?   即便是回去肯定要被二嫂嫌弃,但家里这样子,她又怎么狠得下心一走了之。   “我晓的,回去我会跟婆母解释的。”   苏九月带着锡元走了,是悄悄走的,趁着毛毛几个在屋里玩耍,装了点她娘让带回去的地瓜干,牵着红红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娘家。   吴锡元这几日在苏家其实过的并不舒坦,苏家的被褥都是硬邦邦的,盖着也不舒服。只是出来的时候,他娘说过让他不要闹媳妇儿,他才硬生生的忍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直在急匆匆的赶路,想着早些回去。   苏九月皱着眉头在思考要怎么跟她婆婆讲,家中这些破烂事儿实在太让人难以启齿了些。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吴锡元忽然凑到她的耳边对着她悄声说道:“媳妇儿,后边好像有人在跟着我们。”   苏九月下意识的就想要回头看,头扭了一半,她又生生的忍住了。   瞟了一眼一直飞在他们身边的小鸟,她猜测应该就是这个小东西给他们通风报信的。   “知道有几个人跟着咱们吗?”她有些紧张,挺着的背也有些僵硬。   “两个人。”   苏九月现在才深深感受到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感,即便是知道这两人不怀好意,她也没有丝毫办法。   现在是要回家,还是逃跑?不过对方既然能够跟的上红红的速度,恐怕不是一般的高手,能不能逃脱还真说不好。   这时,吴锡元又开口了,声音有几分压抑地兴奋,“他们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   “是的,后边那个人追了上来,前边的人拦住了他,他们就打起来了。”   苏九月绝望的心忽然又起死回生了,原来追在他们身后的两人居然不是一家的,这么说来,他们身边一直是有人保护他们的?!   这么一想,她的心中瞬间就敞亮了起来,“走吧!咱们回家!”   没什么好犹豫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对方早就知道他们住哪儿了,瞧着现在这样子,怕是连她娘家在哪儿也一清二楚的。   自己就算能躲得过去,家里人呢?   回到夏杨村,四处都飘着年味,有些人家辛苦一年,就等着过年的时候给孩子吃口好的。   虽说年景不好,但过年少不了要加个菜,有点仪式感。   远远的就看到了吴家的土坡,刘翠花在门口搭了两个架子,上头晒着家里人衣服。   吴锡元一下马,就朝着他娘扑了过去,“娘!锡元好想你啊!”   刘翠花被他整个抱了起来,吓了一跳,连忙回抱住他,笑着拍了拍他的背,“快快快,放娘下来,你这孩子,吓了娘一跳!”   吴锡元依言将她放下,刘翠花才问道:“怎样?这跟九丫去玩的可还愉快?”   吴锡元扁了扁嘴,有些委屈。   知子莫若母,刘翠花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定然有不如意的地方。   亲家日子过得不好,她心里头也清楚,若不是日子过不下去,谁会卖女儿?   为了让儿媳妇面子上过的去,刘翠花连忙转移了话题,“你不是嚷嚷着要和毛毛玩吗?玩的不开心?”   说起毛毛,吴锡元的委屈果然就不见了,“没有不开心!很开心!毛毛踢毽子也没我踢得好,我还教他了呢!”   刘翠花顺着他的话夸奖道:“锡元真棒!喜欢踢毽子吗?娘回头也给你做一个!”   吴锡元开心地拍手叫好,“好呀好呀!娘亲最好了!”   “我们还住了从前媳妇儿的屋子,媳妇儿好可怜哦,我们以后要对她好一点!”吴锡元一边说着,还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苏九月听了脸上有些许尴尬,不知道说什么,可是她娘家日子确实过的一团糟,让她实在直不起腰来。   爹娘是儿女出门在外的底气,这话从来都是不假的。   刘翠花的视线落在了自家儿媳妇身上,见她低垂着头,不安地捏着纤细的手指。   她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打发吴锡元先进屋,“去看看你爹,你爹这两日还惦记着你呢!”   吴锡元应了一声,开开心心的朝着屋子里跑去。   刘翠花这才走过去拉着苏九月的手,柔声问她:“你娘的病可有好些?”   苏九月不敢看她,只是点了点头,“好些了。娘,是我不好,这几日家里正忙,我却什么都没干。今后家里还有什么活儿要干的?您只管吩咐就是。”   刘翠花实在心疼她,她没有女儿,三个儿媳妇也就这个可心一点。   这回明明不是她的错,可她却自责成这样。   为了让她心里头过的去,刘翠花也没跟她客气,“你放心,还有的活儿让你干哩!明儿我打算拆洗一下被褥,回头你来帮我一起。这次的事儿也别放在心上,正巧赶上你娘生病,大家伙都清楚,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做人儿女的总不能啥也不管的。你要真是那样的姑娘,娘反倒会不喜欢你了。”   苏九月知道她婆婆是个明事理的,回来可能不会责怪她,但是听了她这番话心中还是很有触动。   刘翠花拉着她的手搓了搓,“瞧瞧,冻成啥样了,咱们先进屋去。”   屋子里,田秀娘正将椅子上的坐垫一个一个拆下来,打算去清洗。   瞧见她们进来了,直起腰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阴阳怪气的说道:“呦,看看这是谁回来了?怎的回去探个亲,还舍不得回来了?一边说着婆家好,一边赖在娘家不回来。知道的是你在躲懒,不知道的还当你对婆家有啥子意见呢!”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很生气,必须发此通知,大家如果有看到和本书类似剧情的书,请在评论区向我举报。经过编辑鉴定抄袭之后,我自掏腰包奖励一百人民币(支持各种支付方式,以首个举报的为准)也不能空口鉴抄,恳请大家慎重。】 第143章 你都长胖了   苏九月就知道二嫂会这样说,但是自己已经好几天都没干活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实在有些不占理,她便闭着嘴装鹌鹑,没有说话。   站在苏九月身边的刘翠花开口打断了她:“行了,少说两句,九丫他娘生了病,又不是故意回去躲懒的。若是你家里有事不让你回去,你心里头可愿意?人都是相互的,就是多干一点少干一点又怎样,凡事儿总是斤斤计较,那日子不得整日都是鸡飞狗跳的?”   田秀娘嘟囔了两句便没有再说话,刘翠花见她没有顶嘴,也没有不依不饶,而是说道:“明儿就大年二十八了,让二成也别去烧炭了,在家休息休息。正好明有个集会,你们去镇子上买些炮仗回来。”   田秀娘是个抠的,才舍不得买这个,“那烧钱的玩意儿买来作甚?依我看还不如买些炒货回来,孩子们闲了还能当个零嘴吃。”   刘翠花瞪了她一眼,“你懂个甚?!这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是有道理的,辞旧迎新的时候,那些坏东西就得吓唬吓唬!来年才不敢来挡了咱家的气运!整天想吃零嘴,都不瞅瞅你最近像是都胖一圈儿了。”   农家人胖了才是富贵的象征,田秀娘并不觉得胖了是件坏事儿。   “那是咱家伙食好,关零嘴什么事儿。”田秀娘念叨着。   她也不觉得自家运势差,即使在这种灾年,他们家也依旧不愁吃穿,反倒收获颇丰,哪儿有什么坏东西需要吓唬?老婆子就喜欢自个儿吓自个儿。   她撇了撇嘴,迫于婆母的压力也没敢多说,只是想着明儿去集市上少买两挂炮仗应付应付就是。   省下的钱拿来买些零嘴,孩子们年岁小吃不了多少。大嫂有孕在身,需要忌口,老三家的又不爱吃那个,最后还不都是落到了自己兜里?   田秀娘在心中盘算的很好,可没想到第二天刚去镇子上的时候,刘翠花却不让她去。   她气得直跺脚,“凭什么啊,又是老三家的去!她都歇了好些日子了,就不能让她在家干活吗?”   苏九月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主动说道,“还是算了吧,让二嫂去,我在家拆洗被褥。”   刘翠花笑了一声,“这回可真不怨我,不是我不让你去的,是你娘家人捎话来,说让你回去一趟。我也不晓得是啥事儿,你若是不打算回去,那就跟着一起去镇子上吧。”   田秀娘犹豫了,她娘家为了让她在夫家过的舒坦,从来不会捎信儿给她,这次既然让人带话过来,可见确实是有要紧的事儿。   这样一想她最终还是放弃了一起去镇子上的机会,闷闷不乐地说道:“那还是让老三家的跟着去吧,我去回趟娘家。”   最后还是苏九月和吴锡元骑着马去了牛头镇,镇子上这时候外头全是卖年货的。   在买完婆婆交代的东西之后,苏九月想到二嫂一直惦记着吃零嘴,就自掏腰包给他们带了一些。   二嫂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这几日她确实没少干活,反而是自己一直在偷懒。   她这人就是吃了嘴上的亏,其实心底并不差,只是在有些事情上太过喜欢斤斤计较了。   吴锡元见到苏九月买了这么多零嘴,开心极了,“媳妇儿,你是买给锡元的吗?”   苏九月笑着看向了他,也不直说,而是问道:“这么多吃的,锡元一个人能吃完吗?”   吴锡元抓了抓后脑勺,一本正经的思考了好半天,才点了点头,“我觉得可以!但是吃完肯定就吃不下饭了,娘亲会生气的。”   苏九月从老板手中接过装好的零嘴,道了声谢,将它放进背着的背篓里,“我们拿回去跟大家一起分着吃,就不用担心吃不下饭会被娘亲骂了。”   吴锡元眼睛一亮,“媳妇儿,你真聪明!”   卖炒货的老板也发现吴锡元和常人的不同,心生怜悯,还送了两块儿麦芽糖给他。   吴锡元一点儿也不藏私,立刻分了一个给苏九月,“媳妇!媳妇!好好吃哦!锡元喜欢吃糖!”   苏九月这两个月被他投喂的糖都比她长这么大在娘家吃的还多,小孩子都喜欢吃糖,可是她家日子过不下去,连买面的钱都没得,哪儿还有闲钱买糖。   她人生中仅有的两次吃糖的时候,一次是喜妹给的,一次是蒋大哥给的。   她也喜欢吃糖,可是从前她都不敢说喜欢,现在不同了,她自己有钱,完全可以买一包。   吴锡元背着小背篓,一手拉着红红,一手拉着苏九月,准备出城。   可就在他们路过赌坊的时候,苏九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人穿着灰色的长袄,上头打了两个补丁,被人从赌坊抬着丢了出来。   周围的人连忙退避三舍,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朝着赌坊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苏九月瞧着他似乎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连忙回过头拉着吴锡元急急匆匆地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小舅舅。   她自己的舅舅自己心里清楚,脸皮可不是一般的厚,若是瞧着自己身上穿着的新衣服,以及吴锡元手中牵着的红红,恐怕又会来他婆家打秋风了。   他已经将她的娘家拖累成了那样,她决不允许他再粘上吴家!   张巍今日手气实在背的很,进去才摸了两把牌,手上的钱就输了个精光。赌场见他没了钱,就将他撵了出来。   他心里头很不痛快,这马上过年了,总得想点办法回本啊!可是现在的他却连本钱都没了,也不知道他那穷鬼姐姐那里还有没有钱……   正琢磨着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一个穿着碎花袄子的姑娘,怎么隐隐瞧着像他那大外甥女来着?   不过等他看到了苏九月身边的红红时,他的念头就打消了。   不可能,据说买她外甥女的那户人家也不过就是个农户,怎么可能有马?八成是自己看错了。   苏九月带着吴锡元就像是身后有什么猛兽在追似的,马不停蹄的回了家。   等关上大门,落下门闩的那一瞬间,她的心中似乎才踏实了。   --   作者有话说:   【最近似乎疫情又有些紧张了,大家做好保护措施啊~~都乖乖的~~放心,这个舅舅不会赖上吴家的,他的出现另有作用。】 第144章 想给她说门亲事   话说,田秀娘回到娘家之后,就一头扎进她娘屋子。   “娘,您急急忙忙喊我回来,可有急事儿?”她问道。   她娘赵氏正在缝被褥,见她来了,就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过来,“我的儿,你莫要慌,也不是甚急事儿,就是想给你二弟说个亲。他年岁大了,早些安定下来,我跟你爹也能早日安心。”   田秀娘听了这话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胸膛,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两口,“您可吓死我了,着急叫我回来,我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急事儿哩!”   赵氏笑了笑,“你弟弟的终身大事,难道不是急事儿?”   田秀娘微微颔首,在她的身旁坐下,“倒也是,瞧您这样说,许是有看中的人家了?”   赵氏抿着唇笑,显然对那姑娘很满意,“我看上了大兴村蒋家的姑娘。”   “大兴村?那不是我家三弟妹的娘家吗?”田秀娘惊讶地道。   “正是,所以才来叫你回家一趟。等你回了婆家,找你三弟妹打听打听,看看这蒋家姑娘到底如何?那蒋家是个家底殷实的,家中男丁旺盛,只有这么一个闺女,若是能求娶了她。有那么多舅兄帮衬,咱家宝根日子也一定好过。”   田秀娘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蒋家,可是按照她娘的说法,她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娘,蒋家要真像你说的那样好,他们怎么会看上咱家?”   俗话说的好,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可人也要有自知之明啊。   人家都是低头娶媳妇,抬头嫁闺女。她虽然一直觉得自家好,可她家里也是真的穷。   跟了吴二成之后,才发现自家弟弟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整日油嘴滑舌的,却没什么能耐,只想着偷奸耍滑。   赵氏瞪了她一眼,“怎的嫁去吴家几年,连自家都看不上了?有你这么说自己家的吗?”   田秀娘跟她娘之间还能有什么不能说的,就直言道:“您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自然也想宝根能有个好媳妇。可若是人家不答应,咱也不能按头让人嫁过来?您若真想试试就请个媒人,先上门探探口风,莫要太过冲动,免得丢了自家的面子。”   她这话说的虽然在理,但赵氏却不怎么爱听。   “你还是不是我亲闺女了?怎么净说一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我们家怎么了?我跟你爹对孩子们不好吗?要我说,能嫁到咱家来才是她福气!”   田秀娘见她娘听不进去,叹了口气,“反正我是提醒过你了,若是回头真丢了自家的面子,到时候您可别找我哭诉,我向来不爱听这个。”   “放心吧,绝对不找你。你就听我的,去帮我打听打听那蒋家姑娘到底如何,旁的用不着你多管。若她真是个好的,我自有办法让她嫁到咱家来!”   田秀娘见她执意如此,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行,我回去替你问问。”   她好不容易来趟娘家,也没有着急回去。帮着娘家干了一天活,到下午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才回去了婆家。   她到家的时候,苏九月和吴锡元早就回来了。   苏九月正坐在屋檐下洗菜,准备做今天的晚饭。   见到田秀娘回来了,抬头喊了她一声,“二嫂。”   田秀娘这回可是顶着任务回来的,应了一声,就到她身边蹲下,状似随意地说道:“今儿你们去镇子上怎样?热闹吗?每年的这时候镇子上人都很多,可惜我今儿去不了。”   苏九月嘿嘿一笑,“人是挺多的,我们也没有久留,买完了东西就赶紧回来了。二嫂,你娘家叫你回去可是有什么事儿吗?”   田秀娘低头讪讪一笑,“也没啥子事儿。”   苏九月见她没有想要多说的意思,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或许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也就没有再多问。   可是田秀娘却根本没有要回房间的意思,就在苏九月的身边磨磨蹭蹭欲言又止。   还是苏九月看不下去了,问了她一句,“二嫂,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   田秀娘讨好似的笑了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们村子是不是有一个叫蒋严松的?”   苏九月不明所以,侧过头问道:“确实是我们村的,怎么了?”   田秀娘见她有听说过,立刻来了精神,“那你可听说他家中有个女儿叫蒋春喜?”   听她提起喜妹,苏九月立刻提高了警惕,“你问她作甚?”   田秀娘怎么可能跟她说实话,就笑着打哈哈,“自然是好事儿,我这有一门好亲事,想要说给她。这不是不了解女方的为人嘛,这才来找你问问。”   苏九月即使觉得她这话似乎有些问题,也做不出来抹黑喜妹的事儿,   蒋家也不是那种随随便便不把儿女当人的人家,有她爹娘看着,即便是二嫂说的人家不咋样,蒋家也不会让喜妹嫁过去的。   这样想着她一边低头洗着菜,一边实话实说道:“她是个好姑娘,性子好,人也能干。”   喜妹的性子有些泼辣,但农村媳妇儿性子泼辣也不见得是什么坏事儿。苏九月就一直很羡慕她的性子,凡事都敢说敢做,不像自己瞻前顾后的。   从苏九月这里得了准信儿,田秀娘心里也有几分高兴,希望这事儿能成。虽说自家有些高攀的意思,但万一她那兄弟就走了狗屎运呢?也不知道她娘说的办法是什么办法。   刘翠花正在厨房里等着炒菜,见苏九月迟迟没有进来,就拿着锅铲走出来看个究竟。   “你们俩在这儿嘀嘀咕咕说什么呢?老二家的,回来了就去把桌子拾掇拾掇,准备开饭了,莫要在这儿扯闲话。”   田秀娘已经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旋即应了一声,两手撑着腿站了起来,朝着堂屋走去。   .   家里人彻彻底底将屋子收拾干净,准备好吃食之后,大年三十可算是到了。   这天所有人都换上了新衣服,门口的福字和对联也都贴上了,大家都准备欢欢喜喜的过大年。   吃过午饭之后,刘翠花就冲着苏九月说道:“九丫,破五之前不能用针,你看今日是不是要再给锡元施针一次?”   --   作者有话说:   【我错别字很多吗……每次更新前我都会检查一遍再发出,如果还有漏网之鱼,欢迎大家在章评留言捉虫!】 第145章 音容笑貌   他们当地确实有这个讲究,破五之前应该是不能动针和剪子,也不能用刀,说是不吉利。   苏九月也想到了这个说法,距离上次施针已经过去七八天,到时可以再安排了。   “也好,瞧着锡元近些日子也没再喊着头疼,许是过些日子就要大好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又看向了吴锡元,问他:“锡元最近可有想起些什么?”   吴锡元想到自己脑中时不时冒出的那些片段,鬼使神差地摇了摇头。   他也说不上为什么,但是自己的脑中下意识地就有一个念头,不能说与旁人听。   苏九月曾经听师傅说起过,脑子的病最是复杂,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也罢,今日再施针一次,下次就等年后再说吧!”   夜幕渐渐降临下来,平日里舍不得点的煤油灯,也家家户户都亮了起来,颇有些万家灯火的意思。   刘翠花带着一家老小坐在堂屋守岁,炉子里的炭火也加的足,炉子上还放着一盆热汤。   刘翠花说道:“都别偷懒,快来包饺子,我在里头塞了三个大钱儿,看看谁能吃出来,来年会走运一整年!”   家里人闻言都十分兴奋,摩拳擦掌的想要沾这个好运。   说来也巧,这三个装了大钱的饺子居然都被苏九月吃到了。   刘翠花看着苏九月乐呵呵地说道,“我就知道九丫是咱们家的福星!这运气可真好。”   其他人扒拉着碗里没吃完的饺子都十分气恼,碗里的饺子都要被戳烂了。   这时候,刘翠花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许多红包,对着大家说道:“没吃到的也别丧气,接下来还有压岁钱拿。”   拜年有拜年的规矩,磕三个头说三句吉祥话,从大到小,按照辈分,热热闹闹的。   苏九月从她婆婆那里拿了压岁钱,又包了两个给果儿和桃儿。   等到子时已过,外头陆陆续续开始响起炮仗的声音,刘翠花就催促道:“你们也快些去放炮去,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   果儿和桃儿也要跟着去,却不被允许,闹了半天,刘翠花也只让他们趴在窗户上看。   苏九月跟着两个大哥,还有吴锡元在外边放炮仗。   大成点了根鞭炮就进屋了,他们抱回来的烟花却留给他们,让他们小夫妻两个点着玩。   吴锡元捂着耳朵说什么都不要上手,最后还是苏九月壮起胆子点燃了捻子,然后迅速的跑回屋檐下。   捻子烧到了尽头,伴随着一声响,再抬头绚丽的烟花就已经在头顶炸开了。   许多人家听到动静都跑出来看,即使两个烟花也没多久,却是整个夏杨村的人这个冬天瞧见的最美好的东西。   苏九月站在屋檐下,看着这繁华落幕,才缓缓的放下堵住耳朵的手。   她一旁的吴锡元忽然问道:“媳妇儿,你是长大了一岁是吗?”   苏九月一愣,是哩!过了年可不就长大一岁了?   “对!我十四岁了!”   吴锡元笑的眼睛弯弯的,看起来好不欢乐,“我也长大了一岁!真好!”   几人又点着灯包好了第二天早上起来要吃的饺子,才各自回屋去休息了。   大年初一是不能睡懒觉的,据说起来的早,会勤快一整年!   这天晚上苏九月睡的很香,她从小到大的新年都跟这回不一样,从来没这么热闹,也从来没这么多压岁钱。   她婆婆居然给她发了十个大钱!加上饺子里吃出来的三枚,今日她就足足赚了十三个大钱!真好!   吴锡元睡的并不好,他的脑子就跟走马观花似的,一觉醒来他似乎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   他一路连中三元,在殿试期间,因相貌出众成了天子近臣,后又顺利进入了内阁。   只可惜他官途顺遂,在人生大事方面却有些颇为不顺,头一个订的杨柳,在同父母起争执的时候自戕明志。第二个苏九月在他去扬州任知府的时候死在了任上,甚至都没来得及给他留下一儿半女。   此后倒是有不少热心人忙活着给他说亲,他烦不胜烦,自己放出了克妻的名声,日子才总算消停了。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这破旧的屋顶,又看了看屋子里的熟悉又陌生的陈设。   再转过头,那个年轻的容颜映入了他的眼帘。   是他未曾涉及到的年轻,虽然看起来稚气未脱,但确确实实是那张明艳不可方物的脸。   他的眼眶湿润了,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她。许是她怕扰了自己清净,居然连自己的梦里都不曾出现过。   现在呢?他是在做梦吗?   他伸出手摸上了她的脸,轻轻一按,女孩子柔软的肌肤是那么真实……   苏九月也该醒了,被他一碰,睁开了眼睛。   映入眼帘的就是吴锡元的俊脸,她冲着他甜甜一笑,露出脸颊上两个小巧的酒窝。   伸手将他在自己脸上作乱的手拿了下来,对着他温柔地问道:“你醒啦?”   是他熟悉的声音,她讲话喜欢尾音微微上扬,有她自己独特的味道。   这些年他在脑中回忆过无数次她的音容笑貌,如今可算又见到活生生的了。   他脑中的记忆逐渐整合,前几日自己傻兮兮时候的记忆也一下子回到了他的脑海中。   吴锡元是个聪明人,很快就发现最近发生的事情跟他从前见到的都不一样,首先最大的变数就是去年苏九月嫁给了他。   按照他从前的记忆里,自己一直傻到了二十岁,那年他的母亲请了媒人亲自去了大兴村苏家求娶了当时十七岁的苏九月。   而现在,她居然被自己母亲以一贯大钱早早娶了回来?   是老天见他一世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又重新给了他一次机会吗?   吴锡元在心中直呼妙哉,苏九月的娘家不怎样,她之所以英年早逝,还是因着幼时在娘家落下了病根。   现在来了自家,有了他们帮衬着,真的不比留在苏家受苦受难的强?   只除了一点,如今的她可没正儿八经过六礼,只是被他娘买来的童养媳。于她而言,实在太过委屈了。   不过这些后头他都会补给她的……   --   作者有话说:   【锡元:虽然我想起来了,但是我感觉自己还能再装一会儿,捂紧我的小马甲,跟媳妇儿要亲亲抱抱举高高~~】 第146章 想你   “你也醒啦!”他担心她不能接受突然变老的自己,依旧用着从前的语气说话。   可到底心境同那时不同,说出来总有些骗小孩子的感觉,莫名有些羞耻。   与此同时,苏九月也觉得略微有些奇怪,明明还是那个人,可是今天的吴锡元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大一样了。   念头只是一瞬间的事儿,她也没多想,笑眯眯的同他拜年,“新年好呀!锡元!”   这一世同上一世相比早就变的面目全非,他也没想到自己醒来居然会是十七岁的那个新年。   新的一年,新的一生,新的开始,真好。   听到苏九月给他拜年,他下意识地就想要摸个压岁钱给她。   枕头下边还藏着昨夜他娘给他发的压岁钱,他当宝贝似的藏了一个晚上,即使到了要睡觉的时候,也不肯放下。   苏九月看着他送到面前被压的皱皱巴巴的红包,微微一愣,“你这是何意?”   吴锡元有些紧张,注视着她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唯恐她拒绝了自己。   “我……压岁钱呀!”他及时调整语调,心中暗呼一声好险。   做了这么多年的官,下意识地就想装腔作势,可别吓到他的小媳妇儿!   苏九月没想到他居然会把自己的压岁钱给自己,心中十分高兴,但是她却不能要。   就见她摇了摇头,说道:“我不能要这个,这是娘给你的压岁钱。”   吴锡元抿着唇,看起来有些意兴阑珊,“可是娘说了,我比你大,我也要给你发压岁钱呀。”   苏九月不忍心看他露出委屈的神色,就接过红包从里头取出一枚大钱,将剩下的又塞回到他的手上。   吴锡元诧异地看着手上的红包,又见她举着铜钱冲着他眨了眨眼睛,“我要一个就可以了,我岁数还小,一个大钱就压得住!”   吴锡元瞧着她俏皮的样子,瞬间溃不成军,胸腔里的一颗心躁动的宛如一个二八少年郎。   不,现在的他就是二八少年。   这谁顶得住?十七岁的她就能让自己死心塌地一辈子,更何况如今才是稚气未脱,娇俏可人的十四岁。   一时间他忽然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去对待她,是当媳妇儿,还是当女儿养?   苏九月见他一直看着自己,似乎有些走神。   便伸手在他的鼻子上轻轻捏了捏,“想什么呢你!”   吴锡元立刻回过神来,冲着她露齿一笑,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想你!”   苏九月以为他只是和平日一样逗自己开心,却没想到他这次是真的想她,连骨子里都在想,且已经想了数十年。   苏九月又是一阵脸红,看的吴锡元都舍不得移开眼睛。   苏九月见他一副痴汉样,立刻转了个身,面向了炕沿,“你今儿怎么怪怪的,总是盯着我看。”   吴锡元摸不清小姑娘的心思,心中担心她生自己的气,立刻学着以前的样子凑过去从背后抱住她耍赖,“媳妇儿,你不喜欢锡元了吗?!锡元还是第一次和媳妇儿一起过年呢!呜呜呜——你不让我看你,以后锡元就不看了嘛!”   苏九月对这样子的他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连忙转过身来抱住了他,“没有不理你嘛,也没有不喜欢你,就是……就是……”   吴锡元被自家美人媳妇儿抱住,心里中百感交集,感动有之,兴奋有之,患得患失有之……   嘴上却还在追问道:“就是什么??”   苏九月本来就心中羞涩,这会儿他一点眼色也没有,还不停地追问,她只觉得自己的脸红的怕是都要赶上门口贴着的红对联了!   “就是人家害羞了啦!你个小笨蛋!总是问!不跟你讲话了,我要起床!”   说完就推开了吴锡元,利索地穿好衣服,逃也似的出了屋子。   只剩下吴锡元一个人在屋子里傻笑,那憨头憨脑的样子竟是比前些日子更像是个傻子。   此时的吴锡元也忽然觉得当个傻子挺好的,可以肆无忌惮的抱抱和亲亲,从前他连想都不敢想!   苏九月出了门,屋外的冷风吹着她的脸颊,脸上的热度这才渐渐降下来了些许。   她去厨房里生火烧水,今儿倒是不用做早饭,等待会儿大伙儿都起来了,把饺子煮了就行。   洗漱过后,刘翠花的屋子也开了门,苏九月连忙打了热水给她送过去。   刘翠花用帕子沾了热水捂在脸上,感觉整个人都通畅了。   “她们俩还整日说我偏心,怎的不看看我为甚偏心,这大冷天儿的,怎的也不见她们来给我端个洗脸水?”   苏九月向来都是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至于旁人的就不去过问,这会儿听婆婆指责两个嫂嫂,也没搭腔。   她们便是有万般不是,那也轮不到自己来说。   婆婆说她们两句是理所应当,自己说来,那就是在撩拨是非,可不能乱讲的。   等她说完了,苏九月才道:“有我给娘端水就够了,您可别让旁人同我抢。”   刘翠花听的心中更是舒服,要不怎么说九丫这孩子聪明呢?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她心里头都清清楚楚,真真儿是个通透的。   她心里满意极了,嘴上却说道:“哪儿用得着你端?你娘我还年轻力壮着哩!又不是端不动。”   苏九月闻言却道:“从前我不在也倒罢了,如今来到咱家,您对我又这样好,我不孝敬您一些,自己个儿这心里头都会过不去。”   “哈哈哈,你这孩子还真是个实诚的。”刘翠花夸了她两句,又问道:“锡元哩?可起了?”   苏九月想到方才发生的事情,脸颊又微微有些红,她垂眸看着地板,怎样看都是一副小女儿姿态。   “醒了,也不知有没有起身。”   刘翠花估摸着锡元那小傻子大约又说了什么没轻没重的话,让媳妇儿害羞成这样。   却也看破不说破,只是催促道:“你去看看锡元起了没,让他也快些去洗漱,我去给咱煮饺子。待会儿还得去你大伯家一趟,莫要迟了落人话柄。”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只要脸皮厚,我就能比从前的傻子锡元更幼稚!今日最佳评论:① 悠悠生死别经年,魂魄不曾入梦来。② 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读者比我强系列,完美理解了我想表达的意思,甚至更上一层楼。】 第147章 知人知面不知心   苏九月还是稍微有些许不好意思,但也应了一声,“欸,我这就去瞧瞧。”   吴锡元在苏九月从屋子离开之后就起身,拿起了放在炕头他已经许久没穿过的粗布衣裳。   这衣裳虽说是布衣,但却是他媳妇儿一针一线给他缝的,他心里高兴极了。   屋子陈设同他幼时没多大区别,但细节之处却又处处透着不同。   比如说一旁的柜子上多了个粗花瓶,里头插着一枝腊梅。   炉子旁还放着几个花盆,里头种着些小青菜。   他的书桌被整理的整整齐齐的,没有多一件杂物,全是他的东西。   他起身来到书桌前,发现桌面上放着几本书籍。   最上头的《三字经》一看就是经常翻看的样子,而下边的《大学》、《中庸》则似乎碰也没人碰过。   他随手将书拿了起来,就看到了放在最下边的那一本,封面上赫然写着三个大字《九州行》。   这本书他上辈子有见到过,在他进入内阁之后的第三年,户部侍郎刘文俊在皇帝的寿宴上呈上了这一本书。皇帝得此孤本顿时龙心大悦,赏了刘文俊千两白银,字画无数,还替他刚刚出生的儿子取了名。   刘文俊一时间风头无两,任谁都要避其锋芒。   他一辈子都是个爱书之人,此书讲了九州大陆许多地方的见闻,他没机会踏遍山川,便一直想要有个机会能借此书一观,却一直没有实现。   但是现在这孤本却在他家中有个手抄本,当初黄户生明知道这书若是抄个手抄本给他,其价值定会大打折扣,但他却依然抄了,可见这个黄户生也是个真正的爱书之人。   苏九月挑起门帘,一进来就看到他站在书桌边儿上,手中拿着那本《九州行》。   “锡元想看书?”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想看!”   苏九月笑着问他,“可是你看得懂吗?”   吴锡元抿着唇摇了摇头,一副很难过的样子,“锡元不认识那么多字。”   苏九月也不认识,且这书也不是只认识字就能读懂的。   她现在是真心实意将吴锡元当成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来看待的,他学习能力强,有些东西再重新学习一次也完全来得及。   见他似乎有些挫败,就连忙拿起一旁的千字文放在了吴锡元的手上。   “锡元已经背完了《三字经》,接下来要学习《千字文》了。我们慢慢进步,总有一天可以读懂它!”   吴锡元看她真心实意的替自己打气,心中暗戳戳地高兴,决定也不告诉她自己现在已经不傻了。就这么按部就班的,按照她给自己安排好的课程,一点一点学习,似乎也是一件很不错的事情。   “好啦,别看这些了,娘煮了饺子,让我带你去洗漱呢!”   一边说着一边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小笨蛋连衣服都穿不整齐,以后穿好要记得整理衣领哦~”   她这不说还好,说了之后,每天清晨起来,吴锡元的衣领就从来没整齐过……   洗完脸从媳妇儿手上接过帕子,刚擦干净就听到了二嫂的声音。   “果儿!回来!头发都没梳齐整就往外跑!哪家小姑娘这么不讲究啊?!真真儿丑死了!”   果儿才刚迈过门槛的小短腿就又收了回去,吴锡元微微一笑,显然心情不错。   从前他一直以为二嫂是个是非多又聒噪的,对她印象实在不大好。   可没想到在他做官后的第十年,先帝暴毙,他无意间卷入了皇子间的党派之争,被关进了大理寺。   他运筹帷幄当然知道自己不会有事,可他家人却不知道,全都急坏了。   当时最让他没想到的就是这个平日里斤斤计较的二嫂,居然卖了自家在朱雀街的铺面和家中的房子来替他打点。   他出来的时候,二嫂一家就只剩下一个包裹。他们告诉他左右家里还有地种,即使不做买卖也饿不死。只要他没事儿,整个吴家都不会有事儿。   也就是这时候吴锡元才对二嫂的感观彻底变了,重生回来再次听到二嫂的声音,他忽然还觉得有些亲切。   他吐了漱口的水,将脸凑到苏九月面前,“媳妇儿帮锡元擦!”   苏九月看他嘴边的水都快滴到袄子上了,连忙用帕子帮他擦干净,才拉过他的手带着他朝着堂屋走去。   吴锡元被她带着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低下头看两人拉着的手。   吴锡元:!!!   居然拉手了!瞧这样子应该是经常拉手的!啊!幸福来的太突然了。   从前自己娶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智力,傻兮兮地非要学圣人那套男女授受不亲,也就在晚上的时候亲热一下。   感受着手中软绵绵的触感,吴锡元恨不得再回去一趟,狠狠地将从前的自己打醒。   叫你傻!瞧瞧你都错过了些啥!   一进堂屋,苏九月就将吴锡元按在了他的凳子上,对着他仔细叮嘱道:“你就乖乖地坐在这里等我,知道吗?我去帮娘端饭去!今天也吃锡元最喜欢的饺子哦!”   吴锡元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放心吧!锡元最乖了!”   说着瞥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大侄女,洋洋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比桃儿还乖!”   莫名其妙被点到的桃儿也一脸懵,扁了下嘴委屈巴巴地对着她的小叔叔争辩道:“桃儿也很乖的……”   苏九月差点没忍住笑,伸手摸了摸桃儿头顶的小揪揪,柔声地道:“嗯,桃儿是个乖孩子!”   吴锡元也将自己的头凑了过来,指着头顶上苏九月帮他梳的发髻,“锡元也有小揪揪!你摸摸我!”   苏九月连忙也摸了摸他的头发,不敢厚此薄彼,“锡元也是小乖乖。”   .   吃过饭,刘翠花带上提前准备好的年礼,以及给孩子们准备的压岁钱给自家门上落了锁。   吴锡元的大伯跟他们住一个村子,两家先前儿走动的还算密切。不过后来吴锡元的脑子受伤之后,大房的二柱背地里跟人说过他不好的话,叫刘翠花听到了,爱子心切的她就不愿意再跟他大伯一家多走动。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只要我卖萌的够快,智商就追不上我!听说大家都要给我寄大刀??或许我找到了新的副业,以后在路上看到一个卖大刀的美女子,请大家多多支持她。】 第148章 打架   吴忠家住村子北边,也是早些年分家的时候自己找村长划的地,因此屋子稍微有些偏,但院子却很宽阔敞亮。   每年大年初一吴家人都要一起聚一下,这是吴锡元爷爷还在世的时候定下来的规矩,后来不知两家起了什么嫌隙,至少在面子上也会糊弄一下。   吴传一行人才走到门口,吴忠一家就已经迎了出来。   一见到他们热情地打着招呼,活像是八百年没见过似的,吴忠的媳妇黄氏亲亲热热地拉着刘翠花的手,同她说道:“可算来了!一早上你大哥就念叨着说你们今天要过来,都在门口看了好几次了。”   刘翠花虽然对他儿子有些不满,但也知道维持这些面子情,笑了笑,“我们也惦记着你们哩!这不一大早刚起床拾掇拾掇就来了。”   吴忠家人口也不少,有两个儿子三个闺女。三个闺女都嫁了人,得等大年初二才能回来。   今儿家里也就只有他俩儿子,大儿子大柱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汉,一棍子打不出个屁来。   二儿子二柱当初也被老大家的送去学堂读书,在学业上虽说和锡元没法比,但比起其他孩子来倒也算是在中上水平。   原本过了年的二月份,他将要和吴锡元一同参加县试,可谁料吴锡元居然被打坏了脑子。   二柱从小被吴锡元压着一头,如今见他再没了机会,可算是扬眉吐气了。恨不得逢人就说吴锡元在外头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被人打坏了脑子。   也就是因为这,刘翠花才不愿意跟他家来往的。   所有人都来到堂屋,小孩子们则被撵到外头去玩,屋子里这才显得不那么拥挤了。   若是从前吴锡元也会坐不住的,但是如今他肚子里早就换了人,对着自家媳妇儿和老娘装傻卖萌倒还能接受。若是去跟一群毛头小子打打闹闹,请恕他真舍不下这张老脸来。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一旁,像是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受到惊吓似的,一手紧紧地拉着苏九月的手不松开。   苏九月也敏锐地察觉到了,就拉着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慰。   吴锡元嘴角疯狂上扬,心中美滋滋的。   当个小傻子的快乐当真不足为外人道也。   来吴忠家里,他们也不好真把自己当客人,就坐在屋子里等着吃饭,大伯家只有一个儿媳妇,她们两人做这么多人的饭怕是忙活不过来。   因此,苏九月也想着要去厨房帮忙,就对着吴锡元叮嘱道:“我去厨房帮着嫂子她们做饭,你就在这里乖乖坐着,莫要捣乱。”   “锡元很乖的,锡元不会捣乱!”他说的十分斩钉截铁。   得到了他的保证,苏九月这才十分满意地走去了厨房。   二柱年纪比吴锡元还要大一岁,过了年也有十八了。   只是他心高气傲,想着自己若是能考个童生回来,回头说亲事的时候也能说个更好的人家。   先前儿听说吴锡元买了个童养媳,他心中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瞧不起他。   可是今儿瞧见他媳妇儿,他心中才彻彻底底有些不是滋味。   他都傻成那样了,还能娶这么个好看的媳妇儿?   瞧瞧先前儿他娘给他说的那都是些什么人,个个膀大腰圆,瞧起来比他还壮实,他是找媳妇儿呢?还是拜把子呢?   再看看人家,啧啧,这身段儿,这小脸,年纪轻轻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晚上搂着睡觉,那还不得折腾一宿?嫁给这么个傻子,真是可惜了。   他来到吴锡元身边坐下,吴锡元下意识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然后翻了个白眼给他,转个身只留给他个后脑勺。   当个傻子也挺不错,看不惯谁翻他白眼就是了。   这吴二柱从小就跟他处的不太好,每次别人说自己一句好,他总要跳出来反驳两句。   吴二柱也没想到他居然是这种反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啥意思啊?!怎的还不理我?”   吴锡元根本不搭理他,吴二柱想着自己也不能和傻子生气,就用胳膊肘在他的背上捅了捅,“欸,傻子,你小子艳福不浅啊?你娘居然给你娶了那么漂亮个媳妇儿!真是暴殄天物啊!”   吴锡元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他还喋喋不休地接着说道:“你瞧瞧那胸,年纪轻轻的倒是也不错,过两年……”   吴锡元忍无可忍,直接回身一拳揍了上去。   吴锡元虽然比吴二柱小一岁,但却比他高了大半头,如今骑在他身上按住揍他,他连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吴锡元是真没跟他客气,他想动手不是一天两天了。   上辈子对付他要用心计,却远远没有这辈子亲手揍他一顿来的痛快。   这边的动静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吴大柱和吴忠他们连忙过来拉人。   吴锡元被人从吴二柱身上拉开的时候,他还狠狠地在吴二柱的屁股上踹了一脚。   吴传担心大哥教训锡元,便抢先一步怒气冲冲地问他,“锡元!你这是作甚?!大过年的为甚要和堂哥动手?!”   吴忠等人也都看向了他,却不料刚被扶起来的吴二柱连忙抢着说道:“他就是个疯子!莫名其妙就打人!我们邀请你们来家里吃饭,你还打人!快滚!我家不欢迎你!”   吴传听了他的话,脸彻底黑了。   看着自家儿子眼泪明显在眼眶里打滚,却扬着下巴一副我就是没错的样子,实在让人心疼。   再看老大家那小兔崽子,大人都在这儿呢!他说的那是什么混球话?真要他说,就是欠揍!   自家儿子从来跟别人都没打过架,原来被村子里的小孩子那样捉弄他都没动手过。   这次依他看,肯定是吴二柱那小兔崽子的问题。   苏九月在厨房里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桃儿急急匆匆地跑进厨房,“奶!小婶婶,三叔和二堂叔打起来了!”   苏九月和刘翠花顿时就着了急,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就朝着堂屋跑去。   一进门就看了被揍的鼻青脸肿的吴二柱,以及一脸委屈巴巴的吴锡元,苏九月连忙走过拉过他的手,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发现他没事才放了心。   --   作者有话说:   【锡元:说我可以,不能说我媳妇儿,说了我就揍,打不过我就哭。】 第149章 他在说假话   那边刘翠花已经打起了官司,“这到底咋回事儿?!大过年的怎的整这一出。”   吴锡元忽然哇地一声就哭了起来,抱着苏九月趴在她的肩膀上,哭得那叫一个可怜。   一个大男人一点形象也不顾,似乎把自己两辈子的委屈都哭出来了似的。   他一哭,苏九月心就软了,抱着他哄了好半天,才轻声问道:“有谁欺负锡元了?说出来,我替你揍他。”   吴锡元摇了摇头,下巴在苏九月的肩窝蹭了蹭,就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蹭得苏九月脖子和心尖儿都在发痒。   “这是什么意思?没人欺负你?那是你欺负人了?”   吴锡元还是摇头,瓮声瓮气地说道,“没有欺负锡元,欺负媳妇儿了!”   告状不丢脸,背后说女人坏话才丢脸呢!   苏九月不大明白,她刚刚一直在厨房,谁欺负她了?   一旁的黄氏儿子被打成那样,更是气愤,咬牙切齿地对着刘翠花说道:“弟妹,你家这小子自己傻了,非要将我家二柱也打傻吗?!这心思未免也太歹毒了些吧?都将人打成这样了还说谎,我家二柱过了年就要去县试了,若是回头影响了我儿的前途,我跟你们一家子没完!”   刘翠花很相信自家儿子,她家锡元心思纯善,从小到大空长个子了,从来不跟人打架。怎么好端端的一屋子人就打了吴二柱?   因着吴二柱先前儿有造谣的前科,刘翠花也没着急怪罪自己儿子,而是十分硬气地质问她:“我说嫂子,你这也太武断了些吧?先不说别的,我家锡元坐这儿都没动,反倒是你家二柱自己个儿跑过来的,不是他惹了锡元,锡元能动手?你在断官司前能不能先听听到底是咋回事!”   说完,又转头看向了吴锡元,“锡元,你别怕,娘给你撑腰呢!他怎么欺负你的,你直说就是!若真是他的错,娘绝不会责怪你。”   一个脑子清醒的妇人对子孙后代的影响是十分巨大的,这一点吴锡元一直都知道。   他娘就是这样的人,若不是身为妇人,她娘去考功名做个官也定然是个好官。   自家孩子该揍的时候绝对不手软,但孩子受委屈的时候也不会一味责怪,所以他们兄弟三个即使平日里可能会有些小毛病,但在大事儿上却绝对是坐得端行得正的。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找到了靠山的孩子,从苏九月的肩膀上抬起头来,趾高气昂的冲着吴二柱哼了一声,才说道:“娘,他说我媳妇儿坏话!说的好难听啊!我都学不出口!”   刘翠花对苏九月的喜爱不亚于自己的几个儿子,听见他说苏九月的坏话,刘翠花顿时怒了。   “是吗?吴二柱,你是怎么说我儿媳妇的?!”   吴二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自然说不出口,只想甩锅给吴锡元,“你们别听他瞎说,吴锡元他就是个傻子,知道什么啊!”   刘翠花不喜欢别人说她儿子是傻子,在她看来吴锡元只是失去了一段时间的记忆,一下子回到了孩童时期。他的逻辑是正常的,还没到会胡言乱语的地步。   苏九月当然也不喜欢,瞧瞧刚刚锡元哭成了什么样!孩子都委屈成这样了,他还胡乱攀咬,简直不要脸!   “锡元是忘了些东西不假,但是他并不是傻子。你若是问心无愧,可敢对天发誓?如果你如锡元说的那样,真的说了我的坏话,就让你这辈子都考不中秀才!”   这时候的人们都信奉举头三尺有神明,可不敢胡乱发誓的,更何况科举是一辈子的大事。   理所当然,吴二柱怂了。   大家伙儿都是明眼人,一看他这样,谁说的是真话,谁说的是假话自然明了。   苏九月冷眼睨着他,不疾不徐地警告道:“据说童生考试过之后,便会有大人来考察学子的品性。希望二堂兄这些年来真的坐得端、行的正,不会被人发现什么把柄吧!”   吴传作为一家之主,这时候也开口说话了,“大哥,既然你们如此不欢迎我们一家,那就不叨扰了,告辞。”   他都表了态,陈招娣和田秀娘连忙将自家孩子找了回来,领着一起回了家。   吴忠心里也不大痛快,不就是说了他家儿媳妇几句坏话吗?又不痛不痒的,自家儿子都被打成这样了,他们都没说什么,老二家里还不依不饶的。   他们几十年的兄弟感情,就这么散了?   他心里是真的窝火,但此时老二家的已经不见了踪影,连一点回头的意思都没有。   他背着手进了自家门,见黄氏还在一旁看着,就骂骂咧咧了一句,“还看啥看?!还嫌不够丢人的!大年初一闹这么不愉快。”   黄氏也气,二柱可是她的宝贝疙瘩,平时她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如今被人打成这样,可把她心疼坏了。   她担心二柱破了相,回头影响到他,连忙跑去厨房煮了个鸡蛋,回来给他滚滚。   二柱连连呼痛,黄氏又心疼又气,“这个傻子怎的下手这么重?你也是,没事儿去招惹他干啥呀?”   二柱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啊!先前儿他怎么冷嘲热讽吴锡元他都没反应,甚至调侃他这辈子科举无望他都没反应,谁知道他这次反应会这么大?   “是我有病,下次再看到他我绝对离得远远儿的,跟个疯狗似的……”   .   吴锡元一家人回到自己家里也都气的不轻,苏九月不知道他到底说了自己什么,总归是什么不好的话,不然锡元也不会气成这样。   她将堂屋封住的炉子打开,又添了两块木炭进去,才对着吴锡元说道:“我们今后不去他们家了,锡元不生气了。”   吴锡元享受着被她保护的滋味,心里早就不气了。   他当时下手可不轻,吴二柱脸上的伤估计是要养一阵子了,也让他好好长长记性。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锡元不气!媳妇儿也不气,锡元帮你出气了!”   苏九月被他逗笑了,两只眼睛弯弯的像是两个小月亮,“好,我们都不生气,锡元今天保护了我!我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就告状!就告状!略略略,被媳妇儿保护才不丢脸!你们就是嫉妒我有媳妇儿!哼╭(╯^╰)╮】 第150章 我家崽儿长大了   刘翠花坐在桌子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喝,用手拍了拍胸脯顺了顺气,“真气人,大年初一的就给人找不痛快,早知道就不去了!”   吴传坐在旁边抽了两口烟,才说道:“老大确实将他家二小子惯得不成样子了,我好歹还在呢,居然喊我儿滚?!”   刘翠花可不知道这事儿,闻言重重地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旋即转过头睨着他,“还有这事儿?!你怎么不早说?我要是知道了,肯定和他们没完!”   吴传摆了摆手,“行了,大过年的,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让旁人看了咱们家笑话。”   刘翠花一想也是,家丑不可外扬。   她叹了口气,扭过头对着自家几个孩子叮嘱道:“以后都不许上他们家去!谁敢去就给我在门口跪半个时辰!”   田秀娘抱着果儿就站在桌子旁边,闻言第一个点头,“肯定不去,那二柱瞧着就贼眉鼠眼的,不是什么好人。”   陈招娣也压低声音拉着桃儿说道:“听见你奶的话了?回头别去找花花玩了。”   桃儿乖巧地点头,“记下了,娘。”   见家里其他人都听话,刘翠花这才满意了。   “行了,中午咱们就自己在家吃,左右现在的饭都是现成的,热一下就好。”   初一一天吴家人就在自家过去了,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二,这一天例行都是出嫁女回娘家的。   一大早,吴家的女人们就各自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娘家。   吴家没有女儿,干脆直接锁了门。   刘翠花着重叮嘱了吴锡元,让他少说话,别大过年闹出什么难堪。   苏九月倒是很放心吴锡元,他最近都挺乖的,比起以往似乎也安静了不少。   她都有种错觉,自家养的崽儿似乎长大了些许。   吴锡元上辈子很少去苏九月家里,她十七岁嫁给了他,同年八月他就过了府试中了童生,然后就去雍州城读书了。   他娘说他一个人出门在外不放心,就让苏九月跟着她一起去了雍州,再往后他们俩人就很少回来。   才刚一进门,毛毛就一头扎进苏九月的怀里,“大姐!她们没有骗我,果然你今天一早就回来了!”   苏九月瞧着他今天小脸还洗的干净,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呀,大姐,早上一醒就赶紧回来了。”   毛毛抱着她的腿,偏过头去看一旁的吴锡元,眯着眼睛开开心心的叫了一声,“姐夫!”   上辈子他们两人成亲的时候,毛毛都已经七八岁了,这一世过了年也才刚刚五岁。   这小不点长的有几分像九月,他就忍不住想,以后他们的孩子会不会也长成这样?这辈子两人一定会修成正果的。   这一想,就微微有些走神,引起了毛毛的不满,“姐夫!你今天没有抱抱我!也没有给我看你带来的好东西!你是不喜欢毛毛了吗?”   吴锡元这才忽然想了起来,这一世变傻之后的他和毛毛是好朋友。   他连忙从袖子里掏出沙包递给他,“怎么没有?你看我这不是给你带好东西了吗?”   毛毛开心的从他手上接过沙包,“姐夫最好了!”   说着要拉着他的手一起去玩,若是从前的吴锡元八成就应了下来,但是这次吴锡元却拒绝了他。   “你去和五月她们玩,我娘说了,让我今天不要瞎玩,我是跟着我媳妇儿走亲戚的!”   毛毛拿到了沙包,已经很开心了,迫不及待的想出去跟外头的小伙伴们炫耀,就松开了他的手,“那好吧。”   苏九月带着吴锡元进了家门,发现她娘就坐在一旁等着,也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   他爹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但是苏九月却能明显的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不大对劲儿,大约是又闹矛盾了。   “爹,娘。”她叫了一声,站在她身后的吴锡元也跟着叫了人。   她爹看了他们一眼,没说话,张氏则拎起东西,说道:“就等着你们过来哩,正好一同去你外婆那里。”   苏九月看她准备了一篮子的东西,很是吃惊。自家什么条件她还能不清楚?这么多东西送出去,接下来的日子可还咋过?   “娘,你都拿了些啥?怎的那样多?”她问道。   张氏打开给她看,“也没啥,就给他们带了点肉和蛋,还有你先前儿带来的菜被我腌了,也给你外婆他们带着尝尝鲜。”   苏九月伸过头看了一眼,脸色顿时就不好了,“娘,家里可还有什么吃的?”   张氏笑了一声,“当然有的,先前儿买的荞麦面还有一些。再说了,你这不又带东西过来了?”   苏九月觉得她这个想法很不好,什么叫自己又带东西过来了,这分明就是笃定自己不会空手来。   她婆婆看自己娘家日子过的不好,一直让自己带东西回来贴补,可若是又被她娘搬回了娘家,那还有什么意思?   “不许带这些东西去!”这还是苏九月第一次在爹娘的面前这么硬气。   吴锡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从前的她根本就不是这性子,软绵绵的,似乎根本不会说不。   可是这两日,她先是在大伯家软中带硬地怼了吴二柱,这次回来又如此强硬的对她娘说不。   难道说……   是因为跟他娘生活的久了,连带的九月也有些泼辣了?   不论如何,反正在他看来,这样的变化总是好的。   生而为人就应该长成自己的形状,不能跟块泥似的,任人摆布。   张氏也是第一次被自己女儿忤逆,什么时候起,她的女儿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居然同她生了二心?   她眸子一瞪,脸上的怒气差点压制不住,“怎的连你也不让我送去?!你幼时你外婆都白疼你了吗?!”   苏九月一听这话就知道她爹也阻止了,怪不得两人大过年的还闹得不痛快。   若是以前,她一发火苏九月定然怕了,但这次她却没有。   “您别说这些有的没的,外婆到底疼不疼我,想必您心中比我清楚。这些东西倒也不是不能送去,但我有句话必须问您一问,您到底同我们是一家人,还是同小舅舅是一家人?”   --   作者有话说:   【九月日记:今天锡元自己洗的脸,还自己叠了衣服,走路没有蹦蹦跳跳,也没去和毛毛丢沙包……我的崽儿似乎长大了,真开心。】 第151章 休书   苏大牛坐在凳子上,看着女儿纤细的身影,却如同一个定海神针一般,让他心中原本波涛汹涌的怒气都静止了。   张氏看着她这样,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慌张,态度也没那么硬气了,“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家不都是一家人吗?”   苏九月实在被她给气笑了,“恐怕也就您一个人这样想了。娘,这里是苏家,跟张家是两家。你去瞧瞧咱家面瓮,里头还有多少粮食,够吃几顿?您若是这样什么都往娘家搬,不如把大家伙的命一同送去算了!”   张氏当着女婿的面儿被她这样指责,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我看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怎么跟你老娘说话的?!我还不是看你外婆家日子过的不好,就想着帮衬一二。都是自家亲人,我怎么好看他们饿肚子?”张氏自己心中也委屈,觉得所有人都不懂她心中的难处。   怨女儿回来不带多些东西,怨自家男人没本事,养不起她娘家人。   苏九月皱着眉头,心中一言难尽,她真想撬开她的头盖骨,好好看看她的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东西!   “人家日子过的不好?荣哥儿跟毛毛一般大,现在比毛毛高了大半头,壮的跟个小牛犊子似的!回回去人家都跟你哭穷,只有你傻兮兮的真信!毛毛他们几个多久没换过新衣裳了?一件衣服缝缝补补的像个百衲衣,拿个破碗就能直接去讨饭!再瞧瞧舅舅家,什么时候有咱们这么寒酸过?今儿你若执意要拿着这些东西回娘家,那要我说,您今后也就不用再回来了!”   这话说的相当重,她爹做不了的决定她来做,今儿这不孝的名声她就算是背一辈子,也绝不会让自家弟弟妹妹再被这个糊涂娘耽误下去。   她这话一说出口,所有人都愣住了。   很快苏大牛也站了起来,像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除了忍气吞声还有别的办法似的。   他伸手指着张氏,替自己女儿撑腰。   “对,你若真执意如此,就回去跟你亲亲儿的弟弟和老娘过去!”   吴锡元在一旁冷眼旁观,不阻拦也不出来打圆场。   苏九月的娘亲张氏确实不怎么样,当初他们两人成亲,还是因为苏九月的小舅舅摔断了腿,没钱治病。   她嫁女儿要十两银子的彩礼,村子里哪儿有人出得起那么多钱,她娘居然要送苏九月去给崔老爷当小妾。还是她爹说什么都不同意,最后和吴家谈妥,给了五两银子的礼钱。   就连苏九月身子不好,也是因为在那一年饥荒的时候去山上给他们找吃的落下的病根。   若说这个世上他最讨厌的几个人,他这个岳母绝对是要在其中占据一个席位的。   张氏见所有人都看着自己,目光不善,心中气到了极点,拎起那一筐东西,脚一跺,“好!这是你们说的!回头别求着我回来!”   说完,就直接夺门而出。   苏九月也没想到她真的会走,不过正是因为她娘这样,才彻彻底底让她死了心。   她看向了她爹,她爹似乎也有些许失落。   苏九月敛了眸子,整理了一下情绪,才说道:“爹,我去做饭,既然娘走了,今后便不要让她回来了。”   苏大牛其实也相当矛盾,到底是多年夫妻,在一起十几年,即使没有感情也有了亲情。   “这……”   苏九月看出她爹心软了,眸子一瞪,说道:“爹,左右我已经嫁了人,家里便是顿顿没饭吃,也不会有人怪到我一个出嫁女的身上。娘的一颗心根本就不在咱们身上,她宁愿自己孩子和男人饿着肚子,也要将口粮拿去给她弟弟!您若是再心软,那我也无话可说。逢年过节我还是会回来,但咱家里却不能再贴补了,我不能成为第二个娘。”   苏大牛皱着眉头,沉默了许久许久。就在苏九月以为他不会说话,打算去厨房做饭的时候,他忽然开口了。   “我去趟钱秀才家。”   苏九月一愣,“您去他家作甚?”   “去找他写封休书,免得回头她再自己跑回来。”苏大牛皱着眉头瓮声瓮气地说道。   苏九月原本也觉得会不会有些过分,可是一想到她娘做出的事儿,也咬着下唇狠了心。   “行!”   吴锡元在一旁看着他媳妇儿凶巴巴的样子,非但不觉得吓人,反而觉得她很可爱。   看着她爹走出了房门,他就走了过去,拉住了她的手。   “媳妇儿不要难过,锡元不会不要你的。”   虽然她表现的很坚强,但吴锡元却能明白,她现在心里一定难受极了。   苏九月心中一暖,那些沉重的情感也散去了些许。   “乖~”   .   张氏走了,可怜的还不是孩子们。   家里没个女人,五月还小,还没家里的锅台高,吃饭这是个大问题。   苏九月到底嫁了人,自然不能一直留在家里照顾弟弟妹妹们。   她愁的不行,最后还是苏大牛说话了。   “这有啥愁的,左右不还有爹吗?虽说爹没做过饭,但也不至于会把几个娃娃饿死,你就放心吧。”   他拍着胸脯说的信誓旦旦,苏九月却信不过他,“我还是教教您吧。”   教了一次,她还不放心,拿着两个地瓜去找了隔壁的王大娘,让她帮助照看一下家里。   王大娘满口答应,她这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自己娘家。   吴锡元知道她心中舍不得,便道:“若你不放心,过几日骑着红红再回来就是。”   他担心她,说话语调自然而然的就遵循了自己本身的想法,也忘了维持自己的人设。   苏九月虽然隐隐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大对劲儿,但因为心中想的事情太多,也着实没放在心上。   .   苏九月回了趟家,她爹就休了她娘。这事儿没两天便传的人尽皆知,人人都道吴家娶了个了不得的儿媳妇。   刘翠花也还是从旁人嘴里得知的,她自己先张大了嘴巴,“啥?你们别瞎说啊!”   那人靠在围墙上,笑着说道:“谁瞎说了,婶子,你回去问问你儿媳妇,这事儿十里八村的都传遍了!”   刘翠花输人不输阵,哼了一声,“就算是被休了,也不关我家儿媳妇什么事儿!你们谁再胡乱泼脏水,小心我撕烂你们那张嘴!”   ……   众人一哄而散,刘翠花这才急匆匆的回了家,去了苏九月房里。   --   作者有话说:   【今天真的不是我更的晚,后台审核总是不给放出来,搞不懂我这清水到只拉了下手的小学鸡文怎么还会被审那么久。】 第152章 就想起一丢丢   苏九月此时并不在屋子里,刘翠花一进门就只看到自家儿子坐在书桌边看书,她愣了一瞬,“锡元?你在……看书?”   吴锡元笑着将书翻过来她看,“媳妇儿教我的《三字经》!我都会背了!”   刘翠花心中很是高兴,“好好好,我家锡元真棒!”   吴锡元又拿起桌子上的笔,蘸着墨汁写下一行字,“娘,您看。”   刘翠花凑过去一看,虽然她不识得字,可是她也依然能够看出儿子这字写的不错,不是小孩子一开始学的那样。   “这写的是甚?”她问道。   “人之初,性本善。”吴锡元一本正经地念了一遍,“娘,我是不是写的还不错?”   刘翠花辛辛苦苦供他读书,要的就是他今后能靠笔杆子吃饭。再不要同他们似的,一年到头靠天吃饭。赶上年景好的时候还能吃口饱饭,若是年景不好,一家老小就都得饿肚子。   “乖~写的真好。”对于自己的儿子,她从来不吝夸赞之词。   吴锡元也很愉悦,小的时候他娘经常夸赞他。后来他长大做了官,他娘许是想着让他为人低调谦逊一些,这些夸奖的话就再没说过。   “娘……我能不能……”他有些欲言又止。   “儿啊?你要作甚?跟娘说就是了。”   吴锡元咬了下唇,“娘,我想去学堂读书。”   他知道家里这几个月有些旁的收益,算上他媳妇儿的小金库,其实有不少银子。   但是他这些年对家里实在没做出什么贡献,一开口就不是一笔小数目,他实在有些张不开口。   刘翠花眼睛和嘴巴都张的大大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捏住吴锡元的手腕,盯着他的脸,又惊又喜,“锡元,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刘翠花脸上的笑容一收,“你这是啥意思?”   吴锡元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比了小小一截,“就想起了一点点。”   他两辈子的记忆已经融合,似乎有些不大一样,到如今他已经有些分不大清了。   到底哪个是上辈子发生的,哪个又是这辈子发生的?   他只能给自家娘亲一个模糊的答案,等着以后说错话,也好打圆场。   即便是他比划的一点点只有玉米粒大小,刘翠花也依然欣喜若狂。   抱着他,开心的在他的后背拍了拍,“我的儿!娘就知道你会好的!一定会好的!太好了!读书!想去哪儿读娘都给你出钱!”   许久之后,她激动的心情才平复了下来,忽然想起来件事儿,“你想起来的事儿九丫知道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刘翠花连忙就要起身朝外走,“那也得告诉她一声,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高兴!”   吴锡元却伸手拉住了她,刘翠花诧异地回头看,“怎的了?”   吴锡元有些不好意思,“娘,能不能……先不要告诉九月?”   刘翠花更是不懂了,告诉九丫一起高兴不好吗?   “为甚啊?”   吴锡元抿着唇,支支吾吾好半天,才面红耳赤地憋出一句话:“我……我怕她知道了,会疏远我……”   刘翠花忽然间就明白了过来,她那儿媳妇是个面皮儿薄的。若是真让她知道锡元想起来了,恐怕就不会像从前那样自在了。   她笑了笑,伸手在吴锡元的额头上点了一下,“你这小子……就你机灵!行了,娘也不管你们小两口的事儿了。”   说到这儿,她觉得她有必要再叮嘱一下,她板着脸十分严肃地说道:“你既然想起来了,也该知道九丫是在什么情况下跟了你,今后你若是敢做出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休怪老娘我不客气!”   吴锡元当然不会,他就是对自己不好都不会对自家媳妇儿不好的。   “娘,您放心就是,能娶到九丫,是我的福气。”   刘翠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嗯,你知道就好!也不跟你多说了,我先去找九丫去,读书的事儿等元宵过了再说。”   吴锡元也不放心她,“娘!您可千万别说漏嘴了!”   刘翠花回头眉眼带笑地瞪了他一眼,“知道了!谁跟你似的,整天记不住个事儿。”   说完就直接挑起帘子出了门,只剩下吴锡元一人在屋子里。   他看着面前铺开的纸张,上边写着“人之初,性本善”六个大字。   他忽然嘴角一勾,给自己研了墨,又提笔在后边写了一行字。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写完他看着自己的字,十分满意。   而后迅速将这张纸揉成一团,打开炕洞丢了进去。   他媳妇可不是上辈子那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媳妇儿了,若是让她瞅见这行字,兴许也能认出个大概来,那可不就崩了他现在的人设?   苏九月可不知道这一切,她现在正被自家婆婆拉着说知心话呢!   “九丫,这到底咋回事儿?亲家母她……”刘翠花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好开口。   苏九月明白她应该是听到村里人嚼舌根了,她叹了口气,“娘,都是真的。”   刘翠花眉头微皱,“发生什么了?怎的好端端……”   “唉!我娘她总是拿家里的东西贴补娘家,若是家里宽裕倒也罢了,我回去瞧见缸里都没多少面了,她还拎了一篮子的东西往娘家跑。家里爹爹是个立不起来的,弟弟妹妹们还小,我若是不出这个头,他们可得怎么办?”   苏九月知道这事儿可能会让自家婆婆对她心生不满,毕竟她对自家老娘都能狠下心,别人怕她是白眼狼也实属正常。   刘翠花反倒因为她这事儿高看了她一眼,“九丫,你长大了。爹娘也都是肉体凡胎,谁还能不出错?”   “出嫁的女儿日子过的好,贴补娘家也正常。你瞧瞧你二嫂,平日里也没少贴补娘家,我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为甚哩?还不是因为她贴补的东西都是自己省下来的?她愿意自己少吃一口零嘴,多绣个帕子贴补娘家,这是她做人儿女的孝心……你可听明白了娘的意思?”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刘翠花在她的手上轻轻拍了拍,“莫要觉得自己不孝顺,有时候愚孝也是不对的。孩子,你能有自己的想法,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莫要多虑。”   --   作者有话说:   【就像有时候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事情,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真实发生的一样,吴锡元两辈子都经历过,记忆模糊了也实属正常。还有,上辈子的锡元也是英年早逝,并不是活了七老八十,莫要瞎代入。】 第153章 荷包   苏九月心中本来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心中不痛快的原因大抵是觉得她为人子女的做出这种事儿有些对不起她娘。   无论怎么说,她娘再怎么不好,好歹也给了她生命。   她点了点头,“娘,我晓得了。”   刘翠花又伸手将她耳边的头发别在耳后,笑着说道:“亲家母即使离开了你娘家,也依旧是你娘,不妨碍你今后孝敬她。人做事儿,心里要有一杆标尺,做到问心无愧就好。”   苏九月觉得她婆婆跟她亲娘真的不大一样,若是她娘能这么明事理,家中也不会这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忙活着做下午饭。   村子里的流言愈演愈烈,苏大牛实在看不下去了,站出来将事儿都揽在了自己身上。说休妻是自己要休的,不关他女儿的事儿。   苏九月自觉问心无愧,该出门出门,该做什么做什么,别人看她一眼,她就回瞪过去,直到看的别人率先败下阵来。   日子一晃就过了正月初七,她们家的亲戚也走的差不多了。   苏九月洗了碗筷,端着水泼到了大门外。   正拎着盆子准备往回走,身后忽然传来一阵马拉车的声音,她回过头看去就见一辆马车在她家门口缓缓地停了下来。   她停下了脚步,视线落在了马车上。   很快,车夫从车上跳了下来,拿了个凳子放在马车边,恭敬地朝着车里说了一声。   门帘一挑,一个瘦瘦高高的女人从车里钻了出来。   这人苏九月还认识,正是先前找她绣帕子的那个崔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宝珠。   苏九月很奇怪,她来这里做什么?车上还有没有人?崔二小姐可是也来了?   不过,车里再没什么动静,宝珠打量了一番她家的门脸,露出一副不屑的神色。   见到苏九月就站在门前,才又急急匆匆地朝着她走了过来,“苏氏,可找到你了!”   原来是找自己的,苏九月问,“你找我?”   宝珠嗯了一声,“其实也不是我找你,准确的说是我家小姐找你。”   苏九月眼睛一亮,“崔小姐可是还要绣品?”   虽说杨柳说崔家母女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可是自己只是买她个绣品应当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宝珠点头,“正是哩!小姐这回就想要个荷包,要得急,不知道你可能赶正月十五绣好?”   一个荷包而已,并不是什么大件儿,赶一赶还是能做好的。   “可以。”   宝珠见她应了下来,也很高兴,“那这事儿你就应下来了?小姐说了,若是绣的好,也给你二两银子!”   苏九月大喜,她从前绣过那么多荷包,从来没有卖过这么高的价。   “好!我待会儿就绣!尽早给小姐送去。小姐可还有别的要求?这回绣什么花样子?”   宝珠拿了张图纸给她,图纸上绣的正是一鹭莲升。   图案是相对比较复杂,不过只是个小件儿,不是多费事儿。   .   吴锡元站在门里看着外头崔家的马车,神色间变化莫测,却在苏九月进门的那一瞬间,立刻换上了一副开开心心的模样。   “媳妇儿,媳妇儿,家里来客人了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探过身子朝着门外看去,就见到那辆马车离开了自家门口,“咦?他们怎么又走了?不进来跟我们玩吗?”   苏九月笑了笑,拿着自己手中的花样子给他看,“她们来找我帮忙做个绣活儿。”   吴锡元是知道她会双面绣的,上辈子自己能用到的所有物件都是她绣的。   他很给面子的拍了拍手捧场道:“哇!媳妇儿好厉害呀!”   苏九月担心被两个嫂子听了去,心里会觉得不舒坦,就拉着他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吴锡元心中想的却是,一鹭莲升是个好用意,只是不知道这东西她想要送给谁?   燕王吗?他已经到了亲王的级别,再往上升是什么级别?实在不可细说。   只是据他所知,上辈子荣登大宝的人可不是燕王,而是景孝帝穆宗元,也就是前些日子他媳妇儿捡到的那个孩子……   上辈子可没这一出,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   苏九月紧赶慢赶的将荷包绣好,又骑着红红亲自送到了牛头镇的崔府。   宝珠检查了针脚和绣花,发现没有什么瑕疵,就爽快的给了她二两银子。   “若是这事儿成了,今后小姐用你的时候还多着哩!咱家小姐那是什么样的人物?手指头缝里随便漏出来一点,都够你过好日子了!”   苏九月连声应是,她也希望对方能多买她几个绣品,这样她还能存不少银子!   等回头有钱了就买两块地雇个人来种,也省得爹娘年纪大了还得下地干活。   苏九月得了二两银子,崔青芸得了一个荷包,两人一个赛一个的高兴。   崔青芸给荷包里塞了几颗舅舅早些时候送她的南珠,又将荷包重新放回了托盘上。   “将荷包仔细收起来,明儿晚上苏家大小姐要举行元宵晚宴,我好不容易托了长兄带我去,这东西可一定要入了那位的眼啊!”   宝珠双手捧着托盘儿笑着应了一声,“这是自然,小姐您尽管放心。那些大小姐什么稀罕玩意儿没见过?但是这难得一见的手艺却不怎么常见,想必她一定会喜欢的。”   崔青芸既然会准备这么个礼物,心中自然也是这样打算的。   第二天中午,到了要去赴宴的时候,崔青芸在家中折腾了一早上,最后才选定满意的妆容和衣服驱车前往雍州城赴宴。   苏怡乃是骠骑将军独女,她要召开晚宴,多的是人来捧场。   崔青芸掀起车帘子朝着外边看了一眼,发现每一个车上的族徽都是她得罪不起的存在。   他们崔家顶多算是个乡绅,而能来这里参加晚宴的却大多数都是权贵。   进城后又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她的兄长才走过来敲了敲马车门。   “芸芸,下车了。”   宝珠先拉开车门跳了下去,又伸出手来扶她。   崔青芸从马车里钻了出来,抬头一看,发现此时才到苏家巷子口,里头一整条巷子都停着马车,根本行驶不进去。   来参加晚宴的人究竟有多少?如此便可窥得一斑。   --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看到有人问我用什么输入法,搜狗!搜狗啊!有错字不怪我!怪它!(甩锅成功,开心~~)】 第154章 苏府   崔青君今儿也是盛装出席,一身黛青色弹墨鹤纹妆花缎长袍,腰间系着一个坠黑玛瑙缂丝腰带,腰带上还挂着一块青玉禁步,瞧着倒像是那么回事儿。   他来到崔青芸身边,微微弯腰压低声音说道:“今日来参加晚宴的人实在太多,马车开不进去,就劳烦妹妹走两步了。”   崔青芸明白自家的背景在这里根本排不上号,多少家世背景比她厉害许多的小姐们都是走进去的,她有什么好矫情的。   “无妨,左右也不过两步路的事儿。”   宝珠在一旁帮她拎着裙摆,一行人朝着苏府的正门走去。   正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崔青君拿出邀请函又上了礼簿,才带着妹妹进了院子。   这处只是苏大将军在雍州临时的落脚处,里头就已经是亭台楼阁琳琅满目,也不知道他们京里的屋子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崔青芸的眼中划过了一丝艳羡,她身边崔青君说道:“芸芸,你跟着丫鬟去后院,我先去拜见苏大将军。”   外男不能进内院,更何况内院只有苏怡这么一个大小姐在,男未婚女未嫁的,自然不会让他们进去。   苏家本来就已经是极为显赫的门庭,近些日子又听说燕王有意和苏大将军结亲。苏大将军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结亲的人选是谁,根本不用多言,大家心中都自有思量。   崔青芸应了一声,“哥哥不用顾虑我,有宝珠跟着呢。”   兄妹两人由此就分了开来,崔青芸走过月亮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座拱桥,如今正值冬日,院子里却依然一片绿意,衬的红色的桥梁煞是好看。   “真好看。”她由衷的夸赞道。   一旁引路的小丫鬟也顺着她的话说道:“这些可是我们小姐的心尖尖,平日里都在暖房有专门的人侍弄。今儿正好天气好,小姐才让人搬出来让大家伙儿也都瞧个新鲜。”   崔青芸又客套地夸赞了两句,才跟着她过了桥,朝着后院走去。   走到一处名叫沁园的院子,小丫鬟才停了下来,“这里便是了,奴婢不能进去,就只能引路到这儿了。小姐您只管进去,里头会有人接应您的!”   大户人家重规矩,外院洒扫的丫鬟原本也就不能进内院,这点规矩崔青芸也懂,便同她道了声谢,给宝珠使了个眼色。   宝珠立刻会意,从荷包中取出两个银瓜子塞给了这引路丫鬟。   丫鬟施了一礼,便退下了。   宝珠撇了撇嘴,若不是来苏家,这些银瓜子小姐可还舍不得拿出来呢!怎会给她,她似乎还有些不大满意?   崔青芸都看在眼里,手心攥得紧紧的,心中下定决心,一定要爬上去!   她沉下心来,对着身旁的宝珠说道:“走吧,咱们进去。”   一进园子,更是扑面而来的热闹,有在园子里赏花的,有三三两两说闲话的,也有在树下对弈的。   崔青芸环视了一圈儿竟一个也不识得。   幸好这会儿已经有丫鬟迎了上来,她才不显得太过尴尬。   “您里边请。”   崔青芸收回了视线,她并不知道哪个是苏小姐,只是瞧着这些人都不大像。   就对着这个丫鬟问道:“你家小姐现在何处?”   “在屋子里和几位小姐说话哩!”   “带我过去,也好给大小姐见个礼。”   苏怡就坐在堂屋里,身边围着几个小姐说话,她都听的心不在焉儿的。   她是去年秋天跟着爹爹第一次来这里的,在这边根本就不识得几个人,这次的晚宴也是爹爹非要让她举办的。   正想着昨儿燕王让人送来的烤全羊,忽然一个丫鬟挑了帘子进来通报,“小姐,崔家小姐到了。”   苏怡听到有些懵,崔家?是哪个崔家呢?怎的还有这样介绍人的?不应该都先报父兄官职吗?   她愣了一瞬间就回过神来了,反正也无所谓,这里来的许多人她都不认识,不用在意那么多。   “快些请她进来!”   崔青芸一进屋子,迎面就有热浪扑面而来。她一眼就看到坐在正座上的那人,年岁比她要小一些,穿着一袭红色织锦袄子,领子上缀了一圈儿白色的兔子毛,衬得她一张小脸更是水灵。   见自己来了,她抬头看了过来,耳坠子上的红宝石随着她的动作晃动。   这样的人物当主母才是理所应当,自己这样的实在是……   她心中一面自卑,一面又不甘,正纠结着,面前那红衣女子就笑着说道:“又来一个天仙儿似的姐姐,快些来这边坐。”   屋子里应当是烧的地龙,可真暖和,比自家用的炭盆子要好太多了。   她走到苏怡身边同她见了一礼,苏怡也不好问她到底是哪家的小姐,万一人家有什么难言之隐,当面问反而还落得个尴尬的局面。   因此,她便只是客气的同她寒暄了一句,崔青芸将自己带来的礼物拿了出来。   “前头哥哥上了礼簿,不过我这儿有个新鲜玩意儿,就想着亲自带来给小姐看看。”   苏怡的父亲是皇上最为信任的心腹,每年赏赐给苏府的东西不计其数,苏怡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啊?对这个是真的不怎么感兴趣,不过人家都带来了,她怎的也得给几分薄面,就故作欣喜地说道:“咦?还有礼物?什么好东西?!”   崔青芸见她感兴趣,心中很高兴,一下子就觉得今儿这事儿成了一半!   她转过身看向了宝珠,宝珠会意,将自己一直捧着的小盒子拿了过来。   崔青芸伸手接了过来,旋即又递给了苏怡。   一旁的小姐们听着是个新鲜物件儿都很好奇,便在一旁起哄道:“怡姐儿,是个什么物件儿,让大家也开开眼啊?”   “就是,也让我等没见过世面的瞧瞧,看是个什么好东西。”   “怡姐儿什么好东西没见过,能拿得出手的,恐怕真是个稀罕的,我也想看看。”   ……   苏怡听着身边人话,也着实有几分好奇,便抬眼看了一眼崔青芸,“那我便打开了?”   崔青芸点了点头,“都赠与您了,自然是您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了。”   苏怡当着所有人的面儿打开了匣子,发现里头放着一个玫红色的荷包。   大家伸长脖子看那里头装着什么,这一看一个个的都顿时大失所望。 第155章 你可认识九月   “切~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说的神秘兮兮的,原来不过是个荷包?我家绣娘一天都能做两三个出来,这有甚稀奇的?”   “也别这么说,指不定香囊里装着其他东西呢?”   “倒也是,快看看!”   ……   苏怡的视线落在绣着的一鹭莲升上头,她怎么觉得这针脚和绣工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身旁的小姐们都在催促,她也来不及细想,就将荷包拿了出来。   一入手沉甸甸的,里头果然不是空的。   “里边还装了东西吗?”苏怡问了一句,随手将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看着手心里躺着的南珠,她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或许这东西对于旁人来说是稀罕物件儿,但比这还大的南珠前些日子她父亲还送了她一斛。   她身边的小姐妹已经有人惊呼了起来,“哇!居然是南珠!这种金珠可值不少钱哩!”   “东西最难得!说甚值钱不值钱,俗不俗?”   “就你不俗……”   崔青芸满意地看着大家的反应,嘴角都微微翘了起来,才缓缓地摇了摇头,“南珠虽然难得,可毕竟也还寻的到,最难得的要属这个荷包了。”   大家一听荷包居然比南珠还要难得,都慢慢地噤了声,想要听听她是何说法。   “这荷包表面上瞧起来就是个普通的荷包,甚至还要比我们平常用的要薄许多,但实际上……”   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而后转头看向了苏怡,冲着她露齿一笑,“怡姐儿,你将荷包翻过来看看!”   苏怡愣了一瞬间,然后按照她的话,将荷包的里子翻了出来。   另一面也是一鹭莲升,但是却是完全不同的花样子。   大家这才发现这个荷包居然能两用?!如此薄薄的一层居然连一丁点儿的线头都看不到。   立刻就有行家惊呼起来,“这是双面绣!”   见到有人道出了这刺绣的来历,崔青芸更是满意了,“不错,正是双面绣。”   苏怡的脸上也很欣喜,只不过她们的欣喜大不相同。   “你可认识九月?!”苏怡大喜过望,看着崔青芸的眼神亮晶晶的,活像是看着自己的心上人似的。   “九月?是谁?”崔青芸皱起了眉头。   她是真的不认识,她只知道做绣活的女人是苏氏,只可惜同人不同命。一样的姓氏,人家苏大小姐在家中娇养长大,而她则只能在田间地头上面朝黄土背朝天。   不仅如此,还只能跟一个她瞧不上眼的男人过一辈子。   苏怡见她不认识,一张脸上写满了失望,“真的不认识吗?”   崔青芸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这个叫九月的对于她来说或许是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   她侧着脑袋想了想,才道:“不知大小姐说的可是一个姓苏的妇人?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苏怡的眼睛又重新亮了起来,“是她!这荷包是她绣的?”   崔青芸也没料到她仅仅凭借一个荷包就猜了出来荷包是出自谁的手,且看她这样子跟那个苏氏应当还十分熟悉。   这样一来,自己送出的这个荷包似乎就没多新奇了。   她心中很是奇怪,但是任凭她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那个村妇到底是如何跟这个大家小姐扯上关系的?   “是的,就是她所绣。”   “她可还好?我已经许久没见过她了。”这还是苏怡今天第一次提起兴趣来,大有一副要跟她促膝长谈的架势。   崔青芸对苏九月并不了解,唯一知道的就只有她男人——那个被自己父亲看上的倒霉蛋。   “我也不大清楚,就是听说她嫁了个傻子,也怪可怜的。”   从前苏九月为了不让苏怡担心,并没有告诉她吴锡元的情况。   苏怡闻言顿时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她上次居然告诉我她男人对她很好?!这个傻丫头,她怎的不同我直说呢?还怕我堂堂苏家大小姐,替她撑不了个腰?!”   她又急又气,干脆直接说道:“崔小姐,今儿你也别回去了,就在我家里住下。明日一早,你就带我去找九月。”   崔青芸原本以为她们两个只是旧识,却没想到她打算亲自去给那个女人撑腰?   她不懂两人之间有什么渊源,但事已至此,她也只好先应了下来,“能帮上苏小姐是我的荣幸,只是还需要同家兄知会一声,以免他担心。”   苏怡是个大大咧咧的,又被苏庄惯得有些霸道,立刻说道:“这好办,夏荷,你待会儿亲自去前院儿一趟,去给崔少爷说一声。今儿就让他先回去吧,崔小姐就在我这儿住下了。”   说完,又转过头来对着崔青芸问道:“不知崔小姐可否方便告知兄长名讳?”   “家兄名青君。”   夏荷是苏怡身边的大丫鬟,领了命立刻就朝着前院去了。   崔青君在燕王手下任职,虽说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但他却是在燕王身边伺候的。来参加宴会的人见过他的也不在少数,当然少不了要给他几分薄面。因此,他在这一群老油条里倒是也能混的如鱼得水。   夏荷来传了自家小姐的命令,崔青君心里犯嘀咕,也不知道自家妹妹到底用了什么神通,居然让苏大小姐亲自开口让她留宿?   面上却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芸芸能入得了大小姐的眼,也是她的福气,明儿一早我再派人来接她就是。”   夏荷面儿上挂着得体的笑容,“崔少爷多虑了,我家小姐说了,明日自会让人套了马车送崔小姐回去。”   “那这可真是极好的,就是有些麻烦府上了。”   .   崔青芸第一次在外头过夜,还是从前她想都不敢多想的苏府,就她身下睡的这床蚕丝被褥都不是她家里负担得起的。   还有屋子里点的熏香,也不知道是怎么配出来的,那香气就萦绕在鼻尖,凝而不散,煞是好闻。   还有屋子里那个柜子,是黄花梨木的。   ……   她兴奋了大半夜,才可算进入了梦乡。   只是她还没睡多久,屋子门就被人从外头一把推开,“崔小姐可起了?”   “尚未起身,小姐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无妨,我就坐在这儿等她。方才刚练了功回来,惦记着九月的事情,让你家小姐动作快一些,我们尽快出发。”   说着她眉头一皱,“一想到九月还在婆家受苦受难,我这一颗心就像是被谁给捏住了似的,难受极了!”   --   作者有话说:   【苏九月: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过的不好,嫁给小傻子快乐你们不懂~】 第156章 让他读书   宝珠也没料到这位大小姐居然这么不拘小节,一大清早就闯入了客人的房间。   她连忙应道:“我这就去喊小姐起来。”   崔青芸原本也没睡的很沉,外边那么大的动静,她已经慢慢转醒了。   见宝珠进来,就问了一声,“外头怎的了?怎么吵吵闹闹的?”   宝珠见她已经坐了起来,被子盖在腿上,肩膀露在外边,担心她着凉,连忙取过衣裳给她披上。   “小姐,您快起吧!苏大小姐过来了,说担忧那苏氏,要早些过去。”   崔青芸稍微有些起床气,可这会儿她也知道不是自己家,对方的身份又比她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她就算心中憋屈也只能忍了下来。   “服侍我起吧,也不好让怡姐儿久等。”   尽管她已经够快了,可梳头什么的也依然用了半个时辰之久。   此时的苏怡已经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她昨晚早早就安排好,她寅时末就起了,想着打一套拳法,差不多这位崔小姐也该起了。   可是谁知道,这女人居然睡懒觉,都卯时了还没起?!   好不容易等到她梳洗好,苏怡已经在椅子上坐成了一座雕像:“我们可以走了吗?”   崔青芸原本还想吃些东西的,一看她这脸色提也不敢提。   还是一旁的夏荷觉得让人家饿着肚子不大好,提醒了一声,“小姐,崔小姐可还没用过早饭呢。”   “差点忘了,那就先吃饭吧。”苏怡一拍脑门,说道。   崔青芸冲着夏荷投去个感激的眼神,客套了两句,“若是怡姐儿着急的话,我吃两块点心垫垫就是了。”   苏怡眉头一皱,“这怎么行?你是来我家做客的,怎好不让你吃早饭?那不成了欺负人吗?行了,先去吃饭。”   苏怡起得早,已经用过早饭了,这会儿也就崔青芸一个人吃。   崔青芸自然不敢跟在自己家似的慢慢悠悠地吃饱为止,她只是随意垫了两口,将自己面前的一小碗粥喝了,才转而同苏怡说道:“怡姐儿,我好了。”   苏怡一手托着腮,看着她一脸的不可思议,“这就好了?你饭量可真小。”   崔青芸:……   面儿上还带着笑,心里却已经问候了苏怡全家八百次了,如果不是为了迁就她,自己何苦这样?   “咱们还是快去找九月吧,我吃这些已经够了。”   苏怡这才重新紧张了起来,“对!赶紧去找九月!”   .   昨儿过了元宵,这年可就彻底过完了。   吴二成也跟他娘提了一嘴,说要去镇子上做工。   如今天还没正式暖和起来,家里也没什么活儿要做,他就想着去外头看看哪儿有要做工的,也能挣点闲钱。   他说要去,大成就也说要去。   “娘,招娣肚子里还揣着个孩子,儿子哪儿能闲的下来呀!就想着赶紧挣点钱回来,孩子生下来也能过好日子。”   见两个儿子如此勤快,刘翠花哪儿有不应的?   一张脸都乐开了花,“好好好,你们有这心,娘怎好给你们当绊脚石?你们放心去,家里有娘在呢!保准儿把孩子和媳妇儿都给你们照看的好好的。”   田秀娘和陈招娣两个脸上的不舍简直如出一辙,刘翠花见大家伙儿都在干脆就把先前儿吴锡元说要上学堂的事儿说了出来。   全家人都是一脸惊喜,“锡元想起来了?”   刘翠花也不知道要怎么说,便转头看向了吴锡元,示意他自己说。   吴锡元还有自己的小心思,就说道:“这几日看着书上的字总觉得它们似乎就在脑子里似的,我屋里放的那几本书都看的差不多了。若是去学堂重新学习,指不定我原先学的东西就想起来了呢?”   见他并没有全部想起来,但想起书上的学问,这更是让大家喜形于色。   只要他能想起自己曾经看的那些书,旁的生活中的细枝末节想不起来也没关系。   田秀娘第一个跳出来赞成,“去!必须去!老三好好读书!回头嫂嫂生了儿子也让你给他启蒙。”   大成和二成也很赞成,就听大成说道:“让老三去读书,咱们家这么多人不信还供不出来个读书人。”   二成也跟着点头,“正是哩!我跟大哥出去做工,两个打工一天也挣不少钱哩!”   刘翠花见几个孩子都十分懂事,心里头也高兴,一拍桌子,说道:“那这事儿就这么说定了!让锡元明儿再去学堂接着读书,我琢磨着他一个人去我不大放心,就让九丫跟着一起去吧,也好方便照顾锡元。”   田秀娘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就想要反驳,但在话就要说出口的时候,她又忍了下来,一句话都没说。   苏九月这时候才回过神来,见所有人都看着她,有些慌乱,“我……”   刘翠花拉着她的手拍了拍,“回头让你爹先去那边找好房子,你们俩再过去。你也别怕,从前锡元就住在学堂旁边,那里大多数都是学堂的学生,你就每天给锡元洗个衣服,做个饭吧。”   苏九月却觉得自己未免有些太清闲了些,便说道:“娘,可是开了春就又要干农活了……”   刘翠花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咱家这么多男丁,哪儿还用得着你下地干活?你只要照顾好锡元,就是咱家最大的功劳。”   苏九月下意识地回过头去看吴锡元,见他看着自己笑,鬼使神差的就点了头,“那好吧,我跟着锡元过去。”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有一道声音响起,“九月!九月在家吗!”   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可是苏九月却想不起来自己曾经在哪里听到过。   她站起身,“娘,我出去看看。”   苏九月一出门就看到院子里站着的四个女人,崔二小姐和她身边的丫鬟宝珠,另外一对主仆……   她兴奋地叫了一声,“怡姐儿?!”   苏怡也朝着她跑了过来,也不管她身上穿的粗布衣服,直接将她抱起来转了两圈,“小九月!可想死我了!”   苏九月脚刚一落地,就急着问她:“你怎的来了?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   作者有话说:   【啊!我来晚了!今天出去过节去了!也祝大家端午节幸福安康~~】 第157章 背书自证   苏怡闻言就笑出了声,“能有什么事儿啊?真有事儿我能来寻你?”   苏九月一想也是,“有道理,真有事找我也没甚作用,哈哈哈哈。”   苏怡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笑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来找你也没什么事儿,就是想念你,你也一直不来找我,我便只好来瞧瞧你了。”   苏九月原本以为两人上次一别今生估计都不会再有机会见面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还惦记着自己。   “怎的你一个就来了?苏大将军知道吗?”苏九月眉头拧成一团,这才过了年,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坏人,她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跑来了,还只带了个侍女?   苏怡瞧见她的神色,故意逗她一逗,“哪儿还需要带人?你不知道我的身手?若是有坏人来,我一个就能打十个!”   说着还松开她,给她摆了个起手式。   苏九月没想到她居然还有这种想法,遇到坏人第一件事儿难道不是跑路吗?   “可别,刀剑不长眼,你赤手空拳的打个架指不定还行,若碰上穷凶极恶之徒可如何是好?上次的事儿你都忘了?待会儿我还是央着家里人送你回去吧。”   苏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瞧瞧你现在,皱着个眉头活像个小老太太似的。我逗你玩的,我带了侍卫出来,只是怕扰民,让他们在村口候着了。”   苏九月这才拍了拍胸口,“这还好,你也太皮了。”   “来,屋里坐,哪儿有在院子里说话的道理。”   两人正要进屋,刘翠花就已经挑了帘子迎了出来,“九丫,谁来了?”   苏九月拉着苏怡开心地同她介绍道:“就是先前儿跟您说的怡姐儿。”   说完,似乎才想起身后还有个一直被她冷落了的崔小姐。   “哦,还有崔二小姐,您也见过的,就是给她做绣活的那个。”   刘翠花心里头大概知道苏怡是什么来历,那个阿大都叫她小姐,可见她家父兄的官职一定不低,指不定还是雍州城里的什么大户呢!这可千万怠慢不得。   她热情的同两位小姐做了个揖,“二位小姐过年好!快快快,里边请!”   苏怡也不在乎她们礼数不周,就随着她们进了屋子。   屋里几个男的见状连忙退了出去,以免冒犯了女客。   苏怡坐在凳子上,拉着苏九月打听,“九月,哪个是你男人呀?”   苏九月脸颊微微泛着红,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就是最高的那一个。”   她原本以为苏怡只是悄悄看一眼,却没想到她直接点了吴锡元的名儿,“九丫她男人,你等一下。”   吴锡元半条腿都已经跨出了门槛,却没想到她居然又点到了自己。   苏家大小姐苏怡他还是认识的,上辈子和亲胡人,为大周换来了至少十年的安宁。   她的父亲和胡人打了一辈子的仗,最后她却为了大周朝的百姓选择了和亲,那些对苏将军恨之入骨的胡人会怎么对她,大家连想都不敢想。   没想到这辈子阴差阳错的,还让她和自家小媳妇儿成了手帕交?   他心中实际上是乐见其成的,苏怡这样的女人,即便他是个男人也依然十分敬佩。   但是她叫自己留下来做什么?吴锡元心中一头雾水。   崔青芸也是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这个曾经被自己父亲看上眼的男人,他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可这有什么用呢?   男人最没用的就是一张脸,靠脸吃饭的男人向来不被人看得起,她在心中嗤之以鼻。   却没想到紧接着苏怡就点到了她头上,“崔小姐,我有些话要同九月夫妻俩说,你且回避一下。”   崔青芸连忙应了一声,带着宝珠起身出了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吴锡元夫妻俩以及苏怡和她身边的大丫鬟夏荷,苏怡毫不掩饰地将吴锡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发现他眼神清亮,衣着干净整齐,瞧着不像是个傻子。   她索性直接说了,“九丫,我也不瞒你了,先前儿我听崔二小姐说你嫁了个傻子,心中实在担忧,这才急急忙忙的跑来看看。你男人到底是啥情况?你可别受了什么委屈。”   吴锡元一听她是专门跑来给自家媳妇儿撑腰的,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他自己的女人居然还要旁的女人来给她撑腰。   苏九月担心苏怡吓到她家小可爱锡元,下意识地拉住他的手,大拇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两下。   这是苏九月的小动作,吴锡元心中都清楚,她这是在安抚他哩!   他嘴角微微上扬,心中舒坦到了极点。   就听苏九月已经解释道:“我男人才不傻,他只是头受伤了忘了些事情,现在已经慢慢好了,今儿我们正合计着让他过几日就去接着读书呢。”   苏怡见她如此维护自己男人,坐在她身旁的男人却不置一词。   她心中隐隐有些不大相信她的说法,这女人就会粉饰太平,上次也是,什么都不跟自己说!   她冲着吴锡元扬了扬下巴,“你背个《三字经》我听听。”   吴锡元:……   这个苏小姐还真是个妙人。   他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替自己媳妇儿长脸,就顺着她的意思背了几句,还反问她,“需要再背几句《中庸》吗?”   苏怡自幼就是个不大喜欢读书的,听了这话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我听到旁人背书就犯困。”   她其实已经对苏九月方才的话信了八分,便又说道:“我也是听崔二小姐说的,你上次怎的也不早早跟我说,我也好帮你们找几个名医。”   苏九月见她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十分妥帖,“当时找了黄大夫帮着看,效果也还不错,这不是想着一事不烦二主嘛!”   苏怡微微颔首,觉得她说的有道理。   只是她还要靠卖荷包来补贴家用,日子实在过的紧巴,她心中心疼不已,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荷包塞到苏九月手上,“这些是我这做姐姐的一点心意,你且收好了。”   东西一到苏九月手上,她就明显感觉到荷包里的东西不一样,恐怕是银票……   “这可使不得!上次你们送的东西还没用完,怎么能再收?再说了,这回我可没什么能送你的了。”   苏怡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忽然蹦出一句让所有人意外的话,“也不是没有,不然……你帮我做一套嫁衣吧?”   --   作者有话说:   【苏怡:呵!女人!面儿跟我姐妹长姐妹短,桌子底下却偷偷拉男人小手?!气气!(您的好友苏怡已经退出群聊,并打翻了这碗狗粮。)最后,碰到坏人能跑路就跑路,别动手,当然如果你身怀绝技的高人,那当我没说】 第158章 怎么会是他   “嫁衣?!”苏九月惊呼出声,“你要嫁人了吗?你才多大呀?”   苏怡托着下巴叹了口气,“我也不想嫁人,在自家多好啊!你还说我,你不也早早就嫁人了吗?我们俩可是一样大哩!”   苏九月一想也是,她过了年也该有十四了,十四岁说亲的也不是没有,是她大惊小怪了。   便又说道:“我没做过嫁衣,我们村里人做的衣裳跟你们也不大一样,你若是穿着出嫁,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苏怡却说道:“我看谁敢说?!你做你的就是,你做什么样我就穿什么样。”   苏九月还想拒绝,苏怡却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央求道:“好妹妹,你救救我,新娘子的嫁衣都要自己做的。可我连个帕子都不会绣,让我做这个也太难为人了。”   苏九月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那行,先说好,我还是头次做嫁衣,到时候做的不好你可别嫌弃我。”   苏怡哪里会嫌弃她,她是真心实意找九月帮忙的,虽说她爹肯定也会找最好的绣娘给她做嫁衣,可是那和姐妹做的又怎么能一样?   九月是她的福星,她希望她的后半辈子也能带着九月的祝福走下去。   “怎么会!放心,就我这点手艺,哪儿还敢嫌弃别人,你能帮我做,我已经很开心了。”   苏九月有些好奇地问她,“你定亲的是哪户人家?”   问完忽然又觉得自己问的有些多余,按照怡姐儿的身份,她父亲帮她找的人家定然是极好的,指不定就是告诉她,她也没听说过。   坐在一旁完全被两个女人忽略了的吴锡元也伸长了耳朵,上辈子这个时候苏怡根本没有定亲,不然后来也轮不到她去和亲胡人。   苏怡撇了撇嘴,“说起来那人你也见过。”   苏九月闻言好奇了起来,自己也见过?会是谁呢?她根本没见过几个人,难道苏将军将女儿许给了自己下属?难道说是阿大?她现在只记得个阿大。   一想到阿大,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阿大虽说是个好人,可是配怡姐儿……实在有些不怎么般配。   “是谁?”   “就是燕王啊,当初我们一起被找到的时候,去见的就是燕王。”苏怡以为她忘记了,还特意帮她回忆了一下。   吴锡元听到之后也是一愣,怎么会是他?   燕王是景元帝的三子,他前头两个兄长家世不好,在宫里默默无闻的。只有他家世显赫,人也聪慧,且他比穆王穆宗元还长了许多岁数,支持他继位的人也不在少数。   但他后来的所作所为,实在让他有些看不大懂。   燕王拥立穆宗元继位,且亲自率军讨伐胡人,直到他死的那一年,还时常有燕王打了胜仗的消息传回来。   苏九月也一愣,随后就捂着嘴瞪大了眼睛,“那你!!岂不是就要是王妃了?!”   苏怡点了点头,“算是吧。”   苏九月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就连坐着的凳子也有了几分如坐针毡的意味,“天呐!未来的王妃居然让我给她绣嫁衣?怡姐儿,你是在开玩笑的吗?按理来说,你们的吉服都是专门有人做的吧?”   “不行不行,我怎么能跟你坐一起,还是让我站着吧,这样我心里踏实一些。”   苏九月作势就要站起来,苏怡却一把拉住了她,“好啦,咱们之间哪儿还用在乎那么多礼数,左右你就听我的,我的嫁衣就交给你做了。”   “务必要仔细认真的做!耽误了我嫁人,我唯你是问!”她下巴微扬,一副装腔作势的样子,瞧得苏九月乐不可支。   “好好好,一定好好给你做,绝不耽误你当新娘子。”   两人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刘翠花进来说要留她吃饭,苏怡却起身行了一晚辈礼谢绝了。   “我原本也想留饭的,只是出门的时候尚未和父亲打过招呼,若是时间长没回去,恐父亲会担心,便不留了。”   刘翠花头一偏,看向了苏九月,“这……”   苏九月也知道自家粗茶淡饭的,恐怕这位大小姐也吃不习惯,就没有勉强。   只将自家晒的地瓜干给她装了些,“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这是自家做的,平日当个零嘴也还不错,你且收着也算是我的一点点心意。”   苏怡也没再同她客气,苏九月又装了一点给崔青芸。   虽说锡元脑子出问题可能还同她有关系,但是毕竟也是她带着苏怡找来的,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   崔青芸同她道了声谢,转手就将地瓜干递给了宝珠,不像苏怡似的,自己开开心心的拿着,活像苏九月给了她什么宝贝似的。   苏九月两口子将她们送到了村口,也看到了等候在村子口的侍卫和马车。   “行了,你们快回去吃饭吧,我们也该走了。”   苏怡说着,冲着他们挥了挥手,还不忘叮嘱吴锡元道:“好好照顾九月,若是她受了什么委屈,我一定会找你算账!”   吴锡元拱了拱手,应了下来。   看着她们的马车走了,吴锡元才拉住了苏九月的手,“媳妇儿,她好凶啊。”   苏九月隐隐感觉到了他这几日似乎没从前那么幼稚了,但偶尔还是会冲着自己撒娇。   她转过头看他,面儿上还带着笑,“你不欺负我,她就不会凶你的。”   吴锡元眉头一皱,拉着苏九月的手说什么都不肯走了,“我有欺负你吗?我一直都很听你话的。”   苏九月才刚走一步,就被他拉的停了下来,她无奈地回过头,看这个耍赖的孩子,“真的听话?”   吴锡元郑重地点了点头,“听话!”   苏九月冲着他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阳光撒在她的身上,衬得她整个人熠熠生辉,“既然听话的话,那……咱们回家!”   吴锡元:“……”   苏九月开心地走了两步,再回头看他,就看到他扁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她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抬头看他,“怎么?不开心了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不开心!你不疼我了。”   撒娇成瘾的吴锡元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会哭的孩子有糖吃,会撒娇的男人有媳妇儿疼。   【注:凤冠霞帔不是嫁衣,凤冠是头上戴的冠,霞帔是肩上披的,不耽误穿嫁衣。】 第159章 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苏九月看着他,有些苦恼的挠了挠自己的鬓角,“怎么办呢?我也有些不开心呢!”   吴锡元立刻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媳妇儿,谁惹你不开心了?”   苏九月立刻扁起了嘴,“还能有谁!”   吴锡元脑中警铃大作,不敢说话了。   苏九月忽然就红了眼眶,“亏我那么担心你!你好了的事儿居然还瞒着我!你是不是嫌弃我?左右我也是娘买来的,你若是嫌弃我,我定二话不说,立刻收拾东西回去。”   吴锡元一瞧她这样子,顿时就手无足措了起来。   “我……我没有,我怎么会嫌弃你,你永远都是我媳妇儿,我谁都不要,只要九月。”   他一边说着,一边帮她抹眼泪,“别哭了,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你打我骂我都好,可千万别哭了。”   那一滴滴泪水滑下,像是火星砸在了他心头似的,让他多年来沉着冷静全都化为虚无。   苏九月抬眼看他,一双大眼睛里还含着泪水,湿漉漉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真的?”   “当然是真的,我没告诉你,还不是怕你不给我拉手了……”他的声音下意识地就低了几分,听起来也有几分委屈。   苏九月低头看着他始终拉着自己的那只手,就想抽回来,却被吴锡元攥得紧紧的,“你想也别想!你只能是我媳妇儿,只能给我拉手!”   他上辈子他恪守礼数,到失去了才明白,有时候这脸皮还就是得厚一些!   果然,苏九月实在拿他没办法了,只能红着脸妥协了,“好啦好啦!给你拉!小点声啦,仔细叫过路人听了去,那可实在太丢脸了。”   吴锡元一脸得逞的笑,“听到就听到,我拉自家漂亮媳妇儿,他们只有羡慕的份儿。”   “瞧你傻的,我不要跟你说话了!”   两人磨磨蹭蹭地回了家,全家人都坐在饭桌旁等着他们俩了。   田秀娘损了他们两句,“知道的说你们两人舍不得贵客,十八里相送,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小两口出去干什么见不得人事儿了呢!”   苏九月年纪尚幼,嫁过来的时候可没人同她说这些。   听了二嫂的话,她虽然有些脸红,但实际上她没听懂她这话内里的意思。   可吴锡元就不一样了,他芯子里都换了人,早就不是先前儿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可爱锡元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苏九月,然后收回了视线,默默地帮她剥鸡蛋壳。   媳妇儿还小,那些虎狼想法,想也不能想!   刘翠花见状瞪了田秀娘一眼,“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当着孩子们的面儿瞎说什么呢!”   田秀娘见他们两人就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一点反应也无,也觉得没意思。又被娘指责,她干脆也闭了嘴,拿起筷子加入了抢菜的阵容。   吃过饭,大家又商议了一番,让吴传去镇子上找个牙人问问,看看有没有租房子的。   “就租个单间,给他们租个环境好些的,别太嘈杂,免得影响了锡元看书。”刘翠花叮嘱道。   吴传点了点头,“放心,我都记下了。”   .   在暗处一直盯着的几人发现了苏庄大将军的女儿居然亲自来了吴家,也有些看不懂了。   这个吴家到底是什么来历?怎的还同苏大将军有联系?   可是苏庄的独女不是要嫁给燕王了吗?他们苏家到底是哪一派的?   “快去禀报魏大人,请大人自行定夺,就凭咱们的脑子,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其中一人提议道。   “说的也是。”   ……   魏茂功接到了属下递过来的消息,神色也复杂了起来,看着面前的阿大问道:“你不是说这个吴家只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普通农户吗?怎的还和苏庄的女儿有联系?”   阿大也是一阵无语,谁能想到那位大小姐居然不声不响的跑去了吴家。   现在只能据实以告了,毕竟当初苏大小姐走丢的消息,只要稍稍一查就能查到。   “那日苏大小姐走丢,据说是这吴家的老三媳妇儿带着她跑出去的。她一直心怀感激,恐怕这一次也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魏茂功翘着兰花指端起了茶杯,用杯盖子轻轻刮了刮茶叶,又小口吹了吹,才吊着嗓子问道:“此话当真?”   阿大连忙对着他拱手施礼,“这事儿当初许多人都瞧见了,属下绝不敢有半句虚言!”   “嗯……”魏茂功应了一声,就没了下文。   阿大一直保持着拱手的动作,根本不敢起身。   良久,耳边才传来一声,“知道了,让人盯着燕王那边的人来给我回个话,看看他那边可有什么异动。这一个个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   阿大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是,朝着门口退了三步,才转身出了门。   .   苏怡回去的第二天就让人送了布料和绣线过来,且告诉她,婚期在年底,让她慢慢做,不要着急。   她送来的都是些好料子,除了杭罗以外,还有些普通的棉布,一看就是送给她做衣裳的。   苏九月从里头选了一块湖蓝的料子出来,琢磨着给锡元做件外套。   他马上要去学堂了,自然要好好收拾收拾。   吴锡元端着炭盆进了屋子,一进门就看到她拿着块布在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媳妇儿?你干甚哩?”   苏九月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冲着他招了招手,“你快过来,我想着给你做件新衣裳,你来让我量一下尺寸。”   她要给自己做衣服,吴锡元当然是开心的,只是做衣服费眼睛,他舍不得她总是做这些。   “不是过年前才做了衣裳的吗?你还是歇歇眼睛,整日的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哪儿有整日做,不过就是怕天暖和了,你没个衣服穿。你就让我量吧,我慢慢做,天热了正好能穿。”   吴锡元拗不过她,只能答应了下来。   苏九月用手指在他的肩上和腰间来回比划,吴锡元即使穿着袄子,也被她的小动作整的痒痒的,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苏九月似乎也有所察觉,还伸手戳了戳,“浑身都硬邦邦。”   吴锡元忍无可忍咽了口唾沫,忽然转过身凑到了她的身边。   两人的脸近在咫尺,苏九月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皱着眉头不满地娇嗔道:“你作甚啊你?”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只想让她红着脸,不想让她红着眼。我是个鱼的记忆,一边写一边忘,然后又返回去改bug。大家如果发现有什么前后不一致的地方,赶紧提出来,也为后边的读者创造一点好的阅读体验,哈哈哈,谢谢大家~】 第160章 你喜欢我从前的样子   苏九月的尾音习惯性上扬,听起来就像是一条短小的猫尾巴从耳边划过,一下痒到了心底里。   一抬眼就正对上了吴锡元的眼睛,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的眼神,活像是要将她一口吃掉似的。   她心中突地一跳,下意识的就躲开了,“你……你看什么呀……”   吴锡元捏着她的手指在手中把玩了半天,才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下,根本没使劲,苏九月就是一声呼痛。   吴锡元嘴角上扬,眼底都是宠溺的笑意,嘴上却凶巴巴的警告她,“别瞎戳,不然还咬你。”   苏九月立刻把自己方才作乱的小手从他的手中抽回来,藏在身后,像是怕他再咬自己似的。   “真小气,就碰了一下而已。”她小声嘟囔着。   “量尺寸就量尺寸,莫要三心二意。”吴锡元沉声叮嘱道。   苏九月不服气的扁起了嘴,“怎的现在的你越来越像个老学究了?还是从前的锡元更可爱。”   吴锡元笑了,“你喜欢从前的样子?”   苏九月不说话,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自觉面儿上实在过不去,直接丢下手中的布料跑出了屋子。   吴锡元看着她的背影,在心中嘀咕了起来。   看来没事儿还是得多和媳妇儿亲近亲近,不然她总是这么害羞,怕是也不行啊。   就在他沉思的时候,门帘从外头被人挑了开来,探进来一个小脑袋。   “对!就是喜欢!”   说完后,像是怕被抓到似的,又飞速逃离。   只留下一个晃动的门帘,以及一个满心欢喜,骚动的不像话的男人。   .   苏怡回到府上没几天,崔青芸就再次上门了。   因着上次她带自己去了趟吴家的缘故,苏怡也没有将她拒之门外。   崔青芸再一次来到沁园,心中自觉她的筹谋已经成功了一半。   她冲着苏怡行了一礼,叫了一声,“姐姐。”   苏怡在家中穿着都是舒适为主,今儿就穿了一袭嫩黄色半旧罗裙,此时的她正站在屋檐下喂鹦鹉。   鹦鹉是前些日子燕王让人送来的,据说它就会说一句小姐吉祥。可苏怡都逗了它两天了,也还是没让它开得了这金口。   苏怡听她叫姐姐,也微微一愣,回过头说道:“快别,真要打算起年岁来,你怕是比我还要大一岁呢!这一声姐姐我怎么当得起。”   崔青芸面儿上有些挂不住了,立刻改了口,“怡姐儿。”   苏怡应了一声,“怎的忽然上门?可是有事儿寻我?”   按照她们高门大户的规矩,若是有事要提前下帖子,别人应了才能上门拜访。   可崔家却没这规矩,崔青芸就这么大大咧咧的来了,人都堵到门口了,她也不好不见。   见苏怡问的直接,崔青芸一时间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脑中思考了好半天,才决定用苏九月当作突破口。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前几日碰上九月和她男人在镇子上找房子,据说她男人要接着去学堂读书了,恐怕也是冲着这次乡试去的。”   苏怡一听苏九月的消息就来了劲儿,“那可真是太好了!回头她男人要是能考上个功名,她今后也就不用受苦了。”   崔青芸心中有些不屑一顾,要想考取功名哪儿有那么容易。她们牛头镇每年有那么多参加科举的,可是能中举的却一个都没有。   即使是给吴锡元教学的夫子也不过是个秀才,老师尚且如此,学生怎么能青出于蓝?她反正是不信。   当初她父亲说若是吴锡元能中童生,就给他们两人定亲,她自然不愿意。   童生才是科举之路的开始,能不能中秀才还两说呢!她才不要嫁给这样没出息的男人。   就跟西街口的豆腐西施似的,如今四十出头了,卖了一辈子的豆腐,将自己熬成了个黄脸婆。她家男人却除了读书什么都不会干,最后也连个秀才都没中,整日饮酒度日,觉得自己怀才不遇。   即使她心中有无数的别的想法,这会儿也附和道:“是啊!若是能够一朝鲤鱼跃龙门,九月这辈子也能跟着享清福了。”   苏怡心中高兴,“不行,回头我得去找爹爹。她男人既然有这份儿心,就应该帮帮他们,我让爹爹帮他寻个学问好些的夫子。”   崔青芸一直不明白为什么苏怡对苏九月那么好,难道是因为她们两个都姓苏吗?   “怡姐儿,你和九月是怎么认识的啊?”她试探性地问道。   苏怡立刻就警惕了起来,女孩子无论是什么原因,被恶人掳了去,名声就坏了。   她倒是还好,有她爹爹撑腰,旁人根本没人敢胡言乱语。   但是苏九月就不一样了,若是被人知道了,怕是对她的名声有损。   “这个你莫要多问,反正投缘就对了。”   鹦鹉迟迟不开口,苏怡也没了耐心,将手中的瓜子丢在了盒子里,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罢了,咱们进屋说,这小东西不给面子,本小姐也不伺候了。”   可就在崔青芸从鹦鹉面前路过的时候,这只鸟居然开口了。   “小姐吉祥。”   苏怡立刻回过头去,崔青芸也是一愣,就见苏怡轻笑一声,“人人都说牲畜也有灵性,如今儿看来这小东西倒是跟你投缘。”   崔青芸哪里敢应,她也不知道这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的偏偏就在她路过的时候忽然开腔了呢?   就听苏怡又接着说道:“既然你同它有缘,那这小东西就送你了吧。”   一旁的夏荷见状,眉头一皱,连忙上前劝道:“小姐三思啊,宝哥儿可是燕王送来给您的呀!”   苏怡眸子一瞪,“他送来的本小姐就得小心伺候着?既然送我了,就是我的!我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别说送人了,便是明儿让人红烧了,这也是它的命!让它不识抬举!”   最后一句虽说声音并不是多大,可是听在崔青芸的耳中,却有种震耳发聩的感觉。   也不知是不是她想多了,她总觉得这个苏大小姐话中有话。   “我……这是燕王赠与您的,我哪儿敢夺爱?怡姐儿莫要说笑了。”她下意识地觉得还是拒绝了为好。   --   作者有话说:   【这里我改了bug,前边写锡元是童生已经改了,因为刚开始我一直记得府试后边是秀才。直到查了资料,发现一开始我记错了,所以前边他的身份做了修改,只是一个读书人,好好参加府试先考个童生!冲鸭!】 第161章 王妃是个善妒的   苏怡见这两人三番四次的阻挠自己,心中很是不痛快。   “就是送你了,你若不要,待会儿我就让人拿下去红烧了!”   崔青芸这才不得已答应了下来,“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崔青芸在苏怡这儿跟她说了花样子,说了糕点烹饪,没一个是苏怡感兴趣的。   她实在有些不耐烦,便直接开口问道:“崔二小姐,你大老远跑来应当不是就只想同我说这些的吧?”   她苏怡只是脾气直,并不是什么傻,这些年跟着爹爹走南闯北的什么人没见过?   这个崔小姐一开始就不是个简单的,不然仅仅凭借她的家世,怕是连进自己大门都不够格。   可是她不但来了,还成功的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可见这个崔二小姐一定不是个善茬。   若是她心情好的时候,她倒是愿意看她凑趣儿,可是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再看她这样子,心中就没由来一阵厌烦。   崔青芸其实也早就厌烦了,那些话说来说去的也一直绕不到正题上。   她甚至也想干脆直接同她说清楚,左右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给个痛快算了。   见她问起,她也停了话题,左右看了看,开口道:“可否请小姐屏退左右?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同您说。”   苏怡不知道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但看了看她那小身板觉得对自己构不成什么威胁,就看了一眼夏荷。   夏荷会意,带着屋子里其他的侍女退了出去。   崔青芸也转头看了一眼宝珠,“你也退下吧。”   宝珠应了一声是,从门里退了出去,还贴心的帮她们关上了门。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之后,苏怡才开口了,“好了,这下可以说了吧?”   崔青芸抿着唇,目光有些闪烁,缓缓开口说道:“听闻怡姐儿和燕王定了亲,可是真的?”   苏怡下巴缓缓抬起,眼神也犀利了几分,“这……关你何事?”   崔青芸知道这事儿她肯定会生气,但高门大户的女人八成都明白内宅的生存规则,男子三妻四妾也是常态,就像她爹爹一样,家中八房小妾她娘也依然容得下。   “王爷身份尊贵,定然不可能只有一个正室,与其便宜了旁人,不如找自己人帮您笼络王爷心?您以为如何?”   苏怡听着她的话,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的响,这个女人怕是疯了吧?她还没嫁过去呢!她就想着来分她的男人?当她苏某人的鞭子是吃素的?   “笼络王爷的心?”苏怡反问了一句。   “是的,男人哪儿有不花心的?若是我们姐妹能够联手,日后再有人进来定然折腾不起来。”崔青芸觉得自己分析的十分到位。   可是苏怡是何许人物?这辈子她就没吃过什么亏,谁也别想她受委屈,即使那人是王爷也不行!不然她岂不是对不起她爹爹出生入死给她挣回来的这份儿骄傲?!   “呵,可是你又凭什么认为你就能帮我笼络得住他的心呢?”   她站起来走到了崔青芸的面前,弯下腰伸出一根手指,缓缓的从她的脸颊一路向下滑到了她的下巴。   手指微微用劲儿,将她的脸勾了起来,“难道就凭你这张脸吗?”   崔青芸咽了口唾沫,心中紧张极了,她实在琢磨不清这个苏小姐的路数,怎么还动起手来了呢?莫不是要划花她的脸吧?   苏怡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还掏出帕子擦了擦手指,“莫不是你觉得你生的比我还好看?我都笼络不住的男人,你就有办法了?那你可真够自信的。”   苏怡的美是端庄大气又带着些桀骜不驯,等闲人确实比不上。崔青芸首先气质上就差了一大截,脸也不如苏怡生的精致。   可是崔青芸自己却不这样想,她虽说不上是艳压群芳,可好歹也是个小家碧玉,保不准王爷就吃惯了大鱼大肉,就好她这一口呢?   但她也知道此时的苏怡正在气头上,若是这话说的不好,怕是就要彻底惹恼她了。   “自然不是,姐姐是顶顶好的容貌,妹妹只是想着若是回头再有人入府,也好助姐姐一臂之力,万万没有想要同姐姐争宠的意思。”   苏怡听到她喊姐姐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打断了她,“少操心我的事儿,只要有我苏怡在一天,那燕王府就绝对不会有别的女人!”   崔青芸着急了,“您……您怎的能这样说?那可是王爷!便是等闲人家都没有让男人素着的说法,您这是犯了七出了!若是王爷他日登上那个位置……”   她话还没说完,苏怡脸色就彻底一变,直接抄起个茶杯砸在她的脚下,厉声呵斥道:“闭嘴!”   崔青芸看着脚下的碎片,吓得脸色煞白,半天回不过神来。   “蠢货!”   苏怡丢下两个字就直接拉开门走了出去,冲着外边扬声说道:“来人,给我把这人撵出去!今后有我苏怡在的地方,绝不允许她出现半步!”   崔青芸也不知道是怎样回到家的,她只觉得自己今天把脸丢尽了,这个苏怡未免也太霸道了些,她倒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既然她这里走不通,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与此同时,暗一也将先前在苏府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燕王。   “禀王爷,那个被苏小姐撵走的女人,是带着您送给苏小姐的鹦鹉一起走的。”   穆紹翎头也没抬,“哦?她如此不喜吗?”   暗一也不大明白他说的不喜是不喜欢鹦鹉,还是不喜欢那个女人,也没敢的搭腔。   就听王爷又接着问道:“那女人说了什么?竟惹她如此生气?”   “说……说是想和苏小姐共侍一夫……”暗一斟酌着说道。   穆紹翎没忍住笑出了声,“可是个天仙儿一般的人物?”   “倒也不是,相貌平平,属下觉得不大能入得了王爷的法眼。”暗一老实说道。   “那实在是个有勇气的,不过本王这小王妃看起来应当是个善妒的。”穆紹翎语气平平,暗一也听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未来王妃的气。   可是紧接着,就听他家王爷居然说道:“那便将后院的女人都散了吧。”   --   作者有话说:   【给大家讲个恐怖故事,我的评分居然掉了!分分分,孩子的命根,这种感觉有谁能懂?呜呜呜——请容我小声哭泣一会儿~~】 第162章 我要犒劳他   暗一瞪大了眼睛,这……还是他家王爷吗?   后院里多少美人,就这么遣散了?   他家王爷就喜欢美人,虽不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他也常说,男人嘛!在伏案办公的时候,身旁有一美人红袖添香,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现在居然要为了苏大小姐遣散了她们?若是被那些女人知道了,还不知道要碎了多少芳心。   穆紹翎自己的话迟迟得不到应和,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怎的?难不成你对本王的话还另有异议?”   暗一心中一凛,立刻拱手道:“属下不敢!”   “那还不快去办?”穆紹翎的语气并不好,显然是耐心即将耗尽的前兆。   暗一立刻应了一声是,下去将王爷的命令传给他身边伺候的长侍关怀远。   穆紹翎的后院一向都是关怀远打理的,闻言他心中的惊讶可不比暗一少多少,同时他的心中对那个尚未过门的燕王妃就又看重了几分。   撇去她的身份不谈,就单单只是燕王为了她散尽后院这一条,就足以让所有人看出她在燕王府的地位了。   苏怡可不知道这些,她心中还生着气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通通都给我收起来!本小姐不想再看到和穆紹翎有关的东西!真是气死我了!”   屋子里的侍女们也知道这是小姐脾气上来了,没人敢阻止。   夏荷按照她的意思将东西都收到匣子里,又捧了一盏热茶给她,“小姐,您喝点茶消消气,要我说就是那个崔小姐的不对!是她惹了您,您又何苦同这些好东西过不去?”   苏怡接过茶杯喝了一大口,才又接着说道:“我自然不是同这些好东西过不去,你难道看不出来?我还不是同穆紹翎过不去!”   夏荷跟她从小一同长大,对她的性子简直再清楚不过,知晓她这又是钻牛角尖了。   这时候的小姐只能哄着,可不能跟她对着来,“是是是,您说的都对,您消消气,自己再气坏了身子。”   苏怡看着面前一匣子的好物,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穆紹翎居然送来了这么多的好东西。   有女子用珠宝首饰,也有孩子们喜欢的新奇玩意儿。   最让她诧异的是,其中居然还藏着一本剑谱。   她从前不愿意嫁去那些皇亲贵胄家中,就是觉得他们重规矩。那些大家闺秀每走一步仿佛都是用尺子量过似的,头上带着的耳珰都不会动,一颦一笑都跟仕女图一个样。   让她过那样的日子,她只是想一想就觉得窒息……   谁知道穆紹翎居然送了这样一本剑谱给她,这是不是就默许了自己以后也可以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她对穆紹翎的感观大为改变,甚至心中也开始慢慢接受这一门亲事了。   就在她一门心思待嫁的时候,却突然冒出一个人来告诉她,王爷是皇亲贵胄,以后肯定不会只有一个女人,你从前幻想的一切不过是白日梦。   她的心中落差过大,她很生气,可是她也知道,自己之所以这么生气,就是因为她心中隐隐有个声音告诉她,那个女人说的都是真的,从前都是她自己想的太过美好了。   以后还会有别的女人冒出来跟她分享丈夫,不是所有男人都跟她的父亲一样,可以守着她母亲的牌位过一辈子的。   她在家闷闷不乐了一天,第二天一早就有新的消息传来了。   一个侍女急匆匆的来到夏荷身边,低声同她耳语了几句,夏荷也是一愣,随后才点了下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等到苏怡一套剑法练完,她才走上前去,同她说道:“小姐,燕王府传了消息过来。”   苏怡现在一听到燕王府三个字就烦,立刻挥手打断了她,“得,他的什么事儿我都不想知道,不用跟我说!”   夏荷明白她的抵触情绪从何而起,唇角噙着笑,说道:“这回可是件大好事儿,您确定不听听吗?”   苏怡将手中的剑递给了她,“哦?有甚好事儿?”   夏荷见她果然问了,脸上也露出了喜色来,“是很好的事儿,保准您听了也高兴。”   “你倒是说呀!”   “燕王遣散了自己的后院,一个女人都没留。早上那些女人全被马车送走了,一个个哭哭啼啼的,燕王也没心软,现如今怕是整个雍州城都传遍了。”   苏怡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奴婢哪儿敢骗您?更何况这事儿要不了半天估计所有人都知道了,您随便找个人问问便是。”   苏怡高兴了,她这人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   先不说燕王从哪儿得知她介意此事,他也愿意去为她改变。   无论他到底是出于哪方面的考虑,至少现在的他摆明态度,是想讨她欢喜的。   平心而论,自己一个将军府的小姐都能如此骄傲,他作为皇上的三子,便是再以势压人,她也根本不敢说不嫁。   但如今他愿意低头,她又何必因为以后尚未发生的事情同他闹腾,那未免有些太不识抬举了些。   “很好,去给燕王府递个帖子,就说我要上门拜访!犒劳犒劳他们王爷。”   穆紹翎接到帖子又听到她让人传来的话,心中有些好笑,“她说要犒劳本王?”   “是的,这是苏小姐原话。”暗一总觉得最近王爷似乎不太一样了,特别是他这一笑,让他的感觉更为明显。   “传话过去,就说本王在府上静候苏小姐。”   苏怡来的时候正是申时初,她才刚一进门,关怀远就立刻让人去膳房传了话,让人把饭菜备上。   膳房里的大师傅一听未来王妃要来,恨不得将自己压箱底的绝学都拿出来,好让这位祖宗吃的开心。   毕竟以后王府的内务八成要落到这位身上,若是不合她胃口,她将自己给辞退了,他再去哪儿找这么好的活儿去?   而苏怡从进了燕王府的大门那一刻起,她就冷静了下来,她怎么忽然有些飘了?王爷哪儿需要她犒劳?人家对她的好与不好,她也只有生生受下的份儿。   --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前边是我把王爷的名字记错了,94章已经修改,以后就叫穆紹翎。害的大家脑洞大开,是我的错,么么么么么哒~~看到小姐妹们说开小号给我打分!真真儿是爱死你们了呢!mua~】 第163章 为何还有女人   “小姐您可算来了,王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关怀远抱着个拂尘急匆匆地迎了过来,还破天荒的行了一礼。   苏怡从前见关怀远的时候,他可从来没有这么热情过。   他是燕王身边的长侍,有官职的,而苏怡却只是个没有封号的大臣之女,按理应当给他行礼才是。   这些阉人惯是些会捧高踩低的,倒是也不足为奇。   “嗯,烦劳公公带我前去。”苏怡回了一礼。   这里的燕王府也不过是穆紹翎的临时住所,跟他在京城的住宅无可比拟,但在雍州城来说也是数一数二的宅子。   两人连着过了三道门,才到了穆紹翎所在的院子,穆紹翎已经站在门前等着了。   苏怡上前冲着他行了一礼,“王爷万福。”   穆紹翎伸手虚扶了她一把,“王妃请起。”   苏怡听着他的称呼,脸颊上有些微热,小声反驳道:“我还未曾嫁给你呢!”   一时间竟连敬语也忘了用,穆紹翎神采飞扬,看起来心情极好,“不过是迟早的事儿,你我先熟悉熟悉称呼。”   苏怡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一时间竟然愣住了,燕王也怕她恼羞成怒,就主动岔开了话题,“听闻你是要上门犒劳我的?”   苏怡下巴一扬,“那也得让我看看,这院子里的女人当真都送走了?”   穆紹翎笑了起来,“我道王妃今日怎的有空来我这儿,原来是想亲自检查一番啊?既然如此,本王就亲自带你去瞧瞧,这院中可还有旁的女人。”   苏怡原本还不好意思,只是他都自己主动说让查了,她还客气什么?   “查就查!指不定就在哪个犄角旮旯藏着个王爷的心上人呢!”   穆紹翎身正不怕影子斜,有什么好怕的,“本王这心上只有一人,旁人可还没那么大的颜面!”   苏怡说是查看其实也就是在燕王府四处参观参观,燕王在一旁见她看的认真,还笑着打趣儿了两句,“随便看看就是了,左右咱们大婚肯定要回京里的,也不在这儿多住。”   苏怡瞪了他一眼,想说这人真不害臊,穆紹翎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她的表情就仿佛看着个炸毛的小刺猬,忍不住再逗她两句,“难不成你也想早些嫁过来?那我可真是求之不得呢!”   这人真是没皮没脸!连尊称都懒得用了!   原本穆紹翎带着苏怡在院子里随便转转,也没看到什么人。   正打算回前院的时候,假山后边忽然传来了一声惊呼。   “啊——”   苏怡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侧过脸看向了身旁的穆紹翎,此时的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笑话。   穆紹翎的脸也黑了,“来人!去看看是谁在那里装神弄鬼!”   关怀远带着府上的侍卫亲自上前,想要将后头那个女人揪出来,好还自家王爷一个清白。   可谁知道将人拉出来一看,才发现居然是个从来没见过的面孔。   这女人相貌平平也不大像是能入得了王爷眼的人物,所以她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穆紹翎甚至都没有仔细询问,就直接说道:“有刺客意欲行刺本王,直接移交兵马司!”   “等等!”打断他的人是苏怡。   穆紹翎心中一阵烦闷,他明明是想讨她欢心的,怎的就被这么个女人坏了事儿?!   若不是怕吓到她,他都恨不得亲自手刃了这女人!   “怡儿,你听我解释,我真的从未见过这女人,也不知道她从哪儿冒出来的。”   若是面前的女人是旁人,苏怡恐怕还要在心中好生琢磨一下他这话的真伪。   可是当她看清楚这女人的长相时,她只是在心中骂了句蠢货,所有的疑虑都打消了。   “崔二小姐,你怎会在这儿?”她慢条斯理地踱步到崔青芸面前,居高临下地询问道。   崔青芸此时也恨不得把自己掐死,她是跟着自家哥哥悄悄混进来的,是想着等晚上月上柳梢头时,她再捧着一壶热酒去自荐枕席。   可谁知道她才来这里第一天,王爷居然要将所有女人打发回去?   她当然不甘心,便悄悄藏在这里,想着府上既然只剩下她一个女人,那成事的几率不就更大了吗?!   可是她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苏怡居然会亲自过来查看,更没算到居然会有只老鼠蹿到她怀里!   “我……”崔青芸低垂着头,一脸的纠结,实在没法儿解释。   穆紹翎闻言转而看向了苏怡,“你认识?”   苏怡嗯了一声,“算是认识吧,不过一蠢货而已。”   穆紹翎自幼在宫中长大,那些女人什么样的把戏他没见过?仅仅只是用猜的就猜出了个大概。   这女人约摸就是前些日子触她霉头的那一个,今儿他就顺手替她解决了吧!   “怡儿莫要生气,我瞧着这女人形迹可疑,还是移交兵马司让他们好好审问一番再说。”   苏怡一想也是,这女人不知道天高地厚,什么话都敢往外说,迟早惹祸上身,可别再牵连了他们。   “也好,那便劳烦兵马司的大人们好好问问了。”   兵马司那是个什么地方?那里头关着的不是通敌卖国,就是徇私舞弊,她一个小女子何德何能啊?   崔青芸立刻吓到了,连忙扑倒在了苏怡面前,咚咚地磕着头,“怡姐儿救我!我是无辜的啊!”   苏怡哼了一声,“若是昨儿你说你是无辜的我还信,今儿你这话可说服不了我。这里是王府,藏着多少机密,你躲在暗处,到底什么目的谁又知道呢?崔二小姐,你还是去找兵马司的大人们说说吧!若是你真的是冤枉的,想必大人们也不会冤枉你。”   崔青芸吓得脸色灰白,苏怡又补充了一句,“人活在这世上,就要摆正自己的姿态。永远不要高估了自己,有些时候图谋的再久,也不过是水中捞月,一场空罢了。”   穆紹翎可没那么好的耐心,“你同她说那么多作甚?走吧,前头关怀远让人摆了饭,你且尝尝合不合你的胃口?”   苏怡应了一声,连一丝余光都没有给她,便跟着穆紹翎去了。   只剩下崔青芸一人趴在地上,心中万分悔恨。   【推荐《快穿:那个炮灰我穿过》偶葱】   【燕王:我的心里只有你没有她。苏怡:你心里有她就是你瞎。】 第164章 阻止喜妹出门   牛头镇上,吴传跟着牙人看了几处房子,最后敲定两套,就叫了苏九月和吴锡元他们来看。   一家住着一对老夫妻,想找个邻居互相照应。另一家就是专门租给学堂学生的,一人一小间,学习氛围也还不错。   两户人家的房间都很宽敞明亮,就是第一户人家的房子更大一些。   刘翠花转头看向了吴锡元和苏九月,问道:“你们更喜欢哪户啊?”   第一户人家一个月八十个大钱儿,第二户倒是便宜许多,只要六十个大钱。   刘翠花最近卖菜挣了不少钱,腰杆子也硬,只要孩子们喜欢,这二十个大钱倒也无所谓。   吴锡元想着第二户大院里住的都是学子,他媳妇儿又生的这般貌美,让他如何放心?   便直接说道:“不如还是第一户吧?第二户虽说也不错,可我想着带着九月多少有些不大方便。”   刘翠花经他这么一提醒,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那便就定了第一户吧!我瞧着那老两口也是个好相处的,等锡元去了学堂,也能让他们帮忙照应一下九月。”   老两口都是爽快人,才提了一嘴,就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他们交了三个月的租金,这房子就算租下来了。   屋子里原本就带了床和书桌,还有一个大衣柜,刘翠花帮着他们两口子安顿好,才依依不舍地跟着自家老头子回去了。   这天晚上是苏九月头一次在镇子上过夜,她睡得很不踏实,一直到了子时,才抱着吴锡元的胳膊勉强入睡。   拂晓时分,吴锡元听着身边的苏九月不停的喊着不要过去,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他皱着眉头轻轻推了推她,“媳妇儿,醒醒。”   苏九月睁开眼睛,看着这陌生的房梁以及熟悉的人,才逐渐的从梦境中挣脱了出来。   她的眼角还噙着泪水,看起来好不可怜。   吴锡元担心的问她,“可是做了什么噩梦?还睡不惯床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只有她自己知道,她做的噩梦可不是一般的噩梦。   一想到梦中发生的事情,她就再也睡不着了,拿起放在一旁的衣服穿上。   “我先起来烧热水去,待会儿你去了学堂,我还得回村子一趟。”   吴锡元慵懒地靠在床头抬眼看着她,“可是落下了什么东西?”   苏九月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昨儿梦到了喜妹,我心里实在不踏实,必须得回去看看,今儿我约摸就不回来了,巷子口有卖拉面的,你自己买一碗,不用惦记我。”   喜妹是苏九月的手帕交,两人是从小长大的交情,上辈子喜妹在九月嫁给他的那年就出嫁了。   当时九月还特意回来给她添妆,他之所以对这件事印象十分深刻,还是因为蒋春喜嫁的那个男人正是他二嫂娘家不成器的弟弟。   即便是他们这些乡下人,也照样讲究一个门当户对。蒋家日子过的好,按照常理定当不会将女儿嫁给那么一个男人。   后来九月私下里问了喜妹,才知道田家为了讨这么个媳妇儿,居然用了不光彩的手段。   女子的名节大于天,蒋家也是为了让自己女儿这辈子不被人戳脊梁骨,才忍气吞声地将女儿嫁了过去。   可是到了后来,喜妹一直没有孩子,她婆母处处为难她,甚至当着外人的面儿指桑骂槐。   她实在不堪受辱,便投河自尽了。   九月上辈子本就身子不大好,后来得知这个消息之后,身子更是每况日下,渐渐的也油尽灯枯了。   不过据他所知,喜妹之后田家二狗又娶了一房媳妇儿,依然没有孩子。   想到喜妹和九月的关系实在要好,他不愿意今后自家媳妇儿还因为这件事儿伤神,便决定隐晦的提醒一声。   “你回去瞧瞧也好,我昨儿听人说乡下里似乎也不大太平,听说有人专门掳那些黄花大闺女。你也顺便儿叮嘱乡亲们一声,让她们莫要往外跑,特别是杨树林一带。”   苏九月系扣子的动作一顿,诧异的抬眼看向了他。   她的眼神过于赤裸,那一瞬间几乎让吴锡元的小心思无处遁形。   吴锡元连忙别过脸去,小声嘟囔了一句,“你盯着我看作甚?”   苏九月这才继续先前的动作,扣完了后边两个扣子。   “我总觉得你似乎知道些什么。”   吴锡元心里比她更诧异,难不成他媳妇儿也回来了?   他决定小心试探一下,“我能知道什么啊?媳妇儿,你若是空了能不能给我绣个荷包?”   苏九月跟他来到镇子上原本就是为了方便照顾他,哪儿有不应的道理?   “这有何难?等我回来就给你绣。”   吴锡元一直盯着她脸上的表情,又缓缓吐出几个字,“我想要个孔雀登枝的样子。”   苏九月并未觉得有异,下意识地眉头一皱,“可是我并未见过孔雀啊?”   吴锡元这才在心中叹了一口气,老天能送他回来重来一回已经实属不易,这么巧的事儿又怎么会再次发生在他媳妇儿身上。   “这简单,回头我画个花样子给你,你照着绣便是。”   苏九月诧异地抬眼看向了他,“你还会画花样子?”   “那是自然,这些可都是君子六艺里头必学的,你当你男人只会背书习字吗?”吴锡元扬着下巴微微有些得意。   苏九月笑出了声,“好好好,是我小看了你,你既然会画花样子,那便多画几幅,等日后我绣出来也好拿去换点零用钱。”   “娘子有所求,我这做夫君的又怎能不应?”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苏九月也穿好了衣服就跳下了床,出了房间门。   住在隔壁的老两口此时还尚未醒来,苏九月他们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同对方讲好了,她们共用一个灶,柴火费月底另算。   苏九月烧了一锅水,将她们昨儿从家中带来的饼子热了热,便充当早餐了。   用过早饭之后,住在隔壁的老两口才推开屋子门走了出来。   苏九月客气的同老太太打着招呼,“刘婆婆,我在锅里热了水,您只管用就是。”   两人又寒暄了两句,她才说自己要回家一趟。   苏九月心中记挂着喜妹,那梦中实在太过模糊了些,她也不知道田家究竟是什么时候给喜妹下的套。   因此,她必须尽快回去阻止喜妹出门! 第165章 面相   今儿是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喜妹原本打算去隔壁村外婆家给他们送点儿吃的,却没想到才刚走到村口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苏九月。   她面儿上一喜,立刻朝着她飞奔了过去,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九丫,你怎么回来了?可是不放心你家里?你且放宽心,有我帮你照应着呢!”   苏九月同她道了声谢,又见她拎着一个篮子,便对着她问道,“你这是要去哪儿?”   蒋春喜轻笑一声,“嗨~昨儿我外婆托人给我家传了话,说她近日身体有些不大舒服,有些思念我。我这不收拾了些东西,准备去看看她老人家嘛!”   苏九月心中一突,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她今日回来了。   蒋春喜的外婆家住在甜井村,去他们村子上就正好要路过那一片杨树林,这一切就又跟她梦中的场景对上了。   她二话不说就拉着蒋春喜朝着家中走去,“我好容易回来一次,你今儿就别去了,明日再去,我有些话要同你说呢!”   蒋春喜一想也是,九丫回来一趟不容易,左右她也在家里待不了多久,等她走了,自己再去外婆家也来得及。   只是心中虽然这样想,嘴上却一点都不客气,“你这小妮子可真够霸道的,你这一来,旁人竟然连门儿也不能出了。”   苏九月脸上笑嘻嘻的,拉着她的手却一点儿没松,“我这还不是跟你学的?反正今儿你说什么都不能去!快跟我回家!”   两人嬉笑着回了家里,苏九月过家门而不入,直接跟着蒋春喜回了她家。   只要她不出门,两人在家里说什么都行。   “好妹妹,你快些告诉我,这几日我娘可有上门儿闹?”   蒋春喜就知道她心中担忧,也跟着叹了口气,“自然是来闹了,你家三个孩子在院子里哭的撕心裂肺,我隔着院子都能听到。不过这次你爹倒是主意正,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家门儿。”   苏九月叹了口气,“我这些日子总是在想,也不知道她走了之后,心里头有没有后悔过?”   蒋春喜拉着她手也跟着唉声叹气,“那可真说不好,毕竟你们这几个孩儿都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   苏九月沉默了片刻,又说道:“对了,我今日来还有一件要紧事要跟你说。”   “什么事儿啊?”   苏九月笑眯眯的,“我男人!他想起来了!”   蒋春喜闻言看起来都比她要高兴,握紧了她的手,激动万分,“这可真是太好了!你也要熬出头了,我就知道你是个有福气的。你男人是个读书人,我瞧着他气宇轩昂,眉眼开阔,以后一定是有大出息的,指不定还能给你挣个诰命回来哩!”   苏九月哪儿敢想那么长远,“你可别瞎说,科举岂是那么容易的?我们村的钱秀才学问也不浅,考了一辈子不也才考了个秀才吗?”   蒋春喜撇了撇嘴,“你这女人,那可是你的男人,你能不能对他有点志气?再说了,秀才怎么了?只要考中了秀才,你们家名下的地就都不用缴税了!就连见了县太爷都不用下跪!”   苏九月从前没有嫁到吴家之前,只知道科举难,嫁到吴家之后,才知道科举有多难。   他们这些乡里的孩子,跟那些世家子弟可不能比,人家三岁开蒙,五岁就能背三百千。再加之从小跟着父兄耳濡目染,做八股文时就比他们这些从乡间出来的学子有优势。   可乡里的孩子呢?家里人觉得孩子年纪小送去读书也记不住什么,纯粹是浪费银钱,都等他们懂事了才送去学堂。   锡元算是早的,七岁送去开蒙,一个学堂里大家水平参差不齐,单单就一个三百千,就学了三年之久。   要考秀才,必须先取得府上的童生资格,而考童生则要先经过乡试县试府试,这一下子就将大部分人给筛下来了。   直到去年,吴锡元才彻底学完了四书五经,觉得自己可以去试试童生,谁知道又出了那等岔子,一下子又耽误了大半年的时间。   如今听着蒋春喜轻描淡写的说法,苏九月依然不敢抱太大希望,只是笑了笑说道,“瞧你这话说的,我不仅希望他能考中,我还希望他能中状元哩!到时候我可是状元夫人。只是科举这事儿还得看他自己,咱也不能给他太大压力不是?他能够想起从前的事儿,我已经心满意足了,知足常乐!”   蒋春喜心中却莫名的相信,苏九月的好日子绝不会止步于此。   “那倒也是,只不过我瞧着你这面相,瘦不露骨,妥妥的旺夫相啊!”   苏九月笑着拍了她一下,“我竟不知道什么时候你还成了个算命先生了!”   蒋春喜对着她眨了眨眼睛,“前些日子跟村口的风水先生学了两手,怎样?还不错吧?”   她们大兴村有个风水先生,谁家但凡有个红白喜事,都会去找他讨个吉日。   那人也是个怪人,年纪轻轻的整日睡到大中午才起,是村子里出了名的懒汉。   不过那人也是个脸皮厚的,才不管村里人如何说他,也依旧我行我素。   苏九月眉头一皱,“那人若真有真本事,怎么不帮你瞅瞅?看看将来你这朵金花会落到哪户人家?”   蒋春喜被她一提醒,也好奇了起来,“说的也是,明日我再去找他问问去!”   苏九月一撇嘴,“你可别去,要我说你最好离他远一些,男未婚女未嫁的,整日凑到一起担心招人闲话。”   “放心,放心,我也不经常去。”   蒋春喜随口应付了两句就转移了话题,“你男人要去学堂读书,那你怎么办?”   苏九月又接着说道:“这就是我今日来找你的第二件事儿了,我婆婆在镇子上给我俩租了间屋子,你若是回头来镇子上赶集,一定莫要忘记来屋里坐坐。”   蒋春喜当即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即使你不欢迎我,我也得去坐坐呢!就怕去的勤了招你烦!”   苏九月一直留到了日落西山,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蒋春喜心里奇怪极了,“你今儿不打算回去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这会儿回去有些晚了,我在家里住一宿,等明日再回去吧!”   “你男人不着急?”   “我走的时候给他留了话的。”   --   作者有话说:   【前边燕王统一叫穆紹翎,统一是穆宗元的哥哥,是我自己写错了,已经修正过来了~】 第166章 小爷不要她   “那正好!今儿晚上跟我睡,我也有好些年没同你一起睡了吧?”   从前在蒋家留宿,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如今长大了再在别人家里过夜,苏九月总觉得怪怪的。   “算了,我难得回来一趟,还是住娘家吧。”   蒋春喜却说道:“你那屋子都多久没住人了?快给自家省点柴火吧!今儿跟我睡!就这么说定了!”   蒋春喜没出门,那边田二狗却按照他娘的指示在杨树林蹲了一天,到了晚上日落西山,他也没等到人。   紧了紧裤腰带,揉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怒气冲冲地回了家。   才刚进家门,他便一脚踹翻了放在院子里的盆,盆砸倒了立着的铁锹,铁锹的杆儿又正巧砸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捂着脑袋一阵惨叫,坐在屋子里的赵氏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也急急忙忙跑了出来,“我的儿,你咋的了?”   田二狗抱着脑袋,听了这话更是来气,“什么咋的了,亏我还是你儿子呢!你就这样糊弄我,有你这样当娘的吗?!”   赵氏听的云里雾里的,“我怎么就糊弄你了?我这当娘的无论做什么还不是为你好?你这孩子不小心被砸了脑袋,反而怪起我这当老娘的了。来,让娘瞧瞧红了没?”   她一边说,一边拉着自家儿子朝着屋子里走去。   借着煤油灯微弱的光,心疼的在他的额角吹了好半天,才问道:“你今儿是怎么回事儿?到底成事了没?怎的这么晚才回来?”   田二狗将她按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推开,不耐烦地说道:“您还说她今儿保准会从那儿过,可我都等了一天也没瞧见个人影!”   赵氏闻言也皱起了眉头,“这不能够啊!我亲自找人去给她传了话,还给了那人两个大钱儿,她应当不会诓我的。”   如今儿还没立春,外头还冷着呢!田二狗白白冻了一天,心中攒了满满一肚子的火气,听了她这话,顿时就怒了。   “您这是啥意思?她不会诓您,那就是我诓您咯?敢情我在外头饥寒交迫的蹲的这大半天都是假的?”   赵氏向来对自家儿子都比较有耐心,一看他发火,连忙伸手在他身上拍了拍,“你消消气,消消气,兴许她今天是家里有什么事儿给耽误了,要不咱明天再去?”   田二狗从小就是被母亲娇惯着长大的,受不得什么委屈。今天能在外头冻一天,已经到了他忍耐的极限。   “我才不去哩!谁爱去谁去!不过就是个农村丫头,犯得着这样嘛!今儿我话就撂到这儿了,即使她是个什么千金大小姐,小爷我也不去!”   赵氏也很着急,“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不去!要去你去!”   田二狗说完就直接站起来,回了自己屋,啪的一声摔上了门,破旧的门窗都晃了晃,险些坚持不住。   赵氏叹了口气,想到他饿了一天还没吃饭,又急急匆匆的去厨房将热着的饭菜端了过来。   田二狗还闹着脾气,坐在炕上直接转过身面对墙壁,根本不看她的。   赵氏拿自家这小祖宗没办法,只好温声哄劝道:“好好好,听你的,不去就不去。赶明儿娘就去找李媒婆再给你说个好人家的姑娘,我儿这样优秀,又何愁找不着媳妇儿?!”   她这样一说,田二狗心中才稍稍舒坦了些。   “就是!戏文里头都唱了,大丈夫何患无妻?咱找个乖巧的媳妇儿不成?非得找那么个刺头回来,小爷我心里头不畅快!”   赵氏又顺着他的话哄了两句,田二狗这才接过了碗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又回到自己娘家,将他们爷四个的脏衣服清洗干净,晾在院子里。   这才同他们打了声招呼,要回镇子上了。   蒋春喜又拎着那个小篮子准备出门,苏九月心里还是隐隐有些担忧,虽说昨儿她拖了喜妹一天,可是谁知道那田二狗今儿是不是还在那杨树林里等着?   她心里头有些担忧,转念又想起了昨天早上锡元同她说的话。   虽然她也不知道,那都是锡元从哪儿听来的小道消息,但是现在看来这不正是现成的借口吗?   “对了,喜妹,我还有一件事儿忘了同你说了。”   喜妹看向了她,“怎的?啥事儿啊?”   “这几日我在镇子上听人说,咱们周边的村子里有几个黄花大闺女失踪了,你近些日子可千万不要一个人出门儿,无论去哪里最好都有个伴儿。”   苏九月叮嘱的苦口婆心,蒋春喜却被她唬的一愣一愣的。   “你说的可是真事儿?我怎的没听人说起过?”   苏九月瞪了她一眼,“事关姑娘名节,谁会拿出来大张旗鼓的说呀?你也是个傻的,这种事儿难道不应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吗?你还是小心的些。”   蒋春喜这回倒是听进去了,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叫上我娘一起去外婆家可好?”   “最好如此,没道理你外婆只想念你,不想念你娘的。”   蒋春喜闻言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可说不准,毕竟本姑娘生的这样招人喜欢,外婆独独疼我一个也正常。”   苏九月知道自己说的话她已经听进去了,现在这是跟自己开玩笑呢!   “你说这话可得当心着些,小心让婶子听到了!”   ……   两人又说笑了两句,蒋春喜忽然看向了苏九月,“九丫,你告诉我不要一个人出门,但现在你却要自己回镇子上?”   苏九月一愣,她怎么将自己给绕进去了?   “无事,我骑着红红,脚程快,他们追不上我。”   蒋春喜勉强信了她这套说辞,伸手在红红的马脸上摸了摸,仔细叮嘱道:“你可要将九丫完好无缺的送回去,不然下次让我瞧见你,我定然狠狠的揍你一顿!”   红红打了个响鼻,像是在回答她似的。   喜妹惊喜地别过脸看向了苏九月,“红红好似能通人性。”   “这有何大惊小怪的?万物皆有灵,好了,我也不跟你啰嗦了,我还得赶着回去,在锡元下学前给他做饭哩!” 第167章 逆天改命   “行行行,你快回去吧!大忙人!”   目送着苏九月上了马,一人一骑消失在了村口。   喜妹又低头看向了自己手中拎着的小篮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看来自己还得在家闷两天,倒不如去找那个郭若无玩去!   郭若无就是大兴村村口的那个风水先生,他不是大兴村本地人,而十八年前跟着他爷爷一同来到这里的。   三年前他爷爷病逝,他就传承了爷爷的衣钵,做了这看风水的活计。   郭若无的院子十年前无缘无故的坍塌过一回,村子里的乡亲们念着郭老爷子平日里帮助他们良多,就自发的帮他们重新修了个院子。   院子不大,但是却收拾的十分整洁。   蒋春喜趴在篱笆上垫着脚尖朝里边偷看,一个青衣男子坐在院中的小凳上,手里拿着一把刻刀,不知道在雕些什么。   蒋春喜撇了撇嘴,这人可真挺无趣的,自己每次来他都做着同样的动作。   她才在心中嘀咕了两句,一抬眼就正巧对上了一双宛如古井深潭一般深邃的眸子。   蒋春喜见自己偷看被抓包了,干脆清了清嗓子直接喊他道:“郭若无!你开开门,我有事儿找你!”   郭若无坐在原地不动,根本没有要帮她开门的意思。   “每日午时三刻之后,就不接客,这是我家的规矩,想必你也早就知道了。从哪儿来回哪儿去?真有事儿要问,明儿请早。”   蒋春喜又不是第一次吃闭门羹,只要脸皮厚,郭家的门她就进得去。   “不接客归不接客,我跟旁人能一样吗?我可是贵客!你快些开门,不然你莫非以为你家这个篱笆墙能拦得住我?”   郭若无也不是第一次同她过招,她到底是什么秉性,他心中也清楚了个大概。   见状也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磨磨蹭蹭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蒋春喜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瞧瞧还不是要来开门儿。说那么多作甚?”   郭若无对着这么一副笑颜如花的脸,微微愣了片刻,眼底的惊讶一闪而过,最后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他一言不发的让出了半个身子,蒋春喜就大大咧咧的走了进去。   “算你小子识相。”   郭若无是真的识相,从前看她的面相是早夭之相,都活不过双十年华。   他允许她没事儿来自己这小院子里坐坐,也不过是打心眼儿里可怜她。   可是今儿她再次出现,他却发现她的面相变了。   印堂的黑云正在缓缓散开,原本清晰到一眼可看到终点的面相,就这么奇怪的模糊了起来,居然让他探究不得。   这也着实引起了郭若无的兴趣,这个女人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种逆天改命的事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   就比如他,早先就看出了这女人的运道,但是他却根本没有插手。只因他爷爷曾经说过,人世间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一切都是有因果报应的。   替别人改命,指不定就连自己的命也一起改了。   是以,这些年他一直冷眼旁观,觉得自己在她死后多替她念两遍往生咒,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蒋春喜已经在院子里的小圆桌旁坐了下来,眼睛在桌子上扫了一眼,上面堆满了木头小人,各种千奇百怪的姿态应有尽有。   只有一点奇怪之处,这些小人都没有眼睛。   蒋春喜也没敢上手去摸,只是因为早先有一次她来这里碰了他的罗盘,被他好生训斥了一回。   身后的人半天没有动静,蒋春喜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就见他正盯着自己发呆。   “你总是盯着我看作甚?”   郭若无这才回过神来,并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转而问道:你刚才说来找我有事,究竟有何事?”   “也没什么,就是村子里的小姐妹都陆陆续续定了亲,我这心里头多少也有些不踏实,你不是会看面相吗?也帮我瞧瞧?看看我未来能嫁个怎样的人家。”   郭若无听了她这话也是一愣,他继承爷爷衣钵已经有三年之久,这三年来也不是没有人上门让他看姻缘。可人家都是长辈来问询的,哪儿像这女人似的,大大咧咧一点儿也不害臊。   他摇头,“我看不出来。”   蒋春喜立刻就瞪大了眼睛,觉得他是在刻意刁难自己。   “你这人为甚给旁人能看,给我就不能看?是怕我不给钱?”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袖袋里摸出三个大钱放在了桌子上,“钱也给了,快给我好好瞧瞧。”   郭若无正大光明的在她的脸上仔仔细细的打量,末了才问道:“近些日子你可有见过什么人?”   蒋春喜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但还是回答道:“没什么人呀?我一直在家里都没怎么出过门,除了我爹娘,也就昨日里九丫回来看过我一次。”   “九丫?”   “就是原先住在我隔壁的姑娘,去年冬日里嫁去了夏杨村。”   郭若无被她这样一提醒也想了起来,“竟然是她?”   蒋春喜每日都会见她的爹娘,但是她的运势却一直没有什么变化。偏偏见了那个苏九月连面相都变了,不是她还能有谁?   他再次去回忆苏九月的面相,却发现他记忆里的样子也已经模糊了。   这可真奇怪。   蒋春喜见他提起苏九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今儿怎的比往常还要奇怪?不过是让你给我看个面相也推三阻四的。”   郭若无右手握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没什么,只是你遇上贵人了。”   蒋春喜听他说九丫是贵人,脸色这才好看了些。   “那是自然,我家九丫生来就是个有福气的!就连她的傻子相公,现在都好了呢!”   “她此时在哪儿?”   这人居然有逆天改命的手段,着实让他很有兴趣。   蒋春喜却立刻警惕了起来,“你问这话是啥意思?我跟你讲,我家九丫可是嫁了人的,是个有夫之妇,你可别胡来啊!”   郭若无嘴角一抽,嗤笑一声,“你这脑子能不能装点儿正常的东西?我找她有要事,她在哪儿?” 第168章 入学   蒋春喜挠了挠头,“她男人要读书,她跟着去了镇子上。”   说了之后,她还是有些不放心,又接着警告道:“我不管你到底找她有什么事儿,你可别让人家夫妻两个误会了,不然我跟你没完!”   郭若无哼了一声,“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蒋春喜撇嘴,“没事了,就是瞅着你这一桌的木头娃娃怪怪的,怎的都没眼睛的?”   郭若无端起茶杯,瞥了她一眼,“不该你知道的东西,莫要瞎打听。”   端茶送客,蒋春喜也不是不识趣,这郭若无回回都是这么一副态度,当她爱来似的。   “嘚,那你自己个儿忙活吧,我先回了。”   说完转身正准备要离去,却被郭若无叫住,“等等。”   蒋春喜不满地回头,“咋的?还有事儿?”   郭若无冲着桌子上放着的三枚大钱扬了扬下巴,“这个你带走,你的面相我看不出来,不能要你的钱。”   蒋春喜哼了一声,走过去将自己的钱拿了起来,“哼!不要就不要!我走了!”   郭若无目送着她走出了门,才又重新拿起自己的小刻刀接着雕刻桌子上的木头人。   .   这两天苏九月都不在,吴锡元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学堂里度过的。   他病了大半年之久,同窗们见到他来了都十分高兴。   其中同他关系最为要好的是个名叫苏忠宪的,苏忠宪比他大两岁,去年参加过一次考试,却连乡试都没过。   可经过这次打击之后,他非但没有懈怠反而更努力的读书。   见到吴锡元再次回到学校里,他是由衷地替他高兴,“锡元老弟,你可算好了,若是再不好可就真浪费了你这么好的天赋。”   就连夫子都曾经说过,吴锡元是他见过的天赋最好的学生,平日里他总是背书最快的,就连夫子讲的东西他也是第一个融会贯通的。   吴锡元上辈子去了京里见了太多的天之骄子,自己这样的顶多比寻常人好一些,哪儿算的上什么天赋好。   那些世家子弟十五岁就能三元及第,他们这些寒门学子十五岁估计连四书五经都没学完的大有人在。   他笑着摇了摇头,“哪儿有什么好天赋,忠宪兄过誉了。”   苏忠宪绕着他打量了一圈儿,啧啧两声,“我怎么总觉得你这一场大病之后,整个人好似变了个人似的。”   吴锡元当然知道是为什么,他上辈子他为官多年,后来也有那么点运气,还入了内阁。   这人一旦有了阅历,身上的气质就变了。   他嘴角的弧度上扬了几分,带着几分炫耀说道:“大约是因为我娶了媳妇儿?”   苏忠宪愣住了,“你竟然娶妻了?!怎的也不见你传个信儿来?”   吴锡元叹了口气,脸上浮上了几分愧疚,“当时我还病着,也就没大办。我们两口子在学堂附近赁了房子,改日请忠宪兄来家里吃个便饭。”   苏忠宪立刻就应了下来,“这敢情好啊!那我就等着贤弟邀请我了!”   两人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苏忠宪才想了起来,“对了,你大半年没来读书,怕是要跟不上进度了。等下学了,你将我的笔记拿回去誊抄,若是有不懂的,直接问我就是。”   吴锡元对着他做了个揖,“那就多谢忠宪兄了。”   他许久没来学堂,原本他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别人,黄夫子将他叫到面前儿关心了两句。   “身体可大好了?从前学得东西还记得否?”   读书这事儿从来没人敢懈怠,吴锡元确实天赋很好,可他也有大半年没读书了,从前学的东西不见得还能记得多少。   讲真的,从前学的东西真不记得多少,可是考科举他却更有经验,就连他自己都当过一次主考官,名下门生无数。   考科举同他们先前儿想的都不一样,做八股文也要有理有据,引经据典,读死书是要不得的。   他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有些是记不大清了,我会加紧学习的。”   黄夫子摸着胡子点了点头,“距离乡试还有一个月,你耽误了这么许久。你怕是要来不及了。不过你也别气馁,左右你还年轻,等明年再考便是。”   吴锡元应了声是,黄夫子又接着说道:“先前儿你的书都被你的同窗们收拾起来放在我屋子里了,你去将自己的书搬出来,然后就暂且坐在邱成章旁边吧!”   邱成章坐在屋子的最后一排,闻言冲着他挤了挤眼睛,面儿上看起来倒是十分高兴,心里怎样想的却无从得知了。   吴锡元在苏忠宪的帮助下将自己的书籍搬到了新的座位上,这么一清点,却发现自己的墨少了一方。   他是穷苦人家出身,平日里买笔墨也舍不得买好的,可即便是这样,笔墨也依旧是很大一笔开支。   吴锡元皱了皱眉头,想到学堂里人多手杂,又时隔大半年之久,就没有再追究。   邱成章见到苏忠宪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就凑了过来,“可以呀,锡元!我年前见到你的时候你还病着,没想到这么快就康复了,真是可喜可贺。”   吴锡元冲着他拱了拱手,算是道了谢。   邱成章又接着说道:“上次我们在街头碰上的事儿,你可还记得?那日同你一起的还有一个长相十分漂亮的小娘子,你们俩手牵着手那叫一个亲热。”   说着,他挤了挤眼睛,“那小娘子是谁?可是你媳妇儿?”   吴锡元脑中有这一段的记忆,虽说他不大喜欢邱成章和张敬白两人,可到底没有彻底翻脸,就说道:“正是。”   邱成章眼中飞快的划过一抹失望,他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却不曾想正好被吴锡元看了个正着。   吴锡元顿时心生厌恶,连虚与委蛇的应付都不想再继续下去。   “夫子要开始授课了,你先回自己的位子上,等下了学咱们再说。”   黄夫子只是个秀才,所以他在很多文章的理解上根本和吴锡元不在同一个水平。   吴锡元一开始还听的认真,后来渐渐地就没什么耐心了,自己翻看着从前做的笔记,很多解释太过片面,他又提笔将自己新的理解记了上去。 第169章 引荐   好不容易等到了下学,邱成章和张敬白都凑了过来,“锡元,听说你在学堂附近赁了个屋子?还将你媳妇儿带来了?”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抬眼看向了苏忠宪,苏忠宪心中隐隐也觉得不妥,讪讪一笑,“他们两个说起你今儿晚上也不知道住哪儿,我就多嘴了一句。”   吴锡元还算了解他的为人,虽说学问做的不怎样,但至少人品是没问题的。   不像邱成章和张敬白,那是从根儿上就坏了。   他摇了摇头,“无妨,是将媳妇儿带来了,不过住在旁人家里,怕是不太好邀请几位过去做客。”   邱成章和张敬白都是见过苏九月的,一看他这一副藏着掖着的样子,邱成章率先忍不住说道:“怎的?娶了娇妻都舍不得带出来给兄弟们瞧瞧?”   吴锡元一个眼神甩了过去,“成章兄,请你放尊重些。”   邱成章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到了嘴边的反驳的话也卡了壳。   最后也只能小声嘟囔了两句,“真小气,不过是见一面而已,都舍不得见。”   苏忠宪连忙出来打圆场,“好啦好啦,你们也是的,想聚一聚去聚贤阁吃一顿就行了,哪儿犯得着麻烦弟妹?”   张敬白也说道:“那今儿咱们就都去聚贤阁!兄弟们也好些日子没聚了,谁都不许扫了兴!”   吴锡元却打断了他们,“我家贫,可没钱在外潇洒,家中妻子已经做好了晚饭等我回去,今儿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聚聚就是。”   邱成章眸子一瞪,“我说吴锡元,你这是何意?咱们兄弟们还不是为了庆祝你康复,你这是什么态度?!”   吴锡元面色根本没变,依旧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锡元在这儿谢过大家,不过若是为了庆祝我康复,那大可不必,还有一个月县试,大家好好读书才是正经。等县试过了,咱们再庆祝也不迟。”   他这话一说,很多人都觉得有道理,纷纷应和道:“锡元说的在理,咱们先回去读书吧。”   “我爹说了,等我县试过了,赏我一两银子,到时候就有钱花了!”   “走走走,还是先回去看书去。”   ……   张敬白见大家都惦记着回去看书,这才妥协了,“如此便罢,咱们等县试之后再聚!”   吴锡元带着自己的一包书籍回了家,苏九月已经在家中做好饭等着他了。   只是他回来之后,却发现自家院子里居然还坐了个女人。   这人也不是别人,正是他媳妇儿的小姐妹苏怡。   他远远地就停下来对着苏怡行了一同辈礼,“苏小姐。”   苏怡回了一礼,心中却十分奇怪。   他一个乡野汉子,怎么礼数这么周全?   先前儿她也不是没见过书生,可他们都只会行书生礼,哪儿懂这些?   九月她男人还真是奇怪,无论是从各方各面来讲,他都不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   奇怪归奇怪,她也没多想,而是立刻道明来意,“我此次前来是特意来同你说一声,我托父亲帮你找了个夫子,就在雍州城。孔立兴是孔老夫子第四十二代传人,家学渊源,若是能拜入他门下,无论是对你的学识还是今后进了官场都十分有利。”   这真是瞌睡了就有人给送枕头过来,吴锡元今儿才觉得自己的夫子学问不够,这边苏大小姐就给引荐了孔立兴。   孔立兴他上辈子也有耳闻,是个当世大儒,孔家也是世代书香门第,家中收藏了许多孤本珍本,都会借给自家门生去阅读。   若是能拜入孔老先生门下,于他而言确实是百利而无一害。   他立刻当机立断,对着苏怡行了一个大礼,“还请苏小姐替我引荐!在下一定感激不尽!”   苏怡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虽说不知道他从哪儿学到的这么多礼数,可在那些书香世家里,他们就讲究一个礼多人不怪,相信孔老先生一定会对他刮目相看的。   这个男人也没穷书生那些迂腐的臭毛病,恐怕今后她家九月还真可以未来可期。   “你不必如此多礼,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也不会绕弯子,也就同你直说了。我之所以替你引荐,主要还是看在九月的面儿上,回头你若是真感激我,就好好对九月!”   吴锡元立刻保证道:“苏小姐放心,九月是我的妻,即便没有这一茬,我也依旧会好生对她。”   这话还像是个人话,苏怡满意了。   “对了,孔老先生门下可不那么容易进。即便是看在我父亲的面子上,他老人家也依旧设了一道门槛儿。”   “哦?是甚门槛儿?”吴锡元问道。   “想必你也知道二月份就要进行县试了,孔老先生说你必须要考过县试才配当他的学生。”   这话可以说是在刻意刁难了,一个刚刚恢复记忆的人只给他一个月的复习时间,还要让他考过县试?吴锡元心中清楚,想必那孔老夫子根本没打算收他一个走后门的人。   恐怕就是设了这样一个根本做不到的事儿,再用个激将法,骠骑将军那种大老粗就应下来了。   苏怡自己也知道这有些为难人,就将自己先前儿让人收集的卷宗给他搬了进来。   “这是历年县试的题目,我让人给你收集来了,还望你好生努力,莫要辜负了我父亲的一片苦心。”   现在的吴锡元又不是真正的十七岁,肚子里早就满腹经纶,还不至于说连个县试都过不了。   在这一点上,他胸有成竹。   这个孔夫子的门生,他当定了!   他再次对着苏怡行了一礼,“多谢苏小姐费心了。”   苏怡摆了摆手,“行了,你这礼数倒也挺多,年纪轻轻也不知道学问做的怎样?这些迂腐的规矩倒是学了不少。”   吴锡元没有说话,苏九月却开口了,“好啦,正事儿说完了,咱们也该开饭了。锡元上了一天的学堂,该饿坏了吧?”   苏怡偏过头瞪了她一眼,“才刚说了他两句,你就心疼自家男人了?”   苏九月自然是心疼的,可是她说的这样直接,她又怎么好意思?   “又瞎说!今儿你来这一趟,也不好叫你白跑一趟,就在家吃饭吧?也好尝尝我的手艺。”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哪儿有送礼送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的?我可真是谢谢你全家!!】 第170章 有人监视他们   苏怡从来没在苏九月这里留饭过,听她这样说,也来了几分兴致。   “成,我今儿就在你这儿吃了。你可真厉害,人家说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就是你这样的吧?”   苏九月向来面皮薄,被她夸的有些不好意思,将自己烤的红豆酥放在她的面前,没好气的说道:“哪儿有你这样的,还没开始用饭呢,就先夸上了?先吃两块红豆酥堵住嘴,省的让别人笑话。”   苏怡却对苏九月有着一种迷之自信,乐呵呵地捏起一块红豆酥,“那是自然,无论怎样肯定也比我厉害。去年我爹爹过生辰,我想给他做碗长寿面,都没做明白,最后还是厨娘帮我和好的面。”   她连女红都不会,怎么看也不像是做饭的料。   苏九月笑了起来,开口安慰她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你虽说做饭不行,可在别的方面却比我厉害多了。”   苏怡看着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好看的仿佛一朵娇嫩的花儿,没忍住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小脸上捏了捏,“不错呀,九月,都知道天生我材必有用了。”   苏九月也就是随口用上的,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是先前儿锡元读书的时候我听到的。”   苏怡一回头,就正好对上了吴锡元一脸宠溺的笑。   她忍不住啧啧两声,不知道自己说要留下来用饭这个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她是不是有些打扰人家小两口腻歪了?   吃过饭,苏九月还替苏怡量了身长尺寸,留着给她做嫁衣的时候用。   苏怡任由她的摆布,等苏九月记下尺寸之后,她才提出辞行。   这时候已经酉时初了,不过她带着父亲派给她的亲卫,倒是也不怕回去的晚。   夏荷一手扶着自家小姐上了马车,隐隐觉得身后有些不大对劲。   她在上马车时,不动声色的朝着暗处瞅了一眼,心中顿时疑惑横生。   她一直忍着没有说话,直到马车出了牛头镇的地界,她才小声跟自家小姐说了自己方才的发现。   “小姐,奴婢发现似乎有人在暗处监视着九月小姐他们一家。”   夏荷跟在苏怡身边数年,一直做着贴身婢女的活儿,可她实际上却是苏庄重金请来保护自家宝贝女儿的。   夏荷比苏怡年长八岁,在她眼中,苏怡就像是自己的亲妹妹似的。   即使后来她早已经存够了养老的钱,她也不愿意就这么离开。   她这话虽然听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但苏怡依然不假思索的选择相信她。   “有人在暗中监视九月?这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难不成得罪了什么人?”苏怡下意识地就觉得是民事纠纷。   可是夏荷却摇了摇头,“奴婢觉得并不是,那人藏的地方很奇怪,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应当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可是谁会派这样的高手去盯着两个普通老百姓?”   夏荷觉得这件事情当中处处都是疑点,“这个奴婢也不知道,或许是他们两人无意间惹上了什么是非?”   苏怡叹了口气,“今年可真是个多事之秋,也说不好是咱们拖累了他们呢?”   夏荷不好再说话,苏怡却又接着说道:“待我回去之后,将此事禀明父亲,到时候再做定夺。”   苏庄眼瞅着外边天都要黑了,也没见自家女儿回来,他心中焦急万分,亲自带着人出城接应。   苏怡坐在马车里闭目小憩,就听见外头的车夫轻轻敲了敲车门,说道:“小姐,将军亲自来接您了!”   苏怡睡的迷迷糊糊的也没听清楚,夏荷又说了一遍,她这才掀起车窗朝着外边瞅了一眼,“外边竟然已经天黑了,也怪不得爹爹会着急。”   说话间,苏庄的马已经跑到了苏怡的马车前,“怡姐儿!”   苏怡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开心的叫了一声爹爹,却被苏庄打断,“你快些回马车里去,外头冷,当心着凉!”   苏怡知道她爹爹是在关心她,却还是嘟囔着小嘴,小声念叨着:“女儿哪有那么娇气~”   话虽如此,她依然放下了帘子,重新坐回了马车里。   城门口进进出出的人络绎不绝,但是苏庄的脸就是一张金字招牌,他们的马车根本无人敢查,就直接放行了。   回到家里,苏怡一跳下马车,就急急忙忙的跑到了苏庄身边,“爹爹,女儿有要事同你说。”   苏庄看了一眼她拽着自己衣袖的小手,问道:“何事儿啊?”   苏怡四下里看了看,虽然到处都是他们自己人,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大保险,便说道:“事关紧要,爹爹,咱们还是去书房里说。”   书房是苏庄平日里呆的最久的地方,他虽然是一员武将,但在这里要处理的公务却比练兵要紧要的多。   屋子里烧着地龙,一进来就热浪扑面,苏怡随手将自己身上的兜帽脱了下来。   苏庄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她,“这下可以说了吧?”   冬日里原本就口干舌燥的,苏怡抱着茶杯一饮而尽,才缓缓道来,“爹爹,九月家里似乎有人在监视他们。”   苏庄眉头一挑,有些不以为意,“他们一家不过是些小老百姓,许是邻里之间有了什么矛盾?都是些小打小闹的事儿,咱们也没必要事事都过问。”   苏怡立刻摇了摇头,“爹爹,不是你想的那样子,夏荷说了,监视他们的是个一等一的高手。”   苏庄的视线落在了夏荷身上,“一等一的高手?比起青木如何?”   青木是他身边的亲卫,一手刀法堪称一绝,很得苏庄的喜爱。   夏荷斟酌了片刻,才谨慎的说道:“若是两人打斗,那人或许不是青木大人的对手。若是论其隐匿的功夫,他应当在青木大人之上。”   她停顿了一瞬间,又接着说道,“说起来惭愧,今儿奴婢能发现他的行踪也不过是运气使然。”   谁会花那么大的代价,盯着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呢?   苏庄也迅速意识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眉头紧紧的皱在了一起,嘴上却还安慰着自家女儿:“莫要慌张,阿大近来一直驻守在牛头镇,待我找他问问或许能有一丝线索。”   苏怡还担忧着自己小姐妹的安危,并央求道:“爹爹,您派个人去护着他们吧?我总担心……担心……”   她说不出口自己担心的事儿,但知女莫若父,苏庄却自己懂了。 第171章 有美人兮   苏庄立刻对着自家宝贝女儿保证道:“你放心,爹爹这就派你青木大哥亲自去保护他们!”   一听青木的名儿,苏怡放心了。   青木可是父亲帐下第一高手,一般的等闲之辈都不是他的对手。   她站起身,向着自己父亲行了一礼,“多谢父亲成全。”   苏庄笑着摆了摆手,“行了,九月是你的救命恩人,无论她惹了什么事儿,咱们也至少得护她周全。”   .   这边苏庄才刚刚答应了自家女儿,就已经紧锣密鼓的安排了下去。   但苏九月那边却依旧丝毫不知情,她将碗筷清洗干净,回到屋子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见吴锡元捧着一本书坐在窗边,借着窗户外边微弱的光线看的十分投入。   她眉头一皱,从柜子上拿下油灯点上,两手捧着来到了他的身边。   身旁骤然多了一道光源,吴锡元自然也发现了,他抬头一看,就对上自家媳妇儿一脸不满的神色。   “怎的了?瞧瞧这小嘴嘟囔的,都能挂个油瓶了。”他笑着打趣道。   “还不是你,你素日里同我说,天黑了就不要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可是你呢?这么暗的光,如何能看清书上的字?等回头看坏了眼睛,我可不管你!”   吴锡元立刻将手中的书放下,又接过苏九月手上的油灯放在了桌子上。   “是我错了,我不看了成不成?我才不要看坏眼睛,我要留着眼睛看我的小媳妇儿。”   他拉过她的手,微微一用力,苏九月就一个踉跄跌坐在了他的怀中。   听着他这话,她实在臊得慌,两手顶着他的胸膛,脸上的火红一片。   说来也实在奇怪,从前她男人还傻着的时候说这些话,她只觉得他可爱,如今他好了,怎的随便一张嘴就让人面红耳赤的。   “油嘴滑舌~也不知道同谁学的!”她笑着叱了一句。   吴锡元抱着她根本不松手,桌上一盏煤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吴锡元也是这时候才懂得了为何那些先贤都说要灯下看美人,她年岁尚小,一张小脸白白嫩嫩的,灯光的阴影打在她一半脸上。她娇羞的一侧头,长长的睫毛便在脸颊上留下一道轻巧的剪影。   煤油灯一团光亮包裹着两人,别处的黑暗通通被他们排斥在外。   “当然是跟书上学的。”吴锡元说的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苏九月自然不信他,“怎么可能?你可别唬我,书上怎么会教这些东西。”   吴锡元看着她,唇角扬着愉快的弧度,“你不信?那我背给你听听。”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苏九月是个半吊子,虽不能完全通其意,但是也听懂了个大概。   又是美人,又是思之如狂的,岂是什么正经文学?   她立刻板起了脸,凶巴巴的说教道:“爹娘舍下这么大的本钱,供你来读书,可不是让你瞅那些闲书的。这些胡言乱语,今后还是莫要再说了。”   吴锡元:“……”   他真的只是想,跟媳妇儿说两句好听话,让她开心开心,却没想到居然让媳妇儿认为他是一个不正经的?   天地良心呀!长这么大,除了自家媳妇儿,可还从来没跟人说过这话。   他觉得有必要挽救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形象了,“这哪里是什么孟言浪语,这是西汉的大文学家司马相如写给他家妻子的。”   苏九月不懂这个,但是一听是大文学家,便觉得应该不差。可是,这些词要是用在自己身上,确实还怪让人难为情的。   吴锡元瞅着自家媳妇儿就好像变脸似的,神色似乎稍稍有所缓解,又立刻板了起来。   “这是人家写给自己妻子的,你同我说作甚?我要听,也得听你自己写的。”   吴锡元瞅着她扬着下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很像他幼时家中养的那个小奶狗,奶凶奶凶的,却又可爱的紧。   他笑出了声,两手交叉在她的背后,搂着她的小细腰,“当真想听我写的?”   许是他的声音太过亲近,又或许是他此时的氛围太过暧昧,苏九月一个小丫头立刻就顶不住了。   “才不要!不听不听!天儿黑了,别浪费灯油,快些睡觉去!”   吴锡元两手向下,直接拖着她的臀部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苏九月吓得惊呼一声。   吴锡元却借着煤油灯的光亮朝着床边走去,“好好好!睡觉睡觉!”   “你快放我下来,还没洗漱呢!”   吴锡元将她放在床边上,苏九月正要跳下来,却被他按住了肩膀。   “你且在这里坐着,外头冷,我去给你打热水去。”   从小苏九月在娘家都是个顶梁柱一般的存在,这些琐碎的事儿向来都是她自己做的,男人哪儿能做这些?   “还是我去吧!你读了一天书也累了,哪能让你伺候我?”   吴锡元却笑着说道:“读书能有多累?反倒是媳妇儿在家操持家务辛苦了,都是一家人搭伙过日子,谁伺候谁都是一样的,何苦分的这样清?”   他说完就径直出了门,他身材高大在出门的时候还要稍稍低个头,可看在苏九月的眼中,内心里却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久久不能平静。   这天底下的事儿,本就没有谁规定谁能干,谁不能干。   男人能读书习字,女人自然也能。女人能洗衣做饭,男人也未尝不可。   只是每个人都有各自擅长的事情,久而久之的便形成了一个潜移默化的规定,束缚着所有人。   她的男人果然不是凡人,懂得体谅自家媳妇儿。她作为他的女人,自然也要更体谅他。   吴锡元打了一盆热水,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却发现自家媳妇儿还坐在床边发呆。   他叫了她一声,“媳妇儿。”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吴锡元笑着打趣她,“莫非九月想让为夫亲自帮你洗?”   他停顿了片刻,摸着下巴,似乎在仔细思考着这一件事儿,“倒也不是不行……”   苏九月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我自己洗!”   说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接过吴锡元手中的帕子,就来到了水盆边。   吴锡元看着她的动作,心中倒是隐隐有些可惜。   在他看来,帮媳妇儿洗脸也是一件很愉快的事情呢! 第172章 浑水摸鱼   苏九月洗过脸以后,吴锡元也不嫌弃她,就着水也洗了把脸,后又拎着水壶添了些热水到洗脚盆里。   “媳妇儿,洗脚!”   苏九月见他已经将洗脚盆端到了床边,连忙说道:“还是你先洗吧!”   吴锡元自然不允,“你先。”   苏九月还是不大习惯他伺候自己,“你先!”   吴锡元看着她固执的小模样,忽然心中冒出了一个想法,他的眼中带上了笑意,“不如……咱们一起洗?”   ……   她那么小的脚挤在他的大脚中间,白生生的,小小的脚趾就像是一颗颗珍珠。   他故意踩了她一脚,她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干嘛啊你!”   吴锡元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又不是故意的……盆子这么小……”   “那我说要你先洗,你非要一起!”苏九月要将小脚丫先拿出来,让他先洗,却被他的大脚按住。   “这回你绝对是故意的!”苏九月谴责道。   “是你耍赖?都说好一起洗的,你又逃跑!”吴锡元委屈巴巴的。   “还不是你踩我!”苏九月据理力争。   “那你踩回来就好了嘛,这么小气。”吴锡元皱了皱鼻子。   苏九月被他逗笑了,“你幼不幼稚啊?”   吴锡元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小声嘟囔道:“之前你都说我可爱的,还夸我乖,现在居然嫌弃我,你是嫌弃自己男人好了吗?”   苏九月气急败坏的在他脚上踩了一下,然后将自己的小脚取出来擦干净,爬上了床。   “才不要理你!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吴锡元见好就收,真将自家媳妇儿气上了头,晚上不让自己上床睡觉怎么办?   .   翌日一早,就有人敲开了阿大的家门。   “张大人的信!”   门房见上头盖着火漆,不敢耽误,连忙朝着阿大的房间走去。   阿大被侍女伺候着穿上外衫,才刚将发冠戴在头上,就有人进来通传。   “大人,有您的信。”   阿大自从来到这牛头镇,处在几方权力旋涡的中心,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公务,看到这信也没觉得奇怪。   “拿来我看看。”   下人恭敬的双手奉上,他接过一看,看到信封上的字迹时,脸色才稍稍有些变了。   竟然是大将军的信,毕竟除了大将军也没人能写的出来这么丑的字,恐怕想模仿都不容易。   大将军将自己派到这里之后,就一直不闻不问,现在忽然写信给他,又为的是什么呢?   他挥手将身边的侍女下人都打发了,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一个人的时候,他才拆开了这一封信。   看着信中所讲,他觉得自己还是亲自去一趟雍州城比较好。   打着述职的名义,他马不停蹄的去了雍州城。   一回到雍州,就毫不遮掩地直奔军营而去。   去年冬天里征了不少兵,王爷将这些人都交到了大将军手里,说大将军有练兵的经验,为了能让士兵们在战场上好好的活下去,还请大将军务必不要手下留情。   苏庄本来就是出了名的严厉,有了燕王这句话,他对待下属的要求更是严苛了。   大家刚开始适应不了,个个怨声载道的,还是有活下来的老兵同他们说了战场上的残酷,他们才闭了嘴。   阿大到练兵场的时候,苏将军正在和几个战士打擂台。   他受人爱戴的一大原因就是,他虽然对大家严厉,但是他对自己也要求很严格,平日里士兵的训练量是多少,他都要加倍。   以身作则,自然也让这个群体少了许多反对的声音。   苏庄将十个人撂翻在地,正想叫另外一批人上,他身边的属下立刻上去通报了一声,“大将军,阿大将军到了。”   苏庄一回头,就看到了他,这才将自己身上的沙袋卸了下来,抬脚朝着阿大身边走了过来。   “还挺快?”   阿大向他行了一个拱手礼,“收到大将军的信,属下根本不敢拖延,就立刻赶来了。”   他一动作,苏庄立刻就闻到一股淡淡的熏香味儿,同他原先在军营的时候大不相同。   “呦?现在这小日子过的不错嘛?都用上熏香了?”   阿大笑了笑,“是侍女自作主张,将军若是不喜欢这个味道,今后属下就不用了。”   苏庄摆了摆手,“这都是小事,你同我来,我还有要事问你哩!”   两人来到了苏庄帐下,苏庄安排了亲信在外头守着,才敢问他,“最近牛头镇的形势如何?”   阿大摇头,“不大好。”   “怎样个不大好法?”   “东厂的人,您的人,燕王的人,还有穆王的人,甚至属下还发现了大长公主帐下乔将军的行踪。”   苏庄的神色严肃了起来,就听阿大又接着说道:“这些还只是明面儿上能被发现的势力,暗地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   苏庄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怎的东厂和大长公主的人也来了,皇上还好好的,他们这是想作甚?”   “属下不过是个粗人,又哪儿懂得这些。”   苏庄又问道:“你可还记得先前儿救了怡姐儿的那个农女?”   阿大当然记得,“将军叫了属下前来可是为了她的事儿?”   苏庄双手背后,一脸凝重,“正是,我的人发现她身边有高手监视着她,不知道她到底招惹了哪方势力?”   阿大叹了口气,“将军,这个属下还真知道。”   苏庄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你且说来听听。”   “先前儿这位农女救了个孩子回去,可好巧不巧这个孩子正是穆王。穆王在夏立行的帮助下逃脱了,但是却不小心被一块随身玉佩暴露了行踪。现在几乎各方势力都知道这农女和穆王有关系,这么多人想找到穆王,当然就一直盯着她了。”   “不过也幸好现在水浑,大家都不想她落到任何一方的手中,明争暗斗的反倒保持了表面上的平静。”   苏庄明白了,“原来如此,也不知道该说她好运,还是该说她倒霉。”   阿大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原本可以过普通日子的。”   “行了,我已经派了青木过去保护她,你在那边也要多加留意,务必要护她的周全。”苏庄命令道。   “是!” 第173章 会造报应的   阿大下意识地应了一声,很快就皱起了眉头,“大将军,咱们真的也要趟这趟浑水吗?您派人去保护这农女,岂不是在旁人眼中就站队了吗?”   大将军手握兵权,一旦站队必然引起所有人的忌惮,到时候阴差阳错的让所有人拧成一股绳,那可就麻烦了!   苏庄轻笑一声,“站队?我女儿还许给燕王了呢!在旁人眼里,咱们就是燕王一党!”   阿大着实有些看不懂他这布局了,“大将军,您不是说不想让大小姐嫁进王室的吗?”   贵族有身份地位,但这些实在有些不大适合大小姐。   苏庄如果有的选择,他都恨不得给自家女儿找个上门女婿,可是前段时间他忽然听到了一点风声。   说是如今皇上病重,似乎又不大愿意同胡人动手了。   这时候能够维持表面上和平的最佳方式就是和亲,可是皇上膝下只有两位公主,如今年纪还小。宗室里也没什么适宜人选,皇上的主意就打在了他身上。   这他怎么能忍?他苏家和胡人之间的是不共戴天之仇,他女儿要是嫁过去了,还不定会被折磨成什么样!一想到那种可能,他宁愿自己战死,也不会想用女儿去换取这短暂的和平。   他在心里琢磨了两天,想着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给女儿订一门好亲。   他将身边的青年才俊看了个遍,根本没一个满意的。一想到那些臭小子要娶他的宝贝疙瘩,就跟拿刀子朝着他的心窝捅似的,觉得个个都不配。   就在他纠结的时候,忽然有人上门来提亲了。   提亲的还不是旁人,是燕王。   他拒绝了一次,第二次燕王直接自己上门了。   两个大男人窝在屋子里谈了整整一天,在打开门的时候,苏庄就突然宣布苏大小姐定亲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只有苏庄自己知道。   燕王那小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看上了他家宝贝女儿,为了迎娶女儿几乎将自己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甚至还签下契约,保证自己这辈子无论如何都只娶苏怡一个女人。   苏庄也是个男人,见他能做到如此地步,心中也信了八分。   若不是因为形势逼人,他还想再考验他两天。   这会儿见阿大问起,苏庄也只是一挥手,“行了,本将军从来都是效忠皇上的,管他们争来争去,皇上现在可还在这里!”   阿大一想也是,皇上也病了好些日子了,始终没有噩耗传来,可见这离变天还远着呢!   被大将军这么一提点,他心中忽然就惊醒了。   是啊,皇上都好好的,争什么争?可别到时候惹上个诛九族的罪名。   .   苏九月两口子不习武,也不知道身边的风起云涌。   大清早起来将自家男人送去学堂之后,她才出门了。   先前儿在家闲着的时候,她绣了几块帕子,正好拿去成衣铺子换点银钱。   老板娘李氏这几日逐渐日子也好过了起来,苏九月去的时候,她正一边整理着衣物一边哼小曲儿呢!   苏九月笑着叫了她一声,“老板娘,瞧着近来可有喜事?”   李氏也认识她,这姑娘就是那个会双面绣的,送来的绣品各个都能卖的上好价钱。   “哎呦!妹子来了,哪儿有什么喜事啊!不过就是近来镇子上人多了,还能卖出去两件衣服。”   苏九月这几日也没怎么出门,倒是不知道这些,只是笑着恭喜她,“那可真是恭喜您了!”   李氏笑了笑,“同喜同喜,妹子今儿又带了什么好东西来了?”   “也没甚,就是先前儿在家闲得无聊绣的几方帕子。”   她知道自己的本事也就只能绣帕子了,若是做成衣,费眼睛不说,也卖不上价,那些小姐太太们是不会在外头买成衣的。   还不如绣帕子,省事儿不说,还能挣钱。   李氏也高兴,“你这帕子放咱这种小镇子卖真是可惜了,若是能拿去京城里卖,那更是会赚不少钱哩!”   苏九月腼腆的低着头,“哪儿有那么大的本事,能有姐姐收我这帕子,我都已经感激不尽了。”   李氏就喜欢她这种嘴甜的,“咱们这不是互惠互利吗?若不是你手艺好,我自然也不要。”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说来也实在倒霉,原本那位崔二小姐最是喜欢来我这儿买帕子,如今听说她吃了官司,被兵马司关起来了。”   苏九月一愣,“为甚啊?兵马司抓她作甚?”   “姐姐悄悄同你说,这还是我一个在崔府干活的老乡说的,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啊!”   “姐姐且放心,出你嘴,入我耳,绝对不同别人说!”苏九月保证道。   李氏这才放心了,“说是她勾引燕王,被燕王的未婚妻抓了个正着,就送进去了。”   燕王的未婚妻??不就是苏怡吗?怎么没听她说起过?!也不知道是苏怡心大,还是这背后另有隐情?   “勾引燕王?真的假的?”八卦是女人的天性,苏九月也免不了俗,一脸好奇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你可别小看那崔二小姐,她心大着呢!你瞧瞧她,她今年都十八了,也没定亲,你当是为甚?先前儿她爹爹给她订的人家,她自己亲自上门退亲,闹的可大了!后来人家男方也觉得娶妻娶贤,不能要这种多事儿的媳妇,才同意退亲的。”   “还有先前儿听说看上了咱们学堂一学子,人长得人高马大的,学问也做得好,她都不同意!自己做了个套,将人给打了。”   ……   李氏这一一细数着崔青芸这些年的丰功伟绩,苏九月却听的心中一突,这事儿隐隐和先前儿杨柳说的合上了。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空穴来风,定然是有一定根据的。   “她怎么能动手打人呢?那学子后来怎样了?”苏九月追问道。   “听说是将人给打傻了,连人家后半辈子都给毁了。你说这女人恶毒不恶毒,她不愿意嫁,人家还不一定愿意娶呢!为了一己私欲,居然生生毁人前途。”   说到这儿,她忽然哂笑一声,一脸的幸灾乐祸,“果然,毁人前途天打雷劈,她这不就遭报应了吗?” 第174章 牢底坐穿   苏九月深以为然,她不想嫁人可以好好跟自己爹娘商议,或者用别的法子退了这门亲事,作甚要打人呢?还专打人家头?   “您怎么知道是她让人打的?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苏九月想要证据,如果真的是她动的手,这次她就是豁出去这张脸,也要让她把牢底坐穿!   李氏一边整理着柜台上的布匹,一边回头看了她一眼,“误会?!不可能!我可是亲眼瞧见的!”   苏九月脸色一变,“您……瞧见什么了?”   “就在对面那胡同里,崔二小姐身边那个丫鬟给了几个小混混一个荷包,那几个混不吝的还嫌弃少,那丫鬟就又掏出了块银子,还让他们不要得寸进尺。”   李氏描述的活灵活现,一看就是亲眼见过的。   苏九月一想到自家男人就是因为这样才受了这样的苦,被人笑话了大半年,就气的牙痒痒。   李氏也发现了她的不同寻常,就问道:“小娘子,你怎的了?”   苏九月回过神来,看向了她,脸上的气愤显而易见,“老板娘,实不相瞒,你说的那个书生就是我男人。”   李氏明显一愣,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男人?老天爷爷哩!天底下居然有这样巧的事儿?”   苏九月微微颔首,“正是,我男人傻了大半年,家里人四处求医问药,花了不少银钱,这才好了起来。”   李氏拍了拍面前的布匹,安慰她道:“人能好起来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小娘子且放宽心。”   苏九月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咬着下唇在心中做了个决定,转头看向了李氏,目光灼灼,“嫂子,我能不能求你件事儿?”   李氏喜欢她的手艺,也有意交好她,便笑着说道:“嗨,都是自己人,有什么求不求的?妹子若是有甚我能帮得上忙的,我一定帮!”   苏九月眼中带上了感激,“嫂子,你可真是个好人,我想状告崔家二小姐,不知道您能不能替我作个证?”   原本还信誓旦旦要出面帮忙的李氏,立刻就沉默了下来。   苏九月有些不大懂,“嫂子,您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李氏叹了口气,“确实有些为难,咱们这牛头镇官员商贾都沆瀣一气,即使我出面帮你作证,咱们赢不了,反倒是会被人惦记上。你在这镇子上混不下去,还可以回村子去,可我这店却不能不开呀!”   她说的苦口婆心,苏九月也能够理解,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官官相护的现象极为严重。   先前儿隔壁村子一户人家的女儿就被县太爷的公子抢了去,家里人四处求人,也依然没有法子。   若是以前的苏九月或许就忍下了,但是现在她有小姐妹撑腰,也不是要做什么坏事,只是想替自己的夫君讨个公道,有何不可?   这崔二小姐为了自己的婚事都能做出这样的事儿,还有什么不能做的?指不定背后做了多少欺压百姓的坏事呢!   她抬眼看向了李氏,“嫂子,我自有办法收拾他们,绝对不会牵连到您,您可能帮我?”   李氏笑了,“妹子啊,不是嫂子以貌取人,你若是真有这本事,当初你男人也不会被人打成这样了。”   苏九月知道她信不过自己,便说道:“既然嫂子信不过我,那我便找个嫂子信得过的人来找您说道说道吧!”   .   吴锡元回到家中,一眼就看出自家媳妇儿魂不守舍的,他将书袋子放在桌子上,她都没有发现。   他走到她的身边,弯腰用手在她的眼前晃了晃,“媳妇儿?”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你回来了?!饭做好了,我去给你热一下。”   才刚站起来准备出门,吴锡元就一把抓住了她手,“怎的了?我怎么瞧着你今日有些魂不守舍的?”   苏九月摇了摇头,“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吃了饭,完了咱们再细细说。”   苏九月今日做的炸酱面,里头的肉馅儿还是先前从家里送来的。   她的手艺很好,吴锡元甚至觉得都比街上的面馆卖的好吃。   他吃完面,又喝了汤,才将筷子放下。   “媳妇儿,这下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何事?让你如此伤神?”   苏九月也不着急洗碗,就将今日老板娘说的事儿又同他说了一遍。   吴锡元重活一世,当然知道当初谁害的自己。上辈子他后来有了权势,也让他们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可是从苏九月的嘴上听说,他还是有些惊讶,脸上的惊讶和气愤恰到好处。   “居然是他们?!还是九月明察秋毫,不然岂不是要让她们逍遥法外了?”   苏九月被他夸奖也没有觉得多高兴,“锡元,咱们不能就任由他们这样逍遥法外,必须得给你讨个公道。”   吴锡元很想赞同她,只是为官多年,他也知道这些地方蛀虫有多黑暗,凡是能用钱解决的事情,说理是说不清的。   所以,当时他才会用那么极端的手段,来将他们数百年的家业毁于一旦。   “九月,现在的咱们还对付不了他们,你再给我一点时间,等他日我考取功名,一定会收拾他们的!”   他这话说的相当笃定,就仿佛自己考中科举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若是旁人听他这话,定然觉得他在说大话。可是苏九月却十分信任他,“锡元一定会考中的,不过却不想让她这么逍遥下去。今日布庄的老板娘说,崔二小姐触了燕王的霉头,被关进了兵马司的大狱。我想要去找怡姐儿帮这个忙!让她将牢底坐穿,为自己的举动付出代价!”   吴锡元见她居然要为自己去求人,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当初苏大将军父女两人愿意如此对她,不过就是看中了她的无欲无求,现在她居然要为了自己去用这个人情。   可是她是一番好心,他若是同她见外,指不定她会更生气。   吴锡元在心中权衡再三,最后也只是应了下来,“全凭娘子做主!”   第二天一早,苏九月做了早饭,将吴锡元送去了学堂,就急急匆匆地出了牛头镇,朝着雍州城的方向走去。   红红的脚程很快,还不到正午,苏九月就抵达了雍州城的城门。   她是第一次去苏府,并不认识路,但只消在城中稍稍打听了两句,就知晓了将军府的方向。 第175章 帮我个忙   苏怡这几日正被他的父亲关在府中学规矩,正觉得百无聊赖之时,忽然前头有人来通传,说是有一个自称九月的女子,求见她家小姐。   “九月来了?!走走走,出去看看去。”苏怡立刻丢下手中的绣活跑了出去,只留下笸箩里一对绣的鸭子不像鸭子,天鹅不像天鹅的东西孤零零的。   她亲自跑出来一看,见到外头站着的人正是苏九月,心中更是高兴了。   冲上去一把抱住了苏九月,“九月,你怎的来了?你不知道,我这些日子在家里实在无聊死了!”   苏九月见她如此热情,心中更是觉得惭愧,她讪讪一笑,“说来惭愧,这次我来找你,是想你帮我个忙。”   苏怡一愣,苏九月的性子她大概也了解了,若不是实在走投无路的话,她一般是不会求上门的。   很多对于她来说的难事儿,与自己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   她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问道:“哦?有何事儿?走走走,咱们回屋再说。”   苏九月跟着她兜兜转转来到了苏怡的沁园,夏荷给她们两人上了茶,苏怡都顾不上喝一口,就着急忙慌地问道:“究竟是何事儿?九月你说。”   苏九月看着她殷切的视线,缓缓低下了头,“怡姐儿,说来实在不好意思,但是我又咽不下这口气。我昨儿才知道我男人到底是被谁打傻的。”   苏怡眸子一挑,“是谁?!还有没有王法了?光天化日就敢行凶?”   苏九月见她生气,也跟着生气的抬起了头,“就是那个崔二小姐!”   苏怡听到这几个字,脸色彻底冷了下来,“这个女人居然如此恶毒?”   苏九月应了一声,将此前老板娘告诉她的事儿又说了一遍给苏怡。   苏怡原本对崔青芸的印象就差到了极点,这会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手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岂有此理!这蠢货也不看看自家门庭长相,一般的好人家又怎会看上她?!你莫慌!这事儿我管定了!”   苏九月立刻起身就要冲她行礼,却被苏怡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你这是作甚?你再这样见外,这事儿我可就不管了!”   苏九月的礼到底没行下去,她真心实意的同苏怡道了谢,暗暗决定那嫁衣更要好好绣。   苏怡大手一挥,“你且在这儿等消息,我这就去一趟燕王府上!”   .   燕王听说自己的小未婚妻又来了,心中还有些诧异,据说她这几日都在家中学规矩,怎的跑他这儿来了?   莫不是实在不想学这些繁琐的礼数?想到这种可能性,他脸上露出了些许笑意。   这倒还真像是她能干出来的事儿!   “请她进来,直接带她来书房见我。”   苏怡是个急性子,都没等侍从们层层通报,就自己个儿闯了进来。   穆紹翎听见门被推开了,一抬头就瞧见了她,“怡儿今儿怎么这么着急?莫不是想我的紧?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苏怡瞪了他一眼,大步走进屋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居然连礼节都没行。   “哼,想的倒是美。”   关怀远一看自家王爷这样子也不像是想要责怪她的意思,连忙退了出去,可不能打扰他们小两口的二人世界。   穆紹翎就喜欢她这小辣椒样子,也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   她正是拿自己当一家人才会这么随便,她一开始见自己的时候,那礼数可是要多周全就有多周全,这个认知让他的心情都好了许多。   “既然不是想我,那这么急急匆匆的来找我是为何?”   苏怡也不同他客气,“当然是顶顶要紧的事儿,先前被你抓的那个崔氏现在在何处?可还在兵马司?”   穆紹翎哪儿会去管那么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这我还真不知道,待我叫了关怀远进来问问。”   “关怀远!”他扬声叫了一声。   关怀远立刻就推门而入,“王爷!”   穆紹翎问道:“先前儿那个崔氏现在何处?”   关怀远在脑中搜索了一下这个人物,才问道:“可是崔青君的妹妹?”   “正是。”   关怀远在心中啧啧两声,这都过去许久了,这位姑奶奶居然还惦记着那位崔氏,可见是个容易吃醋的,怕是今后自家王爷的日子要不好过了!   不过再怎么着也都是自家王爷纵容的,他这阉人可犯不着操这等心。   “崔氏先前儿被兵马司送去了府衙大牢,这几日崔青君正在找人打点着,想将自家妹子给赎出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给崔青君点了根蜡,这小子原本是个机灵的,在王爷面前也能挂的上号,可谁让他有个那么蠢的妹妹呢?!   这回怕是被未来王妃惦记上,今后应当是永无出头之日了。   崔青君这个名字穆紹翎还真记得,当初他为了怡姐儿去跟胡人打了三年。   后来便是崔青君出卖了他,告诉胡人自己的软肋,胡人用怡姐儿来逼迫他就范。   怡姐儿是个多么刚烈的性情,又怎么会苟且偷生?直接当着数十万将士的面儿从十丈高的城墙上一跃而下……   一想到那个画面,他的眼就红了。   他这些日子脑中就跟过电影似的,那一出出一幕幕,触目惊心,那一个个坏东西,他都会挨个找他们算账的!   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回忆当中,苏怡的声音却已经将他拉了回来,“这个崔氏派人打伤了九月的夫君,我严重怀疑她杀人未遂!”   “九月?”又是谁?   燕王在脑中回忆这个名字,搜索了前前后后两辈子,也没找出什么头绪。   “便是上次救了我的女子,您也见过的。”   燕王这才想了起来,他当初居然还动了将那女子留在身边的念想。   现在一想都心有余悸,幸好当初的自己没做出这等蠢事儿,不然现在的他回来,怕是已经将苏怡得罪的死死的,再想娶她难上加难。   不过这个九月是怎么回事儿?上辈子苏怡身边的人他都能如数家珍,怎么不知道苏怡居然有这么一个手帕交?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的苏大小姐被人掳了去,是被苏大将军追出百里地找回来的。   后来他想要娶她,父王不同意,非要说她名声坏了,不能当皇家的媳妇儿。   可这一辈子,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似乎他们的命运隐隐都改变了。   他心中有个直觉,或许就是这个叫九月的女子的缘故。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女子除了生的好看一些,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第176章 查查崔家   苏怡见他在思考,以为他想不起来,就又提醒了他一句,“就是先前刚提醒您,那伙歹人在外头修了暗道的女子。”   穆紹翎这才回过神来,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她,也是个聪慧的,怡儿的朋友果然也不一般。”   瞧瞧这话说的,既表明了自己对旁的女人半点兴趣都没有,又不动声色的夸了自己的小王妃。   等闲人脑子能转的这么快?穆紹翎对自己的反应很是满意。   却不料苏怡也是个记性极好的,一听他这话,立刻冷哼一声,耳朵上的红宝石也随着她的气息晃了晃。   “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当时还想让九月留下来伺候你呢!”   穆紹翎:!!!   从前的自己是个傻子,不懂女人的心,也不懂自己的心,才会说出那样的话。老天也真是,既然要将他丢回来,为什么不早丢回来两天?害他还要处理自己留下来的烂摊子。   “瞎讲,我不过是念着她救了你,想着让她在王府谋个差事不比回去种地好?谁知道她居然不领情。”穆紹翎再一次觉得自己机智极了,这样也能圆回来。   苏怡捏着一旁的茶杯盖子拨了拨茶叶,回头睨了他一眼,“入了奴籍哪儿有当白身的好?再说你怎就知道,人家就会种一辈子的地?她男人这个月就要参加乡试了,指不定回头考个功名,她就是官太太,找两个小丫头伺候着,可不比伺候别人强?”   穆紹翎闻言笑了起来,“你还真当科举那么简单?她男人叫什么名儿?回头本王我提携提携他,不比他自己奋斗简单许多?”   苏怡一听,觉得也有道理。   在她看来人际关系也是一种本钱,能走捷径的时候,没必要太过迂腐,人还是要懂得变通。   她便提了一句,“她男人姓吴,似乎叫吴锡元。”   “什么?!”穆紹翎十分惊讶,直接惊呼出声。   苏怡也被他反应吓了一跳,“怎么了?你认识她男人?”   穆紹翎不知道要如何给她解释,吴锡元这个名字他怎么会不知道,那叫一个如雷贯耳。   当时得了他父皇的青睐不说,还被后来登基的皇帝重用,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前程似锦,迟早熬到首辅的时候,他却直接劳累过度猝死了?甚至要比他还早死两年。   或许是得了他的教训,穆紹翎这次回来之后,再也不通宵达旦的处理公务了。   难得老天再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回来圆梦,他可不想年纪轻轻的就把自己累死。   他摇了摇头,“只是听起来似乎有些耳熟,也不知道在哪里听说过。”   苏怡捧着下巴,一脸无语,“难道还能有同名?”   穆紹翎摇头,转移了话题,“我也记不得了,你刚刚说什么?崔氏打了苏氏的男人?”   “对了,差点忘记,我是来帮她讨公道的!她不想要这门亲事直接拒绝就是,居然找了群小混混去打人,若不是那吴锡元福大命大,怕是小命都没了。”   吴锡元傻了好些年,当时朝廷的文武百官都知道,可是上辈子他听人说吴锡元是及冠那一年才好,他今年是多大岁数来着?   穆紹翎粗粗算了算,然后眼中闪过一抹惊讶,他今年才……十七八呀?!   刚刚怡儿说什么?他今年就要去参加乡试,莫非他已经好了?   这一世吴锡元的命运和苏怡都有了很大的改变,而跟他们两人之间都有关系的就是那个苏九月。   他心中隐隐觉得这个苏九月应该就是改变两人命运的关键,虽说他们这些人有的是法子弄倒崔家,但穆紹翎还是问道:“那苏九月可有证据?她怎的就知道是崔氏打了她男人?”   苏怡美眸一瞪,大大的眼睛带着些许不满,“自然是有证据的,你这人怎的下意识地维护崔氏?莫不是你真瞧上她了?”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就算是个傻子也知道她可能不大高兴。   穆紹翎也搞不清楚怎的他好端端的再正常不过的问话到她嘴里就成了维护崔氏了?他下意识地替自己辩解,“休要乱讲!若不是你提起,本王早就将她忘到了爪哇国去。”   苏怡这才换了个舒服的坐姿,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九月说她找到了证人,只是那人担心出面作证后会被报复,所以才想找我们帮忙。”   若是上辈子,穆紹翎没有接触这些,或许会觉得他们的担心是天方夜谭。可是在上一世他和胡人打仗的那些年,对方居然敢克扣他的军粮,他让人去追查,他们也都层层袒护,根本抓不到把柄。   他一个手握兵权的王爷尚且如此,那其他老百姓不更是上诉无门?   听了苏怡的话,他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我会让人去查证,若是这崔家还有什么肮脏事儿,也一并给他处理了!”   崔家养的儿子通敌卖国,女儿恃强凌弱,能教出这样儿女的爹娘又能是什么好人?   他虽然还未去查看,但心中却几乎已经笃定,崔家绝对不是什么干净的!   苏怡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闻言立刻声援道:“对,好好查查!”   穆紹翎看着她激动的神色,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她问道:“我若是帮了你,你打算如何谢我?”   “谢?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言谢?”   穆紹翎眉毛一挑,“那你就打算白嫖了?”   白嫖?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怎么能这么跟她这个弱女子说话?!   苏怡心中很是不满,她站了起来,隔着案几走到穆紹翎面前站定,居高临下的睥睨着他,着实让穆紹翎有些心慌慌。   她到底想干什么?   就见苏怡缓缓弯下腰,一张脸离他越来越近。   两辈子加起来,她都没跟自己这么亲近过!穆紹翎十分没出息的脸红了……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活像个没见过女人的毛头小子。   只见苏怡伸出个纤纤食指,勾住了他的下巴,此时的穆紹翎就像是个提线的木偶,整个人僵硬到无法言说。   就见他眼前的红唇一张一合,“王爷可莫要乱讲,小女子可没将你怎样,白嫖这两个字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   作者有话说:   【在去青海的路上写的,我这2g网半天发不出来,等我!!扶我起来!我还能更!!!】 第177章 意外来的太过突然   等她说完一句话,正打算抽身离去的时候,穆紹翎才如同打通了任督二脉一般,拉住了她的手腕。   在她愣住的那一瞬间,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手掐住她的胳肢窝,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苏怡被他的动作吓得尖叫一声,外头的夏荷立刻站不住了,就要往屋子里冲。   却被关怀远拦了下来,“姑娘,莫要逾越,王爷还没喊我们进去呢!”   夏荷哪儿顾得上这些,“可是方才听姑娘的声音,似乎吓坏了,我等又怎能置之不理?”   关怀远笑了笑,“姑娘莫慌,一切有王爷在!若是咱们两人现在闯进去不合适,岂不是要遭了主子嫌弃?”   夏荷似乎被他说服了,收回了准备推门而入的手,皱着眉头说道:“那便听你的,我再等等,若是待会儿还有什么声音,无论你说什么我都要进去了!”   关怀远当了这么多年的内侍,从前在宫里的时候跟着他干爹也算见多识广,哪儿能不知道这些情趣?   他抿着唇笑而不语,站在门前不动如山,深藏功与名。   苏怡被他隔着桌子抱了过来,直到坐在了他的腿上,她才反应过来他到底做了什么好事儿。   她气到不行,在他的肩膀上捶了一下,拧着眉头气急败坏地道:“你作甚啊你!吓死我了。”   她一拳捶上去,穆紹翎就闷哼一声,伸手捂住了自己刚才被她捶到的地方,无奈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怡儿……”   苏怡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拳头,沉默了……   “抱歉,要请大夫来吗?”   穆紹翎原本不想让她担心,但是肩膀上的疼痛明显有些不大正常。   他尽量保持着面儿上的冷静,好看的眉眼直勾勾地看着她,“怡儿,你别害怕。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似乎脱臼了,找个正骨的大夫来,很快就能接上。”   苏怡:……   完了,她爹要是知道她一拳将燕王的胳膊给打脱臼了,不知道会怎么收拾她?说她这几日的规矩都白学?再给她找两个嬷嬷?想想她都恨不得那一拳揍在了自己身上,用点轻微的皮肉之苦来逃课也没什么。   她从他腿上跳了下来,“也是你活该,嬷嬷都说了男女授受不亲,你还在动手动脚的……”   穆紹翎被倒打一耙实在冤的很,少不了替自己辩解两句,“怡儿,真要说动手动脚,仿佛也是你先的。”   苏怡哼了一声,倒是没再辩解。   好姑娘敢作敢当,她就动手动脚了怎么了?!又不是不负责任。   “你且等着,我去给你找大夫。”   .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了,夏荷和关怀远立刻看了过去,见到只有苏怡一个人出来了,两人都很奇怪。   夏荷立刻上前一步,“小姐您没事儿吧?”   苏怡摇了摇头,“没事儿。”   夏荷下意识的松了口气,“那就好。”   谁知道她家小姐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我倒是没事儿,不过王爷有些不大好。”   关怀远听了这话只觉得头皮发麻,他刚刚阻止夏荷进去难道是错了吗?他还以为是小两口的情趣,王爷怎么会不大好?打起来了吗?可是方才的尖叫声不是王妃的声音吗?   他都来不及多想,便一头朝着屋子里钻了进去,“王爷!我的爷,您还好吧?”   一眼就看到他家王爷坐在案几后边,头戴玉冠,面红齿白,瞧着同平日里也没多大的差别。   那为什么王妃会说王爷不大好呢?他觉得自己有些迷惑了。   穆紹翎不知道他心中所想,不然他一定会告诉他,面红是疼的了!齿白是本来就白!一点眼力见儿都没,回头是该换掉了!   “瞎嚷嚷什么,去给本王叫个大夫过来,胳膊脱臼了。”   关怀远的下巴都要被惊掉了,脑中忍不住就脑补了一出大戏。   自家王爷这是……一时情难自禁冒犯了王妃,然后被王妃卸了胳膊?   不得不说,他也猜中了大部分事实,只是其中稍稍有一点点的偏差。   “是是是!小的这就给您请大夫去,您再忍忍!”   苏怡已经先他一步出了门,可是好巧不巧,她才刚走到门口,就碰上了迎面走来抓她回家的父亲。   苏庄本来将女儿许出去就有些不大乐意,谁知道一向很有主意的女儿非但没有反感燕王这小子,还三天两头往这里跑。   这几日他专门请了两位嬷嬷来给女儿教规矩,虽说燕王表示不会太拘束自家女儿,但有些场合总不能失了体统。   可是谁知道女儿才学了没两天,这就又跑到燕王府上来了,他们两个就这么难分难舍吗?只是想想,他这老父亲的一颗心就真的酸透了!   “怡姐儿!你怎的又跑来燕王府上了!”   面对自己爹爹的质问,苏怡根本没带怕的,直接打断了他,“先别说这个了,快找个大夫来,我不小心把燕王的胳膊卸了。”   苏庄:……   怎么忽然心中有点点难以言说的小开心?   他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真当一般人能娶我女儿的?他那体格也得好好操练操练!”   苏怡又说道:“行了,爹爹,先把脸上的笑收一收,咱们回去再笑。当务之急,还得找个大夫来。”   苏庄拍着胸脯毛遂自荐道:“还用找什么大夫,不过就正个骨,你爹爹就行!”   苏怡怀疑地看着他,“爹爹,你该不会是伺机报复吧?”   苏庄轻嗤一声,“你爹爹是那种人?我们整日在军营里摸爬滚打,不过是个脱臼,我自己都能给自己接。”   苏怡觉得他说的也对,“走,先去瞧瞧。”   燕王也没想到没等到大夫,居然把自家老丈人给等来了。   他连忙就要起身行礼,苏庄先给他行了一礼,看见他的动作,就立刻阻止了他,“你那胳膊还是别乱动,让我瞧瞧?”   老丈人要瞧,哪儿有不应的。   苏庄看了看,又动手碰了一下,穆紹翎额头的青筋顿时就爆了起来,看起来似乎忍得十分辛苦。   --   作者有话说:   【苏怡: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我真的只是想撒个娇。穆紹翎:老婆对我下手之后,老丈人也要对我这个弱小无助的小可怜的下手了。苏九月:为什么不让我出场?我可是未来神医。】 第178章 我是不是老了   苏庄见他忍了下来,心中倒是有了几分赞许,男子汉大丈夫一点小伤就哼哼唧唧的成何体统?   “不是什么大事儿,待老夫帮你接上就是。”   虽然穆紹翎没有说话,但是他真的有点慌,他这老丈人一副不拘小节的样子,他实在有些担心他一时手重,将自己这条胳膊给废了。   苏庄是谁?一看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咋想的,立刻眉头一皱,“你小子可是信不过老夫?”   这时候只要稍微有点眼力见儿的,即使信不过也不敢说。   穆紹翎也豁出去了,一咬牙摇了摇头,“岳父只管动手就是,我自然信得过你。”   苏庄嗤笑一声,“不管你信不信,今儿老夫就还打算自己动手了!”   一旁的关怀远那叫一个愁眉苦脸,满脸都写着五个大字——敢怒不敢言。   这两个人,一个是自家未来王妃,另一个是王爷未来的老丈人。就连自家王爷都点头了,他一个当下人的又怎敢置喙?   在苏怡的眼中,她爹爹就是无所不能的,怎么可能上前阻止?   只见穆紹翎一副英勇就义的神色,苏庄伸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一只手捏住了他的手臂。   屋子里安静的几乎都能听到穆紹翎的心跳声,可苏庄就是迟迟不动手,穆紹翎甚至都想直接告诉他,让他给个痛快。   苏庄看了周围人一眼,见他们都盯着他,他忽然开口问道:“王爷今年多大岁数了?”   穆紹翎微微一愣,猝不及防他这么问,他思考了半天,才确定自己此时多大岁数。   便回复道:“二十二了。”   “哦——”苏庄的音拉的有点长,“是有点大了,我家怡姐儿才十六。”   穆紹翎:“……”   他还在老老实实反思自己是不是年纪有些大了,紧接着一阵剧痛就从他的肩膀处蔓延至全身。   他咬着牙将这痛楚忍了下来,也还是发出了一声闷哼。   苏怡见状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连忙问道:“怎么样?好了吗?”   关怀远正要发问,就见到自家小王妃已经抢先一步问了,他这才闭了嘴,紧张兮兮地看着自家王爷。   苏庄也将手收回袖子,对着他说道:“试试看,活动一下。”   穆紹翎听了他的话,试着动了下手臂,隐隐还是有些痛,但是比之前却是好了许多,看来手臂应当是接上了。   他对着苏庄一抱拳,“多谢岳父大人。”   苏庄最不喜欢他叫自己岳父大人,闻言冷哼一声,“行了,既然胳膊已经接上,那我们父女二人就先回去了。”   穆紹翎自然不舍,连忙接着说道:“岳父大人,赏脸用过晚膳再回吧?”   苏庄原本见他态度良好,是打算赏他这个脸面的,可是苏怡却抢先一步说道:“不行,九月还在家里等我们回去呢!”   说完,也不管穆紹翎的脸色,直接催促道:“爹爹,咱们快回吧!”   穆紹翎微微有些不满,谁料苏怡又突然侧过脸对着他说道:“你且好好休息,过些日子我再来看你。”   穆紹翎的脸色这才好转了些,亲自将苏庄父女两人送出了燕王府。   穆紹翎负手站在门外,看着苏府的轿子走远之后,才对着身边喊了一声:“关怀远!”   关怀远立刻躬身应道:“奴才在!”   可是他一应声,却并没有得到穆紹翎的答话。   就在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忽然就听到穆紹翎问了一句:“你说……本王是不是真的老了?”   关怀远一阵无语,可是他一个当奴才的还能怎么办?自家的主子当然只有哄着了。   “王爷这说的是哪里话,您正值壮年,身体康健,哪里老了?”   “可是王妃才十六。”   关怀远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一听这话立刻就知道了他家王爷的心结所在。   “王爷怎能这样想,就是因为您大王妃几岁,您才能更好的照顾她。想必苏大将军也正是因为如此,才愿意将女儿嫁给您的。”   这番话倒是说到了穆紹翎的心坎儿里,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走,回去摆饭。”   关怀远见这位爷消停了,松了口气,又问道:“王爷,需要再替您叫个大夫来看看吗?”   穆紹翎也不会拿自己的手臂开玩笑,就应了一声,“那便叫个人吧!”   .   苏九月得了苏怡的准信儿,心里这才踏实了。   “多亏有你,不然这次我们恐怕真要生生受下这个委屈了。”   对苏怡来说,这不过都是举手之劳。   “不用客气,说实话,你能来找我,我真的很高兴。”   苏九月向她辞行,却被她阻止了下来。   “前些日子我都在在你家里用了饭,今儿你说什么也得留饭才行。”   苏九月却以天黑不容易赶路为理由,谢绝了她的好意,约好改日一早过来。   苏怡还想留她住宿,又想到她已经嫁人了,难免有些不大方便,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那行吧,今后你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一定要来找我啊!”   她亲自将苏九月送出城外二里地,才被苏九月撵了回去。   苏九月才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院子里有人吵吵闹闹的。   她眉头一皱,她夫君这些日子都在发奋读书,里头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吵成这样,让人怎么读书?   她怒气冲冲地推开院子门,进去一看,就看到院子里站着一男一女。   年纪估计就三十出头的样子,可是她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他们来这里作甚?   就听见那男人站在院子里对着郭爷爷的屋子里骂道:“你们两个老不死的,人家都为自家儿子打算,你们从来都舍不得在我身上花钱。居然让别人住进我的屋?!我看你们两个老东西,是想等以后老了连房子也给外人?!”   女人也骂骂咧咧的,“原本以为要跟了你儿子要过好日子,没想到有两个累赘不说,还是个抠门的!一个大钱也舍不得出!”   苏九月听的有点懵,吴锡元出来将她拉进屋子里,她趴在窗户上看了两眼,问吴锡元,“锡元,他们是郭爷爷的儿子儿媳?”   --   作者有话说:   【昨天高原反应,差点没把自己送走,打了点滴,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今天补更,不要方~~】 第179章 维护   吴锡元手里拿着书正看得专注,听了苏九月的问话,就嗯了一声,“大概就是想做生意,没有本钱,想让老两口把房子卖了给他们用。”   苏九月听的一愣,“他们既然是郭爷爷的儿子儿媳,为什么咱们在这里住了这么久,也没见他们两个上门照顾老两口?”   吴锡元耸肩,“咱们孝顺,但这世上总有人不那么孝顺的。”   苏九月有几分义愤填膺,“既然他们都不赡养老人,为何还有脸面伸手找老人要钱?”   “总有人脸皮厚的,你没看郭爷爷两口子都不搭理他们。”   话虽如此,可总是这么拖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被自家儿子三天两头的闹,先不说老两口生不生气。锡元再过几天就要考试了,被人这么吵,能看得进去书吗?   “不行,我得出去看看。”苏九月站了起来。   吴锡元叫了她一声,“你跟他们有什么好说的?那些人都不讲理的。”   苏九月才不怕,“这你就不知道了,跟不讲理的人,你也不能讲理,你且瞧着就是。”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干脆也不看书了,饶有兴趣的朝着外边看去,他还真是想看看他的小媳妇儿到底想要怎么收拾外头的两人。   苏九月来到门外,清了清嗓子,冲着那两口子喊道:“喂!你们作甚的?”   院子里郭劲帆骂了半天,口干舌燥的,也没人搭理他。现在好不容易冒出来个人,他立刻转过头来,看向了苏九月。   “我还想问你是作甚的?怎么会出现在我家的院子里?!”   苏九月站在台阶上,眸子一挑,“你家的院子?我怎的从来没见过你?”   “这屋子里头住的就是我爹娘,不是我家院子还是你家的吗?”郭劲帆翻了个白眼,仿佛她问了个多么白痴的问题似的。   苏九月也翻了个白眼,“你说里头住的是你爹娘,怎么证明?我来这儿住了一个月了,也从来没瞧见你一眼,你怕不是个骗子吧?”   郭劲帆一听她说自己是骗子,更是气得一跳三尺高,“你个小贱蹄子,说谁是骗子呢?!别仗着自己年轻貌美,就想骗的我爹将房子给你!”   “我是这儿的租户,在伢子那里签字画押了的。现在我男人要读书习字,你若是再嚷嚷,我就去报官!到时候看看官老爷怎么判!”苏九月眸子一瞪,威胁道。   郭劲帆身边的女人轻嗤一声,“还威胁人?你去报官啊?!就是说破天了,这也是我家的院子!”   苏九月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的睨着他们,“大周朝以孝治国,你们两人对爹娘不闻不问,回来还骂骂咧咧的。我就不信去报官,青天大老爷还能替你们做主!”   郭劲帆说不过她,气得直接拿起了放在地上的扫帚,“你!你个小贱蹄子,还要报官!看我不打死你!”   苏九月小时候为了保护弟弟妹妹可没少跟村子里的人吵架,这会儿也根本不怕他。   他一扫帚打了过来,苏九月下意识地就想要躲开。   却没想到身后一只手忽然伸了出来,将她拉到了身后。   那一扫帚挥下来,也被他牢牢抓住了。   “当着我的面儿打我媳妇儿?这位大哥未免有些太不把我吴某人放在眼里了。”   吴锡元生的人高马大,身上又带着些无法言说的气质。就这么看着郭劲帆,居然还真就将他唬住了。   “你……你……”   半天也没挤出一句话来,吴锡元将他手上的扫帚夺了过来,丢在地上。   冷眼看着他,放了一句话,“你若是再敢对我媳妇儿动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   许是外头的动静闹的太大,郭老爷子两口子也在家里坐不住了。   “都别吵了!”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几人回头一看,就看到了站在门口一身灰扑扑的袄子上打了几个补丁的郭老爷子,他身边还站着郭奶奶。   两人六十多岁,原本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可谁能料到唯一的儿子居然不管他们。   现在这个房子就是他们唯一安身立命的地方了,谁知道他儿子为了做生意,居然想要让他们把屋子卖了。   老爷子只是一想,就觉得满心酸楚,“早知今日,那日我就不该生你出来!”   郭劲帆也很不满,眼前有一单大生意,只要做成了,别说一套房子了,就是十套八套,他都能买给他们,他们为什么不能支持一下自己呢?   “您要是不生我出来,我还少了好些事儿呢!”   郭老爷子十六岁成亲,老大老二老三全是女儿,就盼着生个儿子继承香火。   可是谁知道居然生了这么个败家玩意儿?!   现在三个女儿一个个嫁了人,许是对他们太过失望,素日里连娘家都不回。   这败家玩意儿将他们一辈子存下来的家当都给败光了,如今就只剩下这么个院子,还整日惦记着!   “我今儿就将你们逐出家门!今后你是死是活都跟我没关系,我也不需要你们养老送终!”郭老爷子直接说道。   郭劲帆却不答应,“怎的?你还真打算将这房子给他们?你可别忘了,谁才是你亲儿子!你们郭家的血脉就得靠我传承的!”   郭老爷子呸了他一口,“你这样的败类血脉还是别传承了!!”   这是人家的家事,苏九月和吴锡元两口子也不好再掺和。   眼看着他们又吵了起来,外头又有人来敲门了。   苏九月走过去打开了门,一看居然是几个穿着衙役服饰的人。   “几位差爷,您这是……”   为首一人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才说道:“刚刚隔壁有人报官,说你们这里有人私闯民宅。”   苏九月一愣,她可没报官,怎的还是私闯民宅?   她愣神的一瞬间,郭老爷子已经叫了起来,“没有的事儿,谁闲的没事儿瞎报官!这是我们自己的家事!”   苏九月一脸呆滞,这郭老爷子真是前前后后两副面孔。若不是她方才亲耳听到,她甚至都不能将说这话的和先前儿那个说要和自己儿子断绝关系的人联系起来。 第180章 作伪证是什么下场   衙役也没想到他们会忽然变卦,但他们不过是执行公务的,这事儿他们可说了不算。   “你可别跟我说这些,有啥事儿去找县太爷说去!”   苏九月两口子才是一脸懵,就这么被人带去了衙门。   不过他们两人本来就是租客,在衙门做过备案的,这才不关他们的事儿,他们很快就被放了。   只是郭劲帆有些惨,他被押在堂前,原本以为县太爷要问他两句为何不孝敬父母的事儿。   他爹那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肯定不会看他出事儿,到时候定然会替他圆回来的。   可是谁知道那县太爷偏偏不按常理出牌,而是直接问他,“郭劲帆,我且问你,上个月十六号你在何处?”   郭劲帆脸色一白,随后很快低下头,掩饰一般地说道:“也没何处,就在家里陪爹娘过年哩!”   县太爷扭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阿大,见他只是端着茶杯喝自己的茶,一点暗示都没有。   这才又硬着头皮,接着审问道:“此话当真?”   郭劲帆白着一张脸,拼命地给自己老爹使眼色,“是真的!当然是真的!草民绝无半句虚言!”   县太爷又看向了郭老爷子,“老爷子,你儿子说的可是真的?”   郭老爷子跪在儿子身旁,心情复杂极了,这可是他的亲生儿子啊!他怎么也不能看着他出事儿。   他思忖了片刻,才磕了个头,“回县太爷的话,他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才刚过了元宵节,家里还剩了几个元宵,我让他娘给他煮了。真真儿记得清清楚楚。”   县太爷下意识地再次看了一眼阿大,他依然没什么反应,他又清了下嗓子,这才拍了下惊堂木,“行了,这事儿也搞清楚了,不过是误会一场。还有你们父子两个也莫要闹腾了,回头再被人报到我这里,我定要将你们一人关上半个月!”   话音刚落,身后的茶盏就重重地放在了桌子上。   他立刻噤声,还有些搞不清楚张大人怎么这会儿突然来了,还指明让他这么问。   可是他这不是没问出什么究竟吗?   阿大也很无语,他还在这里坐着,这位县太爷就敢这么和稀泥,若是他不在的时候,这里还不知道成了什么样呢!   他开口了,“郭顺,你可知道做伪证是什么后果吗?”   郭老爷子打了个激灵,虽然这人不知道是谁,可是瞧着县太爷都对他十分忌惮的样子,想必也是个大官。   他儿子上个月十六号确实不在家,就是大年初一也依旧不在家。他之所以这么生儿子的气,就是因为他过年都没回来,现在人家都笑话他生个儿子白生了。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的,他哪怕自己出事儿,都不能让儿子出事儿的。   “回大人的话,草民并未撒谎,草民那不孝子上个月十六号确实在家里。”   阿大冷声说道:“本大人之所以这么问你们,你当我们真就是信口开河?一群愚民!”   郭劲帆整个人都僵住了,想到自己干的好事儿,他的一颗心就在犯突突。   果然,就见坐在后边的那位大人站起身走到县太爷身边,拿起放在案几上的令签,直接丢在了他面前。   “来人,将郭劲帆抓起来,稍后再审!郭顺念在年纪大了的份儿上,就先回去闭门思过吧!”   郭劲帆和郭老爷子两口子都快把头磕破了,阿大也没松口。   苏九月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从头到尾都在审问和私闯民宅不沾边的事儿,她估计应该是郭劲帆牵扯进了另外一个案子里。   她们一同回了家,她正想安慰老两口两句,却见他们已经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老头子,你得想想办法啊!咱儿子不能被抓进去啊!孙子还那么小,不能有个有案底的爹。”   郭顺也皱着眉头也跟着点了点头,“我想什么办法啊?咱们连他犯了什么事儿都不知道。难道你知道他上个月十六号去了哪里?”   郭老太太摇了摇头,郭顺又看向了自家儿媳妇,“你可知道?”   得到的依然是一阵摇头,郭顺叹了口气,“这可咋办?!你们个个一问三不知,我们要怎么将老四救出来?”   郭老太太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了他,“找崔员外啊!他不是和县太爷门路熟吗?帮咱们说道两句,将老四放出来应当也不难吧?”   郭顺叹了口气,“你说的倒是容易,你难道不知道崔员外是个黑心的?找他办事儿,那可得出不少血的!”   他们这些年被儿子折腾的,实在没有存款了。   郭劲帆的媳妇儿一听她爹这话,顿时就觉得自家男人还有救,立刻跪下来扯着他的裤腿央求道:“爹,求求您了,救救郭劲帆吧!他要是出了事儿,我们这一家老老小小的可怎么办啊!”   一旁的老妻也跟着说道:“是啊!要是儿子出了事儿,那我也不活了!”   郭顺实在被逼无奈,也挤出了两滴眼泪,“唉!那么只能卖了这院子了!”   隔天苏九月就知道这院子的价,因为旱灾的缘故,大家手头都没多少余钱。再加上他们卖的着急,根本卖不上价,最后也才报了八十两的价格。   苏九月有些心动了,她一得到这消息,就回来跟吴锡元商议,“锡元,八十两,咱们要不要将这院子买下?也好接了爹娘来一起住?”   吴锡元是觉得没太必要,他下个月应当就能考中乡试,到时候恐怕就要直接去雍州城了。   但是他也没一口反对,而是将自己的顾虑告诉了苏九月。   苏九月却笑着说道:“我自然是希望你能一次考中,只是这院子现在的价格实在公道,咱们买下来不管是自己住,还是给爹娘住都行。即使没人住,以后租赁出去,每个月也能赚不少钱哩!”   见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吴锡元便也没再干涉,“行,听你的。”   苏九月马上就要拥有人生中第一套房子了,心中很是激动,但她还没有被兴奋冲昏了头脑,就见她弯着眼睛笑眯眯地说道:“那我明天回去跟娘商量一下!” 第181章 无须搭理他   说来也巧,第二天苏九月还没回去,刘翠花一大早就上门来了。   苏九月许久没见她,很是想念,甚至比想念她自己的娘亲还要想念。   一看到她就挽着她的手腕,亲亲密密地叫了一声,“娘,您怎的来了?今儿也不是集会啊?”   刘翠花伸手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一下,“怎的?没有集会,娘还来不得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哪儿能啊!我都巴不得您天天跟我住一起。”   刘翠花跟着她一边朝着屋子里走去,一边问道:“怎的了?可是锡元欺负你了?”   苏九月连忙摇头,“那可真没有,锡元对我好着呢!”   刘翠花这才放了心,她就怕自家儿子想起从前的事儿,觉得九丫配不上他。   九丫这丫头又是个实心眼的,若是对她不好,怕是会伤了她的心。   “那就好,娘看着你们两口子日子过的好,就放心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进了屋子,苏九月倒了一杯热茶给她奉上,才将自己这两日琢磨的事儿说了出来。   “娘,我们住的这户人家想要将院子卖了,我捉摸着要是再换了主家,人家指不定还会不会接着让咱们住。不如咱们自己将这房子买下来?到时候您和爹也可以一同过来住。”   刘翠花没成想她还是个有大主意的,都能惦记自己买屋子了。   “不错啊,小九丫,这主意不错。只是……他这屋子要卖多少银子呢?”   苏九月比了个手势,“八十两!”   刘翠花虽然觉得八十两是很大一笔开销,但是平心而论,这价格还真不贵。   她想了想,就直接点了头,“想买就买!娘支持你们!”   苏九月的脸上才刚刚浮现出笑意,就听到刘翠花又接着说道:“该买就买,只是有一点……”   苏九月一愣,“怎的?”   “这屋子必须写在你们自己名下,不能落在我跟你爹名下,知道吗?”   苏九月原本就是这样打算的,等回头锡元真的考上了,自己肯定是要跟他走的,这里留给爹娘住正合适。   “娘,这又是为何?您和爹一起来住不是很好吗?”   “屋子落在你们名下,我们想来住也能来。娘不止有锡元一个孩子,这屋子要是落在我跟你爹名下,等回头分家的时候,怕是你们就只能分一部分。”   刘翠花苦口婆心的给自己这没心眼的儿媳妇解释着,“娘知道你们是好孩子,但是老大老二家自己也是能干的,回头你们真的日子过的好了,帮衬他们一把。若是日子过的不好,你们有这房子傍身,爹娘也能放心许多。”   苏九月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应下,“这……”   刘翠花见她犹豫,又急忙说道:“先说好了,这屋子自己买,娘只能给你出五十两银子。”   刘翠花还不知道苏九月的小私房,只是大概猜测她手头的那点小资产,觉得自己还得帮衬他们两个一下。   却不料,苏九月摇了摇头,“娘,哪儿能要您的钱?您自个儿留着用,我这儿有呢!”   刘翠花摸了摸她的头,“你的留着后边用,娘手里那点钱不也是你们挣回来的?”   见苏九月还想说话,她又及时的转移了话题,“对了,昨儿你舅舅来家里了。”   苏九月脸色立刻就变了,“他去作甚?娘,他没为难你吧?”   她那舅舅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原本以为他顶多去她娘家打秋风,谁知道他居然会找到自己婆家去?这世上怎的会有脸皮这么厚的人呢?   刘翠花摇了摇头,“也没什么,就是昨儿来旁敲侧击的打听你在哪里,我也没告诉他。”   苏九月这才放下了心,“那就好,我还怕他去我们家打秋风呢!”   刘翠花摇了摇头,神色间有些若有所思,“并没有,昨儿我瞧着他身上的穿戴很像那么一回事儿,头上还戴了个银冠。”   “银冠?!”苏九月也很诧异,她舅舅家若是有条件戴银冠,也不至于会整日去她家打秋风。   “正是,娘还没到老眼昏花的程度,绝对不会看错。”刘翠花十分肯定的说道。   “娘,你别搭理他,回头若是他再敲门,您也别给他开门!”   .   郭家院子的过户手续很快就办好了,苏九月给他们的直接是现钱。   郭家老两口那叫一个感激涕零,千恩万谢了好半天,才互相搀扶着离去了。   崔员外和郭老爷子原先有些旧交,听说他上门拜访,虽然不大耐烦,但还是见了。   郭顺一见他,就直接给他跪下了,“崔老爷,求求您,救救我儿吧!”   崔员外最近也很头疼,他儿子女儿全被捉了,到现在他还连一丁点儿的音信都打听不出来。   本来只是女儿被抓,儿子去活动关系,谁知道竟然连儿子都折进去了。   他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哭哭啼啼,“救你儿子?我现在连我儿子要怎么救出来还不知道呢!”   郭顺也没料到崔家居然也会遇上这种事情,他想了想,立刻帮着出主意,“崔老爷,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钱给的到位,他们定然会将崔少爷送回来的!”   崔员外听了这话倒是给了他一个眼神,“哦?那照你这么说,你打算用多少银钱来推这个磨呢?”   郭顺连忙从袖袋里将荷包拿了出来,双手奉上,“这是我全部的家当了,我卖了自家院子,也不过才八十两,还请崔老爷行个方便。”   崔员外用手掂了掂钱袋子,又问道:“你儿子犯了何事?且说来听听,我看看这八十两能不能推的动。”   “原是我在家中和儿子发生点口角,不知道谁叫了官差过来,将我们全抓了过去。谁知道县太爷直接问我儿上个月十六在何处,我儿明明在家,可是我们怎么说他都不信,直接将人抓了。”   崔员外嗤笑出声,“就这?行了,多大点事儿,交给本老爷办就是了。”   他跟县太爷好的都能穿一条裤子,不至于连这点面子都没有。   那县太爷断案全看他兜里宽裕不宽裕,瞧他这行事,八成是最近又缺钱花了。   --   作者有话说:   【有高考的小姐妹吗?高考加油哦!希望大家都能金榜题名!】 第182章 无稽之谈   郭顺听了他这话,立刻大喜过望,连忙跪下给他磕了个头,“老爷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啊!”   等郭顺走了,崔老爷才让人去给县太爷刘书荣送了个信儿,约他晚上一同去回春楼小酌一杯。   一般情况下,刘书荣都会直接应约的,可是这一次,他居然拒绝了他,就让崔毅很恼火。   “什么?他居然不来?这点面子都不给老夫?!他可有说是为甚?”   下人知道他恼火,可这会儿也不得不回答道:“县太爷没说,只在奴才出门的时候,有个小吏悄声跟奴才说,让您这些日子收敛一些。”   崔毅听了这话,气得直接一脚踹在了椅子上,“都是些什么东西,先前儿我家青君在王爷面前得脸的时候,他们一个个的可不是这副模样。如今瞧着我儿出了事儿,一个个都恨不得离我家远远的!真当我家那些钱都是白拿的?惹恼了老子,一个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一旁的下人见他发火也不敢劝,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崔毅砸了一堆茶杯,才渐渐地消了气,又对着伺候的下人说道:“去,给县主簿王大人送个拜帖!”   然而没一会儿他家下人就回来了,“老……老爷……王大人说他这几日都没时间……”   崔毅这回倒是没再砸东西,他坐在椅子上,思索了许久才问道:“王大人可有话捎给我?”   “回老爷的话,说辞同县太爷刘大人差不离,都是说让您最近收敛一些。”   崔毅也不是个傻子,他们崔家在别处虽然算不上什么,可在这牛头镇附近还是说的上话的。   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他们崔家就是这个地头蛇,不管哪一任当官的过来率先就要和他们搞好关系。   他也是个大方的,素日里这几位也跟着他吃了不少好处。   他们不可能因为自己儿子丢了官职就彻底不跟他们家来往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他们崔家或许受到拖累了……   那几个大人为了明哲保身,跟他们崔家断绝来往倒是也挺正常。   果然,第二日一早,就有官差亲自上门拿人了。   这些人和平日里县衙那些人穿着并不相同,身上的官服都是红色的。   崔毅心中咯噔一下,他觉得自己昨日应当是猜对了,这些人怕不是王爷派来的吧?   其中一个明显官阶高一些的男人,腰上别着一把刀,来到他面前出示了一下令牌。   “我乃雍州城兵马司王甫正,奉燕王之命,带崔毅前去问话。”   崔毅一看自己猜对了,更是有几分慌了,他从袖袋里掏出几张银票就往王甫正手中塞去,“还请大人给透露一下,可是在下犯了什么事儿?”   这人是王爷亲自指名道姓要逮回去的,王甫正才不会为了这点钱惹祸上身,用刀柄抵住了他的动作,“崔老爷这是作甚?本官只是奉命行事,若是您有什么疑惑,还是去找王爷问个一二吧。”   崔毅手中捏着的银票,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收回了。   王甫正可不会给他面子,直接大手一挥,“带走!”   整个崔家都慌了,家中的两个顶梁柱全都出了事儿,崔大夫人整个人都急得病倒了。   崔毅自己心里却并不是很担心,他这些年做的事儿证据早就抹没了,就算是王爷恐怕也不能不讲证据凭空定罪吧?他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他被关在大狱中整整一天,也没人来管他,燕王更是连人影都没有。   就在他以为王爷还要晾他两天的时候,第二天就有人带了他出去。   穆紹翎亲自接见了他,毕竟崔家可是他的小王妃亲自交代过的,他怎么可能阳奉阴违?   崔毅被带到兵马司的大堂上,抬头一看就见到案几后边坐着一个十分年轻的男人。   样貌很是英俊,身上贵气逼人。   他才看了一眼,身旁一个尖细的声音就直接呵斥道:“大胆!居然敢冒犯王爷!来人,掌嘴!”   崔毅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先挨了十个嘴巴子。   最后还是被王爷给叫停的,“行了,待会儿打的说不了话,本王可没耐心等着他恢复。”   崔毅受了苦,不敢再说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清楚的认识到,自己在这些贵族面前什么都不是。   即使是人家身边随便一个伺候的下人都能轻易的处决他。   就连平日里他们再三巴结的州判,在人家眼里也屁都不是。   关怀远听了王爷的话,又扬声问道:“崔毅,可还能说话?”   崔毅一直匍匐在地上,根本动也不敢动。   听了他的问话,这才敢说一句,“能……能说。”   穆紹翎这才嗯了一声,问道:“崔毅,有人举报你强抢民女,还贿赂朝廷官员,你可承认?”   崔毅怎么可能认?让他知道是谁举报的,他非得把那人的皮剥下来一层不可!   他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无稽之谈!无稽之谈啊王爷!草民是冤枉的!还请王爷为草民做主!”   穆紹翎坐在上首,从他的声音当中根本听不出喜怒,“当真是冤枉的?”   崔毅自然高声应道:“正是!草民一介布衣,向来遵纪守法,还请王爷明察!”   穆紹翎嗯了一声,又许久没了声音,硕大的屋子里只能听得到磨墨的声音。   崔毅的一颗心七上八下的,也有些摸不清楚这位王爷的用意。   过了足足有一盏茶的时间,穆紹翎才接着开口了。   “当着本王的面儿居然都敢撒谎?真是好大胆子!”   崔毅趴在地上,只敢喊冤。   穆紹翎说道:“若不是有确凿证据,本王又何必叫你来浪费时间?!”   崔毅一听也分不清他到底是在诈自己,还是说的是真的。   心中飞快地琢磨着,觉得自己可能得应下来一个。   “王爷明察,草民没贿赂朝廷命官,只不过是正常的年节走动。至于强抢民女,那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草民家中有七房姨太太,个个生的花容月貌,又何苦去抢民女?” 第183章 流放三千里   穆紹翎停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他一眼,冷笑道:“我瞧着你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崔毅这会整个人都僵住了,他跪在地上一言不发,不确定燕王是不是真的有证据。   到现在他还有些搞不清楚,他不过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怎么王爷这种日理万机的人物还有空关注他?   这让他实在有些不大明白了,他和王爷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他儿子,莫非真的是被他儿子拖累了?   他心中着急到不行,若是儿子犯的事儿都能牵连到家里,只怕不是什么小事儿,他现在该如何是好?   就听坐在上首的王爷开口吩咐道:“来人!去把证人给我带过来!”   崔毅一听还有证人,心中咯噔一下。   到底是谁出卖了他?那几个跟自己一条绳上的蚂蚱,应当不会干这种蠢事。   不消一时三刻,门外就传来了侍卫的声音,“禀报王爷,证人已经带到!”   “带她上来!”   崔毅再也趴不住了,他稍稍直起身朝着身后看去,就想看看到底是哪个混蛋害得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可是这回头一看,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做梦都没想到会是她?   “杨柳?!怎么是你!”   杨柳衣冠楚楚,看起来一点狼狈也无。   她盈盈跪在燕王面前,身姿曼妙,同身旁老态龙钟的崔老爷简直就是鲜明的对比。   “草民杨柳,拜见王爷。”   穆紹翎应了一声,“起来吧,把你先前儿说的再同崔老爷说一遍,好让他死心。”   杨柳面儿上看起来十分淡定,“是,王爷。”   “草民去年年底因着实在受不了家中婆母和丈夫的毒打,就从家里跑了出来,原本想着在镇子上随便做点小营生,也好混口饭吃。可是谁知道草民才来镇子上的第一天,就被崔老爷看上了,他让人将民女抢到崔府,非说要给民女说一门亲事。”   “民女因着先前嫁的男人一家,实在不想再嫁,就婉拒了他们的好意。可谁知道他们就直接将草民关了起来,不放民女走。”   “民女进了崔府的第三天,崔老爷就强行和民女圆了房,民女也是这才知道他们说的好亲事就是崔老爷自个儿。”   ……   杨柳声泪俱下,听的崔老爷气到不行,“你个小贱蹄子!当初找老子要好处的时候怎的不说这些?现在反倒来怪我强抢民女?!”   杨柳用帕子压了压眼泪,支起身子看了他一眼,“要好处?我这辈子都毁了,要点好处怎的了?你大太太和你女儿合计着灌了我绝子汤,我这辈子还有什么盼头?!”   穆紹翎可没心思听他们说这些,又转而问道:“他贿赂官员的记录呢?”   杨柳从袖子里掏出厚厚一个本子,“草民早有准备,这些都是去年到今年崔老爷的行贿记录,再前些年的,草民还没有查到。”   穆紹翎看了一眼关怀远,关怀远立刻会意,连忙走上前去,接过杨柳手中的账簿放在了穆紹翎的案几上。   穆紹翎翻看了几页,冷笑一声,“崔毅,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吗?”   崔毅不说话了,穆紹翎的笔在纸上刷刷写下几笔,“崔毅一家女眷充为官婢,男丁流放三千里,后辈终生不得入京!”   崔毅直接晕了过去,流放三千里,他们全家那可真就完了!   杨柳在一旁磕了个头,“王爷,民女是被崔老爷抢过去的,本不是崔家人,还请王爷从轻发落。”   她也是个聪明的,并没有完全说自己没有罪,只是让穆紹翎从轻发落。   穆紹翎原本也不是个昏庸的,这个女人出来作证,还提供了这样的证据。   她才去崔家没几个月,就能查到一整年的行贿记录,可见她也已经准备许久,就等着今日了。   也算是个聪慧的吧?   穆紹翎对聪慧的人总是会格外宽容一些,就直接下令道:“责令杨柳同先前的夫家和离,从此不得踏入雍州城一步!”   这对于杨柳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惩罚。   替她解决了婚事的问题,又让她离开雍州城。   从今往后她就可以找个没有人认识的地方,好好过完她的后半生!   不用被爹娘操纵,也不用被夫家操纵,今后的日子可就完全都属于她自己了!   杨柳感激涕零,不住地给穆紹翎磕头,“多谢王爷成全!多谢王爷成全!”   穆紹翎完美地解决了崔家的问题,还等着去找自家小王妃邀功呢!谁有功夫在这里听他们墨迹?就只是嗯了一声,“行了,你走吧!”   崔毅坐在牢房里,心如死灰。   过了大约半天时间,他的儿子也被关了进来。   见到自家久违的儿子,他才重新激动了起来。   “儿啊!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这次咱们全家都要栽了啊!”   崔青君比他还要气恼,走到如今这一步,没人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努力。忽然莫名其妙的就被关了起来,还给他安了个莫须有的罪名。   这会儿面对老父的指责,他更是气愤,“这回您怕是怪错了人!这一切应当都是您的好女儿青芸搞出来的!”   自从女儿长大之后,崔毅已经很少过问她了,都是她娘在管。   他眉头一皱,问道:“可是因为勾引王爷那事儿?”   崔青君冷哼一声,“不止哩!”   “还有什么?”崔毅惊了,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   “先前儿你想给崔青芸订那个姓吴的书生,她自个儿看不上,让人把人差点打死。后来人倒是好了,可脑子却打坏了。那人后来娶了个媳妇儿,不巧正是燕王未来王妃的救命恩人,人家人证物证俱全,王爷王妃怎么会不卖这个面子?”   崔毅这才懂了,气得恨不得将那个女儿重新塞进娘胎里去,可是事已至此,他甚至连自家女儿的面都见不着。   “看那死丫头今后一辈子干着伺候人的活儿,还会不会挑三拣四!”崔青君也气得牙痒痒,可一切都于事无补了。   .   这天早上,学堂的学子才刚刚上学。苏九月从井里打了水,正准备洗衣服,忽然听到门外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听说媳妇儿给我报仇了,就很开心~~】 第184章 来者何人   这大清早的会是谁呢?   他们在牛头镇也没几个认识的人,苏九月心中虽然奇怪,但还是站起身朝着门口走去。   “来了。”   她一推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男人,他一副道士装扮,头发被一根乌黑的木簪盘了起来。   他就那么深深看了苏九月一眼,就让苏九月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她愣了一瞬间,才收敛了心神,问道:“您找谁?”   道士也收回了视线,递过去一个水囊,十分客气地说道:“善人,贫道路过此地,想找善人买壶水喝,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苏九月见原来是个过路人,警惕心也放松了许多,就接过他递过来的水壶,“还请道长在这里稍等片刻,家中不大方便外人进去。”   刘卿是连忙应道:“无妨,善人能帮我,已是大善,我就在门口等善人出来。”   苏九月回到厨房,将她烧好的水灌了满满一个水壶。   她再次打开门,那位道长还站在门外,她将水壶递了过去。   刘卿是急忙拿了铜钱递给她,“多谢善人。”   苏九月却并没有伸手去接,“道长客气了,不过一壶水,不用给钱的。”   刘卿是看了看手中的钱,想了想,也点了下头,“倒也是,只当结个善缘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就要关上门,却被刘卿是拦了下来。   他递过一枚拴着红线的平安符,对着苏九月说道:“既然善人不要银钱,那这枚平安符赠与善人吧。他日善人来到京城,也可来长清观寻贫道。届时善人若有为难之处,贫道定然会助善人一臂之力。”   苏九月接过平安符,瞧着跟她平日在道观求的平安符也没多大区别。   她看了看收了下来,“多谢道长好意,不过我近些年应当不会去京城的。”   也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男人,实在是吴锡元才刚刚好转,这一级一级的考上去,实在有些困难。   谁知道面前的道长看着她,笑得意味深长,“善人且放宽心,你会去京城的。”   说完后,他也没有久留,就直接辞行离开了这里。   苏九月满心奇怪,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一件衣服还没洗完,外头的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今儿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多人上门来?”   她在心中暗自纳闷,又跑去门口问了一声,“谁呀?”   “是我,杨柳。”   苏九月一愣,立刻打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还是先前儿的那个杨柳,但却跟从前的她完全不同的打扮。   一袭男装,头发高高束起,不施粉黛,不戴环佩,却莫名让人移不开眼。   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她却隐隐感觉到杨柳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   “你……怎么作这副打扮?”   杨柳冲着她露齿一笑,笑的十分张扬,“怎样?好看吗?”   苏九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慎重地点了点头,“好看!”   杨柳乐了,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   苏九月不满的打掉了她的手,杨柳这才说道:“我这次是来跟你辞行的,我要走了。”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要走了?你还能去哪里?崔老爷呢?他愿意你走吗?”   杨柳一看她这样什么都不知道,立刻笑了起来,笑得十分痛快,“小九月,我发现你就是我的福娃,自从遇到你之后,我这一辈子总是朝着好的地方走了。”   苏九月不明白,在她看来,她一辈子先是被爹娘支配,随后又被夫家折磨,逃跑之后又落入虎口,还被崔家大夫人害的这辈子都不能生育。   人的一辈子惨成这样,她怎么还说自己总是朝着好的地方走了?   她还真的挺乐观的。   “我可不是什么福娃。”她下意识地反驳道。   杨柳却摇了摇头,“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怜?”   苏九月点头,杨柳又接着说道:“从前我也觉得我很可怜,可是崔家莫名其妙的得罪了大人物,我虽然被赶出了雍州地界,但是却阴差阳错地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她看着一脸懵懂的苏九月,心中隐隐有些羡慕,但是随即又想开了,她洒脱一笑,“不用觉得我可怜,从今往后我就是真正的杨柳了。自从被她们灌了绝子汤之后,我才逐渐明白了。女人这一辈子,也可以不用生儿育女,不用成为谁的附属品。人生苦短,接下来的日子我只为了自己而活。”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苏九月看着她,都觉得她全身发着光。   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多少人浑浑噩噩一辈子,也不知道自己生而为人到底为何。她现在能找到自己人生的意义,自己应该替她高兴。   “你等我一下。”苏九月说道。   杨柳不解,只见她急匆匆地回了屋子,不一会儿就出来了。   手中拿着两块碎银子,看起来大概有三两银子那么多。   她将银子塞到了杨柳手中,“杨柳姐姐,这些钱你先收着。所谓穷乡富路,出门在外总有些不方便。我手中也没多少余钱,这些多少算是我一点心意。”   她说的诚恳,杨柳心中却十分震惊。   她从乡间出来,自然知道从前的吴家是怎样的水平。   或许在他们村子里还算不错,但三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也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现在苏九月就这么轻描淡写的送给了她这么个这辈子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的女人,也是真的憨。   她拉过苏九月的手,将手上的银子重新放在了她的手心里,然后替她握住了拳头。   这个苏九月真的是个妙人,不喜欢她的时候,毫不掩饰的直呼她的名字。现在又唤她姐姐,听着还怪可人的。   “好妹妹,姐姐在崔家这半年也不是白待的,我可不差钱,这银子你还是自己留着吧!听说吴锡元脑子好了,今后你们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哩!”   苏九月见钱送不出去,想了想,又从荷包里取出一物递给了她。   “既然你不缺钱,那这东西便收下吧。”   杨柳低头一看,见到她手中捏着的正是一枚平安符。 第185章 小奶狗   看到平安符的那一瞬间,杨柳的眼睛就红了。   在她的记忆中,只有她奶奶还在的时候,曾经去庙会上去替她求过一枚平安符。   似乎在她的家中,也只有奶奶一个人是真心实意希望她平平安安的。   虽说在她长大的过程中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希望今后她的人生就能像奶奶曾经希望的那样平安顺遂吧。   她抹了下眼角,收下了苏九月递过来的平安符。   “好妹妹,这个我就收下了。今日我是特意来向你辞行的,希望今后我们还有再见面的机会,告辞!”   苏九月也没想到她说走就走,追着将她送出了门,眼神复杂地看着她走远,才恋恋不舍地关上了门。   一直到下午吴锡元回来的时候,苏九月的兴致都不是很高。   吴锡元很轻易地就发现了她的异常,今日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来问他在学堂里怎样,也没有替他接过书袋子。   他关切的问了一声,“媳妇儿?你今儿怎么了?瞧着魂不守舍的。”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今儿杨柳来辞行,我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辞行?”吴锡元只是有些奇怪,上辈子的杨柳可不是这样的结局,或许冥冥之中她的人生也被改变了。   “嗯,崔老爷一家都被抄家流放,她只是被撵出了雍州城。她今天很开心,说她终于可以做自己了。”   上辈子崔家可没这么快倒台,还是很多年后自己做了官才搞垮他们的。   这次看来应当是苏怡他们干的,怪不得人人都喜欢权势,有时候对于他们来说天大一件事,在旁人眼中或许根本不值一提。   可是看自己媳妇儿一脸羡慕的样子,他心中隐隐有些不踏实,连忙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或许适合别人的并不适合自己。”   苏九月也认真的思考了他的话,旋即点了点头,“正是,如果让我一个人外出闯荡,我一定会害怕的。”   有人自己就能长成参天大树,有人却只能当个菟丝花,可是谁又能说他们不幸福呢?   吴锡元这才松了口气,这一世他媳妇儿已经变了许多,他真的担心有一天,她也想着要自立自强,觉得有没有夫君都无所谓,那他……   嗯,好像当个小白脸也挺好的。   苏九月给他端了饭菜出来,又同他说了今儿有个道士来找她买水,还一口一个善人,听起来十分有趣。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觉得这院子里白日只有苏九月一个人,似乎不大安全。   第二天,吴锡元下学的时候,就抱了一只小奶狗回来。   敲了三下门,就开心地朝着院子里喊道:“媳妇儿,你快来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苏九月平日里也不大出门,就在屋子里做针线活。   听见他的声音,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就跑去开门。   “什么呀?!”   吴锡元掀开宽大的袖子,露出了怀中抱着的小东西,“你看。”   似乎是感受到了外边的光亮,一个小耳朵动了动,随后小脑袋也钻了出来。   黝黑的毛发泛着健康的光泽,苏九月十分惊喜,伸手轻轻摸了摸它的头顶,“呀!小奶狗!”   吴锡元见她开心,也跟着笑了起来,“怎样?喜欢吗?要不要抱抱它?”   他话音刚落,小奶狗似乎很喜欢苏九月的抚摸,小鼻子在她的手心蹭了蹭。   苏九月的一颗心都要被它萌化了,“要!”   她小心翼翼的从吴锡元手中接过小狗,开心的抱着它,爱不释手。   吴锡元看她这么喜欢,就说道:“媳妇儿,它还没有名字,你给它取个名字吧?”   苏九月歪着小脑袋想了片刻,十分郑重地说道:“要不……就叫它黑黑吧?和红红是好朋友!”   吴锡元嘴角扯了扯,但是一想到红红这个名字还是自己起的,他就什么都没说。   “行!就叫黑黑。”   家里有了黑黑,苏九月也有了个伴儿,一天到晚的陪着她的小宝贝,以至于让吴锡元都有些吃醋。   这天晚上,苏九月贴心的给黑黑整理了狗窝,又喂了些热水,琢磨着等日后去村口长顺家买一点羊奶回来。   才一回到炕上,就看到自家原本正在看书的男人,顿时放下了手中的书籍,目光灼灼的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   苏九月一愣,问他:“怎的了?这是?”   吴锡元闷闷不乐地扁了扁嘴,“媳妇儿,我发现你最近似乎不喜欢我了。”   自从吴锡元好了之后,苏九月真的不大能说出口什么喜欢不喜欢的话。   闻言又是一阵脸红,幸好家中只点了油灯,吴锡元也看不真切。   “瞎讲,才没有。”她小声反驳道。   吴锡元心中舒坦了些,但还是说道:“从前我一回来你都是陪着我的,现在你都只陪着黑黑。”   苏九月这才意识到自己最近似乎是有些冷落了他,但她还是替自己辩解道:“还不是因为你要读书,后日就要去参加县试了,我哪儿还敢打扰你读书。”   吴锡元忽然眼珠子一转,“媳妇儿,不如我们打个赌?”   苏九月低着头捏着手指,“什么赌?”   根本没有发现吴锡元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大灰狼看着一只单纯的小绵羊。   “若是我县试能够考中,媳妇儿你再给我做个汗巾子,可好?”   自从来到吴家之后,吴锡元的衣物都是苏九月亲手做的,不过是个汗巾子,有甚难的?   苏九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   两人都没说吴锡元考不中会怎样,苏九月觉得说这话不吉利,而吴锡元觉得这种可能根本不会发生。   这只小绵羊,他吃定了!   第二天一早刘翠花和吴传两口子就来了,他们拿了家里烙的大饼,让吴锡元带着去雍州城吃。   苏九月则将自己前些日子做的袖套递给了吴锡元,“我紧赶慢赶的做出来了,现在天儿还没热,也不知道你们考试的地儿冷不冷。你戴上这个,手冷的时候就揣起来暖和暖和再写。”   刘翠花也在一旁笑着打趣儿道:“瞧瞧我们九丫想的多周到,锡元可真是个有福的。”   --   作者有话说:   【实不相瞒,我也想要一只小奶狗~~】 第186章 破罐子破摔   旁人家送考都十分紧张,老吴家的气氛却截然相反。   包括刘翠花在内的所有人,都觉得吴锡元考不上,去参加县试这件事不过就是重在参与,给以后积累一些经验。   而吴锡元则对自己信心满满,觉得不可能考不中,他在考试前的一天甚至连书都没碰。   这一番表现看在他爹娘眼中,那不就正应了破罐子破摔那句话?   老两口也知道自己儿子傻了这么久,耽误了学业,恐怕现在心里也不好受。   大家都十分默契的不提考试这件事儿,吴锡元也乐得清静。   就在吴锡元临出门的时候,刘翠花还拉着苏九月问道:“九丫,你昨儿做梦了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的,娘。”   刘翠花这才放了心,还反过来安慰她,“没做梦就好,我们家锡元打小就聪明,就算这次不中,下次也一定会中。”   苏九月知道她的意思,笑着道:“娘,我都省得的。”   刘翠花拍了拍她的手,一切都在不言中。   吴传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冲着刘翠花喊了一声,“孩子他娘,你拿几个大钱出来,我去割块肉。今儿咱们家三儿去考试,这可是个大日子,得给孩子加个菜。”   刘翠花哪儿有不应的道理,连忙就要回屋拿钱给他,却被苏九月拦了下来。   “哪儿能还让您出钱啊,这几日我做绣活还挣了点银钱,还是我去割肉吧。”   刘翠花就喜欢她这一点,许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家这老三媳妇儿不仅能干,还从来不会想着伸手找家里人要钱。   她自立自强,她也愿意心疼她。   “行了,你那点小私房留着你们平时过日子用!今儿就让爹娘疼一疼你们。”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对自己男人说道:“老头子,快去,割半斤肉!”   家里人准备好晚饭,吴锡元就回来了,他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反正从他的面儿上根本看不出来一丁点儿的担心和激动之色。   刘翠花下意识的问了一句:“锡元,考的怎样啊?”   吴传立刻扯了扯她的衣袖,刘翠花这才回过味来,连忙说道:“不问了,不问了,先吃饭!就等你回来了!”   吴锡元原本还想告诉他们,自己考得挺不错的,现在都被他娘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   罢了,那就先吃饭吧。   .   十天过去了,吴家人的日子同以往也没什么变化。   只苏九月琢磨着马上三月三了,她做几个荷包出去卖,应当能卖不少钱。   地方她都想好了,就在阿勒山的那个河边,三月三出来踏青的小姐们定然多,那儿着实是个好地方。   就在她着急忙慌做荷包的时候,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九月还没应声,黑黑就已经奶声奶气的叫了起来。   苏九月笑了一声,弯腰抱起了它,摸了摸它的小脑袋,才朝着门口走去。   “谁呀?!”她问道。   “你李大姐!”   李大姐就是布庄的老板娘,因着苏九月经常去她那里接一些绣活,她还替苏九月做过证,两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   她也是苏九月在镇子上的第一个朋友。   听说李氏来了,苏九月立刻欣喜地拉开了家门,看着门外站着的李氏,“李大姐,您怎的突然来了?这会儿不是正忙着吗?”   李氏满脸喜悦,那开心的样子活像是自己遇上个什么大喜事儿似的。   “大喜事儿!”   苏九月十分捧场地问道:“哦?大姐遇上什么喜事儿了?”   李氏嗔了她一眼,“哪儿是我的喜事儿,这可是你家的喜事!”   苏九月一愣,摇了摇头,“我家能有甚喜事?”   李氏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重重戳了一下,“你这个女人,能不能稍稍关心一下自己男人啊?你男人前些日子去参加县试了,你不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可是这跟喜事儿有什么关系呢?”   李氏见自己话都说这份儿上了,她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真想将她的脑袋打开,好好看看她的小脑袋瓜里边到底都装了些什么东西!   “什么关系?!好妹子,县衙放榜了,你怎的一点儿都不关心?你男人县试过了!”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什么?锡元中了?!”   李氏点了点头,“应当就是这个名字,我先前儿听你说起过。今儿县衙放榜的时候,我正好在旁边,就想着来给你传个信儿,让你也高兴高兴。这县试过了,名次还不错,或许今年就能给你拿个童生回来。”   苏九月欣喜若狂,“哇!锡元真厉害!”   李氏见她毫不掩饰地夸奖自己男人,啧啧两声,“这小夫妻说话嘴上还真没个把门的,你男人厉害不厉害,旁人哪儿知道啊!”   单纯的小九月可不知道她这段子,一本正经的骄傲脸,“我当然知道,我男人傻了大半年,还能考过县试,已经很厉害了!”   李氏鸡同鸭讲也不恼,被她请进屋子里喝了一碗茶水,才接着说道:“行了,我信儿也送到了,就先回去了,我那边还忙着呢!”   苏九月将她送出了门,坐在屋子里发呆,一直到吴锡元放学,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问了一句,“怎么呆呆愣愣的?想什么呢?”   苏九月听了他的声音,立刻回过头去。   吴锡元还是第一次被她这样看,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宝贝似的。   “锡元!你县试过了啊!”   吴锡元知道自己能过,也没什么意外的。   若是他连个县试都过不了,岂不是白当那么几年的大学士了?   “嗯, 是过了。”   “你已经知道了?怪不得你这么冷静。锡元,你好厉害啊,这么久都没学习,居然还能考过。”   看着她一脸崇拜的样子,吴锡元满意极了,“嗯,这回知道你男人的厉害了吧!”   苏九月乖巧点头,“厉害!”   “那你可还记得先前儿答应我的事儿?”吴锡元脸上挂着笑,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胸有成竹的猎人,就在一旁满意地看着那只小动物一点一点的掉进自己的陷阱里。   苏九月当然记得,“不就一条汗巾子嘛!我今儿就给你做!”   【本文用的明朝的价格体系,并不是电视上演的随便买个东西就上千两银子,九品官年俸大约66石大米,约一万三人民币。清代九品官一年的工资是银子33两,禄米四十斛。一品才180两银子,禄米180斛。不懂就问,别瞎杠。】 第187章 庆祝   吴锡元倒是也不着急,“空了再做就行,咱们今儿吃什么饭啊?”   苏九月这才想起来,自己今儿一下午都沉浸在这份不可思议的喜悦当中,居然忘记做饭了,这下可怎么办?   “我……只顾着高兴,忘记了……”她低着头,声音小小的,像是怕被吴锡元责怪。   吴锡元又怎么会怪她,“没关系,左右我还不饿,现在再做也不迟的。”   苏九月干活本来就麻利,吴锡元也没有君子远庖厨的那一套,就在一旁给她帮忙。   苏九月打算今儿做个辣椒炒肉,是锡元喜欢的菜,前两日家里拿过来的腊肉还没吃完,这会儿都派上用场了。   锅里放冷水,放几片姜,将腊肉丢进锅里煮了差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再把腊肉捞出来洗干净,然后切片。   锅中不放油,将切好的腊肉片和姜蒜放入翻炒,到肉片有些微卷,油脂差不多都炒出来后,再放入酱油和一勺豆瓣酱。   放入青红椒翻炒,最后放入蒜苗。   随着她的动作,立刻香味就弥漫了开来。   吴锡元在一旁生着火,只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小腹发出咕噜噜一声响,苏九月也听到了,“饿了吧?再等一下,马上就可以了。”   掀起锅盖,取出温在锅里蒸好的黍米,松软泛黄的黍米看起来有食欲极了。   吴锡元将饭菜端去房间,苏九月又从坛子里夹了一筷子先前儿腌的咸菜,切了一盘菜,回了房间。   吴锡元就坐在桌前等着她,并没有先动筷子。   看她来了,才递过一双筷子,“辛苦媳妇儿了。”   苏九月摇头,“这有甚辛苦的,我每日也就只有这点事儿做。若是闲着,倒是也怪无聊的。”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头又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锡元!”   “锡元兄!在家吗?!”   ……   太阳都快下山了,怎的这时候还有人来?   吴锡元放下手中的筷子,“我出去看看。”   苏九月见状,也跟了出去。   此时的吴锡元已经打开了门,苏九月站在台阶上朝着门口看去,就见到两个男人站在门前。   她的记性还不错,认得这两个是吴锡元的同窗,只是他这两个同窗留给苏九月的印象并不怎么好。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头,那边张敬白已经看了过来,看到苏九月站在屋檐下,一身素色衣裙也依旧不掩她的风姿。张敬白看的愣住了,眼神赤裸,没有一丝遮掩。   苏九月感觉自己似乎有被冒犯到,她别过脸,飞快的转过身进了屋子。   发生的这一切都落在了吴锡元的眼中,他也没对这两人客气,直接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你们怎的这时候来了?!”   面对吴锡元的质问,邱成章扯了扯张敬白的衣袖,他才回过神来,想到了自己此次的来意,对着吴锡元露出笑容来,“锡元兄!可以啊!居然考中了?!而且名次还很不错呢!”   吴锡元板着一张脸,脸色并没有多大变化,反而隐隐带着几分不耐烦。   “运气好罢了。”他客套了两句,并没有告诉别人,他已经努力写的不那么好,没想到这届学子这么弱。   他心中几乎已经能够肯定,整个清水县估计也考不中两个秀才。   张敬白的名次比吴锡元高两名,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认认真真读了一年的书,居然才比那个傻子高那么几个名次?   “还是锡元兄有实力,做策论可不是运气能说的过去的。”   吴锡元还惦记着自家媳妇儿做的晚饭,才没心思同他们多说,直接说道:“那你就当我实力超群吧!天色渐晚,两位若是没有其他事儿的话,我就不多留你们了。”   读书人一般不会这么不客气,因此张敬白和邱成章被他如此下了面子,心里都十分不痛快。   但是想到自己的计划,两人这才忍了下来,“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过些日子我就要和成章一起去雍州城读书了。咱们兄弟几个这几日好好抽个空喝一杯?你看如何?”   吴锡元想都不想就拒绝了,“我资质愚钝,比不上几位兄台,自然要笨鸟先飞,就不去了。”   邱成章见他拒绝,又接着劝道:“夫子此次也要一起去,你不给我们面子,总也要给夫子一点面子吧?”   吴锡元总觉得他们背地里不安好心,可若是夫子也去的话,自己不过去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那行,你们订好了同我说一声就是。”   两人前脚走出门,他后脚就直接关上了院子门,似乎对这两人嫌弃到了极点。   邱成章和张敬白两人见状,互相对视了一眼。   走出了这个胡同,邱成章直接啐了一口唾沫,“呸!什么东西!”   张敬白脸色也不大好,“可就是这样的东西,居然还有这样一个极品妻子。”   “是啊,先前儿我就说那女人是个极品,怎的几个月不见,瞧着竟然比先前儿更加光彩照人了些?”   张敬白眼中暗芒一闪,“想想办法,咱哥俩儿就算是得不到,也得好好尝尝她的味道!”   邱成章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猥琐到了极致,“那是自然,这种小妇人的滋味儿那可鲜美的很呢!”   .   吴锡元说了两句话的功夫菜都凉了,苏九月又拿去热了一下。   一番折腾下来,天色几乎已经全黑了。   苏九月夹了一筷子肉放在他的碗里,才柔声说道:“你那两个同窗,他们……”   吴锡元抬眼对上了她,就见到苏九月低垂着眸子,一脸的纠结,便问她,“如何?”   苏九月这才看向了他,又接着说道:“他们似乎不是什么好人,你今后还是少同他们来往吧!”   吴锡元听了这话满意的点了点头,看来自家媳妇儿看人还挺准的,也没有被那两人的外表骗到。   “我知晓了,今后说什么都不会跟他们来往的。”   苏九月这才放了心,“他们来找你作甚呀?”   “说是想让大家一同去吃个饭,庆祝一下。” 第188章 找我男人   “你应下了?”苏九月侧着脸看着他。   “嗯,应下了,他们说夫子也去,我不好拒绝。”   ……   这天晚上,许久没有做梦的苏九月再次做梦了。   她梦到吴锡元考中了秀才,却被人举报嫖妓。   因为有了污点,被撸了秀才的名头,周围的人都在笑话他们两个,日子实在分外难过。   苏九月在梦里就觉得不大可能,醒来之后就更觉得不可能了。   锡元对自己这么好,怎么会招妓?   他根本不是那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圈套!   吴锡元自从重生之后,睡眠都很轻,旁人稍微一丁点儿的动静,就能将他吵醒。   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苏九月坐了起来,被子滑落在了腰间,他也跟着坐了起来,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才问道:“怎的了?又做噩梦了?”   苏九月靠在他的怀里,心中才踏实了许多。   这样贴心又温柔的锡元是绝对不会做出对不起她的事儿的!   “嗯,又做噩梦了。”她的脑袋轻轻靠在了吴锡元的肩膀上。   吴锡元心疼的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别怕了,乖,有我在的。”   苏九月的眼睛对上了他的视线,“锡元,你会不会某天做出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儿?”   吴锡元怎么也没想到她大清早的居然会问这种事,但别的事情他可能无法保证,但是这一颗看重她的心,绝对不会有错。   他确认了两辈子,再没有比这个更确定的事情了。   “不会。”他说的毫不犹豫,斩钉截铁。   苏九月微微叹了口气,移开脸不看他,又悠悠的说道:“那我们做个约定可好?”   “什么约定?”吴锡元将被子往她身上拉了拉,问道。   “如果有一天,你真的喜欢上了别人,请也放我离开好不好?”身后是他的温度,温暖的让人舍不得离开,可是她却无比肯定。   若是有一天,这份温暖有人同她一起分享,那么她宁愿不要。   吴锡元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八成她做的噩梦就是跟自己有关。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之所以会这么想,也是自己没有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他平日这时候也该起了,但是今儿却难得想抱着媳妇儿赖会床。   “不会有这一天的,我有你一个就够了。”他说完苏九月也没有应声。   吴锡元又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你摸摸看,我的这颗心它只为你跳动着。”   苏九月一伸手就碰触到一片温暖细腻的肌肤,她愣了一瞬,仿佛烫了手一般将手抽了回去,“你这人!!”   他们虽然日日同床共枕,可那都是十分单纯的盖着棉被睡大觉。   这人怎的能让自己摸他呢?!真的好过分!   苏九月不敢说出口,却在心中悄悄谴责他。   吴锡元才又说道:“媳妇儿,别瞎想了。你看看爹娘一辈子相依为命,日子过的也挺好的。我这辈子也就只想跟你一个人过日子,你可不能不要我!”   上辈子,她已经不要他一次了……   苏九月的梦并没有直接告诉他,吴锡元被人设计了,她也就只能旁敲侧击地嘱咐吴锡元不要去那种乱七八糟的地方。   吴锡元也只当她是在吃醋,笑着答应了下来。   .   一天以后,就到了他们约好聚会的日子,他们学堂的学子一共也就十三人,吴锡元在家陪着媳妇儿吃了饭之后,才姗姗来迟。他到的时候,已经到了十二人,也就除了他们夫子还没来。   张敬白一直在等着吴锡元,他还担心这小子是不是反悔不来了。   可就在到了约定时间的前一刻钟,他才瞅到了那小子进了门。   他冲着邱成章使了个眼色,就举着酒杯迎了过去。   “锡元兄迟到了,要罚酒三杯的。”   吴锡元摇了摇头,“是你们早到了,我可没迟到,要罚也罚不到我。”   张敬白发现这小子最近越来越油盐不进了,且还对自己很不友好,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   他递了个酒杯过去,“那就当我敬锡元兄一杯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吴锡元也实在没法拒绝,饮了一杯酒,邱成章也借机敬了他一杯酒。   其他学子们也纷纷凑了过来,吴锡元渐渐发现了有些不对劲儿。   他怎么觉得这些人是想灌醉他?   他放下了酒杯,给自己满上一杯,抢在邱成章说话前,先一步说道:“我酒量不好,若是喝得多了,难免扫兴,大家一起碰个杯吧!”   张敬白看着他的动作笑了一声,“锡元兄说的对,酒量不好的同窗就少喝一些。咱们乘兴而来,可不能败兴而归!”   说完,又亲手给吴锡元夹了一筷子菜,“来,锡元兄,吃菜!酒量不好就更要多吃点菜了!”   吴锡元道了声谢,却碰也没有碰他夹给自己的那个菜,随手拿起茶壶给自己续了一杯茶。   张敬白看着他的动作在心中冷笑一声,将自己面前的酒一饮而尽……   .   苏九月在家里一直觉得有些心神不宁,想到吴锡元出门赴宴,又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做的那梦。   她根本待不住了,她觉得这其中有圈套。   锡元那两个同窗根本就不是什么好的!指不定还想怎么设计他呢!   不行!她得去找锡元!   吴锡元没有吃一口菜,那酒也被他悄悄吐了出来,屋子里也没有什么熏香,他现在怎么觉得头晕晕的,似乎有些撑不住了。   他一手揉着太阳穴,一边仔细地回想着自己一进门的经历。   忽然,他的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这个茶杯上。   不对,他果然是被人做了个套,这个张敬白居然不给酒中下药,反而将药下在了茶里!   他的脑子飞快的转动,正想着这件事儿要怎么解决。   忽然外头一阵喧哗声,他隐隐约约就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我找我男人!我男人在哪儿!”   外头似乎有人问她,“你男人?你男人是谁?你瞧瞧我,像不像你男人?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好俊俏的小娘子啊!哥哥我也能做你男人!” 第189章 别怪我不客气   吴锡元心中立刻慌了,自己现在随时有晕过去的可能,而张敬白他们给自己设圈套,八成不安好心。再瞧瞧他先前儿瞅九月的眼神,吴锡元的拳头捏的越来越紧。   九月危险!   他从来都是一切尽在掌控中,这种失控的感觉真的太不好了。   吴锡元一手撑在椅子上,正准备站起来,那声脆生生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瞧着你们也是书生模样,若是你们再不滚开,我就去找县太爷告上一状。也不知道有这么个污点在身上,你们今后还会不会有机会进京面圣!”   外头一片安静,那几个男人不过是喝了两杯酒,可真没胆子拿自己的一辈子来做赌注。   苏九月捏着的手心里全都是汗,见那几人似乎心生了退却之意,苏九月又在心中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   挺胸抬头的看着他们,气势汹汹地呵斥道:“还不滚开!”   其中有人觉得自己被女人训了,有些不满,正皱着眉头想上前,却又被同伴拉下去了。   苏九月这才走到掌柜的面前,问他:“草堂的学子在哪里?”   掌柜的也是正经做生意的,这两日县试的成绩出来了,有学子成绩不错的,也有成绩差强人意的。大家都会来这里小酌两杯,他的生意也很不错。   今儿草堂的学子要了个大包厢,他记得清清楚楚,就随手点了个小二过来,让他带着苏九月上了楼。   到了走廊的尽头,小二才在一个包厢门前停下脚步,“这位小娘子,就是这里了。”   苏九月抿着唇看着紧闭的包厢门,伸手推开了门。   这一瞬间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苏九月的眼里却只有吴锡元一个人。   她这半年一直跟吴锡元朝夕相处,对他的状态十分了解。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现在一眼就能看出来吴锡元不大对劲儿。   她立刻冲了过去,也顾不上周围还有许多人,就一把拉住了吴锡元的手,弯下腰问他,“锡元,你怎的了?”   吴锡元已经有些迷糊了,直到被她拉住手,才稍稍恢复了些神智。   哆嗦着嘴唇,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回……家……”   苏九月扭过头,眼神刀子似的朝着张敬白扫了过去,“我夫君怎的了?”   张敬白猝不及防的对上了她的视线,顿时有些惊慌失措,不过他很快就稳住了心神,笑了两声,“弟妹不用担心,不过是刚刚饮了两杯酒,许是有些醉了。”   “当真?”苏九月狐疑问道。   张敬白信誓旦旦的点头,“自然是真的,回去睡一宿就好了。”   他们做了一系列的安排,唯独没有想到,吴锡元前脚过来,他媳妇儿后脚就跟过来了。   苏九月拉住了吴锡元的手腕,手指顺便就摸在了他的脉搏上。   这人在说谎。   苏九月在心中认定,但是却没有立刻揭穿他。   她一只手扶着吴锡元,一边将所有人扫视了一遍,“我男人不能喝酒!今后谁敢叫他喝酒,别怪我不客气!”   她凶巴巴的样子活像是个护食的小奶猫,根本没人把她当一回事儿。   她自己显然也意识到了,忽然就从怀中掏出一把菜刀,啪的一下砍在了桌子上。   厉声问道:“都记住了?!”   张敬白和邱成章等人都被她的动作震住了,真没想到吴锡元的媳妇儿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却是个母老虎。   看了看桌子上的那把刀,又看了看吴锡元。   大家忽然就不羡慕他了,家中有这样的母老虎,想必吴锡元也怪可怜的。   甚至都有人脑补出了吴锡元这么大个儿,被媳妇儿揪着耳朵骂的画面。   苏九月对张敬白的印象最是不好,这一次也肯定是他在捣鬼,至少苏九月的心中就是这么想的。   她看着他,眼神阴鸷,再次沉声问了一句,“可记住了?”   只听着她的声音,张敬白丝毫不怀疑,他要是不点头,这小娘子绝对敢将刀直接架在自己脖子上。   他下意识地点了点头,苏九月又转头看向了别人。   大家也都纷纷点头,“记……记住了……”   苏九月这才将吴锡元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搂着他的腰,将他扶了起来。   吴锡元昏昏沉沉的,感觉自己头重脚轻,走路都在飘。   可是方才他媳妇儿帮他撑腰的那一瞬间,他记得清清楚楚,心中美滋滋的。   上辈子他的九月是个菟丝花,需要他好好呵护。   这辈子她居然在自己没有看到的时候,默默的长成了一棵大树。   现在的她已经可以反过来保护自己了,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但是他非常喜欢。   她的改变都是因为自己,无论她变成什么样,都是他的九月。   夫妻两人互相搀扶着一路回到了他们的小院子里,苏九月关上院门,才又扶着吴锡元进了屋子。   她帮他脱掉鞋子,用帕子给他擦了脸,转身走到柜子旁边,找出了先前儿师傅传给她的那套银针。   “锡元别怕,我给你施针,待会儿就好了。”   此时的吴锡元已经彻底迷糊了过去,他也根本听不到苏九月的话,一副任人摆布的模样。   苏九月叹了口气,取出一根银针在他的眉心以及右手手指上扎了进去。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才悠悠转醒了。   吴锡元眨了眨眼睛,看了一眼面前的妻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屋中的陈设,一颗心才踏实了。   苏九月见他醒了,立刻凑了过来,“锡元,你醒了?感觉怎样?”   吴锡元摇了摇头,伸出左手,将手中一直捏着的东西递给她。   苏九月奇怪地伸手接了过来,再一看才发现,他递给自己的赫然是一根茶叶。   “茶叶?”   “嗯,是的,他们给我喝的茶有问题。”   苏九月捏着茶叶凑到鼻尖闻了闻,随后眉头一皱,“是了,这茶叶有问题,已经不是原先的味道了。只是我也搞不清楚他们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药,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一定不安好心。你今后不许再跟他们来往,不然也别怪我不客气!” 第190章 惧内   这是苏九月第一次跟吴锡元说重话,可是吴锡元听了之后却一点儿也不生气,反而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得意。   “媳妇儿放心,我很听话的,今后再也不跟他们来往了!”他伸出三根手指对天发誓。   苏九月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还有两个月府试,你现在就好好看书。”   吴锡元知道,今儿过去之后,只怕他怕媳妇儿的名声就要在镇子上传开了。   他才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本来就怕媳妇儿。   怕她吃不饱穿不暖,也怕她生气难过,离自己而去。   “好,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去趟孔家。”   苏九月这才记起先前是苏怡帮他牵的线,让他拜孔老先生为师。   “是得去一趟,你乡试已经过了,无论孔老先生当初是怎么同意的,咱们也得去碰碰运气。”   “媳妇儿说的是,我也正是这样想的哩!”   苏九月提议让吴锡元去找苏怡帮忙引荐,却被吴锡元拒绝了。   “媳妇儿你不懂的,所谓文人傲骨,他们若是不想答应的事儿,即便是有苏大将军出马估计也不会答应,到时候反而让苏大将军下不来台。再说了,咱们总是麻烦苏大将军和苏大小姐也不大好,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苏九月听了他这一席话,也觉得总是麻烦别人不大好,可是她也有自己的顾虑,“若是孔老先生不同意呢?”   吴锡元露齿一笑,“不答应就不答应,你男人就是靠自己也依然能够考上!”   苏九月就喜欢他自信的样子,似乎一切尽在掌控中。   她抬着头笑盈盈地看着他,“我信你。”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就带着自己做的文章去了雍州城。   苏九月让他骑马,他也拒绝了,说是自己蹭了镇子上一个商队的车。   苏九月目送着他出了城门,才拎着自己顺路买的一点菜回了家。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人。   离得太远也看不大清楚是谁,她加快了脚步,又走近了些。   远处那人似乎也看到了她,开心的冲着她招了招手,“九丫!!你可算回来了!”   她一出声,苏九月也认了出来,“喜妹!”   她拎着篮子朝着她那边跑了过去。   喜妹怎么会跟个男人过来?这男人又是谁?没听说她定亲了呀?   她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私奔,这女人该不会干出这种蠢事儿吧?   走到门前,喜妹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九丫!好想你啊!郭若无还笑话我对你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呢!”   苏九月趴在她的肩膀上,看着站在她身后的男人,正是她说的那个郭若无。   就是她娘家村子里的那个风水先生。   “可不就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还记得来看我,算你有良心!”   喜妹抱着她不撒手,“我可有良心了,不仅来看你,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吃的?什么时候你还要同我这般客气了?”苏九月问道。   喜妹不满的嘟起了嘴巴,“分明是你同我客气,我不过是想着你喜欢吃绿豆糕,就亲自做了些给你带上。谁知道你居然这样说,不喜欢我带走了就是!”   苏九月又连忙说道:“那可不行,既然带来了,可断然没有要带回去的道理!都是我的了!”   喜妹这才重新高兴了起来,“行了,快去开门,我们都等你好半天了。想看看你新买的小院子,却没想到进门居然这么难!”   苏九月松开了抱着她的手,转身去开门,“今儿锡元要去雍州上,我方才去送送他,正好不赶巧了。若是你其他时候来,我一定都在家的。”   喜妹还是第一次来她的院子,新奇的四处看了看,才啧啧两声。   “我家九月可算有好日子过了,真好!”   喜妹在四处看的时候,郭若无也在这里四处打量着。   这个苏九月实在太奇怪了,从前她的面相分明不是这样的。可是现在的她不仅一脸富贵相,还有身上的功德金光简直要亮瞎他的眼。   这女人是有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奇遇吗?   他在一旁看着,并不说话,再看院子里的陈设,普普通通,一看就是随手摆放的。   可见这屋子的主人应当不是同行,那么这就更难解释了,即使他想破脑袋都想不明白,一个普通人怎的会有这样的功德金光?   苏九月的视线从郭若无的身上扫过,他的眉头从见到自己的时候就没有舒展开来过。   她压低声音问蒋春喜,“喜妹,你跟我老实交代,你怎的会和郭若无一起来镇子上?”   喜妹听了这话一脸的莫名其妙,“说来你也许不信,但是我们两个真的是在镇子上碰巧碰到的。我说要来你这里坐坐,他就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苏九月请了他们两人在屋子里坐,还亲自泡茶给他们喝。   郭若无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就问了一句,“苏姑娘,你最近可有碰上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   苏九月还没说话,喜妹就已经叽叽喳喳的念叨了起来,“什么奇奇怪怪的事儿,我家九月可是嫁了人的,你可别想用这种方式引起我家九丫的注意!”   郭若无额头突突直跳,若不是他真的不知道苏九月住在哪里,他才不会跟着这么个聒噪的臭丫头!   苏九月不知道郭若无为什么这样问,可又一想到他原本就是风水先生,奇怪一些也正常。   “也没什么奇怪,都跟平时差不多。”   郭若无见也问不出个什么名堂,就只是记下了她的生辰八字和名字,想着回头有机会了再问问。   “也罢,苏姑娘近来运势不错,看起来适合在水边行走。”他顺口提点了一句。   苏九月一愣,想到自己正有想去卖荷包的打算,就在心中记下了,打算回头再找个临近水源的地方。   “多谢郭公子提醒,我记下了。”   郭若无只是对着她行了一礼,就急匆匆的辞行了。 第191章 绯闻   苏九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回过头看向身边的喜妹。   “你们俩不一道回去?”   蒋春喜摇了摇头,“本来就不是一道来的,为何还要一道回去?”   “我就是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太安全。”苏九月说道。   “没什么不安全的。我们俩男未婚女未嫁的,若是同进同出那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我来的时候蹭了隔壁村的牛车,刘大叔说了,让我申时初去城门口找他。”蒋春喜说道。   苏九月一想也是,那郭若无虽说长得一表人才,但是人却古怪的很。她才不愿意蒋春喜同他有什么关联,她值得更好的男人。   “现在距离申时还早,你辛苦来一趟,不若吃了饭再走?”苏九月挽留道。   蒋春喜自然不会同她客气,“当然要吃了饭再走!我都饿极了!”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一起做了饭菜。   吃过午饭之后,蒋春喜又帮着收拾了厨房。   此时的太阳已经偏西了,蒋春喜依依不舍的同苏九月辞行。   苏九月虽然也舍不得她,但想到她错过牛车回去就不安全了,又要亲自送她出城,却被蒋春喜推了回来。   “牛头镇就这么大一点儿,哪儿还用得着你送我?还没走两步就到头了,你回去好生歇着,我自己走就是。不然,我看着你都舍不得走了。”   见她这样说,苏九月也只能目送着她走出了巷子,才转身回去重新关上了门。   .   话说蒋春喜走出巷子,刚刚拐了个弯儿,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拐角处,倚着墙壁一动不动,宛如一个雕塑。   蒋春喜一愣,“郭若无?你怎的还在这里?不是回去了吗?”   郭若无这才动了,他站直了身子,将嘴里叼着的草叶子吐掉,才说道:“还不是怕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慢死了,让我等这么久。”   听了这话,蒋春喜的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就像是有人拿着根羽毛在自己心头轻轻划过,那种复杂又心悸的感觉对于单纯的蒋春喜来说,实在极为陌生。   她抿着唇,好半天才吐出一句话,“我又没让你等我。”   郭若无也没在这事儿上跟她多计较,就直接转身朝着城门口的方向走去,“行了,快走。”   蒋春喜低着头嘟囔了一句,“神气什么啊!”   可是话虽如此,她还是跟了上去。   郭若无感觉到她跟上来了,也就没再说话,两人就保持着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一同出了城。   刘大叔的牛车果然在外头等着她,郭若无拿了六个大钱给了刘大叔,“一起的。”   刘大叔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扫过,露出了了然的笑容。   蒋春喜觉得大家好像都误会了,可是别人又什么都没说,她想解释都不好解释,只能坐在距离郭若无最远的角落里,努力做出一副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的表情。   到了大兴村,蒋春喜直接跳下车,逃也似的回了自己家。   她娘见她回来了,叫了她一声,可她也像是没看到似的,直接回了自己屋。   蒋母摇了摇头,“这孩子……”   .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过去了,可是谁知道第二日蒋母在外头做针线活,忽然村子里的一个大娘就凑过来同她说话。   “喜妹她娘,听说你家好事将近啊?”   蒋母一脸疑惑,反过来问她,“我家能有什么好事儿?怎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呢?”   那吴大娘一看她这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连忙搬了个板凳过来,坐在她身边同她说道:“喜妹她娘,我也是同你关系好,才跟你说这些的。今儿我一早就见到村子里的几个长舌妇在说你家喜妹的事儿,说她同村口那个郭小子走的近,平日里就时常上人家门,昨儿还一同去了牛头镇,怕是你家想将喜妹说给那郭家小子。”   整个村子姓郭的就那么一个人,蒋母如何不知道是谁?   那郭家小子虽说家道不错,日子也富足,家中没有高堂,女儿嫁过去不受气。可是因着他做的都是些玄而又玄的事儿,因此他今年都二十了,也还没成亲。   如今一听村子里有人瞎传这些绯闻,她立刻就不愿意了。   “这都是谁在乱嚼舌根?让我知道了,不得撕烂她的嘴!我家喜妹清清白白的,何时同人家走的近了?”   那吴大娘也叹了口气,“喜妹她娘,你说这些都没什么用,村子里人都闲得慌,便是没事儿都能给说出事儿来。今日也是我听到了,来同你说一嘴。若是你们两家真的没有什么成亲的打算,那就趁早避嫌,你也好好约束一下喜妹,毕竟年纪到了,男女大防还是要重视啊!”   蒋母好生同她道了声谢,将她送走后,才气冲冲的跑去了蒋春喜的房间。   蒋春喜此时正坐在窗户前做绣活,蒋母一眼就看到了她绣的那个荷包上的青松花纹,一看都是给男人用的。   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把将荷包抢过来,丢在地上,“你这死妮子,到底还知不知羞啊?!”   蒋春喜更是一脸莫名其妙,她好端端的绣个荷包,怎的就不知羞了?   她眼圈儿都红了,带着哭腔问道:“娘,你这是作甚?我怎的不知羞了?!您要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女儿可不认这话!”   蒋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脸上怒气满满,“你做了什么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怎的还要你老娘来说?自己在外头跟男人走的近,如今还给人绣荷包!我!我!真是要被你气死了!”   蒋春喜嘴巴微张,半天才反驳道:“什么和男人走的近?我同谁走的近了?荷包是给爹爹绣的,爹爹昨儿说他的钱袋子破了个洞,我就琢磨着给他做个新的,怎的到您嘴里,您的女儿就成了这样的人了?!”   蒋母一听这话,心里头的气就消了许多,语气也和缓了下来,“那你好生说说,你同那个姓郭的风水先生是什么关系?”   蒋春喜想到那个人靠着墙说不放心她的样子,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她甚至都不敢看她娘的眼睛,只飞快的替自己辩解道:“能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个村的,回来坐了同一辆牛车。” 第192章 命中注定在一起   “我就说那些人都在瞎讲!回头她们再说,看我不撕烂她们的嘴!”蒋母怒道。   蒋春喜疯狂点头,“是的!就是她们在瞎说!”   蒋母冷哼一声,“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自己也要注意,回头再让人传到老娘耳朵里,看我第一个收拾你!”   蒋春喜低着头小声应了一声,“知道了,今后我都离他远远的。”   就算郭若无再邀请她去他家,她都不会去!   那个人奇奇怪怪的,自己每次看到他,心脏都会跳的很快,就连小脸也会发热,好似生病了一般。   蒋母见她态度良好,这一页才算是揭过去了。   就在蒋春喜以为这一页就翻过去了时,第二天一大早她家里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来人正是郭若无,他亲自带着大礼和媒人上了门,说要求娶蒋春喜。   蒋春喜听了张大了嘴巴,蒋母冷着脸瞪了她一眼,“你就在屋里等着!老娘出去看看,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蒋春喜撇了撇嘴,将仇都记在了郭若无的身上。   蒋母看着院子里摆着的聘礼,里头居然还有一对鸿雁。   她虽然惊讶,但是面儿上却还得端着,“二位这是何意?”   媒人笑了笑,“一家有女百家求,郭家小子也没个长辈,就请了我老婆子过来说项。我瞧着两个孩子也算般配,若是能成,那定然是天作之合。”   一个二十岁的男人,要娶她家十四岁的女儿,蒋母自然心里不舒坦。   “我家女儿还小,还没有想要嫁女儿的意思,你们带着东西回去吧!”她不客气的下了逐客令。   李媒婆碰上这种一点面子都不给的人家,也是无奈,下意识地转过头去看郭若无。   只见郭若无被人下了面子,脸上也不气不恼的,单单就这个性情来说,确实是个很合适的人选。   这蒋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样好的人家上门求娶她们都不同意,也不知道要给女儿找个怎样的神仙男人?   她做媒人这么些年,从来不给人瞎做媒。成了这么多对,无一不是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蒋家可真是不知好歹。   就她这眼光,村子里这些小子可真没郭家小子这份气度。   郭若无早就料到了她的态度,也没觉得生气。   见李媒婆看向了自己,他干脆就直接说道:“蒋伯母,不知可否同小子私下说两句?”   蒋母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随我来!”   两人去了堂屋,开着大门,能看清他们在讲话,却不大能听清楚他们说的什么。   就听郭若无直截了当的说道:“伯母,我想迎娶喜妹。”   蒋母眉头一挑,“你想都不要想!”   郭若无也不气,“实不相瞒,喜妹命中有一劫,前几日被人改了命格,这一劫算是暂且度过去了。但是这老天要哐当砸下来个东西,不在今日也是迟早的事儿。若是您将喜妹嫁给我,我便可保她一生顺遂。”   蒋母听的眉头紧皱,“胡言乱语!你们这些风水先生就会乱讲!我女儿好好的,能有什么劫!”   她心中对郭若无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这男人为了娶她女儿居然能编出这种瞎话来。   郭若无就知道她不信,“举头三尺有神明,我对着三清爷爷发誓,若有半句虚言,就让我身死道消。”   这可以说是狠毒的誓言了,蒋母的想法也不那么坚定了。   莫非……女儿真的有什么劫难?   女儿自幼被一家人娇宠着长大,他们一家人断然无法看着她受半点委屈。   “村子里这么多女儿,你怎的就偏偏看上我家喜妹了?”蒋母实在不懂。   村子里适龄少女不少,她家喜妹还小,也不知为何就被盯上了。   郭若无也叹了口气,“一切皆是命数,我俩的命已经绑在一起了。”   他说的玄而又玄,也没明确的说自己是如何对喜妹一见钟情,非她不娶。   可就是因为他这样的说法,反倒让蒋母信了。   她抿着唇在心中思忖了许久,最后点头应了下来,“可!但我女儿还小,必须得等她及笄之后才能出嫁。”   郭若无拱了拱手,“多谢岳母大人成全,这是自然,两年时间小子还是等得起的。”   李媒婆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两人在屋里不知道说了什么,等郭若无再出来的时候,就告诉她这事儿成了!   她顿时大喜过望,“可真是好事儿啊!蒋家妹子,你可真是好眼光,信我的准没错。我老婆子说了这么些年的亲,一看就知道喜妹嫁过去会有好日子。”   既然事儿都定了,再摆脸色可就得罪人了,蒋母也笑了起来,“行!我就信您一回,若是回头这小子靠不住,我可得找您算账的!”   李媒婆立刻表态,“到时候不用你说,我老婆子都亲自打上门去替喜妹做主!”   蒋母给他们奉上家中最好的茶,好生款待了一番,才将他们送走了。   蒋春喜待在屋子里急的抓耳挠腮的,等了许久才听到她娘将人送出门的声音。   她趴在窗户上看着外边,见到人都走了,东西却还摆在院子里,她心中一下就复杂了起来。   从炕上跳下来,冲到她娘面前,“娘,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蒋母看着面前的小女儿,心情比她还要复杂许多,“没啥大事儿,就是给你定了亲。”   蒋春喜张大了嘴巴,直愣愣的,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就……就那个……郭若无?”   蒋母微微颔首,“嗯,是他。”   蒋春喜抿着唇不说话了,蒋母低头看她,也只看到一个头顶。   “行了,既然亲事都定了,接下来你就安分一些,少往外头跑。我瞧着那郭若无也是个好孩子,家底丰厚,难得还没高堂。你本来就懒,等嫁过去顾好你们两个就是了。回头你们有了孩子,娘去替你们管孩子,左右你大哥还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蒋春喜听的一愣一愣的,怎的才刚定亲,她娘就已经想到孩子了,真可怕。   “娘!”她提高声调,喊了一声,“瞎说什么呢!我才不要嫁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捂着耳朵跑回了屋子。   --   作者有话说:   【喜妹:可怕,人家还是个宝宝,我娘居然想让我生孩子。啊——编辑让我开了直播号,好怕怕,万一你们爱上了我年轻的容颜,不看我的书了怎么办?——一个巨怂的小月月】 第193章 雨一直下   回到屋子关上了门,蒋春喜才以手作扇给自己的脸颊降了降温。   什么孩子啊!她还是个孩子呢!   还有那个郭若无也真是的,前几日还将自己从家里撵出来,现在却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上门提亲。   谁要嫁给他啊!   心里将郭若无骂了个半死,却没跟她爹娘说一句自己真的不想嫁。   傍晚的时候,蒋春喜的爹爹回来了,蒋母将今儿她应了郭若无的提亲一事告诉了他,蒋父气的一蹦三尺高。   “我闺女的亲事,怎的也没人同我商量一番?孩子只是你一个人生的?居然背着我就将亲事定下了,还是那么个人!说甚我都不同意!你去!明儿一早就去,把这门亲事给我退了!”   蒋母知道他会生气,可她也是孩子的亲娘,又岂会害了她?   “你这老头子,你也不问问我为甚给孩子定了亲,就直接让我去退亲。女儿家退了亲多吃亏,你莫非不知道?”   蒋父坐在凳子上,一张饱经沧桑的脸皱成了一团,他吧嗒吧嗒的猛吸了两口烟,似乎才冷静了下来。   “你说。”   蒋母在他身旁坐下,叹了口气,“那郭若无对着三清爷爷发誓,说我家喜妹有一劫,只有跟他一起,才有可能渡过去。”   蒋父立刻呸了一声,“听他瞎扯!为了娶我女儿,连颜面都不要了!”   蒋母见状连忙打断了他,“想来不大可能是说谎,你可还记得咱们喜妹三岁的时候在庙会上碰到的那个瞎眼婆子?”   蒋父的思绪也被她拉回了十年前,那时候他们才得了个小女儿,真真儿是捧在手心怕掉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当时正好赶上二月二庙会,他们两口子就带着女儿去凑热闹。   当时庙会上有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婆子在算命,无论算什么都只要三文钱。   当时他就去给自己算了算,看他这辈子财运如何。   老婆子只说他这辈子就这样了,高不成低不就。   当时他年轻气盛,自然听不得这种话,闻言就要走人,谁知道那老婆子的视线又落在了他身旁的女儿身上。   “唉,同你这小女儿一比,你们两口子的运道算是不错了。”   他们一听就急了,想让她多说两句,她却再不肯多吐露一个字。   后来两口子找了许多奇人,也没人能看出什么来,女儿也顺顺利利的长大了,他们也就没再把那老婆子说的话当一回事。   可是昨儿郭若无提起蒋春喜命中有这么一劫的时候,蒋母心头一悸,下意识的就想到当年的事儿。   蒋父沉默了许久,最后皱着眉头吐出一句话,“我要见见那个郭若无,这事儿我必须亲自问问他,不然我心里头实在不踏实。”   “后日他们要来请期,你在家里歇息一天,就别下地干活了。”   .   同一时间去孔府拜访的吴锡元可就没那么幸运了,当初孔家答应他若是能过乡试就将他收到门下,可孔立兴为人正直,平素最讨厌这种走后门的事儿。   谁知道他当初不过随口应付的一句话,人家还真找来了。   他一听下人的通报,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吴锡元?是谁?怎的从来没听说过?”   “回老爷的话,说是苏大将军引荐的。”   孔立兴此时也想了起来,脸色一变,冷哼一声,“做学问从来没啥捷径,别以为是大将军引荐来的,就能当我孔府的座上宾!先晾他半个时辰再说!”   吴锡元来之前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孔老先生晾他半天也不过是在考验他。   可是他千算万算也没料到居然下雨了,如今正值倒春寒,冰雨打湿了棉袄,贴在身上刺骨的冷。   孔家的下人一见下雨了,也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就跑进去找孔立兴通报。   孔立兴站在窗户边,看着外边的雨水连成线,在台阶下汇成了一条蜿蜒的小河。   他的眉头皱了起来,“怎的?他还没回去?”   孔沉垂手而立,“是的,老爷,他就在门外候着。”   孔立兴眯着眼睛,抬眼看了一眼阴沉沉的天,估摸着这雨应当一时半会儿的是不会过去了。   他冷哼一声,“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这点小雨算得了什么呢?他愿意待着就让他待着吧!”   吴锡元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有这样狼狈的时候,可正是因为过去了两辈子,他才更加清楚他要什么。   如若能够拜在孔立兴门下,那么他今后步入官场一定会顺遂许多。   撇去这一点不谈,单单是孔老先生的学问以及见识,也一定会让自己获益匪浅。   雨水顺着他脸颊的线条流下,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他也不去管,就那么直愣愣地站在原地。   就这么过去了半个时辰,孔立兴才算是想起了还有他这样一个人,放下手中的书,问道:“那书生可走了?”   孔沉摇了摇头,“回老爷的话,一直在外头立着呢!连动都没动一下。”   孔立兴这才叹了口气,“请他去客房梳洗一下换套衣服,再命厨房做一碗姜汤送去。”   孔沉应了声是,急匆匆地出了门。   吴锡元身子壮实,可即便是这样,也顶不住初春的寒冷,他只觉得自己全身都在发抖,似乎下一秒就要倒下。   就在这时,孔府厚重的大门打开了,两个人撑着雨伞走了出来,搀扶着他朝着客房走去。   他洗了个热水澡,换了身新衣裳,又喝了下人送来的姜茶,才感觉身上暖和了起来。   这种被人伺候的感觉,他其实很习惯,恍惚间仿佛自己又回到了上辈子似的。   他两手捧着茶盏,低头轻啜一口,眯着眼睛感受着暖流顺着自己的胸腔传遍全身,很是舒坦。   忽然门外的走廊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去,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的几人。   为首的是一个精瘦的老头子,下巴上留着一撮胡须。   吴锡元当下就认了出来,这老头正是孔立兴孔老先生。 第194章 情人眼里出西施   他立刻放下手中的茶杯,站了起来,对着面前的老人施了一礼,“见过孔老先生。”   孔立兴这么些年见过的人不计其数,见了吴锡元第一眼,他心中就有了自己的看法。   这人无论是从礼节上,还是相貌上都十分周到,一看就是个正直有主见的人。   看起来不大像是会走后门的人啊?莫非真的是苏大将军一厢情愿给自己推荐了个好苗子?   他微微颔首,伸手向上虚扶,“莫要多礼,起来吧。”   他在吴锡元的对面坐下,然后冲着旁边的座位一指,说道:“坐下说话。”   吴锡元规规矩矩地落了座,就听孔立兴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小子名叫吴锡元,是学堂夫子给取的名字,从牛头镇而来。”   “你同苏大将军是何关系?”孔立兴又接着问道。   “并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内子同苏大小姐有些交情,苏大小姐才去求苏大将军帮着引荐的。”他态度十分恭敬,看起来并没有谢恩求报的意思。   居然走的是女人的关系?孔立兴眉头又是一皱。   “我先前儿听苏大将军说起过你,听说你伤了脑子?现在可大好了?”   吴锡元再次行了一礼,“多谢孔老夫子关心,小子现下已经大好了。”   孔立兴嗯了一声,“从你恢复到乡试不过短短两个月的时间,你居然还能通过乡试,可见你这小子也是有几分本事的。也罢,老夫既然已经答应了苏大将军!就当然不会在这事儿上为难你,从明日起,你便收拾收拾东西,去浩远学院读书吧!”   浩远学院是整个北方最出名的学院,上一世的他可没本事去这里读书,但是,他的许多同僚却都是出自浩远学院的。   在朝堂之上,同窗情是个关键,很多人便是削尖了脑袋都不一定能挤进人家的圈子里去。   听了孔立兴的话,吴锡元立刻喜上眉梢,连忙站起身子,对着他行了个大礼,“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孔立兴就在原地四平八稳的坐着动也不动,直到吴锡元行完了礼,他才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说道:“你既然拜在了我门下,有些规矩你还是需要知道的。”   他说着看了一眼跟在身边的孔沉,孔沉立刻将手上捧着的书籍递了过来。   孔立兴接过来又转送给吴锡元,“这个册子便是我门下学子的行为准则,你好生学习,若是违反了其中任意一条,那就休怪老夫翻脸无情了!”   吴锡元接过册子,恭恭敬敬的应了一声是,态度十分谦虚。   孔立兴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行了,你今日也受累了,就在这里好生歇息,待会儿我会让人给你送饭过来的。”   他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说完就站起身走了。   吴锡元将他送至门口,直到他走远了,才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书籍。   他在手上拍了拍,将册子放在一旁,端起一旁已经温了的茶盏一饮而尽。   吴锡元吃过下午饭,便向孔立兴提出辞行。   这时外头的雨也已经停了,孔立兴也没有多留他。   他带着一本册子坐上了回乡的牛车,此时的苏九月已经在家里等候他多时了。   等吴锡元到了家门口,太阳已经彻底下山了。   他一敲门,家里的黑黑就叫了起来。   紧接着苏九月警惕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是谁?”   吴锡元嘴角微微勾起,应了一声,“是我,是我回来了,九月。”   苏九月听到是熟悉的声音,顿时大喜过望,连忙走上前去替他打开了门。   她一看到吴锡元身上穿着的衣服并不是出门的那一套,就立刻皱起了眉头,“怎的换了身衣服,可是路上遇到什么事儿了?”   吴锡元揽着她的细腰进了门,又转手将大门插上,才解释道:“去雍州城的时候碰巧遇上了大雨,我也没有带伞,就淋湿了衣裳,这是老师拿了一身新衣裳给我换的。”   苏九月敏锐的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老师?!”   她开心的仰着头看他,“锡元,孔老夫子答应收你为徒了?”   吴锡元笑着应了一声,“这是自然。”   苏九月听了这话像是比他自己都高兴,拉着他的衣摆摇了摇,“我就知道你可以的,你这么优秀孔老夫子不收你为徒,也是他的损失,幸好他有眼光。”   吴锡元被她的说法逗乐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我在旁人眼里,哪算得上什么优秀?”   苏九月又被他无形中撩了一下,“什么情人不情人的,你这人就会乱讲话!”   吴锡元见她别过脸去不看自己就知道她一定是害羞了,他的嘴角带着笑意,又问道:“那不是情人又是什么呢?”   苏九月被他问的愣住了,从来都是他叫自己媳妇儿的,可自己却并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三书六礼一个都没过。   这名不正言不顺的,自己到底是他什么人呢?   她渐渐的低下了头,心中居然觉得若是锡元没有好,两人可能看起来会更加般配一些。   那时的他是一个傻子,自然不会嫌弃自己是个什么都不会的村姑。   但现在他好了,未来的他会走的更远,到时候他会不会嫌弃自己呢?   吴锡元原本只是想要逗逗她,却没想到她居然半天都没有说话。   她背对着他,他也看不清她此时的面容。   他伸手将她拉了回来,“怎的这样简单的一个问题还需要想这么久?你当然不是什么情人,你是我吴锡元的妻子啊。”   苏九月扁了扁嘴,“现在你是这样说,以后还说不准呢!”   吴锡元原先是在御前伺候过的人物,察言观色的本事那叫一绝,又怎会看不出她心里这点儿小九九?   怪不得她今日行为有些古怪,原来是钻了牛角尖儿了。   他拉着苏九月的手根本不放开,“媳妇儿,是我没有考虑周到,先前儿咱俩一直未曾拜堂成亲,也是委屈你了。我寻思着如今我也好了,不若咱俩将婚事办了吧?”   说到这儿,他忽然停顿了一下,“当然,如果你不想嫁给我的话……”   想到这种可能,他心里就十分不舒坦,扁着嘴的样子就和原先傻傻的小锡元重合上了。   --   作者有话说:   【直播的事儿还没定,哈哈哈,我怕靠脸吃饭给自己饿死,呜呜呜~】 第195章 草堆有人   苏九月顿时心头一软,这几个月以来,两人在一起的朝朝暮暮。   她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是她着相了。   她一抬头正对上了吴锡元殷切的眼神,让她一点都不怀疑他那一颗想要娶她的心。   她思忖了片刻,而后说道:“不着急,还是考试要紧,还有两个月就要府试了,不能因为这事儿耽误了你。”   吴锡元却眉头一皱,“不耽误的。”   苏九月看他郑重的样子,忽然笑了,“我又不会跑,你这样紧张作甚?”   吴锡元捏着她的手指紧了紧,“我自然紧张,有这样好看的媳妇儿,我还连点名分都没有,若是你某日不要我了怎么办?”   一切就好像反过来了似的,原本是苏九月最担心的事儿,现在从吴锡元的嘴里说出来,还真有点怪怪的。   “瞎讲什么啊你!”苏九月嗔了他一眼。   吴锡元笑了起来,“我说的都是大实话,那时候我傻,幸好我娘有主意,替我定了亲。不然想要娶你,我还不知道要排到多久呢!”   苏九月明知道他是在逗趣儿,也还是闹了个大红脸。   “不跟你说了!饿了吗?我去给你煮饭。”   吴锡元拉住了她,“不用忙活了,我今儿吃过饭才回来的。”   苏九月回过头,“吃过了?”   “嗯,老师留了饭的。”   苏九月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老师倒是还不错,也知道不让学生饿肚子。”   吴锡元张了张嘴,“九月,明天我就要去读书了……”   “什么?去雍州城?”   “正是,师傅让我去浩远书院读书。”吴锡元应道。   “明儿就要去?这样着急的吗?”   “是的,待会儿你先睡,我去收拾收拾行李。”   苏九月却打断了他的话,“你哪儿知道有什么东西需要带的?还是我来帮你收拾行李,你去打些热水洗漱吧!”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外边鸡才叫头遍,吴锡元就起了。   他担心打扰到了苏九月,轻手轻脚的下了炕,再弯腰帮她掖好了被角。   看着她甜美的睡颜,想要亲吻她的脸颊,又担心吵醒了她,就只好忍住了。   最后也只是在桌上留下了一封书信,就带着昨夜媳妇儿帮他收拾好的小包裹出了门。   苏九月的作息十分规律,鸡叫三遍就醒了,她刚睁开眼睛就发现身边的人没了踪迹,她愣了片刻,连忙坐起身朝着外边叫了两声,“锡元!锡元!”   吴锡元早就走了,自然没有人应声。   她又从炕上爬了起来,跑去院子里喊了两声,也依然没有人。   再次回到房间里,她这才看到桌子上放着一封书信。   拿起来一看,确实是锡元留给她的。   她识的字还不够多,但是连蒙带猜的也能猜出来个大概。   书信上大概的意思就是,他要去读书,让她回夏杨村。她一个人在镇子上,他实在有些不太放心。   苏九月原本就是来陪吴锡元的,如今他都走了,她还留在这里作甚?   也确实打算将东西收拾收拾回村子里去,马上到了春耕的时候,婆婆年纪大了,大嫂又有身孕在身,家里也更加需要她。   只是这处宅子,空着似乎也有些浪费,锡元应当也不会再回这里了吧?   不若赁出去算了。   她将一切都安排好,正打算包袱款款回乡的时候,刘翠花又来了。   听说吴锡元去了雍州城读书,高兴之余也十分赞同吴锡元的说法,就帮着收拾了行李,将苏九月带了回去。   苏九月借口这里还有许多东西尚未收拾妥当,就被刘翠花拦了下来。   “你们来的时候,本来也没有带什么东西。就后来置办的这点儿家当,回头让你爹过来一起搬出去就是了。”   .   苏九月被刘翠花带回了村子里,吴锡元却又在路上碰到了些麻烦事儿。   距离雍州城越来越近的时候,忽然流民就多了起来。   他拦下一个人问了问才知道,原来是北边儿又开始打仗了。   胡人来犯,大夏朝养兵千日,自然不会在这时候犯怂。   以苏大将军为首,各位将士在前线奋勇杀敌,硬生生的将他们拦在了关外。   吴锡元眉头一皱,上一世的这时候,雍州城也遭遇了敌人的围攻。   当时苏大将军和燕王的意见相左,互相不能说服,以至于贻误了战机。   最后牺牲了足足有十万将士,鲜血染红了整个沙场,才算是守住了雍州城。   这一世,虽然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岔子,但是苏大将军已经成为了燕王的岳父,想必再不会有上一世那么大的分歧了吧?   他背着包裹步履匆匆的朝着雍州城赶去,借着熹微的晨光,他隐隐约约朝着远处,似乎有人骑着马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那人身上土黄色的衣裳一看就不是大周朝的服饰,吴锡元心中一紧。   这一世跟上一世已经有了变数,也就是说,他或许并不像上一世那样安然无恙的活到三十多岁。   他必须重视起来,他媳妇儿还没有娶,还没有圆房,还没有孩子……可不能早早的将小命搭在了这里。   他在四处看了看,就见到不远处有农民用稻草堆起来的草堆。   他一瞬间就做了决定,飞快地朝着稻草堆的方向跑去。   他前脚才刚刚钻进稻草堆,后脚就听到外边有一连串的马蹄声响起。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疑惑,既然胡人还没有攻破雍州城,这里又怎么会有他们的行踪?   他的大脑飞快的转动,忽然身边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整个人都愣住了,这才意识到这个稻草堆里除了他竟然还有别人……   两人都意识到了彼此的存在,却都没有发出声音。   直到过去了一盏茶的时间,外边也依然再没有声音传来。   吴锡元这才默默的从稻草堆里钻了出去,他一边摘掉自己身上的草屑,一边朝着四周打量。   发现周围果真空无一人,这才朝着草堆里喊了一声。   “行了,外边的人都走了,你也可以出来了。”   那人听了他的声音沉默了片刻,才慢慢的从里边爬了出来。 第196章 偶遇   先是一双手,紧接着又出来两条腿,最后连上半身也从草堆里钻了出来。   这人的形象也狼狈至极,可吴锡元看清了他的长相之后,整个人也愣住了。   “宗元?!”   他怎么会在这里?!   穆宗元也没有想到,他用来藏身的稻草堆会被人发现,并且发现这稻草堆的竟然还是个熟人。   “吴锡元?”他也叫了一声。   当时他离开吴家的时候,吴锡元还是个傻子对他的到来极为排斥。   就像是一个争宠的小孩子,穆宗元也知道自己寄人篱下,且他和一个傻子计较什么呢?这才没有搭理他。   但是这一次,他碰到的吴锡元隐隐和前几次有些不大一样了。   “是我。”吴锡元应了一声,才又转而问道:“你怎的会在这里?”   上一世他们家并没有收留穆宗元,皇子之间争夺王位的战争也没有波及到他们家身上。   只是后来他入朝为官以后,才自己站了队。   穆宗元年纪尚小,这一路上实在是吃尽了苦头。   原本保护他的夏立行,却在前些日子发现有人跟踪他们,他自告奋勇的提出要出去将人引开,让自己在这里等他回来。   可是自己这一等,就等了有整整两天。   他也不敢保证夏立行有没有出事儿,是否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现在的他没有人能够依靠,虽然他的内心实在慌得一批,但是面儿上看起来却淡定如斯。   只见他扬了扬下巴,板着一张小脸冷淡的说道:“无可奉告。”   只是话音刚落,他的小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   吴锡元离他的距离并不算远,正好听了个正着。   再看他一张小脸已经瘦的脱了相,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从自己的包裹里取出来一块娘子替他装的干粮,递给了穆宗元。   “吃吧。”   穆宗元倒是没有同他客气,首先吴家一家人同他关系匪浅。其次,自己碰上吴锡元也纯属偶然,他不可能随身在包裹里背着一块儿有毒的饼子。   他虽然十分饥饿,可是咀嚼的动作却依然优雅如从前,只是,看起来稍稍急切了些。   吴锡元见他两个腮帮子塞的满满的,咀嚼了好半天也没咽下去,又将自己随身背着的水囊打开递给了他。   穆宗元吃饱喝足之后,才将水囊还给了他,并且道了一声谢。   “谢谢。”   吴锡元又将水囊拧紧,问他,“你们不是已经走了许久吗?怎么你还在这里?”   穆宗元吃人的嘴短,拿人的手软,便小声说道:“夏将军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我们若是藏在这里,他们一定想不到。”   吴锡元叹了一口气,“若真按照你说的,那我觉得你应当藏在雍州城里。”   穆宗元认认真真的考虑了他这话的可能性,然后十分慎重的点了点头,“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若是跟你去了雍州城,夏将军回来找不到我又该怎么办?”   吴锡元定定地看着他,忽然说道:“既然在外头整日担惊受怕的,你为何不回京?”   穆宗元的脸色立刻就变了,“你懂个甚?他们可都想我死呢!若是我回京,只怕都过不了黄河,就会惨死在路上。”   吴锡元又问道:“你可知道是谁想要杀你吗?”   穆宗元点了点头,见他还要说话,便抢先一步打断了他,“有些事情不该你知道的,无需多问。”   吴锡元也没有问,而是替他出主意道:“你这样偷偷摸摸的,吃不饱穿不暖,一路上受尽苦头,还不一定能够保证自己活下去。为何不光明正大的回京呢?”   “光明正大?”穆宗元一脸疑惑,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吴锡元也不过是随口提点他一句,“东厂和大长公主之前有争执,大长公主又和燕王之间有矛盾,燕王看东厂不顺眼许久。若是你能将他们三方互相制衡,绝对可以保证你平平安安,一路十分舒坦的回京。”   穆宗元听了这话,豁然开朗。   九月姐姐的男人果然厉害,想必能被姐姐看上的,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   就他出的这个主意,自己从前怎么就没能想得到呢?   他思忖了片刻,然后说道:“可是想要制衡他们,首先我必须安然无恙的进雍州城,这就有些困难了。”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你可是许久没有照过镜子了?”   穆宗元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却依旧点了点头,“想要活下去,就不必太在意形象。”   吴锡元见他会错了意,又接着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半年过去了,您如今已经瘦的脱了相。再加上身上这身粗布衣裳恐怕就是您的娘亲过来,也认不出你来。”   穆宗元微微一愣,而后低下头仔细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装扮。   比起半年前,他确实长高了一些,也瘦了许多。   或许吴锡元说的对,他根本用不着东躲西藏的,直接大摇大摆的走进去,也根本不会有人能认得出来他。   “你现在是要往何处去?”旋即他又看向了吴锡元。   吴锡元朝着雍州城的方向指了指,“我要去那边读书。”   穆宗元微微颔首,“那我便同你一道去雍州城吧。”   吴锡元知道他的身份,也是自己命好,能在他年幼的时候同他结个善缘,这对往后自己的发展绝对是有大作用的。   “也行,那便一道结个伴吧。”   就在他打算走的时候,却又被穆宗元叫住,“等等,我还有行李未拿。”   他又钻进稻草堆里,取出来一个小包裹。   包裹沉甸甸的,不知道里边都装了什么东西,吴锡元也没有多问。   穆宗元拿起一根树枝,在稻草堆旁边画了一些他根本看不懂的符号,才丢了树枝,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咱们走吧?”   许是因为北边儿打仗的缘故,雍州城外围了一大堆的流民。   侍卫们个个举着大刀长矛,并不放行。   幸好吴锡元有之前孔立兴给他的文书,这才让那些侍卫们网开一面,放了他们两人进城。 第197章 插班生   进了城之后,两人去了个无人的角落,穆宗元对着吴锡元行了个大礼。   吴锡元知道这位是未来天子,怎敢受他一拜?   他连忙别过身去,避开了他这一礼,“不用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穆宗元不懂就问,“现在先去哪位的府上?”   吴锡元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才说道:“要我说,此时的您最好先找个地方好生洗漱一番,不然恐怕您连他们的大门都进不去。”   穆宗元也知道自己在外头漂泊已久,现在可能形象有些不大好,思忖了片刻,他也点了点头,然后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吴锡元。   吴锡元还着急去书院,看到他的眼神,也不好不过问,只能问了一句,“怎的了?”   “我……身上没有钱……不如你先借给我,等我回头加倍还你?”   借钱给他当然没问题,吴锡元知道他的身份,能在他最落魄的时候同他卖个好,往后对自己来说,那可是受益无穷的事儿。   只是这钱要怎么借还是另外一门学问,如果手头有一千两银子,那我借给他二两并不算什么事儿。可若是手头只有一百个大钱,全部借给他,那可就是生死之交了。   吴锡元小心翼翼的从自己怀中掏出媳妇儿给他绣的荷包,青竹图案,上头的竹叶绣的活灵活现,他的同窗也询问了好几次,可把他自豪坏了。   他从荷包里边数出八十个大钱递给了他,“这是我走的时候,我媳妇儿给我的生活费,总共也就一百五十个大钱,这些就先给你吧。”   穆宗元捧着沉甸甸的一把硬币,心中久久不能平静,这或许是他这辈子最为窘迫的时候了。   他想了想,又从脖子上摘下来一个吊坠递给了吴锡元,“这个你且收下,待他日我们再见面的时候,就拿这个来换钱。”   先前儿家里丢了他的玉佩,可给家里惹来了不少麻烦事儿,现在家门口还有人盯着呢!他这身上的物件一个个都是烫手的山芋,虽说是值钱的好东西,但说不好就没命花了。   因此他连忙摆了摆手,“怎么说咱们也是在屋檐下一同生活过的,我信得过你的为人。再说了,也不过就是八十个大钱,还不还的都行。”   穆宗元眉头一皱,借钱不还,那他成了什么人了?   他沉声说道:“你不要也罢,但钱我却一定会还给你的!”   他说的斩钉截铁,吴锡元也信。   就算是他不还,能在心中念着自己的好,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您顺着这条巷子往前走,在路口的地方就有一家客栈。等您洗漱完毕,从客栈里头出来,先去苏大将军府上。苏大将军虽然说和燕王结了亲,但也算是中立势力。且他府上的下人可没有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坏毛病,您让苏大将军出面,请东厂、长公主和燕王分别出人送您回京便是。”   穆宗元听他说的这样简单,自己从前却都没有想到,也不知道该说这人聪明,还是自己从前过于担忧了。   他再次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多谢锡元兄提点。”   能被未来皇帝称呼一声锡元兄,吴锡元心中隐隐也觉得有些值了。   吴锡元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等他抵达书院的时候,书院里边已经传来了朗朗的读书声。   他将孔立兴给他引荐的书信递给了门房,门房那边也跟孔立兴打过了招呼,知道今天会有新的学子来这里报到。   他们查看了引荐信,给吴锡元发了一套书院的衣服,就让人带着他去了他的住处。   书院里都是四个人一间屋子,吴锡元来的晚,这间屋子已经住了三人。此时屋子里空无一人,想必他们都去读书了。   吴锡元将自己带来的东西放下,下人又带着他去了学堂。   还有两个月府试就要开始了,此时书院里的学习氛围十分浓重。   吴锡元走到学堂门前,见到夫子拿着一本书,摇头晃脑的念道:“要识中庸义,中庸乃是庸。   不须求胜解,只此是奇功。”   这句诗吴锡元曾经学过,是《中庸》里的一句。   紧接着,夫子就点了两人起来背诵。   能进浩远书院的自然不是凡人,等两人背诵完之后,夫子也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错,可见你二人是下了功夫的,只是读书一道,不仅要能知其然,还要知其所以然。这样在做策论的时候,才能引经据典,有理有据。”   夫子点评完才看到门口多了两个人,他放下捧着的书本,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   “这位是……”   带着吴锡元过来的小童,连忙带着他行了一礼,说道:“这位便是新来的学子,今后也在咱们书院求学,孔老先生说让他来甲字一班。”   甲字班是整个书院里最好的且进度最快的班级,大家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考进来的。   如今凭空多了吴锡元这样一个插班生,自然就有许多人看他不顺眼了。   吴锡元也知道孔老先生的意思,自己作为他的门生,若是不能进甲字班,那可就堕了他的威名。   他在心中十分感激孔老先生,他能送自己进甲字班,可能不能守住这份殊荣,就全看自己的本事了。   他拱手对着夫子行了一礼,“小生吴锡元,今后就劳烦先生了。”   赵泽义也不清楚为什么孔老夫子会给甲字班开后门,可既然是孔老先生安排的,他就不能驳了他的面子。   便也只好答应了下来,“你就坐在张明谦旁边吧。”   吴锡元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发现只有一个人的旁边没有坐人,便猜测着他应该就是那个张明谦。   他走到张明谦的身边,对着他微微一点头,以示友好。   可谁知道对方却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摆明了不待见他。   吴锡元也根本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只是自顾自的将自己带来的笔墨纸砚都摆好。   而后打开了夫子说的那本书,跟着认真听了起来。   张明谦见他不再看自己,而是捏着笔忙忙碌碌的记着什么,便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才发现这人居然写得这么一手好字。 第198章 打了个喷嚏   吴锡元也发现了他总是朝着自己的书本上看,却根本不管他,只自顾自的写自己的。   张明谦不过看了一眼,心中对吴锡元的看法也有了些许改观。   俗话说的好,字如其人,这人写着这样一手好字,想来应该也不是等闲之辈。   让孔老夫子指名道姓安排在甲字班的人物,想来应该不是纯粹的走后门儿吧?   .   苏九月再次回到了村子里,左邻右舍的像是八百年没见过她似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一直到苏九月自己都不好意思了,其中一位姓孙的婶子才问道:“锡元媳妇儿,我瞧着你这次跟着锡元出去也住了差不多两三个月,怎的你还没孩子呢?”   苏九月一时间被她问的面红耳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恨不得地上多出来一条缝隙,好叫她钻进去。   生孩子要怎么生?她根本就不知道。可是先前洗衣服的时候,听到同村几个已婚的嫂子在打趣儿,说了几句混话,心中也大概知道是要跟吴锡元发生很亲密很亲密的关系。   可是,这到底要亲密到什么程度,却从来没有人同她说起过。   她的窘迫也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刘翠花打断了。   刘翠花向来是个护短的,有人当着她的面儿说她最喜爱的儿媳妇,这让她如何能忍?   她立刻就呛声道:“我说孙家嫂子,您这未免管的也有些太宽了吧?我家老三媳妇儿今年才多大呀,让她生孩子,我可不放心。”   孙家嫂子见她这样说,也讪讪一笑说道:“我这也不是替你们老吴家着急吗?你说说你生了三个儿子当初神气成什么样?但如今三个儿子都这样大了,却连个孙子都没有。”   刘翠花见她这话说得阴阳怪气,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我家儿子儿媳年纪还小,便是现在没有孙子又有何妨?总好比某些人家子孙不成气候的强!我家锡元现在可是在雍州城的浩远书院读书哩!”   从前吴锡元总能让她在这些乡野村妇面前趾高气扬起来,后来锡元傻了之后,这些人也没少看她笑话。   可是现在呢?她儿子好了!依旧是这十里八乡最优秀的!   她这话一出,面前儿的几个妇人也都熄了火。   虽说这刘翠花嚣张的样子,实在让人看不习惯,但是谁让人家儿子争气呢?指不定往后她家老三真能考出个什么名堂来,他们或许还有求到老吴家的一天,可不能将人给得罪死了。   见自家婆婆三言两语将这些妇人说的哑口无言,苏九月抿着唇躲在她的身后悄咪咪的笑。   这人啊,若是能只管好自家那一亩三分地,怕是也就不会有那么多矛盾了。   苏九月拎着自己的小包裹跟在婆婆身后进了家门。   要说她出去才不到两个月时间,再回来却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家大嫂此时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听见动静抬头一看,见到是苏九月回来了,立刻丢下手中的衣服站了起来。   “九丫!你回来了?”   苏九月看着这些亲人的面孔,也觉得无比亲切,应了一声:“是哩!锡元去了雍州城读书,我一人留在牛头镇娘不放心,就将我接回来了。”   陈招娣点了点头,“确实该接回来,牛头镇上闲杂人多,你一人在那里,便是我也不放心。”   苏九月感激的冲她笑了笑,又低头看向了她的肚子,“大嫂,你肚子里的孩子可还好?我瞧着你气色不错,想来他也没怎么折腾你。”   陈招娣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听到苏九月问起,她一脸慈祥的低下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这个老二确实不怎么折腾人,当初我怀桃儿的时候,可是整日整日的吃不下饭呢!”   “那就好,不若我再给您摸个脉?”苏九月说道。   这些日子闲暇的时候,她可没少研究师父留下来的医书。或许是因为宫中多妇人的缘故,其中对于妇科病的记载最是全面。   听了苏九月的话,陈招娣高兴地挽起衣袖,“这自然是极好了。”   苏九月伸手搭上了她的手腕,沉下心来仔细感受指尖脉搏的跳动。   很快她的脸上就露出了笑容,“大嫂,你不用担心,你肚子里的孩子好的很呢!”   陈招娣原本也觉得自己没有什么大碍,可是听了苏九月的话,就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长长的舒了口气,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真切了。   “这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才刚说了几句话,忽然间,一个小脑袋从苏九月挎着的篮子里探出头来。   “咦?”陈招娣看的好奇,就想要伸手去摸它。   黑黑呜咽了两声就躲开了,可谁知道,陈招娣忽然就打起了喷嚏,一个接一个的停不下来。   一旁的刘翠花吓坏了,急忙问道:“这是怎的了?刚不还好好的吗?”   苏九月皱着眉头,又低头看了看她篮子里的小黑黑,眉头皱的更紧了。   这时刘翠花似乎也想起了从前老人的说法,“我先前听人说,若是家里有孕妇的时候,不宜养这些带毛的东西。”   她话音刚落,陈招娣就抢先一步说道:“娘!你多虑了,咱们村子里不是有不少人家都养狗吗?怎么到我这儿就这么矫情了?”   刘翠花也知道小黑黑对老三媳妇来说很重要,可是老大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她的金孙。今儿回来都有人笑话他们,老吴家没有后,若是孩子出了什么事儿,那还了得?   “娘这不也是担心你吗?”   陈招娣笑了笑,“多谢您的关心,大不了我今后就少出屋子门就是。”   她话都说到了这份上,苏九月也不可能不置一词。   “不不不,哪儿能让大嫂不出门呀?我把小黑黑关在屋子里就是。娘,您放心,绝对不会让大嫂碰到它。”   她们妯娌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将这事儿定了下来。   刘翠花见状也只能答应,“行吧,再观察两天看看,若是老大家的还不舒坦,小黑黑可就只能请别人代养一阵子了。”   --   作者有话说:   【直播初步定在20号下午七点,就在某抖,搜作者丛月,应该就能找到我了~啊,我需要捧场,不想一个人孤零零的尴尬~】 第199章 双喜临门   苏九月这会儿即使再不情愿,也只能暂且答应下来。   她婆婆没说送人,只是说请人代养一阵子,已经算是很给她面子了,她也不能太不知趣。   几人在外头说了好半天的话,也没见到田秀娘出来,苏九月有些意外,这不太符合她二嫂的性情啊?   这样想着,她便问道:“大嫂,怎的不见二嫂出来?”   陈招娣朝着田秀娘的屋子里看了一眼,才对着她说道:“今儿早上用饭的时候,二弟妹说她身子有些不大舒服,这会儿应当是在屋子里歇息着呢。”   一听田秀娘身子不大舒服,苏九月和刘翠花齐刷刷地扭头看向了二房,“身子不大舒服?她怎的了?”   陈招娣摇了摇头,“只说胃口不大好,烧了些热水就回屋去了。”   苏九月有些不大放心,朝着刘翠花看了一眼,“娘,我去看看二嫂去。”   刘翠花心中的担忧并不比她少,明明早上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会儿就不舒服了?   “我同你一起去看看。”刘翠花说完就率先一步朝着二房走去。   苏九月连忙紧随其后,陈招娣见状也跟了上去。   刘翠花敲了敲二房的门,田秀娘的声音响起,“进来吧。”   她的声音确实不大像她从前那样子中气十足,这次可能是真的不大舒服。   刘翠花推门而入,田秀娘就坐在炕边,看她的动作应当是想下来。   刘翠花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她面前,将她按住,“既然不舒服,就不用起来了,都是一家人,作甚这样客气?”   苏九月也凑了过去,“是哩,二嫂,你快躺下,好生休息。”   说话间,她已经近距离看了田秀娘的面色,她唇色发白,眼睛下边的黑眼圈也有些重,可见昨天夜里就没有休息好。   田秀娘就顺着她们的话,重新躺在了炕上。   苏九月这才问道:“二嫂,你哪儿不舒坦?说来我给你瞧瞧。”   田秀娘想到她这弟妹好歹也跟着黄老爷学了一阵子医术,比起村子里的赤脚大夫应当也差不离。   “也没甚大碍,就是这两日总是犯困,也没甚胃口,心慌意乱的。”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苏九月再次追问道。   “就在三天前。”   田秀娘将自己的症状一五一十的全部告诉给了苏九月,苏九月要求帮她摸一下脉搏,她也十分听话地伸出手腕。   苏九月沉着心神仔细替她摸脉,这一摸,她的脸色却变得古怪了起来。   “二嫂这个月可有来月事?”   屋子里的所有人均是一愣,田秀娘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   见她这个样子,刘翠花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她眼睛一亮,拉着田秀娘的手是又喜又气,“你瞧瞧你这孩子,也不是第一回 有孕,怎的还能这样大意?”   因着这几日正好赶上春耕,田秀娘也实在有些忙碌,一时间没有往那方面想。   再加上她这一次有孕,状态和上一次完全不一样,上次她怀果儿的时候,精神头可足着呢!   不过当着婆婆的面儿,她可不敢替自己狡辩。   “娘,是我大意了,让你们担心了。”   刘翠花拉着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道:“让我们担心倒是小事,这几日正是忙着的时候,前三个月胎位又不稳。也幸好发现得早,否则,万一酿出了什么大事儿,那可真就要气死我老婆子了。”   田秀娘被她这样一说,立刻也心有余悸了起来,“娘,您说的极是,今后我一定会小心的。”   刘翠花又转而看向了苏九月,“怎样?九丫?可要给你二嫂抓两副药吃吃?”   苏九月笑着摇头,“那倒是不用,二嫂许是这几日累着了,在家里好生休息两天。再吃点儿好的补补身子,就能自己恢复。是药三分毒,如今肚子里又有了孩子,万万不可随便用药。”   刘翠花一听这话,立刻说道:“待会儿我就让你爹杀个鸡,咱家现在有两个大肚婆,是得好好补补了。”   她二嫂有孕之后,吴家人又是一阵欣喜。   可是欣喜过后,他们面临的则是更加繁重的农活。   两个有孕的儿媳妇就在家负责给大伙儿做饭,苏九月连同刘翠花一起都下了地。   在播种之前,这些地都要整个翻一遍。   从前村子里有人家养牛,到春耕的时候还能使点银钱去将牛借来帮忙耕地。   但经过了去年的饥荒,村子里的牛都被宰了,如今耕地只能靠人力。   苏九月也是做惯了农活的,即使刘翠花说了无数遍不用她干,她也依旧闲不下来。   将自己从前的旧衣裳改了改换上,扛着锄头就下了地。   许是因为这个冬日里下了不少雪的缘故,翻地也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困难。   苏九月干了半个时辰有些累了,刚想去地畔喝口水,忽然就看到一个人站在地头冲着她招手。   一边招手还一边喊她,“九丫!是我!小舅舅!”   张巍找了他这外甥女许久了,她就像是从人间消失了似的,一点音信也没有。   他四处打听,也只是听人说她去了镇子上陪她相公读书,至于住在哪里却没人知晓。   至于她婆家,嘴巴那叫一个严实,居然没有一个人透露消息。   他原本还想着毕竟不是一房,妯娌之间怎么都会有些摩擦,自己再使点好处,保证分分钟就套出话来。   给吴家那老二媳妇儿给撵出了家门,一点都不顾及他们之间的亲戚关系,也叫他怪没有面子的。   这回好不容易听人说他这小外甥女从镇子上回来了,他一分钟都不敢耽搁,连忙急急匆匆的朝着夏杨村赶了过来。   虽然路上走的急怪累的,但也算功夫不负有心人,可算让他见到人了。   苏九月远远的看着她小舅舅的样子,只觉得头大如斗。   他怎的找到这里来了?   她这小舅舅脸皮厚,从前去她家的时候就没有一次是空手回去的,难不成现在也要来她婆家打秋风? 第200章 舅舅   到时候她婆婆肯定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会给东西,但这东西一旦给出去,自己今后如何在婆家抬起头来?   自己娘家需要帮衬着也就算了,好歹能说的过去,怎的这就连舅舅家也来打秋风了呢?   张巍见她站在原地不动,以为她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也有些等不及了,就自个儿朝着苏九月的面前走了过来。   “九丫?怎的许久不见,可是不认得舅舅了。不过话说回来,舅舅也差点儿认不出你来,从前就知道我家九丫生的一副好相貌,如今长大了真真是女大十八变呢!要我说啊,可真是让吴家那傻小子捡了大便宜了!”   一张笑脸凑了过来,这些年来他倒是没怎么变,依旧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凭他这一张嘴,不知道从自家哄去了多少好东西。   他这次身上穿着一身黛色的长袍,头顶上果然戴着一个银冠,可见他确实有了什么大际遇。   只是这一身打扮配着他那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实在有些格格不入。   苏九月的视线又落在了他的脚上,等看清他的靴子之后,苏九月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他脚上穿着的可不是普通的靴子,而是一双官靴。   上次她去镇子上的时候在阿大脚上看到过,就连县衙的那群衙役都是没有资格穿的,他怎么会有这东西?   苏九月心中满满的都是疑惑,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能替她解惑。   她抬起头来,暂且将这些都先抛之脑后,转而问自己的小舅舅,“您怎的寻到这里来了?我娘过的可还好?”   张巍也是一愣,显然没有想到她会提起她娘。   不过他很快反应了过来,脸上挂满了笑容,“你娘好的很呢!吃的饱,穿的暖,你且放心,你舅舅不会亏待她的。”   对于他的话,苏九月呈一个怀疑态度。   先前儿她曾经听村子里那些小媳妇儿说起过,据说她娘回了娘家之后,她舅舅舅母都给她脸色看。   她为人子女的也不是不心疼,只可惜那点微弱的亲情,也在她有限的十三年消耗殆尽了。   总是要让她吃些苦头,她才能意识到到底谁才是真心实意为她好的。   只可惜这几个月都过去了,她娘还是一如既往的执迷不悟。   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那就好,我自然知道舅舅是个妥帖人,一定会照顾好娘亲的。”   张巍讪讪一笑,就见他这小外甥女端起放在田边的坛子倒了一碗水出来一饮而尽,才拿着空碗看向了他,“舅舅,你可要来一碗?”   张巍这次来可是有正事儿的,哪有什么心思喝水。   就摆了摆手,“不必,你自个儿喝便是。”   苏九月又将那碗反过来扣在坛子上,才支起身子对着他问道:“舅舅大老远来找我,应当不是为了说这些废话吧?你若是再不说,我可要去接着干活了。”   张巍能够明显感觉到他这个外甥女同他不大亲近,见她作势要走,连忙叫住了她,“唉!等等!”   苏九月回过身,“可要先说好了,我身上真的没有银钱,家里的钱都归婆婆管,我相公前些日子看病花了不少钱,如今去读书,开销更是大。”   总之,在他开口前,先哭穷总是没错的。   张巍听了她这话,尴尬的笑笑。   “瞧瞧你这说的是什么话,舅舅哪儿能要你的钱呢?”   “真的?”苏九月满脸写满了不相信。   张巍立刻拍了拍胸脯保证道:“自然是真的,舅舅现在有钱了!”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让苏九月看他头上的银冠,“你且看这个,纯银的!这么大一块儿银冠,少说也得二十两吧?”   苏九月顺势说道:“哇!舅舅,你可真厉害!您看您发达了,不如您借点儿钱给我吧?”   张巍一愣,他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有人找他借钱。   就听九月又接着说道:“欸!您瞧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甥舅二人哪里用得着这么见外?不若您就当包个红包给外甥女了吧!”   这也是苏九月前些日子在书上看到的,他们管这一招叫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对付脸皮厚的人,就要脸皮比他还厚。   张巍的抠门那可是十里八乡人尽皆知的,苏九月也确实没打算能从他这里要到钱。   不过就是想吓唬吓唬他,让他以后别来找她了。   可是谁知道,这一次竟然是她低估了她的舅舅。   张巍虽然心疼,但想了想还是咬了咬牙,从怀里掏出了大概十个大钱递给了苏九月。   “呐!这些钱你先拿去花,想买什么就去买!”   瞧瞧这话说的,就仿佛他给的是十两金子似的,还想买什么就拿去买?也不怕笑掉人的大牙。   苏九月心里觉得好笑,就也没有同他客气,将这十个大钱儿在手上掂了掂,青铜碰撞的声音十分好听。   “舅舅,我现在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恐怕这点儿钱根本不够用的。实不相瞒,我家锡元只是买一方墨,就需要一百个大钱。”   张巍家里可没有读书人,也不大了解这些。   从前听人说,一家子想要供出一个读书人,那可都得勒紧裤腰带,他还觉得人家夸张。   如今再一听自家外甥女这话,他差点儿惊掉了下巴。   “这……这么贵?”   苏九月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就这我们还没敢买特别好的墨,只是随便凑合着用。”   张巍又在心中纠结了许久,想了想才从自己的荷包里再次掏出了两个碎银子,递了过去。   “这些总该够了吧?这可是你舅舅的私房钱,真没了!”   苏九月看了看手中的碎银子,估摸着大概有三两,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她从来没有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能从自家舅舅手里拿到钱,可算是见着回头钱了!   她开心的将银子揣进怀里,对着她家舅舅行了一礼,“虽说还是不大够用,但也多谢舅舅帮我。舅舅找我到底有何事,您直说便是,若是我能帮到你,一定不会推辞。” 第201章 我怎么能骗您   对上苏九月的眼睛,张巍心中一阵心虚,他轻咳一声,还是问了出口,“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听说你家先前儿收留了个孩子?”   苏九月心中咯噔一下,在她舅舅道明来意之前,她的心中有无数个猜想,却也没想到他居然是为了这个而来。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家收留了个孩子?当初收留宗元的时候,就连村子里的人都不知道。   难道说……他被人策反了?   心中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他身上的那些官靴、银冠以及钱财就通通说的清楚了。   苏九月心中气愤至极,但面儿上却还要给他糊弄过去,“舅舅您这是打哪儿听来的消息?现如今家家户户粮食都不够吃,谁还会捡孩子?!”   可是张巍似乎是认定她曾经捡过孩子回家似的,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九丫,你可得说实话!我都听人说了,你家是有捡过孩子回家的。”   苏九月闻言眸子一瞪,假装生气了起来,“您瞧瞧您,旁人的话你都信,自家的外甥女说的话您却不信?我捡孩子回来作甚?拿什么养?我自己个儿还靠着吴家养活呢!”   张巍有些犹豫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听谁的话。   “你没捡孩子回来,你婆家有没有旁人捡?”他还是有些不死心,接着追问道。   苏九月的态度却十分坚决,“自然没有,他们若是捡了孩子回来,我能不知道?你不信的话在村子里打听打听,看看旁人到底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孩子!真不知道您听谁瞎讲的,怎么还能凭空杜撰出个孩子来。若真有孩子,我便是告诉您了又怎样?做点好事儿哪儿能藏着掖着。”   张巍看着她,只觉得自家这个外甥女自从嫁到了吴家之后,不仅外貌上看起来变了,就连这嘴巴都变得厉害了起来。   从前犟归犟,但却不怎么爱说话,现在瞧着就像是有了底气似的。   看来她在吴家过的真不错,连腰杆都挺起来了。   “是不能藏着掖着,那你可听说旁人谁家捡了孩子回家吗?”   苏九月刚想说没有,忽然眼珠子一转,将话咽了下去,再次吐出来却变了,“您怎的对这个孩子这样紧张?是谁家丢了孩子?可有给赏金?”   张巍一看他这样子,嘿嘿一笑。小眼睛四下里瞅了瞅,才将手伸进怀里掏了掏,从里头掏出来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在苏九月眼前一晃,然后飞快地又揣进了怀里去。   “看到了吗?这就是赏金,你若是知道那孩子的下落,尽快说出来,恐怕给你的赏金更多哩!”   苏九月脸上的震惊恰到好处,活像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   “哇!舅舅!是金子吗?!给我瞧瞧!”   张巍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应当是被镇住了,有些得意,又将那块金子掏出来递给她,“仔细着点儿,当心掉了。”   苏九月撇了撇嘴,“瞧您,掉了再捡起来不就是了,这是块金子,又不是豆腐,还能怕摔?”   张巍没理她,“左右你小心着点儿就是了。”   苏九月捏着金子作势就想上牙咬,却被张巍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哎哎哎!你这是作甚?”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不咬一下,我怎的知道它是真是假?”   张巍从她手里将金子抢了过去,指着上头的一个牙印子给她看,“你瞧,我已经咬过了,这当然是真金!”   他再次盯着苏九月的脸,想要从她的脸上看出来一些崇拜,却没想到苏九月嘴巴一撇,一脸的不满。   “舅舅,你可真是个大骗子!”   张巍脚一跺,下巴一扬,“你这孩子怎的瞎讲话呢?我怎么就是大骗子了?”   苏九月从自己怀里掏出那两块碎银子,哼了一声,“您方才给我银子的时候,可是说了的,这些是你的全部身家。怎的一转眼兜里就又掏出来一块金子?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您那囊中怕是可不止这么一点儿吧!”   张巍被她说中了,眼珠子不安分的乱转,“这……”   苏九月将两块碎银子重新装好,才说道,“舅舅若是能将那块金子也拿给我夫君读书用,今后我若是有了信儿一准通知您。”   张巍自是不肯,“去去去!你这小孩子还学会狮子大开口了,这么一锭金子你也敢要?”   苏九月嘟囔着嘴,“我怎的就不敢要了?您是我舅舅,我亲亲儿的舅舅,当初您去我家要钱的时候,也没见您说什么不敢的啊?”   张巍见她翻起了旧账,两手一摆,“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苏九月见他果然不念旧情,可见还是没有戳到他的痛处。   “舅舅啊,您都没给人家找到孩子,就敢要人家的钱?您就不怕人家回头找你算账?”   张巍哼了一声,“孩子我自会帮他们找的,不劳烦你担心!”   说完,直接甩袖离去。   苏九月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心中暗自感慨,她这个舅舅还真是个铁公鸡,抠的可以。   又想马儿跑,又想马儿不吃草,天下哪儿有这么好的事儿?   她才不会出卖宗元的,再说了,就算是她想告诉他,都没有丝毫头绪。   因为她压根也不知道宗元到底去了哪里。   她又摸了摸怀中揣着的那两块碎银子,心中也觉得无比痛快。   这两块碎银子够给毛毛他们好好做一套春装了!   .   张巍回到家里,冷静下来才开始心疼他送出去的那两块碎银子,那死妮子居然敢找他要钱!还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不过,他根本没有心疼多久,就有人找上门来,告诉他魏大人要见他。   张巍脸色立刻一变,额头上都沁出了汗珠来。   他连忙用袖子抹了一把,点头哈腰地应道:“大人要见小的,那是小的的荣幸。”   “行了,别贫了,这些话你还是去当着大人的面儿同他说吧!”   魏大人这段时间一直住在牛头镇,张巍骑着马急急匆匆的来到魏府。   一进到书房,才走了三步,他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小的见过大人,祝大人万福金安!” 第202章 一锭金子   内室一个人轻笑一声,“你若是能好生替本大人把这事儿办妥了,本大人自然安着呢!”   一听他这话,张巍的额头又开始冒汗了,只是这一次他却根本连动手擦都不敢。   一直跪在地上,眼睛也不敢抬,低眉顺眼地说道:“小的今儿见到我那外甥女了,正在想办法从她嘴里套话出来。”   “哦?”魏茂功显然十分有兴趣,“她怎么说的?你可问出些什么来了?”   “没问出来,我那外甥女是个贪的,给的银钱不够,她不肯说啊!”   “这简单,但凡能用金银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矢忠,你去再拿一盘银子给他。”   一盘银子二百两,二十两一个,足足有十个!   张巍心中高兴,面儿上却根本不敢表现出来,只是磕了个头,高声道谢,“多谢大人,小的定然好好帮您查这事儿!”   张巍捧着托盘站起身,室内却传来一声,“慢着!”   他动作一僵,就听魏茂功又接着说道:“再给你三日时间,若是问不出来,那可别怪本大人不客气!”   他尖细的声音听起来却让人毛骨悚然,张巍在他心里头将魏茂功骂了上百遍,却大气都不敢出。   “行了,滚吧!”   张巍捧着托盘退了三步,然后转身出了房间门。   屋子里矢忠却说道:“大人,我怎的总瞧着这小子有些不大靠谱,这些银钱给他都白给了!”   魏茂功嗤笑一声,“他以为本大人的银子有那么好拿的吗?!若是不好好办事儿,本大人有的是法子教训他!”   矢忠见他心中有数,就不再说话了。   魏茂功却忽然问了一句,“我听说他还有个儿子?今年五岁了?”   矢忠早就将他的祖宗八代都查清楚了,闻言立刻点了点头,“正是。”   魏茂功端起茶杯轻轻拨了拨茶沫子,“今年春上,咱们东厂也是时候该招人了吧?”   矢忠立刻会意,“是!小的这就去办!”   .   张巍可不知道自己儿子已经被人惦记上了,但那位大人说话声音尖细,白面无须,且还翘着兰花指,一看就是个太监!   太监那是什么人?是在宫里头伺候的!   由此可见,他要找的那人八成也是宫里头的出身。   若是自己真能帮他找到人,恐怕给的赏金会更多吧?   这一托盘的银子恐怕都要换成金子了!   这样一想,他忽然觉得拿一锭金子给自己外甥女不算什么,只要她真能够给自己个有用的信儿。   苏九月见到她舅舅又来了,这回还直接寻到了她婆家去。   苏九月扛着锄头看着站在门前昂首眺望的男人,径直问道,“怎的舅舅?可是后悔了?愿意支应你外甥女了?”   其实她就是在瞎说,在她看来,她舅舅抠门成那样,肯定舍不得给。   可谁知道这一次,她舅舅居然点了头,“可不是嘛,我回去好生想了想,觉得这金子还是得给你!好钢要用在刀刃上,舅舅要这银钱儿也没甚大用,还不如给我外甥女婿读书,到时候你们有了出息,可千万别忘了舅舅啊!”   苏九月一愣,然后在心中疯狂的翻白眼,看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真是比自己还强,也算是祖传的了。   她面儿上却是一脸的欣喜,“舅舅您说的可是真的?原来这些年都是我错怪您了,您可是真是个大好人啊!”   张巍才不想当什么劳什子好人,他从怀中将自己揣了一路的金子掏了出来,递给了苏九月,“行了,快收起来,别叫人看见,财不露白知道吗?”   苏九月只觉得有些好笑,他自己又是官靴又是银冠的,一副暴发户打扮,现在反过来跟自己说财不露白?   她眉开眼笑地将金子收好,还在胸前拍了拍,“舅舅且放心,我会收好的。”   张巍看着她的动作,只觉得十分肉疼,立刻别过眼去不看她,“行了,金子我都给你了,交代你事情,你可得上点心!”   苏九月却开始跟他装傻充愣,“您说的是什么事儿?这不是您给我让我夫君读书用的吗?”   张巍瞪了她一眼,“是给你夫君读书的,但我要找那个孩子,你也得帮我找!”   苏九月知道宗元早就不在牛头镇的地界了,他们上哪儿寻去?便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若是谁家多了孩子,我定然告诉您!”   见她拍着胸脯保证,张巍这才放了心。   可谁知道,就在第二天,魏茂功就得到了消息。   人,不用找了。   “什么?苏大将军让人送来消息,说是穆王召我前去?”魏茂功眸子一瞪,一脸的不可思议。   “正是,不仅召了您,还召了大长公主以及燕王。”矢忠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汇报道。   魏茂功捏着太师椅的扶手,指尖微微泛白,“他可真是好大的胆子!”   这一下就从暗处走到了明处,也不知道是哪位帮他的主意,实在该死!今后在大家伙的注视下,再想动手可就没那么简单了!   “大人,现在可怎么办?”   魏茂功气到脸色铁青,“还能怎么办!他已经不是那么无依无靠的幼童了!现在的他是穆王!亲王!比燕王和大长公主还要高一级别,谁敢不去?那就是公然以下犯上!”   矢忠明白了,“那属下现在就让人套车?”   魏茂功的眸子似乎要杀人,“不急……且让他等一等……”   矢忠的眉头微拧,“大人,属下是担心,若是您去的晚了,被燕王和大长公主给他上了眼药。穆王到底年幼,若是让他由此记恨上了大人,恐怕等回了京城之后,会对您不利啊!”   魏茂功瞥了他一眼,矢忠立刻就噤了声,“你当他是个幼童,其实这小子精得很呢,不然能躲过这么多的追兵?恐怕他早就对我们记恨上了,不过这又何妨呢?不过一垂髫小儿,能不能长大还暂且另说呢!”   矢忠知道他说的都是气话,却也顺着他的话说道:“那您的意思是?咱们晚点儿再去?”   【二十号晚八点某抖直播,号码挂在首页个签,点开我头像能看到。】   --   作者有话说:   【张巍:莫名其妙就被发了好人卡?不!那是老子一锭金子换来的!】 第203章 无须通传   魏茂功扬着下巴用鼻孔哼了一声,“明儿再去!”   矢忠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是也知道自家大人的性情,唯恐惹怒了他,自己也没什么好果子吃,就只是应了一声,便退下了。   而此时的苏大将军府门前却陆陆续续有燕王府和慧阴大长公主府上的马车驶来。   慧阴来的稍晚一些,一进门就看到苏大将军站在院落里候着,时不时担心地朝着屋子里看一眼。   慧阴叫了他一声,“苏庄,燕王可是来了?我方才在门口看到了他府上的马车。”   苏庄的独女和燕王定了亲,今后同他们也算是一家人了,不然她才不会同意来他府上见人。   按照她的辈分,叫她两个侄子去她府上拜见,怎么也是使得的。   可现在苏庄算是她们亲家,且对大周有着巨大的贡献,这个面子无论如何都是要给的。   苏庄被她一叫也回过神来,连忙行礼,“见过长公主殿下。”   慧阴伸手虚扶,“起吧。”   苏庄这才回答道:“燕王和穆王正在屋里头议事,让属下在外头候着。”   慧阴嗯了一声,“那本殿下便直接进去见他们吧,也无须通传了。”   话虽如此,可两人在外头说话的声音也没有刻意收敛,里头的两人又都是习武之人,从慧阴一进来他们就知道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十分有默契地站了起来,迎出了门。   慧阴长公主才刚刚走到门口,房间门就打开了。   三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穆紹翎和穆宗元才回过神来,给她行了一礼。   “见过长公主殿下。”   “见过长公主殿下。”   慧阴叫起了他们,率先抬脚跨过门槛,走到上首的位置上坐下。   穆紹翎和穆宗元两人也相继落了座,苏大将军依然留在外头替他们守门。   苏怡带着下人们送了下午茶过来,见到自家爹爹站在院子里,就仰着头奇怪地问他,“爹爹,您怎的不进去议事?”   苏庄闻言,脸上表情却要比她还要奇怪几分,“议事?议什么事?”   “不是燕王穆王和大长公主都来了吗?”   “那又关我什么事儿?人家议的是家事,咱们这些外人别掺和。”   苏庄觉得自己从前还是将女儿养的太过单纯了,想跟皇家人打交道最好的办法就是捂上耳朵,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苏怡一时有些无语,“说的也是,我让人做了些下午茶,待会儿若是有人进去续水,就一并送进去吧。”   苏庄一看苏怡也没有想要进去的意思,摸了摸胡须,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也的神态。   即便是他女儿今后也是要嫁入皇室的,但有些东西还是不要掺和为妙。   且看看后宫的那些女人们,但凡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最后都好好活下来了。   只要燕王不作死,估计也没人敢动他女儿。   .   院子里父女二人穿着春衫,吃着南边送来的果子,再品一口上好的西域贡酒,真真是好不惬意。   而屋子里的三人此时的处境却跟外头截然不同,虽然他们三个也是亲亲的亲戚,但肚子里的想法却天各一方。   穆紹翎一手捏着自己大拇指上的帝王绿扳指来来回回无聊的转圈圈,就是不先开口。   穆宗元年纪尚幼,也不知道是前几日的经历吓到了他还是怎么回事,他只是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慧阴是个急性子,见状就直接开口说道:“怎的不见魏公公?”   穆紹翎这才悠闲的说道:“谁知道呢?按道理来说最想见到宗元的不应该就是他吗?”   慧阴冷哼一声,“哼,不过是个没根的奴才,居然反让我们几个在这里等他?真真是好大的脸面!”   穆紹翎撇了撇嘴,倒是没有说话,眼底的讽刺却已经说明了一切。   东厂势力壮大,那魏公公迫切需要一枚棋子,来帮他巩固手中的权力。   这时候由年纪尚幼的宗元来当这个傀儡皇帝再合适不过了。   他心中一边想着,一边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上首的慧阴长公主。   他这个皇姑母恐怕也跟那个魏公公打着一样的主意,自古以来钱财和权力最是诱人,可是这两人却都没命享受了。   穆紹翎没说话,穆宗元反倒用稚嫩的声音安慰着慧阴长公主,“皇姑母,咱们不用同那起子小人一般见识,他不来也罢,咱们三人议事,本来也没什么资格来此。”   慧阴长公主脸色,这才逐渐平和了下来,端着下巴问他,“行了,撇去他的事儿不说你将我们几人叫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事?”   穆宗元忽然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地上冲着慧阴长公主和燕王磕了个头,“皇兄,皇姑母,你们可得帮帮我!”   慧阴长公主给他猝不及防的大礼也搞得一愣,心里头却微微觉得有几分不妙。   “你这孩子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的?作甚行此大礼,快些起来!”   她伸出一只手作势想要扶他,穆宗元却已经抬起了头来,看了看燕王,又看了看慧阴长公主,“皇兄,皇姑母,我也是没得办法了,只能求你们将我送回京城。”   慧阴长公主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提此要求,只见她眉毛一挑,问道:“哦?真的还需要我们护送?你的人呢?”   提起自己的属下,穆宗元立刻涕泗横流了起来。   他本来年纪就小,这会儿也不顾及什么面子,哭的那叫一个声泪俱下。   “我在路上遇到了刺客,对我那叫一个恨之入骨,下手之狠,刀刀毙命。我的属下们为了护送我逃离,一路上已经折损的差不多了。”   听着他的话,燕王还是头一次对自己这个皇弟另眼相看。   上一世可不是这样的,他根本没有向苏大将军求助,也没有人护送他回京。   他是混在一群乞丐堆里一路乞讨回去的,这一段乞丐的经历也是他一辈子的污点,差一点点就让他同皇位失之交臂。   这一世,他居然悄咪咪的来到了雍州城,还向中立势力苏大将军求助。   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替他出的主意?又或许是他这个皇弟也再来了一世? 第204章 送我回京   穆紹翎的心中即便是有千万种猜测和疑惑,此时也都选择了沉默。   他需要等着他的皇姑母先表态,虽然事情到了这一地步,他们也根本没有第二条道路可以选择,但他皇姑母强势一辈子,且不讲道理,自己没必要抢她的先。   即便是他们双方都不愿意护送穆宗元回京,但是有苏大将军在这里,他就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届时穆宗元回到京中,再向父亲告上一状,他们可就有的受了。   旁人或许不知道父皇的情况,但他穆紹翎心中却清楚得很呢!   他父皇这一次根本不是生病,而是被人下了毒。   正巧太医院的黄户生祖上曾经看过类似的病症,这会儿都正好派上用场了。   在黄户生解了父皇体内的毒之后,他又活了近十年。   这帮人现在就开始惦记皇位,未免想的太多了些。   果然,慧阴长公主也点头答应了下来。只见她眉头微拧,嘴巴也扁了起来,一脸悲天悯人的样子。   “瞧瞧这孩子,可怜见儿的,怎的也不早些给姑母送信,我好派人去接你回来。”   生在皇家,演戏的天分都是与生俱来的,这些好听话无一不是张口就来。   但其实没一句能信的。   穆宗元在心中暗自吐槽了几句,面儿上却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多谢皇姑母垂怜。”   慧阴叹了一口气,“也罢,姑母就派一队人马给你,让他们护送着你回京城吧!”   穆宗元又转头看一下了燕王,似乎有些怯生生的问道:“皇兄呢?”   燕王明白他的意思,他是不放心长公主的人送他回京,唯恐路上再出现什么差错。   可是长公主却不乐意了,她眸子一瞪,语气也有些不善了起来。   “宗元!你这是何意?怎的姑母已经答应派人送你回去,你却还要求助你皇兄?”   在苏大将军府上,穆宗元也不信她光天化日的能将自己怎样,但是有些面子情还是需要维系一下的。   他脸上一阵苦笑,“姑母有所不知啊!路上对我下杀手的那些刺客一个个厉害极了,我怕您调派的人手太多,反倒会让您自己陷入危险的境地,那时候宗元定然万死难辞其咎。”   “倒是不如再请皇兄派几人出来,那样大家的安全就都有保障了。”   燕王在心中轻笑了两声,要他说,他这弟弟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才。从前,自己和他争什么劲儿啊?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这倒无妨,本王手下的人手充足,便是多派几人护送你回去也没甚大碍。”   说完,他便直接站了起来,“皇姑母,宗元,你们可还有事儿要说?若是没有,我也该出去陪陪我那未婚妻了。”   闻言,穆宗元和慧阴长公主纷纷皱起了眉头。   不知什么时候起,燕王居然和苏家大小姐的感情这样好了?他到底在打什么鬼主意?   从前他不是不耽于女色吗?还是说他想要利用苏大将军手中的权力,好帮自己登上那个想要的位置。   这样一想,两人的眼神就都变得不善了起来。   若是让燕王和苏大将军联手,那这皇位不就直接成了燕王的囊中之物吗?   最让人不可思议的是,这门婚事居然还是皇上亲自赐婚的。   皇上可是老糊涂啦?真的摆了这样一个隐患在自己面前?难道说他真的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   见到屋子里的人神色各异,穆紹翎没来由一阵厌烦,整日里勾心斗角的,这日子有甚意思?   便是成为九五至尊,又能真正的快乐吗?   瞧瞧他父王躺在榻上被折腾成了那副样子,每日还有五湖四海的奏折源源不断地送进他的寝宫,想想都觉得心累。   再想想上一世的吴锡元,不过三十出头就累到猝死,这样的日子反正他是不想要。   现在的他无比想念自己小王妃那张一眼就能看透的脸,让人没有一丝防备,能真正的放松下来。   见他们两人都不说话,穆紹翎便自己一点头,直接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看样子你们也没什么事需要我了,宗元要出发的时候,让人来燕王府送个信儿,本王立刻派人过来。”   说完他就迈过了门槛儿,才走出房门,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院中石凳上吃吃喝喝有说有笑的父女俩。   穆紹翎是真的喜欢苏家父女的相处方式,似乎只有像他们这样子才是真真正正的亲人。   亲情这种东西,他从一生下来就没有体会过。   他的母妃为了争宠,寒冬腊月里给他穿潮湿的衣服,就为了他能生病引得父皇过来探望。   久而久之,父王就认为他体弱多病、不成气候,渐渐的给他的关注也就少了。   后来他再长大一些,去跟着太傅读书,他的母妃为了能让他在父皇面前出彩,每日三更就将他叫醒,让他背书。   他也偏偏不让她如愿,明明背的很熟的文章,只要父皇检查,他就当场忘记。   父皇母妃均对他失望透顶,他的身上反而没了那么多的压力,逐渐轻松自在了起来。   直到有一年在父皇寿辰的时候,母亲又让他绞尽脑汁的送贺礼,他的脑海中才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如果他能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是不是就不用再讨好任何人了?   可是现在看着那父女两人,他却觉得自己还是太过天真。   他想讨好人,想讨好这父女两个,希望他们脸上这种真真切切的笑容在对上自己的时候也能露出来。   他才刚一出来,苏庄就发现了,连忙冲着苏怡说了一句什么。   苏怡原本正背对着燕王,听了他的话立刻就转过身来,冲着他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然后在他的注视下,拎着裙摆开开心心的跑了过来,拉着他的手臂朝着桌子边拽去,“走走走,今儿我爹爹将先前儿皇上赏赐下来的西域贡酒拿出来了,您也一并来尝尝?”   她这副样子着实跟京城里的其他大家闺秀有些不大一样,她们走路才不会这样子。   可她这样看在燕王眼中,却莫名觉得十分可爱。   见她过来拉自己,燕王也没有反抗,就这么被她拖拽到石桌边。   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水果美酒,以及新鲜糕点,忍不住眉头一挑,“岳父和怡儿真是好享受。”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我某抖多了一百人关注呢!谢谢姐妹们支持啊,咱们明天见!还有要来看直播的姐妹,点我头像,个签那里有号码~一起来互动吧~~】 第205章 众目睽睽   苏怡将他按在父亲对面的石凳上,笑着给他也倒了一杯酒,才说道:“正是因为享受,才叫你一同享受。”   苏庄看着自家女儿对着那男人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没由来心中一阵一阵发酸,立刻清咳一声,打断了他们的互动。   “怡姐儿,给爹爹也满上。”   苏怡应了一声,也帮他添上酒,才在他们两人中间坐了下来。   穆紹翎端着酒杯轻抿了一口,这西域进贡的葡萄美酒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喝。   这辈子他一直是个不受皇上重视的皇子,每次派给他的都是领兵打仗的这种苦差事。   若是苦一点能得到兵权他也就认了,可到头来也不过是为别人做了嫁衣。父皇根本不信任他,派了左右两位大将,名为辅佐,实为掣肘,他手上能够动用的人马只有不过区区一万。   西域贡酒这种好东西,他父皇才不会想起他的。   不过这也没什么关系,只要他在岳父这里受宠不就好了?   再喝了一大口,这西域贡酒却跟上辈子他手握重权之后喝到的有些不大一样,这酒……似乎格外的甜美……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苏怡,苏怡正巧看向了他。   见两人目光对上了,苏怡干脆就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怎样?可还喝的习惯?”   只要是她端来的,便是一碗毒药他也能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一饮而尽,更何况还是这般珍贵的西域贡酒。   恐怕整个大周朝也再没几人能有幸饮上这么一杯,苏家人能如此款待他,实在是他的福分。   “怡儿亲手给斟的酒,味道自然是极好了。”他抿着唇,唇角微微上扬,看着她的时候就似乎这四方天地间只有她一人。   苏怡被看的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脸颊却映照着天边的晚霞,一个赛一个的红。   苏庄听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家伙,他还在这儿呢!居然敢这样同他女儿说话?!真真是轻浮至极!   倘若他不在,还不知道这混小子有多过分。   不行,女儿还是得看严一些,在大婚前这两人最好就不要再见面了。   几人说话间的功夫,慧阴长公主和穆宗元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苏庄这才回过神来,起身相迎,“长公主殿下,穆王爷,时候不早了,府上备了晚饭,不若吃过饭再走?”   穆宗元现在哪儿都不想去,在他看来,再没有哪里比苏大将军府上更为安全的了。   若不是担心自家父皇的身体,他恐怕都想要厚着脸皮赖在苏家,等到苏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将他捎回去就好了。   因此,他立刻一口应了下来,“本王在这边也没什么住处,就劳烦苏大将军为本王收拾出一间屋子了。”   苏庄也知道他此时的处境,没有多问就答应了下来。   而慧阴长公主却不卖他这个面子,径直拒绝了他,“不了,本宫回去还有些要事要办,你们吃吧。”   燕王自然不会回去,便是苏庄不想留他,已经无数次端起茶碗,他都仿佛没看见似的。   什么端茶送客,今儿他这一尊大佛还真就送不走了!   苏庄叹了口气,又不好直接将人赶出去,只能将他们两人请去了隔壁院子,那里已经备好了酒席,只等着他们开宴呢!   在别人家府上,通常都是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   可是在苏家这套根本就派不上用场,苏怡虽说是女儿身,可从小却是被苏庄当儿子养大的。再说了,苏家除了苏怡,根本没什么女眷,也犯不着另开一桌。   他们一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苏怡依旧坐在燕王和她父亲中间,穆宗元就坐在她正对面。   很快下人们陆陆续续将饭菜送过来了,这里的人当中要属穆宗元头衔最高,所有人都要等着他动筷子之后才能开吃。   穆宗元这一次却没有先动筷子,而是转头看向了自家皇兄,十分恭敬的说道:“兄长为先。”   穆紹翎却又转头看向了自家岳父大人,“还是岳父先吧。”   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王爷,他一个当下属的又怎么敢先动筷子?若是传了出去,旁人还以为他苏庄心里头有什么谋算呢!   这样一来,他连连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属下恐慌。”   穆紹翎见状也不好强求,便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清蒸鲈鱼,蘸上酱料放进了苏怡的碗中。   苏怡立刻眼睛一亮,冲着穆紹翎夸赞道:“王爷真好。”   穆紹翎笑了,他看了她许久,她的眼睛就黏在那盘鲈鱼上摘都摘不下来,他这个当未婚夫婿的自然要成全她了。   一旁的穆宗元没甚感觉,只有苏庄撇了撇嘴,一张面无表情的脸也看不出好坏来。   苏怡又夹了一筷子烤肉片放进了穆紹翎的碗中,“王爷您也吃。”   苏庄看着她的动作,不满地问道:“爹爹的呢?”   苏怡连忙又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他的碗中,他一张黝黑的脸这才重新开心了起来。   一张桌子就坐了四个人,她给其中的两个人都夹了菜,剩下的一人若是不夹似乎也有一些不大好。   苏怡在心中想了想,自己明年是要嫁给燕王的,那么她就是穆王爷的嫂子了。   长嫂如母,给小叔子夹一筷子菜也没什么大问题吧?   这样想着,她便也夹了一筷子菜放进了穆宗元的碗中,“穆王爷尝尝这个羊肉,这个大师傅做的烤羊肉味道好极了。”   穆宗元愣了一瞬间,才回过神来,刚向苏怡道了谢,碗中的羊肉就不见了。   他抬头一看,就见他皇兄一本正经的将那块儿羊肉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他年纪尚幼,暂且不懂大人那些复杂的心思,只是有些奇怪,皇兄为什么要抢自己碗里的食物呢?   穆紹翎将口中的羊肉咽下,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道:“这羊肉凉了,你年纪尚幼,少吃些这个。”   穆宗元还是头一次被自家皇兄关心,便乖巧的点了点头,“多谢皇兄关心,我省得了。”   苏怡瞪了他一眼,正想给自己夹一筷子的菜,忽然间,穆宗元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下了…… 第206章 中毒   苏庄的动作最为迅速,一把就抓住了要往桌子底下溜的穆宗元。   将他抱在怀中,摇了摇他的手臂,“王爷,王爷醒醒,您到底怎么了?”   穆宗元根本没了动静,苏庄便伸手替他掐人中,他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丝毫转醒的意思。   这回苏庄是真的急了,现在是在他的府邸上,若是出了什么事儿,这责任他可担待不起啊。   他急的额头的青筋都快要爆出来了,立刻冲着站在远处的侍卫大声嘶吼道:“快!快请大夫过来!”   穆紹翎心中的担忧不比他少,毕竟晕倒的可是他亲弟弟。   但是他心中的奇怪却要更多一些,明明他连一口菜都没吃,怎么会好端端的忽然就晕了过去呢?就连一点征兆也无?   苏家也是养了大夫的,此时正好派上用场,那李大夫被侍卫一路拖着跑了过来,到他们几人面前的时候还在气喘吁吁。   苏庄根本来不及让他歇歇再说,直接命令道:“李大夫,你快来看看,穆王爷这是怎的了?”   李大夫听说生病的居然还是个王爷,也不敢怠慢,立刻伸出手摸上了他的手腕。   这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恐怕整个苏府都要陪葬,自己自然也难以脱身。   他的一颗心脏跳得极快,皱着眉头,仔仔细细的感受着手腕脉搏的跳动。   许久之后,他才睁开了眼睛。   这一睁眼正好就对上了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苏庄急的就像是一头发疯的牛,他死死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怒气,“李大夫,穆王爷究竟生了什么病?刚才还好端端的,怎的就忽然倒下了。”   李大夫摸了脉搏,心里头也踏实了许多。   “苏将军,燕王,莫要担心,并不是什么大病,穆王爷这是中了毒。”   苏庄眉头一皱,立刻就训斥道:“都中了毒,还怎能不担心?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且仔细说来!”   李大夫见他发火了,也不敢再卖关子,连忙将自己诊断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这是一种毒,也可以说是一种蛊。中了这蛊,便会一辈子当个身不由己的行尸走肉。下这种蛊的人,心思还真不是一般的歹毒啊。”   苏庄闻言更是不解,“既然这毒像你说的这样厉害,你怎么还能这样轻描淡写?”   李大夫却笑了笑,像是在放松几人的情绪,“将军,您先别着急。这蛊若是全部下成,那自然十分厉害,属下也不知如何解。可这蛊才下了一半儿,那可是连十之有一的威力都没有呢!”   听了在场的几人才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苏怡更是催促道:“李大夫,您先帮穆王爷解毒吧!”   李大夫让苏庄把穆宗元抱去了厢房,才从自己带来的医药箱中掏出了银针,扎在了穆宗元的几处穴位上。   又提笔写了个方子,让人下去抓药。   折腾了有一个时辰才把药喂进了穆宗元的嘴里。   李大夫又替他摸了一下脉搏,发现他的症状逐渐缓解了,大家伙这才彻底放心了。   就在他想要辞行的时候,却没想到被燕王拦了下来。   “李大夫,你可知道我弟弟大约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李大夫伸手理了理自己下巴磕上的胡须,沉吟了片刻,才斟酌着说道:“若是老夫没有诊断错误的话,应当是今天才中了毒。”   穆紹翎眉头一皱,忽然挽起袖子将手腕送到了他的面前,“你也帮本王看看,看看本王有没有中毒。”   李大夫微微一愣,便应了一声,弓着身子伸手替他摸了脉搏。   这一摸,他整个人也愣住了,怎的燕王也中毒了,究竟是谁对他们下的毒手?   穆紹翎一看他的表情,大致就知道了是怎么回事。他收回了自己的手臂,整理好袖子,才对着他问道:“怎样?可是本王也中了毒。”   李大夫微微颔首,一脸的不解。   穆紹翎看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苏怡,眉头彻底拧了起来,又急忙说道:“你再替大小姐摸个脉!”   事到如今,苏怡也害怕了起来。   李大夫隔着帕子摸不大清楚,这时候他们也顾不上什么男女大防,穆紹翎直接掀了帕子说道:“救命要紧!哪里顾得上这些繁文缛节的。”   李大夫也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就应了一声,再次将手搭在了苏怡的手腕上。   不过这一次,他却摇了摇头。   “大小姐并未中毒。”   穆紹翎松了口气,只要她没事就好。   此时的他心中却大致明白了个大概,只见他对着李大夫问道:“这毒之所以会在宗元身上发作,是不是因为他的身体比较弱?”   李大夫应了一声,“正是如此,若不是因为穆王身体虚弱,恐怕还不会这么容易被人发现。等到第二层毒素吸收到身体之后,不出一个月就会在体内形成真正的蛊。”   穆紹翎明白了,“行,你也替本王留个方子吧。这事儿本王心里有数,你出去之后莫要声张,若是打草惊蛇的话,休怪本王不客气!”   李大夫诚惶诚恐的应了一声是,又留了个方子给他,这才拎着自己的小药箱逃也似的出了门。   跟这些权贵打交道的好处就是挣得多,可是有一点不好,就是这脑袋是真的朝不保夕。   他跟着苏大将军,从前只是处理一些皮肉伤,如今见到了燕王怎么反而牵扯到了这些肮脏事儿?   穆紹翎坐在太师椅上神色晦暗不明,苏怡却在一旁担忧的望着他。   看着李大夫出了门,她这才着急忙慌地问道:“燕王,您觉得哪里有不适?也不知道是哪个下作的,居然敢在我们府上动手。”   说到这儿,她忽然一愣,连忙解释道:“这事儿可真不是我们苏家人干的啊!我跟我爹爹可从来不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儿!”   燕王知道今天的事儿也吓坏她了,便收敛了心神,冲她微微一笑,伸手还拉过她的小手,拉在掌心安抚道:“我自然是知道的,我的怡儿还想着明年开春了要嫁给我,又怎么会对我下毒手呢?”   苏怡成功被他说的害羞了,别过脸去看着地面上的青石缝隙,“谁要嫁给你了,你这人也真是的。”   穆紹翎呵呵笑了两声,“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   论厚脸皮,苏怡可比不过他,见状连忙转移了话题。   “你可猜到是谁下的毒?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对两位王爷下毒手!” 第207章 还多少钱合适   还能有谁,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情吗?   今天他和宗元一同见过的人只有苏家父女以及长公主殿下,苏家父女只忠于皇帝,并没有明显的动机,应当不会是他们。   那么他就可以合理的猜测,对他们兄弟二人下毒手的就是慧阴长公主。   可心中虽然做了决断,他却隐隐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怪异。   大长公主这样的做法,未免也有些太过简单粗暴了些。   他在心底留了心眼,打算且看看后续再说。   今日穆宗元晕倒一事,已经被他封了口,对方既然不知道他们中的第一道毒被发现,那么后续肯定还会有别的动作。   他们只需要做好准备,守株待兔就好……   .   牛头镇   魏茂功睡了一觉起来,在侍女的侍候下换上了新的袍子,又用上好的雪山水漱了口。   才陆陆续续有人捧着洗脸的盆子、帕子,以及盘头的发冠等等进了屋子。   等他收拾齐整之后的,才捏着鸟食去屋檐下喂他的两只黄雀。   矢忠顺着游廊小跑到他面前,“老爷,是现在传早膳上来,还是过会儿再说?”   魏茂功将手中最后一颗鸟食投进鸟笼,才拍了拍手,优哉游哉地道:“现在摆饭吧,等吃过了饭,咱们也去雍州城会会那小崽子。”   也就当着自己人的面儿他才敢这样叫穆宗元,也好让他在心中痛快几分。   从前自己刚进宫的时候,这些皇家子弟总是瞧不起他,可那又如何?现在的他已经站在他们之上,可以蔑视他们,甚至操纵他们。   他得意的一笑,矢忠心中却有些不太踏实。   他知道自家老爷心中谋划的事儿,可最近这阵子,他总觉得他们老爷似乎有些飘了。   他们东厂手中确实有不少势力,也被几位皇子忌惮,他们都想要将东厂拉进自己的阵营。   老爷心中一贯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只是最近略微有些太张扬了些。   皇帝驾崩的消息迟迟没有传来,不知道京中是否出了什么变故。如今老爷又摆谱刻意拖着不去见穆王,若是惹了穆王爷生气,且让燕王和慧阴长公主觉得他们东厂冒犯了皇权,联起手来对付他们,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啊!   “老爷……”他张了张嘴叫了一声。   魏茂功看向了他,“嗯?你可还有事要禀报?”   矢忠低垂着头,眉头紧紧皱在一起,“老爷,小的就想问一句,去见穆王爷可需要略备薄礼?”   魏茂功哼了一声,“不用!一个黄口小儿,还用不着本大人来讨好!”   “可是咱们已经去晚了,若是穆王爷发怒……”   魏茂功立刻打断了他的话,眸子一瞪,“他敢!”   矢忠见状也不好再劝,最后也只是应了一声,就下去让人传菜了。   魏茂功的早饭十分讲究,必须要新鲜牛乳,还要用菜心和豆腐包的包子,蒸的鸡蛋要煮到半熟,筷子一戳蛋黄都能流出来。   也幸好这些东西还算是常见,不然这灾荒年间,还真是给底下的人出难题。   吃过早饭,魏茂功才在矢忠的搀扶下上了去雍州城的马车。   马车一路上慢慢悠悠的也不着急,等到雍州城的时候早已经到了大中午。   雍州城外边依旧有很多背井离乡的难民,苏大将军以及城中许多富户白日里都会在城外开设粥棚。也正是因为这样,才给了他们一线生机,大家也迟迟不肯离去。   魏茂功车夫出示了东厂的牌子,守门的侍卫立刻放了行。   与此同时,就已经有人先魏茂功一步朝着苏府赶去。   “魏公公来了?”苏庄放下手中的兵书,抬头看了一眼来报信儿的手下。   “是的,属下绝对没有看错,那个牌子就是东厂的!”   苏庄想到还卧床不起的穆宗元,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行,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守着,莫要让人轻易混进城来!”   他急急匆匆地去了穆宗元休息的院子,穆王爷昨晚就醒了。可他体内的余毒还没有清除干净,就一直躺在床上休息。   苏庄进去之后先关切的询问了一番他的情况,听他说话声音不似昨日那样虚弱,心中也渐渐轻松了些许。   这才告知了自己的来意,“王爷,那魏公公来了,您可要见他?”   穆宗元心中自然有气,他好歹是个亲王,居然不被一个太监看在眼中,就连自己的命令也敢阳奉阴违?那作甚还要见他?   “不见!”他一张小脸板着,无比的严肃,可看在苏庄的眼中,就像是一个小孩子在赌气。   他自然不会左右穆宗元的想法,就应了一声是,又嘱咐他好生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东西,直接让下人来告诉自己。   就在他准备退下的时候,却忽然被穆宗元叫住,“等等,我确实还有一事需要您的帮助。”   苏庄停下脚步,回过头看他,“您说。”   “先前儿本王落难的时候,有个书生给了本王八十个大钱,您能否先替本王给他还上?待日后本王回京,一定加倍偿还。”   苏庄也不曾想他居然还有这样一出经历,他还想说穆王爷到底是怎样躲过城门口他派去的守卫,偷偷摸进城里的呢?   现如今看来,这个书生应当是真的功不可没吧?   “您可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苏庄问道。   “牛头镇夏杨村人氏,名唤吴锡元,如今正巧在浩远书院读书。”   苏庄一楞,这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巧事儿?这个吴锡元该不会就是那个吴锡元吧?   他只有那么一个宝贝女儿,女儿想跟谁来往,他自然要将对方祖宗十八代搞清楚。   吴锡元就是苏九月的男人,这两人该不会就是同一个人吧?   他一口应了下来,“行,老夫待会儿就让人去办,不知王爷想要还他多少银钱?”   堂堂王爷总不好只给人家八十个大钱吧?这未免也有些太过分了些。   穆宗元思忖了片刻,觉得吴锡元确实帮了自己很大的忙。   但是他毕竟出身农家,若是补给他太多的银钱,或许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好事儿。   可若是太少,那岂不是显得自己的一条性命不值当什么钱?   他纠结了好半天,才道:“那便还他八百两吧。”   --   作者有话说:   【八百两,清朝一品大员四五年的年俸,哈哈哈,宗元好大手笔。】 第208章 聪明人   苏庄干脆利落的抱拳应了声是,就退下了。   在他看来,八百两是有些多,可若是救了穆王爷一条命,那也确实值得。   苏庄还没走到前院,就听到门房有人通报,说是魏厂公来了。   苏庄本来就对那起子兴风作浪的阉人很不满,这会儿正巧王爷也不想见他,就直接手一挥,说道:“不见,让他回去!”   这里是他的地盘,外头的五十万大军都听他的号令,他会去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阉人?简直是在开玩笑。   下人委婉地传达了自家主子的想法,魏茂功实在气的不轻。   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被苏大将军拦在门外,告诉他王爷病了,让他回去别打扰王爷休息。   病了?呵呵,病的可真是巧,怎么昨儿还没事儿,今儿就倒下了?   他倒要看看这个穆宗元是真病了,还是假病了,少在他的面前弄虚作假!   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块金牌直接留在了那守门人的怀中。   那人拿起来一看,直接两腿发软了。   只见那块金牌上写着硕大的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魏茂功见他一副被吓破胆的样子,轻嗤一声,“怎样?本大人可还有资格见王爷?”   那人连忙跪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才道:“大人稍候,小的再去通传。”   苏庄也没想到皇帝居然会将令牌给他,他是真的老糊涂了吗?   有了这个金牌,他便再也不能将那阉人拦在门外,虽说心中还有些憋屈,但还是吩咐了下去。   “来人!开正门!迎接他进来!”   魏茂功大摇大摆的从苏府的正门走了进来,苏庄远远的瞧见他爽朗一笑。   “原本正想着去军营练兵,想着不好招待魏厂公,可谁知道魏厂公身上居然还带着如此宝贝,倒是让本将军不好回绝了。”   魏茂功更是看不上这起子粗鄙的糙汉子,原下巴颏上的胡须都不仔细修剪,瞧着跟个野人似的。   若不是为了见穆宗元,有谁愿意来他的将军府呢!   他掏出帕子擦了擦自己的鼻尖,吸了一口帕子上的香气,才按捺住了想要皱眉头的冲动。   “苏大将军是个爽快人,那么本大人也就不同你兜圈子了,我要见穆王爷。”   苏庄眉头一皱,“那可不行。”   魏茂功也没想到他居然连这点儿面子都不卖自己,活该这野人许多年进不了京。   “怎的?本大人手持着牌子,居然也见不得吗?”   他再次掏出那块如朕亲临的牌子,苏庄却并没有他想象中那般畏惧。   “早些年本将军打了胜仗,皇上已经免了本将军的礼节,想必本将军此时也不用对着这块牌子行礼。”苏庄看出了他脸上的疑惑,轻笑一声回答道。   “穆王爷病了,这些日子在外头被人追杀,受了重伤,原本昨儿硬是挺着想要见魏大人一面。可谁知魏大人居然不赏脸,穆王爷现在还在晕厥当中,恐怕实在不方便您去探望。”   他帮着穆宗元找了个借口,可是这个借口似乎不太能让魏茂功接受。   “到底是真晕厥还是假晕厥?本大人必须要亲眼看过才能知晓。”   苏庄冷笑一声,“这里是我将军府,本将军还是做得了主的。”   魏茂功抿着唇,“你连皇上的牌子都不放在眼中?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苏庄却说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自古以来都是如此,你便是亲自去皇上面前告我,恐怕也拿本将军无可奈何。”   魏茂功到底还是没有见着人,从苏大将军府中出来的时候,他整个人气的面红耳赤。   矢忠退后一步跟在他身后,也不敢上前去劝。   真要他说,只要有一天没有成事儿,就应该韬光养晦,过早的锋芒毕露都是没有好下场的。   燕王以方便解毒为借口,就这么死乞白赖的在苏府住了下来。   听人说魏公公拿着皇上的令牌也依然被苏大将军撵了出去,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上辈子也曾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但却不是在今天。   他记得十分清楚,上一世的苏庄大败胡人,收复了葫芦谷一带。   他父皇下令让苏大将军班师回朝,就在苏大将军回京的第二天,魏茂功就手持金牌找上了苏府。   说是有刺客逃进了苏大将军府中,他带领着锦衣卫要进去搜查。   苏大将军听的十分恼火,整个京城里恐怕再没有一家的守卫能比得上他们苏府。   怎么可能有刺客能躲过他们的层层守卫?藏进苏府中?   这分明就是那阉人来找茬的!   苏大将军本来就是个暴脾气,又怎么能忍受?   便直接将人撵了出去。   他们府上的府兵哪个不是真正上过沙场的,一时间锦衣卫还真闯不进去。   结果第二天一早上朝的时候,魏茂功就一封奏折送到了皇上面前,参了苏大将军一本。   苏大将军据理力争,但是皇上还是以阻碍公务为由,免了他原本的赏赐,甚至还将他手中的兵权收去了大半。   苏大将军实在被气到了,第二天就卧床不起。   皇上又借这个机会,慢慢的将他手中的兵权彻底收了回去。   燕王忽然间有些看不大明白了,从前他都觉得苏大将军傻,便是让那阉人搜一搜又怎样?若是他府中真的没什么,第二天皇上少不了要向他赔礼道歉,将手中的兵权全都搭了出去。   可是重活一世,他却通透了许多,再看这事儿,却觉得他这岳父大人恐怕才是个真正的聪明人。   历来战功显赫的将军到了最后难免会功高盖主,被皇上猜疑,到了最后几乎都没什么好下场。   可苏大将军却凭借这一招,完美的将自己手中的兵权交了出去。   在新旧朝代更替的时候,他正巧避过了这一动荡。   新皇继位,北边又不消停了,他再次被委以重任,亲自去驻守边关。   只可惜苏大将军戎马一生,最后还是遭到了小人的算计,在一次征战当中,有人通敌卖国,暴露了他的行踪。   他为了掩护大军撤退,最终战死沙场。 第209章 只要脸皮厚   只可惜上一世的他,死的太早,到了最后也没有找到算计苏大将军的真凶。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一世有他在,一定不会再让苏家重蹈覆辙的。   “魏公公人呢?”   “已经走了,王爷您可要见他?”关怀远问道。   “不用,本王也不想瞧见他,做下人的整日里摆不正自己的位置。且由着他去,他也再嚣张不了多久了。”穆紹翎手中拿着一块梨花木在指尖来回翻转,另一只手拿着小刻刀,似乎是在琢磨如何下手。   关怀远应了一声是,又问道:“王爷,您打算什么时候回府?”   穆紹翎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能理解,他怎么会萌生这种想法。   “回府?为什么回去?这里有人管吃管住,还有小王妃,住着不好吗?”   关怀远一时间竟然有些无言以对,“可是……一直住着不走,苏大将军会不会对咱们有意见啊?”   穆紹翎轻笑一声,“只要脸皮厚,谅他也不敢将本王撵出去。再说了,本王体内的毒可还没解呢!”   关怀远沉默了片刻,然后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高,您真是高啊!”   穆紹翎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关怀远又拎着水壶,给他的茶碗中添了杯热水。   燕王看着他的动作叹了口气,“你瞧瞧本王这岳父大人,竟然连一杯热茶都舍不得给本王喝。”   关怀远有些无奈,他家王爷最近的脾气真的越来越让人难以琢磨了,有时候真是幼稚的可以。   可是谁让他是自家主子呢?除了哄着还能怎样?   “我的祖宗,话哪儿能这样说?这可是苏大小姐特地吩咐下去的。说是您这几日要喝药,茶解药性,让您务必忌口两天。”   果然,男人都是善变的,刚刚还有几分不满的穆紹翎一听说是自家媳妇儿亲自吩咐的,他立刻就眉开眼笑了起来。   “还是本王的小王妃懂事,瞧瞧你,白跟了本王这么久,怎的都没想到?”   关怀远:???   是他没想到吗?不,他怎么能抢了王妃的风头?   因此,这个哑巴亏他是不吃也得吃。   “是奴才的错,奴才今后都记下了,万不敢再犯。”   穆紹翎这才满意的翘起了嘴角,“行了,下去吧,别耽误本王干大事儿。”   关怀远听了这话,抬头悄悄看了一眼他桌子上摆着的各种东西,直接应了一声是,退了下去。   他所谓的大事儿就是雕一个木雕,等下个月苏怡生辰送给她,她一定很高兴。   .   那边苏庄送走了魏茂功,也没闲着,穆王爷可是让他去给那个叫吴锡元的书生送八百两银子的。   他让亲随宋阔去账房支了八百两出来,寻思着亲自去送趟银子,也好看看那男人到底是不是苏九月她男人。   苏府虽说这些年皇上也赏赐了不少的金银,可八百两对于他们府上来说,也依旧不是一笔小数目。   宋阔拿着一叠银票回来,还有些心疼,“将军,您支这么多银子作甚?”   “替穆王办件事儿,你就别多问了,左右是穆王爷的钱,咱们不用心疼。”   宋阔这才松了口气,将银票递给了他。   苏庄已经换好了外出的衣服,宋阔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他拦了下来。   “不用你跟着,府上两位王爷还在,你留着照应。”   家里若是没个顶事儿的人在,他实在放心不下。   倒也不是怕别人伤害两位王爷,而是他真的放心不下燕王。   那小子当着他的面儿都敢跟他女儿情意绵绵,他若是不在家,还不知道他能干出什么厚颜无耻的事儿呢!   他拍了拍宋阔的肩膀,“你且替我看着家,莫要让燕王去骚扰怡姐儿,知道了吗?”   宋阔:???   看着扬长而去的大将军,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那位可是王爷啊!王爷想怎样,谁敢管?   将军他是王爷未来老丈人倒也罢了,自己不过一个常随,名不正言不顺的,怎么管?   苏庄可不管这些,他出了门,下人就牵了马给他。   他飞身上马,直奔浩远书院而去。   说来也巧,他到的时候正好赶上了学子们下学,大家捧着书本陆陆续续地往外走。   苏庄一个胡子拉碴的大老粗,跟这一群孩子明显有些格格不入。   他随手拦下一人问道:“请问,吴锡元可在此处?”   那学子看他的穿着打扮就不像是普通人,再一听他是来找吴锡元的,立即说道:“您是找锡元兄的?他是在此处,我刚才出来的时候,他还在里头。您若是找他,便进去寻他一寻就是。”   苏庄向他拱手道谢之后,就将马交给门房的小童,自己大步朝着书院里头走去。   他一路走,一路打听,最后在一处拐角处的书房找到了他。   不过,他却不是一个人在此处。   他的身边站着一个女子,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带苏庄来的那名男子是吴锡元的同窗,名叫孟玉春。   他站在门外朝里边一指,就说道:“那里便是锡元了,我替您叫他。”   苏庄还没来得及阻止,孟玉春就已经喊了起来,“锡元!有人寻你。”   吴锡元闻声回头看了过来,就见到了站在门外孟玉春,以及他身边的苏庄。   这还是他这辈子第一次见苏大将军,可他却已经帮了自己好几次了。   他同那女子说了一句什么,就转身朝着两人身边走了过来。   在距离他们两步的距离停了下来,假装不认识他,问道:“这位先生寻在下何事?”   苏庄想问问他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张了张嘴,觉得当着他同窗的面儿这样问似乎有些不大好。   “请问,你可是牛头镇夏杨村的吴锡元?”   吴锡元微微颔首,“正是在下。”   “我乃骠骑将军苏庄,有要事同你商议,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吴锡元看了一眼身边的孟玉春,同他说道:“玉春兄,你先回去,不用等我一起用饭了。”   孟玉春也不是不识相的人,应了一声,又绕过他,朝着他身后的身影看去。   “郭小姐,可要一起走?”   --   作者有话说:   【长大以后的穆宗元:我去?我怎么欠了这么大一笔外债?只怪当时太年轻,不知柴米油盐贵。】 第210章 你家要添人了   郭令仪从吴锡元的身后走了出来,向他们两人微微屈膝行礼,“锡元,那我便先走了,咱们下次再说。”   苏庄也是这时候才看清楚了她的样貌,好一个样貌端庄,身姿窈窕的小家碧玉。   他眉头一挑,心中暗道,这小子还真是艳福不浅啊!   可是,下一瞬就听吴锡元说道。   “郭小姐大可不必如此,我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吴锡元拒绝的干脆利落,没有一丁点儿的怜香惜玉。   郭令仪的脸色变了变,嘴角扯出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最后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孟玉春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看了看,然后一跺脚说道:“锡元兄,我先走了啊,咱们待会儿再见!”   说完就朝着郭令仪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一边追还一边喊道:“郭小姐,您等等我啊!”   眼看着他们两人走远了,吴锡元才对着苏庄问道:“将军还是进来说吧。”   他退后一步,让苏庄先进去,然后自己才跟了上去。   苏庄坐在学子的桌子前,怎么看怎么怪异?   他这辈子可没正儿八经上过什么学堂,就跟着他爹读书识字。   他爹说了,苏家的儿郎要保持血性,才能上战场打胜仗,整日跟着那些穷酸书生的摇头晃脑的没甚大用处。   是以,这还是他第一次来书院。   他四处环视了一圈,最后的视线才落在了吴锡元的身上,“我这次来也没什么大事,不过按着穆王爷的嘱咐,来给你还银钱。”   吴锡元当然还记得穆宗元欠了自己八十个大钱儿,可是他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还给自己。   这几日他的日子也不好过,本来他媳妇儿给的这些大钱是让他吃饭的,被他大手笔借出去八十个大钱,几乎一半的口粮就没了。   这些年,他可没少给家里增添负担,出了这事儿他也不好意思再给家里送信要钱。最后也只能抽空帮着外边的书肆抄书挣两个零花钱。   苏庄从自己的怀中掏出那一叠银票放在了吴锡元的面前,“一共八百两银票,你点一点。”   吴锡元一愣,“怎的这样多?我不过借给穆王爷八十个大钱而已。”   苏庄笑了笑,“这一切都是穆王爷的意思,多余的是穆王爷的赏赐,你收着便是。”   长者赐,不敢辞。   吴锡元这才收下了这一叠银票,并对着苏庄说道:“要劳烦大将军替我向穆王爷道声谢。”   苏庄爽朗的一笑,就应了下来。   “怎样?小子?可要同我一起用个饭?”   他是吃过饭的,但是吴锡元才刚下学,肯定没吃饭。   却不成想,吴锡元居然拒绝了他。   “多谢大将军好意,只是我今日同书肆的老板说好,要去他店里抄书。”   抄书赚钱是很多寒门学子的主要收入来源之一,就连苏庄自己也有所耳闻。   他倒是也没有强求,便爽快地起身,一摆手说道:“那便下次再说,老夫就先回去了。”   吴锡元也跟着他起身,将他送出了书堂的门。   苏庄走了两步,忽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他,“对了,小子,老夫有一事还要叮嘱你。”   吴锡元恭恭敬敬的垂手而立,“愿闻其详。”   苏庄哼了一声,“你这小子态度倒是极好了。原本这事儿也不关老夫什么事儿,只是想着你那小媳妇儿既然同你共患难过,那么今后你万万不可对不起她。”   说到这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可别等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   吴锡元明白他应该就是看到刚刚的郭令仪,才会有此感慨。   郭令仪是他夫子的女儿,自己也不知道哪里入了她的眼,这几日总是来书堂向他讨教。   他上辈子独身一个人的时候,可没少有人来骚扰他。   刚开始他还顾及着人家女子的面子,可是后来他才发现,有些事儿还是干脆利落一些为好。   因此,这几日他都拒绝的十分明确,并且明明白白的告诉对方自己已经有媳妇儿了。   可是谁知道这位郭小姐居然说,愿意同九月共侍一夫?   吴锡元立刻就有些瞧不上眼了,明知道人家已经有了妻子且夫妻感情很好,还要凑上来,不是自甘下贱是什么?   也因此,今日他才将话说的格外的绝。   他好不容易拥有这辈子,可以好好的弥补一下九月,又怎么可能伤害她呢?   他的脸色十分严肃,“大将军放心,九月是我的结发妻子,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她的事。”   苏庄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好了,该说的老夫都已经说了,便先走一步。”   .   虽说苏庄回去之后什么都没有说,但是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   学子之间有时候会开个玩笑,这些玩笑话就像长了翅膀似的,吹回了夏杨村。   苏九月这些日子一直把黑黑关在屋子里,不敢让它出来瞎跑。   也幸好大嫂和二嫂再没有其他什么不良反应,她也才敢稍稍松了一口气,在早上出门儿的时候带着黑黑去田野间放个风。   黑黑这几日一直关在屋子里头,也实在是闷坏了。   一出门儿就跟着红红两个在外头撒起了欢儿,苏九月只看着不让它们两个踩到庄稼,就任由他们疯去了。   它们在闹,她在一旁笑,蓝天白云,岁月静好,一切都是那么的和谐。   可偏偏就是有人不想让她痛快,一个姓王的婆子挎着自己的篮子从田间小路经过,远远的就看见了苏九月,便喊了她一声。   “锡元媳妇儿!”   苏九月立刻停下手中的活儿看了过去,“怎的了?大娘?”   王婆子笑眯眯的将自己听来的消息告诉了她,“锡元媳妇儿,我怎么听说你家要添人啦?”   苏九月闻言还当她在说二嫂有孕的事情,二嫂怀孕刚刚满三个月。风声才放了出去没多久,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知道了。   就笑着说道:“正是哩!家中二嫂也有了身孕,只怕年底我家就要再多一口人了。”   王婆子见她会错了意,有些着急的纠正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个!”   --   作者有话说:   【锡元:我只要九月一个人!】 第211章 我们亲自去问问他   苏九月一脸迷茫,“那您是何意?”   王婆子这才缓缓道来,“我也是刚刚才听人说的,听说你家锡元在外头又带了一房夫人回来。啧啧啧,到底有了出息就是不一样,今后你也能再多个姐妹。”   她一张被岁月折腾的皱皱巴巴的脸,此时一脸笑意地看着苏九月,眼底的泪痣看上去却显得整个人更尖酸刻薄了些。   后续她再说了些什么,苏九月通通都没听到,满脑子只有她一张一合的嘴。   王婆子见她久久没有回应自己,又扯了扯她的衣袖,“锡元媳妇儿,你怎的不说话?高兴坏了?”   苏九月见她一脸关心,可却依然藏不住她眼底的幸灾乐祸。   实在将苏九月恶心坏了。   “高兴个什么劲儿?莫非王老伯再给您添个姐妹,您也心里头高兴?”尊老爱幼什么的,也得这老人值得尊敬,想看她的笑话?还是省省吧!   果然,王婆子立刻收敛了笑容,板起了脸来。   “你这死丫头,瞎说甚哩?!一点规矩都不懂,真是有娘生没娘养的!”   苏九月从来不跟这样子不积口德的人客气,当下就双手叉腰怼了起来,“您说说您这人,自己都不乐意的事儿,怎的就笃定我会高兴?什么话都张口就来,也不怕犯了口业,回头遭报应!”   王婆子年岁大了,还就信那些牛鬼蛇神的,一听她这话,立刻跳了起来。   “你才遭报应呢!你全家都遭报应!你个小娼妇,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这边儿才刚一起争执,远处的刘翠花就听到了,她立刻跑了过来,母鸡护崽似的将苏九月挡在身后,“怎的了?王婆子,你一把岁数了,可不能欺负我家小媳妇儿啊!”   刘翠花有多彪悍,在村子里那可是出了名的。她又生的高大,还带着儿媳妇,这要是真动起手来,自己绝对讨不到好处。   这样一想,她立刻就怂了,高高扬起的手也缩了回来。   “谁欺负你家小媳妇儿了?你都没听到她刚刚说了什么话,真真是没耳朵听!”   刘翠花这才回头去看苏九月,问她:“九丫,你刚刚说甚了?别怕,有娘给你撑腰哩!”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人撑腰,立刻就会变得脆弱起来。   苏九月先前儿只是生气,一听她这话,顿时就觉得委屈了。   她低头看着黄土地,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刘翠花一看她这样,更心疼了,连忙从自己的腰间抽出帕子来,帮她擦眼泪。   一边擦一边哄,“娘的小乖乖啊,到底是怎的了?你说话呀,可急死娘了!”   一旁的王婆子还是头一次见婆媳这样相处的,便是对亲生女儿大抵都没这样疼的。   谁家婆媳之间不是鸡飞狗跳的,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就足以看出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偏偏就他们老吴家不一样。   苏九月感受着她的关心,再也忍不住扑在了她的肩上,呜咽了起来,“娘……王婆子说锡元在外头又带回来个女人,还说我有娘生没娘养,呜呜呜呜……”   刘翠花气到不行,转过脸就对着王婆子一通臭骂,“你这老浑货,瞎说什么哩?!我不是她娘吗?!难道我没养?!”   王婆子替自己辩解了两句,“她还说我犯了口业,小心遭报应。”   “你可不就是犯了口业吗?少在我家挑拨离间,我家锡元就不是那样的人!”   她一脸笃定,王婆子却冷哼一声,“我挑拨离间?哼!反正我说了你们也不信,等到人真的领回来了,那可别怪我老婆子没提醒!”   说完,径直转身走了。   苏九月不过是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即使知道男人三妻四妾是正常的,她心里头还是堵得慌。   更气人的是,当初吴锡元可是向她保证过的,说这辈子只要她一个女人的。   他若是真的带了别的女人回来,她就……就再也不相信他了!   她年少单纯,心里有点什么事儿都写在了脸上,刘翠花活了大半辈子,一眼就看透了。   她将苏九月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才柔声说道:“锡元是怎样的孩子想必你也清楚,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想必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若是你心里头还不踏实,娘陪着你去趟雍州,咱们当着他的面儿问问他,这样可行?”   苏九月下意识地就想点头,她也想亲自去问问他。   可是一想到现在又是春耕的时候,家里本来就人手不足,若是她们娘儿俩再一走,地里这些活儿咋办?   这样想着,她便摇了摇头,“不了,娘,等锡元回来了再问他。”   刘翠花又怎能不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孩子,你别怕,家里的活儿雇两个人就行。咱们就去两天,也不耽误什么事儿。”   “可是……”   她心中还有顾虑,不去问她还能告诉自己,王婆子是骗人的,锡元不是那样的人。   可若是亲自去看了,看着他身边有了另一个女人,她真的怕自己受不了。   刘翠花看清楚了她实际上是想去看的,便直接打断了她,“别可是了,今儿晚上回去把你给锡元做的鞋袜什么的都带上,明儿咱娘俩就去寻他去!”   见她直接做了主,苏九月这才没有再纠结,轻轻点了下头,就算是答应了。   .   下午回到屋子里,苏九月铺了块布在桌子上准备打包袱,先是将她给吴锡元做的春装放在了最下边,又拿出鞋袜放在了上边。   最后看着放在柜子里的那块汗巾子,她微微有些犹豫,最后还是取出来放在了包袱里。   心中却打定了主意,若是去了那里,他身边真的有了旁的女人,这些东西就一件都不给他穿!   这天晚上,苏九月睡的一点也不好,一晚上似乎都在半梦半醒之间。   她梦见自己和娘走后,二嫂出门被小孩子撞了一下,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   早上天才刚刚拂晓,她就从炕上下来,拎起放在桌子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冷水。   冰冷的水顺着喉咙一路流到了她的肚子里,似乎才让她那一颗担忧焦灼的内心好受了些许。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媳妇儿,我是冤枉的!清白身子还给你留着呢!别听他们瞎说!】 第212章 放我进去吧   苏九月的心中做了决定,这次说什么都不能让她娘陪着她去了。   她不能这样自私,相比她的事情,显然二嫂的孩子才更为重要一些。   未来无论她要面临的是什么,她相信自己都可以一力承担。   她洗漱了一番,便去厨房生火做饭。   才刚生着火,刘翠花就也起了。   她端着盆子走进厨房的时候,就看到苏九月坐在灶膛前发呆。   她叫了一声:“九丫?怎的了?还没睡醒?”   苏九月回过头来,她这才看清楚她的脸,见她看起来似乎是有些精神头不大好,明白昨儿的事肯定还是影响到她了。   “不然你再回屋歇会儿?左右有红红帮着赶路,”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事儿的,娘,就是今儿我想自己去找锡元,您还是在家里吧。”   这让刘翠花怎么能放心?虽说她知道自己儿子不应当会做出这种事儿,但是凡事都有个万一,万一还就让王婆子说中了,九月要怎么办?   她立刻一口回绝道:“不行,娘得陪着你一起去。”   苏九月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她的眼睛,认认真真地说道:“娘,您真的不能去,家里需要您坐镇。我……我昨儿又做梦了。”   苏九月这个福娃娃这几个月做的梦都一个个应验了,是以一听说她又做梦了,刘翠花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又做梦了?这次梦到了甚?”   苏九月拧着眉头,将自己昨儿晚上梦到的那血淋淋的梦讲了出来。   “我梦到二嫂被一个小孩子撞了,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刘翠花沉默了,她不可能拿自己的孙子去赌,哪头轻哪头重她还是拎得清的。   她叹了口气,只能无奈的妥协,“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既然如此,那你自己当心着些。见了锡元好好同他说,娘活了大半辈子了,有些事儿当真见的多了,这眼睛看到的有时候也不一定是真的。你万万要给他个说话的机会,可莫要被人蒙蔽了。”   苏九月听着她的话,一颗心也沉寂了下来。   是的,她既然去了,就要将这事儿搞清楚。   没理由他前几日还要同自己成亲,转头就有了别的女人,便是六月的天儿都没这样说变就变的。   “娘,您放心,我都省得的。我既然去了,就会将这事儿彻底搞清楚再回来,断然不会委屈了自个儿。”   见她目光坚定,再不像昨日那样颓唐,刘翠花的心中才放心了些许。   “好孩子,娘就知道你是个听得进去话的。”   .   苏九月吃过早饭,就戴上斗笠,一个人背着小包袱骑着红红踏上了去雍州城的路。   她有心早些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一路策马狂奔,只用了两个多时辰就到了雍州城的城门外。   雍州城外四处都是衣衫褴褛的难民,苏九月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远处有人在排队领粥,这也是许多难民聚集在此处的根本原因。   苏九月来到城门口一看,才发现麻烦了。   雍州城现在除了拿着当地号牌的百姓,其他人通通不让进去。   她一个外地来的,同那个看门的守卫说尽了好话,对方也还是不让她进。   “少废话!将军有令,谁都不许进!”   苏九月十分沮丧,心中隐隐有些后悔自己没有带怡姐儿给自己的那个信物来,有了它好歹能让自己进个门。   她再次求情道:“求求您了,官爷,我同苏大小姐有私交,不若您去问她一问?”   那守卫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鼻孔朝天嗤笑了一声,“就你?还同苏大小姐有私交?吹牛皮也悠着点儿啊,什么话都敢往外说!我还同苏大将军有私交呢!去去去!小丫头片子,滚一边儿去,少在我这儿耽误工夫!”   苏九月见她不信,顿时急了,“我没说谎,真没说谎,不信你找个人去问问苏大小姐啊!”   这人才不理会,将自己的大刀拔了出来,“快点滚开,不然别怪我不客气啊!”   正好今儿是宋阔值守,这边的争执很快就引来了他的注意。   他走了过来,扬声问道:“何人在此大声喧哗?”   苏九月一看来人是个当官模样的人,连忙向着他行了一礼,“将军,我要进城寻我相公,我真不是什么坏人啊!我同苏大小姐相识,您尽可派人前去问问。”   宋阔先前儿就跟在苏庄身边,那天夜里这女子带着大小姐逃出来的时候,他正好就在跟前儿。   这女子将斗笠上的帷幕掀开了半截,露出了她的脸,这样难得一见的美貌,他自然也是记得的。   宋阔点了点头,“我识得你,你可是叫苏……苏……九月?”   苏九月见他叫出了自己的名字,立刻高兴了起来,“将军好记性,是我!就是我!”   宋阔这才摆了摆手,“行了,放她进去吧。”   那守卫没想到这女子真的认识苏大小姐,顿时有些心中发慌,唯恐她去告自己一状。   宋阔见他一脸愁眉苦脸的样子,轻笑了一声,“别瞎想,将军和大小姐都不是那样的人,你奉命办事,也没有阳奉阴违,有什么好怕的?打起精神来!好生守着门!”   有他这句话,那守卫仿佛吃了颗定心丸似的,立刻昂首挺胸的应了一声,“是!”   .   苏九月不知道浩远书院在哪儿,她一边打听一边寻找,可算找到了浩远书院的位置。   浩远书院的位置稍稍有些偏僻,在雍州城的最南边。   她站在门口,看着高高台阶两侧摆着两尊仙鹤的雕像,头顶上方悬挂着一方牌匾,上头写着四个大字。   浩远书院。   苏九月也不识得这是什么字体,只是这俊逸的写法还就真给了一种闲云野鹤的感觉,当真是一手好字!   这么高大的门庭,也没有人进出。   她一时间有些胆怯,也不敢上前敲门。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忽然黑色的大门从里头打开了,一个穿着鹅黄色小袄,湖蓝月华裙的妙龄少女从里头走了出来,身边还跟着个丫鬟。   --   作者有话说:   【九月:妖精!放下我男人!】 第213章 我已经有了身孕   女子身姿婀娜,行走间发间的银步摇也随着她的动作晃动,便是她一个女人都觉得好看。   半天这书院也不见出来个人,她想了想,便叫住了这个女子。   “这位小姐,冒昧问一句,里头的学子可是还没下学?”   郭令仪才刚一出门就看到了门前的这个少女,头上戴着个斗笠,身量不高,再比着她身边立着的高头大马,更显得弱小可欺。   少女掀开帷幕同她讲话,她这才看清楚了她的脸。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皮肤白皙,却同她们这些养尊处优的小姐有些不大一样,牛乳一样的白,面颊上还透着些健康的粉色。   一双杏眼又黑又亮,她看着自己同自己笑,差点就让她慌了神。   “是哩,还没下学,姑娘可是来找人的?”   苏九月微微颔首,“正是,我来找我夫君。”   郭令仪听完也是一愣,没想到她这样小就嫁了人?   “你夫君名唤为何?我爹爹是这浩远书院的夫子,这里许多学子我都识得。”   苏九月一听这话,顿时就高兴了起来,“小姐您可真是个好人,我夫君姓吴叫锡元,您可识得他?”   郭令仪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居然是他?!   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心中就冒出个主意来。   只见她丢下自己的丫鬟,捏着帕子急匆匆的从台阶上下来,一脸热情的冲着苏九月喊道:“好妹妹,原来是你呀!我就说怎的瞧着你如此有缘,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苏九月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的心中已经隐隐有了一些不太好的预感。   因此,她带着三分疑惑,七分猜忌问道:“你……是谁?”   “我叫郭令仪,同你一样,也是锡元的女人。”   再看她,眼睛还是那个眼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但就是让人觉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这不可能!你莫要瞎说!”   看着她眼睛瞪的大大的,脸上的血色瞬间就褪的干干净净。   郭令仪却又接着说道:“这事儿我怎的能瞎说呢?我瞧着你年岁小,今后便叫你妹妹吧?”   苏九月再不懂事儿也知道她这回是真的没安什么好心,便是正常三妻四妾的人家,也断然没人敢叫正室妹妹的吧?   他吴锡元该不会还打着降妻为妾的主意吧?!   苏九月快要气炸了,这一瞬间她的脑中闪过了无数个念头。   她甚至想着两个人终究还未领了婚书,不若自己成全他们算了。   越是到这个时候,她却忽然冷静了下来,又想到自己临走之前婆婆同她说的那些话。   她看着面前笑得一脸亲切的女人,心中明白,人不可貌相。有些人的样貌是极好,但心却是丑陋的。   “你说的我不信,等我见了锡元,亲自问问他。”苏九月扬着下巴,纤细的身形站在那里就像是一棵小白杨。   郭令仪眼神有些闪烁,她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只要让这个女人见到了吴锡元,那自己说的这一切不就都被拆穿了吗?   不行,必须要在他们见面前,让两人之间的误会再加深一些。   “好妹妹,我说的都是真的。”她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覆上了自己的小腹,笑的一脸慈祥,“我们连孩子都有了,你放心,今后我一定和你一起照顾好锡元。”   说完她就抬起了头看向了苏九月,她眼底的笑意正好同苏九月冰冷的眼神碰撞在一起。   书堂外两只喜鹊正在枝头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这原本是个吉祥事儿,可是落在吴锡元的耳中却彻彻底底让他变了脸色。   “外边来了个很漂亮的小媳妇儿,正好同那个郭小姐碰上了。”   “小媳妇儿说来找她男人的。”   “郭小姐还说她怀了吴锡元的孩子。”   ……   吴锡元听了个大概,就知道是自家媳妇儿找来了。   他实在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凑巧,正好让她碰到郭令仪了。   且郭令仪一个书香门第出身的女子,居然会不要脸面和名节如此诬陷自己,实在可憎!   他忽然站了起来,正在念书的夫子也放下手里的书抬眼看向了他,“吴锡元,你有何事?”   “夫子,弟子忽然腹痛难忍,想去趟恭房。”   人有三急,这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儿,夫子便摆了摆手,应允了,“去吧,去吧,早去早回。”   .   郭令仪亲眼看着苏九月的脸色变得铁青,以为她信了,心中暗自窃喜。   却不料面前的女人忽然上前一步,伸出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她吓了一跳,连忙就要抽回手腕,却被苏九月牢牢的抓住了。   她自幼没干过什么活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如何能和苏九月相比?   见自己挣脱不了她的钳制,立刻就冲着一旁的丫鬟喊道:“绿柳!愣着干甚?!还不快来帮忙?”   还不待绿柳走到她的身边,苏九月就已经松开了手,冲着她冷哼一声,“女儿家应当自尊自爱,我还真是头一次见你这样没皮没脸的。居然还是大家闺秀,真真儿让我长见识了。”   郭令仪还是头一次被人这样不客气的说,她也生气了,“你这人怎能这样?我一直对你好言相劝,你却出口伤人,这样的你如何配得上锡元?”   两人说话的功夫,周围已经围了些许凑热闹的人。   苏九月见状也不同她客气,直接开口控诉道:“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女人,说自己有孕,你压根就没怀孕,休想将脏水泼到我男人身上!我也不怕告诉你,只要有我苏九月在一天,你就休想进吴家的门儿!”   郭令仪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戳穿了,再想到她方才捏着自己的手腕,忽然就不可思议了起来,“你会医术?”   苏九月点了点头,“不错,也幸好我会医术,不然今儿恐怕就被你糊弄过去了。”   路边的人对着郭令仪指指点点不说,还连带着吴锡元一起骂,苏九月听不下去了,便冲着大家喊道:“你们什么都不知道,休要指责我男人!都是这个女人在胡说八道!我男人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第214章 心悦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呢   一旁一个凑热闹的大娘却说道:“丫头,你可别被他们骗了,我就住在这浩远书院附近,这种事儿我真真儿是见多了。每年这里有多少学子都找了二房,只留下原配在家里头伺候公婆。哼!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她身边其他几个老妇人也都纷纷应和道:“王氏说的是真的,我们也时常看到呢!大多数在家里头有一房,在这儿又养着一房。念完了书,孩子都能跑了,一并带着回去,家里头也就应了。”   “是啊!我家房子就赁给了这么一位。”   “我家也是。”   ……   苏九月彻底心慌了起来,她也不知道该信谁的。   只是她现在的脑海里还牢牢记着自己临走之前婆婆跟她说的那句话,让她先不要轻易失望,一切都等见到锡元以后再说。   是的,当务之急是要先见到锡元!   就在这时,忽然台阶之上,一个男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媳妇儿!你别听她瞎说,我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苏九月听着熟悉的声音回头看去,就见到吴锡元站在台阶之上,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一看就是着急忙慌跑过来的。   吴锡元见到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就站在台阶下边,神色复杂的望着自己,他心里难受极了。   他拎起衣服的下摆,三步并作两步下了台阶,一直冲到苏九月面前一把抱住了她,心里才踏实了。   “媳妇儿,我真的同她没关系,甚至连话都没跟她说两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搂搂抱抱,难免会被人说不识体统,可是此时他也根本顾不了这么多了,只想着如何让自己媳妇儿不要误会他。   一旁的郭令仪见那个平素连个好脸色都不肯给自己的男人,居然如此紧张着这个村妇,实在让他气的牙痒痒。   她,一定不会让他好过!   便是成不了事儿,她也要好生膈应他们几天!   她作势捏着帕子掩面哭了起来,“锡元,你这个负心汉,昨儿我们在后山私会,你还夸我人比花娇,怎的今儿就不认账了?”   吴锡元真搞不懂这个女人,自己是个男人,便是有些误会,回头同媳妇儿仔细解释,说开也就好了。   而她一个女人,这又是私会,又是有孕的,今后谁还敢娶她?   吴锡元抱着苏九月,能清楚的感受到她气得发抖。   他就担心她真的被伤了心,离自己而去了。   也幸好自己出来的时候,她还在替自己争辩,可见她打心底里还是信自己的,这让他很是高兴。   他在她的后背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又转头看向了郭令仪,“郭小姐,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昨日下了学堂之后,我一直在书肆抄书,这一点我可以请书肆的掌柜作证,一直到宵禁的时候,我才回了住处,与我同住的三人也可以替我作证。郭小姐想要污蔑我,不知您又能拿出什么证据呢?”   郭令仪一时语塞,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娶妻,断然不会同郭小姐有什么首尾,不知郭小姐可敢同我一起去令尊面前对质?”   郭令仪彻底怂了,她爹虽然说疼她,但那个老古板若是知道自己干了这么离经叛道的事儿,还不得打死她?   只是这样一想,她就觉得头疼了起来。   苏九月见状心里也有了数,看来这一切都是这位郭小姐一厢情愿,锡元和她是真的没什么关系。   可是……一个郭小姐他看不上,若是今后还有百个千个张小姐李小姐的,他可还能如今天一般坚定?   郭令仪一跺脚转头进了门儿,绿柳也不敢多留,直接追了上去。   吴锡元这才冲着周围看热闹的父老乡亲们拱了拱手,“叫大家看笑话了,这会儿也没热闹可看,大家伙还是都回去吧。”   等人都散了,书院外头也恢复了往日的清静。   吴锡元这才拉着苏九月的手,浓情蜜意的看着她,像是怎样都看不够似的。   “媳妇儿,你怎的来了?外头有流民,你只身一人前来实在危险,下次若是有事儿就让人捎个信来,我回去找你去。”   苏九月周身都被他的气息所包裹,一颗心渐渐地安定了,嘴上却还是嗔怪道:“还不是因为你?!”   吴锡元一头雾水,“我怎的了?”   “事儿都传到村子里了,有人说你在外头养了女人。我气到不行,娘说让我来问问你,看看是不是真的。所以,我才来了。”   苏九月说了这么多,吴锡元却只记住了关键的几个字,“气到不行?”   他笑眯眯的看着她,“我有别的女人,你为甚会生气?”   苏九月没想到他会问这个,愣了一下,再回过神来却满心的委屈。   “我为甚生气?!你不知道吗?说要同我成亲的是你,说只有我一个女人的也是你,转头你却有了别人!”她气不过,一边哭一边趴在吴锡元肩膀上狠狠的咬了一口。   只可惜如今天儿还冷,吴锡元身上的衣服也穿的厚,根本咬不疼他。   他看着她这样子,可把他心疼坏了,伸手摸了摸她及腰的长发,温柔地哄劝道:“别气了,乖宝宝,我说的都是真的。你既然记得这么清楚,总该记得我说过永远不会骗你的吧?”   苏九月吸了吸鼻子,“这谁又能说的清楚呢?”   吴锡元看着她孩子气的动作,笑了起来,忽然说道:“看来九月是十分心悦我了,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苏九月一下子就红了脸,伸手想要将他推远一些,“瞎说什么呢?我才没有。”   吴锡元忽然弯下腰同她脸对着脸,他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苏九月,才再次说道:“让我看看我的宝贝媳妇儿有没有说瞎话?你,可是心悦我?不然才不会被气的就这样不管不顾的跑过来了。”   他虽然是在问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一脸笃定。   苏九月说不出拒绝的话,心中却有些迷茫了。   “心悦你?”心悦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呢?   看到他就开心,想到他也开心。他过的不好会伤心难过,他不要自己了,世界都塌了。   【你有那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吗?说实话,我没有啊,感觉人生很失败。】 第215章 你是谁的媳妇儿   吴锡元就这么看着她不说话,想要让他的傻姑娘认清自己的心。   从前一直觉得她还小,不懂男女之情,经过这次他才知道了,原来他的小姑娘已经长大了。   “可能是吧?”苏九月有三分的不确定,三分的迷茫,剩下的几分都是害羞。   吴锡元将她安置在自己的住处,叮嘱她不要乱跑,就在这里稍作等候。   他自己跑去找夫子请了半天的假,按规定夫子原本是不允的,但是吴锡元学业很好,又是孔老先生的弟子,偶尔也要通融通融。   “去吧,明日上早课的时候可不能迟到,不然老夫定会重罚!”   吴锡元见他应允了,高兴地冲他抱拳行了一个学生礼,“学生记下了。”   此时同吴锡元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几个同窗还没回来,他们的屋子倒也不是很乱。   苏九月将自己背了一路的包袱打开,先拿出干净的床单被罩给吴锡元换上。又将他随手放在凳子上的脏衣服放在了盆子里,打算去替他洗了。   可是又想到锡元说不让她乱走,就在这里乖乖等着她回来,她这才放下手中的东西,好奇的打量他们的住处。   屋子里看起来略微有些简陋,可却宽敞明亮。窗户朝着东面开着,早晨太阳一升起来,屋子里就亮堂了。   四张书桌是并在一起的,上边摆满了笔墨纸砚和书籍,她也不知道哪个是吴锡元的,根本不敢乱碰。   等了没多久,屋子里回来了个人。   孟玉春方才和同窗们约着出去吃饭,想着自己的衣服沾到了墨汁,就想着回来换件衣服再去,却没想到一进门,却发现自己的住处居然有个女人。   女人?!   他愣了一瞬间,立刻从屋子退了出去,站在门外又看了看,发现自己没走错房子。   这才站在门外,同她保持着合理的距离,问她:“你……你是谁!怎么会在我们的屋子里?”   苏九月有些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两只小手绞成了一团,“我夫君让我在这儿等他的……”   “你夫君?哪位?”一听是同窗的娘子,孟玉春态度也和善了几分。   跟他一间屋子的几个都有娘子,就他没有。   面前这位小娘子也不知是谁媳妇儿,生的可真好。   苏九月还没说话,外头一道男声就传了过来,“我,我媳妇儿!”   吴锡元急匆匆的赶过来,听到他问话,连忙应了一句,昭示自己的所有权。   孟玉春在心中暗自咂舌,这人比人真是气死人了。   这世上还真有人天生这般好命,一个两个的都看上他。偏偏他自己还不耽于女色,学业还一点不耽搁,就连一贯严厉的夫子都隔三差五夸一夸他。   他从前还一直想不明白,为何他要拒绝郭小姐,那样的人儿岂是一个村妇能比的?   再说了,好男儿三妻四妾的也实属正常,便是再娶一房回去又能怎样?   可是现在看到他娘子的样貌,他才算是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这样女人根本不是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即便是粗布衣裳和木头簪子都不能掩其风华。   瞧着她年岁应该不大,过几年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风华绝代呢!   见孟玉春一直盯着自己媳妇儿看,吴锡元心里头有些不大乐意了,立刻走上前去,不动声色地挡住了他的视线。   “玉春,你怎的回来了?”吴锡元问道。   孟玉春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盯着人家媳妇儿看的太久了,实在有些失礼。   他歉意地笑了笑,“哦,差点忘了,我是回来换衣裳的,他们几个还等着我吃饭哩!”   说到这儿,他又邀请了他们两个一下,“你们要一起去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用,你们去吧。”   开玩笑,好不容易有个能和媳妇儿单独相处的机会,谁愿意让这几个毛头小子来捣乱啊!   苏九月自然没有异议,她根本就不认识他们,自己一个女人同他们一起吃饭也觉得怪怪的。   吴锡元两口子先在门外等着,孟玉春进去换了身衣服。他的视线落在了吴锡元焕然一新的床铺,忍不住有些羡慕。   瞧瞧人家,这样的媳妇儿才叫上得厅堂,下得厨房!   真真是叫人羡慕啊!   很快他就换好了衣服出来,刚一推开门,就看到外边的夫妻两人同时看向了他。   动作一致,表情相似,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好了,换好衣服了。”他说着,抱拳对着苏九月作了个揖,“嫂夫人,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苏九月在村子里见到的都是粗犷泼辣的山里人,被他这么文绉绉的称呼搞得还有些许不适应。   她拘谨的点了点头,“好。”   屋子里只剩下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个人,吴锡元这才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荷包当中,取出了一叠银票递给了苏九月。   苏九月看着手中厚厚一叠银票,瞧着像是有七八张。   再看这还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面额,也就是说,她手中的这些应当有七八百两了。   她心中略微有些担忧,皱着眉头问道,“你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   吴锡元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多想了,为了不让她担心,他便将先前儿借给穆王爷八十个大钱的事儿告诉了她。   可苏九月皱着的眉头却依旧没有松开,“你不过借给他八十个大钱,他怎的还给你这么多?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吴锡元看着他家的傻姑娘,笑了起来,“倒也不是因为我贪他这点小便宜,那日我还帮他出了个主意,也算是救了他的性命。他给我的这些除了还我的钱以外,其余的应当是谢礼。”   苏九月才在书上学了一句话,无功不受禄。   可既然有了功劳,那这一切就都好说了。   就见吴锡元又说道:“这些银票你收好了,我在这里人多眼杂,万一丢了岂不是可惜?”   苏九月一想也是,这才将银票好生收了起来。背过身去,将银票揣在自己贴身的衣服里,又用小手轻轻拍了拍,这才安心了。   --   作者有话说:   【孟玉春:我坐在高高的柠檬山上,听他们讲虐狗的故事……呜——】 第216章 卖身葬父   “可都藏好了?”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他戏谑的眼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轻轻嗯了一声。   吴锡元站了起来,“走吧,我带你去吃饭。”   苏九月确实有些饿了,也跟着站了起来,指着自己放在盆子里的脏衣服说道:“我原本想替你洗了的,只是我不知道要去哪里打水。咱们先去吃饭,等待会儿回来了,你再带我去。”   吴锡元揽过她纤细的腰肢,笑着说道:“无妨,放着我自己洗就好。九月大老远辛辛苦苦来看我,怎的还能让你帮我洗衣服呢?”   苏九月抿着唇,十分倔强地反驳他,“你要读书习字,莫要在这上头浪费时间,这等琐事我既然来了,就帮你做了吧。”   吴锡元知道她这是为了自己好,心中颇为感动。   上辈子她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这辈子现在的自己还是没有能力能让她过上好日子。   他捏了捏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九月难得来一回,吴锡元带着她特地多点了两个菜。   雍州城跟他们那些小地方自然不一样,这里能吃到的东西都多了些。   苏九月见他居然点了四个菜,皱着眉头控诉他,“怎的点这么多,吃不完那可就都浪费了。”   吴锡元将菜单还给店小二,并转过头对着自家媳妇儿宠溺的一笑,“不多,我家小九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肚子。”   苏九月近些日子饭量确实不小,她自己也感觉自己长高了些许。   从前同锡元站在一起,她才刚刚到他胸前。但是今儿她忽然发现,自己居然已经快要够到他的肩了。   若不是她婆婆对她好,瞧着她长个子,每次给她盛饭都用大碗,恐怕她还真得天天饿肚子了。   夫妻两人吃过饭出了门,吴锡元想要去客栈找间房子让苏九月住一晚上,明儿再回去。   现在回去,等她到家里,恐怕天色已经不早了。他实在放心不下,还是让她明天再回去为好。   两人才刚走没多久,就在前头碰上了一群人。   那些人簇拥成一团,似乎在凑什么热闹。   苏九月好奇使然,就拉着吴锡元过去看。   好不容易伸长脖子看到里边的情况,才发现是一个披麻戴孝,头上插着草的女子跪在那里卖身葬父。   牌子上写着,只要二十两。   苏九月心情有些复杂,但是周围的人却连一个相帮的都没有。   苏九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荷包,却被吴锡元及时从人群里拖了出去。   “媳妇儿,你要作甚?”   苏九月回过头又看了一眼人群,脸上的表情有些戚戚然。   “她可真可怜,我想要帮帮她,给不了二十两银子,也给她凑些银钱,好让她的老父亲先入土为安。”   吴锡元笑了,苏九月瞪了他一眼,“你怎的还能笑得出来?”   吴锡元就知道自家媳妇儿单纯,肯定看不穿那女人的圈套。   “媳妇儿,你可曾想过葬一个人真的要得了二十两银子?若真是这样的话,那恐怕没几个人能入土为安了。”   苏九月一愣,她从来没操办过这种事儿,也不知道到底能用多少钱?但是二十两肯定不可能。   大多数人家一年半载的都挣不回来二十两银子,还要供一家子开销。   看那女子的样子,应该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这样的人家更没有什么厚葬一说。   花二两银子打口好的棺椁,已经算是尽孝了。   “对哦,葬个人要不了二十两银子的,这姑娘肯定也没操办过这事儿,不若让我去提醒一下她?”   吴锡元见她还要往人群里去,连忙一把拉住了她,“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并不是所有人都愿意一直过苦日子的,这姑娘定这么高的价,恐怕是在等一个高枝啊!”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隔着帷幕,吴锡元也看不大真切她的表情,但可以想象得到她瞪着杏眼,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忍不住有些好笑,“你瞧瞧,周围这些人都只顾着看热闹,哪儿有人上前替她说话的?因为大家心里头都清楚,她根本不是真的在卖身葬父,不过是个噱头罢了。”   这一切都有悖苏九月的三观,她从来不知道还能这样子。   “那……那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多管闲事?”   吴锡元点了点头,“指不定你还会坏了别人的好事呢!”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人群那边又热闹了起来。   吴锡元冲着那边扬了扬下巴,“你看看,这不是愿者上钩了吗?”   苏九月也看了过去,就见到一个穿着宝石蓝袍子,头戴白玉冠的男人带着一群下属走了进去。   “呦~让爷瞧瞧,今日又有卖身葬父的了?”   他声音一出,周围的人就给他让开了一条道,他走过去凑近牌子上一看,“二十两?”   再用扇子柄挑起这姑娘的下巴,仔细端详了片刻,才收回了手背在身后。   “我说小娘子,我怎么觉得这二十有点高啊?!”   他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哄堂大笑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老百姓开起了玩笑。   “王大少爷,前几日你一百两买了个姑娘回去,那会儿可没嫌弃人家贵呀。”   这位姓王的少爷撇了撇嘴,“你们懂个屁!一分钱一分货不知道吗?要小爷说,那日那位姑娘就值一百两!”   “至于今儿这位嘛……十两,不能再高了!”   周围人嘻嘻哈哈的,听的苏九月心里却不大舒服,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女人身上,想要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就见这位王少爷,又转过头去看着他问道:“怎样?姑娘?十两银子可愿意跟我走?”   那位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姑娘缓缓的俯下身子冲着他一拜,“多谢王少爷垂怜。”   苏九月整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垮了,拉着吴锡元的衣袖扯了扯,“锡元,咱们不看了。”   吴锡元大致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点了点头,“好,咱们先去找家客栈。”   他们才刚走几步,苏九月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大对劲。   “不好,有小偷。” 第217章 报官   吴锡元立刻停下了脚步,一脸紧张地问道:“钱被偷了?”   苏九月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想岔了,连忙解释了一句,“不是那些,是我出门带的一点银钱,本来说带来给你用的。”   说到这儿,她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那也不少钱的,娘说你在这边读书辛苦,可不能委屈了,让我带了三百大钱给你。我自己又添了一百大钱,里头一共装了四百大钱呢!”   确实不算是一笔小数目,他们这里一个壮汉外出做工,半个月才能挣这么多。   苏九月一喊,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下意识的就摸上自己的钱袋子。   有热心的人就赶紧问她,“姑娘,丢甚东西了?”   苏九月一脸苦恼,“丢了钱袋子,里头有四百个大钱。”   四百大钱,接近半贯钱了。   “那可不少,你方才可看到可疑的人了?我们大家伙帮你找找?”   那位王少爷倒是个打抱不平的,闻言也站了出来,“正是,可有看到的什么可疑的人?本少爷替你做主!”   苏九月平素总是听人说这些富家少爷是如何霸凌百姓的,还真从未见过像他这样伸张正义的。   方才对他的那点不好的印象,这会儿也渐渐的掰回来了。   她回想起方才的情形,“好似是有个人一直往我身边挤,是个男孩子,约摸十三四岁的样子。我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比我还矮半头,我也没太注意。如今再想想便觉着只能是他了,当时我身旁还有些许空位,怎的也不至于挤成那样,他应当是故意的。”   苏九月说出了自己的猜测,这位王少爷便让自己的手下一同去寻找,而他自己则对着苏九月说道:“四百个大钱,说起来也不多,可这事儿既然是在我爹管辖的区域里发生的,本少爷觉得你还是去报官吧!”   吴锡元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为何他瞧着这位王少爷如此眼熟,原来他竟是雍州知州王广贤的儿子王启英。   这里虽说是王广贤的辖区,可他也是个倒霉的,上头三座大山压在头上,自己是一点决策权都没有。   苏大将军、燕王以及大长公主长期驻扎在此处,他手下的人甚至出个门都得格外低调,唯恐招惹了这三位府上的人。   上一世这个王大人最终做了个京官,任职光禄寺。   在查一起贪污军饷的案子时,给他提供了许多关键证据,他也因此记下了这个王广贤。   后来几次夜宴,他也曾同他儿子有过几面之缘。   这位王少爷是王广贤老年得子,一贯宠爱的厉害,从小就灌输着要替家族开枝散叶的使命,所以他家小妾成群结队的,但却不知怎的,居然连一个孩子都没得。   老王家到了他这一代依旧是独苗一根,并且还没后,可把王老夫人给急坏了。   要说这位王少爷也确实是个人才,他之所以后来会被皇上赏识,也是因为他干了一件侠义之事。   他带着家丁出门踏青,正巧碰上了有人拦路抢劫,被抢的是母女两个,他见状直接带着自己的随从就拔刀迎上。   虽说受了点皮外伤,但好歹人是救下来了。   偏偏被救的这位正巧是太后娘娘的侄女,太后娘娘念着王家的好,三五不时的在皇帝面前提那么一耳朵,皇上就将他提到了锦衣卫。   一下子从纨绔子弟成了人人羡慕的存在,也算是个传奇人物了。   苏九月闻言,便按照他的吩咐去衙门里报了官。   知州大人王广贤坐在上首,看着下边一妙龄少女带着斗笠跪在堂前,也看不清面容。   他的好儿子却在一旁十分激动的将方才发生了一切详细地描绘了出来,并希望自己能替这位女子做主。   自家儿子是什么德性,他能不知道?   怕是又看上人家姑娘了,只是这女子带着帷帽根本看不清长相。   他便清了清嗓子说道:“大胆,既然前来见本官,为何不敢露出真容?遮遮掩掩的成何体统?”   苏九月这才将自己戴了一路的帽子摘了下来,“大人息怒。”   天地良心,王启英一开始并未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可这回一看到这女子的长相,顿时眼睛都直了。   同这女子一比,他家里那些不都是些庸脂俗粉?   怎的雍州城这地界还有这种绝色?他竟从未发现。   苏九月能够感受得到周围人对她炙热的打量,她有些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还请大人替我追回银钱,那可是我夫君读书的钱。”   一听她这话,父子两人的心顿时就凉了半截。   王广贤担心自家儿子看上了有夫之妇,若是强抢影响不好,回头万一被燕王找茬,那这可都是现成的把柄。   而王启英则是在心中痛心疾首,刚开始自己为何不早遇到这女子几日。   他是混蛋,可他也是一个有原则的混蛋,有夫之妇他可绝对不会染指。   这种破坏人家家庭的事儿,他可不会干。   “你夫君读书的钱?丢了多少?”   他一边问话,一边用余光往自家儿子脸上扫。看他脸上虽说有些遗憾,但却再没有其他的表现,这才稍稍放松了些许。   “一共四百个大钱。”   王启英也在一旁说道:“她说应当是一个比他低半头的男孩子所为,爹!这事儿你可得查清楚啊!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怎能容许这种偷鸡摸狗的事儿存在?!”   不过四百个大钱,王广贤原本就打算应付应付算了。   可看着自家儿子大包大揽的样子,只恨不得将他那脑瓜子撬开,看看里边到底是咋长的?怎的就见不得自家老子清闲几日呢?   苏九月见状也直接磕了个头,“还请青天大老爷明察!”   王启英将苏九月留下,让画师根据她的描述将人的画像画出来。   可不巧的是,府衙的画师今儿正好母亲生病,告假回家了。   站在一旁听审的吴锡元立刻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冲着王广贤行了一礼,“大人,草民会画画,或许可以一试。”   苏九月回过头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却正好对上了吴锡元的笑眼。 第218章 贼喊捉贼   吴锡元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苏九月这才回过头去,就听见坐在公堂之上的王广贤诧异的问道:“哦?你是何人?”   吴锡元躬身自报家门,“草民乃是苏氏的夫君,如今正在浩远书院读书。”   一听他是在浩远书院读书的,王广贤的态度也端正了几分,再没有之前那么随便了。   浩远书院是整个北方最好的书院之一,堪比国子监的存在。   每年浩远书院中举的都大有人在,若是这男子是浩远书院的学子,那么说不好今后还会是自己的同僚呢!   “既然如此,你们随我到后堂来。”   王广贤好茶好水的招待着他们夫妻二人,从头到尾都没让苏九月感受到他身上的官架子。   还同吴锡元说起了最近北边的形势,说他觉得如今胡人如此不安全,怕是官方又要公开选拔武状元了。   吴锡元自己本身是不会武的,但是武状元……按照他从前的记忆,应当是三年后才有的。   此番听了王广贤这话,他也不好表态,就只说了几句希望国家太平云云。   画很快就画好了,王广贤让人拿着这画去找人。   他们官府的人对于找人自然有自己熟悉的法子,他们先去了酒馆和赌坊,果然就在赌坊找到了。   可找到了人,对方却不认账。   钱袋子早就被他丢了,里边的银钱都是官府统一铸造的,这又如何分得清?   官府定案讲究一个人赃并获,如今这也没有确凿的证据,王广贤便是想帮他们也无能为力。   苏九月跟着吴锡元去了客栈,吴锡元才刚刚关上门,一回头就见她坐在凳子上哭泣了起来。   吴锡元最怕看她流眼泪了,见状连忙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   “乖宝儿,哭什么呀?不就丢了一点儿钱嘛,等下个月我考中秀才,就有月俸领了,到时候领的钱全都给你。”   苏九月心中十分自责,听了他这话,却没忍住看向了他,“你怎的就知道你一定能考中?”   倒也不是她不信任自己男人,实在是很少有人一次就考中的。   吴锡元拉着她的小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之上,低声说道:“我就是知道,你负责相信我就是,今后我一定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到时候我的月俸都给你,咱们也买个丫鬟回来伺候你和娘。”   苏九月听着他这话,眼中的泪水果然止住了,“哪里用得着买什么丫鬟,真是乱花钱。”   吴锡元见她不哭了,这才拍了拍她的手,“乖,别想那些了,左右不是还有穆王爷给的那八百两吗?”   苏九月还是有些闷闷不乐,“可分明就是他偷了的,总不能就这样放过他吧?”   吴锡元心中早就有了法子,但有些事情却不能说给他乖巧的媳妇儿听。   因此,他便说道:“王大人已经让人盯着他了,瞧着他这样子应该是个惯犯,只等下一次他动手的时候拿他个人赃并获!”   苏九月心中这才好受了些,“是要这样子才好。”   .   这天夜里,苏九月窝在吴锡元的怀中睡得十分香甜,可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就要去上早课了。   她虽然有些不舍,可也知道他是为了学业,自己不能耽误他。   她爬起来帮他穿好衣服,又让小二送了热水过来。   待吴锡元准备出门的时候,她才叫住了他。   “锡元。”   吴锡元回头看她,就见她捏着小手扁着嘴,“你……你说过的,只能有我一个媳妇儿,若是回头再有什么郭小姐李小姐贴上来,你可得离他们远远儿的。”   吴锡元笑了起来,伸出手指轻轻在她的鼻尖上一点,“知道啦,我的小醋坛子。你且放心,我这一颗心囫囵个儿都是你一个人的。”   苏九月依依不舍地看着他出了门,才小声说了一句,“我也是。”   吴锡元回过头看着她,忽然体会到了那些昏君不想上朝的感觉。   可这个念头才刚刚升起,就被他狠了狠心掐断了。   她这样对他,他才要更加努力才行。   也幸好那位王少爷没有什么歹心,不然只凭借他一个书生,又怎么护得住这貌美如花的娇妻呢?   吴锡元才走了没多久,苏九月就去浩远书院牵回了自己的马,离开了雍州城。   而吴锡元上过早课之后,却又在下午请了半天的假。   这天下午他将自己稍作打扮,径直去了那个小六常去的那家赌场。   他要好好教教他,这不该拿的东西一分也得不到!   他找到了那个小六,他正坐在一个桌子旁打马吊,吴锡元站在一旁,等了半天才有一人输光了筹码离去了。   他立刻就在一旁坐下,深深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小六。   心中冷哼一声,小小年纪,不去干些正经事儿,偏偏来玩这个,那就别怪自己教他做人了。   第一把吴锡元输了,第二把他又输了……   就这样连着输了五把,小六赚了足足有五六两的银子,让他也得意洋洋了起来。   吴锡元假装不舍得从怀中掏出了一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还有最后一两,我全押进去了!”   小六也想玩个大的,跟着他下注,却没想到这一次却同之前不一样。   吴锡元一把自摸,就让他傻了眼。   可是他紧接着又接二连三自摸了几次,不仅将先前输的钱全部赢了回去,反而还赚了不少钱。   小六顿时就不乐意了,直接掀了桌子,“你出老千!”   吴锡元冷笑一声,坐在椅子上,动也没动,看着激动不已的他,嘲讽道:“输不起,就是输不起,还说别人出老千。”   “你没出老千,你怎么把把自摸?”   “风水轮流转,没听说过吗?只允许你连着赢钱,不允许别人赢?天底下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这边两人起了争执,很快就招来了看场的人的注意。   小六说吴锡元出老千,吴锡元配合着赌场的人做了检查,发现他身上也没藏牌。   这时候吴锡元却指着小六说道:“我瞧着贼喊捉贼的人应该是你吧?!” 第219章 你不配   小六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你……你什么意思!别瞎说!”   吴锡元走过去,伸手在他身上随便拍了拍,一块牌就掉了出来。   看场子的打手见状直接将他架了起来,“好啊你!我说你小子近几日怎的手气这样好,整日赢钱,原来是老子眼皮子底下捣鬼的!给我抬下去!”   吴锡元站在原地看着他被带走,便知道接下来他肯定没什么好果子吃,恐怕要比被官府抓去还要惨许多……   他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满意的弧度,敢欺负他的小媳妇儿,让他受点罪也不为过吧?   不动声色地收拾了那小子,他也再没什么兴趣在这儿玩,便直接让出位子走人了。   可是好巧不巧,在他走出赌场门的时候,正巧被郭令仪和她身边的绿柳看见了……   吴锡元在前边走着,根本没注意身后一直盯着他的眼睛。   直到他下午下学的时候,又看到了站在门口郭令仪。   他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却被郭令仪叫住。   吴锡元答应过自家媳妇儿不和别的女人有任何来往,这会儿听见她喊自己也只当没听见,径直走自己的路。   郭令仪见状也顾不得矜持,直接拎着裙摆追了上去,拦在他身前。   吴锡元退后一步,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眉头皱的能夹死一只蚊子。   “你到底有何事儿?!”他语气不善,实在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   郭令仪也没逼他太紧,而是轻笑一声,问他:“怎的?你媳妇儿走了?”   “走没走也同郭小姐没什么关系!”   郭令仪撇了撇嘴,“行了,别假正经了,我就问你,我郭令仪难道配不上你?!你又何必做这种姿态?”   她咄咄逼人,可吴锡元却根本不按照常理出牌。   “配不上。”   郭令仪原本准备好的话,忽然就被噎在喉咙里。   郭令仪:“……”   “哪里配不上了?我郭令仪五岁读《诗经》,七岁读《烈女传》,虽不能说是学富五车,可好歹也算是饱读诗书,怎的到你嘴里就配不上你了?”   吴锡元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可你读的那些书,却全都白读了。你说你读过《烈女传》,可你做的这些事儿,哪一件是个烈女应当做的?我乃是出身本分人家的好儿郎,至于你,还真是配不上我。今后莫要再来骚扰我,否则莫怪我不客气。”   郭令仪的脸色被气成了猪肝色,“你……你……”   吴锡元根本不愿意再搭理他。转身就要离去,却再次被她伸手拦了下来。   “站住!”   吴锡元怎么会听她的话?直接绕了过去,她却在身后咬牙切齿的说道:“难道你就不怕我把你今天去赌场的事儿说出来?你们读书人身上有这么个污点,怕是不大好吧?”   吴锡元轻笑一声,“你便是说出去又能怎样,还不许我去寻个人?行了,莫要再纠缠,否则,我便直接去告诉老师。”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从他们的身后响了起来,“告诉我什么事?”   吴锡元回过头去正好就看见他的老师郭旭洲站在他的身后,他恭恭敬敬的对着自己老师行了一礼。   郭旭洲的视线从他们两人身上一扫而过,板着一张脸再次问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   郭令仪连忙摇头,“没什么事。”   郭旭洲又转而向着吴锡元问道:“锡元?你说。”   吴锡元没有半点心理负担的出卖了郭令仪,“老师,我家中已有妻子,也没有纳妾的想法,恐怕要辜负郭小姐的一番美意了。”   郭旭洲的脸黑的像锅底一般,只是扫了郭令仪一眼,郭令仪整个人就已经僵住了。   她有预感自己回去之后,怕是没什么好果子吃。   郭旭洲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郭令仪根本不敢耽搁,连忙就抬脚跟了上去。   绿柳回过头来瞪了吴锡元一眼,吴锡元也无动于衷。   只希望郭旭洲能好好管一管他这闺女,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她这心思实在不怎么好,枉读了那么多圣贤书。   .   苏九月还未到家,田秀娘忽然发现,这几日她婆婆对她似乎有些过分关心。   她去哪儿她都跟着,哪怕自己去出恭,她都在门口守着,怪叫人有些不自在的。   这天她纠结再三,还是说了出口,“娘,您不用总是跟着我,我这月份还不是很大,自己能照顾的好自己。”   刘翠花却哼了一声,“瞧瞧你那毛毛躁躁的样子,让我如何能放心?二成出门的时候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我照顾好你。头三个月怀胎又不稳,我得仔细着点儿。俗话说的好,小心使得万年船,总是没错的。”   听她这样一说,田秀娘脸上也浮现了几分幸福的笑意,原来是他男人出门前特意叮嘱过的呀。她就知道自己没有看错人,他还是个会疼人的。   刘翠花一看她样子,就知道她心中是怎样想的,也便没再多说话。   当娘的,心里头不总是想着家和万事兴吗?   她这一通话还是起了些作用的,至少她这儿媳妇再不撵她走了。   她说想要出去晒晒太阳,刘翠花赶紧跟上。   九月可说了,就是这两天,她必须得格外小心。   原本想就在门口晒晒太阳得了,可邻居几个老嫂子偏偏要喊她们一同去村口。   盛情难却,刘翠花也没法儿说不好,可这一颗心却越发的不安了。   两人来到村口,大家得知她儿媳妇有了身孕,别人让出一块儿石头给她坐。   田秀娘有些不大好意思,便让刘翠花坐。   刘翠花将她按在了石头上,“好我的姑奶奶,你就安分坐着吧,你娘我还没老到站不住呢!”   原本以为坐着就安全了,可一旁几个半大的孩子一直在打闹嬉戏。   她们一个不察,其中一个小男孩儿就一头冲了过来。   刘翠花一直注意着自家儿媳妇的身边,一看这情形,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前一挡。   那个小男孩直接一头撞向了她的肚子,那一瞬间,她感觉眼前一黑,痛到无法呼吸。   --   作者有话说:   【郭令仪:一言不合就告状,算什么英雄好汉。吴锡元:求求你了,赶紧讨厌我吧!你喜欢我什么优点,我改还不成?我媳妇儿都要被你气跑了!】 第220章 无妄之灾   周围人连忙一窝蜂的涌了过来,将她搀扶着在一旁坐下。   她这才缓过劲儿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田秀娘蹲在她的身边,一脸担心。   “娘,你怎样了?咱们去看大夫吧?”她一边说着,一边就红了眼眶。   还转过头朝着那群孩子们呵斥道:“一个个都瞎了眼吗?那么大的空地儿都容不下你们!非要往人身上撞?!我娘这么大个岁数了,万一出个什么好歹,看我不扒了你们这些小兔崽子的皮。”   那个撞了人男孩子却低着头嘟囔道:“我又没有想要撞她,是她自己挡上来的。”   他不说这话,田秀娘骂两句出出气也就完事儿了。   可听了他这话,田秀娘却冷眼看着他,眼中的寒光冷的渗人,“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听听?”   那男孩子显然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就闭了嘴。   可是这时候再闭嘴已经迟了,田秀娘站了起来,朝着他步步紧逼。   “这么说,你一开始就是想要撞我的?我和你什么仇什么冤啊,你要同我过不去?!我肚子里的孩子才三个月大,你居然想要他的性命?!”   男孩显然也没想到她居然怀有身孕,闻言立刻抬起头来看着她张大了嘴巴,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样替自己辩解。   说话间,田秀娘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你说啊!你怎么不说话了?”   男孩抿着唇,神色十分纠结。   田秀娘已经扬起手甩了他一巴掌,他娘在一旁看的十分心疼,连忙就想上前,却被她婆婆给拉住了。   男孩感觉自己的脸一阵火辣辣,却又听田秀娘接着问道:“怎样?石头,疼吗?”   石头也觉得有些委屈,扁着嘴点了点头。   田秀娘又劈头盖脸的训斥道:“我不过甩了你一巴掌,你都知道疼。你可曾想过你一头撞到了我婆婆身上,她又该有多疼?!若是你的一头撞在了我身上,我肚子里的孩子是不是就没命了?要我说送你这小兔崽子去见官也不为过!”   石头被她一声声的训斥也差点忍不住掉眼泪,忽然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儿跪了下来。   “我错了,不要送我去见官,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瞎跑了。”   “你起来!”田秀娘皱着眉头道。   石头却摇了摇头,“要不你再打我一巴掌?”   “我打你作甚?那岂不是便宜你了?我可以不追究此事,但是我婆婆被你撞成这样,接下来恐怕连走路都成了问题,又怎么去干活?接下来在她康复之前的活都让你来干,你可愿意?!”   石头答应了下来,田秀娘这才放过了他,“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就早早来我家!”   说到这儿,她又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妇人,“石头他娘,你觉得我这安排可还行?”   石头她娘讪讪一笑,“行,明儿一早我就让石头上你家去!”   田秀娘处理好这些事儿,才又低头问了自家婆婆两声,得知她身上的的疼痛有所好转,这才又对着身边的乡亲们说道:“乡亲们,能否搭把手帮我把娘送回去?”   都是乡里乡亲的,出了这档子事儿,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几个妇人帮着将刘翠花送回了家,石头他娘从吴家走出来之后,才对着她婆婆问道:“娘,你方才拦着我作甚?你瞧瞧石头叫她给打的,脸上的巴掌印到现在都没下去,反而肿的老高。”   她婆婆哼了一声,“你平日里净惯着孩子,我瞧着他都能上天!孩子自己不教,总有人替你教。这次幸好没闹出什么大事儿,真把老吴家的孙子给撞没了,恐怕就不是这一巴掌能解决了。再说了,人家老太太遭了罪,总得让人出出气不是?”   石头她娘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她婆婆又接着说道:“男孩子本来就糙,打一巴掌又打不坏。我觉得这次说不定还是个好事儿呢!你瞧瞧今儿咱们石头是不是和以往有些不大一样?”   石头他娘也点了点头,“似乎是有些不大一样了。”   “这就对嘛,我瞧着咱们石头也变得有担当了,这可是个好事儿呢!走吧,别多想了,回去吧!今后可不能再这么惯着孩子了!”   ……   苏九月是在正午时分回来的,她下了马,拍了拍红红的马脸,又给它添了两把干草,才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我回来了!”   可是这一次,她婆婆却没有迎出来。   她觉得有些奇怪,又想到自己临走之前做的那个梦,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真的出了什么事儿吧?   就在她急急匆匆朝堂屋走的时候,田秀娘却迎了出来,一看到她第一句话就是,“九月,你可算回来了!”   苏九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有些紧张地问道:“二嫂,您没事儿吧?”   田秀娘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你快跟我去看看娘吧。”   苏九月脸色变了,急急忙忙朝着屋子里跑去。   一跨过门槛儿,看到她婆婆躺在炕上,她的眼泪不由自主的就往下掉。   “娘,您怎的了?我昨儿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一看她哭了,刘翠花连忙就想帮她擦眼泪,可是一动就感觉腹痛难忍。   她倒吸一口冷气,对着一旁的田秀娘说道:“秀娘,你帮九月擦擦眼泪。”   “瞧瞧你们两个这个哭啊,那个哭,你二嫂才刚不哭了,你又来了。”   苏九月接过二嫂的帕子,将自己的眼泪擦干净,才问她,“您这是怎的了?”   她瞧着她说话还中气十足的样子,便晓得应该没什么大事儿。   刘翠花叹了口气,“碰见个小皮猴儿,我们在外头晒太阳,他一头就撞了过来。”   田秀娘也低着头认错,“都怪我,若不是帮我挡那一下,娘也不会有事。”   刘翠花却瞪了她一眼,“你说的这是甚话?娘被撞一下顶多疼两天,可若是撞了你,那我孙子还要不要了?”   田秀娘没再说话,苏九月却伸出手摸在了刘翠花的脉搏上,“我看看有没有给您撞出什么内伤。”   --   作者有话说:   【啊,我也被撞过,真的好疼啊!!】 第221章 误会说开就好   田秀娘没再说话,皱着眉头一脸紧张兮兮地看着苏九月的动作,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放轻了些,唯恐打扰到她。   等到苏九月收回手,又将刘翠花的手塞回被子里,这才说道:“并无什么大碍,娘,您好生休息几日就是。”   刘翠花看了一眼田秀娘,“怎样?这回你总该放心了吧?”   说罢又看向了苏九月,“你也帮你二嫂看看,今儿她也吓着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二嫂,你伸出手,我帮你摸个脉。”   田秀娘知道自己没事儿,她身体底子好,没那么娇弱。   若不是心里有数,也不会这么大意的出去遛弯。   但是为了不让家里人担心,她还是伸出手让苏九月摸了下脉搏。   苏九月感受着她的脉搏有力的跳动着,这才说道,“没事了,二嫂和肚子里孩子都好着呢!”   刘翠花松了口气,让田秀娘回屋歇着去。   田秀娘折腾了这一中午也着实累了,就应了一声,回到了自己的屋子。   刘翠花看着她走出了屋子,刚侧过头看了一眼,就不小心扯到了小腹,没忍住倒吸一口冷气,“嘶——疼死我了,这石头的名字还真不是白取的,撞这一下差点给老娘的腰都给撞折了!”   苏九月跟她相处的久了,也知道她的性子,这会儿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她也没必要再藏着掖着。   虽说心中也很心疼她凭白受这份罪,但嘴上还是没忍住念叨她两句。   “那会儿我走的时候我不都告诉您了?怎的您还受了伤?”   刘翠花叹了口气,“那小孩子撒起欢儿来也太快了,我看都看不住,就好像一眨眼的功夫,他就蹿到眼前了。唉!早知如此,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二嫂出门的。”   事已至此说那些又有什么用?   苏九月又转而安慰道:“也幸好二嫂和孩子没事儿,您也没甚大碍,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又接着问她,“那撞了您的那个孩子呢?”   说到这儿刘翠花脸上的表情明显满意了许多,“这次你二嫂可真叫我刮目相看了,那会儿我痛的死去活来的,她三言两语就吓住了石头一家。石头不仅道了歉,在我没好起来之前都要来咱家上工。”   石头她也有点印象,今年七岁了,可这做工……   “娘,那石头才七岁,能干甚?可别到时候是来捣乱的。”   她的担忧当然也不是凭空想象出来的,原先在家的时候,弟弟妹妹们说要给她帮忙,但是很多时候她都要再返工一次。   只是她明白她们也是好意,只是年纪还小,很多事儿确实做不好。   刘翠花显然也明白她的担心之处,就同她说道:“或许他可能做的不好,但是也必须要让他做,这是个态度问题。要让他从小就明白,每个人犯了错都是要受到惩罚的。你以后有了孩子也要这样想,别觉得他做得慢,或者做得不好,就替他做了,那样都是不对的。”   见她说起孩子,苏九月直接红了脸,飞快地转移话题,“娘,你怎的也不问问锡元在那边怎样啊?”   刘翠花自己的儿子自己哪儿能不知道?前阵子他傻了才叫人没少操心。可在他好着的时候,这孩子是最叫她省心的。   可既然九月说起了,她免不了要接过话茬问上一问,“哦?他在那边怎么样?学习可还用功?”   苏九月有些兴奋的将自己听来的说给她听,“我听锡元的同窗说,他的学问做的极好了,这次月考得了三甲呢!”   这成绩可着实在刘翠花的预料之外了,她看着苏九月愣了片刻,才说道:“九月,你可别拿娘寻开心,锡元傻了这么久,怎的还能考到三甲?那可是浩远书院,里头的学子各个都是人才。”   苏九月知道她心中所想,刚开始自己得知锡元这成绩的时候也是不可思议。可他的同窗都这么说,还让她不要太过谦虚。   她瞧着大家的样子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便问了锡元一句,锡元自己也承认了。   她不信别人的话,还能信不过自己男人?   “娘,这种事儿我怎的会说谎?要我说,下个月的院试指不定锡元还真能考中呢!”   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样子,同出发之前那颓然的气色的简直是天壤之别。她心里也替她高兴,觉得自己做了个很正确的决定。   有时候有了误会,自己在心中凭空想象只会让事情往更加不可控制的方向跑去。这时候停下来问一问,或许事情根本就不是想象的那样。   她笑了两声,小腹又开始痛了起来,脸上一时间也有些哭笑不得,“行了,行了,我知道锡元有多厉害了。倒是你,这次去雍州城可有什么收获?传闻中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锡元能考上秀才,她从来没怀疑过,她儿子很聪明,又很努力,肯定是会考中的。   只是秀才哪儿有那么好考的?今年考不中还有下次,左右他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   至于九月……这孩子是个有福的,她只负责将她往正路上领,今后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差。   苏九月见她说起那个女人,顿时又是一阵来气,“娘,都说城里小姐大方得体,可那位郭小姐子怎的一点都不矜持,居然往男人身上贴?!她还骗我说她怀了锡元的孩子,若不是我懂一点医术,指不定真就叫她骗了!”   刘翠花听后也是一惊,怎的还能这样?她一辈子生活在大山里头,也知道个礼义廉耻。   未婚的姑娘同男人说句闲话都要被乡亲们戳脊梁骨,怎的还能说怀了男人孩子?这要是搁他们这儿,那可是要浸猪笼的!   她的脸色立刻冷了下来,说什么都不能让这个女人进他们家家门!   “锡元怎么说?这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他若是真带了这女人回来,看老娘不打断他们的腿!”   苏九月这会儿全然忘了自己当初是怎么生气的,只想着帮吴锡元开脱,他那么好看的大长腿,打断了还了得? 第222章 你是最好的   “娘,锡元同那个女人一点关系都没有!锡元说了,他跟那女人都没说过两句话,也不知道她发什么疯!”   刘翠花虽然相信自家儿子秉性是好的,可他毕竟年轻气盛,有这么个妖精在一旁勾引着,万一……   “那女人生的怎样?比你如何?”   苏九月捏着帕子扯了扯,“九丫也不知道该如何说。”   刘翠花一看她这样子就懂了,心道自己当初可真是有远见,给锡元说了这么好看个媳妇儿。自己在家里看着赏心悦目不说,就连儿子的心也一并拴在家里了,哪怕外头有什么妖魔鬼怪的,也绝对勾不走。   她嘴角微微上扬,却不敢再笑得太大声,小腹的疼痛还没过去,连点喜悦都要压抑着。   “娘明白了,指定是没你好看。”   苏九月低着头两只手指绞在一起,拧成了麻花,就如同她现在复杂的内心一般。   “娘……,您又打趣我。”   “娘说的可都是实话,娘就问你,我家锡元生的好看吗?”对于自己生的儿子,她可是相当自信的,想她刘翠花年轻的时候也是十里八村一枝花,她的儿子那能差吗?   苏九月也不假思索地回答了她,“好看!”   “那有了锡元,你眼里还能容得下别的男人吗?”   苏九月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娘,你怎的能这样问!这让九月如何自处?”   刘翠花也不过是点到为止,见状也笑了笑连忙安抚道:“娘不是那个意思,娘自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娘只是想告诉你,这要是有了好的人,碰上那些个歪瓜裂枣的完全看不上,你且放宽心吧!今后有你的好日子哩!”   “来到咱们家我就已经在过好日子了。”苏九月说道。   刘翠花伸出手摸了摸她垂在肩膀上的头发,“好孩子。”   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娘,我懂你的意思。先前儿我也曾看书上写着,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有了锡元这么好的男人,自然是瞧不上别人的。”   刘翠花看着她,眼底都是温柔,“锡元自然也是这样想的。”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娘,我心里还是怕的,我可能没有您想象的那么好。若是旁人将我比下去了又该怎么办?”   刘翠花看着她许久,就在苏九月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才缓缓摇了摇头。   “九丫,娘是把你当自己亲生女儿才同你说这些话的。你要始终记住,这世上的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的,旁人或许有她的长处,但是不可避免的也会存在短处。你没必要同别人比较,你只需要同自己比。”   “年前你刚来家里的时候,又瘦又小,如今长开了,更加漂亮了不是?之前你大字不识一个,现在你都知道那什么沧海什么云的。还有医术,虽说还不到独当一面的时候,但家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也不用再去请赤脚大夫,你说是也不是?锡元在越变越好,你也不是一直在原地。听娘的话,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合的,你就是最适合锡元的那个人。”   “若是真有那起子不长眼睛的想要拆散你们,你也甭跟她客气,直接撵走就是!有娘给你做主呢!”   刘翠花一席话说的苏九月沉默了,从来没人跟她说过这样的话。从小她爹娘只会说她蠢笨,什么都做不好,别人的孩子怎样云云……   现在被她婆婆这样一件件细数出来,她才恍然间觉得自己似乎也没有那么差劲。   她想明白了,抬头对着刘翠花露出了个灿烂的笑,让这有些昏暗的屋子都显得蓬荜生辉了些许。   刘翠花满意了,多好的女孩子,就应该这样张扬的。   “行了,既然你都想通了,就回去歇着吧,让你娘我也好好睡个觉。这几日盯着你二嫂可把我累坏了,没想到到头来还出了这茬。”   苏九月正准备退出去,可又想到自己还有事儿没交代,又转身走了回来。   从自己怀中掏出揣了一路的小荷包,递给了她,“娘,这个给您,您收着。”   刘翠花不解,“这是什么?”   “您打开看看就知道了。”苏九月冲着她挤了挤眼睛。   刘翠花将荷包打开,从里边倒出一沓银票,她差点惊呼出声,急忙用手捂住了嘴。   好半天才平静了下来,“怎的这样多钱?哪里来的?”   “就是先前儿锡元借钱给了穆王爷,也就是宗元,宗元感激他和咱们家,就给他的。”   刘翠花叹了口气,“我其实倒是不愿意你们同宗元……不,穆王走的太近,只是你们年轻人都有自己的主意,锡元也是个聪明的,想必也不用我这老太太教他做事。这钱确实有些多,娘就先替你们收着,回头你要用了找娘,娘再给你们就是。”   苏九月应了一声,又说道:“娘……您让我拿给锡元的钱,被我不小心丢了……”   若是平时刘翠花肯定心疼的不行,可是这会儿手中捏着八百两的银票,顿时就没那么气了。   “行了,丢了就丢了,以后当心着些,下去歇着吧!”   苏九月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还轻手轻脚的替她关上了房间门。   回到屋子里,她却一点都不困,看着自己放在桌子上的针线笸箩,她又开始做针线活。   距离上巳节也没几日了,她得赶紧干些活儿出来。   上巳节的前一天,她婆婆早就没什么大碍了,那个石头整日都过来她家做工,刚开始确实干不大好,到了后来却也认认真真做了不少实事儿。   苏九月敲了敲刘翠花屋子的门,“娘,我能进来吗?”   刘翠花这几日一直就窝在炕上做针线活,前些日子下地干活被晒黑的肌肤,这几日也捂白了许多。   “进来!”   苏九月推门而入,来到她身边坐下,“娘,我有个事儿想跟您说。”   刘翠花一边绣着帕子,一边看了她一眼,“怎的?有何事儿?直说就是,咱娘俩用不着拐弯抹角的。”   苏九月这才点了点头,“娘,明儿就是上巳节了,我绣了几方帕子和荷包,想着明儿拿出去换点钱,您看……”   刘翠花笑着答应了下来,“这感情好啊!我家小丫头想着赚钱,哪儿能不允的?”   --   作者有话说:   【自信的女人最美丽!么么哒!】 第223章 上巳节   苏九月眼睛一亮,“娘,那我就去了啊!夫子庙那天正好有庙会,我去早一些,指定早早卖完,早早回来。您有甚想要的?待我赚了钱给您买!”   刘翠花咯咯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还不忘打趣儿她,“瞧瞧你这不攒财的样儿,还没赚到钱,就想着怎么花了。娘才不要你买什么哩,你瞧瞧你自个儿有甚想要的,给自己添点东西。我瞧着那些姑娘家戴着的绒花就挺好看,你戴着定然比她们还要好看。”   苏九月抿着唇只是笑,“哪儿能啊,不过就是因为我是咱家的孩子,你才瞧着我好看。”   刘翠花伸出手指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苏九月顺着她的动作晃了晃。   就听刘翠花又说道:“夸你呢,还这样说。行了,忙你的去吧。”   苏九月嬉笑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正好碰上田秀娘,田秀娘看着她一脸的喜色,就问道:“怎的了?娘同你说了什么好事儿?怎的笑成这样?”   苏九月摇了摇头,“哪儿有什么好事?不过是我明儿想去赶庙会,娘允了我!”   她一脸的欣喜,看的一旁的田秀娘羡慕不已。   苏九月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她二嫂怀有身孕,不大方便出门走动。等今后孩子出生了,恐怕就更不好出门了。   她收了脸上的笑意,转而问道:“二嫂,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我回来给你带?”   田秀娘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还有些不敢置信的再次确认了一遍,“真的给我带?”   苏九月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顺便的事儿,我又怎的会骗你?”   田秀娘这笑着理了理自己鬓角的头发,“二嫂也没别的啥要求,就是这肚子里揣了孩子,总想吃两口酸的,你看看有无卖梅子的给二嫂带两个?”   苏九月应了下来,见她绝口不提给钱的事儿,心中也有些好笑,怪不得她婆婆总说二嫂小家子气,连这点钱都不愿意出的。   不过也没几个钱,不给就不给吧,全当是给她的侄子提前儿送礼了。   她将这个月做的针线活都用小篮子装了起来,摆的整整齐齐的,就放在炕头,这样明日起来也不用手忙脚乱的。   第二日,天才刚蒙蒙亮她就起了。   今儿要去的地方人多手杂,她不大方便带着红红,就自己拎着竹篮一个人出了门。   她知道自己的相貌惹眼,出门儿必然会戴上斗笠。   出门戴斗笠的女子多的是,更有甚者,帷幕能围住半个身子。   也因此,她这样的打扮并没有引来其他人的过多注视。   夫子庙附近有一条河,名唤清水河。   这条河在他们十里八村都算是一条大河,他们周围很多村子里的小河都是这条河的支流。   清水河,顾名思义,水清澈见底。许多村子里没有井,全靠这河水为生。   只是去年大旱,这清水河的水位也下降了许多,周遭的几个分支更是已经完全干涸了。   年初的几场大雪倒是保住了这清水河,在河堤之上,绿柳轻拂,草地也冒出了些许绿意。   但是走近一瞧,才知道什么叫做草色,遥看近却无。   她来的比较早,周围也没几个人。   她便挑了一个好些的位置,从自己的篮子里取出一块儿布铺在了草坪上,再仔仔细细将自己带来的荷包以及帕子都摆放整齐。   等到辰时过后,果然陆陆续续开始有人来了。   农历三月,春和景明,便是由来已久的上巳节。   每年的上巳节是最为热闹的时候,除了每年元宵节,恐怕也只有这个节日,男男女女们可以不用太过避讳,光明正大的出门踏青。   不远处有位小姐用兰草沾了河水,往身边的小姐妹身上洒。   只听对方一声惊呼,便同她嬉笑打闹了起来。   苏九月在一旁看的有些羡慕,失策失策啊,早知道她应该约了喜妹一起来的。   先前上巳节她都甚少出门,总是听着喜妹同她讲夫子庙这边有多热闹。   难得自己过来一次,身边却没有她,实在可惜。   就在她微微有些失神的时候,身边一个好听的声音响了起来,“姑娘,你这荷包怎么卖的?”   苏九月回过神来就见到一个优雅的妇人站在她面前,主人身着绫罗绸缎,发间带着点翠金簪。一副雍容华贵的样子,一下子就和戏文中说的高门太太对上了。   她的身边还立着一位小姑娘,瞧着约莫十一二岁。还没有喜妹年纪大,估计也就和五月差不多。   小女孩梳着个双丫髻,上头还带了两个铃铛,她一动叮叮当当的,好不可爱。   这姑娘此时正歪着头一脸惊奇的看着她的荷包,脸上的喜爱之色显而易见。   苏九月冲着两人微微一笑,“只要五十个大钱。”   五十个大钱都快赶上旁人一天的工钱了,这妇人却连眉头都没皱,径直喊自家女儿过来,“宝雅,你来瞧瞧自己喜欢哪个?再给你姐姐挑一个带上。”   那位叫宝雅的姑娘脸上的五官立刻活了,“娘!我要那个小鸡吃米的,给姐姐那个小猫打盹!”   妇人笑着将两个荷包拿起来递给了她,“你且收好了,等回去见到姐姐一定记得给她一个,可不许独占。”   宝雅连忙点头,“我肯定会给姐姐的,娘,你放心!”   苏九月见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有翻看她的荷包,琢磨着她们也没有发现,这小巧的荷包里居然还另有玄机。   她打断了母子二人的谈话,“太太,小姐,这荷包是双面的,小姐可以换着戴。”   妇人也闻言有些诧异的看了她一眼,然后顺手拿了个荷包将它翻了个个儿,这才看到了里边确实还有一面儿。   做工十分精巧,根本看不出来任何走线的痕迹。   他们大家族出身,见多了能工巧匠,自然能一眼看出她这一手相当不俗。   妇人又拿起一旁放着的手帕,材质虽然不是顶顶的好,可是将手帕翻个面儿,居然又是不同的绣样。   这妇人也是个见多识广的,当下就认了出来,“双面绣?”   --   作者有话说:   【《论语》中“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即是上巳风俗。】 第224章 抓贼   苏九月面儿上带着笑,夸赞道:“夫人,真是好眼力。”   岳夫人沉默了,想到自己在京里买的小小一方双面绣摆台,对方就收了她一百两……   呸!奸商!   再抬,眼看向面前的小姑娘,就觉得她越发的可爱了,虽说她戴着帷帽,根本看不清长相。   她冲着她露出和蔼的一笑,问道:“小姑娘,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绣的吗?”   苏九月将手交叠在小腹,略微有些局促的应道:“正是。”   岳夫人又拿起两个帕子仔细看了看,还伸手摸了摸上头的小鸟翅膀。   针脚很密,颜色也搭配的很好,就连小鸟的每一根羽毛都诠释得绝妙。   这丫头还真是错把明珠当鱼目了啊……   这样好的东西,比她先前买的那个摆台还要好几分,居然才卖这点儿价格,她都有些替她叫屈。   因此,岳夫人直接说道:“丫头,你这些绣活我全都要了。”   苏九月闻言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她也没想到,自己碰上的第一单居然就是个大客户,上来就将她所有的东西都买了。   这么说的话……她接下来也可以好好逛逛庙会了?   苏九月十分喜悦,但却不忘再跟她确认一遍。   “这位太太,我这帕子有二十四个,就连荷包也有十二个,您都要了吗?”   岳夫人点了点头,“正是,我都要了。”   虽说这些布料用的不算很好,可是拿回去给孩子们玩儿,也还是能拿的出手的,左右也要不了几个钱。   她看了一眼身旁的大丫环翡翠,翡翠立刻会意,取出二两碎银子递给了她。   岳夫人看了她一眼,却不伸手去接,而是说道:“拿十两银子出来。”   苏九月闻言嘴巴微微张大,两只小手连忙摆了摆,“不不不,要不了这么多啊。”   她是来做生意的,东西该卖多钱就是多钱,怎能看人戴帽,坐地涨价?   岳夫人平时碰到的小商贩一个个都油嘴滑舌的,一两银子的东西,恨不得给她翻个几番。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么实在的丫头,心里头顿生好感。   忽然间,她脑中灵机一动,一个念头浮现了出来。   “丫头,这银子你且收下,你的东西值得这么个价。”她柔声说道。   苏九月却有些纠结,“可是……”   岳夫人打断了她,“姑娘,我给你这些钱可不是白拿的,而是有件事想要拜托你,不知你可愿意?”   苏九月立刻警惕了起来。   果然,娘说的对,天上就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岳夫人立刻就察觉了她情绪的变化,有些失笑,“我瞧着你这手艺极好了,在这穷乡僻壤的摆摊,实在有些可惜。不若你跟我去,我们开个店,我出钱,你出手艺,你看可行?”   苏九月眯着眼睛,仔细琢磨着她话中的意思,半晌才说道:“你可是,想雇我当绣娘?那我可是不能去的,我已经嫁了人,要在家中伺候公婆。”   岳夫人见她没挽妇人髻,只当她还是待字闺中的丫头,却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居然嫁了人。   惊讶只是一瞬间的,她很快就回过神来,摆了摆手,“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请几个绣娘过来,你教她们绣,我给你工钱。另外,店里的收入,我也给你一半的分红。”   苏九月这回是真的惊讶的连嘴巴都合不拢了,当初郭若无告诉她自己要来水边,她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就来了。   想着即使不走什么大运,好歹也能看一看夫子庙附近的风景。   可是谁能料到,这运气来了是挡也挡不住。   她们都叫自己福娃娃,现如今就连苏九月也开始逐渐有些疑惑了,难不成她真是什么福娃娃?   面对这么巨大的诱惑,苏九月恨不得一口就答应下来。   她抿着唇,将脱口而出的欲望压制了下来,等到自己的情绪稍微冷静了片刻,才对着她说道:“夫人,可否容我回去同家里人商量一二?”   岳夫人笑着点头,“应该的,你仔细想想,我夫家乃是定西侯岳家,自然不会骗你。我们若是合作,待我回京之后,我敢保证我们两家都会赚的盆满钵满。一会回去同你家里人好好商量商量,这等好事真的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若是回头你定了主意,便来雍州城春景巷岳府找我。”   目送着岳夫人一行人逐渐远去,苏九月还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儿来。   以她的小脑袋瓜子实在想象不出来盆满钵满到底是多少呢?   她摇了摇头将这件事儿暂且抛在脑后,将那十两银子揣在怀里藏好,才打算去这附近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   自己难得过来逛一次庙会。当然要给家里人带些东西了。   她在四周东看看西瞧瞧,这里卖的东西各种各样,她都快挑花眼了,样样都想带回家。   给娘和两位嫂嫂每人各买了一朵绒花,又给两个孕妇嫂嫂买了点儿梅子。   看到路边有卖胭脂水粉的,她犹豫了片刻,最后咬了咬牙也给自己买了一盒。   她今儿都赚了十两银子了,奖励自己一次,又有何不可呢?   还给果儿和桃儿买了些小零嘴,乱七八糟的装满了一个小筐子,她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收获,才打算往回走。   可就在她准备回去的路上又恰巧碰上了岳夫人一行人。   人群十分拥挤,岳夫人身边挤着一个人影,这个人看起来也相当眼熟。   她定睛一看,发现岳夫人身边那人竟然是在雍州城里偷了她钱袋子的小六。   苏九月想到岳夫人身上带着的银子肯定不少,觉得自己必须要过去尽快阻止他的动作。   她拎着篮子小跑了过去一把将小六蠢蠢欲动的手挡开,朝着周围高声喊道:“抓贼呀,抓贼呀,有人偷东西啦!”   这种庙会人多手杂的,最容易丢东西,周围的人都连忙看自己有没有丢什么。   岳家的下人此时也回过神来,连忙将小六拿下。   苏九月这才回过头来,对着岳夫人说道:“夫人,您快看看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这个人是个惯偷,上一次偷了我许多钱呢!” 第225章 捉贼捉贼   岳夫人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形,这偷儿居然会偷到她头上来,让她说什么好呢?这有些人想要找死,旁人真是拦都拦不住。   岳夫人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那个小六,只是给了身旁的翡翠一个眼神,翡翠立刻会意,就让下人们将这小六拖了下去。   自己则对着苏九月感谢道:“多谢姑娘提醒,没想到出来踏青居然还会碰到这种事儿。”   苏九月笑着摆手,“夫人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不过这人是个惯偷,可不能就这么放过他!”   岳夫人出门带了丫鬟婆子这么多,居然还差点儿被人偷了钱,只觉得面儿上挂不住。   便也说道:“这是自然,待会儿我们回雍州城就让人将他送去知州大人那里!”   小六心里实在苦啊!他已经有两三天没吃过东西了。   先前在雍州城的时候,莫名其妙被那个男人赢了钱,还被戳穿了出老千,叫人打的鼻青脸肿的撵了出去。   可接下的日子,知州大人的那位公子哥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处处同他作对,让他在雍州城混不下去。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还是他这样的贱民。   若是得罪了他,甚至都不用对方想办法收拾他,这连罪名都是现成的。   他索性灰溜溜的收拾收拾包裹,从雍州城出逃了。   可是等出了城,他才知道从前的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简单了。   外头的这些人个个穷的叮当响,身上有一两个大钱,那都是命根子,恨不得藏在裤裆里头。   他出来三天了也没得手一次,带出来的干粮也都被吃了个干净,饿的那叫一个前胸贴后背。   好不容易在路上碰到个肥羊,居然还是被这个女人给嚷嚷了出来。   他恶狠狠地瞪着苏九月,若不是身边这几个壮汉扭着他的手臂,他都恨不得扑上去好好教教她做人的道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你娘没教过你吗?”   苏九月根本不怕他,就他这么个小崽子居然还敢冲她叫嚣?   “事不关己?你前两日才偷了我四百个大钱,总不至于现在就忘了吧?!这回我可是抓了个人赃并获!我就不信知州大人还能给你放了!”   小六那天在街上也是顺手一摸,再加上她带着帷帽根本就没认出来,如今一听她这话,他才直愣愣的看着他,仔细回忆了起来。   忽然,他大呼一声,“是你!”   苏九月哼了一声,冲着他凶巴巴地说道:“我的钱呢?!还我!”   小六的思绪飘回了那日,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儿居然一点一滴的都被他串起来了。   好啊,怪不得他那时觉得那个男人如此眼熟,那不就是跟她一起的男人吗?!   “还找我要钱?到底有完没完了?钱不都让你男人赢回去了吗?”他瞪着苏九月睚眦欲裂。   苏九月却是一脸的惊讶,“被我男人赢回去了?什么时候?”   “就是前两日我在赌坊打马吊,被他赢回去了。”   苏九月不信,“你瞎说!我男人一心读书,又怎么会去赌坊那种乌七八糟的地方?”   小六年纪尚小,见她不认账,更是生气了,“你们这些人总是自诩清高,瞧不起我。真要我说,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瞅着你,怕是同那王家少爷有一腿吧?我琢磨着这几日他怎的无缘无故的对付我,我这种小人物如何能入得了他那种贵公子的眼?现在我懂了,他是在替你出气哩!”   这突如其来的脏水泼的令苏九月猝不及防,“你莫要瞎说,什么王少爷?我根本就不认识他。”   “还说不认识他,真当我好糊弄?真要是不认识那天,他会那么热心的帮你们报官?还出来替你们作证,反正我是不信。”   一旁的岳夫人听了个大概,见到越来越多的人凑了过来,也不乐意被人当猴看,就打断了他们的话,“行了,多说无益。既然你今日偷岳府的钱,那便要让你知道,我岳府的钱可不是那么好拿的!”   小六被拖了下去,岳夫人再次同苏九月道了声谢,才带着自己女儿以及一众仆人离去了。   只剩苏九月一人了,她也再没什么要买的,便拎着自己的小竹篮打算回家。   可是才走了两步,就又听到身后似乎有人喊她,她回过头一看,紧接着眼睛一亮。   “喜妹?!”   她也朝着她的方向跑了过去,两个小姐妹紧紧的抱在一起,开心到不能自已。   “好些日子不见你了,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苏九月想着就觉得有些不大可能,喜妹可是蒋家的小心肝儿,蒋家人怎么可能让她一个人随便出来瞎逛?   喜妹摇了摇头,眼珠子四处乱转,瞧着神态有些不自然。   “没有,我和旁人一起来的。”   苏九月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异样,“旁人?是谁?”   蒋春喜还没有说话,身边一个男人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是我。”   苏九月顺着他的声音看了过去,发现这人还真真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郭若无?!”   她惊讶的目光在两个人身上来回的扫,总觉得这两人之间的情况有些不大对劲儿。   “你们……”   蒋春喜一贯大大咧咧的,但这会儿也有些绷不住了,一张脸臊的通红。   反倒是郭若无依旧是那副面瘫脸,但是却不难看出他的眼中藏着的一丝笑意。   “没错,我们两个已经订婚了,今儿是我求了她娘,带她出来走走的。”   苏九月听了这话,就更加惊讶了,蒋大娘一贯眼光高,又怎么会同意他们两人在一起呢?   她看着郭若无的眼神充满了探究,郭若无却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迎面吹来的微风渐渐的让蒋春喜脸上的热度降下了些许,她担心苏九月当着郭若无的面儿瞎讲话,连忙转移了话题,“九月,你怎的过来了?我还从来没有同你一起踏青过呢!以为你今年去了吴家也不大方便,就没有去邀请你。早知道你要过来,我就和你一起了!” 第226章 死胎   苏九月又怎会不知道她心中的想法,便也顺着她的话说道:“我哪儿是过来玩的?做了些针线活,想着这边人多,顺便换几个大钱儿。”   蒋春喜看了一眼她手中拎着的篮子,“怎样?东西卖出去了吗?需不需要帮你?”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早上刚摆出来就被一个夫人看中了,全买了去。这篮子里的是我给家里人带的东西。”   蒋春喜也替她高兴,“你的绣活一贯做的很好,奶奶当年还在的时候都常常夸你呢!你做的东西自然好卖。”   “你接下来还有旁的事儿吗?”   蒋春喜摇了摇头,“不了,正打算回家哩!”   说完,便直接拉起了苏九月的手,“既然接下来你也没甚事儿,不如咱们一起去去晦气?”   她变戏法一般从篮子里取出来两根兰草,“你瞧,这是什么?”   苏九月无奈的摇了摇头,想到自己最近总是丢东西,确实需要去去晦气,便应了下来。   三人来到河边,苏九月和蒋春喜蹲在岸边玩水。   郭若无看着两人的身影若有所思,今天他执意跟蒋春喜一起出来也是有缘由的。   他这两日发现她的印堂发黑,死气正在逐步蔓延开来,等到那一团黑色吞并了她周身的生机,就将会是她出事的日子。   他一边掐算着她的命运,却逐渐发现那一团黑色也萦绕在了自己的手指间。   他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这个女人的命运还真就同他,紧紧的绑在了一起。这些死气或许要不了他的性命,但是却会让他元气大伤。   待到那一日,那些脏东西找上门儿来,他怕是也要好生吃些苦头。   就在今天,他发现她脸上的黑气已经彻底遍布了七窍,便说服他的家人死乞白赖的跟了过来。   蒋氏绝对是一个好母亲,听说自家女儿形势不大好,又想到先前那个瞎眼老太太算的命,二话不说就将蒋春喜托付给了他。   此时在郭若无的眼中,苏九月身上那一团功德金光正慢慢的蚕食着蒋春喜身上的黑气。   这一切两个玩的正开心的小姐妹却根本不知道,苏九月亲手用兰草沾了清澈的河水,朝着蒋春喜身上扬了扬。   “好了,咱们也算沐了兰汤,接下来的一年咱们都会顺顺利利的。”苏九月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兰草插在了蒋春喜的发间。   原本不过是一套正常的祈福仪式,落在郭若无眼中,一切却都不一样了。   在他的眼中,那金色的水雾洒在了蒋春喜的身上,瞬间有种拨云见月的感觉,蒋春喜周身的气息都变得通透了。   蒋春喜嬉笑着也朝她身上撒了兰汤,“也帮你去去晦气。”   在她眼中,郭若无才是真正的霉运缠身,年纪轻轻的无父无母,就连唯一的爷爷也去世了。   郭若无没有说话,眉头却一直紧紧的锁在一起。   虽然她现在的状态看起来比刚刚出门的时候要好许多,但是他心里头却清楚,那关键的一劫,此时还没有度过去。   就在他们说说笑笑的时候,忽然一个人从她们身边跑过,头也不回的朝着河水中跳了下去,溅起了大片的水花。   动作十分迅速,他们甚至连对方是男是女都没有看清楚。   等两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朝着岸上喊了起来,“快救人啊,有人落水啦!”   郭若无二话不说,脱了脚上的靴子,朝着河水里跳了下去。   他方才看的清清楚楚,就在这人跳下去的那一瞬间,蒋春喜脸上的黑气彻底消散了。   那些从天而降的灾难,可不是那么好躲过去的。   他将人救了起来,拖着对方到了岸边,苏九月和蒋春喜二人立刻围了过来。   这时她们才发现,被郭若无救起来的是个女人。   湿漉漉的头发贴在她的脸上,她眼睛紧闭,两手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小腹。   苏九月立刻挽起衣袖,伸手摸上了她的手腕。   随着把脉的时间越来越长,她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古怪。   喜妹看着她的动作,倒真像是那么一回事儿,便在一旁着急的问道:“九月,这女人到底怎么样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伸手将她放平,先掏了一下她的口鼻,再按住她的胸腔挤压。   随着她的动作,这个女人逐渐吐出水来,周围围着的人也越来越多。   蒋春喜在一旁看的着急,不停地冲着这个女人喊道:“你醒醒呀!醒醒呀!”   郭若无看着一团黑气笼罩在这女人的小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苏九月这个女人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但是蒋春喜却是真的命好,都到这一地步了,居然还能转危为安。   他还以为今天自己指不定要破戒了。   随着两人的努力,这个女人逐渐的清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两个女人,其中一个女人带着帷帽看不清长相,但看样子救了自己的就是她。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也拨开人群从外圈挤了进来,“让一让,让一让,里头的是我家娘子!”   一听这话,大家纷纷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他凑到苏九月面前,一拉衣摆就在她身边蹲了下来,一把将女人搂进怀里。   “喜鹊,你瞧瞧你这是作甚?有什么事儿,咱们夫妻两个不能一起想办法,非得寻死?你要是死了我怎么办?不如将我一起带走算了!”   这个叫喜鹊的女人听着他的声音也开始崩溃,大哭了起来。   “阿牛哥,我对不起你啊!咱们的孩子!咱们的孩子!大夫说是个死胎!一定是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才会报应到我的孩子身上,我要陪着孩子一起去!”   苏九月叹了口气,“这位姑娘,我瞧着你月份不是很大,观音娘娘还没将孩子送来呢!既然你们夫妻两人感情这样好,再过些时日,还会有孩子的。”   那个叫阿牛的显然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样,将她抱得紧紧的,唯恐她再想不开跳下去。   “你可真傻,一个孩子没有了,咱们再生一个就是。咱们两个还年轻,以后还有机会的。” 第227章 一间上房   喜鹊躺在他的臂弯,眼泪不停的流,左手紧紧地抓着她的肚子,指节泛着冷涩的白。   蒋春喜看的难受,别过脸去不看他们。   苏九月却做不到这样,医者父母心。   这女人才刚刚没了孩子,身体虚弱。又在这早春掉入了冷水中,若是不赶紧换身衣服,那么恐怕即使她后来想通了,也有可能挺不过风寒。   她走上前去打断了抱头痛哭的两人,“这位大哥,河边风大,还是先带着你媳妇儿回去吧,免得受了风寒。”   阿牛这才反应过来,用袖子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将喜鹊抱了起来。   “对,媳妇儿,咱们先回家。”   苏九月看着两人渐渐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一转过头,又正好看到了浑身湿漉漉的郭若无,他的样子虽然看起来有些狼狈,但是他脸上的表情却依旧镇定。   这个男人跟个谜一样,真让人看不透。喜妹跟了这样的男人,今后的日子能过好吗?就她那单纯的小心思,还不得被人拿捏的死死的?   只是既然两家已经定了亲,那可不能贸然悔婚,否则对喜妹的名节是极为不利的。   人言可畏,现在只能盼望着这个郭若无会对喜妹好一些吧。   “喜妹,你快赶紧带着他去换身衣服,若是着了凉,那可有得受罪呢!”   有多少人就是因为得了风寒没挺过来,可不能掉以轻心。   蒋春喜也连连点头,想要带着郭若无去买衣服,但是又一想,自己身上带着的钱压根儿就不够。   手指在小脑袋上点了点,忽然她眼睛一亮,心中有了主意。   伸手在郭若无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见他看向自己,才又接着说道:“呆子,你跟我来。”   郭若无的视线从自己的肩膀上一扫而过,再抬眼看向她,就见她已经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朝着前边走去。   郭若无虽然搞不清楚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就见到蒋春喜走进了一家客栈,她一跨进门槛儿,就冲着里边扬声喊道:“小二,有空房吗?”   小二见有人来了,连忙迎了上来,“有有有,客官里边请。”   蒋春喜又回过头看了一眼郭若无,催促道:“你快点儿呀,磨磨蹭蹭的,衣服都让你自己暖干了。”   小二见状,问道:“两位要开几间房?”   “一间。”蒋春喜拍板道。   “要天字房还是地字房?开几天?”   蒋春喜的小手摸了摸自己挂在腰间的荷包,只见她轻咳一声,“就一间便宜的,越便宜越好。我们就待一会儿,一会儿就走。”   郭若无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指定是囊中羞涩了。   他跟着自己的未婚妻出来,对方是个得体的姑娘,根本没有给他花钱的机会。如今开个房,怎么还能让她出钱?   “要一间上房,窗户朝南开的。”   说完,他也皱了皱鼻子,怎的开房这词儿,听起来怪怪的呢?   小二刚刚被蒋春喜的一番话惊的体无完肤,直到他出声才回过神来。   “有有有,客官您楼上请!”   蒋春喜撇了撇嘴,到底没有说什么跟着他上了楼。   小二推开一间房门,带着他们四处看了看,才问道:“两位客官,可还满意?”   蒋春喜检查了一下被褥,发现虽然有些旧,但却洗的挺干净,就冲着郭若无点了点头。   “那就这间吧。”郭若无说道。   小二见可算成了一单,面儿上立刻就笑作一团,“二位请便,若是有事儿就在楼上喊我一声。”   小二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郭若无和蒋春喜两个人,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   蒋春喜悄咪咪看了一眼郭若无,却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她连忙转过脸去,面对着门,说道:“你快些将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然后盖上被子,我把衣服拿下去帮你烤干。快点的,我不会偷看你的。”   郭若无有些无语,他一个大男人还怕被看?   再说了,她这辈子都许给他了,看不看的不都得负责到底吗?   结果碍于姑娘家的情面,他到底还是听了她的话。   蒋春喜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莫名就是一阵面红耳赤,只恨不得躲到门外去。   渐渐的身后没了动静,她才出声问了一句,“好了吗?”   “嗯。”轻轻的一声,蒋春喜回过身去,就看到他已经躺在了床上。   湿漉漉的衣服被他搭在了椅子上,一旁的床架子上还挂着个裤衩子。   蒋春喜一想到他被子下的身躯未着寸缕,脸上的热度就逐渐上升,不一会儿就闹了个大红脸。   不过很快她的理性就占据了上风,她拿起挂在一旁的帕子递给了郭若无。   “你自己擦头发。我把衣服拿下去烤。”   看着她一件一件拿起自己的衣服,最后对着那个大裤衩纠结了好半天,还是伸手快速的取下,然后逃也似的出了房间。   郭若无看着她的背影,面瘫似的脸上可算是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似乎跟这姑娘过一辈子……也挺不错的。   那死胎带走了她身上的死气,这一关应当就算是度过了。   待他今日回去给那胎儿多烧两张往生咒,那样纯净的灵魂这辈子却阴差阳错的救了她人性命,估摸着下辈子应当也会托生在个好人家。   .   苏九月才刚进家门,就朝着里头喊道:“桃儿!果儿!快来看看小婶婶给你们带什么了!”   桃儿和果儿闻言就像是嗷嗷待哺的小麻雀一般,叽叽喳喳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而站在她们身后的居然还有个意料之外的人……   “锡元?!你怎么回来了?”苏九月一脸欣喜。   两个小的对着苏九月拎着的小竹篮虎视眈眈,吴锡元却只盯着苏九月的脸,以解相思之苦。   他冲着她微微一笑,“回来看看你和娘。”   苏九月还有话想同他说,可是碍着两个小的在这儿根本不好意思,正想跟着自家夫君进屋,却被两个小的叫住了。   “小婶婶,你怎么的只顾着看三叔呀?还没说给我们带什么好吃的了呢!”   --   作者有话说:   【郭若无:媳妇儿不让我出钱,我要这些黄白之物有何用?!】 第228章 锡元回来了   虽说是童言无忌,可是苏九月听了果儿这话还是一阵脸红。   什么叫只顾着看她三叔啊?自己几日未见,自家男人看几眼有错吗?这小丫头片子!带回来的枣糕要少给她吃一块儿!   她将篮子里的零嘴,掏出来分了她们两人一人一块,就将她们撵出去玩儿了。   苏九月没急着进正屋,而是拉着吴锡元回去了自己的屋子。   一手拎着篮子,一手关上了门,她这才问他,“你怎的忽然回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   屋子里没有外人,吴锡元也无需克制自己的思念,他伸出手一把将她拉进怀里。将他略有些消瘦的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嗅着她发间的清香,一颗空荡荡的心才逐渐被填满了。   “怎的?不想我回来?”   苏九月被他抱了个满怀,干脆也靠在了他的身上。   听了他这话,连忙摇头,“才不是哩!”   吴锡元轻笑一声,低沉的嗓音在她的耳边炸开,“那我的小九月是想我了对吗?”   苏九月虽然不好意思,可却牢记着娘亲曾经说过的话,说谎不是好孩子。   她小幅度的点了点头,“想了。”   声音也小小的,就像是在她的喉咙里囫囵翻了个儿,若不仔细听,恐怕真的听不到。   只可惜,此时的吴锡元同她两人亲密无间,她一个细微的呼吸声都能听得清。   他将她抱起,坐在了椅子上。   苏九月顺势将两条纤细的手臂挂在了他的脖子上,“你还没说呢!你怎的突然就回来了?不是快要考试了吗?”   吴锡元也说不大清楚为什么要回来,只是今日一早,几个同窗说今日是上巳节,要出去踏青。   书院里也给他们放了一天假,他拒绝了同宿几人的邀约,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房间里。   忽然间就想她了,明明她才走没几日,可是思念就像那春日里的细雨润物细无声,却深入骨髓。   他干脆收拾收拾包袱,回家了。   可没想到,他回来了,媳妇儿却不在,叫他好一阵失落。   “夫子说了,读书要有张有弛。今日上巳节,书院放了一天假,我便想着回来看看你们。”   苏九月正对着他的脸,视线从他的脸颊上一点一点的扫过。   她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的脸颊,“真的才几日不见,你似乎就瘦了?”   吴锡元嘴角上扬,缓缓念出一句诗,“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   可是这句诗却涉及到了苏九月的知识盲区,她一脸迷茫的望着他,“这……是什么意思呢?”   吴锡元却老脸一红,不好意思说了。   伸出手指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不告诉你。”   苏九月撇了撇嘴,“定然不是什么好话。”   一边说着,一边从他腿上跳下来,吴锡元也没拦着。   他好歹也是个年轻气盛的热血男儿,这么个美娇娘在怀中,他若是还能坐怀不乱,那成了什么人了?   他拎起手中的水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刚喝了两口,就听到苏九月说道:“也倒一杯给我喝,走这么许久,怪口渴的。”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待会儿我去打些热水给你喝,这茶水冷了。”   苏九月一把夺过他手中的茶杯,瞪着他,“知道是冷水,你还喝?马上你就要考试了,能不能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吴锡元见她是在关心自己,眉眼之间都染上了笑意。   苏九月却将杯子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凶巴巴的说道:“严肃点!今后还敢不敢喝冷水了?”   被自家媳妇儿凶了的吴锡元,立刻端正了态度,可怜巴巴的看着她,乖巧的摇头,“不喝了,我听媳妇儿的话。”   苏九月总是对这样子的他毫无抵抗力,不然也不会一头栽了进去。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苏九月这才站起身,“等着,我去给你倒热水去。”   看着她纤细的身影跨过门槛儿,他脸上的笑意真真儿是藏也藏不住。   他媳妇儿真是太可爱了!明明是为他好,却还凶巴巴的,那模样好像他们家黑黑。   心中才刚想到黑黑,脚下就适时传来一声呜咽声。   他低头一看,就看到他家黑黑瞪着乌黑又湿润的眼睛看着他。眼睛里似乎有些迷茫,又凑到他的脚下嗅了嗅,才兴奋地叫了起来。   吴锡元见着已经养肥了一圈儿的黑黑,伸手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黑黑蹭了蹭他的手掌,又满足的叫了两声。   这时候苏九月已经拎着热水回来了,给他倒了一杯,才看到了被他抱起来的黒黑。   “前些日子吓死我了,我以为黑黑不能养了呢。”   吴锡元在黑黑的小肚子上挠了挠,它四脚朝天,舒服的享受着。   听了苏九月的话,吴锡元抬眼看了过来,“这是何意?”   “先前儿刚带黑黑回来的时候,大嫂总是打喷嚏。娘听村里人说,家里有孕妇的时候不能养狗,便想着送出去,让旁人先养一阵子。   吴锡元听到一阵皱眉,“那后来呢,大嫂可好了些?”   “是大嫂不让我送走的,我也怕真的对大嫂的孩子不好。就一直将黑黑关在屋子里,只偶尔带着他出去放放风。   说到这儿,她的脸上也有几分愧疚,伸手摇了摇黒黑的小短腿,“委屈你了,等回头大嫂的孩子生了,就不拘着你了。”   黑黑只是用鼻子蹭了蹭她的手,小声的汪汪两声。   吴锡元笑了起来,真是个傻狗。   两人没说两句话,刘翠花就在外头喊了起来,“九丫!锡元!该吃饭了!”   苏九月听着她娘的声音,这才意识到自己回来之后还没跟她娘打过招呼呢!脸上不觉又带上了几分愧疚。   她率先站了起来,“走吧,咱们出去吃饭。就是也没帮上娘的忙,再出去的晚了不大好。”   吴锡元嗯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了屋子。   刘翠花就站在厨房门口,手里还拿了个锅铲,“快来,上桌就能直接开吃了。”   今儿的饭菜格外的丰盛,大家一看就都知道是沾了吴锡元的光。   --   作者有话说:   【哇,我居然没有粉丝榜?是因为我的读者不活跃吗?有人在吗?让我看到你们的小手哇!!】 第229章 水库   跟老三家的争风吃醋?那绝对是自讨苦吃。   这是吴家人不约而同在心中默认了的。   老三家的在爹娘心里头是不一样的,不过平心而论,家里日子过的越来越好,跟老三家是分不开的。   因着老三县试得了好名次,村子里的人碰上他们都客气了不少。   九月看起来没多大帮助,可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若不是她运气好挖到了那株灵芝,换了米回来,这个冬天一定不好过。   刘翠花夹了一筷子腊肉放在了吴锡元的碗里,和蔼可亲地说道:“锡元,多吃点。你瞅瞅你,才去了一个月,就瘦了这么多。”   苏九月在一旁连连点头,“是啊,你得多吃点才行。”   吴锡元心中有些好笑,说的好像多吃一两顿就能长回来似的。   不过他也知道,她们也是因为关心自己,他笑着将母亲夹的肉吃掉,然后才说道:“大家也吃,昨年冬日里下了几场大雪,想必今年应当不会再闹饥荒了。”   一旁的吴传也是老庄稼把式了,听了这话也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啊,咱们这些庄稼汉都是靠天吃的,也幸好天无绝人之路。”   大成看了他爹一眼,“爹,村长说明日让大家伙儿一同去他家里头开个会。”   吴传眉头一蹙,问道:“开啥会呀?正是春耕农忙的时候,这不是耽误事儿吗?”   大成解释道:“也不是,村长说了,每家只需去一个人就成,据说是修水车的事儿。”   “水车?”吴锡元一脸惊讶的反问道。   大成点了点头,“正是,我也只是听村长提了一嘴,具体是啥事儿,还是得去开会才知道。”   吴锡元还是觉得有些奇怪,“咱们这里修水车有什么用?附近就那么一条小溪,别说是碰上灾荒了,就是夏日里太阳毒一些,那小溪都撑不了几日就干涸了。”   家里人都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脑袋,反倒是二成插了一句嘴,“这事儿我还真听人提起过,前两日我和葛大一同做工,听他说咱们后山那里好像要修个水库。听葛大说,壮年劳力每人每天要给八十个大钱呢!”   “八十个大钱?!这么多,这钱是谁来出呢?”刘翠花问道。   “说是雍州城里的富商出钱,到时候要在水库旁修一个长生碑,谁给的钱多就能刻在上头,流芳百世。”二成说的起劲儿,显然他自己也十分心动。   “咱们地里的活儿可得抓紧干了,等回头那水库一旦开修,我们父子三个一同前去,每日便能挣二百四十个大钱呢!到时候两个小的一出来,就能过上好日子,岂不美哉!”   田秀娘和陈招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一脸的激动,一个水库至少也得修他个半年吧?他们老吴家壮丁多,即使老三要读书,不能去上工,另外三个老爷们儿也能挣不少钱呢!   一家人都在高兴,只有吴锡元陷入了沉思当中。   西北多干旱,有时候两三年的都不下雨,百姓们苦不堪言。   后来燕王做主在这里修了个水库,在雨季的时候将清水河里的水引到水库去,而在旱年,这水正好用来灌溉土地。   这一工程,实在算得上是造福一方。   可是现在的时间,距离上一世修水库的时候还差了五六年之久。   燕王又到底是怎么想起来修水库的呢?是身边有高人指点?还是他自己突然醍醐灌顶了?   又想到这一世燕王的种种作为,他非但没有主动出兵攻打胡人,反而严守雍州。哪怕对方佯攻天水,他也没有丝毫想要前去支援的意思。   且早早就同苏大小姐定了亲,也不怕会因此招来皇帝的忌惮。   他一定同皇上达成了什么不为人知的共识。   让他再大胆猜测一下,会不会燕王本身也是从上一世回来的呢?   吴锡元觉得自己有可能真的猜到了真相,同时也在心中告诫自己,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今后还要再小心谨慎一些。   苏九月听家里人说话听的津津有味的,一回头就发现吴锡元正在发呆。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吴锡元这才回过神来,她低声问道:“锡元,你可是有些累了?”   吴锡元笑着摇了摇头,“并没有,只是想到不能和大家一起干活,心中有些愧疚。”   苏九月在桌子底下悄悄捏了捏他的手,安慰道:“你用功读书,旁的事儿不要多想,只要你考中了功名,咱们家可就彻底翻身了。”   话才刚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说,或许给他的压力比较大,又连忙说道:“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即使一次考不中也无妨,左右咱们还年轻,多读些书总是有用处的。”   吴锡元知道她是想安慰自己,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偷偷拉自己的手已经不易,他也不想再逗她,便冲着她一笑,“我省得的。”   刘翠花见大家说的热火朝天的边,伸出筷子在外边儿轻轻敲了敲,“食不言,寝不语,不知道吗?都赶紧吃饭,再说下去,菜都要凉了。”   大家伙这才都噤了声,闷头吃饭。   等吃完了饭,苏九月才将自己从庙会带回来的东西掏出来给大家看。   “这是给两个嫂子买的绒花,我见她们都戴着,还怪好看的。这是给爹买了个新的烟袋锅子,据说这烟嘴儿是黑曜石的,我也认不大清楚。爹,你看看是不是那么回事儿?给娘买了盒雪花膏,那摊主说了,这东西抹到脸上,人就会变得白白嫩嫩的……”   她一边说一边往出拿,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她那个小篮子里,就仿佛她那是什么百宝箱似的。   直到把每个人的都给了,她才微微一笑,“好啦,再没了。”   刘翠花捏着那小小一盒雪花膏,跟捧着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似的,脸上又是高兴又是心疼,“你这丫头,怎的花了这么多钱?给娘买什么雪花膏啊,真是糟蹋东西,这玩意儿你还是拿回去自己用吧!”   苏九月一边笑着,一边将她的手推开,“娘,这是我特意买给您的,我怎么能要?”   --   作者有话说:   【粉丝榜就是按照粉丝活跃度来的,活跃粉丝人数不够,就没有的,所以我没有……】 第230章 爱屋及乌   吴锡元也在一旁劝道:“是呀,不过一盒雪花膏,您这些年操劳家里着实辛苦,还是留着您自己用。”   刘翠花知道这是孩子们孝顺,可是一想到买这么多东西,肯定要花不少钱,她心里头又实在心疼。   “买这么多东西要花不少钱吧?”她问道。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不贵的,今日我拿去的帕子和荷包被一个太太全要了,还说要跟我合作。我自己做不了主,就想着回来问问您。”   刘翠花一听要跟她合作,脸上的表情就认真了起来,“合作?她要跟你合作甚?”   “她说想开一家绣坊,到时候店里雇些绣娘,让我去教她们手艺。店里卖出去的东西同我五五分。”   刘翠花听了这话,立刻眼睛一亮,“五五分?这可是个好事儿哩!咱们也就出个手艺,这不就是空手套白狼嘛?只是……你说的这个太太到底靠不靠谱?”   苏九月将自己心中的判断说了出来,“我自己个儿倒是觉得挺靠谱的,这位太太出门儿带了好些丫鬟和随从,身上的穿着和发饰,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她自己说她是定西侯岳家的,我说我要回来同家里人商议,她便留了个地址给我,让我做了决定,去给她个信儿。”   定西侯岳家?岳家太太实在是位能人。   上一世北方边境战乱爆发,她仅仅凭借一己之力,就捐出了十万石粮草,一下子就缓解了国库的压力。   也正是因为她这十万石粮草,让皇上破格封她女儿为郡主,且赐婚张方义。   张方义是镇西名将,在上一世也是战功显赫,且张家有规矩,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这对于岳家女儿来说,实在算是一门好亲事了。   若是能同岳太太这样见识远大的妇人来往,对九月来说,也确实是一件好事。   因此,吴锡元就在一旁说道:“雍州城春景巷似乎是有一个岳府,就是他们家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正是。”   刘翠花听了儿子这话就知道岳家不是骗子,心中放心了些许。   可是又听人说过,那些有钱人家惯是些会以势压人的。她们若是想要欺负九月,自家也实在没法儿替她做主的。   她想了想,便说道:“明日我同你一同去一趟岳府,先看看那位岳夫人再说。”   苏九月这下心里踏实了,冲着她露齿一笑。“我都听娘的。”   等苏九月洗漱完碗筷回到屋子,才刚一进门儿,就被吴锡元一把拉到门后。   苏九月吓了一跳,刚要喊出声,却发现是他在作怪,连忙伸手把自己的嘴捂住。   吴锡元伸出手臂将她拦在墙上,低头看着她,只要苏九月微微一抬头,两人的额头就能碰在一起。   苏九月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唯恐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只能小声的谴责他,“你……你这是作甚?”   吴锡元故意咬牙切齿的凑到她的耳边,“为什么其他人都有礼物,就我没有?!”   苏九月一听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稍稍松了口气,翻了个白眼。   “我当多大点儿事儿呢?原来是因为这个。”   一边说着一边推开他,朝着炕边儿走去。   吴锡元见她只顾着铺床,并不理会自己,感觉自己受到了冷落,心中无比不快。   他屁颠屁颠的跟了过去,扯着她的衣摆,在一旁捣乱。   “这还不是大事儿?一家十口,除了咱俩没有,其他人都有礼物。”   说到这儿,他微微愣了一下,将弯着腰铺床的苏九月拉了起来。   眼睛直愣愣的看着她,一脸严肃,“你不是说那绒花好看吗?为甚不给自己买一朵?”   苏九月看着他板着一张脸,先是微微有些不适应,最后没忍住,还是笑出了声。   凑到他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那是因为我给自己买了更好的……”   感受着她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自己的耳畔,他只觉得脊椎一阵酥麻,心中那种酥酥痒痒的感觉不受控制的蔓延至全身。   他下意识的稍稍后退了一步,同她拉开距离,“买了什么?”   苏九月已经转过身去,将自己从庙会上买来的好东西取出来给他看。   “从前一直舍不得买,今儿那位岳太太给了我十两银子呢!我给自己买个胭脂水粉应当不过分吧?”   吴锡元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儿,自己的女人自己养,可是现在他却连自己都养活不起,全靠家里人接济。   “不过分。”   苏九月抿着唇,看着摆在桌上的两个小瓷罐儿,心里美滋滋的。   吴锡元又轻声问道:“所以……全家就只有我没有礼物是吗?”   明明是很普通一句话,可是落在苏九月的耳中,却莫名听出来了些许委屈。   苏九月有些于心不忍,也不好再逗他,冲着他说道:“你把手伸出来。”   吴锡元刚刚还耷拉着的脑袋忽然就抬了起来,一双眼睛也熠熠生辉。   “呐,我的手。”   苏九月的手也从背后取了出来,将一个荷包塞进了他的手里。   吴锡元感觉到荷包里沉甸甸的,想必里边的东西才是送给他的礼物吧?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打开荷包,取出里边的东西一看才发现是一枚小小的印章。   材质瞧着是黑曜石的,而且对方的雕工不错,想必这个小东西也花了他媳妇儿不少钱呢。   苏九月看他拿着印章发呆,便问道:“怎样?可还喜欢?”   吴锡元点了点头,“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苏九月却眉头一皱,“你知不知道,你这话简直敷衍极了。我问的是你可还喜欢这枚印章,可不是叫你爱屋及乌的。”   吴锡元心头一颤,立刻端正了态度,“真的喜欢,上边的鲤鱼跃龙门花纹的寓意极好,上头的字笔锋犀利,一看这个大师傅就不是等闲之辈。”   苏九月这才满意了,“你喜欢就好,我瞧着别的文人都有印章,想着你应当也需要一个。正巧看到路上有大师傅雕刻,便替你求了一个。”   她用的求,没用买,可见所求之人甚多。   她为了这枚印章,应当费了不少功夫吧?怪不得不让自己爱屋及乌,他先前儿的那番回答确实有些辜负她的心意了。   --   作者有话说:   【爱屋及乌有时候真不是什么好词儿,希望每个人的心意都能被人认真对待。】 第231章 初潮   “让你费心了。”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怀中也掏出一物,递给了她,“这个你且收着。”   苏九月低头一看,就见到自己手上多了个东西,被布包的整整齐齐的。   她拿了过来,打开一看,就看到里边放着的整整齐齐的铜钱。   她一愣,抬头问吴锡元,“这是?”   吴锡元有些不大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些是我抄书赚的,先前儿一直是你和娘给我钱,我也想帮帮家里头。”   苏九月看着手中一包钱,约摸有一百个大钱,她心中微微有些动容。   家里人给他的钱并不算很多,他先前儿还借给宗元了八十个大钱,手头本来就十分紧张。如今能攒这么多,背后还不知道要多辛苦。   她捏着布包主动拉过吴锡元的手,看着他的眼睛,苦口婆心的叮嘱道:“锡元,不用这样的,你已经够辛苦了。抄书很费眼睛吧?你总说让我少做些针线活,小心看坏了眼睛,怎的你自己却不爱惜自己呢?”   吴锡元心中暖暖的,冲着她和煦一笑,“倒也不算辛苦,抄书的时候我自己也学到不少,也不纯粹是为了赚点零用钱。”   苏九月将手里的钱又放回他的手中,“那咱们可说好了,你抄书归抄书,可别累着自己。我们在家里不花什么钱,我自己挣的绰绰有余了,这钱你还是留着自己用,平日里别舍不得吃,这次回来都瘦了呢!”   吴锡元却头一次没听她的话,再次将手中的钱推了回去,“媳妇儿,我知道你能干,可是这次不一样。”   “什么不一样?”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别过脸去不好意思看她,耳朵尖尖也微微有些泛红,“这是我第一次赚到的钱,想给你。”   苏九月听着他这话,再低头看着手中的铜钱,忽然就笑了,“好,那我就先收起来了。”   吴锡元猛然回过脸来,正好对上她一张笑靥如花的脸,他心中也开心了起来,“以后都给你,等我有了月俸,也都给你。”   苏九月抬眼看他,“你自己不用的吗?”   “我不用,衣裳鞋子都有媳妇儿给我做,我用不到钱。”说到这儿他又是一笑,“若是我要用,我再找你就是。”   苏九月喜欢这种被他全身心信任的感觉,两人不分彼此,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你的。   她冲着他甜甜一笑,两只眼睛弯弯的,“好!”   .   翌日一早,苏九月很早就醒了。   外头天还没亮,她只觉得全身都不舒服,腰酸腿乏,小腹坠坠的疼。   她不舒服地翻了个身儿,却忽然察觉到了身下的异样,她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才刚刚坐起身,吴锡元就醒了过来。   “媳妇儿,今儿怎么醒的这么早?”   苏九月嗯了一声,“吵到你了?”   吴锡元摇了摇头,睁开了眼睛,“这就要起了吗?”   苏九月点亮了一旁放在炕头的煤油灯,借着昏暗的灯光看了一眼被褥,她整个人都慌了。   “这……”   吴锡元听出了她的慌张,也跟着坐了起来,“媳妇儿,怎的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应当是来初潮了。   先前儿她只是在医书上看到过,却从来没有经历过,第一次看到这么多血,难免被吓到。   可是等她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之后,也就冷静了下来。   “我没事儿,你不用担心。”   可是吴锡元视力好,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的血迹。   他早就不是那个真真正正单纯可爱,不懂世事的小吴锡元了。内里的他上辈子可是娶了妻子,做了羞羞的事儿的,怎能不知道女人每个月的那几天都……   他愣了一瞬间,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他媳妇儿现在年纪还小,第一次面对这种事儿,难免会心慌。   他立刻从炕头抓起自己的衣服披上,就要下炕,“我去找娘去。”   他还没穿上鞋子,就被苏九月一把拉住,“不用,现在还早,娘还没起呢。”   吴锡元却说道:“可是你……”   他才刚一开口,苏九月就觉得一阵脸热,连忙凑过去捂住了他的嘴,“你别说话了,我没事儿,女人都要这样子的。”   吴锡元拉开了她的手,“那我去给你烧点热水去。”   这回苏九月再没有拦着他,看着他趿上鞋子出了门,自己也从炕上爬了起来。   将从前小了的旧衣服剪了开做了两个月事带,还给里头塞上了棉花,这才去将身上的脏衣物和床单都收拾了干净。   村里人都用的草木灰,可是她师傅给她的医书上写了,草木灰容易引发一些妇科病,最好还是用棉花。   若是从前穷的时候,那也是没办法,可现在不一样了。她自己就能赚钱,日子会越过越好的,也犯不着在这事儿上委屈自己。   她刚将干净的床单换上,吴锡元就已经回来了,他手中端着一碗热水,小心翼翼的迈过门槛,将热水吹了吹才递到她手上。   “媳妇儿,你小心着些,还有些烫。”   苏九月应了一声,也吹了吹,才小口的抿了一口。   这一喝,她忽然眼睛一亮。   甜的?   吴锡元见她发现了,就笑着解释道:“上次娘分给咱们的红糖,我给你放了些,好喝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小口,暖流顺着她的喉咙一直到肚子里,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她的心里和嘴里一样的甜,红糖水她可以自己兑,可是他对她的这份心意却是十分难得的。   她又喝了两口,才将大碗凑到了他的嘴边,“你也喝。”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你自己喝就好。”   苏九月却不依,固执地端着大碗不收回。   吴锡元没了办法,这才凑过去喝了一口,“真甜,和我的小九月一样甜!”   苏九月害羞的低下头,“瞎讲,嘴巴跟抹了蜜一样。”   吴锡元却凑近一些说道:“才没抹了蜜,我这是喝了媳妇儿喝剩的红糖水。”   ……   时候还早,可是两人都睡不着了。   吴锡元搂着苏九月,大手放在她的小腹,隔着一层亵衣,他手上的温度传到她柔软的小肚子上,让她身上的困乏似乎都缓解了不少。   --   作者有话说:   【啊,有没有人给我也来一杯红糖水。】 第232章 夫君天下第一好   吴锡元忍不住在心中感慨,怪不得多少人的毕生追求就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这种幸福感与满足感和权势金钱带来的是截然不同的,心灵的依靠和慰藉,这大约就是家的意义吧?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孩子,可是能抱着他心爱的女人在春日的清晨就这么一起窝在被窝里,对他来说,就已经十分满足了。   在上辈子,他根本连想象都是奢望……   “可好些了吗?”吴锡元柔声问道。   苏九月靠在他的肩头有些昏昏欲睡,闻言也只是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舒服些了。”   吴锡元听着她无精打采的声音,果断翻了个身,搂着她躺下,“陪我再睡会儿。”   苏九月的大脑都没反应过来,周身就已经被温暖包裹,全身都放松了下来的,渐渐地也进入了沉睡当中。   再次醒来,外头已经天色大亮了。   她身边的吴锡元也已经不见了,她伸手摸了摸他睡过的地方,冰冰凉凉的,可见他已经起来许久了。   苏九月看了看日头,连忙拿起衣服就要穿,“晚了晚了,今儿起的也太晚了些。”   哪儿有儿媳妇睡到这时候的?说出去真是丢死人了。   她知道她婆婆对她好,不会计较这些,可她心里头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她走出了门,刘翠花正在院子里整理新种出来的一批菜,这些是他们打算今儿拿去雍州城卖了换钱的。   左右今儿是苏九月也要去雍州城,就说好一起去。   种菜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更何况还是在花盆里种。刘翠花和自家老头子商议了一下,打算这次的菜卖了就不种了。   他们在自家屋子里种菜的事儿瞒得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几次出去卖菜被人瞧见,现在已经有许多人在效仿他们。   花盆里种的菜也逐渐卖不上价,如今又开了春,种菜的人更多了,犯不着费这劲儿。   听到老三家的房间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她回过头看去,发现正是苏九月出来了。   她立刻停了手下的活,冲着她问道:“九丫醒了?饿不饿?我听锡元说你身子不大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苏九月又是害羞又是愧疚的摇了摇头,“好些了。”   吴锡元不好跟他娘说苏九月到底怎样了,因此刘翠花可还着急着呢。   她这儿媳妇甚少说哪儿不舒坦,如今瞧起来气色这样差,也不知道是生了什么病?   “九丫,你哪儿不舒服啊?要不娘带你去看大夫去?”   苏九月看她一脸担心,即便是自己不好意思,这会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说了。   “娘,我就是……就是……初潮来了。”   刘翠花愣了一瞬间,随后立刻大喜过望。   初潮是一个女孩子长大的重要标志,初潮都来了,她家九丫也长大了!   “真好!从今往后,九丫也是个大姑娘了。”   她拉着她的手,笑的一脸和蔼可亲。   苏九月实在不好意思,刘翠花见状又说道:“不用不好意思,女人都要有这么一遭的,这是人之常情。”   安慰完苏九月,再看她惨白的小脸,松开了拉着她的手,“你先去屋子里等着娘,娘去给你做个糖水鸡蛋。可怜儿见的,这一张小脸煞白的,今后可得给你好好补补身子。”   苏九月看着她进了厨房,这才在院子里转了一圈,也没见到吴锡元的身影。   她跑去厨房问了一声,刘翠花才说道:“锡元回书院去了,本来想着今儿跟咱们一起去,后来念着你身子不舒服就先走了。他说只同夫子请了一天的假,让我同你说一声。”   苏九月明显有几分失落,刘翠花一回头正好看了个正着。   “看着你们小两口感情好,娘这心里头可真是高兴。你也别难过,若是那个岳夫人真的是个靠谱的,今后你怕是就要住在雍州城了,你们小两口在一起的日子多的很呢!只怕到时候你看着他眼烦。”她一边麻利的给锅里打了个鸡蛋,一边笑着说了两声。   当初她跟她家老头子不就是这样,他去下地干活,她都要跟着给他擦汗。   后来孩子一个接一个的生,夫妻俩也就没那么腻歪了。   苏九月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像她娘说的那样,看着他厌烦,但是此时,她却是真的挺想他的。   吃过糖水煮鸡蛋,刘翠花才问她,“九丫,要不咱们今儿不去雍州城了?等过些日子,你好些了再说?”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娘,我没事儿,这事儿既然决定要做了,还是尽早定下来安心。万一某天岳夫人碰上更为合适的人,咱们可不就少了这个挣钱的机会?”   听了她这话,刘翠花抿着唇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丫头虽然年幼,但却是个通透的。   这世间的所有事儿最忌讳的就是一个等字。   秀才想要等高中再回来迎娶姑娘,姑娘却已经转而嫁作他人妇;商人想要等一个便宜的供应商,却没想到转头被人眼疾手快的抢了生意……   想到就去做,机遇从来都不会等人的。   “既然这样,今儿红红你骑着吧,咱们慢些走过去。”   从前他们一起出门,苏九月都是让刘翠花骑着马。   可是今儿刘翠花念着她身子不舒服,就让她来骑马。   苏九月哪儿敢?她要是敢让自家婆婆走着,怕是明儿村子里的人都能戳烂她的脊梁骨。   “不用的娘,我真的可以的。”   ……   就在两人互相推辞的时候,吴大成忽然回来了。   “娘,我套了个车,待会儿让红红拉着走,你和三弟妹坐车上。”   苏九月和刘翠花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   吴大成被她们笑的有些不明所以,伸出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刘翠花看着他的憨样,才解释了一句,“还是你机灵,我和九丫都没想到要套车。”   “我不机灵,是老三走的时候叮嘱我的。”吴大成老实巴交地说道。   刘翠花噗嗤一声笑了,“我就说你今儿怎么开窍了,原来是老三家的心疼媳妇儿啊。”   苏九月羞不能自已,可却又忍不住抿着唇轻笑。   她的夫君,怎么能这么好呢? 第233章 见过岳夫人   刘翠花看她这一脸羞涩的娇俏样,心里也高兴。   有些婆婆就是想不开,这儿子儿媳相处的好了,家和万事兴,作甚一把年纪了非得和个小丫头片子争宠?   她就瞧着她家九丫这样甚好,能干还有福。   “行了行了,别惦记着了,左右待会儿到雍州城就能见到了。”刘翠花笑着打趣儿道。   苏九月被她这么一说,越发的不好意思了。   “人家哪儿有惦记啊……”   刘翠花乐呵呵地笑了,“行行行,不是你惦记,是我惦记,总行了吧?”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没好意思再说话。   红红生的高大壮硕,也不至于拉不动这小破车,一路上健步如飞,反倒是让年轻力壮的大成在后头追的气喘吁吁的。   苏九月瞧着有些于心不忍,就跟红红说让它走慢一些。   一旁的刘翠花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红红好似真的听得懂人话似的。”   红红打了个响鼻,似乎是在回应她的话,刘翠花看的更乐了,“这么有灵性的马儿居然被你们捡回来了,也不知道该说是谁的好运气。”   “当然是我们好运了。”苏九月不假思索地说道。   红红可帮了他们不少忙的,若是想等到他们自己有钱买一匹马,那还真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红红听了她的话,更是高兴了,撒丫子跑了起来。   大成才刚喘了两口气,一眨眼那马和车就又蹿出去了一大截。他伸手想喊一声她们,张了张嘴却发觉她们跑的更远了,他无奈的叹了口气,认命地追了上去。   就这样追追赶赶的,原本三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缩减了一半。   等那座高大巍峨的城池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大成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可算到了,这真的比耕二亩地还要累人。   到了城门口,苏九月拿出苏庄给她的通行令,一家三口才顺顺利利地进了城门。   刘翠花皱着眉头问她,“九丫啊,怎的外头这么多难民啊?”   苏九月却不以为意,“这都算好的了,我瞧着这次似乎比上次人还要少一些,应当是有人安顿下来了吧?”   刚开始大家都想进雍州城,后来发现雍州城进不来,那些手里稍微有些银钱的人家,就在附近村子买地落了户。   就同当年的吴家一样。   刘翠花看着那些难民虽说一个个风尘仆仆的,但是比起先前儿他们在牛头镇外头看到的那些难民却少了许多攻击性。   再加上有朝廷的重兵把守,她心中倒是也没有那么担心。   进了城,吴大成轻车熟路拍了拍红红的马背,从车上抓了一把干草喂它。   才说道:“娘,我带着红红去菜市场,待会儿咱们在锡元书院门口见。”   刘翠花和苏九月今儿是要去见岳夫人的,吴大成却不方便进内宅,刘翠花就答应了下来,“行,待会儿在锡元那里见。”   春景巷在雍州城也是个富人区,里头住的无一不是权贵和高官,普通的富商都是没有资格住进来的。   苏九月一路走过来,看着这些门庭一个比一个气派,已经稍稍有些胆怯了。   她再看了一眼走在前头的刘翠花,心里这才稍稍放松了许多。   幸好有她婆婆陪着,不然她还真有些害怕。   刘翠花不认识字,就一路上边走边问。   最后两人可算是找到了岳家的住宅,刘翠花看着这高门大户,也有些紧张。   用手整了整身上的衣裳,和凌乱的头发丝,苏九月也学着她的动作将自己收拾妥当,才乖巧的跟在她的身后,朝着岳府走了过去。   她们的身份肯定是不能从正门进去的,两人也有自知之明,便去了偏门让人去给岳夫人捎个话。   岳夫人有预感,她一定会来的,便给门房留了话,若是有个姓苏的姑娘前来,一定要留住她!   那门房一看果然是夫人交代过的人,顿时就热情了起来,将两人恭恭敬敬的请进去坐着歇息,自己则飞快的跑去给岳夫人通报。   岳夫人正在和几位夫人打马吊,一听说苏九月来了,顿时连牌都不想打了。   喊了一旁的翡翠过来,“来,翡翠,你替我打两圈,输了算我的。”   钱太太看她这急匆匆的样子,眉头一挑,问道:“怎的如此急匆匆的?连牌都不打了?”   岳夫人歉意地笑了笑,“家里来了客人,我得去见见她。”   陈太太闻言也问道:“什么客人?瞧你这迫不及待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侯爷回来了呢!”   岳夫人只是笑,也没有告诉她们到底是谁来了。   开玩笑,苏九月可是她今后发家致富的宝贝,她才不会让这几个太太知道呢!不然回头谁挖了她的墙脚,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没什么人,就是家里一个远房的亲戚,找我有些私事儿。”   话都说到这一地步了,自然也不会再有人没眼色的问个不停。   她匆匆离去,亲自去门口接了苏九月。   再看她身旁跟着个妇人,应该就是她婆婆了吧?   岳夫人这些年走南闯北的,看人的眼光不差,她这婆婆是个心思正的,应当不会搞那些歪门邪道。   她亲亲热热的走过去,“九月,可算等到你了。今儿一大早外头喜鹊就一直在叫,我想着今儿可能有好事,果不其然,就把你等来了。”   苏九月上前同她行了一礼,“九月见过岳夫人,我回去同家里人商议了一番,我也说不大清楚具体怎么操作,就喊了我婆婆一同来见您。”   岳夫人哪儿能不知道,这是人家做长辈的担心自家小辈被骗,才跟过来的。   刘翠花也上前同她行礼,“岳夫人,我老婆子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就是来陪着我家九丫走一趟。”   岳夫人做生意什么三教九流的人没见过?这婆媳两个虽说不是什么勋贵,可身上的衣服收拾的干干净净,连头发丝儿都没一处乱的,说话的时候眼神清明,可见是个讲究的人家。   来者是客,虽说对方的身份差了她们家十万八千里,但岳夫人却也没有让人就站在门口说话的道理。   “九月年纪小,手艺倒是不错。有您在一旁看着呀,我就更放心了!来来来,咱们里头说话去。都到我府上了,怎的也得请你们喝一杯热茶。” 第234章 做个公证   岳府没有当初去的苏大将军府大,可或许是因为岳府有女主人的缘故,整个岳府的布局就多了几分人情味。   四处的绿植,以及一些壁画等等,一看就知道这户人家是由女主人操持的。   苏九月跟在岳夫人的身后,尽量克制住自己东张西望的眼神,免得让人家觉得不尊重。   到了屋子里,白玉立刻给她们两人上了茶。   岳夫人这才有些着急地问道:“二位既然上我岳家来,可是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刘翠花见这岳夫人同她们说话也没什么架子,一副平易近人的样子,心中对她的感觉也好了许多。   “岳夫人,实不相瞒,听了九丫回来说的话,我们都很心动。只是不知道这孩子说的是真是假,我们便想再来向您确认一次。”   岳夫人再次将条件说了一遍,“其实也没什么,就是让九丫出手艺,我出钱出人手,回头无论收益多少,我们都对半分。”   刘翠花也看出来这位岳夫人是个爽快人,五成收益说给就给了,只是……   她笑了笑,这坏人还是让她来当吧!   “夫人,有句话老妇人不知当讲不当讲。”刘翠花说道。   岳夫人却直接说道的:“您有话但说无妨。”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这做生意的口说无凭,咱们得立个字据。”   苏九月诧异的看了自家婆婆一眼,岳夫人倒是十分赞赏这个老妇人。   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更何况她们。   再说了,本来两家的势力就不对等,若是再不立个字据,对方心里头自然不会踏实。   她本来也没打着毁约的主意,闻言立刻看了白玉一眼,“拿上来。”   刘翠花和苏九月看的一头雾水,岳夫人已经解释了起来,“这事儿呀,我早就做了准备。”   白玉将字据拿了过来,岳夫人将字据放在了桌面上,朝着苏九月他们的方向推了推,“您看看,这是我让人提前写好的字据。回头咱们两家一起去衙门里找知州大人做个公证,这下子你们可放心了吧?”   刘翠花心中也隐隐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位岳夫人可真不愧是武将家属,行事作风都有够光明磊落的。   “夫人果然行事大方,我家九丫能跟您做事,实在是她的福气。”   这事儿就算是答应下来了,岳夫人也立刻喜笑颜开。   实际上对方才刚一上门,她就知道应当是应了,可直到对方亲口答应下来,她这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是真真切切落到了实处。   这些手艺人可逼迫不得,若是对方在教授的时候藏拙,那谁又能看的出来呢?   这叫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虽说舍了五分利出去,可是物以稀为贵,这东西卖多少银钱,还不是他们说了算的?   双方谈妥之后,岳夫人就问她们何时再有空?想约她们再去做个公证。   “若是二位在雍州城没有落脚的地儿,不若就暂且住在我府上吧?”   苏九月谢绝了她的好意,在外头住客栈或者赁个院子也花不了多少大钱,总比住在人家家里处处拘谨的好。   虽说岳夫人对她们十分客气,可岳家人到底是勋贵,随便一个人见了都得行礼,那不得难受死?   “多谢夫人好意,我夫君在浩远书院读书,他已经替我们安排好了住处,就不麻烦您了。”   岳夫人一听她们留在了雍州城,心中大喜过望,“成!你们定了住处给我送个信儿过来。咱们明日就去公证?可行?”   苏九月也觉得早些定下来比较好,这样……她就只能住在雍州城了……   想到天天都能见到吴锡元,她心中没由来就是一阵欢喜。   两人从岳府出来径直就去了吴锡元读书的浩远书院,他昨儿回了家,今天中午才过来的,下午还在学堂读书。   苏九月和刘翠花走到书院门口,就看到了蹲在一旁的吴大成和他身边的红红。   吴大成远远的就看到她们婆媳俩来了,就站了起来,“娘,怎样?事情谈妥了吗?”   刘翠花微微颔首,脸上笑容依旧,“那是自然,你娘出马,哪儿有谈不成的事儿?”   吴大成也开心一笑,刘翠花又接着问道:“怎样?见到锡元了吗?”   吴大成摇了摇头,“没得,娘,锡元还没下学。我不好打搅他读书,想着左右也没啥事儿,就在这儿等等。”   刘翠花深以为然,“你说的对,左右咱们也没甚事儿,就别打搅他了。”   母子三人坐在外头的车子上,说说笑笑的,路上路过的行人偶然看他们一眼。   或许是在琢磨,这家人都买得起这样好的高头大马,怎的就造不了一个像样的马车?   几人等了大约有小半个时辰的模样,一个姑娘远远的从外头回来了。   刘翠花看着她朝着书院里头走,眉头一蹙,也有些不大明白,就问苏九月:“九丫,怎的这书院还收女学生的?”   这年头人人都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虽然在她看来这些都是屁话。   但确实从未听说过,这世间有女子上书院的先例。   苏九月只是抬眼瞅了一下,就认出这女子了,这不就是那个不知廉耻的妖精吗?幸好她家锡元根本不为所动。   她在心中已经将这女人骂了一万遍,但面儿上却只是跟刘翠花说道:“娘,她不是书院的学子,是夫子的女儿罢了。”   听了苏九月的解释,刘翠花的眉头非但没有展开,还皱的更紧了。   “夫子的女儿就能随随便便进出书院吗?里头那么多男人,这名节还要不要了?”   反正要说她说,这样女子她可是万万不敢给自家儿子娶的。   被自家婆婆一提醒,苏九月心中才算捋清了那些违和感。   为何这偌大的书院有那么多夫子,唯有郭令仪一个人进进出出?旁的夫子是没有女儿吗?   答案当然不是,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郭令仪想榜下捉婿。   可是又担心自己抢不过那些贵族,就想着提前来看看,找个有潜力的先把亲定了。   --   作者有话说:   【钱太太:居然让利这么多?你是不是傻?陈太太:便是二八分,她们都会喜不自胜。岳夫人看着她们几个,宛如看着待宰的冤大头,羊毛出在羊身上,恐怕你们还没搞清楚吧?她笑了笑,深藏功与名,就当是劫富济贫了…】 第235章 你会做什么   毫无疑问,她家锡元就是这样一个满足她要求的人。   学问做的好不说,偏偏长得也十分好看,怎么不让人惦记?   有时候,这人太过优秀也是一种烦恼。   “名节什么的算什么?人家连脸都不要了。”苏九月语气不善地说道。   刘翠花闻言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她这个儿媳妇向来脾气温软,与人说话从来都没红过脸,今儿怎的就说话带刺了?   难道说她同这位郭小姐有什么过节?   “怎的?你认识她?”刘翠花问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眼神犀利,凶巴巴地说道:“先前来骚扰锡元的就是她!”   刘翠花眉头一皱,原来如此,当初害的她家九月伤心的罪魁祸首原来就是她啊!   眼看着郭令仪越来越近,苏九月干脆别过脸去不想搭理她。   可是她不想搭理人家,不代表人家就会这样放过她,郭令仪走到她们面前停了下来。   “呦,居然还让我碰上个熟人,这不是锡元的媳妇儿吗?”   跟在她身后的绿柳有些着急,自家小姐前几日才被老爷罚跪了祠堂。还是今儿老太太好说歹说,才给放出来。   可是谁知道怎的就这样巧让他碰上吴锡元的妻子了?自家小姐心里头定然咽不下这口气。   但要是再被老爷知道了,那该如何是好?怕是今年一年小姐都出不了门了。   她这样想着,就轻轻扯了扯小姐的衣袖。   可是郭令仪根本不搭理她,她有些着急,轻声叫了一声,“小姐……”   郭令仪这会儿要是退缩那岂不是更丢人了吗?再想到当初吴锡元跟她爹告状的样子,顿时更加咽不下这一口恶气。   她扯过自己的衣袖,瞪了她一眼,让她消停点儿。   苏九月见她站在自己面前,就知道这人来者不善,她从车上下来,站直了身子。只可惜她现在年龄还小,虽然比起从前长高了些许,可是比起郭令仪还是稍稍有些矮。   她挺直了脊背,想着输人不输阵。   再说了,夫君是她的,且夫君明明白白拒绝了她,她凭什么跟自己争?   这样想着,她下巴又扬起来了些许,瞧着就像是一只骄傲的大公鸡。   可就在她准备说话的时候,忽然身后有人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扯到了身后。   她看着挡在她前面的身影,愣了一瞬间,紧接着心中就泛起了无尽的甜。   挡在她身前的正是她婆婆,就见刘翠花两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看着面前的小丫头,问她:“你是何人?我家九丫年岁小,不能和陌生人讲话。”   郭令仪看着面前突然冒出来的女人,微微一怔,她不认识这人。   可是见她这样维护苏九月,大约是苏九月的娘亲吧?   “我是谁你用不着多管,你只要知道,你这女婿我抢定了!”她说的十分霸道,说话的时候五官扭曲在一起,彻彻底底的形象全无。   反而让刘翠花愣住了,她八成是误会了,以为自己是苏九月的亲娘。   她刘翠花又岂会怕这么一个小姑娘?就她这样的还想要进他们老吴家的大门?她怎的不撒泡尿照照呢?就凭她也配得上她儿子?   她冷哼一声,“想抢我儿子,那也得问问他娘答不答应!”   这回轮到郭令仪迷糊了,她儿子?   这……   难道说,她是吴锡元的亲娘?!   苏九月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郭令仪跟变脸似的,一瞬间就面带笑容恢复了大家闺秀的模样,一副端庄优雅的样子。   若不是方才她亲眼看到了对方那恨不得生啖其肉的模样,还真以为是两个人呢!   “原来是您来了呀!也不早说,锡元下学还得一阵子呢!不若你先去我家里头坐坐?”郭令仪面上带着笑,一脸亲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她失散多年的亲戚呢!   刘翠花看着她这变脸的模样也在心中暗自咂舌,面儿上却还是一脸严肃。   这个女人想要破坏他儿子和儿媳之间的感情,她这个做娘亲的,又怎么可能熟视无睹?   她必须要替自家儿媳妇好好教训教训她,最好让她死了这条心。   “你刚刚说,我儿子你要定了?可是你看上我家锡元了?”   刘翠花也没有同她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   郭令仪出自书香门第,他们这些人家说话都要七拐八拐绕几个圈儿,唯独就出了她一个另类。   可是现在她却发现吴锡元他娘居然比她还要直接,这话问的简直就没有丝毫回旋的余地。   她又转念一想,自己好歹读过那么多书,家世也好。若是娶她过门儿,对吴家来说,那绝对是高攀了。   有她父亲家从旁提携,难道不比娶那么一个只有一张好看的脸蛋儿的村姑强?   这样一想,郭令仪就迷之自信。   觉得自己只要拿下了这个老太太,总有一天吴锡元得向她低头认错。   男女之间的亲事,无一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要他娘点了头,他就算反对又有何用呢?   她看着刘翠花,点头认了下来,“正是。”   刘翠花也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敢认,这城里的女人一个个都了不得啊,勾搭有妇之夫都这么理直气壮的。   她在心中默默呸了一口,嘴上却问道:“你每天能耕几亩地?磨几袋面?卯时初能做好饭吗?”   郭令仪听着她的话,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说的每一个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到一起,他怎么就有些不大明白呢?   耕地?磨面?这在她过去的十几年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词,她压根儿就不会。   即使做饭,她也只是偶尔做一次。而吴家居然要卯时初就做好?她这难道不是在刁难人吗?   苏九月原本还担心自家婆婆临阵倒戈,可是一听她这话,心里就明白了。   她婆婆这是在帮她出气呢!   她心中实在有些忍不住笑,悄悄别过脸去,不想叫郭令仪看到。   什么磨面耕地,婆婆从来没让自己干过呢!   “我……不会做这个……”郭令仪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看起来尴尬极了。 第236章 错在眼瞎   绿柳在一旁听着她们几人的对话,在心里头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家小姐从来都是个聪明的,怎么到这时候却犯起了糊涂来呢?这摆明是她们婆媳两个在捉弄她呢。   按照她家小姐的身份门第,就算嫁不到豪门大户,也能找一个差不多的人家,又何苦非要这样作践自己呢?   她想了想,忽然从郭令仪身后走了出来,对着刘翠花和苏九月行了一礼,略带歉意的说道:“实在抱歉,我家小姐这几日病了,有些犯糊涂,这才说了些糊涂话,还请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郭令仪眉头一皱,“绿柳!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替本小姐做主了?”   绿柳不为所动,拖着她的手臂,就拉着她朝着书院里边走去。   郭令仪气到不能自已,无奈却没有她力气大,只能被她一边拖着走,一边嚷嚷道:“大胆绿柳,你竟然敢冒犯本小姐!今日回去我就将你发卖了!”   绿柳明显一抖,显然是有些害怕了,但是很快她就再次握紧了郭令仪的手腕。   “小姐,您就跟我走吧!待会儿事情闹大了,即使你不发卖,老爷也会发卖我的。那吴家的老婆子摆明了是在刁难你,那样的人家根本就配不上你,您怎的就这样执着呢?若是那吴锡元心悦你倒也罢了。他们全家没一个人喜欢你的,你就算嫁过去这辈子也就毁了!”   刘翠花站在原地,双手抱臂,还能断断续续的听到上头主仆两人的对话。   她轻笑一声,“她这个丫鬟倒是带脑子的,只是这位小姐的脑子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苏九月觉得也是,明明手中捏着一把好牌,偏偏被她打的稀巴烂。   若是事情闹大了,这个郭小姐恐怕真的就嫁不出去了。   “娘,您不会允许这个郭小姐嫁到咱们家来的吧?”苏九月其实心中知道答案,可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刘翠花一低头就对上了一双小鹿一般忐忑的眼睛,她心中一软。   儿媳妇就要这样的才省心,又乖巧可爱,还懂得体贴人。   要像方才那样的,她们吴家哪还能有点儿消停日子?   本来老二家的就是个不省心的,若是再娶了这么个玩意儿回去。那家里头还不得整日鸡飞狗跳的。   她伸出大手,将苏九月头上戴着的帷帽给她盖住,才柔声说道:“娶妻娶贤,要是娶一个好媳妇儿,家里头三代都会过的蒸蒸日上。若是娶一个搅家精回来,那咱们家就离破败也不远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丝毫不掩饰自己对郭令仪的厌恶,“那位郭小姐虽说出自书香门第,可却立身不正。真要说起来她连你二嫂都比不上呢!你二嫂虽说性子上有些许缺陷,可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她心里头自有一把尺子。而这位郭小姐心里头却连一点底线都没有,这样的人活该别人瞧不起她。”   苏九月赞同的点了点头,她倒不是觉得自己有多优秀,有多能配得上吴锡元。   可真要让她家锡元娶这么个女人,真真是毁了这么个风光霁月的人儿。   同时,她也发现了,她婆婆跟她说话的语气,同方才刁难郭令仪的时候,一点都不一样。   婆婆似乎真的对自己很好,这么些日子以来,甚至都从未跟自己高声说过话,一直都很温柔。   这么看来,她应当也是满意自己的吧?   忽然她伸出小手,拉过了刘翠花的手轻轻晃了晃,“娘,我能耕七分地,能磨一袋粮食,也能卯时初起来做饭。”   她说的小心翼翼的,刘翠花忽然就笑了。   “你这丫头,这些活哪儿轮得到你来干?那些不过是我说出来刁难她的,真让你做这些我不就成了恶婆婆了吗?这名声我可不要啊。”   苏九月笑了,“娘,你真好。”   刘翠花顺势用另一只大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娘和锡元一样,有你就足够了。”   .   绿柳拖着郭令仪一路朝着院子里边走去,两人吵吵闹闹的这事儿终究还是传到了郭夫子的耳中。   郭夫子气到不行,这种有辱门楣的事情真是堕了他一辈子的威名。   他亲手砸了一个茶杯,一个砚台,并且发话要将郭令仪送去寺庙里头剃度修行。   这事儿也惊动了郭老夫人,郭老夫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的来到他的书房。   看着自己的宝贝孙女跪在地上,满脸泪痕,十分心疼的上前抱住了她,而后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   “你这是作甚?令仪可是你的亲骨肉,你怎能狠的下心来如此对她?”   郭夫子面色铁青,“你问问她自己做了什么好事儿!如今这偌大的雍州城,还有何人敢娶她?倒不如遁入空门,一了百了,也省得丢人现眼!”   郭老夫人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在她看来,当地嫁不出去还可以嫁到外城。怎么能送孩子出家呢?那些方外之人过的是什么清苦日子?她的宝贝孙女又如何能去受这种罪?   “这件事情咱们还可以慢慢商议,左右令仪年纪也不算大,不着急嫁人。”   先把儿子稳了下来,她才转过头去看向了郭令仪,“令仪丫头,你这又是何苦呢?明知道那个男人有妻子,还要横插一脚,莫非你真想去给人做妾?”   郭令仪摇了摇头,“祖母,您不懂的。我是真的心悦他啊!”   她一边说,一边委屈的哭了起来,用帕子捂着眼角,哭的好不可怜。   “我只是想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能有什么错?为什么一个个都要这样对我?就好像全世界都在跟我作对似的。什么遁入空门,依我看,我不如死了算了。”   郭老太太听着这话,顿时又气又心疼。   “你这丫头说什么胡话呢!你死了让我这把老骨头该怎么办?!你说你有什么错,那我就来告诉你,你哪里错了!你错在识人不清,错在眼瞎!天底下好男儿千千万,你非要挑一个有家室的!若是你们两人两情相悦倒也罢了,可偏偏人家连看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这又是何苦呢!”   --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你以为的惊天动地的爱情,不过是感动了自己,或许对别人来说只是负担而已。】 第237章 最后的容忍   面对老太太的苦口婆心,郭令仪却不为所动。   “我不管,如果不能嫁给他,我就去死!”   郭老夫人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样做才好。   郭夫子气的直发抖,伸出手指着郭令仪,恨不得一根手指戳死她。   “不孝女!不孝女!让她死!谁都别拦着!我今儿就当从未生过这个女儿!”   郭令仪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似乎打定主意他不能把自己怎样。   郭夫子是个读书人,但一直仕途不顺,无奈之下只能辞官来当个教书育人的夫子。   既然想走名士这条路子,那身上就不能有一丁点的污点,若是因为这个女儿坏了他的后半生,那么他或许真的能狠下心来裁决了她。   他眼中闪过了一丝狠厉的光芒,低着头的郭令仪什么都没看到,但是郭老夫人却正好将他那一闪而逝的眼神捕捉了个正着。   她的儿子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老夫人打了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再看向自家儿子的眼神就变了。   她也不敢再求情,唯恐儿子一碗药灌下去,让自己的宝贝孙女病逝了。   她连忙扯了扯郭令仪的衣袖,对着她说道:“丫头,咱们先回去吧,别打扰你爹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朝着郭令仪使眼色。   只可惜现在的郭令仪已经被自己感动的昏头昏脑的,什么暗示都看不见。   她一把甩开她祖母扯着她袖子的手,固执的扬起了下巴,“我不!今儿你们必须得帮我,不然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郭旭洲哼了一声,一挥衣袖,朝着外头走去,只留下轻飘飘一句,“让她撞,谁敢拦着就跟她一起去了。”   只剩下婆孙二人面面相觑,郭老夫人看着自家儿子走远了,连忙走过去将郭令仪扶了起来。   “令仪啊,你可再不敢说那些寻死觅活的话了,你瞧瞧你爹都气成什么样了!”   她心里头虽然猜测自己儿子有了些不好的念头,但是却没有真凭实据。总不能就这么随随便便的告诉孙女,你爹怕是真想你死。   郭令仪原本也只是恃宠而骄,威胁一下自家老爹,可是看着他根本不在乎直接转身走人了,心里头也有些不是滋味。   原本跪的端端正正的身子也瘫了下去,冲着她祖母说道:“祖母,我真的喜欢他,想要嫁给他。您帮我想想办法好不好?他学问做的可好了,指定能考中,回头你也可以跟着我们享清福。”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的?他们郭家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的人家,可以以势压人。   “你以为你爹是当朝首辅啊?!还想办法?想什么办法?人家根本就不想娶你,谁还能按着他的头,让他跟你拜天地?”   郭老夫人怎么也没想到从前教她的那些礼仪和规矩,此番一点儿用都没有。这孩子依旧愚蠢无知到了极点,就跟那些胡搅蛮缠的泼妇一个样。   亏他们从前还想着让她好好学规矩礼仪,回头能嫁个好人家,也不枉费家里人精心培养她一场。   郭令仪跪坐在地上,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依旧固执的说道:“我爹不是他的夫子吗?让我爹去同他说说,要是他不乐意就把他从浩远书院撵出去!”   “浩远书院是你爹开的?还将人撵出去,看把你能的。凡事儿用用脑子好不好?上嘴皮子跟下嘴皮子一碰,啥事儿都说的这么简单。”   郭老夫人苦口婆心的劝着,偏偏郭令仪钻了牛角尖,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时间一久,郭老夫人也没了耐心,对着绿柳和自己身边的丫鬟说道:“把你们小姐送到房子里去,最近一段时间就不要让她出门了。”   闻言,郭令仪不可思议的抬头看向了她,“祖母,怎的你也要关我禁闭?”   郭老夫人直起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只留下了意味深长的一句话,“我这也是为了你好,近些日子你还是就在家里安分待着吧。”   郭令仪立刻就想起身逃跑,却被绿柳和红英两人拦住,一个拖一个拽给她关进了屋子里。   郭家没两个下人,只凭借郭旭洲教书挣的那点儿月俸,根本就不够养太多人。   郭老夫人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才给她买了红英。   后来郭令仪年岁渐长,为了更让她有小姐气派,郭老夫人才做主给她买了绿柳。   这两个丫鬟在郭家要干的活可多了去了,甚至平日里还要绣帕子和荷包来补贴家用。   郭令仪可没什么劲儿,再怎么挣扎了都挣不开,直到被关进了屋子里,她才凶巴巴地发难道:“绿柳,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到底是谁的丫鬟?哪有你这样把主子关起来的?”   绿柳也很为难,但是她却清楚郭老夫人这个决定是对的。   若是让小姐再闹下去,不仅对她的名声不好,恐怕等到老爷和老太太的耐心消耗殆尽,有她吃苦的时候。   再者说来,这家里给她发月俸的到底还是老爷,跟小姐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郭令仪气到不行,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遍,可偏偏没有一个人搭理她,甚至连到了吃晚饭的时候也依旧没人前来。   她又累又饿,还生着一肚子的气,就这么和衣躺在床上渐渐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她迷迷糊糊的感觉似乎有人在捆自己的手脚。   她吓了一跳,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就看到床前立着三个人,她爹带着绿柳和红英。   绿柳和红英捆住了她的手脚,她这时候才开始有些怕了。   “爹!放过我吧,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   郭旭洲看着她放大的瞳孔,以及惊慌失措的神色,冷哼一声。   “没有以后了,老夫丢不起这人!”   他说完就直接命令绿柳拿过一个帕子塞住了她的嘴,才说道:“就送到明静庵,我已经同那里的师太打过招呼了。”   郭令仪眼睛越瞪越大,不停的挣扎着,嘴巴里支支吾吾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第238章 还能更差   郭旭洲走到床榻边,伸出手指捏住她的下巴。   郭令仪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他,似乎跟她记忆中的爹爹有些不大一样。   郭旭洲直勾勾的对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诫着,“这是老夫对你最后的容忍。你且记住,到了之后,你最好安分守己一些,若是再闹,那就别怪老夫不客气。”   郭令仪停止了挣扎,她似乎真的被吓到了。   眼睛一闭两行,泪水就顺着眼角流了出来。   郭旭洲松开了手,然后冲着绿柳她们摆了摆手,“抬出去吧!”   绿柳和红英虽然也觉得老爷有些冷酷无情,可是她们却根本不敢造次,老爷对自己的亲生女儿都能下的去手,更何况她们两个买来的丫鬟。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抬着郭令仪出了门儿,将她放在了雇来的马车上。   红英还要回去伺候老夫人,就只有绿柳一个人跟着上了马车。   她冲着红英挥了挥手,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自己也实在是个命苦的。爹娘将自己卖了当丫鬟不说,现如今竟然也落到了这步田地。   她跟着小姐一同去尼姑庵修行,受苦受累的是她,但是小姐也一定不会放过她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样已经算是命苦的了,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件事儿还没完。   她们才走出城没有五里地,就被一行人拦了下来。   这群人凶神恶煞的喊,手里还拿着大刀。   车夫一看这样子,直接弃车跑路了。   绿柳和郭令仪两人听着外头一阵喧闹,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   郭令仪还被绑着手脚,根本动弹不得,绿柳上前一步挑开车帘,朝着外边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彻底慌了神,着急忙慌的就要帮小姐解开手脚上的绳子。   可是时间根本不等人,一个呼吸之后,帘子就刷的一下被掀了开来。   两人都是一脸的惊慌,外头那人却已经大笑了开来。   “哈哈哈哈哈……今儿咱们哥几个真是走了好运了!车上居然有两个大姑娘,还是两个细皮嫩肉的大姑娘!”   绿柳见状下意识的就伸开双臂挡在郭令仪身前,那个男人却上前一步钻进车里一把将她拉下了车。   他仔细打量着郭令仪,再次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女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了?怎的还被人五花大绑的?是有人知晓本大爷在这里等着,特意将你送来给本大爷的吗?哈哈哈哈,这可真是天赐的缘分!”   他一边笑的狰狞,一边伸手捏了捏郭令仪的脸。   郭令仪吓得直往马车的角落里缩,却根本躲不开。   感受到那粗糙的大手碰到了她的脸,她全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支支吾吾的喊着,却让魏卓更加兴奋了。   “哈哈哈哈,好一个细皮嫩肉的女人,跟我们寨子里的根本没法比。”   他一边说着,还一边伸出手在她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不错不错,手感甚佳,今儿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这么个美人儿,实乃老子之幸!”   又是一连串的大笑,他回过头去,对着车外的弟兄们喊道:“这个女人是我的了!外头那个你们自己分!”   “魏卓,你这可不地道啊!咱们哥儿几个都打着光棍儿,凭什么这个女人就是你的了?”   魏卓回过头去瞪了说话之人一眼,“怎的?你可是心里不痛快?来!咱们打一架,谁赢了,这个女人就归谁!”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闭了嘴,魏卓身高体壮,还有武艺傍身,他们确实不是他的对手。   众人的视线这才又都落在了绿柳的身上,“罢了罢了,这个小丫头给哥几个解解闷儿也成!”   .   苏九月和刘翠花等人一直在门口等着吴锡元下学,吴锡元见到她们几人也一点都不意外,“娘,你们谈妥了吗?”   刘翠花微微颔首,“自然是谈妥了,岳夫人说让明日去同她一起做个公证。”   吴锡元一听要做公证,也在心中暗自点头,这个岳夫人还真的是个正直的。   吴大成看到自家弟弟心里头也高兴,但是他也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便挠了挠后脑勺,“娘,既然等到了老三,那我便先回去了,家里头的活儿还要人干,爹和老二恐怕有些忙不过来。”   刘翠花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意思,家里头还有两个大肚婆要照顾,便说道:“那你就先回去吧,我同九丫把这里的事儿都办好就回去了,你同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用担心我们。   吴锡元一看天色也有些不早了,直接拍了拍红红的脸,同它说道:“红红,你送大哥回去。”   红红打了个响鼻,用脸蹭了蹭他的手。   吴锡元替它理了理鬃毛,笑了起来,“真乖。”   这天晚上刘翠花和苏九月依然住的客栈,吴锡元打算第二天一早再去帮她们找住的地方,却被刘翠花拦了下来。   “行了,这些事儿都不用你操心的,你好好读书就是。娘和九丫自己能找,可别为了这些闲事儿耽误了你读书。”   吴锡元想说不碍事儿,却见自家媳妇儿也固执的点了点头。   “娘说的有道理,房子的事儿暂且不着急,我们两人慢慢找就是,找不到就先住在客栈。所有的事儿都没有你读书重要。”   吴锡元见她们如此郑重其事,自己也不好反驳,这才应了下来。   有刘翠花在,两人一直没有时间说悄悄话,直到苏九月想去恭房,吴锡元才借口怕她找不着路,跟了过去。   刘翠花哪儿能不知道他这是何意?嘴角带着笑,点了点头。   苏九月才刚从恭房出来,就看到吴锡元等在外边。   “你也要去?”她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走过来拉过她的手,“媳妇儿,你可好些了?”   苏九月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意思,女儿家面皮薄,她再次红了脸,“我好多了,你不必担心我。”   吴锡元上辈子同她好歹也一起过了许多年,她年幼的时候吃尽了苦头,身子亏空的厉害,每个月来月事都痛的瘫在床上不能动弹。   再对比现如今她的样子,还能有说有笑,面色红润,可见这段时间他家里养的还不错。   --   作者有话说:   【是的,我每天坐在高高的柠檬山上,给自己产粮……】 第239章 一包红枣   “小腹还痛吗?”吴锡元还是有些不大放心,关切地问道。   苏九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吴锡元看不大明白,正想再问,就听到他的小媳妇儿小小声地吐出两个字,“有点。”   其实也不是多痛,要是在平时,她忍忍就过去了。   可是这人呀,一旦有了依靠,就变得矫情了起来。   她就是想被他哄哄,哪怕听他说个乖,她心里头都甜滋滋的。   吴锡元一听她说还有点疼,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   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纸包,递给了她,“你吃这个。”   苏九月打开纸包一看,就见到里边包着几个红红的大红枣,看起来煞是可爱。   吴锡元已经在一旁解释道:“听人说吃点红枣会好受许多,你吃一点试试?”   饥荒才刚刚有所缓解,红枣还算是个金贵食材,吴锡元抄了两天的书,也不过才够买十五颗枣子。   他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想要对她好,想要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都捧到她的面前。   但是,现在他却连拿出一两银子都困难……   上辈子的他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居然会囊中羞涩到如此地步。   看着自家小媳妇儿亮晶晶的眼睛,他忽然就觉得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的省吃俭用都值了。   苏九月伸出左手,捏了一颗枣子送到了吴锡元面前。   吴锡元微微一愣,抬起眸子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睛,她黑亮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看着他的时候,就让她觉得好似这天底下唯有他一人能入得了她的眼。   他的唇角逐渐弯了起来,冲着她摇了摇头,“九月自己吃,我的肚子又不痛,吃了浪费了。”   他才刚一张嘴说话,一颗枣子就被苏九月眼疾手快的塞进了他的嘴里。   他愣了一瞬,就见她眼睛弯了起来,一副笑眯眯的样子,“才不浪费呢!我们一起吃!”   她这一笑,吴锡元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就见她郑重其事的将纸包又包了起来,便问道:“你怎么不吃呀?”   苏九月将纸包揣进怀里,抿着唇冲他甜甜一笑,“我回去和娘一起吃。”   吴锡元的心中百感交集,这样的姑娘如何能让人不喜欢?也怪不得他娘对小丫头如此宠溺,人和人之间永远都是相互的。   投之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吴锡元伸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话。   苏九月反而拉住了他的手,说道:“咱们回去吧,可别让娘等急了。”   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吴锡元手牵手,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们。   忽然间,她又想起了什么似的,侧过脸看向了吴锡元,“你听谁说吃红枣会好受些的?”   红枣补气血,这是她从师傅留下来的手札上看到的,但是锡元一个大男人总不至于来研究这个。   吴锡元也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缘由,总不好告诉她是上辈子带她求医,大夫叮嘱的。   他在心中略一思忖,就找到了背锅侠,“是听孟玉春说的。”   苏九月歪着头追根究底,“孟玉春是谁?”   “我同窗。”   苏九月这才点了点头,这事儿也算是揭过去了。   .   刘翠花知道他们两个是去说悄悄话了,一点儿也不着急。自己点了两个菜,就一边喝着茶一边等他们回来。   见到苏九月和吴锡元手牵着手回来了,脸上也带上了打趣儿的笑,问他们,“怎的?九丫可找的到恭房?”   苏九月不明所以,以为婆婆只是在关心自己,就点了点头,“找得到,我出去问了店小二,他就指给我了。”   吴锡元却听明白了他娘这话的含义,轻咳了一声,立刻转移了话题,“娘,您点菜了吗?九月今儿身子不大舒服,咱们点个热汤吧。”   刘翠花瞥了他一眼,“这还用得着你说?我早点了!特意给九丫点了一个红糖煮蛋。”   苏九月来回看了看他们母子二人,觉得自己幸福极了。   小手伸进怀里将自己藏起来的红枣取了出来,放在了桌子上,“娘,您吃这个,可甜了!”   刘翠花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一包红枣,九丫这些天都跟她在一起,可没见她什么时候有空买过枣子,那么这包红枣是哪里来的还用得着说吗?一定是她的好儿子干的。   吴锡元见他娘看了过来,忽然有一瞬间的心虚,他低下头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九月今日身体有些不大舒服,我正巧看到有卖的,就给她买了几个。”   刘翠花一个当长辈的还不至于跟儿媳妇吃这种醋,她活了一把年纪,吃过的东西多了去了。哪儿跟九丫那个小可怜似的,恐怕长这么大都没吃过什么枣子。   她将推到面前的红枣又推了回去,“你这几日身子不适,多吃几个补补气血。”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笑了起来,“可不只有锡元心疼你,娘也心疼的很呢!”   苏九月觉得自家婆婆似乎很喜欢打趣她,真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三人说笑着,小二就送了饭菜过来,他们吃饱喝足之后,吴锡元又将她们两人送去了客栈,这才一个人回到了书院里。   孟玉春正站在屋子里对着墙壁背书,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   见到是他回来了,还微微有些惊奇,“咦?你怎的回来了?不是说你媳妇儿来了吗?我还以为你今晚上回不来了呢!”   天呐!有那么个天仙似的媳妇儿,他居然还愿意回来跟他们这群糙汉子住这狗窝?简直不可思议。   让美人儿独守空闺,这是多么令人发指的事情啊!   吴锡元嗯了一声,“我媳妇儿跟我娘一起来的,将她们安顿好,我就回来了。”   孟玉春索性放下了书,走到他身边转了两圈。   吴锡元被他看的有些奇怪,就问道:“你总是看我作甚?”   “看看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不给人留活路呢?我还以为你这整日的往出跑,这次月考我就有机会了!没想到你娇妻在怀,居然还能不动如钟?”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要是美人能碰,你当我愿意回来吗?兄弟我心里苦啊!可是我不说!(故作坚强.jpg)】 第240章 兄台好定力   他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吴锡元抱拳,“锡元兄好定力,在下自愧不如!”   吴锡元:……   他不是定力好,而是因为媳妇儿还小……   当然,这些话他是不会同他说的,绕过他走到自己的书桌前,风轻云淡的问了一句,“你今日的书可都背过了?”   一击必杀。   孟玉春哀嚎一声,直接瘫倒在了床上,“人跟人的区别怎么这么大呢?有的人下了学可以去见媳妇儿,有的人却只能在学堂背书。偏偏人家还背过了,我却背不过!我真的好命苦。”   下一瞬间,他又从床上爬了起来,凑到了吴锡元眼前,龇牙咧嘴的冲着他举起爪子。   “快点把背书的秘诀交出来!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吴锡元轻笑一声,就那么倚在椅子背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你在夫子讲课的时候再走走神,恐怕背书就更容易了。”   孟玉春一下子就蔫儿了,讪讪一笑,直起腰来,“原来你都发现了。”   但也不是他想走神,但是人怎么可能一天四五个时辰都集中注意力?   “我也不想啊,只是这整日读书,之乎者也的,看的我头都大了。”   吴锡元最引以为傲的就是自制力了,他专注起来,那可真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   看着孟玉春如同霜打了的茄子似的,似乎也有些于心不忍,就叹了口气,同他说道:“你这样子背书自然是不行的,你应该先搞懂其中的意思,背起来就会事半功倍。”   孟玉春知道他这是在提点自己,连忙站直了身子,冲着他行了一个大礼,“愿闻其详。”   .   苏九月和刘翠花两人在客栈住了一宿,第二天早早就起了,先去牙人那里登记了租住信息,才去了岳府。   岳夫人今儿也是起了个大早,早早梳妆妥当,在家里等着她们来。   门房才刚刚来通报了一声,她就火急火燎的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门。   “九月,刘嫂子,你们竟来的这样早,可用过早饭了?我让厨房备了早膳,二位用一些咱们再去?”   刘翠花见她叫自己一声嫂子,对她的态度也更加亲近了许多。   这些贵妇人都自视甚高,这位岳夫人居然能放下身段,也是个妙人。   “夫人客气了,我们来之前已经用过早膳了,您若是准备妥当了,咱们现在就去?”   岳夫人巴不得立刻将这事儿定下来,免得有人将她的宝贝给截了胡。   她爽朗的笑了一声,“嫂子莫要客气,我娘家姓李,闺名邵英,您叫我一声邵英妹子就成。”   刘翠花从善如流的应了下来,岳夫人又接着说道:“我让人拟了个文书,您二位看看?”   她将文书递了过来,又担心她们不识得字,便说道:“我这边也不是多着急,您大可找个熟悉的人帮您看看,若是这文书上还有甚不合理的,咱们再改就是。”   苏九月这些日子读书写字可没丢下,有些太过复杂的她不认识,但是这文书上却写的都是大白话,她倒也还看得明白。   文书上确实同岳夫人先前儿说的一样,只是一条,每月还给她加了十两银子的月俸。   她心中十分诧异,她知晓岳家是高门贵族,许是不差这点银子,可是谁又会嫌银子多呢?   刘翠花不识字,看着自家儿媳妇脸上一脸纠结的表情,以为文书出了什么岔子,就问道:“怎样了?九丫?可是看不大明白?”   苏九月摇了摇头,旋即看向了岳夫人,“夫人,我怎的看这文书上头还给我每月十两的月俸?这未免也有些太多了吧?”   岳夫人被她一提醒,这才似乎想起了这一条似的,伸手拍了下脑门儿,“你瞧瞧我这记性,原本想跟你说的,结果一转头就忘了。”   “那分红是你应得的,但你若是要教她们绣工,自然是每日要去绣坊的。这样一来,不给你工钱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苏九月纤细的柳眉蹙在一起,“可是……十两银子也太多了吧。”   岳夫人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可真是个实在人,哪会有人嫌钱多的呢?你听我的,你这样的绣工,若是被那些大家族请过去给家中小姐教习绣活,也差不多是这样的工钱。十两银子你安心收着,这是你应得的。”   苏九月在心中粗略的算了算,这样下来,她一年就要挣一百二十两,算起来快顶的上一个三品大员的年俸禄了,这也太厉害了吧!   她心里头高兴,脸上也藏不住,“岳夫人,您可真是个好人。”   刘翠花也在一旁点头,“正是哩!”   岳夫人就喜欢跟她们这样朴实的人合作,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左右十两银子对于她们这些勋贵来说,也不是什么大数目。   她名下就有十几家铺子,还有田庄山林之类的,十两银子算什么。   若是能得她倾囊相助,便是再加十两又何妨?   “文书你们也都看过了,可还有什么异议?不用担心,若是有什么不满的尽管提出来,咱们还可以再商量。”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有了,文书您写的很好。”   岳夫人一拍板,“那咱们现在就去找知州大人?”   知州大人早上要去衙门当差,等闲人是见不到他的,可岳夫人好歹身上挂着超一品诰命,知州大人哪儿敢将她拒之门外?   苏九月和刘翠花坐在岳夫人的马车里,看着精致的马车内饰,实在有些拘谨,唯恐自己一不小心碰到哪里,给它碰坏了。   岳夫人都瞧在眼里,就同她们聊着自己在各处的见闻,婆媳两人才渐渐地放松了下来。   到了知州府外,王广贤得知岳夫人的到来,亲自迎到了大门外。   王启英是个不务正业的,正吊儿郎当带着自己的几个狗腿子打算出门逛逛,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车上下来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咦?这不是那个……那个什么来着?”他捏着扇子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半天想不起来。   “少爷,您说的是谁?”   --   作者有话说:   【岳夫人:本夫人开心就好,反正不差钱儿。】 第241章 少爷我喜欢看仙女   王启英手下的狗腿子连忙上前询问,他皱着眉头琢磨着,好久才忽然恍然大悟状,“还真让少爷想起来了!她就是那天被偷了荷包的女人!”   他身边的狗腿子顿时一惊,前些日子,少爷为了帮这个女人,还跑去找了那个小六麻烦,这可是破天荒头一回啊!   他的脸上一时间犯了难,“可是,少爷,这个女人她已经嫁人了呀!您若是强抢民女,恐怕要被老爷给打死的。”   王启英一手攥着折扇在他的脑袋上敲了一下,“你这奴才,怎的心里这般龌龊?少爷我什么时候说要强抢民女了?”   狗腿子王兆闻言一颗心也稍稍放下了些许,只要少爷不胡来,花心一些倒也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那您这是何意?”在大街上盯着人家姑娘看,还说自己龌龊,少爷的心思也太难猜了。   这大冷天的,王启英拿个扇子纯粹是为了耍酷。   这会儿听了他这话,手一抖,将扇子打开扇了两下,觉得有些冷,又赶紧合上了。   “你懂个甚?食色,性也。少爷我就喜欢看看美人儿不行吗?”   他仰着下巴,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王兆立刻连声应道:“是是是,是小的孤陋寡闻。”   王启英哼了一声,抬脚朝着府衙走了过去,“走,咱们也去看看,这个仙女来找我爹作甚?”   他大步流星在前头走,王兆担心他又惹祸,连忙追了上去。   “少爷,您不是同李家大少约好的吗?怎的又不去了?”   “李程季有什么好看的,哪儿有仙女漂亮?你让人去给他传个话,就说爷今天有要紧事,赶明得了空再去找他。”   典型的重色轻友,王兆在心中替李程季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认命的跟了上去。   万一回头少爷要挨揍,他还能替他挨两棍子。   苏九月等人跟着王广贤进了府衙,王广贤给她们上了好茶,这才恭维道:“岳夫人一来,真让我这府衙都蓬荜生辉了起来。”   话虽如此,他其实心中也十分纳闷,这个女人到底是何来路?怎的同岳夫人也认识?那么上一次自己因为证据不足没有替她做主,会不会被她怀恨在心?   岳夫人也知道这些不过是些场面话,双方都是大忙人,来来回回说这些车轱辘话也没个甚意思,她便说道:“我知晓王大人公务繁忙,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我想要在这雍州城开个铺子,打算和苏氏合伙,来找你做个公证。”   王广贤一听也没多大点儿事儿,便一口应了下来,“这有何难?夫人的公证文书可写好了?”   岳夫人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翡翠,翡翠立刻会意,从袖袋里取出他们提前准备好的文书,递了过去。   岳夫人接了过来,又转而递给了王广贤。   王广贤一目十行的迅速将文书看了一遍,脸上的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他为官这么多年,这些贵族是什么德性他比谁都清楚,还是头一次见给老百姓这么好的福利的。   若说这其中没有什么猫腻,打死他都不相信。   他的视线从苏九月身上一扫而过,这个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让岳夫人都对她以礼相待?   就在他沉思的瞬间,岳夫人已经开口问道:“王大人,可还有什么疑问?”   王广贤立刻回过神来,脸上也浮现出了笑容,“没什么,只是这文书你们确定是商量好的?本官一旦盖了印,再想改可就来不及了。”   苏九月看向了岳夫人,她总觉得岳夫人给她的太多了些,而自己没什么本事,也没有钱,只会绣几个花样子,实在不值一提。   她是打心底里觉得就算岳夫人此时反悔,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可谁知道岳夫人居然坚定地摇了摇头,“就按照这上边的来,你盖你的章子就是,休要多问。”   王广贤心中一凛,连忙收拢了心神,应了一声是。拿起自己的官印,沾了一点儿红色的印泥,郑重地盖在了文书上。   至此,这份文书就正式生效了,刘翠花的一颗心也落在了实处。   岳夫人将其中一份文书交给了刘翠花,并嘱咐她收好。   这时忽然有人从门外走了进来,“爹!爹!”   王广贤只是听着这声音就觉得一阵头疼,他眉头一皱,有些不好意思的同岳夫人道歉,“是犬子,被他母亲惯坏了,还请岳夫人原谅。”   王启英早就声名在外了,岳夫人自然也有所耳闻。   她自持身份,又怎么会跟一个纨绔子弟一般计较?   便冲着他和善一笑,“王大人客气了,您快些去瞧瞧,贵公子可是有要事找您?”   他能有什么要事?只不过又没钱花了。   王广贤虽然在心中吐槽,但却还是站起身,想要出去看个究竟。   可是他还没走到门口,王启英已经先一步走了进来。   看着屋子里少女的侧脸,他只觉得心神一阵荡漾,果真!这才是仙女该有的样子!外头那都是些什么庸脂俗粉!   他快走两步来到了岳夫人面前,同她行了一礼,“小侄见过岳夫人。”   岳夫人不是第一次见王启英,不得不说,这位王公子虽然平日里不干什么正经事儿,但是却长得人模狗样的,挺能唬人。   特别是他这正儿八经的行礼,不知道的还真挺像那么一回事儿。   岳夫人伸手虚扶了他一下,“启英请起,多日不见,倒像是生的更加俊朗了。”   王启英爽朗的一笑,“夫人过奖。”   他一边说着,视线一边往苏九月身上飘,“夫人,这位小姐是……?”   知子莫若父,王广贤你看他这样,还能不知道他为何而来?   上次审问小偷儿的时候,他就站出来帮这女人说话。后来那个叫小六的连夜离开了雍州城,还不就是他暗中下的手?   他都已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这小兔崽子居然还敢肖想人家有夫之妇?!   待会儿等客人走了看他不打断他的腿!让他在整日里就知道闯祸!   --   作者有话说:   【看明白了吗?王启英纯粹就是个颜狗,当然,我也是~~章评上边那个作者空降的活动,大家给我留个言啊!!不写小剧场也没关系,别人大大都贼多留言,我要是一个没有也太丢人了吧?快来救命~~】 第242章 干女儿   苏九月有些不安的动了动,坐在她一侧的刘翠花也立刻紧张了起来。   她这小儿媳妇生的这般花容月貌,她一个女人见着都心生喜欢,更何况那些臭男人了。   若是真叫这位知州大人的儿子看上,恐怕他们家实在护不住啊!   刘翠花皱了皱眉头,心中有些后悔了。她就不应该答应,让九丫出来走动,若是留在他们村子里,想必也没什么大麻烦。   岳夫人见多识广,再加上曾经听王启英的传闻实在有些多,心中也有了几分思量。   “这位是我的义女,姓苏。”   此话一出,全场皆惊。   就连苏九月也诧异的看向了岳夫人,要知道认个干亲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从今往后,逢年过节的都要走动。对方出了什么事儿,自家也不能袖手旁观。   曾经看戏文里说有些勋贵确实会收几个干女儿用来拉拢人脉,可是自己已经嫁了人,这招根本行不通,岳夫人这又是何必呢?   刘翠花和王广贤却一眼看明白了岳夫人这话的用意,她就差直接说,苏九月有她罩着了。谁敢动歪脑筋?就得先过她这一关。   刘翠花来知州府一遭,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半天都没消停。   直到听了岳夫人这话,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在心中暗自赞叹,这位岳夫人可实在是个好人啊!   王广贤偏过头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心想既然岳夫人已经这样说了,他总该死心了吧?   可是没想到,他转过头去一看,竟然发现自家儿子的眼睛变得更亮了。   王广贤只觉得自己的额头忍不住突突直跳,下意识的就想在屋子里找顺手的东西招呼过去。   可到底他还是忍住了,不行!忍住!等人走了再揍!   王启英又转过身,冲着苏九月行了一礼,“苏姑娘安,苏姑娘真真是好样貌,让人瞧上一眼便心旷神怡。”   他原本想用魂飞魄散的,后来又觉得似乎这样形容有些不大合适,便临时改了一句。   苏九月扯了扯嘴角,想笑又笑不出来。   明明他是在夸自己,可她的心怎的就这么的忐忑不安呢?   王广贤此时早已经怒不可遏,在岳夫人亲口说这位苏姑娘是她的干女儿之后,这小兔崽子还能这样唐突人家。这岂不是下了岳夫人的脸面?   怪不得人人常道色字头上一把刀。依他看,他这个儿子迟早要在这上头坏事儿。   “王启英!”他沉声叫道。   王启英能够听得出来,他爹已经在发火的边缘,可是他却丝毫不怕。这老家伙腿脚不便,哪里追得上他?   他回过头看了他老子一眼,便说道:“您瞧瞧,怎的这么大火气?我不过是夸了苏姑娘两句。圣人都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难道就不是人吗?”   不,你不是,你是真的狗。   王广贤气得吹胡子瞪眼,却又拿他无可奈何。   岳夫人少不了要出来维护一二,“多谢王公子抬爱,这也是小女的福气。”   王启英一听岳夫人同他说话了,立刻屁颠儿屁颠儿的凑了过去,“夫人,我能不能同您商量个事儿?”   岳夫人知道王启英是个纨绔,可是为了给王大人颜面,她还是笑着问道:“王公子,请讲。”   王启英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您看……你能不能也收我为干儿子呀?”   在场人皆是一愣,他又连忙拍着胸脯保证道:“我说的是真的,今后我一定好生孝敬您,比对我亲爹还孝顺!”   岳夫人:“……”   你这样当着你亲爹的面说这话真的好吗?没看你亲爹的脸都已经黑成锅底了……   岳夫人在心中暗自腹诽,面儿上却依旧端庄得体,“王公子,怎会提这样的要求?”   王广贤也实在闹不清他这好儿子肚子里在打什么主意?但却笃定不是什么好事儿。   立刻厉声斥责道:“启英!休要胡言乱语!”   王启英不服了,凭什么人家好生说话,在你们看来都是胡言乱语?   他扬着下巴,“我也没别的意思,我就想让这位苏姑娘当我妹子。若是岳夫人不愿认我,那您认了苏姑娘当干女儿也行。”   岳夫人:“……”   果然,男人的话都不可信。刚刚还说要好生孝敬自己,这转头又是认不认都行?   她才不要认这个儿子呢!按照王大公子这惹事儿的程度,到时候真闹出什么事儿来,她还能袖手旁观吗?   王广贤原本是想探一探岳夫人的口风,若是真能够顺势给儿子认下这门干亲,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儿。   回头多一个人护着,他家小兔崽子今后也能更有保障一些。   可是看着岳夫人低头闷声喝茶的样子,他只能默默地叹了一口气。看样子,自家儿子是被人嫌弃了呀。   不过这也能理解,若不是儿子是亲生的,没得办法,他都恨不得也不要这儿子了!   再看自家儿子一脸固执的样子,他在心中权衡利弊,最后觉得认这么个没什么背景的干女儿,也不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反而也算是同岳家结了亲。   他想通这一点,便理了理胡须答应了下来。   “既然如此,苏姑娘,本官也认你为干女儿吧!”   苏九月迷迷糊糊的敬了茶又磕了头,直到最后改口喊爹,她还没搞清楚状况。   她不过是个农家女,怎的忽然走了这般好运?   然而,最为高兴的还要数王启英了。   小仙女成了他的妹妹,天底下还能有比这个更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他开心的不能自已,跑到苏九月面前邀功,“妹妹,上次偷你东西那个偷儿,被我给教训了!你不知道那小子被我揍的落花流水,连连求饶!最后连你的四百大钱儿也全都要回来了呢!”   他说完忽然扭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角落里默默降低存在感的王兆,“拿钱!”   那个小六早将钱全部用光了,四百大钱哪儿还还的出来?   王兆试探性的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递给了他,王启英眉头一皱,“再拿!”   王兆这才恍然大悟,他家公子哪里是要给人家还四百大钱,这分明是要给人家见面礼嘛!   --   作者有话说:   【苏九月:说起来可能你们不信,我莫名其妙多了两个干亲。王广贤:说起来你们可能也不信,我莫名其妙认了未来首辅的媳妇儿当干女儿。哈哈,大家小剧场写的不错嘛!给我留在章评那个作者空降的活动里呀!不想倒一】 第243章 热情的哥哥   这样想着,他从怀里掏了掏,将自家少爷的钱袋子整个掏了出来。   “少爷,都在这儿了。”   王启英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接过钱袋子递给了苏九月,“呐,收好了,这回可别再被偷儿给摸走了。”   苏九月一脸懵逼的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钱袋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有时候是不大聪明,可这并不代表她就蠢,她不过丢了四百大钱,可是这个钱袋子里,少说也有几十两……   此时的她就像是捧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连忙就将钱还回去,“不行,我不能收,我才不过丢了四百个大钱而已。”   送出去的钱哪有收回来的道理?王启英立刻退后一步,态度十分坚决。   “给你就给你了,做哥哥的给妹妹点儿银钱,又有甚关系?一切收着就是!今日事发突然,我也没准备什么见面礼,多出来的就当是见面礼了。”   苏九月还在犹豫,王启英这话却像是提醒了他爹。   也对哦,这姑娘可是他新认的干女儿,儿子都给了见面礼,他这个做干爹的又怎么能袖手旁观?   可是今儿认干女儿这事儿,根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外,什么都没有准备……   罢了,看她的衣着应当也不是很富裕,这样的人家还是给钱更为妥当一些。   他冲着身边伺候的下人招了招手,冲着他耳语了几句。   那人低声应了一声是,从屋子里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就抱了个匣子回来了。   王广贤接过匣子又转赠给了苏九月,“义父也不能白让你喊这一声爹,这些你且收下。若是回头遇上了什么困难,只管来找我就是。”   事情进展得太快,苏九月现在还没有缓过劲儿来,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下意识地看向岳夫人,就见岳夫人缓缓点了点头,示意她将东西收下。   苏九月这才站起身冲着王广贤行了一礼,“多谢爹爹。”   王广贤听着她乖巧的喊爹,一脸满足的摸了摸胡须,忽然觉得多个女儿似乎也不错嘛。   他王广贤家中一妻一妾,却唯有王启英这么一个独苗苗,平日里净干些气死人的事儿。听见他叫爹,心里头都要咯噔一下,准没什么好事儿。   怪不得那些家中有女儿的同僚,一个个出门走路都带风。   这个身上穿着女儿给做的新鞋子,那个戴着女儿给绣的荷包,恨不得逢人都显摆一遍。   从前他羡慕不已,但是现在不了,他王广贤自己也有女儿了!   心中一旦接受了这个事实,看着苏九月的神色都变得慈眉善目了起来。   而坐在一旁的刘翠花心中更是惊讶,旁人为了搭上这些高官贵族,一个个不知道要费多大的劲儿。据她所知,镇子上有一户人家,为了跟县太爷搭上关系,送去了上百两的银子,还嫁了两个女儿给那老头子。   可是这事儿到了自家儿媳妇身上,一切怎么的看起来那么简单呢?   要么怎么说她是福娃娃呢?人见人爱,大抵就是这样子了。   只是这王家少爷的做法,实在让人有些琢磨不透,难道真的只是想要一个妹妹吗?   任凭她的心中风起云涌,表面上却是一片淡定,面带微笑,总不能给孩子丢人不是。   王大人认了干亲,自然不会就让她们这样走了,很热情的留她们吃了午饭。   这大约是苏九月吃了最为拘束的一顿饭了,从前她只跟怡姐儿一起吃过饭,可怡姐儿不怎么注重规矩,她也不觉得拘束。   可是岳夫人不一样,什么东西该用什么餐具吃,分几口吃完,坐凳子要坐几分……   虽然她并没有这样要求苏九月,可是看着她吃饭,总是让人凭空生出几分自卑来。   岳夫人发现了,和蔼可亲的给她夹了一筷子菜,“九月,你吃呀!”   王家父子这才后知后觉,他们认得这个姑娘,闺名苏九月。   王启英在心中默念了两句,然后笑出声来,“苏九月?九月妹妹,人生得好看,就连名字也这样好听。九月庚庚,玉露泠泠。菊之有之,强名玉英。”   苏九月:……   村里人起名字随便,哪里有这些诗情画意的?不过是因为她生在九月罢了。   王广贤听了儿子这话,也诧异的看了他一眼。   自家儿子什么水平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居然还能背得出这样有水平的诗?   王启英自觉出了风头,脸上的笑意更盛了,“妹妹,哥哥我叫王启英,今后你叫我启英哥哥就好。”   苏九月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对自己这样好,但是他目光纯正,不似那些猥琐之辈。   也因此,她便十分乖巧的叫了一声,“启英哥哥。”   王启英心里头无比妥帖,仙女妹妹叫他哥哥了!他一定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崽!   “好妹子,你这些日子可还留在雍州城?改日哥哥带你在这城里头逛逛,想必你还从未好好逛过吧?”   苏九月是真的没在这儿好好逛逛,第一次来这里就碰上砍头,第二次又碰上绑架……这般命途多舛,她哪里敢瞎晃悠?   若不是因为锡元在这里读书,她估计看着雍州城都要绕着走。   王启英见她点了点头,顿时更加高兴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下午我就带你出去逛逛?”   苏九月的眉头拧了起来,下午锡元就要下学了,她想和锡元待在一起,才不要逛这劳什子的街。   再说了,他们的住处可还没安顿好,月事带也该……换了……   她的一颦一蹙被王启英尽收眼底,见她皱起了眉头,他的心立刻就揪了起来。   一旁的岳夫人也觉得这位王公子似乎有些热情的过分了,唯恐他吓到了小姑娘,便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王家少爷,九月才刚刚来到雍州城没多久,还没有安置妥当,还是等她安定下来再说吧。”   王启英一想也是,“也是,妹妹你回去好生歇息,有甚需要帮忙的让人传个信儿过来了就成。雍州城有家特别好吃的点心店,等你安置妥当,哥哥就带你去吃!”   --   作者有话说:   【嗷呜,我也想有人带我去吃好吃的!!】 第244章 见面礼   从王家出来,苏九月和刘翠花就要同岳夫人辞行。她们要回客栈去,总不好让岳夫人再送她们一程,也不顺路的。   岳夫人却问道:“九月,你们可是在雍州城还没找到住处?”   苏九月老老实实的点了点头,“今日一早,我和娘跑去牙人那里登记了一下,那人说了,若是有合适的就去客栈找我们。”   岳夫人嗯了一声,“我名下还有一套一进的小院子,若是你不嫌弃的话,便送与你了。”   苏九月整个人都愣住了,今日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来的太多太急,根本没给她任何反应的时间。   瞧瞧岳夫人这风轻云淡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随口送出去的不过是个烤地瓜。   她下意识的张口拒绝,“这怎么好呢?夫人,我不能收,您已经对我够好了。”   岳夫人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傻丫头,你刚刚叫我什么?”   苏九月一怔,她以为岳夫人说认她为干女儿不过是权衡之策,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   “娘?”她张了张嘴,试探的叫了一声。   岳夫人满意的笑了,“好孩子,你既然叫我一声娘,我这当娘的送自家女儿一套房子也不为过吧?”   见苏九月还要说些什么,她伸手阻止了她,“也不是什么大院子,你再这样推辞,反倒叫为娘的不好意思了。”   苏九月只得收下,冲着她行了一礼,“那就多谢娘了。”   她在心中打定主意,以后一定当岳夫人是亲亲的娘亲,好的孝顺她。   房子送出去了,可岳夫人那套宅子许久没人住,还要好生打扫一番才能住进去。   “就是房子清扫可能还需要些时日,只能委屈你先住几日客栈了。”   .   一直到客栈,苏九月还有些不大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她冲着刘翠花说道:“娘,你掐我一下,我真的觉得自己好似在做梦?”   刘翠花没有掐她,反而在自己腿上拧了一把。   “嘶——”可真疼,果然不是在做梦。   见自家小儿媳妇看着自己,她也笑了起来,“这些事别说你了,就是我也有些不敢相信。从前人们都说天上不可能掉馅饼,可是你说他们对咱们掏心掏肺的好图个甚?咱家一穷二白的,难不成是看中了锡元的本事?”   苏九月还没说话,她就自己反驳道:“可是这话也说不过去呀,锡元如今连个秀才都没考中,哪里能入得了他们的眼。”   她的视线在苏九月脸上一扫而过,忍不住在心中感慨,这人呀,还是要生的好看一些。生的好看的,便是连老天爷都得宠着。   见苏九月一脸纠结的样子,她也明白她心中的不安,便冲着她说道:“九丫,你莫要思虑过多,大家对你好,许是真的喜欢你呢?即便不是,天塌下来也有娘和锡元替你顶着。你只需做你想做的事儿,谁对你好,咱们便对他也好。”   她家九丫的心思太过单纯,她也不想这些人对自家宝贝九丫有什么不好的心思,那便只能自己费点心多盯着了。   苏九月将王广贤送的匣子取了出来,“也不知道王大人送的是什么,这匣子沉甸甸的。”   刘翠花也十分好奇,“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随手开了匣子,然后她就惊呆了,里头居然装了满满一匣子的银子。   她数了数,足足有二百两。   她又拿出王启英给的钱袋子,一数居然也有将近四十两。   “这……”苏九月和刘翠花面面相觑。   “娘,还是你收起来吧。”   刘翠花却摇头拒绝,“这些是人家给你的见面礼,你自己收着便是。”   .   送走了岳夫人和苏九月等人,屋子里只剩下了王家父子二人。   王广贤忽然发难,“跪下!”   王启英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爹,你这又是怎的了?我今儿可没干什么混蛋事儿?甚至连门儿都没出。”   王广贤冷哼一声,“哼,你给老子老实交代,你作甚非要认九月当妹妹。”   王启英觉得他爹简直莫名其妙,“当然是因为她好看啊!”   他回答的有多理直气壮,王广贤就有多胸闷气短。   这小兔崽子果然是看上了人家的脸,他伸出手指着王启英怒斥道:“今儿我已经认了九月为干女儿,你可莫要胡来!若是传出什么不好的事情,丢了我们王家的脸,老子绝不轻饶你!”   王启英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王兆还整日说自己龌龊,瞧瞧他爹的想法才够龌龊的。   “你这整日的不好好断官司,捉坏人,在我这儿瞎想什么呢?!难道在你眼里,你儿子就是那样的人?!”   是的,你是,王广贤在心中暗道。   王启英看明白了他爹的眼神儿,心里头更加生气了。   “您可别瞎想了,我能有这么个仙女妹子,回头李程季他们不得羡慕死我啊?说实话,我自己都羡慕我自己!人美声甜,还乖巧懂事!只可惜早早的嫁了人,不然我一定宠的她永远当我家姑娘,我就能看一辈子了。”   王广贤却在心中暗自腹诽,幸好人家姑娘早早嫁了人,不然有你这么个兄长,怕是正经人家的儿子都给吓跑了吧!   不过得知自家儿子没什么旁的心思,他心中也放心了许多,“你能真心把她当妹子就好,不过凡事要有个度,可别闹出什么丑闻。女儿家的名节甚是重要,可别因为你,让人家难做。”   王启英正儿八经的点了点头,“放心吧,爹,你儿子还是很稳重的。”   呵呵,不信。   .   苏九月在客栈等了没多久,吴锡元就下学了。   这几日他都没去抄书,就想早早回来陪媳妇儿和娘。   他来一看,却发现他娘和媳妇儿神色都有些不大对劲儿,瞧着他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他放下手中的书,问道:“怎的了?莫非今日去公证文书有什么不愉快的事儿?”   哪里是不愉快?简直是太愉快了!苏九月只是有些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刘翠花闻言笑了起来,“还是让九丫同你说吧,我去厨房,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   --   作者有话说:   【这个世界对好看的人实在善意满满啊,不过人之初,性本善嘛!希望所有人都能满怀善意,世界将会更美好。】 第245章 你是怎么赢回来的   刘翠花退了出去,还贴心的替他们关上房门,好让他们能够肆无忌惮的说悄悄话。   吴锡元看着门被掩上,才回过头来,视线落在了乖巧坐在凳子上的小姑娘身上。   她抬头看着他,手指却不安的拧在一起,脸上一脸的纠结。   吴锡元在她的身旁坐下,将她葱白一般的手指拉进手中,轻轻捏了捏,才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别怕,有什么事儿同你男人说。”   苏九月看他一脸担心的模样,忽然觉得他好似误会了什么。   她反过来用手指在他的掌心轻轻勾了勾,斟酌着说道:“目前看来似乎不是什么坏事儿,我自己也很迷惑,事情的走向实在太反常了。”   吴锡元一脸迷惑,“反常?这又是何意?”   苏九月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我今天多了一个义父,一个义母,还有一个义兄。”   吴锡元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怎么回事儿?”   他下意识地就觉得苏九月是给他认了门亲,可接下来苏九月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今日去知州府,碰巧王少爷也来。岳夫人为了维护我,就说我是她认的干女儿。可谁知道那王少爷根本不按常理出牌,非要认我当妹妹,还让王大人也认我当义女……”   吴锡元也听的是一脸懵,原来义母和义父还不是一家人啊……   紧接着苏九月又说道:“锡元,你说这个王少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吴锡元的眼神变的凌厉了起来,冷声说道:“管他怎么回事!他若是敢觊觎你,休怪我对他不客气!”   苏九月却觉得事情好似不是这样,那个王少爷也就是她的新晋义兄,应当不是个坏人。   苏九月也明白,此时的吴锡元最好不要同王少爷起争端。若是对方真的想要对付他们的话,即便是有怡姐儿帮忙,他们也依旧会吃不少苦头。   按着苏九月的想法,现在既然王少爷态度不明朗,也没有明显对她图谋不轨的意思。那么就应该先稳住他,一切等到下个月锡元考完试再说。   “没有啦,他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还送了见面礼给我。上次被偷儿偷走的那四百大钱,他也给我寻回来了!”   失而复得总是会让人很开心,苏九月也不例外。   只是他忽然想到了那天在夫子庙外,小六被抓的时候,气呼呼的吐槽他们的样子。   小六说,那时他偷走的钱都被吴锡元给赢回去了。   吴锡元见她好端端的忽然脸色变了,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可是他的心没由来一跳,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瞬间就听到他媳妇儿问道:“锡元,我怎的先前儿听说你将那四百大钱给赢回去了?”   吴锡元心中咯噔一下,面儿上却还保持着一本正经,“你听谁说的?”   苏九月对他还算了解,他这话一出,她就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首先,眼神躲闪,其次左手已经攥了起来,最后居然还转移了话题。   种种迹象表明,他就是心虚了。   苏九月的底气更足了些,“自然是那个偷儿同我说的!你别问这些,就只告诉我,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凶巴巴的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已经认定了这事儿的真伪,自己此时再做辩解也没什么意思,反而会惹恼了她,还是老老实实招了吧。   他叹了口气,“是真的。”   苏九月眸子一瞪,口气更加严肃了,“所以,你是真的去了赌坊?!”   吴锡元一听这话顿时就着急了,连忙低着头想要同她解释,“九月,媳妇儿,我不是去赌博的!我真的只是想找他算账!”   苏九月冷哼一声,不为所动,“找他算账?那你且说说,你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马吊?”   老吴家可没人会这个,乡里人一年到头都干着苦力活,才舍不得买这么一套马吊。   吴锡元平日里都在读书,要说他想要靠打马吊把钱赢回来,实在有些说不大过去。   吴锡元还是第一次觉得自家媳妇儿这么不好糊弄,在其他事儿上,她总是迁就着自己,但是这一次他能够感受到,她是真的生气了。   他也不大好告诉她,自己是上辈子学会的,只能说是原先在学堂读书的时候同几个同窗学的。   苏九月虽然不满,可是想到张敬白以及邱成章两个,她也觉得吴锡元是跟他们学会的,也能说得过去。   “你玩的很好?”她再次问道。   吴锡元连忙摇头,“不怎么好,那天纯粹是生气,看到他进去就跟过去了。没想到那天的运气实在不错,就将钱赢回来了。”   见苏九月的眉头依然皱在一起,他又小心翼翼的说道:“我将钱赢回来之后,就没再玩了,后来也再也没去过。”   苏九月的眉头这才舒展开了些许,“今后无论什么原因,你都不许再去!”   吴锡元这会儿只想着让她别生气,她说什么他都会答应下来,“不去不去,绝对不会踏入那种地方半步!”   见他应了下来,苏九月似乎也没方才那么生气了,就说道:“我也不是想管着你,只是那地儿实在不是什么好去处。你瞧瞧我那小舅舅,就是因为染上了赌博,拖累了自己全家,还拖累了我娘家。”   吴锡元知道她说到底还是担心自己,就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肢,低头对上了她的视线,“媳妇儿,你要相信我,今后一定不会去了。”   说完,还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轻轻的,让苏九月的眉头又逐渐舒展开了许多。   “先前儿这四百大钱也不知道要怎么还给你,如今正好你也知道了,那钱你就拿回去吧!”吴锡元笑着说道,丝毫没有半分想要藏私房钱的打算。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还是你收着吧,本来也是拿来给你的。”   “可是这未免也有些太多了,我根本用不完的。”   苏九月拉着他来到桌子边上,示意他打开自己抱回来的那个匣子。   “这是什么?”吴锡元很是好奇。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   作者有话说:   【九月:不学无术,该罚!锡元:媳妇儿,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玩了,一定好好读书,让你当诰命夫人。(快哭了.jpg)】 第246章 你不相信我   吴锡元依言打开了放在桌子上的木头匣子,里头满满当当的装的全是银子,他差点被晃花了眼。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多银子了,上次穆王爷给的也不过只是银票。   “这是……他们给的见面礼?”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微微颔首,“这是王家父子给的见面礼,差不多二百四十两。岳夫人送了我一套宅子,说是等收拾出来了再带我搬过去。”   吴锡元:“……”   怪不得他娘和媳妇儿都如此不安,这好事儿来的未免也有些太多了些。   不过他有上一辈子的记忆,知晓岳夫人和王广贤都是正直的人,应当不会有太多歪心思。   就连王启英也是一个有侠义心肠的人,算不上是个真正的坏人。   此时的他也已经稍稍冷静了下来,心中清楚,若是王启英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想法,或许第一个过不了他父亲那一关。   王家虽然宠爱孩子,但是却是有底线的。   “可是咱们一穷二白的,这样接受人家的好意,会不会有些不大合适?”苏九月随手伸手取出一块银锭子在手中把玩。   她心里头真的没了主意,她自幼家里穷,平日里就连吃顿饱饭都很难。可是如今却突然有人对她这么好,且不需要她做些什么。   她的心里还有那种无功不受禄的想法,自然就有些不安。   吴锡元明白她是怎么想的,伸手在她的发顶上摸了摸,柔声安慰道:“岳夫人那边咱们好好帮她开店,让她省点心,多赚些钱。至于王大人那边,便等我以后再报答他们吧!”   “可是……”苏九月眉头一蹙。   却被吴锡元打断,他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怎的?你不信任我吗?”   苏九月见他板起了脸,立刻解释道:“不是的!你一定可以的。”   吴锡元捏了捏她的手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今后一定有咱们报答他们的机会,这份恩情暂且先记下吧!”   苏九月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就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刘翠花这才从外头回来了。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一碗面条。   “来,尝尝,如何?这可是你娘亲自去给你做的。”   吴锡元这些日子在外头求学,很是想念家中的味道,吃着这一口他娘亲自做的面,心中满足极了。   刘翠花见他吃的开心,心里头也十分高兴。   “慢点吃,今后呀娘就在这里陪着九丫,离你也近,你每日回来吃饭吧!”   她这话一出,苏九月和吴锡元同时一愣,纷纷看向了她。   苏九月更是说道:“娘,家里两个嫂嫂怎么办?也没个人照顾她们的。”   刘翠花叹了口气,“我自然知晓,不过此时她们月份还不算大,等我帮着你将这边安顿下来再回去吧。不然你一个人在这儿,我总是不大放心。”   吴锡元知道他娘这是担心九月,可若是迟迟不归,家中两个嫂嫂定然会因此同他们生气,那就有些得不偿失了。   便温声劝道:“娘,这里有我的,您还不放心?”   刘翠花瞪了他一眼,“你好好读你的书!莫要一心二用!别以为夫子夸你两句,就真觉得自己多厉害!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吴锡元被他娘说的哑口无言,苏九月又接着说道:“估摸着两三日的我们就能搬进去了,到时候有锡元和岳夫人照应着,我这边儿应当也没什么事儿,到时候您就回去吧。”   又担心自己这话伤了婆婆的心,让她觉得自己是在赶她走,又连忙描补道:“九丫自然是舍不得您的,巴不得跟在您身边。可家中两个大肚婆,上次差点被石头撞了,我这心里头总是有些后怕。觉得您还是得出去主持大局,再没什么事儿能比两个侄儿更重要的了。”   刘翠花听着她说侄儿,脸色也跟着柔和了下来,“你说的倒也是,家里还有果儿和桃儿,她们两人怕是照料不过来。那等你这边安顿下来,我就回去吧!”   苏九月和吴锡元相视一笑,这才放下心来。   翌日一早,岳夫人就让翡翠来带着她去看房子,婆媳两个和翡翠带来的丫鬟婆子一同在收拾屋子。   翡翠想要阻拦,哪儿有主子亲自干这些脏活累活的?   可是却被苏九月拦了下来,“翡翠姐姐,您也知道我的出身,本也就不是什么大家闺秀,若是让你们干,我在一旁看着,我这心里呀,实在臊得慌。您还是就让我干吧,有你们给我帮忙我已经很感激了。”   刘翠花也是这样说的,“我瞧着你们的手都没我这老婆子的手粗,让你们干这些活儿,我可舍不得。都是鲜花儿一样的小姑娘,还是去擦擦桌子什么的吧,这些洒扫的活儿我来干就好。”   翡翠见着这婆媳两人攀上高枝之后,做人也一如既往地低调,在心中也忍不住赞叹,夫人看人的眼光还真是独到呢!   这边宅子里忙的热火朝天的,她们先将厨房给收拾了出来,用刘翠花的话说,就是好歹渴了能烧壶水喝。   大家都是能干的,一天过去也收拾了大半。   吴锡元知道她们今日在收拾屋子,也想着过去看看要不要帮忙。   可是才刚下学,外头一个立着的书童就迎了过来。   “吴公子,外头有一人号称是您的岳母,说想要见见您。”   他的?岳母?苏家人?还是昨儿他家宝贝媳妇儿给他认的新岳母?   无论哪个,他都断然没有不见的道理。   因此,他立刻问道:“她在哪儿?”   “在门房候着呢!”   吴锡元急匆匆的跟着书童朝着门房走去,一眼就瞧见了那个陌生又熟悉的妇人。   是苏九月的亲娘,也是他亲亲的岳母,只可惜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同她打过几次交道。   上一世苏九月早逝,得知病因是因着幼时在家落下的病根,他几乎恨透了苏家人。这一世,他的岳父大人休了这位岳母,他们也就没再见过面。   那么,现在她跑到这儿来找他,究竟是所谓何事?   --   作者有话说:   【锡元(激动的搓手手):马上就要住新屋子了!可以搂着漂亮媳妇儿睡觉!这些同窗狗子们不得羡慕死我??嘻嘻~~】 第247章 没点眼色   即便吴锡元心中有万千疑惑,这时候礼数也不能丢。   大夏朝以孝治天下,这里这么多人看着,他若是态度不恭,恐怕今日都出不去就会被人戳脊梁骨。   他走过去冲着张氏行了一礼,“岳母大人。”   张氏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这还是他好了之后,自己第一次见他。   从前九丫不是说他好不了吗?怎的忽然就好了呢?   听到吴锡元叫她,她点了点头,算是应了他。   吴锡元带着她去了外头一个茶肆,让茶博士上了杯茶水,这才问她:“岳母大人此番前来,可有何事?”   张氏捧着茶碗,大拇指不安的摩挲着茶碗。听了他这话,她的手指才微微一顿,紧接着叹了口气,随即就红了眼眶:“我……我实在是没了法子,他们没人肯帮我,我也找不到九丫……听人说你在这里读书,我也是想着过来碰碰运气……”   她断断续续的说了好半天,也没说到正题上。   若是苏九月听她娘这样说,定然是要心软,可吴锡元经过上一世的折磨,早就没有那么多善心。   看着他岳母在那里抹眼泪,他也不闻不问,就在一旁看着她。也不管她到底是真的难过,还是虚情假意,他只默默地喝着茶水,末了还不忘让茶博士再给他续上一杯。   张氏哭得累了,也总算是说到了正题上。   “我弟弟,也就是九丫的舅舅,前儿晌午被人抓走了,一并带走的还有我那侄儿壮壮。我实在没了法子,只能来求九丫。从前听她舅舅说起过,这事儿似乎跟九丫有点关系。”   吴锡元的眸子立刻就冷了许多,他想过无数种可能,或许是他岳母没钱用了,也或许是她后悔了……可是唯独没有想过,她居然是为了这件事儿而来。   她一个做母亲的,甚至也不想想,自家女儿一介女流之辈,去救她舅舅难道就不是以身犯险吗?!   只想着弟弟的安危,却丝毫不顾自己女儿,也不知道该说她头脑简单,还是自私自利。   终于,就听张氏问道:“锡元,你可知道九丫在哪儿?我听你们家人说,她来城里寻你来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在这点上倒是没瞒着她,九月她娘家的事儿迟早要解决。他若是瞒着她做了主,今后被她知晓了,也是一件麻烦事儿。   “她同我娘住在客栈里,我带您去寻她吧。”   今儿有他和他娘在,还能护住九月,总比回头让她落单了好。   也幸好如今住在客栈里,若是等搬去了新宅子,被她们找上门,那可真是永无宁日了。   他带着张氏回到客栈的时候,苏九月和刘翠花还没回来,两人就坐在大堂等着。   苏九月忙活了一天,正和刘翠花有说有笑的走进了门,忽然一个女人激动地冲到她面前,一把抱住了她。   她吓了一大跳,差点儿就想跳开,却被女人拉住了。   “九丫!娘可想死你了!”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苏九月才逐渐冷静了下来,叫了她一声,“娘?”   刘翠花看了这母女二人一眼,还是她第一次见亲家母,没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   想到之前九丫受的种种委屈,以及她听到了种种传言,刘翠花下意识的皱了皱眉头,她这个亲家母这次恐怕也来者不善。   女儿嫁去她家里半年了,她也从来不闻不问,怎的这会儿忽然思念女儿了?还巴巴的追到了雍州城?   母女两人抱头痛哭的模样,引来了大堂不少人的注意。   刘翠花不想被旁人看了笑话,就笑着打断了她们,“亲家母,不然咱们去楼上再说?”   张氏要说的话,确实有些难以启齿。   因此,对于她的这种邀请也没有拒绝。用帕子抹了抹眼角,微微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可谁知进了屋子之后,刘翠花和吴锡元两人也根本没有回避的意思,就在一旁看着她们。   刘翠花还十分热情的给她倒了一杯茶水,同她寒暄道:“还是第一次见到亲家母,这我可得好好谢谢您了,您家九丫养的极好。乖巧懂事不说,关键还十分能干,这些日子可帮了我不少忙。”   张氏眼眶还红着,听了她这话也不禁扯了扯嘴角,勾勒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刘翠花不以为意,又接着说道:“亲家母,此次来雍州城是有何事?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若是有难处,您尽管说,能帮得上忙的,我们一定不袖手旁观。”   说到这儿,她话音一转,突然问道:“不过话说回来了,你是怎么进的雍州城?难道说这城门儿解禁了?”   他们能进来还多亏了九丫的介绍信,但是她这亲家母不过一个乡野妇人,哪里来的这种门道?   苏九月一开始并没有想那么多,被婆婆一提醒,她也觉得有些奇怪。   张氏的目光躲躲闪闪,好半天才从嘴里憋出一句话来,“我……我是跟着商队混进来的。”   苏九月有些不大相信,雍州城是燕王的地盘,有苏大将军重兵把守,进来的每一个人都必须拿号牌以及路引,哪儿有她说的那么简单。   张氏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不相信,连忙转移了话题,“你怎的好端端的跑到这儿来了?”   话是问苏九月的,但却是刘翠花回答的她。   “我儿在这里读书,我想着他们小夫妻俩长期分居两地有些不大好,就让九丫过来照顾锡元。”   吴锡元也在一旁点头应是,刘翠花又笑了笑问道:“亲家母可是过来采买的?东西买齐整了吗?如今眼瞅着就要闭市了,不若也在这客栈住一晚,明儿我陪着你在这雍州城逛逛?”   张氏哪儿有心思逛逛,这几日急的她着急上火满嘴长泡,好容易找到九丫,这母子两人却一点眼色都没有,根本不给他们娘俩独处的机会。   她着急让九丫帮着救人,此时也顾不了许多了,便直接说道:“九丫,你可得救救你舅舅啊!那日家里来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将你舅舅和壮壮全都抓走了!”   --   作者有话说:   【张氏:一点眼色都没有,看不出来我想跟闺女说悄悄话吗?刘翠花:嘿,老娘就是不走!就问你气不气?】 第248章 下药   苏九月最烦她娘提她舅舅一家,这会儿听了他这话,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忍不住问道:“既然是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抓走的,您怎都不去报官,反而来找我?是觉得我能打得过他们吗?”   张氏听了这话也是一愣,确实,从头至尾她的脑子里从来没冒出来报官两个字。   只因为她弟弟临走之前,哭着喊着让她去找九月,九月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还说他给了九月钱的,九月一定知道。   她就按照弟弟所言找了过来,却没想到自家女儿居然是这样的态度。   她眉头一皱,“可是你舅舅说,你知道那个孩子在哪里?”   苏九月明白她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但是这会儿却故作不懂的问道:“孩子?哪个孩子?”   张氏有些急了,“就是你先前儿答应帮你舅舅找的那个孩子呀!”   苏九月还没说话,却被吴锡元打断了,“我知道那个孩子在哪儿。”   张氏立刻转头看向了他,眼中还有着希翼的光,“在哪儿?!”   苏九月也诧异的看着他,就见他安抚的冲着她点了点头,然后才看向了张氏,“岳母大人,您说的那个孩子应当就是穆王爷,此时穆王爷正在苏大将军府中暂住,我等身份地位自然是见不着他了。”   张氏听了穆王爷三个字,眼睛立刻瞪得好大,不是说只是个孩子吗,怎么忽然跟穆王爷扯上关系了?   “女婿,你可不能瞎讲糊弄我,这事儿一个搞不好,可是要出人命的。”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双手贴在大腿面儿上,一本正经的说道:“这事儿我又怎么能瞎讲?穆王爷是一般人吗?若是造谣,那可是要杀头的!”   苏九月也是个顶顶聪明的人,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是笃定她娘不可能去找穆王爷的。   此时的穆王爷已经处在安全的地方,便是告诉他们又有何妨呢?   谁若是敢跑去苏大将军府,那无疑是想不开自己去送人头的。   因此她也点了点头,“娘,锡元说的都是真的,那个孩子就是穆王爷。您也不想想,若是一般人,谁会拿那么多金子来找人?”   张氏闻言已经信了八分,前些日子她弟弟出手可不是一般的大方,甚至还找了牙人打算在牛头镇买套新宅子。   他头上戴着的银冠,以及他脚上的靴子,都不是寻常人能穿的起的。   想清楚这一茬,她心中更是着急了,“你舅舅费了这么大心思帮他们找孩子,如今这孩子不是找到了嘛!他们作甚还要将你舅舅和壮壮抓去呢?”   苏九月两手交叉的放在膝盖上,眼睛平视着她的娘亲,“若是真的帮人家找孩子,自然不会这样,恐怕就是在帮穆王爷的仇家找孩子的吧。”   张氏打了一个机灵,最快的伸出手拉住了苏九月的手,宛如抓住了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九丫!你想想办法,想想办法救救你舅舅吧!你不是认得穆王爷吗?若是穆王爷出面,想必应该是有法子的吧?”   苏九月看着她娘,久久没有说话。   一旦涉及到舅舅家的事情,她娘总是这样没脑子。   “娘,我觉得您是求错了人,若是穆王爷得知舅舅当初站在了他仇家那一边,您觉得他会帮忙吗?恐怕咱们一家人都会被连坐了。”   张氏腿一软,整个人差点从椅子上溜了下去。   她双手掩面痛哭了起来,一时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九月有些心灰意冷的看着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这有些人非要作死,她又怎么能拦得住呢?与虎谋皮,也得看看自己的脑子到底够不够用。   翌日一早,苏九月推开她母亲的房门,却发现屋子里已经空了。   她下了楼,在大堂问了一下店小二,店小二停下手中的活儿,冲着她嘿嘿一笑,“那妇人一大早天还未亮就出了门,小的问她是否要退房,她话都没说就走了。”   苏九月也搞不清楚她娘这样火急火燎的到底去干什么了,就找小二退了那间屋子,随后才去新宅子接着收拾去了。   .   原本以为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可没想到两日之后,她娘再次出现在了客栈门前。   这天她才送走自家婆婆,孤身一人返回到客栈。   才走到门前,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来回踱步。   她愣了一瞬,她娘就已经看到她了。急急匆匆的朝着她跑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朝四周看了看,见到那母子两人都不在,这才又将苏九月拖到了一个小巷子里。   苏九月甩开了她的手,“娘,你这是作甚啊?!”   张氏站在巷子口朝外边探了探头,见到确实没人来,这才放心了下来。   只见她从手里掏出一个纸包,强硬的塞到了苏九月的手中,压低声音叮嘱道:“你是穆王爷的救命恩人吧?我已经知晓这件事儿了,你现在去求见他,他一定会见的!然后你想想办法,将这药撒在他的茶杯里!”   苏九月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仿佛有些不大认识自己的母亲了。   张氏说完之后,见她呆呆愣愣的站着,有些不耐烦的斥问道:“你记下了没?你舅舅和壮壮的性命,可就都交到你手里了。”   苏九月又将纸包还给了她,“不,我不去。”   张氏急了,“你这死妮子,怎的听不进去人话?你若是不去,你舅舅和壮壮就都得死!今后你就再也没有舅舅了!”   苏九月虽说觉得自己舅舅干的这些事儿罪不至死,至于壮壮的更是无辜,可是穆王爷呢?他就不无辜吗?!他也不过才是个五岁的孩子啊!   她的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娘!我们报官吧!一定会有人替我们做主的!”   张氏见她都到这时候了,还跟她倔,气的伸手在她的手臂上拧了一把,“报官!报官!就知道个报官!人家已经说了,若是敢报官,立刻就要了他们爷俩的命!你这死妮子,真真是好狠的心啊!”   --   作者有话说: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且看着吧。】 第249章 太过天真   苏九月原本脑子还乱乱的,半是惊吓半是慌张,可被她这么一掐,整个人都清醒了。   反握住了她娘的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还带着些难以言说的失望。   她的手很用力,让张氏也感觉到了一阵疼痛,“娘,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被人抓住了,这都是要诛九族的。到时候你死,我死,毛毛死,舅舅一家全都得死!”   张氏果然懵了,苏九月又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变了,居然胆敢对穆王爷下手,你伸手摸摸你的脖子,看看你有几颗脑袋,够不够砍?您许是没见过砍头吧?我倒是有幸见过一次,那些刽子手一刀下去就没了,脖子上的血喷出来能溅三丈高……”   张氏彻彻底底被吓到了,打了个激灵,还真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项上人头。   苏九月又自嘲地笑了一声,又接着说道:“或许你心里根本没有我们,只有舅舅他们才跟你是亲人。”   “我……”张氏张了张嘴想要替自己辩解两句,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苏九月直接甩开她的手,转身朝着巷子外头走去。   张氏回过神来,又叫住了她,“站住!”   苏九月不想理她,她娘现在已经魔怔了,她肯定不可能听她的对穆王爷下手,若是她执意如此,为了全家人着想,她可能就要大义灭亲了……   张氏还要纠缠,忽然一声惊喜异常的声音传来:“妹妹?!”   苏九月听着耳熟,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见到不远处穿着宝蓝色长衫的王启英一步三跳的冲到她的面前。   哦,原来是她的便宜哥哥。   “启英哥哥?”   苏九月叫了他一声,也顺便提醒他两人的身份。   王启英在她的面前站定,看着她故意涂黑了的脸,皱了皱眉,“妹妹,你怎的打扮成这样?”   苏九月不过是觉得戴着围帽不方便,便把自己涂黑了些许,也不那么引人注目,没想到他居然会一脸嫌弃。   她伸手摸了下自己的脸,讪讪一笑,“这样更方便一些,你怎的来了?可是正巧路过?”   王启英摇了摇头,“哪儿能啊,我是特地来找你的。”   苏九月显然十分诧异,“找我?你找我干嘛?”   王启英见她一脸疑惑,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到底没敢使太大劲儿,说话的语气却颇有埋怨,“说好陪你四处逛逛的,怎的你回来之后就再也不上门儿了呢?若不是我让人打听,怕是你都忘了还有我这么个兄长了。”   苏九月摸了摸鼻子,显然有些不好意思。   他说的没有错,若不是他寻上门来,自己是断然不会去找他的。   “这几日在忙着拾掇新宅子,打算过了这几日再去寻你的。”她给自己寻了个理由,倒是也能说得过去。   王启英却一副寻根究底的模样,“新宅子?你的新宅子在何处,带我去认认门儿?想必你手底下也没有能用的上的人,我再派几个人去帮你拾掇。”   说完,他扬了扬下巴,一副求表扬的模样,“怎样?有我这样一个兄长,是不是人间幸事?”   是不是人间幸事,此时还有些不大好说。   苏九月在心中如是想到,但是嘴上却不敢说出来。   只能回答道:“宅子是义母送的,就在榆钱巷。人手倒是不需要,义母派了几个丫鬟婆子过来帮忙,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能入住。”   王启英点了点头,“岳夫人还真是个大方的,她可有送你伺候的丫鬟?”   苏九月连连摇头,“我本来就是穷苦出身,哪儿还需要人伺候?怪奇怪的。再说了,我也没有那么多银钱给他们发月俸。”   王启英大手一挥,“这有何难?我送你几个丫鬟回头月俸都记到我府上。”   许是人人都想要过仆从如云的日子,可是苏九月觉得自己还有些不大能适应。家中本来也没什么事儿好做,若是请了丫鬟,那她岂不是更无聊了?   “倒是真不用这样,我习惯家里头没有外人,若是有丫鬟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反倒会不适应。”苏九月苦口婆心的劝说着他,想要他打消这个念头。   王启英倒是也没有强人所难,略微一思忖,又提出了另一个意见,“既然如此,那我派两个护院给你吧?”   见苏九月还要说话,他便抢先一步打断了她,“你先别急着拒绝,我只是觉得你生的如此花容月貌,整日涂抹成这样出门儿实在有些暴殄天物。有这两个护院在,你也能放松许多。我倒要看看这雍州城,还有谁敢同我王启英过不去的!”   苏九月知道这也是他的一番好意,且自己出门确实会被容貌所累,想了想就点头应了下来。   冲他行了一个万福礼,温声细语的道谢:“那九月便先谢过兄长了。”   王启英这才满足了,冲着她摆了摆手,“赶紧的,先回去将你的脸洗干净,待会儿兄长带你去吃好吃的!”   苏九月还没有答话,张氏便从小巷子里走了出来,沉声问道:“九丫!这位又是谁?!”   苏九月听她语气不善,知道是她误会了,“这位是我的义兄。”   眼瞅着一旁王启英一脸疑惑的样子,她又介绍了张氏,“这位是我娘。”   王启英立刻眼睛一亮,冲张氏作了个揖,“娘!”   张氏被他吓了一跳,勉强笑了笑,“好好好。”   当着外人的面,张氏倒是不好再同苏九月说下药的事儿,只能先忍了下来。   “既然你还有事,娘就先走了。”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王启英又催促道:“妹妹,你快先上去收拾收拾,可别错过了时辰!我在醉仙楼订了一桌,今儿保准让你吃的尽兴!”   苏九月扯了扯嘴角,“兄长,男女七岁不同席……”   男女七岁不同席,若是有自家长辈在倒是还好,可如今瞧着王启英的意思,还没带其他人。   他们两个孤男寡女的去吃饭?这成何体统?她的名节还要不要了?锡元知道了不得气死?   --   作者有话说:   【锡元:等我回来一起,也没啥别的意思,就是有点饿。】 第250章 叫一声夫君   王启英一拍脑门,“你瞧瞧我,见着你太过高兴了,居然忘了这茬。那便等妹夫回来一起吧?有他在,你总该自在些吧?”   原本也到了书院下学的时候,吴锡元知道今日他娘要回去,下了学之后也不敢耽搁,就急急匆匆的回到了客栈。   才刚一进大堂就见到两个人坐在那里喝茶,“九月?”   苏九月听到他的声音,立刻高兴的站了起来,跑到他身边接过他抱着的书籍。   “夫君,你可算回来了!”   她无论是语言还是神态都有些夸张,平日里她很少叫自己夫君的。   吴锡元的视线落在了坐在一旁的王启英身上,他顿时就明白了,脸上也浮现了一丝笑意。   看来他媳妇儿这是故意说给那位王少爷听的,既然如此,他也乐意同她腻歪。   他拉过她柔软的小手,朝着桌子边走去,“王少爷……”   原本是想同他寒暄两句,却没想到直接被他打断了,“叫什么王少爷?听起来怪模怪样的,叫我大舅哥!”   吴锡元:“……”   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这位王少爷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即便是心中有再多的疑惑,这会儿他也还是依言叫了一声大舅哥。   王启英更是开心了,冲着吴锡元问道:“我听闻你在浩远书院读书?且学问做得极好了?”   吴锡元下意识的谦虚了两句,“不敢当,不敢当。”   王启英却根本不当一回事儿,“便是不敢当,你也得当,我王启英还不认识几个读书人呢!据说你这个月底要考试?好好考!回头我要好拿去跟我那些狐朋狗友们吹嘘!”   虽说他们这些人,书读的不甚好,可是大家对于书读的好的人,总是潜意识里十分敬佩。   吴锡元经过这一来一往几句交谈,心中已经大致可以确定,这位王少爷确实是个正直的人。   以貌取人,却没什么坏心思。这样的人心思浅薄,倒是可以一交。   他冲着他拱了拱手,“大舅哥尽管放心,小弟自当尽力。”   王启英满意极了,当下以茶代酒敬了他一杯,随后说道:“可算将你等回来了,我在醉香楼订了一桌好酒好菜,想要宴请你们夫妻二人。先前儿我认了九月当妹子,可我这当哥的总得适当的安排点儿排面。今儿说什么你们都不能推辞,不然我这个当兄长的可要发脾气了!”   话都说到这一地步了,苏九月和吴锡元自然不好拒绝他,唯有应了下来。   可到了地方一看才发现,吃饭的居然不止他们仨。   王启英兴奋地同他们介绍着,“这位是我的好兄弟李程季,怀远将军第三子。这位是郑云铎,兵部尚书之孙……”   等到介绍苏九月二人的时候,他才开始得瑟了起来,“怎的,我没有说错吧?我妹子就是个仙女!羡慕不?羡慕不?嘿嘿,你们这些人没这种命,羡慕也没什么用。”   一边说着一边勾住了吴锡元肩膀,吴锡元微微比他高半截,他搭着他的肩有些费劲儿,可这依然不妨碍他得瑟。   “这位是我妹夫!怎样?是不是也生的极好啦?告诉你们,人家还是浩远书院的学子,四书五经之类的倒背如流!跟我妹子是不是很配?!”   他一边吹嘘,一边无视自己兄弟们的眼神儿,自顾自的滔滔不绝。   最后还是李程季抓起一旁的梨子砸向了他,被王启英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差不多行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浩远书院的学子呢!人怎么能得瑟成这样?英子,是哥们儿看错你了!”   王启英颠了颠手上的梨,然后转手递给了自家妹子,“九月,你吃这个,年前儿才刚旱灾,连个果子都不大容易吃得到。”   苏九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好拒绝他,就道了声谢接了下来。   郑云铎也坐在一旁,翘着二郎腿说道:“英子,按照咱们哥几个这关系,你妹子不就是我妹子?你妹夫也是我妹夫!所以也别给兄弟们炫耀了,等回头进了京跟赵佑国他们吹吹,指定让他们羡慕死!”   赵佑国是平南侯世子,勋贵圈儿跟他们这些官二代三代们向来互相看不顺眼。   大家都是纨绔子弟,非得分出个三六九等来,就好似自己比旁人高贵些似的。   大家争来争去许多年,还不都是读书不行,习武不行的废物?   正说着,王启英似乎像是被他提醒了似的,立刻转过身握住了吴锡元的手,“好妹夫,你可得好生读书啊!回头中个状元,我一定找父亲提携你!我等是否能扬眉吐气?可都要看你的了!”   李程季和郑云铎也不甘示弱,“我家里也还有些门路,你别说考状元了,只要能进我翰林院!我们就能帮你找个好位子!”   “正是,我爹在御前也能说上话,到时候多多替你美言几句,你还不得前程似锦?”   吴锡元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向来读书很好,可是这天下之大能人多的是。他能保证自己最终考中进士,可三甲……他确实没有很大的把握,这些还得看命啊!   他笑了笑,“几位兄长说笑了,小弟今年才要考院试,秋闱可还早的很呢!”   几人不过话赶话说到了这里,闻言也是一阵哈哈大笑,“确实是我等太心急了,你好生读书就是。”   苏九月一介女流之辈,同他们坐在一张餐桌上吃饭,难免有几分的尴尬。   她挨着吴锡元坐着,吴锡元和王启英一个接一个的帮她夹菜,她闷头苦吃,到最后碗里也还剩下许多。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扯了扯锡元的衣摆,锡元看了过来。   她红着脸颊悄声说道:“锡元,我吃不完啦!”   吴锡元笑了起来,“这样小的饭量,跟养小猫似的。”   苏九月低声嘟囔道:“可是我已经吃了很多了,真的吃不完了。”   吴锡元不动声色的将她碗里的菜夹了出来吃掉,其他人看在眼中,纷纷撇了撇嘴。   他们做的什么孽啊?要在这里受这等委屈?   --   作者有话说:   【写两句渣渣娘,大家评论就多了。哈哈,世界总是有恶人的,接受不了,说明大家还是太过善良。】 第251章 装醉   “来,程季,哥哥也给你夹个菜。“郑云铎笑得一脸放肆。   李程季也十分配合,“好哥哥,那我也吃不完了呢!”   郑云铎一巴掌就呼在了他的后脑勺,“吃不完也得吃!”   “哥哥,你就不能温柔一点吗?”   ……   大家都笑的前仰后合,苏九月一张脸更是通红,只恨不得寻个地缝钻进去。   吴锡元察觉到扯着自己袖子的小手越拉越紧,头低的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   他嘴角微微勾起,宠溺地看了她一眼,才对着王启英几人说道:“内人面皮儿薄,还要请几位兄长口下留情。”   王启英闻言也怕自家仙女妹妹对他们几个印象不好,回头又将他拒之门外,连忙冲着自己几个兄弟使眼色,让大家收敛一些。   李程季也清了清嗓子,招呼大家吃菜,算是饶过了这小两口。   苏九月不会饮酒,就一直喝着茶水。   吴锡元酒量也不佳,想到上次他在家喝醉的样子,苏九月又扯了扯他的衣角。   见吴锡元看了过来,她压低声音说道:“你少喝点。”   吴锡元还没说话,王启英却又说道:“无妨,待会儿哥哥我送你们回去!”   苏九月有些着急的看向了吴锡元,唯恐他真的不听话。   他明日一早还要晨起读书,若是喝多了少不了又要折腾人了。   吴锡元明白她的顾虑,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不过小酌两杯,就倚着苏九月表示自己喝多了。   王启英几人笑话了他两声,说他这酒量着实不行。   他却光明正大的靠着自己小媳妇儿,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   外边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夜路不好走,客栈也会早早打烊,苏九月小两口子自然不能同王启英几个狐朋狗友们在这里闹。   就站起来同他们辞行,王启英应了下来,看着吴锡元靠在苏九月身上,他那么高的个子,苏九月扶着实在艰难。   他走上前去将苏九月挤开,抓起吴锡元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又冲着自己另外几个兄弟招呼道:“你们还不赶紧来帮忙?”   吴锡元无奈地看着自己小媳妇儿被人挤开,换上了几个糙汉子,心中无奈极了。   谁要他们扶啊!他自己的媳妇儿,他不知道心疼?哪儿需要他们几个多管闲事?   可是他现在醉了呀,只能接着装下去,任由这几人给他扛到了客栈里去。   几人将吴锡元丢在了床上,又对着苏九月叮嘱了几句,才离开了。   苏九月连忙去打热水,还想着去厨房给他要点蜂蜜水解酒。   可是才一转身,就见到原本躺在床上的吴锡元爬了起来,坐在床沿上看着他。   黑黢黢的眼睛里似乎有些迷蒙,似乎是有些醉了,可仔细看又有些不像。   吴锡元见她看着自己,冲着她招了招手。   苏九月以为他哪里不舒服,连忙放下手中的木盆,朝着他的身边走去。   “怎的了?可是头不舒服?我帮你按按?”   原先在家的时候,她爹爹喝了酒之后,就总是会头痛,这时候她都会帮他按按。   她作势就要上手,却被吴锡元抓住送到嘴边轻轻亲了一下。   末了还不放开,温热的鼻息喷到她的手背上,一直痒到了心里。   苏九月一愣,脸颊红红的,明明是个正经人,怎的喝了酒之后反而成了个登徒子呢?   就在她打算拂开手的时候,他忽然扬起了头,看着她开口说道:“媳妇儿,要亲亲。”   苏九月被他的直接吓了一跳,觉得自己心都飞快的跳了两下。但是她很快就镇静了下来,“你喝醉了,这里应当没有醒酒汤,我去找店小二给你要点蜂蜜水来。”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却被吴锡元拉住,她回头看他,他的手微微用劲,苏九月一个没站稳,就被他拽进了怀里。   “连亲亲我都不愿意吗?”他的声音委屈兮兮的。   苏九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自家男人喝醉的时候同先前儿傻的时候一个样,还就得人哄着。   她闭上眼睛,飞快地凑过去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再睁开眼睛就正好对上吴锡元脸上的笑容,已经亮晶晶的眼睛,“媳妇儿真好!”   苏九月被他看的又是一阵害羞,就想从他的腿上起来。   “我还是去帮你找蜂蜜水吧,你且等等我。”   吴锡元依然拽着她,不让她走。   苏九月回过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就听他说道:“我没醉,刚刚是骗他们的。”   苏九月弯下腰仔细打量他的脸色,“真没醉?”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就喝了两小杯,又怎么会醉?我怕真喝醉了会折腾你了,才会装醉的。”   苏九月此时再看他,就见他神色清明,一点不像是喝醉的样子。   再说了,她记得他喝醉是会犯困的,瞧着他这会儿倒是还挺精神。   “那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吴锡元摇头,“不渴,不用忙活了,让我抱会儿。”   苏九月安安分分地坐在他的大腿上,跟他头抵着头,好半天她才意识到有点不大对劲儿,抬起头来看着他问道:“你没喝醉?那你要亲亲?”   原本以为他会心虚,却没想到,他居然理直气壮的说道:“没醉就不能亲亲吗?”   苏九月:???   好像……也不是不行?就是怪让人害羞的。   就在她发愣的时候,她的脸颊上又是一阵温润的触感,她的思绪被拉了回来,就见吴锡元笑的一脸得意,“就亲了!不然你还回来?”   苏九月觉得自己错了,他应当是醉了的,平日里他可不会干出这么幼稚的事儿来。   她默默地从吴锡元的膝盖上站了起来,“我还是去给你找找蜂蜜水吧……”   这回她可没再给吴锡元拉住她的机会,飞快地闪到一旁,然后逃也似的出了门。   看着房间门啪的一下被关上,吴锡元才没忍住笑了起来。   他的小姑娘还是太过害羞,不过亲一下就吓得要逃,看来回头还是要多多努力,好让她习惯自己的亲近。   --   作者有话说:   【锡元摸了摸下巴:看来以后没事儿就得要个亲亲才行。】 第252章 九族   苏九月总不能一直躲在外头,她去找店小二要了点蜂蜜,给吴锡元冲了一大碗蜜糖水。感觉自己脸上的热度慢慢降了,这才捧着碗慢慢朝着自己房间磨蹭。   到了门口,看着里头微弱的烛光,她又想起他耍无赖的样子,纠结地咬了咬下唇,最终还是推门而入。   吴锡元坐在书桌边,手中还捧着一本书正看的认真。   似乎是听到了她推门的声音,他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冲着她微微一笑。   苏九月却有些不大好意思,方才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实在太过难为情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人是她正儿八经的丈夫,亲就亲了,有甚不好意思的?   她端着碗走到桌子边,将碗放在了他的手边。   然后又拿了一根针将煤油灯的灯芯挑出来了一些,屋子里瞬间亮堂了许多。   “屋子里这么暗,你也不怕看坏了眼睛。”她出声打破了这一室暧昧。   吴锡元闻言放下了书,温声说道:“不看了,看你。”   苏九月别过脸去,耳朵尖尖泛着粉色,“我有什么好看的。”   “灯下看美人,难道不是人生一大幸事?”   “别贫了,先把糖水喝了,我去打些热水回来洗漱。”恼羞成怒又不敢怒的九月再次选择了落荒而逃。   吴锡元乖巧地喝了糖水,叫住了要出门的她,“我去!”   苏九月没和他争,坐下来喘了口气,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儿太多了,她也有些累。   吴锡元很快就回来了,他拎了一个铜壶,将热水倒在了木盆里,喊苏九月去洗漱。   叫了一声,见苏九月没应他,他才奇怪地问道:“怎的了?累了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有,刚在想事情。”   还不等吴锡元问她,她就又说道:“今日我娘又来找我了。”   吴锡元眉头一皱,“找你何事?”   苏九月叹了口气,还担心被外头人听到,就凑到他耳边说了今日的事儿。   吴锡元脸色瞬间就变了,“胡闹!”   苏九月当然也知道这是在胡闹,“我没答应她,可是我怕她自己乱来,到时候恐怕咱们都得被她拖累到。”   真要算九族的话,恐怕他们一个村子都逃不掉。   吴锡元还在琢磨着上辈子这事儿有没有发生,苏九月已经有些着急的询问道:“夫君,我们要怎么办啊?”   吴锡元摇了摇头,“先洗洗睡吧,这事儿容我再想想。”   .   这天早上,苏九月醒的很早,她又是被噩梦惊醒的。   她坐在床上喘着粗气,一脸惊魂未定,秀发也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看起来着实可怜。   吴锡元睡的很轻,苏九月才一动,他就也跟着醒了。   “怎的了?又做梦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一个很不好的梦。”   梦里她娘借着她和苏怡的关系买通了苏家下人,说想在苏家做事。   却没想到她居然往穆王爷的膳食里头下药,被人抓了个现行。   穆王爷看在她和吴家救过他的份儿,只打算处死张氏一人,可是这事儿却被慧阴长公主知道了。   外头有人传言这事儿是她动的手,她勃然大怒,非要严加审问,将背后之人都揪出来!   事情越闹越大,京城里的景孝帝也知道了,直接下令灭了她们九族。   那天她正站在院子里,等着大嫂的孩子出世,一群官兵闯了进来,还摔死了她刚刚出世的侄儿……   苏九月就是这样被吓醒的,梦里的一切几乎都被鲜血染红了,她忍不住小声啜泣。   吴锡元伸手揽过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乖,梦都是假的,别想它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梦也有可能是真的。”   她从来没跟吴锡元说过自己会做梦的事儿,早先时候是他还不懂事,后来渐渐也没怎么做梦,就将这事儿彻底抛在了脑后。   “我梦见我娘亲自去给穆王爷下药,被人抓了现行,后来皇上要灭我们九族。”   吴锡元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放心,这些事儿都不会发生的。”   上一世的穆王爷怎么活着回京的,他并不知道,但是上一世他们全家都好端端的,这事儿根本就没发生。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吴锡元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打断她。   好半天,苏九月也回过神来,“这件事儿一定有人背后操控,他们目的如果是穆王爷的话,恐怕跟皇位之争有关。那么即使我阻止了我母亲,也一定还会有旁的人下手。”   吴锡元微微颔首,觉得她分析的很对。   “我必须要去提醒他们!”苏九月拿定了主意。   吴锡元讶然,“尚未发生的事情……”   苏九月看着他,“这叫防患于未然,等一切恶果酿成,那时候再说就来不及了。”   吴锡元:……   他的小媳妇儿现在懂的越来越多了……   他又转念一想,若是将岳母的事情说出来,她肯定会受到惩罚,到时候也不会再来烦他媳妇儿。   “你说的有道理,事不宜迟,今日就去,咱们可不能拿穆王爷的安全开玩笑。”   苏九月连连点头,“我待会儿用了早膳就去,然后等你今儿下学回来一同搬家,那边的屋子已经都收拾好了。义兄还说送两个护院给我们,让我今后再不用把脸涂黑了。”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头发,心中暗自警醒,今后还是得再努力一些。   若是他不强大到让人无法撼动的地步,他的妻子可能永远无法正常的出门。   .   这些日子燕王穆王都住在苏怡家养病,可把苏怡乐坏了。   虽说燕王有时候会很忙,但偶尔还是会陪她玩的。   每日晨起练剑,也有穆王同她一起,日子顿时就快乐了起来,再没想着跑出去玩。   可这日一早,她才刚刚练完剑,换了身干净衣服,就听夏荷来报,说是九月来了。   苏怡立刻一喜,“她在哪儿?快带我去见她!许久未见,我都当她忘了我这个做姐姐的了呢!”   夏荷也知道她们小姐同九月小姐关系好,就笑着说道:“正在门口候着您呢!”   “走!咱们一同去迎一迎她!”   【真正的夫妻?真敢想!人家才十四岁啦!!都克制一下,咱家女儿还没长大!不过,看到有读者评论咱们女儿和锡元是锡元夫妇?觉得很有爱!哈哈哈】 第253章 所求何事   苏九月今儿要来见苏怡,拿出了自己带来的最好的一套衣服,将头发挽得整整齐齐,甚至还用上了她先前购买的胭脂水粉。   她原本就生的好看,稍稍一装扮,看起来就更是夺目了。   每次见怡姐儿都风尘仆仆的,总让她觉得自己日子过的苦,她也总是私下里贴补自己。   这次好歹收拾齐整一些,让她知道自己近来也过得不错。   果然,苏怡见到她立刻眼睛一亮,走过来拉着她的手来回打量,“怎的几日不见,我家九月又变漂亮了?”   苏九月抿唇轻笑,“还是怡姐儿好看,我怎么瞧也瞧不够。”   苏怡和她手挽着手,朝着屋子里走去,“你就该来多看看我,我都想念你了,偏偏我爹爹和穆紹翎都不让我去找你,好气哦!”   她扁着嘴,一副不满的样子。   苏九月也知道他们也是为了苏怡的安全着想,如今外头四处都是难民,保不齐还有胡人的探子。   若是怡姐儿落到那些人手中,他们一定会十分被动,且怡姐儿也会遭罪不少。   便劝她:“我今后应当就要住在雍州城了,你若是想见过,便让人来送个信儿,我过来陪陪你就是。”   怡姐儿眼睛顿时一亮,“你说的可是真的?若是诓我的话,我就把你扣在家里,不让你回去!然后让你夫君惦记着去!”   苏九月笑了起来,“自然是真的了,我同岳夫人打算一同开店,正好我夫君也要在这边读书,我就过来了。”   怡姐儿这才信了她,“这敢情好,你们要开什么店?什么时候开?回头我带几个人去给你们捧场去!”   说真的,苏九月她们既然要做双面绣,那么确确实实是要做这些小姐夫人的生意。怡姐儿是苏大将军的女儿,同时又是燕王未过门的妻子。若是她能来转悠一圈,自然就是这雍州城里的风向,看在她的面子上都会有不少人前来捧场。   可是现在的苏九月却不大想这样,她们的店未来还不知道怎样的,就先将这事儿含糊了过去,“就打算开个绣坊,还早哩!地方还没选定,恐怕你可得有的等了。”   苏怡对她的店倒是很有兴趣,“无妨,我等的起,说什么都要去给你撑场面呢!”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很快就来到了苏怡的沁园。   一个小内侍在门口候着,见到她们来了,连忙上前行了一礼,“大小姐,王爷问您待会儿可有空?说要带您出门打猎去。”   若是以往说要出门打猎,苏怡都恨不得直接飞过去。但是今儿她却直接拒绝了燕王的邀约。   “不了,今儿本小姐不得空,改日吧!”   苏九月见状连忙说道:“怡姐儿,我今日来是找大将军有事要说的,若是你要出门,只管去吧!过几日我再来看你就是。”   苏怡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不要,还是你重要,打猎什么时候都能去。”   她可不是重色轻友的人!   小内侍明白这位祖宗的性子,说不去八成就是不去了,就算是王爷的面子,这位也是敢不给的。   他只得应了一声,就连忙回去给主子报信儿了。   苏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驳了王爷的面儿终归是不好,左右我也没甚大事儿,不如你还是去吧?”   那可是王爷!能这样说不去就不去的吗?   苏怡笑了起来,“他的面儿早就被我驳没了,你且放心。都在一个屋檐下相处这许久了,若是由着他的脾气来,那今后的日子恐怕就要难过了。”   苏怡和穆紹翎之间一直都有自己的相处之道,他是王爷,自然贵不可言。可是她苏怡也差不到哪儿去,照样是被他父亲娇养长大的。爹爹为朝廷守着边疆,立下汗马功劳,不就是为了她能一直由着性子骄纵?   苏九月人微言轻,两人从小长大的环境不同,想事情自然不一样。   苏怡便直接问她:“你方才说找我爹爹有急事儿?那我带你去见爹爹去?”   苏九月总是麻烦她,觉得有些不大好意思,可是今儿这事儿,她还必须得去见见苏大将军,便笑了笑,“那便麻烦怡姐儿了。”   苏大将军正在练兵,听人说大小姐找他,便问道,“可知道怡姐儿找我有何事?”   来人摇了摇头,“小的只是听说,九月小姐来了,至于何事小的并不知晓。”   苏庄听说是苏九月来了,心中略一思量,最后将自己手头的事儿交到了宋阔手上,然后让人牵马准备回家。   苏九月算是个知道轻重的姑娘,对他们将军府上有大恩,却从来不携恩求报,这次上门找他,许是真的遇上什么麻烦了……   他急急匆匆赶回家,一走进沁园,就看到两个小姑娘在院子里玩的开心。   见他来了,原本正和怡姐儿闹着玩的苏九月立刻就拘谨了下来,恭恭敬敬地朝着他行了一礼,“大将军安。”   苏庄手一抬,“莫要多礼,听闻你找我有事儿?”   苏怡打断了他的话,“爹爹,咱们先进屋喝口水,您瞧瞧您,风尘仆仆的,也不怕吓着九月了。”   苏庄刚从练兵场上回来,形象能好到哪儿去?   被女儿一提醒,也自觉有些不妥,讪讪一笑,“也是,走,咱们先进屋。”   三人回屋坐下,夏荷又使了小丫鬟送了茶水过来。   苏庄喘了口气,才再次问道:“九月,可是遇到了什么事儿?尽管同我说,无须顾忌其他。”   苏九月坐在椅子上,两手拘谨的捏在一起,她心中复杂极了。   可是现在唯有这么一条路能救她娘,能救他们全家。   她在心中做了决定,低着头,眸子盯着地板上的缝隙,缓缓道来。   “我舅舅和表弟不知道被谁抓了去,威胁我娘想要对穆王爷下药。我娘知道我同怡姐儿有些渊源,便来找我,想让我下这个毒手……”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了,他们想了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苏九月找上门来居然是为了这事儿?   “药呢?”苏庄问道。   苏九月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药还在她娘手上……   --   作者有话说:   【穆紹翎:苏怡!你完了!你居然为了别的女人驳本王的面子!苏怡:今晚烤鹿肉,你有种别来。穆紹翎:你都没给生,哪儿来的种?马上到。】 第254章 别怕,有我在   “她给我药的时候,我只顾着害怕,没敢接。所以……药还在我娘的手上。”苏九月低垂着头,声音闷闷的。   苏庄又接着问道:“你舅舅是什么时候被抓走的?”   “听我娘说是五日前,那会儿我不在家,也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   因着她一直低着头,大马金刀坐着的苏庄只能看到发顶的旋儿。   他在心中默默反省自己是不是有些太过吓人了?怎的将人家小姑娘吓成了这个模样?   他的声音温柔了几分,“九月,你别怕,这事儿有我替你做主呢。”   苏九月微微点头,下巴尖都能戳到胸前。   苏庄又接着说道:“你……能从你娘那儿弄到药包吗?”   说完担心小丫头害怕,又连忙说道:“若是弄不到也无妨,我让人想办法就是。”   苏九月嗯了一声,“我应当可以,我娘让我下药,我只用顺水推舟就可以了……只是……”   她抬起头来,水灵灵的眸子看着苏庄,“苏将军,我真的没想害穆王……”   “这我知晓,你若是想害穆王爷,当初就不会救他回去了。”   苏九月一愣,“您知道?”   苏庄轻呵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苏九月,“在雍州这一亩三分地,有什么事儿能瞒得过本将军呢?”   苏九月再次低下头,心想着也是,阿大都知道了,苏大将军会知道再正常不过。   “大将军英明。”   “你无需担忧,只需要顺水推舟将这药包拿到手,暗地里会有人保护你的。”   苏九月没有在苏府久留,在苏怡依依不舍的眼神下,冲着她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倒也不是她想走,只是这事儿若是不尽早了结了,她心里头就一直装着这事儿,怎的都放心不下。   她不知晓她娘住在哪儿,左不过就是几家客栈,她四处找了找,都没找到。   最后在她回到自己住的那家客栈的时候,却再次看到了她娘的身影。   “娘?”她叫了一声。   张氏也看到了她,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她红着眼睛,头发凌乱,一副颓唐的模样。   她一句话没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物塞到苏九月的手里。   苏九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想要将东西还回去,又担心苏将军他们要的药,小心翼翼的捏着布包,问她,“这是甚?”   张氏的眼泪直接就涌了出来,几乎泣不成声,“你自己……打开看看。”   苏九月见她这样,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小心翼翼的打开手中的布包,等看清里头的东西时,吓得一声惊叫,手里的布包也掉在了地上,里头的东西滚了出来,赫然是一截已经发黑的断指……   她浑身颤抖,恐惧地捂上了嘴,又想到自己的手刚刚拿了那个布包,连忙拿开手在衣服上蹭了蹭,眼眶立刻就红了。   “娘!您这是作甚啊!我可是您的亲女儿,您至于这样吓我?!”她气的连说话声音都在颤抖,嘴唇泛着白,一副惊慌过度的模样。   张氏一边哭,一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将那截断指用布包包好,才抿着唇说道:“这断指是你舅舅的,他们说了,咱们若是再不动手,下一次可不止是断手了!听他们的意思,怕是要断了壮壮的命根子哩!”   说也不敢大声,可这副咬牙切齿恨不得亲自去找那人报仇雪恨的样子,苏九月从来没在她身上看到过。   幼时她生的弱小,总是被村里的孩子们欺负,那时候她娘也没站出来替她做主过。   再后来她也习惯了有事儿自行解决,没人替自己当靠山,自己就要替弟弟妹妹们当靠山。   可是今日她才发现,她娘不是没有软肋,只是软肋从来不是她们姐妹几个。   受这种情绪影响,她渐渐地反而从那种恐惧当中走了出来,想到苏大将军托自己办的事儿,就顺着她的话问道:“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   张氏作势就要给她跪下,苏九月吓了一跳,连忙一把扶住了她。   这里虽说没什么人,可保不齐就有人路过,若是见到她娘跪她,这脸她还要不要了?就算她豁出去不要脸,可若是影响到了锡元,那她可真就呕死了。   “娘,你这是作甚?有事儿您好好说啊!”   张氏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那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的神色,看在苏九月眼中,莫名有些可怖。   “九丫!娘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你舅舅和表弟吧!您若是不动手,他们真就要死了!”   苏九月看着这样的娘,心中忽然想到先前儿在医书上看到的疯症……   她觉得她娘有些像,若是舅舅和壮壮真没了,她恐怕就要真的疯了。   此时的她前所未有的冷静,“娘,您要我怎么做?”   张氏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是她松了口,脸上立刻涌上了欣喜之色,“药!药!给你!”   她从自己袖袋里掏了掏,将那纸包掏了出来。   苏九月看着手上的纸包,想了想,又接着问道:“只有一包药?万一我一次没成功呢?”   张氏眉头微皱,不容置喙地说道:“只有一包药!必须成功!”   苏九月沉默了片刻,“我知晓了,娘,你先回去歇着吧,这几日我就找机会去将军府。”   张氏的眉头逐渐舒展了开来,“难怪人人都说女儿是娘的贴心小棉袄,此时也唯有你能帮娘分忧了。”   苏九月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了,蓦的一回头,却发现吴锡元正站在客栈门前抱臂看着她。   她朝着他小跑了过去,似鸟投林一般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夫君……”她叫了一声,随后便像是找到了依靠似的,小声啜泣了起来。   吴锡元一手揽着她的腰,一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乖宝儿,别怕,有我在的。”   苏九月哭了许久,客栈时不时有进出的人,都会用异样的眼光看他们一眼,吴锡元通通熟视无睹。   他很有耐心地哄着她,直到苏九月哭声渐歇,他才帮她擦了擦眼泪,拉着她的手朝着屋子里走去。   “发生了什么事儿?”   --   作者有话说:   【再多的甜言蜜语,都不及一声,别怕,有我在。】 第255章 我们的家   苏九月这会儿急需要这样一个人,给她依偎,听她倾诉。   她伸出手,露出来了一直攥在手心的纸包。   “这是什么?”吴锡元问道。   “毒药。”   吴锡元一愣,诧异的看向了她,“岳母怎么又拿这个给你?”   “我舅舅被人断了一截手指,方才她拿给我看。”正说着,想到那一幕,她又忍不住红了眼眶。   吴锡元眉头越皱越紧,他这岳母可真不像话,真的什么东西都拿给孩子看。   他下意识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头按进自己的怀里,“乖宝儿,不怕了,不怕了。”   他的声音像是有魔力一般,渐渐地抚平了苏九月内心的波澜。   她趴在他的肩上,闻着熟悉的气息,慢慢说道:“我答应她了。”   感觉到他的肩膀一僵,苏九月就知道是他想多了。   她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抠了抠,悄声说道:“我是故意应下来的,今儿我同大将军说了此事,大将军问我药在何处?我虽不知他要这药有何用,但这事我既然答应下来,想必也能再拖几日,让他们好好调查此事。”   吴锡元这才放松了下来,“原来如此,倒是吓了我一跳,明日你还要去趟将军府?”   苏九月嗯了一声,“是要去,早日了结了此事,我也好放心。若是来得及,指不定还能救舅舅和壮壮。”   说着她又叹了口气,“虽说舅舅这些年同我们有些龃龉,但也实在罪不至死啊。”   吴锡元定定地看着她,眸光越来越温柔,他家小姑娘永远都是这么善良。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热烈,苏九月也有所察觉,从他的肩上爬了起来,“我早上起来将咱们的行李都收拾好了,就想着等你晚些回来了,一同搬去新宅子。”   吴锡元回过神来,“今日就搬?”   苏九月点了点头,站起来拾掇东西,“嗯,我想着屋子都收拾好了,若是住在客栈里,平白多花些银钱,还是早日搬了吧。”   媳妇儿勤俭持家,自己也没什么收入,怎好铺张浪费?   “行,我们一起搬。”   今日一早就同店小二打过招呼,这会儿只是在柜上退了先前儿存的钱,夫妻两人就携手朝着新家走去。   前些日子吴锡元也来过一次,那时候这里还乱糟糟的,如今都已被收拾的井井有条。   庭院里还摆放着几盆花,虽说此时尚未彻底回暖,但也抽了几株新芽,瞧着春意盎然的。   “好看吗?这是我们的新家呢!”苏九月松开拉着他的手,笑嘻嘻的回过头问他。   吴锡元听着她说的新家,心中有些许触动。   他走到她身旁,揽住了她的肩,微微侧着头,依在她的头上,“是的,我们的家。”   苏九月心中一甜,捂唇轻笑出声。   吴锡元伸手摸了摸她绸缎般的秀发,宠溺地一笑,“傻兮兮的。”   苏九月一手抱着自己的小包袱,另一只手拉起了他的手,“走,咱们进屋瞧瞧去,岳夫人差人送了些摆件过来。那些贵重的我没敢要,倒是有几个山石摆件,我瞧着不错,就收下了。”   苏九月推开门,将包袱放在了床铺上,“被褥我买了新的,也在外头晒过了,你摸摸?是不是很舒服?”   吴锡元闻言,走过来在床榻上拍了拍,“是很舒服。”   苏九月站起来整理自己带来的东西,还一边说着自己的布置,“西面那面墙壁有些光秃秃的,你休息的时候画幅画挂上去如何?”   吴锡元哪儿有不应的,“好,等休息的时候就画。”   吴锡元和苏九月还没收拾多久,外头天就已经黑了。   吴锡元点了油灯,抬头冲着苏九月说道:“媳妇儿,别收拾了,早些睡,明日你还要去将军府呢!”   点着油灯收拾实在有些浪费,再者影响到锡元休息就不大好了。   她站起身,“那我去打水来。”   .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起来给自己和吴锡元做了早饭。   吴锡元吃过饭后就去了学堂,苏九月洗洗涮涮将厨房收拾妥当,才换了身妥当的衣服,描眉点唇准备出门。   她才刚关上门,两个护院就来了,“苏小姐。”   苏九月回过头一看,见到来人是两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她冲着他们展颜一笑,“两位大哥今日来的甚早啊!”   两个护院一个叫阿福,一个叫阿贵,都是王启英给取的名字。   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见这位少爷的义妹,可见到她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在心中赞叹。   长成这样,该是有多得天独厚啊!   他们二人冲着苏九月行了一礼,“昨儿我们回去之后被少爷好生训斥了一番,说让我俩今后奉您为主,必须时时刻刻护着您周全。”   从前他们两个还想不明白,一个村姑有什么好保护的。   可是见到这位苏小姐的容貌之后,他们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生了这样的容貌,却身份低微,难保不会被人惦记。   再说了,跟着一个美人赏心悦目的总比保护着少爷强。   两人欣然应允,清晨一大早就赶过来了。   苏九月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蹙,“我这人平素不大爱出门,也不会招惹什么是非,实在不用这样紧张我。”   阿福阿贵却连忙说道:“小姐,您可千万别将我们赶回去啊!少爷说了,若是我们没有保护好您,我们也就都不用回去了!可是我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全靠这点月俸养活的……”   苏九月眉头皱成一团,也不好再说些拒绝的话,只好应了下来,“那行吧,只是院子太小,恐怕只能给二位腾出来一间厢房,要委屈两位大哥了。”   阿福阿贵能跟着这么好性子的人,高兴还来不及呢!哪里有什么委屈的?   “小姐,你客气了,我们平日里在王府也是住一间屋子,一点也不觉着委屈。”   苏九月这才笑了起来,“这便好,这会儿我要去趟苏大将军府上,两位大哥可要与我一同前去?”   阿福和阿贵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惊讶,这位苏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历,居然还同苏大将军府上有交情? 第256章 第二道毒   “自是要去,这是我俩的职责。”阿福阿贵齐声应道。   有这么两个壮汉跟着,即便是苏九月顶着那么一张脸招摇过市,引来了不少人的注视,却也没有人敢轻易上前搭讪。   有那么两个贼心不死的偷偷摸摸的跟着她,却发现她去的居然是苏大将军府上。   最出人意外的是,苏大将军府上的下人,还恭恭敬敬的将她请了进去。   整个雍州城敢同苏大将军作对的根本没几户人家,这么一来,仅剩的两个有贼心的,也都没了贼胆。   苏九月进了苏大将军府,阿福和阿贵两人也被门房请去吃茶。   他们先前儿跟在王少爷身边都没这等待遇,两人的心中就更疑惑了。   同门房的人闲聊了两句,才得知苏小姐同苏府的大小姐有交情。   两人又都姓苏,让人实在不难多想。   .   苏九月可不知道她新招的两个护院,已经在心中脑补出了一副苏府弃女的戏码。   她带着昨日母亲给他的那个药包步履匆匆地跟在丫鬟身后,径直去了苏大将军的书房。   苏庄知道这两日苏九月要给他结果,同时也担心自己不在府上,会被有心人钻了空子,冲着两位王爷下毒手。   因此,他打算这几日都在府上候着。   其他的,等这件事儿了结了再说。   听闻苏九月来了,他立刻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他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不懂得同人寒暄,便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怎样?可是有药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从自己的袖袋里取出藏着的药包,双手捧着放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之上。   “就是这个,昨日我娘给我的。”   苏庄将药包打开,凑到鼻尖闻了闻,也闻不出什么名堂。   就又将药包重新折好,“你去找怡姐儿玩吧,我去找大夫看看去。”   苏庄起身就要出门,却被苏九月叫住,“将军。”   苏庄停下脚步,回身看了她一眼,“姑娘还有何事?”   苏九月抿着唇纠结了半天,苏庄又说道:“姑娘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苏九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将军,我知道我娘亲和我舅舅或许都做了错事,不知道……您……能不能留他们一条性命?”   她说出这些话,心中忐忑极了。   她们家里头即使有再多的过节,争吵也好,打闹也好,互不往来也好。   可是她实在无法劝说自己,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   苏庄抬眼打量了她一番,随后笑了笑说道:“这事儿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搞清楚呢!你先莫要担心,以我瞧着,他们八成是被人利用了。你能找上门儿来,也算是救了他们,王爷大约会高抬贵手的吧?”   说完他就直接出了门,苏九月站在原地细细琢磨他话中的意思,觉得她娘和舅舅要不了性命,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稍稍放了下来。   .   那边苏庄直接去找了府上的李大夫,李大夫拿到鼻尖轻轻一嗅,又用手指捏起一小撮药末在指尖反复研磨,最后又用舌尖微微一舔。   看的苏庄也是一愣,皱着眉头冲着他喊道:“你疯啦,这是毒药!”   李大夫拍了拍手上残余的药渣,笑了起来,“苏大将军莫要替我担心,这虽然是毒药,可凭借这么一丁点儿的分量也是要不了命的。”   苏庄这才松了一口气,又问他,“如何?可看出这是什么毒?”   李大夫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漱了漱口,才应道:“这毒应当就是那第二道毒了。”   苏庄的瞳孔一缩,一脸震惊,“什么?!”   他们已经等了大半个月,两位王爷身边也都没有出现什么可疑的人。   早先他们怀疑的大长公主如今说是在夫子庙偶遇了第二春,正忙着对镜贴花黄呢!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让他们一筹莫展的第二道毒,居然会以这种方式出现。   若不是这位九月小姐心中理智尚存,估摸着还真有可能被他们得手。   苏庄刷的一下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李大夫的肩膀,“走,你跟我去见燕王!”   穆王爷年纪尚幼,遇到这种事儿,恐怕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什么有效可行的法子。但是燕王就不一样了,那人原本就是狐狸一样的人物,从去年冬日起似乎又更胜一筹了。   李大夫一介文人哪里能反抗的了他,“将军,你松开,我跟你去还不成吗?!”   苏庄将他抗议的声音通通当做了耳旁风,拖着他只恨不得脚下生风,大步流星的朝着燕王的院子赶去。   穆紹翎虽说死气白咧的赖在了苏府,可却也没有闲着。来上书需要他处理的公文,每日都要用马车拉过来。   他才刚看了几个公文,忽然就听到了外头的喧哗声。   他眉头才刚刚一皱,关怀远就推门而入,“王爷,苏大将军带着李大夫来了。”   穆紹翎便是忙到分身乏术,也不敢将自己老丈人拒之门外。   立刻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亲自迎出了门。   “岳父大人怎么今日有空了?”   看见他手中拎着的李大夫,穆紹翎心中就是一阵突突。   该不会岳父大人烦了他,带着大夫过来看他到底有没有康复,准备将他撵出府去?   他正在心里头琢磨着,想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借口能让他再多住些日,就听到他的岳父大人开口了。   “王爷,今日苏九月带了个药包过来,说是有人让她将这毒悄悄下到穆王爷的水杯里。我命李大夫检查这药包,却不料这药居然就是我们等了大半个月的第二道毒!”   穆紹翎一听他说的是正事,脸色立刻变得正经了起来。   “第二道毒?还只是下给宗元?”   苏庄摇头,“王爷,这就是您想的狭隘了。对方只是让苏九月将这毒下给宗元,可不代表您的身边没有要对你下毒手的人。”   穆紹翎:“……”   他心中咯噔一下,忽然就草木皆兵了起来。   此时的他居然有些羡慕穆宗元了,对他下毒手的人自己招了,甚至连药都送了过来。而自己身边到底有没有歹人,还是两说的。   --   作者有话说:   【燕王:怡儿,苏九月和吴锡元的cp叫月元夫妇,咱们也得起个!不如就叫怡宝夫妇如何?苏怡:怡宝夫妇?跟你也没什么关系啊?燕王:怎么没关系,你是怡儿,我是怡儿的大宝贝,简称怡宝夫妇,完美。苏怡:……】 第257章 事情没那么简单   “岳父大人,小婿的性命可就要靠您了,这里四处皆是豺狼,也唯有您能让小婿信得过。”穆紹翎一脸愁容,无比郑重地顺势说道。   苏庄看着这样子的他,沉默了……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就是想借故再在他府上赖些时日。   依着他的手段,在知道有人要对他动手之后,还能被人得手?   他婉言劝道:“王爷,我府上或许已经潜入了贼人,于你的安危不利,您要么还是回府住些时日?”   穆紹翎顿时心中一凛,果然!他岳父大人还真要赶他回去!   他当下就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不了,还是留在将军府上,让本王觉得更安全。”   先前儿示弱的时候,就一口一个小婿。如今却自称本王,是在提醒自己他还是个王爷吗?!   苏庄气得腮帮子鼓鼓的,心中暗自下决定,这几日要克扣一下这小子伙食!让他再嚣张!   穆紹翎见他似乎有些上头,连忙转移了话题,“岳父大人,苏九月那里可还有什么线索?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立刻找出这背后下毒手之人。您想想,无论是我还是宗元出了事儿,在您府上,您肯定逃不了干系,至少一个失察的罪名也是有的。”   他说得一本正经,苏庄的心中却憋屈到不行,关他什么事儿啊!怎的这一个两个还都赖着不走了!好气!   “苏九月从未见过那些人,她知道的这些都是她娘告诉她的。”虽然很生气,但对待正事儿苏庄还是十分认真的。   穆紹翎的想法很简单粗暴,既然她不知道,那就将她娘找来!   不过是个庶民,心中只要有了这个念头,那就该杀!   “将那愚妇给本王找来!”   看着他咬牙切齿的模样,苏庄就知道他应当是动了杀心。可是一想到先前儿苏九月求他的模样,他又有些于心不忍。   到底他还是决定在穆紹翎面前替她求求情,至于燕王这小兔崽子到底卖不卖他这个面子,他不知道,但至少他是尽力了的。   “王爷,那愚妇不过是被歹人利用了,能否饶过她性命?”   他话音刚落,穆紹翎的视线就扫了过来。   虽然他还没说话,但是苏庄却能感觉出来,他应当是生气了。   他立刻又说道:“怎么罚她都行,就是要留她一条命……”   穆紹翎斜睨了他一眼,“岳父大人好生奇怪,难道说这妇人同你有甚交情?”   苏庄连连摇头,天地良心啊,他心里头只有他的亲娘子。自从他娘子意外病逝之后,他再也没多看过旁的女人一眼,又怎会同这么个乡野村妇有交情?   “休要瞎说!我怎的会同她有交情,不过是那苏九月求到我面前了。你也知道的,她对我家怡姐儿有救命之恩。”   他这样一说,倒是也提醒了穆紹翎,他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也知晓了,回头清算的时候便饶她一命,也算是替怡儿还了这份情。”   苏庄这才放了心,“如此,那就拜托王爷了。”   穆紹翎挥了挥手,“都是一家人,岳父大人何必如此。”   .   苏庄从燕王这里出去之后,就直接去了苏怡的沁园。   苏九月此时正在和苏怡说着话,见着他来了,连忙向他行礼。   “大将军。”   苏庄叫起后,便直接问她:“九月,我将这件事告诉了燕王,他想要找你母亲过来问话,你还能找到你母亲吗?”   因着他是正儿八经上过战场的,身上的气势很足,平日里看起来就十分凶,这会儿脸色再一严肃,顿时有些吓着苏九月了。   “可……可以……”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很坏的事儿,说话的底气都有些不足了。   苏怡有所察觉,伸手握住了她的手,“爹,你笑笑嘛,看起来凶巴巴的。”   被女儿突如其来的要求搞得一脸懵逼的苏庄实实在在地愣了一瞬,才下意识地扯了扯嘴角。   苏九月看着他这女儿奴的模样,忍不住觉得有些好笑,似乎也没有那么怕他了。   苏庄又接着说道:“你若是不方便,只需告诉我们她的住处就成了。”   苏九月一愣,这个她还真的不知道。   苏庄发现了她的异样,就问道:“怎的了?可是不方便?”   苏九月脸上浮现了些许羞愧,“说来实在不好意思,我真的不知道我娘在何处落脚。不过既然她将药包给了我,迟早是要来找我的。”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苏庄,“您确定要将我娘捉来?难道不需要引蛇出洞?”   苏庄诧异地看向了她,实在没想到一个姑娘家居然还能想到这一出。   不过,他很快就笑了起来,“傻孩子,你当你娘找你就没人盯着你了?恐怕今日你上了我苏府的大门,就已经被人盯着了。”   苏九月吓了一跳,立刻想到上次她来苏府,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盯着。   “大将军!那我先前儿上苏府找你们,对方可能已经知道了,他们给的药会不会是假的?”   苏庄眉头一蹙,仔仔细细地思考起这事儿的可能性。   换位思考,如果说做坏事的人是他,他让人将药包交给苏九月,会就那么放任她瞎跑吗?   在看到她来过苏府一次之后,还会那么简单地将毒药交给她?   给的还恰恰是这第二种毒。   也不是他们阴谋论,实在是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对方或许只是想栽赃嫁祸,最好引得他们窝里斗。   他一脸郑重地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丫头,你先在我这儿同怡姐儿玩,我得再去同王爷商议。”   苏九月当然也是能够分得清轻重缓急的,如今这件事牵扯到了这么多人的性命,别说是让她等一时半刻,便是等个一年半载的,那也使得!   她点了头,“大将军您只管去忙,我在这儿陪着怡姐儿就是。”   送走了苏庄,苏九月也没什么兴致再同苏怡玩了,苏怡也明白她此时的心情,只拿了一副围棋出来。   “来,九月,我们下棋吧!心里烦的时候,下棋总是会赢的。”   --   作者有话说:   【燕王:这个世界太危险,只有我小王妃家里最安全,吓死宝宝了。苏庄:赶紧给老子滚蛋!】 第258章 最坏的打算   苏九月连忙摇头,“怡姐儿,你这可就是为难我了,我哪儿会下什么棋啊!”   苏怡却将棋盘摆上,“我也是上个月才学会的,我教你就是,有时候多学点东西,总是会派上用场的。”   这也是苏怡自己的处世之道,她会很多东西,但精通的东西却不多。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说真的,怡姐儿,围棋或许今后会派上用场,但是我觉得你还不如直接教我点武艺傍身,更能用的上。”   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她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好似自己卷进了什么惊天大麻烦似的。   苏怡听了她这话却乐了,“我倒是也想,只是这习武本就是童子功,我三岁就被我爹爹拎着出去蹲马步了。你现在学……似乎有点晚了……”   苏九月也有些遗憾,当初在家的时候住在她家隔壁的蒋大哥小时候都跟着他祖父习武。她其实也想跟着学,她娘说什么都不让,就怕她一个女孩子落下一个母老虎的名声,回头长大了嫁不出去。   苏九月自幼就懂事,知道她娘担心的其实也有道理,就没再坚持,只偶尔跟着隔壁奶奶学点女红。   “那就不能只学一丁点儿?比如说我若是被坏人抓到了,该怎么挣脱?这样真到了那时候,也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啊。”   苏怡想了想,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再仔细一想,还真让她想出了两招。   “九月,如果遇到坏人,第一件事就是逃,知道吗?使劲跑!若是实在跑不掉,就踹他这里。”   苏怡一脸严肃,一边说一边还跟她比划,苏九月却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啊?这样能行吗?”   苏怡看着她小脸红扑扑的,有些急了,“我的好妹妹,那时候可顾不上害羞,你只需要记着,如果有人抓住了你的手,你用我教你的方法挣脱,然后踹他命根子,踹完就赶紧跑路!头都不回的跑!哪儿人多,就往哪儿跑!”   苏九月见她说的郑重,也严肃了起来,“我记下了,怡姐儿。”   苏怡又盯着她练习了两遍,见她的动作软绵绵的,实在放心不下,“唉!不如我还是派两个人去保护你吧!真愁人。”   苏九月却摇头拒绝了,“不用的,启英哥哥派了两个护院给我,今儿就是他们同我一起来的。”   苏怡更惊了,“启英哥哥?!!王启英?!!”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就是他。”   苏怡看着苏九月的模样,就像是她一失足成千古恨似的,“丫头,王启英可不是什么好人,他可是整个雍州城最出名的纨绔了,也是个色胚,家里头没少养女人。”   再看看苏九月的长相,说那王启英没什么目的,她还真是不相信。   苏九月一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在担心什么,便同她解释道:“我被王大人认成了义女,启英哥哥现在是我的义兄,你别担心我了。他要什么美人没有,怎么会惦记我一个有夫之妇?我夫君说了,他是个正直的人,从来没动过有夫之妇。”   被她这样一提醒,苏怡还真发现了,王启英府上那么多小妾,还真就没有一个有夫之妇,不然想必燕王也不能饶了他。   “那就好,只是好端端的王大人又怎的要认你当义女?”苏怡很是好奇。   苏九月又将那日发生的事儿同她说了,苏怡忍不住比了个大拇指给她,“还是我家九月厉害!”   苏九月笑着摇头,“我这有啥厉害的,不过运气好而已。你也不用派人来保护我了,他们对付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应当不会太过大费周章。”   苏怡却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妥当,“可是那两个都是男人啊,到底有些不大方便,不然让夏荷跟你回去一趟?”   夏荷是她身边的丫鬟,此话一出,夏荷和苏九月俱是一惊。   苏九月哪里敢要?连忙摆了摆手,“这可怎么行?夏荷姐姐可是你身边的大丫鬟,我可不能要。”   苏怡还要说话,苏九月却说道:“怡姐儿,我知道你对我好,可是这事没有解决之前,王爷和大将军都不会让我出事儿的,你无需多虑。”   苏怡一想也是,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苏庄和穆紹翎商议之后,最后还是决定将计就计,看到对方想要将祸水引到谁的头上。只不过这背后还是需要查清楚了,不能白白给人当枪使。   苏九月带着阿福和阿贵回了家,此时已经到了午后,锡元应该快回来了。   路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从她的身边走过,她也都没有去在意。   直到忽然鼻尖传来一阵异香,她天生嗅觉比较灵敏,那抹香味不过从她的身边晃过,她下意识地抬头,正好就让她捕获了一双棕色的眼睛。   那个人眼睛居然是棕色的?还真是少见,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呢!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那抹香气已经消散了,她也没多想,就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想到她娘还不知道她搬了新家事儿,便又去了趟客栈,见到张氏果然在客栈外头等着了。   见到苏九月来了,她立刻急匆匆的走了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问道:“如何?得手了吗?”   她的手异常冰冷,苏九月打了个哆嗦,咽了口唾沫,才小声从嘴巴里挤出了三个字,“得手了。”   张氏的脸上立刻就乐开了花,“这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找那人去!让他们将你舅舅放了!”   苏九月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重点,追问她,“您知道那人的住处?”   张氏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他们说了,若是得手后就在城外的城隍庙外放一个信号弹,到时候就会有人来找我的。”   苏九月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或许是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她下意识的就做起了最坏的打算。   她看着张氏幽幽的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娘,您猜……给穆王下药这么大的事儿,您若是替他们办成了,他们还会不会留您性命?”   --   作者有话说:   【碰到坏人就跑!别想着搏斗,女生力量天生就是弱势,往人多的地方跑。当然,如果有身怀绝技,以一当十的女侠,那就当我没说。】 第259章 莫要寻我   张氏愣住了,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下意识地打了个寒噤。   “那……我要怎么办啊?”   苏九月叹了口气,“早都和您说了,报官,让您报官。”   张氏大部分时候脑子都是糊涂的,但是这会儿却意外的理智,“你毒都下了,现在报官有用吗?若是被官家发现,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苏九月静静地听着她说话,心中实在无语,原来她还知道她要做的事情是掉脑袋的啊?   “娘,去报官的话,他们不一定知道是咱们干的,但是舅舅可能会有危险。但如果用了他们的信号弹的话,咱们或许会有危险。您打算怎么办?”苏九月再次试探性的问道。   张氏没有立刻回答她,反而说道:“这事儿还得容我再想想,我先回去了。”   苏九月有些失望,她还在期盼什么呢?为了舅舅一家,他们随时都是可以被牺牲的。   “您现在住在何处?”苏九月问了一句。   “就住在城北一家客栈,这里太贵了……”她讪讪一笑。   “城北?葫芦巷?”她对雍州城并不算十分熟悉,只是葫芦巷有家客栈确实便宜,但那里鱼龙混杂的,她婆婆当时宁愿多出点钱,也不想让她们住在那里。   张氏点了点头,“嗯,我先走了,这几日我还得好好想想,你没事儿莫要来寻我。”   苏九月看着她远去的背影,心里头知道她大约已经做了决定。   她站在原地很久,才叹了口气,转头就又朝着苏府的方向走去。   阿福和阿贵从旁边的巷子里走了出来,跟了上去,“小姐,咱们现在回去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得去将军府报个信儿,两位大哥不如先回去?时候不早了。”   阿福和阿贵连连摇头,“不行,我们必须得跟着您!”   苏九月劝了半天无果,也不敢太耽误时间,只能又带着他们一同去了苏大将军府上。   苏庄得知她去而复返,心中便知她应当是得了什么消息,便连忙请她去书房谈话。   “将军,我估摸着我娘会去给背后那人传信儿,您要不要派人去看看?”苏九月见到苏庄后直接跪下磕了个头。   苏庄见她突然行此大礼,连忙站起身来想要伸手扶她,又觉得有些不妥,收回手让一旁的丫鬟将她扶了起来。   “你这孩子,我定然是要派人去看的,作甚行此大礼?快些起来。”   苏九月却没起来,而是接着说道:“我娘掺和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恐怕他们不会留她的,苏大将军,您行行好,能否顺便再将她带回来?只要留得她性命,也算是全了我们的母女之情,今后的事情我绝不多问。”   她说着再次磕了个头,苏庄这才明白了过来,怪不得她突然行此大礼,原来是有所求啊。   百善孝为先,唉,这孩子确实挺难。   这样一想,他就应了下来,“你且放心,我既然已经向燕王讨了这道人情,自然会救你母亲性命的。你早些回去,注意安全,莫要给那些人可乘之机。”   苏九月回到自己家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   忙活了一天,她也有些饥肠辘辘。   她走到门前,看到门上的锁还挂着,愣了一瞬,又打开门进去看,里头依旧是空无一人。   此时距离吴锡元下学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按照以往他早应该回来了才是。   苏九月顿时急了,“莫非是出什么事儿了?不行,我得赶紧去他们书院找找!”   阿福和阿贵见她着急成这样,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羡慕。   他们也是娶了媳妇儿的,可是他们哪怕半夜三更回去,媳妇儿都不见得会给他们留门儿!以至于回自己家还得爬墙的。   阿福笑了笑,安慰道:“小姐莫要担心,许是他在书院里有事儿耽误了,一个大男人还能出什么事儿?我们哥俩陪你去找找就是。”   若是平日里苏九月可能也不会有多担心,可是她舅舅招惹上了那些人,她也不敢保证对方会不会把主意打到吴锡元的身上。   吴锡元虽说生的高大,可却也是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根本没什么自保之力。   苏九月的担心是对的,吴锡元才刚刚从书院里出来,没走多远就敏锐的察觉到了身后有人跟着他。   他上辈子一路向上爬的太快,以至于得罪了不少人,这种被跟踪、被行刺的次数简直不要太多。   那时候,对他下手的可全都是些顶尖高手。   相比之下,此时跟在他身后的这几个简直没眼看。   他气定神闲的转了个身,重新往书院走去。   浩远书院可不是一般的书院,这里虽说有类似他这种平头百姓,但是更多的却是那些名门贵族的子孙。   书院本身的护卫大多都是些江湖高手,只要他回了书院,就不会有事儿。   跟在他身后的那两人见到他忽然往书院的方向走,还以为他忘了带什么东西要回去拿。   两人一合计,他总有出来的时候,到时候再下手也不迟。   可是谁知道,这个男人就跟个缩头乌龟似的,进了书院就再也没出来过。   到了戌时,苏九月带着阿福和阿贵寻了过来。   吴锡元就坐在门房里等着他们,见到苏九月来了,顿时就笑了起来,“我家九月真聪明,我就知道你会找过来的。”   苏九月看着他全须全尾的站在自己面前,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可吓死我了。”   若是因为她娘和舅舅的缘故,让他遭受了什么意外,她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这里人多,吴锡元并不太好同她讲事情的始末,他将她叫到了园子里,才说道:“我方才正打算回家的时候,却发现有人跟踪我。我立刻就想到了岳母家的那些事情,便又返回了书院。本身就帮不上你什么忙,总不好再给你添乱。”   吴锡元说完,有些歉疚地笑了笑,“最近这些时候你就同我住在书院里吧?这里还算安全,我跟同宿的几位同窗讲讲,让他们先去隔壁住,想必他们也是能理解的。”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的同窗踹翻了这碗狗粮:不!我们不能理解!不让住!】 第260章 全军覆没   苏九月摇头拒绝了他,虽然她也很想跟他天天在一起,可是她娘和她舅舅那边的事情总是要解决的。   “启英哥哥送了我两个护院,有他们跟着,我不会有事的。我留在书院,坏了书院的规矩,也不大合适。你在这里好生读书,不用替我操心,还有半个月就要考试了,你千万不能分心。”   吴锡元看着她在心中无奈的摇头,她恐怕是低估了自己对他的影响力。她如今身处险境,自己又如何能够静得下心来用功读书呢?   不过幸好他上一世也算是博览群书,对于这次院试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天色已晚,苏九月执意要回去,吴锡元也不敢多留她。   只能站在门口目送着她走远,才又转身朝着自己的住处走去。   距离院试的时间越来越短,几乎所有的学子都在点灯苦读,就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再挣扎一下。   只有吴锡元是个例外,他回到住处,打了水洗漱了一下,就直接躺在床上睡下了。   孟玉春耳朵里塞了两团纸,捧着一本《中庸》正在埋头苦读。   忽然,他的余光瞥到了躺在床上的吴锡元,整个人差点跳了起来。   他伸手将耳朵里堵着的纸拽了出来,冲到了吴锡元的床前,冲着他嚷嚷道:“我说锡元,你就这么睡下了?”   吴锡元一脸无辜的替自己掖好了被角,“我睡觉应该不打呼噜,不会吵到你们的。”   孟玉春:“……”   他也没有想到吴锡元居然会是这种反应,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大家都在读书,只有你一个人在睡觉,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吴锡元只是简单的吐出了两个字,“不会。”   孟玉春哀嚎一声,同屋的其他两人也忍不住向他看了过来,两只眼睛里写满了控诉,只差直白的告诉他。   兄弟,你太吵了。   孟玉春被他俩一看,顿时怂了。又回到自己的桌子前,捧起书埋头苦读。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这个吴锡元从来不会通宵达旦的读书。偏偏成绩还总是那么好,实在是让人羡慕嫉妒啊!   吴锡元当然要早睡早起了,上一世他经常一看书就是一个通宵,年纪轻轻的就直接猝死了。   且他还记得,上一世到了最后,他的视力下降的厉害,两人走在同一条街上,他都几乎看不清对方。   这辈子他还要好好陪着媳妇儿终老呢,才不要作死。   .   苏九月猜的果然没错,张氏到了最后,确实选择了她的弟弟。哪怕她这次去有可能要了自己的性命,但是只要有一丝一毫可以救弟弟的机会,她就绝对不会放弃。   她趁着傍晚时分天色昏暗,混出了城,宋阔第一时间瞧见了她,便嘱咐手下人跟了上去。   这个夜晚,张氏也确实达到了人生巅峰。   苏大将军的人、燕王的人以及魏茂功的人,都跟在她的身后。   张氏按照那人指示点燃了那个焰火,一声冲天哨鸣,紧接着头顶就炸开了一朵红色的花。   张氏此时心中忐忑极了,站在城隍庙外跺了跺脚,心中依然不踏实。   又转身走进了庙里,对着城隍老爷拜了拜。   “城隍老爷保佑,让我弟弟和侄子平安归来吧!”   ……   她一连念叨了好几遍,外头才有动静传了进来。   她趴在破庙的窗户上朝外边一看,正好一个黑衣人砸在了窗户上。   一张满是鲜血的脸就这么对上了她……   张氏虽然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可是看到这一幕,还是吓得腿都软了。   她直接瘫软在地,捂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觉得舌尖都在发麻。   恐怕这一次,还真叫她家那个死丫头给猜对了。   她!命不久矣!   外边的打斗声愈演愈烈,一直持续了整整半个时辰,才逐渐安静了下来。   张氏隐隐约约听到外头有人说道:“大人,抓了两个活口。”   “看看他们后牙槽,小心他们服毒自尽。”   “是!”   ……   张氏不知道外边到底是谁跟谁在打斗,也不知道赢的这一方会不会让她活下来?   她的眼睛在这破破烂烂的城隍庙里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可以躲藏的地方。   最后只能钻到了供桌下边,祈求着这几人眼神不好,看不到她。   终于,城隍庙的门还是被人推了开来,隐隐约约她还能看到些火光。   她听着一串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近,手指都被攥的发白。   忽然,一个剑鞘出现在她的眼前,在桌子腿上轻轻敲了敲。   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就听到一个声音说道:“愚妇,还不快些出来!”   张氏知道她这应当是被发现了,可是她两腿发软,根本就动不了。   她抓住桌子腿,还想要挣扎。   宋阔早就没了耐心,“来人,给我把她拖出来!”   宋阔举着火折子凑到她的脸上看了一眼,啧啧两声,“你就是苏九月她娘?”   张氏一听这人认识九月,忽然觉得人生又有了希望,她或许可以不用死了。   “对对对,九月是我的女儿!”   宋阔嗤笑一声,“怎么一点儿也不像呢?”   张氏心有不服,“怎么就不像了?她可是老娘十月怀胎生出来的!”   宋阔摸了摸下巴,“你若不说,我还当那个叫张巍的是你儿子呢!居然为了他连命都可以不要!”   张氏气极,“你这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他是我弟弟,亲亲的亲弟弟!”   宋阔公务繁忙,哪有这闲情雅致在这里同她秉烛夜谈,便一招手对着自己的手下说道:“带回去,送到苏将军府上。”   .   矢忠站在魏茂功的房间门前,全身的肌肉都是紧绷的,他不知道要怎么同大人说这件事。   可是该来的总会来的,里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矢忠。”   矢忠叹了口气,不敢怠慢,连忙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大人。”   魏茂功躺在榻上,一个小丫鬟站在他的身后帮他按摩头部,另外一个跪在榻前替他敲腿。   矢忠却连头都不敢抬,就听到魏茂功问道:“今日派去的人,可有什么话传来?”   “回大人的话,全军覆没了,那个女人也被他们抓了去。”   【作话:看我两章搞定张氏,莫方。】 第261章 龃龉   矢忠说完话,屋子里静的吓人。   矢忠额头上的冷汗逐渐流了下来,屋子里浓重的檀香味一直往他鼻孔里钻,却依旧无法安定他的心。   魏茂功慢悠悠地开口了,“这样的吗?”   钝刀子割肉才是最疼的,他这不疾不徐的语气似乎让矢忠想起了很可怕的事情。   他打了个激灵,直接跪倒在地,“大人息怒,那个女人根本没见过咱们的人,就算是被抓去,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魏茂功轻哼一声,“你以为谁都像你那样蠢?确定没被他们抓到活口?”   矢忠没敢说话,他不敢确定,他们去的时候整个城隍庙都被人烧了……   魏茂功又接着说道:“蠢货。”   “那个女人不能留了。”   矢忠明白他的意思,立刻应了一声。   魏茂功又接着说道:“行了,下去领罚吧!”   矢忠脊背已经完全僵硬了,但却不敢同他求饶,只安分地应了一声是,就拎起衣服的下摆站了起来,轻手轻脚的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矢忠刚走大门,打算去办事儿,正好迎面碰上了阿大。   阿大热情地同他打招呼,“矢公公,许久不见啊!您可还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一巴掌拍在了矢忠的后背上。   矢忠倒吸一口冷气,他似乎有些不太好。   “张大人。”   阿大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他有些担忧的收回了手,“矢公公,您这是怎么了?”   矢忠叹了口气,“没办好差事,挨罚了。”   他可是结结实实受了二十板子,若不是下手的人念着他还要在魏大人跟前伺候,下手留了一线,恐怕他这会儿半条命都没了。   阿大冲着他歉意的一笑,“抱歉,抱歉,我下手没个轻重,怕是拍疼你了吧?”   矢忠轻描淡写的摇了摇头,问道:“您不是在牛头镇吗?怎的又回来了?   “是大将军将我调回来的。”他如实说道,至于大将军为什么将他调回来,却连提也不提。   “矢公公这是要去何处?可要一并同行?”   矢忠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办,张大人先行一步吧!”   阿大并未强求,冲着他拱了拱手,就先一步离去了。   矢忠想了想,又转头回到了魏茂功府上。   见到他去而复返,魏茂功眼底也有些微不可查的诧异。   才领了罚,按照他的性子,恐怕恨不得离自己十万八千里,又怎的会主动贴上来?   “你怎的又回来了?”他心中有疑惑,便直接问了出来。   矢忠行了一礼,后背还有些僵硬。   “回大人的话,属下有事禀报。”   “说。”   “属下方才在外头碰上张武了,说是苏庄将他调了回来。”矢忠低垂着头,神色一脸严肃。   魏茂功手中握着的两个核桃停了一瞬,才又接着转动了起来,“行了,我知道了。”   矢忠见他并没有下任何命令,心中咯噔一下,有些许不安。   他觉得自己经此一事,或许失掉了魏大人的信任。   他有些不安,张了张嘴,“大人。”   魏茂功却冲着他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矢忠退出房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他尽心尽力这么多年。一次失误就彻底被大人给否决了,实在让人有些寒心。   .   阿大直奔苏将军府而去,一进入书房门,就立刻行了个跪拜大礼。   “大将军,属下回来了!”   苏庄将他叫起,“起来吧,你见到宋阔了没有?”   阿大摇了摇头,“并未见到他。”   “你从南门儿回来的?”   阿大点头应是,苏庄这才又说道:“怪不得你没见着他,他今日在东门儿当差。话说从牛头镇回来,不是走东门儿更近一些吗?你怎的反倒绕远了?”   阿大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我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一户人家举家搬迁,便同他们结伴而行。他家小姐长得怪好看的……”   苏庄白了他一眼,“你没得媳妇儿,看见漂亮姑娘走不动道也是正常。不过你若是敢因此耽误了正事儿,本将军绝不饶你!”   阿大连忙挺直了腰板,且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大将军,我阿大办事,您尽管放心就是!”   “这些日子,北边的胡人有些不大安分了,周遭的几个村子陆续都有被他们骚扰过。你带一队人前去处理,务必不能再让他们扰了老百姓。”   “是!”   领了命令,阿大又恢复了原样,手指朝着门外指了指,问苏庄:“大将军,两位王爷都住在府上?”   苏庄抬眼看他,见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抓起桌上的一块儿镇纸就朝着他丢了过去,“才不过个把月不见,你怎的也变得这样八卦?滚回去收拾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阿大眼疾手快的一把接过镇纸,然后冲着他笑了笑,又双手捧着镇纸奉上,“是,属下这就去办!”   苏庄看着阿大走远了,才接着低头看着手上的供词。   那两位死士交代了,说他们是义武堂的人,不过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宋阔还在他们身上发现,每个人的胸前都烙着一个“义”字。   再看那个女人的供词,上头写着她曾经听弟弟说起过,要他办事的人是个以粉敷面,身形纤瘦,嗓音十分纤细的男人。   这点特征一说,几乎所有人都能够猜出他的身份了。   恐怕……真的是东厂的人所为……   .   月黑风高,整个苏府戒备森严,围的跟个铁桶似的。   可即便是这样,也依然有几个人摸黑翻进了苏府的围墙。   三人互相比了个手势,便四下散了开来,融进了浓重的夜色当中。   就在他们好不容易摸进了关押张氏的那个院子时,突然间,四周的灯笼都亮了起来。   穆紹翎就站在屋檐下,关怀远手中拎着个灯笼毕恭毕敬的站在他身前。   三个黑衣人下意识地背靠着背,戒备的看着四周。   穆紹翎双手负于身后,黑亮的眸子看着庭院中的几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还真是贼心不死啊?本王亲自坐镇苏府,你们居然也敢前来?”   --   作者有话说:   【完了,怎么感觉好像两章收拾不了张氏呢……还想让她领盒饭来着……】 第262章 送别   三个黑衣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懂了眼神中的意思,立刻脚尖一点,一个鹞子翻身就想逃。   可却没想到他们才刚跳起身,忽然天上就撒了开一张网,将他们囫囵个儿装了进去。   穆紹翎哼了一声,“真是不自量力。”   手下的人已经轻车熟路的上前卸了他们的下颌,又取出他们藏在后槽牙的毒药。   穆紹翎打了个哈欠,“当真是无趣,原本还以为你们今日能让本王尽兴,却没想到你们大人精心培养的死士居然也就这点水平。罢了,一个阉人能有什么见识?”   三个黑衣人听到阉人,脸色忽然十分差劲。   穆紹翎见状却笑了起来,“怎的?莫非你们也是……阉人?”   看着这三人难看到极点的脸色,他忽然心情大好,“你们大人也实在有趣,自己没种,连带的让旁人也没种,怪不得这么轻而易举就被本王给抓获了。”   穆紹翎气人的本事实在一绝,看着这三人目眦欲裂的模样,他心满意足的转身回屋去睡觉了。   关怀远立刻提着灯笼跟了上去,还小心翼翼的叮嘱道:“王爷,您当心脚下。”   .   第二日一早,穆紹翎亲自下令判决了张氏。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流放到岭南,永世不得回京!”   苏庄听了他的裁决,心中也觉得出了一口恶气。   穆紹翎看向了他,“岳父大人,小婿这番处决您觉得如何?”   苏庄摸着胡须连连点头,“甚好。”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对皇室下手,能留下性命的。你同那苏九月说一声,我家怡儿欠她的人情,这回就算是一笔勾销了。”   张氏跪在堂前,听了这话,原本无精打采的她猛然间抬起了头,“王爷,大将军,我弟弟和侄子呢?他们可怎么办?你们一定要救救他!”   穆紹翎一脸厌恶的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什么肮脏的东西似的,“怎的?你这是在教本王做事?”   张氏连忙跪下身冲着他磕了几个响头,额头上的鲜血都渗了出来。而她却像是没有痛觉似的,只是不停地哭诉着请求。   穆紹翎嗤笑一声,“我原先还当你是个无情至极的人,连自己亲生女儿的安危都不顾及。如今再瞧起来,你这妇人一腔热血竟是全给了娘家人了?”   说完,也不待她说话,就直接摆了摆手,“将她拖下去,本王不想再看见这起子不知所谓的愚妇!”   张氏走的那天只有苏九月一个人来送她,她将一个小包袱递给了她。   衙役看在苏将军面子上,远远的避开,让她们母女二人说会儿话。   “娘,包袱里是我给你准备干粮和一点银钱,还有一身换洗衣裳。您此番流放岭南,虽说路途遥远,可有苏将军从中打点,一定会平安抵达的。您这一走,咱们母女情分应该也算是尽了,还望您今后好自为之。爹爹和毛毛他们我自会照应,您出门在外也请不必担心。”   张氏两手抓着包袱,指关节微微泛白,一双混沌的眼睛看着她,“那你外婆呢?你没事儿记得去看看她。”   苏九月笑了笑,“便是没有您和小舅舅,尚且还有大舅和姨妈,又怎会轮得到我照应?您且放心,你走之后,我这辈子都不会上他们家门了。”   张氏做梦也没有想到她乖巧懂事的女儿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她瞪大了眼睛,脑子也转了起来。   忽然她一把抓住了苏九月,“你怎么会没事儿?你不是下毒了吗?”   苏九月冲着她甜甜一笑,还不忘眨了眨眼睛,“那自然都是……骗您的。”   她这会儿神态有多无辜,张氏就有多生气。   “你这个逆女!”   苏九月不等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娘,包袱里我还替你准备了药丸,我估摸着您可能是疯了,若是下次再控制不住脾气,记得吃一颗。”   说完,便再也不愿意同她在这十里亭外上演母女情深的戏码。   走到衙役身旁,取出二两银子塞给了他,“大哥路上辛苦,这点银钱给大哥吃酒。”   衙役早就被苏庄打点过的,他答应要留张氏性命,便一定要让她活着走到岭南。   只有在那穷山恶水的地方,才能让她好好反省自己做下的这些事儿。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作死,那就自己受着吧!   这一来一回,怕是要走大半年,衙役接过她递过来的二两银子,拿的十分心安理得。   还拍了拍胸脯向她保证,“小娘子尽管放心,我定会将她平安送往岭南!”   目送着他们一行三人越走越远,苏九月才转过身冲着阿福阿贵说道:“咱们回去吧。”   阿福阿贵知道她是来送她娘的,如今见她眼眶微红,两个大男人嘴巴笨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便只是应了一声,就跟在她身后朝着来时的方向走去。   苏九月还有些恍惚,走在路上不知怎的就被车辙绊了一下,跌在了一旁的草地上。   阿福和阿贵吓了一跳,连忙上前问她,“小姐,您还好吗?”   “没摔坏吧?”   苏九月坐在草地上看着车辙,却有些发呆,听到阿福和阿贵的声音,这才回过神来。   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一句,“上次下雨什么时候?”   阿福虽然不知道她为何要问这个,但还是老实回答了她,“就在五日之前。”   苏九月也想了起来,那天晚上春雷阵阵,她还担心锡元会淋雨,却没想到他实在运气好,才一进门儿大雨就下了下来。   她指着这道车辙问他们,“你们可觉得奇怪,这道车辙未免有些太深了些,且往前没多远就没了。”   阿福和阿贵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就见到这车辙拐进了道路一旁的草地。   阿福笑着同她解释道:“小姐,你有所不知。最近来城里做生意的人不少,许是有人拉了沉重的货物,走草地上不容易陷进去。”   苏九月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但是自己一直坐在草地上也不像话,她伸手撑着草地准备站起来。   这一按,却发现手底下似乎有个东西……   --   作者有话说:   【嘻嘻,跟大家开了玩笑,成功给张氏领了盒饭~啦啦啦~我好棒!!】 第263章 活菩萨   阿福看她不动了,有些担忧,“怎的?小姐可是扭到了脚?”   男女授受不亲,再加上这人还是小姐,他们万万冒犯不得。若是真扭到脚,怕是只能在路边等等,看看有没有路过的马车。   苏九月摇了摇头,神色有些异样,“我手底下似乎有什么东西。”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将草皮抠起来一角,土层下边依稀能够看到是有什么东西。   好像还是……铁器?   她将土层拨开才看清楚了下边的东西,整个人都愣住了。   抬头看向阿福和阿贵两个,他们也是一脸惊讶。   她担心被人看到,连忙将草皮盖住,还抓了两个石头压在了上边。   然后,快速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说道:“两位大哥,咱们快些回去,这里看到的切记不要声张,以免惹祸上身。”   阿福和阿贵郑重地点了点头,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他们知晓的。   十里亭顾名思义,距离城门还有十里地儿,三人不敢耽搁,就急匆匆的朝着城里赶去。   城门口依旧一如既往的热闹,宋阔守在东门,见到苏九月他们回来,也没查看她的号牌,就直接让她进去了。   苏九月皱着眉头看着外头的难民,低声问他,“宋将军,我怎的瞧着今儿外头的难民又多了?”   宋阔原本说让她别多管闲事,但是一想到他同苏大小姐的私交甚好,到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最近北边又有些不安定,你们这些日子最好没事儿别出城,有大将军和燕王在,雍州城几乎是整个北边最安全的地儿了。”   苏九月皱着眉头,冲着他行了个万福礼,“宋将军,能否借一步说话?”   宋阔不知她要说什么,但碍于情面还是答应了下来。   宋阔带着她走进城门,在一处人少的地方停下,“你有何事?”   苏九月的眉头还拧着,她总觉得这背后有着什么惊天大阴谋,正常人怎么会藏那么多兵器?   “宋将军,我方才在十里亭送我母亲走,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   宋阔有些无语,他听说这个女人是嫁了人的吧?摔了一跤难道不应该回去向他男人撒娇吗?在这儿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苏九月也没注意他的神色,又接着说道:“我在起身的时候,按在了草地上,然后就发觉草地下边藏了东西。”   宋阔这才正色看她,想来也觉得她不大可能无的放矢。   “我抠开草皮,发现下边藏了许多兵器。“说到这儿她又停了一下,”外头又突然多了那么多人,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想来想去,还是同您说一声的好。“   宋阔在她说到兵器的时候,脸色就已经变了,再听她说起外头的那些流民,也是一怔。   她倒是个聪慧的,若不是她提醒,他恐怕还真想不到这一点。   “你还记得藏兵器的地儿在何处?”宋阔立刻问道。   “就在十里亭附近,那里有一道很深的车辙,是拐到草地上的。除此之外也没什么痕迹,若不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阴差阳错的发现了,还真不怎么好找。”   宋阔微微颔首,“这事儿我会上报给将军的,给你记上一功。”   苏九月腼腆的一笑,“不用记什么功,将军已经帮了我许多了。再说我也是大夏朝的子民,能为国分忧,实乃我的责任。”   宋阔还是第一次对她另眼相看。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这句话从来都是被人挂在嘴边的,但是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且他还是第一次从女人口中听到责任二字,实在惊讶。   他冲着她拱了拱手,道了声谢。   苏九月又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您执行公务,告辞。”   此事关系重大,宋阔这些日子一直亲自看守着城门,每个进城的人都是经过仔细筛选的。   便是没有路引也有他们自己的号牌,可是他心中还是有些不踏实。   这些人若是想要强攻的话,藏兵器根本没必要啊。   雍州城是个回字形,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只要进不了城门,即使兵临城下,他们也依旧有办法对付!   外头的难民这两日似乎是有些多了,得赶紧向将军汇报才行!   他跟城门口下属交代了两句,让他们都睁大眼睛,可别让奸细混进城里。   自己则骑上马,朝着将军府飞奔而去。   苏庄听闻这一发现,整个人顿时勃然大怒,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上,怒吼一声,“这群狗崽子!立刻带人去将那些兵器给我挖回来!”   宋阔领命,苏庄又问道:“你刚刚说这事儿是谁发现的?”   宋阔答道:“苏九月发现的,她说今日她送她娘,回来的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才正巧发现了。”   苏庄也在心中暗自犯嘀咕,这个苏九月还真是好运。难道是上天派下来保护大家的活菩萨?好像什么邪门歪道的,在她眼皮子底下都无处遁形。   就连上次怡儿被掳走那次也是,她不仅救了怡儿,还听到了对方的阴谋。   阴谋?   想到这一点,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乍现。   当即抬起眸子,对上了宋阔的眼睛,“上次那个有地道的宅子呢?”   对方想要再挖一条地道,实在不太现实。他们进城不容易,唯有借用以前就存在的地道,难道的或许能稍稍简单许多。   宋阔也是个聪明人,被他这样稍稍一提点,心中顿时豁然开朗。   “原来如此,属下这就亲自去瞧!”   苏庄此时哪儿能坐得住,若是那个地道真的出了问题,他们雍州城定然进来了胡人。   “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急匆匆的就要出门,迎面却碰上了一身劲装,作公子哥打扮的苏怡。   “爹爹,您这是要出去?”   苏庄应了一声,看着她的打扮直皱眉头,“你怎的这幅打扮?”   苏怡笑了笑,“王爷说要带我出城打猎,来跟您打声招呼。”   她平日没少出门,再加上有燕王作陪,一般来说,父亲应当是会答应的。   可是今儿却是个例外,她才刚一开口,就被苏庄严词拒绝。   “不行!”   --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姐妹猜对了哦~给猜对的姐妹加鸡腿!】 第264章 对夫君可还满意   苏怡听到了意料之外的话,当即就瞪大了眼睛,“为什么啊!有王爷跟着,我很安全的!”   苏庄伸手轻抚女儿的秀发,柔声哄劝道:“乖,最近似乎有胡人混进来了。怡姐儿乖一些,你和燕王无论是谁,都不能以身犯险。”   苏怡原本还以为父亲只是不想让她同燕王一起出去,听了这话才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   她侧着头看他,“爹爹,您着急出门可是为了此事?”   苏庄点了下头,“正是。”   苏怡连忙催促道:“那您赶快出门吧!我这边您放心,我不会乱跑的,还会看好两位王爷,让他们不要乱跑。”   苏庄欣慰的笑了,“好孩子。”   说完,也不敢再耽搁,急急忙忙的就出了门。   .   魏府。   矢忠垂手而立,“大人,这些日子城内似乎来了胡人。”   魏茂功哼了一声,“苏庄不是将这雍州城围的跟个铁桶似的吗?怎的还有胡人混进来?”   矢忠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清楚,今儿下边确实有人说瞧见了。大人,要么咱们还是先回京吧?属下琢磨着这地儿也该乱了。”   魏茂功却不怕,“回去?回去作甚?浑水才好摸鱼。”   矢忠有些不大认同,可是近些日子以来,魏大人似乎已经对他有了嫌隙。   他原本还想再劝,到底也将话咽了下去。   “那咱们静观其变?”   魏茂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的忽然问道:“你说……那女人给王爷下药到底成功了吗?说起来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燕王和穆王爷了。”   矢忠也不知道,他们派去苏府的人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杳无音信。   可是这也都在他们的意料之内,苏府若是那么好闯,也不会让他们大人头疼许久了。   苏家军本来就是魏大人一直想要接手的军队,可无论他出什么招,都能被苏大将军挡回来。   “属下也不知晓,不过按照属下的推测,应当不会有事。咱们下的可是剧毒,那可是两位王爷,借给他苏庄两个胆子,他也不敢秘不发丧。”   魏茂功早知道是这么个道理,却还是觉得十分可惜。   他叹了口气,“既然此计不成,那你便去找找那些胡人,若是能借刀杀人,也是再好不过了。”   矢忠没想到大人居然打着这样的主意?!他的脸色微微一变,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他应了一声是,从屋子退了出去。   “大人万福金安!”屋檐下的鹦哥儿忽然叫了一声,矢忠回过神来,看了它一眼,便抬脚离去了。   国若是没了,还有甚好争的?   大人这些年被权力迷了眼,也不想想与虎谋皮是什么下场……   .   街上一如既往的热闹,一派欣欣向荣的模样,同将军府上紧张的气氛截然相反。   两个大娘为了买个头绳站在摊位上,同那小商贩喋喋不休的争论了半天。   苏九月抱着个包袱,身边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壮汉,正打算去书院给吴锡元送换洗衣服。   先前儿她不在这儿,吴锡元都是自己洗。可如今她既然来了,那他就不用为了此事分神。   正走着,忽然一阵锣鼓声响了起来。   紧接着就是内侍那纤细独特的嗓音响了起来,“公主出行,闲人避让!”   苏九月不过是个普通庶民,立刻跟着大流跪到了道路两旁。   公主的马车自然是无比豪华,车上的五彩宫绦随着马车的行走微微晃动。   苏九月一直低着头,直到她马车的车轮从她的身边缓缓驶过,她才抬起头看了一眼。   马车车窗被风吹开了一角,她看的真真切切。   公主的马车上居然坐了个男人?!   且这个男人她还见过!   正是那个前些日子,她在街上碰到的那个棕色眼睛的男人。   因着他眼睛的奇特之处,她记得十分清楚。   慧阴长公主如今三十有八,女儿都比的苏九月还要大两岁,她……她车上怎么能有男人呢?!   还如此大张旗鼓,招摇过市?   苏九月尚未想明白,公主的马车就已经走远了。   身边的人都起来,阿贵叫了她一声,她回过神来。   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抱着包袱朝着书院的方向走去。   她想不明白不要紧,她夫君聪明,问问他就知晓了!   她是掐着点过去的,刚到书院,吴锡元就下学了。   她将换洗的衣物递给了他,“我趁着这几日有空,又帮你做了身新衣服,你试试看,合不合身?”   吴锡元知道她最近很忙,居然还有空给自己做新衣服。   一时间心中是又心疼又高兴,他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反倒是苏九月被他看的害羞了,微微低下了头,“你快试试衣服呀?总是看我作甚?”   吴锡元的同窗知晓他媳妇儿来了,也都十分有眼色的没有来打扰,将屋子留给了他们夫妻二人。   吴锡元厚着脸皮冲着苏九月张开双臂,“我要媳妇儿帮我穿。”   苏九月嗔了他一眼,“我不在的时候,你是怎么穿衣服的?”   吴锡元依旧保持着两臂张开的姿势,只是对着她笑,“就是因为平日都是自己穿,所以媳妇儿来了,才要媳妇儿帮我穿。“   苏九月拿他没的办法,也觉得他这些日子学习辛苦了,就伸手攀上了他的扣子。   从前他还傻的时候,苏九月经常帮他穿衣服,可如今男人直勾勾看着她的视线实在让她无法忽略。   她总觉得心里头怪怪的,像是在干一件多羞耻的事儿似的。   吴锡元看着她的脸颊一点一点的染上蜜粉,眼角都染上了笑意。   直到苏九月快红成了一只煮熟的虾子,衣服才总算是穿好了。   衣服十分合身,是个月白色的长衫。天儿马上要暖和了,这种浅色的衣服穿着更加清爽些。   这还是吴锡元记忆中第一次穿浅色的衣服,从前家里的衣服都是娘帮他洗的,家里孩子多,娘一个人忙不过来,就给他们都做一些耐脏的颜色。   他站在苏九月面前转了个圈儿,“媳妇儿,怎样?对你夫君可还满意?”   一回头,就看到苏九月直愣愣地看着他,眼底尽是倾慕……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媳妇儿,对为夫还满意?苏九月默默地擦了擦口水:(吸溜)满意!满意!太满意了!】 第265章 将消息透露给他   吴锡元顿时乐了,从前他觉得长相太过出众其实不是一件好事儿。   容易被人针对不说,还会因为长相被人忽略才华。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他反而有些庆幸他娘将他生的好看,这样他媳妇儿还能多看他两眼。   “媳妇儿?”他又叫了她一声。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就听她面前的男人说道:“口水都流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在下巴上一抹,却发现自己上当了。   “你这人,怎的就这么坏呢!居然骗我!”   看着她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吴锡元只觉得她这模样甚是可爱。   笑了起来,“是我的错,怪我生得太过好看,让我家媳妇儿看入了迷。”   苏九月被他这样打趣儿,实在羞得不成样子,她双手捂着脸,扭捏的不成样子。   吴锡元看在眼中,眼带笑意的对着她说道:“你不是要看我穿这衣物合不合身吗?遮住眼睛又怎么看得清楚?”   人总是在不断的害羞当中,变得越来越厚脸皮。   比如说此时的苏九月,被他打趣儿的多了,便也破罐子破摔的拿下了手。   只见她绷着一张脸,抿着唇,脸颊微微还有些红。她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让他转过身去看看背后。   吴锡元一一照办,苏九月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我的手艺真好。”   吴锡元见她喜欢,索性一直穿着身上的衣服,也就不换了。   弯下腰伸手在她粉粉嫩嫩的脸颊上,轻轻掐了一下,水嫩的触感让他十分满足。   “真的,这还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了。”   苏九月撇了撇嘴,往旁边一躲,又伸手捧住了自己两边的脸颊,“你休想我夸你好看!就是我手艺好!谁穿都好看!”   吴锡元自然是顺着她的意思说,“是是是,我家媳妇儿手艺好。”   苏九月脸色稍霁,扬着下巴道:“这还差不多。”   吴锡元这些日子没少担心她,担心那两个护院护不住她,如今看着她这么俏生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有说有笑,还会脸红,心底的那点担忧才散去了。   “这几日没人找你麻烦吧?”吴锡元还是问了一句。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有,那日娘背着我偷偷去给他们送信,想要将舅舅救回来。对方却没有想要留活口的打算,幸好有苏将军派人前去,才救了她的性命。”   吴锡元心中有些话实在不知当讲不当讲,这个岳母心中没点成算,上辈子害得九月还不够惨?按照他的想法,这辈子就应该离她远远的,再也不来往。   他还没说话,苏九月就先一步说道:“燕王看在怡姐儿的面子上,饶了她的性命,但是却将她流放至岭南,这辈子都不许回来。”   吴锡元微微一愣,心中倒是觉得这也是个好事。   岭南,距离他们将近三千里,恐怕今后也没有再见面的机会了。   “昨儿我去十里亭送她走,她还一个劲儿的怪我,怪我没有下药……唉……我这个娘……”   吴锡元见她已经将人送走了,心中更是畅快。   有些人听不进去人话,若想自己不被气着,敬而远之是最好的法子。   但他嘴上却说道:“岳母大人已经走了么?怎的也不同我说一声,我也好前去送送她。”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用,你好好读书就是。我娘已经魔怔了,若不是念着她好歹生了我,我都不想去送她。”   吴锡元没有再说话,人最怕的就是愚孝,幸而他娘子心里头都清楚。   苏九月却忽然想了起来,“对了,我还有事儿要问你呢!”   吴锡元收回了心神,“你说。”   “昨儿我在十里亭那里摔了一跤,然后不小心发现那里藏了兵器,然后回来的时候,又在城外发现难民多了许多。我觉得事情不对劲儿,就将此事告诉给了守城的宋将军。”   “还有最奇怪的,今儿我来给你送衣服的路上,碰上了慧阴长公主的座驾。我看到她的马车里居然坐了个男人,这个男人我曾经见到过,他的眼睛和我们不一样,他的眸子是棕色的!”   “你说,慧阴长公主女儿都那么大了,她车上怎么会有旁的男人?两人形容十分亲密……”   她一边说着,一边皱着鼻子,看起来十分嫌弃。   吴锡元看着她这副模样,笑了起来。   他心中自然知晓,长公主的名声向来不好,养着的面首没有十个也有八个,这位应当是她的新宠。   只是……这位居然是棕色眸子,估摸着是个胡人……   吴锡元微微眯起了眼睛,似乎是在回想什么。   苏九月伸手推了推他,“锡元,这其中有没有什么联系?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你说,这雍州城是不是要乱了?”   吴锡元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他媳妇儿还是十分敏锐的。   这般聪慧过人,想必今后他们有了孩子,也一定会很聪明吧?   他方才是忽然想到了他的上辈子,当时穆宗元已经继位,在燕王的武力镇压之下,胡人前来求和。   当时来的就是胡人的二王子廖卡,他也正巧生了一双棕色的眸子。   难道说坐在公主马车上的这个男人就是廖卡?   这个念头一升起来,他就怎么都压不下去。   廖卡诡计多端,若是他利用了长公主殿下,或许真的会给雍州城乃至整个大夏朝带来无穷无尽的危机。   “你莫要担忧,总归有苏将军和燕王他们主持大局。”   苏九月点了点头,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只是这个棕色眸子的男人,还要说给燕王听才是。”   他先前就已经推测出来,燕王也是重生回来的。   如若真的是这样,那么燕王也一定见过廖卡。   苏九月应了一声,“我知晓了,明儿我再去一趟将军府。”   两人这正说着话,忽然外头就响起一阵敲门声。   吴锡元站起身去开门,就看到了站在门外的孟玉春以及其他两位室友。   孟玉春第一眼就看到了吴锡元身上的新衣服,他啧啧两声,“锡元兄,你这也太让人羡慕了吧?居然还有新衣裳穿?”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去给燕王疯狂暗示!九月:他若是不懂呢?吴锡元:那就把他塞进娘胎重造一下,这也太蠢了。】 第266章 香味   吴锡元笑的一脸嘚瑟,只差把得意都写在脸上了。   苏九月来了差不多也有半个时辰,也耽误了同窗半个时辰,她心里头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从自己带来的包袱里头取出来几个小罐子递给了他们,“这是我在家做的肉酱,你们吃饭的时候可以舀一点拌饭吃。”   她原本就生的好看,说起话来也是如沐春风。   孟玉春几人原本对她耽误这么久也有几分不满,可如今拿人的手软,对着她也说不出什么重话来。   “我手艺一般,若是几位不喜欢吃,就给我家锡元。”   吴锡元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上写满了不痛快,他的媳妇儿为什么还要给这几个臭小子做吃的?!就很气!   再听听她说的,不喜欢吃就给锡元?   哼!谁敢不喜欢吃!今后休想从他这里问到一个问题!   孟玉春可还没个妻子,也从来没享受过这种来自家庭的温暖,他娘只会棍棒底下出孝子。什么肉酱,只有竹笋炒肉片。   这会儿捧着罐子差点就热泪盈眶了,“嫂子!我喜欢吃!只闻着味儿都香!谢谢嫂子啊!”   其他两位同窗见状,也急忙道谢。   大家都回来了,苏九月也不便久留。就在吴锡元依依不舍的目光下,狠了狠心,带着阿福和阿贵两个离去了。   等苏九月的身影走远了,吴锡元才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孟玉春等人。   “这个月的袜子交给你们了。”   孟玉春顿时就跳了起来,眼睛瞪的老大,“凭什么啊!我不洗!”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只说了一句话,“以后还想不想吃肉酱?”   孟玉春就如同川剧变脸似的,立刻笑靥如花,还走过来给他捶了捶肩膀,“别说这个月了,今后都给您老人家洗袜子都行,多大点儿事儿。”   一旁的其他两人看着孟玉春这模样,简直没眼看。   古人有不为五斗米折腰,他这为了一口肉酱,一点气节都没了!   不过,那肉酱确实挺好吃的……   “锡元兄,不能让玉春一个人洗了啊!分我们兄弟俩半个月!”   ……   回春巷   一处两进的院子外边,层层重兵把守。   若是有眼力界儿的,定能看出来这个些身穿铠甲的勇士正是苏大将军身边的近卫,都是从战场上拼杀出来,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以一当十。   苏庄站在院子里,院子里的尸体已经被处理了,可地上斑驳的血迹却仿佛在诉说着这里曾经发生过多么惨烈的事情。   宋阔一手抓着佩剑,大步流星的走到他的面前,“将军,镇守这里十一人小队全部遇害,他们的遗体都在暗道里找到了。”   他的语气十分悲凉,这些人都是同他们一起并肩作战的兄弟们,如今却落得如此下场。   苏庄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那几个胡人呢?可有活口?”   宋阔摇了摇头,“他们一看被咱们发现了,纷纷拔刀抹了脖子,十分决绝。”   苏庄叹了口气,“雍州城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胡人在,你去让人给长公主和两位王爷送个信儿,让他们快些离开这里。”   他们这些人原本从参军的第一日起,就做好了马革裹尸的准备。但是皇族不一样,他们若是出了事会打击到士气不说,大家即便是有了再大的功劳,只要他们死了,就是过大于功!   宋阔应了声是,就离去了。   苏庄又转而去了知州府上,雍州城混进了大量胡人,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必须得查!   可若是要挨家挨户搜查,就必须有王广贤的配合。   .   苏九月回到家里还惦记着那个棕色眼睛的胡人,第二日一早就想去将军府报信儿。   可是才刚刚一出门,就碰上了岳夫人身边的翡翠。   翡翠见她要锁门,急忙上前叫住了她,“九月小姐!”   苏九月回过头,一看是她,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翡翠姐姐,你怎么来了?”   翡翠笑得无奈,“我都是来第三回 了!你这几日在忙甚?怎的我每次来都不在?”   苏九月满脸歉疚,“啊?实在抱歉,这几日家母惹上了官司,我都在跑这事儿。翡翠姐姐找我何事?可是干娘有事儿寻我?”   翡翠一听她母亲惹上官司,心下一惊,可是这是人家的家事,她也不好过问。   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直说了自己的来意。   她从怀中掏出一物递给了苏九月,“这是夫人让我给您送来的,是这座宅子的地契。”   苏九月下意识地就想推辞,她是想着自己只是在这里暂住,等他们夫妻离去之后,这宅子自然就物归原主了。   却没想到岳夫人居然还惦记着给她送地契?   翡翠也看出了她心中所想,便同她说道:“九月小姐,这地契您可千万得收下,我都来了三回了,若是还没送出去,回去免不了要落一个办事不力的罪名。”   她说的言重,苏九月想了想也还是收下了。   等日后他们走了,再将这地契还回去也不迟。   翡翠见她收了,又笑了笑,掏出一个匣子递给了她,“九月小姐,四月二十二是个好日子,夫人打算给您办个认亲宴。等办了这宴席,您可就是夫人名正言顺的女儿了,今后走出去谁都得给你几分面子。”   苏九月微微惊讶,眸子有些水润,睫毛也颤了颤,心头难免不太平静。   她刚刚失去了一个母亲,老天这是在补偿她吗?   耳边还源源不断的传来翡翠的声音,“这套首饰是夫人给您的,让您二十二那日务必穿着这身衣服来赴宴。”   岳夫人待她一片赤诚之心,苏九月自然不会违背,便微微屈膝行了一礼,“那就谢过干娘了,二十二那日我一早就过去。”   翡翠走上前来,扶了她一把,“小姐快起来,今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莫要如此多礼。”   微风拂动了两人的秀发,一点点袅袅的香气飘进了苏九月的鼻子。   苏九月一愣,这香味有些熟悉,似乎是在哪里闻到过。   她看向了翡翠,“翡翠姐姐,你身上可是用了什么香?”   --   作者有话说:   【看了评论区,有好多姐妹说喜欢我,还有姐妹问我为什么不火?呜呜呜,我也想知道啊!为什么这么多人喜欢我,我还不火!!气气】 第267章 贵族   翡翠听了她这话,愣了一瞬,“没有啊。”   一边说着,一边将袖子凑到鼻尖闻了闻,旋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哦~原来是这个,这是那些胡商带过来的香料,说是叫什么玉离醉。说是胡人那边的贵族才能用,夫人倒是挺喜欢这些香料。我日常在夫人身边伺候,也就沾上了些许香气。”   苏九月从前在那个胡人身上也闻到了这个味道,难道说……他也是什么贵族??   将这想法压下去些许,冲着翡翠笑了笑,“倒是挺好闻。”   翡翠将东西给她送来,信儿也都传到了,还得回去伺候夫人,自然不能在这里久留。就同她道了一声别,就离开了。   苏九月想了想,将地契和首饰放回家中的柜子,才再次出了门。   她觉得自己得到的这两个消息都至关重要,锡元不是说了吗?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若那个胡人真是什么贵族,那么他和长公主在同一辆马车上……   苏九月打了个激灵,打住了这个念头。   她不过是个平头百姓,可不能胡乱猜测。   到了将军府上,门房的守门人见着她都眼熟了,给她奉了碗茶,让她候着,“将军去了大营,您稍候,我这就让人去给将军传话。”   他叫了人吩咐了两句,又让另外的人去府里给大小姐通传。   穆紹翎正趁着苏庄不在来跟自己小王妃联络感情,两人腻歪在一起下棋。   苏怡才刚刚学会没多久,又怎么会是穆紹翎的对手?可愣是被穆紹翎哄得赢了一局又一局,觉得自己俨然成了个围棋圣手。   穆紹翎虽说输的惨不忍睹,还被苏怡在脸上贴了好些纸条,可他依旧嘴角噙着笑,心情自然妙不可言。   一个小厮步伐微急,从回廊穿了过来,同夏荷道明来意。   夏荷应了一声,上前禀告自家小姐,“小姐,九月小姐来了。”   此话一出,穆紹翎顿时就黑了脸。   这个苏九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的整天来将军府?平日里他岳父大人防着他跟防贼似的,唯恐自己将他女儿给叼跑了。今儿好不容易趁他不在,能跟怡儿亲香亲香,这个苏九月又跑来搞破坏!   苏怡却十分高兴,这几日外头形势不大明朗,王爷和她爹爹都不让她出门。她整日困在府里,就像个笼子里的金丝雀,实在无趣的很,也就九月来能陪她解解闷儿。   听说九月来了,她立刻就扔掉了手中的棋子,站了起来,“她在哪儿?我去迎她。”   说完也不同坐在一旁的穆紹翎打声招呼,就欢欢喜喜的朝着外头跑去。   关怀远看着自家王爷一张脸黑到了极点,下意识地往一旁缩了缩,减少存在感。   没多一会儿,苏怡就带着苏九月回来了。   苏九月一看燕王居然还坐在院子里,吓了一跳,连忙上前同他行礼。   燕王原本不想搭理她,可是一想到,她是吴锡元的媳妇儿,到底给了些面子,冷淡的嗯了一声,就算是应了。   苏九月将本来就是来见燕王的,锡元昨日说了,让她将长公主的事情告诉燕王。   都是皇室的事情,他们自己处理起来也更加妥当一些,反倒是苏大将军有些不太好插手。   穆紹翎原本以为她行过礼就会起来,却没想到她又接着说道:“王爷,民女此番前来有要事禀报。”   穆紹翎微微一怔,便说道:“何事?你且说来听听。”   “王爷,民女昨日去书院给夫君送换洗衣物,途中正好碰到了慧阴长公主的座驾。正巧风吹开了帘子,民女就看了一眼,见到长公主的马车里居然坐了个男人。”   穆紹翎听了这话,眉头皱了皱,却也没太当做一回事。   慧阴长公主的风流韵事,听一听也就是了,这些年可也没少听。驸马爷的头顶都绿的不能再绿了,却碍着公主的权势,根本无可奈何。便直接丢下他们母女两个,回了南边老家,再也没回来过。   他父皇知晓这件事儿是长公主欺人太甚,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去了。   可是接下来苏九月的话却由不得他不重视。   “更巧的是,这个男人民女曾经也在街上碰到过,他的眸子是棕色的,身上还带着一股异香。民女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眼睛,便问了民女夫君,他说有些胡人的眼睛就是棕色的。”   慧阴长公主此次的入幕之宾居然是个胡人?这未免有些太不像话了!   穆紹翎两辈子都对胡人恨之入骨,听闻自己的姑姑和胡人有关系,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偏偏苏九月的话还没停,“今日我出门的时候,义母身边的丫鬟来给我送地契,她身上的香味也同那个胡人一模一样。我心中奇怪,就多嘴问了一句,那位姐姐说这香料是胡人贵族用的。”   苏九月条理清晰,将这一切说了个清楚,之后才抬起头来悄悄看了一眼燕王的神色,心中有些许不安。   自己说的这些话实在是有些冒昧了,只是若是不说出来,今后出了什么岔子,她可能一辈子都要活在悔恨当中了。   穆紹翎的脸阴的彻彻底底,上辈子有人通敌卖国害死了苏庄苏大将军,使得他们大夏朝陷入了十分被动的局面。   他后来的许多年都在彻查这件事,却一点头绪都没有。   如今看来,或许还真就是他这位好姑姑干的。   他记得清清楚楚,上辈子那位胡人二皇子廖卡出使大夏,表面是在求和,可在父皇答应之后没两年,就再次发起了战争。   而这位二皇子,就有那么一双棕色的眼睛!   苏怡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看着王爷阴沉着脸,她也有些不敢出声。   过了许久,穆紹翎才说道:“本王已经知晓了,你此次告密有功,可想要什么赏赐?”   苏九月还真从未想过,自己不过是来送个信儿,居然还能得什么赏赐?   她连忙摇了摇头,“民女只是偶然得知,不敢居功。”   穆紹翎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在他看来,她若是说的都是真的,那就立了大功了。   该赏! 第268章 通敌卖国   “问你想要什么,直说就是。怎的?莫不是你以为本王赏不起?”   他的尾音拉得很长,斜睨了她一眼,苏九月立刻就打了个冷颤。   苏怡见状,连忙说道:“九月,我记得你不是要开绣坊吗?不若就让王爷给你题幅字吧?”   她一边说一边冲着苏九月使眼色,苏九月也不是蠢笨之人,立刻会了意。   “那……那就麻烦王爷了。”   穆紹翎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王妃,笑了起来,“不过是题一幅字,有甚麻烦不麻烦的。怡儿!替本王磨墨!”   苏怡说出这话,其实心中也十分忐忑,谁知道穆紹翎到底会不会答应?   穆紹翎也明白她们两个是想借自己的势,不过是开个绣坊罢了,便是罩着她们又如何?   苏九月心里头也高兴,她这次开绣坊一定会成功的!尚未开始,就已经做足了准备,如今连王爷亲手题的字都有了。   穆紹翎题了字却没有立刻给她,而是让人拿下去仔细装裱。   苏九月还是有些怕燕王,便也没在这里久留。   等院子里只剩下穆紹翎和苏怡之后,苏怡才问道:“我真的记着似乎年前才砍了一个通敌卖国之人?”   穆紹翎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是说原雍州守备苏宪武?”   苏怡也想了起来,“对!就是他!”   这位守备还是穆王爷的老师呢!当时说他通敌卖国,她都有些不可思议。   这样德行有亏的人,又怎么能去教导皇子?   穆紹翎看着她,但又不像是在看她,仿佛在透过她看向了某个遥远的地方。   “他是冤枉的。”   苏怡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语气中的惊讶毫不掩饰,“什么?!”   穆紹翎又想到了上辈子,他一直在查到底是谁害了大将军。   却无意中找到一丝线索,当时给苏宪武定案的书信是用徽墨写的,而这种墨只有汉人中的那些所谓的名人雅士才会费好大力气搞到这么一块墨。   循着这个线索,他又查了书信的纸张,却是江南产的,也不是胡人惯用的牛皮纸。   还有将当时破案人员的所有信息都找了出来,才发现这些人通通都是东厂的爪牙。   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只有东厂那些无后的阉人才舍得糟蹋这么好的墨和纸张。   “这些日子我已经查到一些线索,只是还没有确凿的证据替苏大人翻案。”   苏怡拧着眉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天底下竟然有这样的坏人!真应该遭天谴!”   穆紹翎看着她义愤填膺的小模样,忽然就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手,“老天爷管着那么多事儿,难免有疏忽。等他想起来惩治坏人,恐怕坏人早就寿终正寝了,还是本王来替天行道吧!”   苏怡一不小心就被他吃了豆腐,她想要向后避开一些。她爹爹整日耳提面命,告诉他女儿家应该自尊自爱,如今还没过门儿,自当离王爷远一些,莫要被人占了便宜。   苏怡想着王爷随随便便就被自己卸了胳膊,觉得他没什么危险,这才愿意同他玩儿的。   可是如今他居然敢拉自己的小手!这可就冒犯了!   她要推开,穆紹翎当然不肯,微微使劲想要将她拉进自己的怀里。   却被一只小手抵住了胸膛,穆紹翎不悦的皱起了眉头,却见他面前的姑娘仰头看着他,笑容灿烂,眼底似乎有万丈光芒。   “王爷,我力气大,您当心胳膊……”   穆紹翎:“……”   只是听她这么一说,穆紹翎突然就觉得自己的手臂有些隐隐作痛。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时候,苏怡已经用了个巧劲儿挣脱了被他钳着的手。   穆紹翎想到这种谈情说爱的事儿当然不能勉强,更何况他家小王妃还是朵带刺儿的玫瑰,便只好作罢。   他伸手抚平了衣摆上的褶皱,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对着苏怡说道:“也罢,你收拾收拾换身衣服同我去一趟长公主府上。”   苏怡一脸懵:“???”   她跟着他去长公主府做什么?去捉奸?人家驸马爷自己都不管,他们有什么立场?   若是去捉那胡人,那带她作甚?找她爹啊?   看着苏怡脸上写满了疑问,心中忽然也反应了过来。   他这位姑姑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带着怡儿去实在有些太冒险了。   他对着苏怡勾唇一笑,说道:“我不过是在同你开玩笑,怎的就当真了呢?您好生在家里待着,莫要出门,我去去就回。”   苏怡这几日可没少被她爹叮嘱,满脑子外面的世界太危险,只有府里最安全。   因此,十分乖巧的点了点头,“王爷出门要小心,我会乖乖在家里等着的。”   穆紹翎伸出大手摸了摸她的发顶,便转身带着关怀远出了门。   穆紹翎到长公主府上的时候,府上一片狼藉,四处都乱糟糟的,丫鬟和小厮提着箱子抱着包袱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穆紹翎不解,跟着领路的丫鬟来到堂屋,才见到了他雍容华贵的姑母。   此时的她躺在软榻上,头枕在一个男人的腿上。   男人手中端着一份果盘儿,时不时的给她的嘴里塞一个,动作轻柔,满眼宠溺,就像是在对待着一个无价之宝。   穆紹翎将一切看在眼里,视线又落在了他俊美的脸上以及那双棕色的眸子。   他在心中冷笑,这位二皇子可真是舍得下身段啊!按照他姑母的年岁,怕是都能当他母亲了!   听见了动静,慧阴长公主微微抬眼朝这边瞟了一眼。见到是穆紹翎来了,面儿上带上了几分不悦,像是不大喜欢被他打搅了似的。   就连问话也十分不客气,“你怎的来了?本公主在这里住了大半年了,我这好侄儿还是第一次上门拜访。”   穆紹翎装作没有听到她话中的针锋相对,而是转而问她,“姑母,你这里整得乱糟糟的作甚?我瞧着他们像是在收拾行李,您要去何处?”   慧阴长公主伸了个懒腰,扶着那廖卡裸露在外的结实的胸膛坐了起来,用她那慵懒的声线慢慢条斯理的问道:“不是苏庄让本宫回京的吗?怎的?你不知道?”   --   作者有话说:   【丛月:咦,廖卡,你怎么喜欢老女人?廖卡:什么老女人,那是我大宝贝!】 第269章 无事不登三宝殿   穆紹翎这才想了起来,苏庄先前儿确实也有让人来传信,让他也早些回京,可见他姑姑这儿也得到信儿了。   他看了一眼仿佛没有骨头的姑姑靠在廖卡怀中,当着晚辈的面儿一点也不庄重。   他撇了撇嘴,下巴冲着廖卡扬了扬,“这位是?”   慧阴明显感觉到自己靠着的人忽然僵硬了一瞬,她不满的给了穆紹翎一个白眼。   瞧瞧,给孩子吓得。   “自然是我的心肝宝贝儿。”   说完也不等他再问,就直接问道,“你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怎么想起来过我府上,可是有事?”   穆紹翎居高临下地看着这对没羞没臊的狗男女,脸上看不出喜怒,“自是有事儿,只是本王来半天了,长公主这里却连杯茶都不奉,这等待客之道,本王实在不敢恭维。”   慧阴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丫鬟,丫鬟一个激灵,立刻退了下去,没一会儿就端了杯热茶上来。   穆紹翎一点也不觉得尴尬,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捏着茶杯盖子轻轻拨了拨飘着的茶叶。   而后又将捏着茶杯盖子的手一松,盖子落在了杯口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音。   他这时才抬起头来,看着慧阴长公主身边的廖卡。   “本王与长公主殿下有要事相商,尔等退下。”   廖卡闻言又看向了慧阴长公主,见慧阴长公主点了点头,他才起身退了下去。   穆紹翎看着他连礼都不行,眉头拧在了一起,“长公主殿下,你这身边之人未免也有些太不拘小节了些。”   屋子里没了外人,慧阴长公主也将翻折的衣领扯了回来,同时慢悠悠的问道:“你到底找本宫有何事?”   穆紹翎听出了她话中的不耐烦,就说道:“倒是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长公主殿下回京的时候,要不要一同结伴?”   慧阴长公主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他一眼,“怎的?你也要回去了?”   穆紹翎耸了耸肩,“你当苏庄只会撵你一个人回去?恐怕在他眼里,我们这些人都是累赘。”   慧阴长公主有些不大愿意和他同行,她才得了这么个宝贝爱宠,本想着路上好好疼疼他,若是被这几个小辈跟着,那着实有些不大方便。   “不然还是算了吧,我可能还得几日再走。”   穆紹翎却也顺势说道:“正好本王这几日也有些事儿要处理,再等您几日也是可以的。”   慧阴长公主的眉头拧了起来,正想说话,就被穆紹翎抢了先,“姑母,这几日听说路上不太平,咱们结伴同行更安全一些。”   说到这儿他停了一下,才接着说道:“有些事儿虽说很重要,可也得有命享用啊!您说是不是?”   慧阴长公主略一思忖,便答应了下来,“也罢,本宫后日出发,你若是能处理完事情,那一起结伴同行倒是也未尝不可。”   穆紹翎微微颔首,心中却想着,若是不为了防着廖卡,当谁愿意同她一路?她要是半路上没了,大家也都只会更高兴。   慧阴长公主喝了一口茶水,才又说道:“你就为这点事儿来?”   穆紹翎嗯了一声,她嗤笑一声,“你也是闲得慌,屁大点事儿,让下人来传个话不就是了。”   穆紹翎却面不改色的说道:“主要还是有些时日未见姑母,实在有些想念。”   慧阴长公主猝不及防听了这话还微微有些不适应,她这侄子会想念她?这是什么天方夜谭?   穆紹翎主要还是想过来亲自确认一下,大长公主身边的男人到底是不是廖卡。   原本以为还需要费一番周折,却没想到他才刚进来就看到两人没羞没臊的腻歪在一起。   “您这新宠又是谁送给您的?”   慧阴长公主还是很奇怪他有此一问,什么时候起,她这侄子居然会八卦她的私事儿了?   不过这回她找了这么个极品,正愁没地儿显摆,这不就有人送上门来了吗?   她兴致勃勃说着:“这回可不是旁人送我的,这美人儿可是我自己在夫子庙外头碰上的,缘分呢!”   穆紹翎眉头一挑,“哦?”   见他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她更是兴奋了,两眼都放着光,似乎场景又回到了当时。   “本宫那时正在夫子庙后头的山上赏花,不过天儿才渐暖,也没什么好看的。正打算回去,忽然不远处有人在吹箫。本宫循声寻去,就见到这样一个美人儿站在亭子里。本宫不是很精通音律,但是却也觉得他吹的极好。”   “他似乎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便停了下来,朝着本宫看了过来,见着是我,冲着我一笑,摘了一枝迎春花就过来了。”   “你猜猜他说什么了?他说鲜花送美人,问本宫可否赏光收下。”   ……   穆紹翎看着他一把年纪了还一副少女怀春模样的姑母,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所以您就收下了?”   慧阴长公主勾唇一笑,连眼角的鱼尾纹都荡漾着喜悦,“自然是要收下了啊?谁不喜欢小年轻呢?再说了,还是这么好看的小年轻。你父王后宫的那些美人儿也才个个十五六岁,本宫同他一母同胞,作甚就不行?”   穆紹翎居然隐隐被她这奇葩言论说服了,不过这廖卡既然是自己送上门来的,那么他就要让他好好知道一下,什么叫做赔了夫人又折兵。   “本宫不仅收下了花,还直接问他,能不能每日给本宫采这么一枝花?他也应下了。你瞧,那花瓶里插着的就是他今儿给本宫采的。”   穆紹翎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入眼就是一朵红色的蔷薇花,含苞待放在枝头上。   “他整日说本宫人比花娇,倒也是个嘴甜的。”   ……   穆紹翎实在听不下去了,隐晦地提点了她一句,“姑母,你难道就不怕他另有所图吗?”   慧阴长公主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怎的?你这是在怀疑本宫的魅力?”   穆紹翎连忙摇头,“姑母错怪了侄儿了,侄儿自然也是希望您好的,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的啊!”   --   作者有话说:   【慧阴长公主:是本宫不够美?还是本宫站的不够高?你居然敢怀疑本宫的魅力!该打!】 第270章 不许走   慧阴长公主哼了一声,“还用的着你说,姑母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饭都多。”   穆紹翎点到为止,闻言就起身辞行,“既然姑母心中自有成算,那侄儿就放心了,先回去了。后日姑母要出发的时候,差人来给侄儿送个信儿。”   慧阴长公主理了理自己两鬓的头发,嗯了一声,让下人将他送了出去,她自己则迫不及待的朝着后院跑去。   才刚跨过门槛,就看到廖卡靠在墙上,抬头仰望着天空,勾勒出完美的下颌线。   慧阴长公主没忍住咽了下口水,真馋啊!   这年轻的肉体,这完美容颜,谁又能不喜欢呢?   廖卡似乎是听到了脚步声,就回过头看了过来。见到是她,飞快的敛去了眼底的厌恶,换上了愉快与欣喜。   “他走了?”廖卡问道。   慧阴长公主冲过去抱住了他的腰肢,轻声嗯了一声,而后不加掩饰的诉说着自己的想念,“想你了。”   她感受到面前之人胸腔在震动,似乎在笑。   此时她也没忍住,脸上有些微微发烫,不过才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说这些实在太矫情了。   她抬头对上了他的视线,眼角染上了一层薄粉,冲着他一弯唇角,忽而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襟,然后一步一步的朝着屋子里退去。   廖卡跟着她朝前走,忽然她似乎被什么绊倒了,脚下一个踉跄。   廖卡眼疾手快的将她一把捞起,抱在怀中大步流星的朝着屋子里走去。   慧阴长公主趴在他的怀中,脸上更是一片春意。   他才一脚踏进屋子,她便伸手勾住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开始拉扯着他身上的衣服,送上了自己的红唇。   一旁侍候的丫鬟见状都飞快的低下头,廖卡另一只脚顺便踢上了门,也正好将这一室春意关在了屋内。   屋外的人儿只偶尔能听到那几声从嗓子眼挤出来的破碎的声音,却也都只敢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置喙。   ……   穆紹翎从长公主府走了出来,下人们连忙将他的马牵了过来。   穆紹翎翻身上马,又回头看了一眼公主府的牌子,在心里头叹了口气。   长公主这事儿吧,还真说不上是谁占谁的便宜……   只要他没有旁的主意,他也断然不会为难他。   当然,这自然是不可能的。谁会放着好好的王子不当,来当个女人的面首?   穆紹翎回到苏府,心里却忽然反应了过来。   若是三日后,他同公主一起回京,那不就要和他的小王妃分开了吗?   这可怎么行?!   他在心中琢磨了许久,觉得自己必须说服苏大将军,让他带着苏怡一起回京!   夜幕降临的时候,苏庄才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了家里。   只是他才刚刚一进门,管家就来报,“大将军,燕王正在书房等候您呢!”   苏庄嗯了一声,“府里今儿发生了什么事儿?”   “倒也没什么,就是九月小姐今日过来了,那会儿王爷正在和大小姐下棋。九月小姐也没有久留,就离开了。她刚走,王爷就骑上马亲自去了趟长公主府。”   苏庄点了点头,“你让厨房煮碗面送到书房来,我先去见见他。”   管家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苏庄自己进了书房,穆紹翎正坐在他的位子上看书。   苏庄的书房里几乎都是兵书,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好看的。   穆紹翎听见推门声,放下书看了过去,见到是他来了,连忙起身让开了位置。   “岳父大人这里的藏书可真多啊,许多兵书本王可从来都没见过。”   苏庄听了有几分得意,“这些许多都是我祖上传下来的,你们打仗的时候又不多,不会收集这么多兵书也实属正常。你若想看,就派人来拿就是。”   穆紹翎笑了笑,“那小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正巧小婿那里也有几本兵书,既然岳父大人喜欢,改日小婿就差人给您送来。”   苏庄推辞不掉,只得应了下来。   “王爷大晚上的在这里等我,可是有要事?”苏庄问道。   穆紹翎脸上的笑容这才渐渐淡了,“岳父大人,我后日就要启程回京。”   苏庄心中却是一喜,这小兔崽子走了,可就没人来骚扰他女儿了!   可面儿上却半点都看不出来,“王爷离京也有一年,过年的时候都没回去,此番雍州城不大太平,您是得回去了。”   穆紹翎点了点头,“您说的对,只是这雍州城进来了这么多胡人,他们拿您没办法,可若是他们对怡儿下手了呢?不如,您还是让怡儿同本王一同回京吧?”   苏庄脸色很难看,他当然知道燕王这是趁火打劫,可是他却说的十分有道理。   就算他家府上围的跟铁桶似的,可若是城破了呢?怡儿该怎么办?   穆紹翎看着他的脸,心中却知道,苏庄很喜欢他的女儿,绝对不会让她以身犯险的。   虽说自己在他的心中也是抢走女儿的人,但是同胡人一比,显然还是自己更为可信。   他一定会答应的!穆紹翎在心中笃定。   果然,就见苏庄点了点头,“你带她回去吧,好好照顾她。”   穆紹翎心中一喜,脸上也堆满了笑意,“岳父大人放心,小婿一定会照顾好怡儿的,只是怡儿那边……恐怕还得您去劝……”   苏庄自己女儿是个什么性子,他心里头自然也清楚,就应了下来,“您放心,待会儿我就去同她说。”   苏怡虽然舍不得自己的父亲,可是心里也清楚,自己留下来只是个拖后腿的,还会让父亲分神。   因此,她十分乖巧的答应了下来。   “爹爹,我同燕王回去,您在这里要照顾好自己啊!”   苏庄摸了摸她的头发,另一只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放心,那几个胡人小崽子,还不是你爹爹的对手,等爹爹早早料理了他们,便回京找爹爹的乖女儿去!”   .   魏府   “大人,慧阴长公主、燕王和苏大小姐等人后日一早就要回京了,您可否要一同回去?”矢忠问道。   魏茂功闻言却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回去?本大人为何要回去?不仅本大人不回去,他们谁也别想走!”   --   作者有话说:   【哇,我看到有姐妹说她的眼睛就是棕色的!这难道不是省了美瞳了吗?!!】 第271章 誓与雍州城共存亡   矢忠不解,“大人,您这是何意?”   魏茂功哼了一声,“这几个都大了,根本不会听本大人的摆布,倒不如就将他们永远的留在这儿。等到我们回京,从宗室里面再挑一个就是。”   矢忠应了一声是,“大人英明。”   魏茂功嘴角勾了勾,显然想到那一幕,心情就极好了。   “先前儿让你去跟胡人那边交涉,他们怎么说的?”   矢忠的眼中划过一抹异色,只见他拧着眉头,脸色十分难看。   “大人,那些胡人实在欺人太甚!”   “哦?怎么了?”   矢忠气到面部充血,整个人像个刚出笼的包子,全身都在散发着我很气。   “实在是……让人说不出口!”   看他这样子,魏茂功更是好奇了,“少废话,让你说你就说!”   矢忠抿着唇,垂着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他们说,才不跟无根之人合作。”   跟在魏茂功身边久了,他当然知道他的弱点是什么。   但凡是个太监,就最是看重这一点,这是他们一辈子的执念。   当然,对他来说,也是如此。   果不其然,魏茂功听了这话,整个人气得眼睛都绿了。   “你说什么?!这群狼崽子,当真是给脸不要脸!去他娘的合作!他们就活该被苏庄那莽夫斩于刀下!”   ……   听着魏茂功骂了半天,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矢忠觉得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又小心翼翼的试探了一句,“大人,那现在咱们怎么办?还用找他们合作吗?”   魏茂功呸了一声,“还找?可是被人羞辱的还不够痛快?我怎么会有你这种没的骨气的手下?!滚出去!”   矢忠滚了,在他踏出门槛的那一刻,他嘴角的笑容就浮现了出来。   做什么龌龊事都行,别想着通敌卖国,他矢忠不允许!   不过大人到底对王爷他们做什么?矢忠回过身看着紧闭的房门,到底还是没敢回去。   现在的大人正在气头上,还是别去触这霉头了。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魏茂功的计谋,第二日一早,一股风言风语就吹遍了整个雍州城。   .   燕王府   穆紹翎正在整理自己需要带走的文书,才正在整理,忽然关怀远就急急匆匆的走了进来。   “王爷,王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了。”   他语气很是着急,穆紹翎抬眼看他,“何事?”   “外头都在传,说马上胡人要打过来了,苏大将军要弃城逃跑。您和苏小姐都要被他送走了!现在外头民心惶惶,咱们王府外头也全是老百姓,就想要问您个究竟。”   穆紹翎将手中书籍一丢,怒道:“一派胡言!”   关怀远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说道:“奴才也知道是一派胡言,可是外头那些愚民都信了,咱们该如何是好?”   穆紹翎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才对着他说道:“你去将军府问问,看看大将军怎么说。”   关怀远应了一声是,连忙亲自骑着马朝着将军府赶去。   将军府外头的百姓比他们王府外头的人还要多,关怀远眉头一皱,正想着挤进去问问。   却见将军府的大门从里头打开了,苏怡从里头走了出来。   关怀远愣了一瞬,有些捉摸不透。   外头这么些人,他们怎么能让小王妃出来?万一被伤到了可怎么办?   可苏怡出来冲着大家压了压手,原本嘈杂的环境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苏怡一脸郑重,对着所有人扬声说道:“今日外头的传言,我也知晓了,大家放心,我们绝对不会弃城逃跑。今日我苏怡就在此对天发誓,誓与雍州城共存亡!”   关怀远看着不远处那个人群中的焦点,忽然觉得有些热泪盈眶。   他伸手抹了一把眼角,觉得这将军府他也不用去了。   他打道回府,将自己打探来的消息禀报给了自家王爷。   “什么?你说怡儿对天发誓,誓与雍州城共存亡?”他瞪着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关怀远垂手而立,“奴才说的话都是千真万确啊!大小姐在将军府外头对着所有人说的,您若是不信,随便找个人来一问便知。”   穆紹翎是信了的,苏怡是苏庄的亲女儿,就连性子都一模一样。   不然上辈子她也不可能为了天下安定,选择去和亲。   但凡她自私一点点,她的上辈子都不可能过得那么苦。   他在心中思索了许久,才慢慢地在案几后边坐了下来,“关怀远,替本王磨墨。”   他提起毛笔,写了封信,用火漆封上口,递给了关怀远,“送去天水,让王征时刻准备支援!”   一切做最坏的打算,这是他重活一世才悟出来的道理。   .   这几日岳夫人的店里已经选址妥当,苏九月每日都过去看看,正好今儿在路上就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   她去了将军府那么多次,对这父女俩还是很相信的。   再说了,若是他们真的打算弃城逃跑,怎么也会给自己送个信儿。   可如今她却一丁点儿的消息都没得到,义母还热火朝天的打算跟自己开店,一副没事儿人的模样。   她想要替怡姐儿辩解两句,却被另外的人抢了先。   “你们快别瞎说了,苏大小姐亲自放了话,她誓与雍州城共存亡,一日胡人不退,她就永远不会离去!”   苏九月一惊,随后就释然了,这确实像是怡姐儿能说出来的话。   她到了店里的时候,发现今儿岳夫人也来了。   岳夫人让人带了许多字画过来,打算布置一下雅间,给那些贵客用。   苏九月帮着将花盆摆上,却被岳夫人一把拉住,“九月啊,你今后可要学会盯着别人做事,凡事无须自己动手。”   苏九月有些不解,就见岳夫人又接着说道:“这世间的事儿,若是凡事都想亲力亲为,那定然是做不完的。我们雇佣别人来帮我们做,而我们自己只需要管理好这些人,既不会很累,又收入可观。剩下的时间还能去做别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说到最后,她又意味深长的补充了一句,“这世上最值钱的东西不是钱,也不是古董珠宝,而是时间。” 第272章 太委屈了   苏九月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言论,她逐渐陷入了沉思当中。   岳夫人也没打断她,而是指挥着丫鬟们干这干那。   许久苏九月才抬起头来,她的脸上也自信了许多,“多谢娘,九月懂了。”   岳夫人笑了起来,“懂了就好,你这傻丫头,跟娘还说什么谢的。后日就是二十一号,你可记得早些过来府上啊。对了,我让人给你做的衣服也好了,待会儿你随我去织锦试试,若是哪里有不合身的地方,再让她们改改。”   前几日织锦的人上门量了她的尺寸,她原本说自己做衣服就行,却被翡翠拦了下来。   说是夫人命令,让她只管等着穿新衣裳。   织锦算是雍州城里头一家的成衣铺子,大部分接的都是达官贵人的差事,衣服的样子也是京城里送来的新样子,很受大家的喜欢。   苏九月头一次来,还是跟着岳夫人一起来的,直接被织锦的管事迎到了二楼雅间。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缓缓打量,也算是搞明白了,为什么夫人要给她们铺子搞个雅间。   这些夫人们在这种环境下喝个茶,听个八卦什么的,指不定心情一好,又多买两件。   不一会儿,管事就捧了新做的衣服上来,是鹅黄的下裙,绯红的上袄,袖子是月光白,很清新喜庆的颜色,是岳夫人亲自选的。   岳夫人提起衣服看了看针脚,才递给了身边的翡翠,“去帮九月换上。”   苏九月一阵脸红,连忙接了过来,“我自己来就是。”   岳夫人也没勉强她,就由着她自己走到屏风后头。   等了一会儿,苏九月才从屏风后头走了出来。   岳夫人只觉得眼前一亮,这小姑娘平日里总收拾的灰扑扑的,如今一看,还是这种鲜亮的颜色更适合她一些。   “乖女儿,快过来让娘仔细瞧瞧。”   苏九月穿着新衣服,羞怯的走到她的身边,任由她拉着手仔细打量。   “我们家九月果真生的好看,这衣服也就穿在你身上才合适,等闲人穿着怕是都要被衣服夺了风采了。”   苏九月最是不禁夸,连忙羞的别过脸去,“娘,您快别说了,哪儿有您说的这么好。”   岳夫人觉得苏九月恐怕对自己的认知有些误差,若是她家宝珍有这样的容貌,怕是走路都能横着走。   “傻丫头,你本就生的好看,自信点儿。”   苏九月轻轻嗯了一声,站在那里还是下意识的含着胸。   却被岳夫人一巴掌拍在了后背上,“挺直站好。”   苏九月吓了一跳,连忙站直了身子,却觉得胸前刚刚发育的波涛汹涌实在有些显眼。   她是真的不好意思,就好像才过了年,她胸前的这两个小白兔就一日千里的长大了。   岳夫人知道她的心思,对于女人来说,这身段一个不好就要被人说莺莺娆娆,不是个安分的。   可中伤人的话总有那起子坏心的人说,旁人的闲言碎语又怎么能左右自己的人生了?   “乖丫头,你只管做你想做的,谁若是敢说你什么,你就来给娘告状!看娘怎么收拾他们!”   苏九月轻声嗯了一声,岳夫人却伸手掂了掂,“噗,怪不得你不好意思,不过想必你家锡元定然是极喜欢了。”   苏九月脸色爆红,抬眼看着她,嘴巴微张,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翡翠在一旁掩唇偷笑,岳夫人却一本正经的端起桌子上放着的茶水,轻抿一口,“这身衣服不错,里头还有一身子湖蓝色衣裙,你去试试看。”   苏九月却跟傻了似的,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岳夫人被她看的,也觉得自己方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儿似的,清咳一声。   “好啦,不要害羞啦,我家九丫是很好看的。不过是被娘碰了一下,有甚好害羞的,娘在这儿给九丫赔罪可好?快去试试新衣裳,让娘看看你后日穿哪一身好。”   苏九月这才磨磨蹭蹭的去了屏风后头,将身上的衣物一层一层的褪了下来。   只剩下一层亵衣的时候,她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前,又鬼使神差的想起了方才岳夫人说那话。   心中忍不住琢磨,锡元他……真的会喜欢吗?   这个念头才不过刚刚冒起了,她的脸又再次红到了脖子根。   这也太让人害羞了吧!   苏九月磨蹭了许久,才将新衣服换上,走了出去。   岳夫人看的直点头,“不错不错,这身穿着倒是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了,你家锡元看了恐怕都得担心你随时会飞走。”   翡翠也跟着夸,“我还是第一次见人穿湖蓝这么好看,这才是真正的肤若凝脂啊。”   ……   大家的好听话像是不要钱似的往出倒,最后还是岳夫人拍板道:“后日你就穿着第一套来,喜庆。到时候我让马车过来接你,正好也跟那套首饰相配。”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不过这衣裳还得让她们把胸前放一点,瞧把我家九丫委屈的。”   苏九月:……   她不怎么委屈,委屈的是小白兔。   .   两日后就是岳夫人宴请宾客来隆重介绍苏九月的时候,一大早她就换好了衣服。   吴锡元知道她今日要过岳府,昨儿就赶回来了。   看着她身上换身衣服,记忆似乎也回到了上辈子。   那时候他第一次发了月俸,有了官身就能穿绫罗绸缎了,他买了布料回来,他媳妇儿自己给自己做了身衣服。   当时也是这么一个红色的上袄,虽说款式没这么精致,穿在她身上却也是一样的好看。   见着苏九月与平时一样,将头发随意挽起来就打算插上簪子,他却叫了她一声。   “九月。”   苏九月回头看他,就见他对她一笑,“我帮你梳头?”   苏九月十分诧异,“你会吗?”   他从来没帮她梳头过,今儿还要去岳府上,可不能出了岔子。   她有些犹豫,吴锡元却央求道:“好媳妇儿,你就让我试试嘛,不行你再重新梳?”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就心软了,“那……好吧,你试试。”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好气哦,我都没摸过。】 第273章 你怎么会梳头   吴锡元自然会梳头的,上一世到了最后,苏九月缠绵病榻,他下了衙回到家一直在照顾她。   他伸手摸着她的秀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喜悦。   上辈子她的头发干枯的像柴草一样,这辈子头发却生的甚好,瞧着就跟缎子似的。   可见她这辈子身子确实养的不错,这其中也是有他一份儿功劳的。   苏九月面前摆着一面铜镜,是岳夫人让人送来的。   说是让苏九月没事儿多照照镜子,免得对自己的样貌没有一个清楚的认知。   苏九月虽然觉得好笑,但是这镜子到底是派上用场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的头发在吴锡元的手中一点一点的盘成了一个新的样式。   并不十分繁琐,但却比她随手挽的好看多了。   吴锡元拿起放在镜子当中发梳和步摇给她戴上,才柔声问道:“怎样?可还看的过去吗?”   苏九月举起镜子仔细看了看,满意的点了点头,而后一双清亮的眸子就瞥向了他,“你怎的还有这样的手艺?”   她原本以为自己肯定要重新梳头的,却没想到他梳的居然还挺好。   吴锡元当然不能说实话了,便说道:“我自己琢磨的。”   苏九月半信半疑,“你真没给别人梳过?我怎么觉着有些不大像?”   她怎么觉得他动作娴熟?像是做过许多次?   吴锡元已经有数十年没给她梳过头发,可是他这人聪慧异常,过目不忘。别说只是过去十年,便是再过去十年,他也依然会记得。   吴锡元为了更加有说服力一些,就又解释道:“之前在孟玉春的头上试过。”   苏九月微微有些惊讶,怎的好端端一个大好儿郎,偏偏喜欢女儿家的发髻?   吴锡元不想让她再在这件事情上过多纠结,便急忙转移了话题。   “我再帮你画个眉?”   苏九月更是诧异了,“这个你都会吗?”   吴锡元笑的一脸自得,“我都会画画,怎么能不会画眉?”   苏九月自己其实还不怎么会,一切上妆的手艺对她来说都十分陌生,她将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吴锡元。   看着他离自己那么近,低头替自己画眉,她的眼睛正好对上他的喉结。   不知怎的,她忽然下意识的舔了一下自己尖尖的小牙,总想着上去啃一口。   幸好这冲动好歹是被她给压制下来了,她的余光看到了镜子里两人的身影,一颗心忽然就被这种满满的幸福感填充了起来。   过了许久,吴锡元才直起了身子,说道:“好了。”   苏九月连忙拿起一旁的镜子照了照,这一看,她的一双眼睛就弯成了月牙,“真好看,夫君,你好棒啊!”   吴锡元伸出细长的手指在她的鼻尖上微微点了一下,“还是我家乖宝儿长得好看,不然为夫这手可没那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   苏九月笑出了声,“好啦,待会儿你要同我一起去岳府吗?”   今儿原本是苏九月的大日子,吴锡元也是该一起去的,只是还有三日他就要考试了,夫子说什么都不准假。   吴锡元无奈的叹了口气,“夫子不让啊,今儿下午孔老夫子还让我过他府上一趟,恐怕有些来不及了。等我从孔老夫子那里出来,再去岳府接你回家?”   苏九月向来懂事,就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让阿福大哥跟你一同去,这几日虽说好了些,可咱们也不能大意啊。”   吴锡元本来不同意,可是苏九月说什么都不答应,说待会儿岳家会派人来接她,她不会有事的。   他拗不过她,只好带着阿福一起出了门。   吴锡元才刚走,外头岳府的马车就在外头候着了。   岳夫人让翡翠亲自过来接的,苏九月平日里装扮比较素净,但是今儿要见的人比较多,她也不想让人看了苏九月的笑话。   便嘱咐了翡翠两句,让她看着将苏九月的一身行头都打点好。   可是翡翠才一进门,就看到了苏九月,她早已经收拾好了。   虽说还有点素净,可也没出什么差错,也比较符合她的身份,没有用力过猛。   她伸手摸了摸苏九月的耳垂,“小姐竟然没有耳孔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小时候孩子们都是家中长辈帮着给打耳孔的,但她小的时候她娘可没管她,长大了她再看别人打耳孔看起来似乎很痛,她便也不敢了。   翡翠有些遗憾,“您戴耳坠一定会很好看的。”   苏九月自己也摸了摸她小巧的耳垂,“算了吧,翡翠姐姐,你瞧瞧看,我可还有什么不妥?”   翡翠牵过了她的手,“极好了!美不胜收!我已经可以想象到的,待会儿九月小姐一出场,保证叫所有人都看直了眼。”   苏九月羞涩地别过脸去,“哪儿有这样夸张。”   翡翠但笑不语,看来她家夫人的镜子也是白送了。   不过,等会儿去了府上,九月小姐就清楚了。   苏九月才刚锁上大门,打算跟着翡翠上马车,忽然又一辆马车驶了过来。   原本他们所住的巷子就不是很宽,这两辆马车一堵,更是让行人都没法过去了。   翡翠就想赶紧扶着吴苏九月上车,早点将路滕开。   可苏九月还没上车,隔壁马车上就探出一颗脑袋,“妹妹!”   苏九月听了这熟悉的声音,转头一看,正好就看到了王启英的笑脸。   她也冲着他一笑,“启英哥哥怎的来了?”   “还不是为了接你?你个小没良心的,哥哥对你多好啊,结果岳府举行认亲宴,你都不说邀请我一起去!”   苏九月讪讪一笑,虽说她也是主角之一,可是她真没过问过岳府到底都邀请了什么人。   王启英也不过就是顺口一说,看着她这么好看的脸,便是心中有无数怨言,这会儿都已经烟消云散了。   “当然,谁让你家兄长脸皮厚呢?我又让人跑去岳府要了这么一张请柬。”   他笑的一脸得意,苏九月也颇有些无奈,就听他又接着说道:“说起来我认你当妹妹是不是也要举行一个认亲宴?不行,待会儿我回去了同我爹娘合计合计。妹妹你放心,哥哥会给你个名分的!”   名分一词还能这样用吗?苏九月有些懵。   不过一想到王启英本身行事就有些乖张,也就淡定了。 第274章 挑拨离间   “哥哥倒是也不必如此麻烦,咱们自家人知道就行了。”苏九月性子内敛,凡事喜欢低调。   但是王启英却一口反驳道:“那可不行,我王启英的妹妹怎么能遮遮掩掩的?必须得昭告天下!等我回去就同我爹说说。”   看看王启英一开腔就一副没完没了的模样,翡翠连忙上前打断了他,“王少爷,小姐,咱们得走了,夫人还等着呢!”   苏九月应了一声是,王启英也说道:“妹妹,你同我坐一辆马车?”   苏九月眉头一皱,觉得这样似乎有些不大好。   翡翠已经先一步拒绝了他,“王公子,这样不行的,待会儿人多口杂,您也不想九月小姐被人说闲话吧?”   王启英顿时就不满到了极点,“我看谁敢!看本少爷不撕烂她的嘴!”   翡翠又说道:“王少爷便是有通天的本事,又岂能堵住天下的悠悠之口?您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九月小姐着想啊!”   王启英正要反驳,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名声,确实一片狼藉……   “罢了,那就各坐各的马车吧!你们走前头,我跟在后边。”   这不是苏九月第一次来岳府,但是她今儿却是从正门进去的。   此时来的人还不是很多,翡翠带着苏九月直接去了岳夫人的院子。   岳夫人正在确认中午的菜单子,见到苏九月来了,高兴的迎了上去,“九月来了呀!今儿可真好看!这头发是翡翠给你梳的?我怎的从未见过她梳这样式?瞧着还怪好看。”   翡翠可不敢冒领这功劳,万一某天夫人心血来潮,让她也给梳个一样的,她可不会。   “夫人,不是奴婢梳的,奴婢到的时候九月小姐已经收拾好了。”   岳夫人听了这话,诧异的斜睨了苏九月一眼,“哦?小九月还有这样的手艺?“   苏九月也乖乖摇头,面儿上还染上了些许绯红,“是我夫君给梳的。”   岳夫人没忍住捏着帕子掩唇轻笑了起来,“你这夫君也是极好的。”   她甚至都有些的迷糊了,这个吴锡元到底是在养媳妇儿,还是在养女儿?   苏九月听见她义母夸奖自家夫君,脸上的喜悦更甚了。   岳夫人伸手在她的眉心一点,“你呀!你夫君对你这样好,怎的今儿没同你一起来?“   “他还有三日就要考试了,夫子不准假。”   岳夫人家全是武将,根本没想起来这一茬,“哎呦!我怎的忘了这茬了?你也不说提醒我一声,早知道将日子稍稍推后几日就是了,好歹等锡元考完试啊。”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不要紧的,等他考完试,我带着他上门给您磕头。“   岳夫人笑了起来,“倒是也行。”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冲着她们行了一个万福礼,说道:“夫人,宝雅小姐来了。”   岳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柔和了,拉着苏九月的手,说道:“宝雅是我女儿,你也见过的,就是在夫子庙那次。”   苏九月还有印象,那日在清水河畔见到的小姑娘,粉粉嫩嫩一个小团子,瞧着约摸也就八九岁的样子,煞是可爱。   正想着,门帘一挑,一个小丫头跑了进来,正是岳夫人的女儿宝雅。   宝雅走进屋子瞧见母亲身边坐了个旁的姐姐,她停下脚步,将她从上到脚打量了一遍,而后睁着圆圆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问道:“你就是九月姐姐吗?”   这位应当算是自己的义妹了,苏九月冲着她和善一笑,“正是我,你可是宝雅妹妹?”   宝雅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你知道我的名字!”   苏九月只觉得她这样子好像夏日里水塘里的小鱼儿,实在可爱,便又说道:“你不也知道我的名字吗?”   宝雅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一定是娘告诉你的!”   苏九月和岳夫人都笑了起来,岳夫人更是说道:“你个小懒虫,睡到这时候才起,若是再晚一些,客人们可都要来了。”   宝雅吐了吐舌头,一副俏皮的模样,“没关系的,九月姐姐才不会笑话我的。”   她说完就又看向了苏九月,确认了一遍,“对吗?九月姐姐?”   苏九月点头应是,岳夫人又问宝雅,“怎的今儿还不见你哥哥?”   岳夫人生了一儿一女,宝雅上头还有个哥哥叫岳卿言,苏九月从来没见过。   宝雅在她身旁坐下,才回答道:“哥哥让我同九月姐姐道个歉,他今日被苏大将军派去剿匪了。”   岳夫人叹了口气,她原本是不想再让儿子过这种刀口上舔血的日子了,她整日为自己夫君提心吊胆的已经够了,便想让儿子当个文官。还特意给他取了个文绉绉的名字,可谁能想到,这世间的一切都有定数。   到头来,儿子还是成了一员武将……   岳夫人冲着苏九月歉意的一笑,“军令如山,他也是没得办法,不过你哥哥早先就惦记着要见你了,还说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苏九月自然知道军令如山,再说了,不过一个认亲宴,哪儿有剿匪重要。   “娘,我晓得的,等日后哥哥回来了,我再上门拜会就是。”   岳夫人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哪儿能让你上门拜会,我让他去找你赔罪去!”   母女几人正说着话,陆陆续续的就有客人来了。   苏九月作为今日的主角,自然全程跟着岳夫人认人。   她向来都自诩聪明,可是今日里来了那么多的夫人太太,她连其中的五成都没记住……   宝雅小孩子没什么耐性,一直坐在屋子里也觉得实在无趣。   岳夫人看了出来,就让她带着几位小姐去院子里逛逛。   宝雅这才开心了起来,拉着苏九月和其他几位小姐妹就出了门。   岳府在这里的宅子也不是很大,后花园里有个池塘,几位小姐就坐在这儿喂鱼。   苏九月想去恭房,就被丫鬟们带着去了。   宝雅百无聊赖的给池塘里丢了个鱼食,身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宝雅,你怎的突然多了个村妇姐姐?这你也能忍?”   --   作者有话说:   【九月:嘻嘻,我夫君不仅给我梳头,还给我画眉了呢!】 第275章 你家往上数三代也是村里的   岳宝雅回过头就看到一个少女站在她的身后,低头看着她,眼中的轻视显而易见。   她眉头一皱,“村妇又怎么了?你家往上数三代也是村里出来的,也没人瞧不起你啊?”   说话之人是许家三小姐,许二太太整日跟她娘一起打马吊,也算是有些交情。   只是这许三小姐自小都是在她祖母跟前长大的,也跟着学了些捧高踩低的把戏。   岳宝雅一家子武将,大家也都没那些拐弯抹角的心思,说话直来直去的,有时候确实能噎死人。   许三小姐的祖父还是个庄稼汉,直到她父亲才中了科举入了仕途,他们才都跟着沾了光。   就是念着她的出身,平日里大家说话也都顾忌一些,没人戳她的痛处。   可是今儿却被岳宝雅怼了个正着,只见许三小姐的脸一点一点的变红,满脸都写着难堪。   “你!你!!岳宝雅,我们姐妹这么久,你现在居然为了一个乡野村妇,居然这样说我?!”   一旁的赵家小姐扯了扯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可许三小姐这会儿正在气头上,哪儿能听得进去。   岳宝雅闻言站了起来,她虽然年纪小,比起许三小姐还要低半头,但她身上的气势却一点也不弱。   “你站在我家,瞧不起我母亲的女儿,还瞧不起我的姐姐,现在却要怪我?今儿我岳宝雅就把话撂这儿了,谁再敢瞧不起我的姐姐就是瞧不起我们岳家!我岳宝雅第一个将她撵出去!什么多年姐妹情,你要真念着我们多年的感情,也不会说这起子话!”   她的声音很大,苏九月才刚一回来就听了她维护自己的话,心中一暖,看着远处亭子里冲冠一怒的宝雅,只觉得她可爱极了。   岳夫人真的将女儿养的很好呢。   此时她确实有些不大方便上前,就远远地站在原地,没再上前。   许三小姐被她一通话怼的面红耳赤,再看周围的人,仿佛都在看她的笑话。   就在这时,一个少女走进了亭子里,将在场的每个人都打量了一遍,晓得他们应当是闹不愉快了,也没趟这趟浑水。   她很自然的笑了笑,同宝雅道歉,“宝雅妹妹,今儿家里头来了客人,就来晚了,你可别怪罪我啊。”   宝雅拉过她的手,“妙芝姐姐,你可算来了,我都等你许久了。”   顾妙芝看了身边的丫鬟一眼,那丫鬟立刻就递了个小匣子过来。   顾妙芝接了过来,顶着身边所有人羡慕的目光将小匣子捧到了岳宝雅的面前。   “姐姐知道错了,你瞧,这是姐姐特地给你带的礼物,你且瞧瞧,可够我赔罪的?”   岳宝雅不过是小孩心性,一听有礼物,通通都被抛之脑后了。   “这是什么呀?”她盯着红色的小匣子,两眼放光。   顾妙芝抿唇轻笑,“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岳宝雅听了这话也就不客气了,伸出小手打开了匣子的盖子,露出了里边的东西来。   “哇!”她眼睛一亮,整个人顿时就兴奋了起来,“琉璃盏!”   周围其他的小姐们,闻言也都凑了过来,看着匣子里透明的杯子,一脸的羡慕。   整个凉亭俨然成了一个大型的柠檬树,气氛酸的都要凝成实质了。   顾妙芝笑的温柔,转而问她,“今日听姑母说要介绍一个新的妹妹给我,怎的不见人了?”   岳宝雅解释道:“九月姐姐去恭房了,马上就回来。”   苏九月远远的瞧着这边的氛围似乎是融洽了,且又听见对方提起了她,这才抬起脚脚步急急匆匆的朝着亭子里走去。   岳宝雅第一个看见她,开心的对着顾妙芝介绍道:“来了来了,妙芝姐姐,这位就是九月姐姐。”   苏九月微微屈膝,对着顾妙芝行了一个平辈礼,才问道:“宝雅,这位姐姐是?”   岳宝雅兴奋的拉着顾妙芝给她介绍,“这位是我表姐顾妙芝,我大舅舅家的姐姐,同我最是亲近。”   又转而同顾妙芝介绍道:“妙芝姐姐,这位就是九月姐姐,很漂亮吧?”   顾妙芝笑着点头,视线也随着她的话转移到了苏九月的身上,“还真是个天仙似的人儿,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苏九月能感受到她身上的善意,这个姐姐生的好看,说话又十分温柔,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苏九月下意识地就想同她亲近。   岳宝雅将手中的红匣子递给了苏九月,“九月姐姐,这个是妙芝姐姐送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   顾妙芝见她这动作,微微一愣,随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从前都没看出来,她居然还有这么大方的时候。她这应当是想替她同九月交好,还真是个傻丫头……   她伸手按住了匣子,在岳宝雅看过来之后,冲着她摇了摇头,柔声解释道:“这个是给你的,我给你九月姐姐还准备了一个。”   苏九月方才也在一旁看着,知道岳宝雅有多喜欢这个礼物,可是她却连眼睛都不眨的送给了自己,着实让她十分感动。   她正想拒绝,却没想到被顾妙芝先一步拦了下来。   听说顾妙芝还给这个新来村妇准备了礼物,大家都一副拭目以待的表情。   顾妙芝出身陇西侯府,她小叔是个喜欢四处游玩的,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许多好东西。   这次他小叔说要来雍州城附近办些事儿,她知晓宝雅在这里,就央求了祖母,让她跟着小叔一起来了。   岳宝雅一听顾妙芝这话,也不同她争,将自己的小红匣子牢牢地抱在怀里,看着她笑眯眯地说道:“这感情好,我妙芝姐姐那里好多新鲜玩意儿,这琉璃盏我可就收下了,谁都别想同我抢!”   顾妙芝笑着摇头,取过丫鬟递过来另一只盒子,“九月妹妹,姐姐今儿来晚了,你可莫要怪罪,今后就是一家人,若是得了空也去我那里坐坐。”   苏九月自然是笑着应是,捧着沉甸甸的匣子,心中也是暗自好奇,妙芝姐姐送了她什么好东西?   一旁的宝雅也急忙催促道:“九月姐姐,你快看看呀!” 第276章 无脑吹   苏九月看了一眼顾妙芝,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打开了木头匣子,这一看她差点被闪花了眼。   匣子里头放着一朵琉璃簪花,牡丹的花型,但是整朵簪花都是用琉璃做成的。   粉色的牡丹,褐色的主体,阳光撒在上头波光粼粼的。   苏九月大吃一惊,这东西定然价值不菲,她不过同妙芝姐姐第一次见面,又怎能收她这么贵重的礼物。   顾妙芝生就一颗七窍玲珑心,怎么能看不出她心中所想。   见她这样,反而觉得自己姑母并没有看错人。   她亲手拿起这簪花,就对着苏九月说道:“我同妹妹第一次见面,这礼物可是我精挑细选的,妹妹可千万不能拒绝我呀!来,九月妹妹,戴上瞧瞧?”   苏九月犹豫再三,还是走到了她的身边,微微低头,让她将簪花插进了她的发间。   苏九月一抬头,就对上了大家呆呆愣愣的神色。   宝雅是第一个回过神来的,拍手直叫好,“九月姐姐太好看了!这么好看的簪子就要九月姐姐戴!”   苏九月抿着唇,笑的很羞涩。   一旁的许三小姐气得帕子都快被她扯烂了,不过是个乡野村妇,还梳的妇人头,凭什么这样出风头?!   她这样想的,便也是这样问的,“我瞧着九月小姐梳的妇人头?怎的年纪轻轻就嫁人了?”   岳宝雅一脸不悦,这个许三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总是找九月姐姐的麻烦?   苏九月倒是不觉得嫁人是件丢人的事儿,更何况她家锡元千般好万般好,旁人又怎么会知道?   她笑了笑,轻声解释道:“我去年冬就嫁人了,我夫君如今在浩远书院读书。”   原来还是个读书人,岳宝雅和顾妙芝都替她高兴。   若是她还没嫁人,如今同岳家攀上关系,定然能嫁一个不错的人家。   可如今她已经嫁了人,岳家便是再帮着她,也不能给她换个夫君的。   幸好她夫婿自己肯上进,能进浩远书院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真好!姐夫对你好不好?九月姐姐生的这样好看,姐夫定然对你极好了!”   还没见过人,宝雅就已经叫上姐夫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想到吴锡元,她整个人几乎都在放光,“他对我很好的。”   幸福的女人是最美的,顾妙芝看着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在家里生活的一定很不错,至少她男人定然很心悦她。   不过话说回来,长成这样,便是她一个女人都忍不住赞叹,男人很难不心动的吧?   许三看着她一脸甜蜜,更是气的牙痒痒,“还在浩远书院读书啊?那岂不是连秀才还没考中?”   岳宝雅的脸色顿时就黑了,直接冲着她说道:“我姐夫还年轻,都入得了浩远书院,考中秀才还不是迟早的事儿?”   许三又轻笑一声,莫名其妙的从苏九月身上找了一股子优越感,“便是考上了秀才又如何,往后的路还长着呢!”   岳宝雅当下就要同她吵,却被苏九月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她看着许三,也不生气,只是对着她温和的笑了笑,“往后的路是还长着呢,不过这又同许三小姐有什么关系呢?三小姐瞧着年纪应当还长我几岁,不知可有定亲?”   许三小姐的脸立刻就垮了下来,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许三和她娘一样都是个捧高踩低的,妄想着让自家女儿嫁入高门。   她们瞧上的也不是别人,正是岳宝雅的哥哥岳卿言。   可偏偏她们提了许多次,岳夫人都不接她这话茬。   今儿许三看着一个乡野村妇都能进岳家当干女儿,心中自然不大平衡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输在了哪儿。   难不成岳夫人也是一个看脸的?   顾妙芝知道今儿这事是许三不对,可今儿这日子实在不宜大吵大闹,连忙打圆场说道:“我方才来的时候,发现前头戏台子都搭好了,咱们要不然也去凑凑热闹?今儿来了个小生,生的可好看了。”   这话也只有她敢说,旁人若是敢夸哪个男人好看,回去定然会被家里人好生管教,但顾妙芝却不会。她父亲过世的早,娘亲伤心欲绝,整日病病歪歪的,对自家女儿根本不上心。还是是祖母一手将她养大的,觉得这孩子可怜,也不过多约束她。   她家中显赫,她又是家中嫡长女,求亲之人早就能将门槛踩烂了。可也不知她家中祖父祖母如何想的,迟迟不给她定下来,是以她如今已经十六还未定亲。   只是她自己觉得这样挺好的,丝毫不在意。   大家虽然不敢说,但少年人慕少艾多正常啊,纷纷跟着心动了。   一群莺莺燕燕的朝着前头院子里走去,根本没人注意屋顶上坐着的两个人。   “到底是哪个啊?”白流霜瞪着眼睛朝着人群里瞅着。   “你这什么眼神?!就那个最好看的!我妹子!”王启英一脸的骄傲。   白流霜哼了一声,“隔这么远,我瞧着都一个样,先前儿你带着李程季他们见了人,怎的也不说等我一等。”   王启英两手撑在瓦片上,腿慵懒的交叠在一起,一边晒着太阳,一边懒洋洋的说道:“这能怪我?你小子那时候还在京城里醉生梦死呢!”   白流霜鼻子一皱,“问题不大,你回头再安排大家一起见见不就成了?”   王启英一个巴掌就拍向了他的后脑勺,“我妹子可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岂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想也别想!”   白流霜翻了个白眼给他,“那你在这儿臭显摆个什么劲儿?一边说自己妹子好看,一边又藏着掖着不给看?真是没见过你这么抠的,看一眼能少块肉?”   王启英一想也是,就从屋顶上站了起来,还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呛的白流霜直咳嗽,“有病吧你!不能离我远点吗?!”   王启英没搭理他,只是扭过头看着他说道:“我瞧着她们似乎是去前院了,走,一起去前院看看去?”   白流霜也被他吹的实在好奇,这到底是个怎样的真绝色?能被他兄弟整日挂在嘴上吹?   一点纨绔子弟的样儿都没了,整个一无脑吹。   他必须得亲自见识见识才行,就也一拍衣服站了起来,“走吧,跟你瞧瞧去。”   --   作者有话说:   【白流霜:瞧瞧,简直没眼看,整个一脑残粉嘛!】 第277章 我也缺个妹妹   戏台子旁有几个大鼓,还有人在吹唢呐,几个戏子正在描眉,身上穿的戏服都比她先前儿在村子里看的更精致。   苏九月看的兴味盎然,顾妙芝见她喜欢就拉着她和岳宝雅坐在了最前边。   苏九月觉得有些不大好,连忙拒绝,“我们还是坐后边吧,前头给几位夫人留着。”   却被顾妙芝按在了座位上,“你可是今日的主角,你不坐前排谁坐前排?夫人们还有其他位子,你坐你的就是。”   说完便和岳宝雅一左一右坐在了她的身边,还亲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苏九月看着她的侧脸,心中更是喜欢这位姐姐了。   王启英和白流霜也趁乱来到了戏台子旁边,这里都是女眷,且都是有身份的人。   他们要是敢出去,等回去了绝对要被老父亲打断腿。   王启英和白流霜只能藏在后台朝着坐席张望,白流霜这回一眼就看到了苏九月,他有些激动地拍了一把王启英的背,王启英一时不察差点被他一巴掌按进土里。   他一个踉跄,稳住了身形,回头瞪了他一眼,“好端端的你发什么疯?这一巴掌,差点给爷送走。”   白流霜依然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两手捏着王启英的手臂来回的挼,“是那个吗?那个!最中间的那个!戴花的女人!”   王启英原本胳膊疼的厉害,这会儿都顾不上了,露出了一个带着疼痛的笑,眼睛里却还能迸发出激动的热情来,“没错!我妹子好看吧!我都说了,仙女!你还不信爷,爷啥子时候骗过你?”   说完,就一脚把他踹开,“离爷远点,胳膊都被你掐青了!下手一点轻重都没有。”   白流霜却死乞白赖的蹭了过去,抱着他的胳膊搓了搓,“来,大舅哥,我给你揉揉,别生气,别生气,这不是太激动了嘛?”   他一开口,王启英就敏锐的抓住了他话中的重点。   他一把抽回自己的手臂,一边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别,你刚刚叫我什么?”   白流霜一点都不矜持,腆着脸再叫了一次,“大舅哥啊!这事儿你要是同意了,我发誓!今后小弟我什么都不同你争!你喜欢的那对儿’大将军’,我明日就让人给你送去!”   王启英切了一声,伸手冲他摆了摆,“瞧瞧,你都这多大年岁了,整日还净想着美事?一对蝈蝈就想换我妹子?你瞧见她梳的什么头了吗?仔细瞧瞧。”   白流霜的视线这才落在了她不怎么繁琐的发型上,脸色变了变,很快就成了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她嫁人了?”白流霜问道。   王启英勾着他的肩拍了拍,“兄弟,你也不想想,如果她没成亲能轮到你吗?也就是没了指望,才认了干妹妹的。不然你现在得叫她嫂子!”   白流霜:“……”   这凑表脸的!居然还能这样!   不过这倒是给他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他摸了摸下巴,忽然语出惊人,“我似乎……也缺个妹妹……”   王启英毫不客气的一脚就踹了过去,“滚!”   白流霜飞快地躲过一脚,“英子,你这是作甚?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王启英一脸无语,“你不是家中好几个妹妹吗?怎的还跟我抢妹子?”   白流霜打开手中的玉骨折扇摇了摇,“提我那几个庶妹作甚?一个生的比个丑,我才懒得搭理她们。”   王启英却不应,“懒得搭理归懒得搭理,就是不能跟我抢妹妹!”   白流霜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多个人疼妹妹不是挺好的吗?还有你不是一直想要匹马?我家马场近来送来了几匹大宛马……”   王启英果然动摇了,“成交!”   苏九月坐在椅子上,听着顾妙芝跟她讲自己最近碰上的趣事儿。   苏九月是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如今来了岳府已经算是大开眼界的了,可顾妙芝却走南闯北去了不少地方,无论说起什么都能牢牢的抓住人的心思。   “妙芝姐姐好厉害啊。”苏九月由衷的赞叹道。   顾妙芝看着她一双大眼睛写满了崇拜,笑着伸出手在她白白嫩嫩的小脸上捏了一把,“你可别这样瞅着我了,不然待会儿我都舍不得让你走了。”   苏九月眼睛亮晶晶的,“我也不想走!想跟妙芝姐姐在一起。”   顾妙芝叹了口气,“就怕你夫君来找我算账啊。”   苏九月又被调侃了,但是一想到自家锡元,她抿唇一笑,再也不说不想回家的话了。   顾妙芝笑了起来,这丫头还真可爱。   没过多久,几位夫人也都出来了,她们三三两两的落了座,戏台子上戏子也登了台,咿咿呀呀的唱着苏九月从未听过的戏码。   她看的认真,上头唱的是一段娘子供丈夫读书,丈夫回来却抛弃糟糠妻的戏码。   坐在她后头的许三小姐突然莫名其妙的笑了一声,苏九月听的真真切切,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紧接着剧情突然一变,唱到男子在朝堂上得罪了人,引来了杀身之祸。   就在刺客刺向他的一瞬间,女子奋不顾身的扑了上去,替他挡了一刀。   在女子弥留之际,男子十分后悔,哭得声泪俱下。   看的在场的夫人们也纷纷抹眼泪,苏九月看的是目瞪口呆,现在的贵夫人们居然喜欢看这样的戏码?   就在大家沉浸在女子逝世的悲痛当中时,忽然原本倒在地上的一个刺客醒了过来。   一个翻身,从戏台子上跳了下来,提着刀直直冲着坐席而来。   大家都来不及反应,这刺客就已经冲到了她们面前,手中的刀直指顾妙芝。   苏九月正端着茶杯喝茶,见状都来不及多想,下意识的将手中的茶杯冲着那刺客砸了过去,然后一把拉过顾妙芝就朝着椅子后边躲。   场面顿时乱作一团,尖叫声哭泣声不绝入耳。   顾妙芝再见识广此时也吓得不轻,还是被苏九月拉了这一把,她才回过神来。   可就在苏九月拉着顾妙芝往后躲的时候,忽然被一双伸出来的脚绊倒了……   --   作者有话说:   【有人七夕约会,有人七夕唱k,有人可怜兮兮在家码字还得被催~~呜呜~~】 第278章 我只是个纨绔啊   苏九月没稳住直接摔倒在地,连带着顾妙芝也跟着摔倒了。   原本别在发间的琉璃簪子也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断成了两截。   一抹阳光照在上头,流光溢彩的,苏九月甚至能看到上头自己自己惊恐的神色。   完了,她心想。   这么好的妙芝姐姐,怎么能死?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想自己到底会不会被迁怒到,也被一刀砍了。   顾妙芝更是懵,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出门凑个热闹,居然有人要杀她?!   就在她们被吓得魂飞魄散的时候,忽然那把刀却被人拦了下来。   “敢动我妹妹,老子跟你没完!”   王启英手中拿着一个戏班子唱戏用的道具青龙偃月刀,此时一刀横了过来,却成功救了顾妙芝的小命。   苏九月见到刀被人拦了下来,轻轻吐出一口气。   可是再一看,拦住那刀的人居然是她那便宜哥哥?!她的一颗心又悬了起来。   这可怎么办?!他不过是个纨绔,能行吗?!万一被人一刀送走了……她简直要急疯了。   正想着,那刺客反手一刀就朝着他捅了过去,王启英好歹也练过点招式,能应付一招半式。   可对上训练有素的刺客,他根本半点都不讨好,逐渐落了下风。   白流霜也是个纨绔,什么时候见过这阵势?他下意识的想要退缩,可是看着自己兄弟在那刺客的刀下艰难苟着,他内心纠结不已,最后一咬牙,抄过一个九齿钉耙就冲了上去。   “英子!我帮你!”   一耙子招呼了过去,被那刺客用刀一挑,直接砸在了王启英的脸一侧。   王启英吓得呼吸都不顺畅了,瞳孔一缩,径直嚷嚷道:“白流霜,你小子到底是哪边儿的?老子差点被你给吓死。”   白流霜也很无奈,能帮他分担一点已经是极限了,再多他真没那本事了,他真的只是个纨绔啊!   “少说话,多做事,没看到兄弟我要被他打死了吗?!”   王启英自然也看到了,连忙再次冲了上去。   幸好岳府的守卫也来得快,那刺客一看没得手,直接转身逃了。   苏九月拉着惊魂未定的顾妙芝坐在地上,原本一身干净的衣服此时也都变得狼狈不堪。   岳宝雅方才就坐在她们两人身边,也被吓得不轻,只是她年岁小,好躲藏,急急忙忙的藏在椅子下边。   对方的仇恨也不在她身上,这才没什么事儿。   她走到两位姐姐的面前,蹲下身急切的问道:“姐姐,你们没事儿吧?”   苏九月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放心,我没事儿。”   顾妙芝也扯了扯嘴角,“我也没事。”   岳宝雅这才松了口气,瘫坐在两人身边,小手拍了拍胸腔,“吓死我了,我腿都软了。”   苏九月抱了抱她,“别怕,没事了,没事了。”   岳宝雅探出头来看向了顾妙芝,问道:“妙芝姐姐,为什么有人要杀你啊?”   顾妙芝刚想说她哪儿知道,忽然眼中闪过了一丝异色,沉默了。   苏九月摸了摸她的头发,小声同她说道:“妙芝姐姐应当被吓坏了,咱们先别问她了。”   岳宝雅一想方才的事儿也是心有余悸,就闭嘴点了点头。   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地上碎成两半的簪子,整个人都怒了。   她伸手将地上的簪子捡了起来,人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怒气冲冲的走到许三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似乎要吃人。   “许三!我从未想过你居然会是这样的人!”   许三小姐的目光有些躲闪,嘴上却很硬气,“我怎么了?我好好的来你家看个戏,碰上这种糟心事儿,我还没说甚哩!你怎的还倒打一耙?”   岳宝雅只恨不得将手中的簪子砸她一脸,又觉得她不配!   她扯了扯嘴角,嘲讽的一笑,“我倒打一耙?方才我看的真真切切,是你伸出脚绊倒了九月姐姐!”   许三自觉自己做的隐蔽,却没想到居然被人看到了。   她脸上一僵,“我怎么绊倒了?方才那刺客一来,谁不慌啊,我还就说是谁踩到我的脚了呢!”   岳宝雅见她死不认账,也气到不行。   这时正好岳夫人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她方才正好被翡翠拉着对最后的菜单,这才正好错过了。   一听前院出了事儿,她甚至都顾不上仪态,小跑着赶了过来。   正好就看到自己女儿在同许三小姐吵架,她不想让女儿落下个不好的名声,便直接出声打断了她们。   “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宝雅一看到她娘,就看到了主心骨,连忙跑到了她身边告状。   “娘,方才有刺客要刺杀妙芝姐姐,我吓坏了,就躲在了椅子下边。九月姐姐就拉着妙芝姐姐逃,可是许三小姐居然伸出脚绊倒了她们!差一点,差一点那人的刀就砍到她们身上了!”   想起那一幕,她直接就哭了起来,眼泪跟不要钱似的顺着两颊流了下来,“许三,你平时再怎样我都不说你什么,我今儿才知道你居然是这样恶毒的人!”   许三看到所有人都对她投来了厌恶的神色,也有些慌了,连忙替自己辩解,“我……我没有!我只是想逃,正好九月小姐也绕过来了,不小心绊倒的。”   岳宝雅一边哭一边给她娘告状,“娘,你别信她,她的脚伸的那么长,谁正常走路会那样走啊?”   一边是女儿言辞切切的指责,一边是许三小姐的辩解。   岳夫人自然是信自己女儿的,可是只凭借女儿的一面之词,她又没法给许三小姐定罪。   岳夫人眉头一皱,到最后也只是说道:“许三小姐,今日之事无论你到底是不是故意,我岳府恐怕都不能欢迎你了,你走吧。”   许三还想再说话,许太太却冲了出来,“你个死妮子!净会丢人现眼!走路都不知道看着点!滚回去,没事儿别出来了!”   许三愣住了,仿佛第一次认识她这个娘。   许太太心里也急,她这些日子好容易跟岳夫人搞好关系,就寻思着给自己儿子谋个好差事,毕竟岳侯爷手中握着实权呢!可不能让这丧门星给拖累了。   --   作者有话说:   【好的,你们有红包收,有礼物收的就不要告诉我了。让我跟我的小可怜们一起,抱头痛哭~~】 第279章 他从小就想有个妹妹   在场她所有的姐妹们此时都站在原地,冷眼旁观,没有一个站出来替她说话的。   许三小姐一阵心灰意冷,被她娘身边的丫鬟,连拖带拽的拖了出去。   此时的她一点都没有方才的激动,而是宛如一个提线的木偶,任人摆布。   目送着她被人拖了出去,岳夫人才将视线落在了今日的两位英雄身上。   王启英见她看向了自己,稍微有些不自在,毕竟他们扰了女客,本就于理不合。   他讪讪一笑,叫了一声,“干娘。”   岳夫人脸上客套的笑容一点一点的崩塌了,谁是他干娘了!整日就会瞎叫!   不过一想到今日是她救了自己的外甥女,无论如何都要给他几分体面,这才只能忍了下来。   “你怎的在这儿?”今日闹出这么大个事儿,大家定然都受到了惊吓,她总要给这些夫人小姐们一点交代。   王启英也是个机灵的人,闻言就直接说道:“今日是九月妹妹和干娘的大日子,我自然是要上门来给干娘磕个头的。只是才刚走到这儿就发生了这种事儿,我和流霜也顾不上其他,只能想着先救人。”   他这一口一个干娘的,就差把他和岳夫人亲近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管天管地,管得着儿子来给娘磕头吗?   再说了,人家虽说冒犯了女客,可也是形势所迫,为了救人。   一时间在场的夫人心思又都活泛了起来,这位王家少爷虽说名声有些不大好,但是却也是个心肠好的,再加上家世不错,且还认了岳家做干亲。   听说他还尚未婚配,现在看来,若是能将女儿嫁给他……   那岂不是同王家和岳家都交上关系了吗?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儿啊!   岳夫人倒是对王启英的机灵十分满意,她点了点头,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今日可真是多亏你们两个了,若不是正好有你们在,那可得出大事啊!”   顾妙芝也走上前去冲着他们两人行了一礼,“多谢两位公子的救命之恩。”   王启英和白流霜从来都是过街人人喊打的纨绔,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夸赞他们。   他们两人对视一眼,眼中有着只有他们自己能够看懂的满足。   “顾小姐莫要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我相信若是其他人见到这情形也会出手相助的。”王启英难得一本正经的说道。   岳宝雅却忽然插嘴道:“这可真说不准,方才那许三小姐不帮我们,反而还伸出腿绊倒了姐姐们,实在其心可诛!”   “宝雅!”岳夫人叫了她一声,语气中含着警告。   既然人已经撵走了,她们若是还揪着不放,难免给人一种咄咄逼人,推卸责任的感觉。   岳宝雅撇了撇嘴,到底再没有说话。   “既然今日你们立了功,自然是该赏的,你们可有什么想要的?启英,说出来干娘听听?”   王启英摇了摇头,他还真没想要什么东西,他只是不想有人伤害到他妹妹。   他看了一眼苏九月,“我不要,我保护自己妹妹本来就是应该的,要什么礼物,您问问流霜。”   白流霜近距离看着苏九月,更是被这盛世美颜冲击到了。   见王启英和岳夫人都看向了他,他有些害羞的微微低下了头,“我……我就是……也想要个妹妹。”   岳夫人:“?”   这都是什么奇葩要求,妹妹?回去找你爹啊!你爹还宝刀未老呢,再生两个女儿不成问题。   可这话当着诸多人的面儿,她又怎么能直说?   便问道:“白公子,这又是何意?”   白流霜干脆厚着脸皮说出了自己的请求,“我也想认九月做妹妹,英子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除此之外,别的我也没什么想要的。”   岳夫人眉头一蹙,“这……”   她还是第一次认识的这些传说中的纨绔子弟,不是说他们整日斗鸡走狗,怎的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无欲无求了?   可是他要认九月做妹妹,这她可做不了主啊。   她看向了苏九月,想听听看她怎么说。   苏九月也是满脸诧异,她有些搞不明白,这些纨绔子弟怎的像是同她杠上了一样,一个两个的都要来做她哥哥。   王启英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样子,就觉得有些手痒,想要上去揉一揉她的头发。   头发?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刚刚那个狗女人!害得他妹妹的簪子都摔坏了!   多好看的簪子啊!太可惜了!   只是想想,他就有些捶胸顿足。   不行!今后他这当哥哥的必须给妹妹找到更好看的簪子!   再扭头一看自己可怜兮兮的兄弟,决定还是帮他一把,便出言说道:“妹妹啊,这位是白流霜,他一直想有个妹妹,有个妹妹就是他的毕生追求。他都同我说了许多次了,若是你能认他当哥哥,他一定会很疼你这个妹妹的!你就帮帮他吧?他真的好可怜啊。”   他这边说着,那边白流霜十分配合的投来可怜巴巴的目光。   这谁顶得住?   真·单纯小可爱·九月一时心软,就点了下头,“行吧。”   白流霜眼睛一亮,“妹妹!”   苏九月有些不大好意思的应了一声,白流霜又转头从善如流的叫了岳夫人一声,“干娘!”   岳夫人:“???”   她是招谁惹谁了?怎的认了这么大一群纨绔儿子?   是她家母慈子孝招人嫉妒了吗?真叫人头大……   这一场闹剧,最后以王广贤亲自带人前来收场。   得知是自己那蠢儿子拯救了大局,他自己差点都惊了。   什么时候起,他儿子居然还能干这等好事儿了?   他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就像是才发现自己茅坑的臭石头居然还是块金子,那种眼神实在复杂极了。   王启英自己受不了了,直接打断了他,“爹!我知道我今儿特威风,您也别瞅了,想看咱们回家慢慢看。您还是先抓紧时间找那个刺客吧!这玩意儿藏在城里跟的毒瘤似的,实在让人心里头不踏实。”   王广贤看着三两句话就原形毕露的儿子,恨不得上去给他一脚,“这还用你说?”   --   作者有话说:   【岳夫人:真·莫名其妙多几个儿……】 第280章 刮目相看   “吩咐下去,让人封锁城门!仔细搜查!务必要将那人捉拿归案!”   王启英并不是真的无用,他提供了相当多的线索。   首先那个刺客脸上是涂了油彩的,并不能认清楚他的真实容貌,但有一点他记得十分清楚。   “那个刺客耳垂上有个芝麻大小的痣,身量跟我差不多高,但却比我瘦许多。”   白流霜也在一旁补充,“脚很大,至少比我大两个码,他左手手腕上有一道疤痕,不是刀伤,反而有些像烫伤……”   王广贤是真的对这两个小兔崽子刮目相看了,普通人在实力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肯定下意识的紧张,根本不会注意到这些细节。   而这两个一边殊死抵抗,一边还能记下这么多破绽。   他心中冒出了个念头,等明年他回京述职的时候,一定要好好运作运作,让他儿子进大理寺!   白家这小子也不错,回去了也得好好同他家里人说道说道。   这场宴会虽说不怎么完美,但是至少她们的目的达到了,现在几乎整个雍州城的贵族都知道了,岳家认了个干女儿名叫苏九月。   岳夫人有些愧疚的同她道歉,“都是娘不好,居然让坏人混进来了,吓坏你了吧?”   苏九月摇头,“娘,我不怕的,就是妙芝姐姐肯定被吓到了。”   顾妙芝心里头知道对方到底是因为什么要杀她,所以这事儿还真没怪到岳家头上,见到苏九月这时候了还在替她担心,心中一暖,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好妹妹,姐姐没事儿,今儿多谢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起那个琉璃簪子,歉疚的说道:“妹妹,这簪子碎了就碎了,回头姐姐再补给你个更好的。”   苏九月连忙摇头,“算了吧,能帮到姐姐我就已经很开心了,哪儿能让姐姐这样破费。”   顾妙芝捏了捏她的手,说道:“听我的,这事儿就这样定了。”   几人才正说着话,一个小厮跑了进来,对着她们禀报道:“夫人小姐,外头来了个书生模样的人,说是九月小姐的夫君,来接她回家。”   苏九月一听,立刻脸上一喜。   她家锡元来啦!   其他人看到她的神色,也跟着笑了起来,岳夫人索性直接说道:“请他进来吧!”   吴锡元在外头等候的时候,听到有人说岳家出事儿了,居然有刺客行凶。   他吓得脸色煞白,唯恐自家媳妇儿又出了什么意外。   他急急忙忙的跑到了院子里,看着她媳妇儿那一身虽说有些狼狈,但至少人是完好的,这才松了一口气。   “九月。”他叫了她一声。   苏九月回头看去,见到是他,都顾不上周围人的目光,就急匆匆的转身朝着他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若不是有这么多人在这儿瞅着,她实在想扑进他怀里,抱着他硬挺的腰肢,趴在他结实的胸膛之上,蹭一蹭,好好嗅一嗅他身上的气息。   今儿她确实是吓到了,她担心自己被那坏人一刀带走,她那么好的夫君和婆婆,也不知道会有多难过。   可若是今儿这事儿再来一次,她估计还是会帮助妙芝姐姐,她是真的做不到眼睁睁的看着她死在自己面前。   吴锡元见她跑到自己面前,抬头看着他,眼睛里亮晶晶的还带着些委屈的水汽,知道她大约是受到了惊吓。   他想抱抱她,却到底还是忍住了,只伸手抓住了她的一只小手捏了捏,用温柔的能滴出水来的声音小声问道:“乖宝儿,你没事吧?可吓死我了。”   苏九月干脆将另一只手也塞进他手里,给他捏着,这才乖巧地摇了摇头,“我没事的,你别担心我了,你这样急匆匆的来,可是还没吃过饭?”   吴锡元下午上学的时候,就一直感觉右眼在突突直跳,他心中实在无法安定下来。   才一下学,连孔家都没去,就直接赶过来了。   他摇了摇头,问她,“你吃了么?”   苏九月点头,“吃了点糕点,倒是不饿,待会儿咱们早些回去,我给你煮面条吃。”   吴锡元心疼的捏了下她的手,“你教我,我来做。”   小夫妻俩嘀嘀咕咕了老半天,大家都没听真切,只看着他们两人之间那再也融入不进其他人的氛围,让在场人都羡慕不已。   苏九月也有分寸,知道大庭广众之下,两人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就放开了吴锡元的手,带着他来到了岳夫人面前。   岳夫人还是第一次见她这干女婿,却没想到居然生的一表人才的。   对上他的视线,岳夫人突然就愣住了。   不过很快她就缓了过来,却在心中十分疑惑,她这干女婿到底是什么来头?真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寒门学子吗?为什么他身上的气质却同那些在官场沉浸数十年以上的大员一样?   苏九月小声的同大家介绍吴锡元,“他……他就是我夫君,如今在浩远书院读书,过几日就要考秀才了。”   不仅顾妙芝和岳宝雅在打量着吴锡元,在场的其他小姐太太们都在打量他。   原本还想着岳夫人这干女儿如今攀了高枝,有岳夫人替她做主,指不定她还真有可能和离了再嫁个好人家。   毕竟人都是得陇望蜀的,见识过这种贵族的日子之后,谁还真能去跟个庄稼汉老老实实过日子去?   可如今在见了她这夫婿之后,大家就不这样想了。   好看的人给人加的印象分是很多的,再加上他通身的气派,让大家都在心中猜测,指不定这人就是岳夫人替她干女儿在榜下捉的金龟婿!   一时间众说纷纭,怎么猜测的人都有。   吴锡元也知道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他却落落大方的一撩衣摆,跪下来给岳夫人磕了个头,“女婿见过岳夫人。”   岳夫人心里头高兴,笑呵呵地说道:“还叫岳夫人啊?”   吴锡元这才反应了过来,连忙改口,“娘!”   岳夫人笑着伸手扶起了他,“快起来快起来,咱们都是一家人,作甚行此大礼?”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我的生日啊,在线等一句生日快乐】 第281章 知道的太多了   岳夫人热情的留了他们夫妻两人吃完饭,末了才让人驾了马车将他们送回去。   方才当着众人的面儿,吴锡元也不好多问。   等回到家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他才问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怎的听人说有刺客?”   苏九月叹了一口气,“是有刺客,只是刺客却是要杀妙芝姐姐的。就挺突然的,我也不知道她们到底有什么恩怨。”   吴锡元眉头微微一皱,“妙芝姐姐是谁?怎的从未听你说起过?”   苏九月笑了起来,眉飞色舞的,“是我今日才认识的一个姐姐,岳夫人的侄女,全名顾妙芝。”   “顾妙芝?”这三个字又将吴锡元拉进了悠远的回忆当中。   上一世他也听说过顾妙芝这个名字,当时是因为京郊有土匪出没,这位顾小姐不凑巧就正好撞上了。   也幸好她命不该绝,被出城遛马的王启英碰上。   王启英侠义心肠,不顾自身安危拔刀而上,带着家丁和顾家人一起救下了她们小姐。   顾小姐是太后最喜爱的侄孙女,不仅提拔了王家人,后来也做主将顾小姐嫁给了王启英。   他心中暗自啧啧两声,这两人还真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王启英两辈子都救了她,也活该他抱得美人归了。   苏九月见他似乎有些发呆,便问了一句,“你认识?”   吴锡元连忙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不过她一个深闺女子,怎么会有刺客想要杀她呢?”   苏九月一问三不知,“我并未多问,想必王大人应该会知道。”   说到这儿,她话题一转,又转而问吴锡元,“你不是说今日还要去孔老先生那里吗?怎的这么早就来接我了?”   “才刚出了书院,就听说岳府出事儿了,便让人给孔老先生捎了句话,想着明日再去见他。”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这样是不是有一些不大好?”   吴锡元冲着她安抚的一笑,“我寻思着老师应当是想看看我近来是否学有所成,不过是问几个问题,什么时候都能问。相比而言,还是我媳妇儿这边更为重要。若是不能确定你的安危,我便是去了,那也是心不在焉。接连回答错几个问题,恐怕会更让老师生气。”   苏九月听了他这一席话,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然后冲着他仔细叮嘱道:“明日你见了孔老夫子,一定要好好同他道声歉,毕竟今日爽约,确实是咱们不对。”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头发,温柔的应声,“媳妇儿教训的是,我都记下了。”   .   顾妙芝跟着王广贤等人回了衙门,王广贤知道她身份特殊,这事儿既然牵扯到了贵族,那么就不能四两拨千斤的糊弄过去。   他将顾妙芝请到了堂屋,让丫鬟给她奉了上好雨前龙井,才问道:“顾小姐,您知道是谁要对你动手吗?”   他其实就想问问她有没有什么怀疑的人,可谁知道顾妙芝居然直接说道:“王大人,我需要见燕王。”   王广贤一愣,“怎么?这事儿还涉及到了燕王?”   顾妙芝看着他,“大人,并非我不想同大人说起,只是这有些事……您知道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儿。”   王广贤在朝廷里混了这么些年,个中道理还是明白一些的,一下子便懂了。   “你在我府上稍候片刻,我这就让人给王爷传信儿去。”   顾妙芝冲着他行了一礼,“那就麻烦王大人了。”   王广贤让人传信儿给穆紹翎,穆紹翎隐隐约约还记得顾妙芝这号人物,勉勉强强也算得上是他的表妹。   “她要见本王?”穆紹翎问道。   关怀远一手抱着拂尘,一边恭敬的应了一声,“正是,王爷,王广贤那边传来的信儿。据说今儿岳侯爷的府上宴请宾客,结果却冒出了个刺客,奴才也不知道这事儿是不是同岳府上的事儿有关,但顾小姐想见您总不会是无缘无故的。”   穆紹翎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见她一见,让人将她带到王府来!”   关怀远欲言又止,被穆紹翎看在眼中,就说道:“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怎么还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   关怀远这才说道:“您先前儿让人将所有女人都撵了出去,若是此番顾小姐来了咱们府上,被王妃知道了……”   他话还没说完,穆紹翎就明白了。   说到底关怀远也是为了他着想啊!   他给了关怀远一个赞许的目光,“本王可真没白疼你!这心思愣是比旁人多了三分出来!赏!”   关怀远笑眯了眼,“奴才也是想着家和万事兴嘛。”   主仆二人知道外头不安分,虽然路上巡街的人有所增加,但他们还是带了许多人马,保证王爷的安全。   到了知州府上,顾妙芝和王广贤连忙迎了出来,对着穆紹翎行了一礼。   “王爷,万福金安。”   穆紹翎此时哪儿还在乎这些礼节,直接一挥手说道:“行了,都起来吧,叫本王前来有何事?”   王广贤看向了顾妙芝,顾妙芝却对着穆紹翎说道:“可否请王爷摒退左右?”   穆紹翎看了众人一眼,大家都退了出去,只除了关怀远。   顾妙芝知道关怀远是燕王的贴身内侍,出不出去的都无所谓,便直接跪下磕了个头,“王爷,今日我在岳府上被刺客盯上了,您可知为何?”   穆紹翎哪里知道?他要是知道,他就不会来了。   顾妙芝又接着说道:“其实我心里头几乎已经知道是谁对我下手的,只因那日我从外头回来时候,正好听到了一件事儿。”   穆紹翎这才抬起头来,正眼看她,“什么事儿?”   顾妙芝垂着头,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那日我跟着小叔叔从外头采风归来,就住在牛头镇的一个客栈里,那里人多又杂,小叔叔让我不要随意出门。可在那天傍晚,我突然想吃酱牛肉,他们说牛头镇有一家百年老字号的酱牛肉最好吃了……”   “我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我担心被叔叔发现,就从后门进来了,正好有两人在说话。我想着打断人家说话不大好,便停了下来。其实我也不是故意偷听的,但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就让我听到了那些人的打算。”   --   作者有话说:   【没想到吧!哈哈哈,这是妙芝姐姐是大舅哥的媳妇儿!】 第282章 时不我待   “他们说的是胡人的语言,我跟着小舅舅学了几句,听了个大概。说到要给下什么药,还说那阉人蠢,被他们当枪使……我学艺不精,其他的也没听懂,但就这几句我就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儿……”   “原本我小心一些是不会被他们发现的,可正好有一只该死的野猫搞出了动静,他们追了过来,我赶紧跑了。”   “虽说跑掉了,可对方似乎知道了我是谁。我藏在府上大半个月,也没什么事儿,我以为他们已经放弃找我了,却没想到居然会埋伏在了这次宴会上。我越想越觉得这事儿不大对劲,他们当时说您的名字说的含糊,我也没太听懂。仔细琢磨着,想着还是告诉您好一些,他们连我这种随便听一耳朵的人都不放过,更何况您了。”   穆紹翎的脸色随着她的话越来越阴沉,“你能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顾妙芝连连点头,面儿上也带了些急切,“千真万确!若是但凡有一句假话!就让我不得好死!”   穆紹翎其实心中已经信了大半,若不是被苏九月阴差阳错的发现了胡人的踪迹,再结合对方这个计谋,他们肯定将仇恨都转移到了魏茂功身上。   对方的人手也慢慢的转移到了城内,且有他的蠢姑姑配合。   便是苏大将军有三头六臂,估计也不大能够力挽狂澜。   “本王知晓了,这阵子你就先……”   他本来下意识的想说让她先去苏府和怡儿住在一起,苏府的守卫森严。   可是转念又一想,她若是去了,怡儿万一被她牵连了呢?这种时候他还是想自私一回。   旋即话音一转,正色说道:“你先待在府上,莫要随意出入,本王让苏大将军派几个人去你府上护你周全。”   顾妙芝本身也是不大害怕的,她来的时候家里给派了许多护卫,不然也不会放心让她来雍州城这种地方。   但是今儿那个刀差点砍在了她的头上,她确实被吓到了,保护她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   她连忙对着穆紹翎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穆紹翎抬手,“无需多礼,若是你说的都是真的,那该本王谢你才对。”   顾妙芝不曾想到人人惧怕的燕王居然这样客气,有些惊慌地连连摆手,“王爷您早些收拾了那些胡人就是,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我实在受不了了。”   穆紹翎嗯了一声,“本王自有安排!”   因着先前在城里传的风言风语,他们几个都不能回京了,包括他的蠢姑母。   他本来还想着顺水推舟,看看那廖卡到底想做什么。   现在他们一起被困在了雍州城,倒是也算是个好事儿。   那些胡人便是有天大的阴谋,也就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蹦跶。   他回去将此事立刻告知了苏庄,苏庄神色一凛,“按照顾小姐的说法,真正下了两道毒的是胡人,而魏公公他们是直接想要您死?!”   这话虽然不大好听,但却是大实话。   穆紹翎黑着脸应了一声,“不错,也不知道我爹的身子怎么样了,怎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敢蹦跶。”   苏庄是个粗人,但却粗中有细,“王爷,您说真正通敌卖国的人会是谁呢?”   穆紹翎自己看了他一眼,“您也觉得苏宪武是冤枉的?”   苏庄闷声应了一声,“不错,只是那阉人拿着尚方宝剑,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我等实在难以干涉。”   穆紹翎摩挲着大拇指上的扳指,眼睛下垂,“我查了些线索,可是所有线索到了一半都被人生生抹去了。我甚至怀疑是我们这一方出了奸细,才会让魏茂功他们早早得到消息,拉了苏宪武当替罪羊。”   苏庄没有说话,但他心中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可他手下那么多人一个个都是跟着他出生入死过来的,让他怀疑哪个,他心中都不愿意相信。   穆紹翎知道他心中所想,这事儿对他的岳父大人来说是一件比较痛苦的事情,既然如此的话,那就让他来代劳吧!   .   如今的苏九月已经成了岳夫人的义女,忽然间人情往来也多了许多,很多人邀请她去府上做客。   苏九月从未收到过这样多的请柬,甚至连上头有些文绉绉的话她都不认得,只能拿着请柬去问岳夫人。   岳夫人知道这些人打着什么打算,就同苏九月说道:“你若是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让你给我当女儿可不是来约束你的。”   苏九月笑了笑,“那我就说我在忙?”   岳夫人笑着摇了摇手上的团扇,“嗯,不想见就不见,若是你有喜欢的小姐妹见见倒是可以。”   苏九月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了不了,绣坊才刚刚开起来,我还忙着呢!”   岳夫人笑到不行,“你慢慢教就行,不过你可是答应过要给娘绣个团扇的啊,马上夏日就到了,等娘把那双面扇子往外一拿!她们肯定个个抢着买咱家的!”   苏九月也跟着她笑,“女儿都记下了。”   她要先给锡元做双鞋子,才能给娘绣团扇。   锡元的鞋子有些厚实,如今天儿渐渐热了,他穿那鞋子容易臭脚。   吴锡元可不知道自家媳妇儿做个针线活都能想着他,他今儿同媳妇儿说好了的,要去孔府同孔立兴道歉。   他到了孔府之后,又被罚站了半个时辰。   他知晓昨儿的事儿肯定是惹了孔老先生生气了,这会儿是在惩罚自己呢!   就也没说话,乖乖站在院子里认罚。   好不容易等半个时辰过去,他进了孔老先生的书房,见到他老人家在画一幅画。   他行了一礼,“老师。”   对方根本不应声,他只好站在一旁等着。   一直等到外头的天色渐渐暗了,侍女点亮了屋子里的烛光,孔立兴才放下了手中的笔。   “来了?”   吴锡元再次行了一礼,“老师,昨日家中有事,学生不是故意爽约的,还请老师责罚。”   孔立兴叹了口气,“不用责罚,你只需要知道一个道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   吴锡元微微一愣,抬头看向了他,问道:“老师,您这是何意?”   孔立兴拿起帕子擦了擦手,“昨日原本是个机会。” 第283章 命里有时终须有   吴锡元一愣,他这老师整日对他不闻不问的,他都快要忘了他的存在,怎的突然想起自己来了?   他说的机会又是什么机会?   他态度恭敬,垂手而立,“昨日我家中出了事儿,我实在放心不下,若是真的因此错过了什么,那应当也是命数。”   虽然他不知道孔老夫子说的机会是什么,但是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孔立兴见他如此沉得住气,倒是高看了他一眼。   有许多人得失心太重,这样的人进了官场之后,渐渐的就会在金钱和权力的漩涡当中迷失了自我。   从而从一个栋梁之才,变成为国家的蛀虫。   就是不知道在他真正得知自己昨天错过了怎样的机会的时候,还会不会如现在一般淡定。   “昨日本来约着陈大人来我府上的,原本想替你引荐,却不想你昨儿有事正好错过了。”   “陈大人?”吴锡元有些疑惑,“陈耀宗大人?”   孔老夫子抬眼看向他,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抹笑,“正是他。”   陈耀宗大人是他们这次院试的主考官,对方肯定是不会给他们泄题,那可是要杀头的。   但若是在同他交谈的时候,能够得知他一星半点的喜好,恐怕对接下来的考试也会很有益处。   由此可见,他的这位老师虽说是个读书人,但却并不十分古板,居然还懂得投其所好。   怪不得能够成为一世名儒,这人只是有学问还是不够的,还要懂得变通。   孔立兴看着他,就想看看他是不是真的还能够淡定如斯。   吴锡元的脸色根本看不出什么,只是恭敬地冲着孔老夫子行了一礼,“多谢老师替学生操心,此番虽说错过了这一机会,但若是有缘,今后定然还会再见面的。”   孔立兴见他如此,心中倒是有几分高兴,男子汉大丈夫就是要拿得起放得下。若是一直为失去的机会耿耿于怀,那最后也成不了什么气候。   “你复习的如何了?”孔立兴转移了话题。   “虽说不至于十拿九稳,但多少心中还有几分自信。”吴锡元说道。   孔立兴讶然,抬眼看他,“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作何解?”   “有一个成语说的也是类似的意思,那就是‘物极必反’,对于天下大事,合久走向极端当然必分,同理也可理解分久必合,天下大事如此,百姓生活亦如此。‘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盛极必衰,这就是定数……”   孔立兴摸着胡须连连点头,“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义。”   “大学的宗旨在于弘扬光明正大的品德,在于使人弃旧图新,在于使人达到最完善的境界……”   ……   孔立兴接连问了几个话题,吴锡元都答了出来,孔立兴十分满意。   “虽说你出身小地方,但是你的学识十分扎实,一看就是稳扎稳打上来的。但科举考试可没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人这一辈子,有时候运气也十分重要。万一这次没中,你也别心灰意冷,我记得你今年才十七吧?”   吴锡元点头,“正是。”   “老夫当年考中秀才也都已经十八岁,比你此时还要年长一岁,当时人人都说我是天之骄子。呵呵……孩子,凡事切莫心急,学问学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是会跟你一辈子的东西。”   他说这些话都是在替吴锡元宽心,吴锡元当然清楚。   孔立兴当初十八岁才考中秀才,不过是因为孔家的规矩如此。   孔家人担心自家的子孙过早进入朝堂,迷失了本心,特地立下规矩,让他们在年满十八岁之后才能去参加科举考试。   吴锡元恭恭敬敬对着孔立兴行了一礼,“学生记下了,谢老师教诲。”   此时外头的天儿已经彻底黑了,孔立兴打了个哈欠,就将他撵了出去。   “行了,你也回去早些休息,明日好好考试,莫要堕了老夫的威名。”   吴锡元应了一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孔府的下人拎着个灯笼将他送出了门,又将手上的灯笼送给了他。   吴锡元道了声谢,拎着灯笼朝着家中的方向走去。   才刚走两步,就见个壮汉走了过来。   吴锡元远远地看着有些眼熟,等他走近一看,才发现等在外头的人原来是阿贵。   “阿贵大哥,您在这里等我?”   阿贵点头,“九月小姐担心您一个人回来不安全,便让我过来接您。”   吴锡元想到自家小媳妇儿,嘴角渐渐浮上了笑容,“麻烦阿贵大哥跑一趟了。”   阿贵倒是也无所谓,在吴家做事比以往清闲了太多。虽然来之前王少爷千叮咛万嘱咐,说担心有人对九月小姐不利,但他们却一次都没碰到过。   等吴锡元回到家里,苏九月早就站在门前翘首以盼。   远远地看到了他的身影,连忙跑了过去,“锡元,今儿怎的回来这样晚?可是孔老夫子生气了?他罚你了?”   一边说着,一边拉着吴锡元打量了一圈儿,吴锡元笑着拉住了她,“我没事,老师指点了我学问,一时忘了时间,这才回来晚了。”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又问道:“那你可是还没吃饭?”   吴锡元点了点头,“确实尚未吃饭,都有些饿了。”   苏九月听他说饿了,连忙拉着他朝着院子里走,“正好我今儿做了一大锅汤面,阿贵大哥应该也没吃,一起来吃一些。”   天色不早了,苏九月也根本不敢让他吃太多,唯恐晚上积食。   她帮着他整理了第二天考试要用的东西,吴锡元就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个符。   “媳妇儿,你帮我求的?”   苏九月嗯了一声,“先前儿去夫子庙的时候顺道就求了,只是没给你。你来瞅瞅,可有什么忘了带的?”   院试只考正试和复试两场,时间上要不了太久,倒是也不用带太多的东西。   吴锡元理了一遍,确定东西都带够了,才点了点头,“嗯,就这些了。”   苏九月将书匣子合上,冲他说道:“那便歇了吧。”   清晨拂晓的时候,苏九月又做梦了。   --   作者有话说:   【我理理思路,今天欠一章,明天补上。】 第284章 命途多舛   苏九月坐了起来,外头的天儿已经亮起了微弱的光。   她侧过脸看了一眼还躺着的吴锡元,脸上露出了一抹惆怅。   他怎么就这么倒霉呢?先前还莫名其妙被那个崔二小姐打破了脑袋,耽误了快一年。   如今怎么又碰上这事儿了?   外头也不知道谁家养的鸡打鸣了,吴锡元也逐渐清醒了过来。   才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正在穿衣服的苏九月,迷迷糊糊地冲着她咧嘴一笑,“早啊,九月。”   看着他的笑容,苏九月莫名一阵心酸。   她扯了扯嘴角,“早,我去给你准备吃的。”   吴锡元也从床上坐了起来,“好,麻烦媳妇儿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这有甚麻烦的,你再起来看看,还有什么没带的。”   一边说着,她一边穿上鞋子出了屋子的门。   她梦到在学子考试的时候,忽然起了动乱,前两日那个对妙芝姐姐下手的刺客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挟持了一位学子。   她在梦中看得清清楚楚,对方挟持的这个学子就是她家锡元。   当时负责捉拿刺客的人是阿大,当初他也算是救过自己一次的人。可这一次无论她怎么在一旁苦苦恳求,对方依然决定强行逮捕那个刺客。   到了后边,她哭到不能自已,挣扎着从梦中醒了过来。   后续她便再不知道了……   她一边生火,一边想着该如何阻止这一切。   仅仅根据一个梦就不让锡元去考试,他是不会相信的。人书读的越多,就越是不会相信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   错过了今年,他就要再等三年,三年啊……人生又能有几个三年?   她越想越觉得鼻子发酸,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又往灶膛里添了一把火。   没一会儿吴锡元就拿了个盆子进来了,“媳妇儿,我来烧火吧?你先打点热水洗洗?”   从前苏九月在家的时候,都是用冷水凑合凑合算了。直到来了吴家,吴锡元说什么都不让她用冷水,就仿佛是个什么娇嫩的花骨朵似的,被冷水一浇就焉儿了。   吴锡元自然有自己的考量,上一世他媳妇儿卧病在床,请来的大夫说了,她就是早些年受了寒,所以身体一直很虚弱。   这一世既然还有机会,他自然要从一开始就杜绝任何伤害她身体的可能了。   苏九月的眼圈红红的,不太想被他看到,就说道:“嗯,你先放下,我马上就去。”   吴锡元看了一眼灶膛的柴火,就将盆子放下,对着她说道:“好像柴火不够用了,我去给你抱点柴火过来。”   听着他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苏九月才站了起来,用手拍了拍脸颊,舀出已经温热的水倒进盆子里。   她将自己收拾干净,又打了热水给吴锡元洗漱,自己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饭。   一直将吴锡元送出门,他都没察觉到自己媳妇儿的异样。   苏九月看着他走进了州府,连忙回身就要走。   阿贵跟着吴锡元去考试了,阿福见她匆匆忙忙的样子,就多问了一句,“小姐,您这么早就要去绣坊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去趟知州府上,我有事要同义父说。”   阿福也没多问,他本来就是王家出来的,正好也趁此机会回去见见自己从前的几个弟兄们。   苏九月去了知州府上,王广贤正在看着城里各到处送过来的文书。   他们查了两日,可以说是挨家挨户搜过了,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   至于出城,那就更不可能了。   宋将军早在几天之前就封了城,雍州城围的跟个铁桶似的,便是那个刺客真的长出翅膀了,也绝对飞不出去。   可是燕王那边必须要给个交代,他现在也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   就在这时,忽然有手下过来说九月小姐求见。   苏九月是他儿子的义妹,也是他的义女。他一直搞不清楚自己儿子为什么非要认这个女子当妹妹,儿子执意如此,他念在她是岳夫人干女儿的份上,也认了下来。   幸好这女子也是个乖觉的,从她认了自家这门亲以来,从来没有上过门。   他想象中的上门打秋风的事儿,也根本没有发生过。   但是今儿……   她突然上门又是为了何事呢?   想到她到底算是自己的义女,前几日岳家又大张旗鼓的认了这个女儿。如今她上门,无论怎么说,也是要给她几分薄面的。   “请她进来。”王广贤说道。   苏九月跟在侍从身后,来到了王广贤的书房。   寻常不用断案的时候,他就是在这里处理公务的。   苏九月冲着他行了一礼,“王大人。”   听着她的称呼,王广贤在心中暗自点头,这丫头也是个知道分寸的。   “叫义父就好。”他也愿意给她几分体面。   “义父。”苏九月从善如流。   王广贤看着下人给她上了茶水,这才放下手中的文书,问道:“九月怎的今儿突然上门了?可是有人欺负你?只要是在这雍州城,义父还是能说上话的,有事儿你直说就是。”   他心中清楚,就算他不管,他那宝贝儿子也迟早会管的。还不如他给解决了,省得他家那不省心的小兔崽子闯祸。   苏九月突然起身给他跪了下来,王广贤吓了一跳,连忙从案几后头绕了过来,伸手扶她。   “丫头,你这是作甚?有事你直说就是了嘛!”   苏九月拂开了他的手,“义父,我要说的事儿同前几日那个刺客有关。”   王广贤这会儿正为这事头疼着呢!就算是有一丝一毫的线索,他都不会放过。   一听她这话,顿时一愣,“哦?那个刺客?你把你知道的仔细说来。”   苏九月嗯了一声,“今儿我夫君去州府参加考试,我去送他,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有人翻墙进了州府。我们去的早,州府也没几个人,但是我确定我看的真真切切,翻墙的那人就是前些日子在岳府上碰到的那个刺客。”   岳府上发生的事王启英回来早就跟他爹说了,王广贤也知道那日除了他那不孝子以外,苏九月也从中帮了大忙。若不是她拖延时间,恐怕顾小姐真就一命呜呼了。   --   作者有话说:   【我的读者们整天为我操碎了心,一边要找错字,一边还要提醒我前边的剧情,怕我忘了,哈哈哈,嫁衣我记得的!!放心!大家辛苦了~~】 第285章 临阵换场   但要是说她看清了的那刺客的长相……他是有些不大相信,那刺客脸上涂了油彩,又怎么认的清楚?   “你……确定你看清楚了吗?”他压低声音十分严肃地问道。   苏九月抿着唇,额头拧成了个山字。   她怎么可能看清楚,这一切都是假的,她如果说是自己做梦梦到的,恐怕刚一开口她这义父就会给她撵出去。   若是心肠好的,或许还会给她请个大夫,看看脑子。   可是她为了阻止这次考试,她必须要这么做!   “义父,我不敢保证真的是那个刺客,但他们的身形确实十分相像。再者说来,即便是他不是什么刺客,翻墙进去定然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地方。万一……”   说到这儿,她微微停顿了片刻,牙齿咬着下唇,似乎是鼓足了勇气,才将后果说的严重了些。   “万一是有人舞弊呢?科举一旦出了乱子,主考官陈大人和您恐怕都脱不了干系的。”   王广贤瞳孔一缩,一颗心乱如麻。   想混点功绩实在不容易,早知道他就不来这雍州城了。   他前脚刚到后脚苏宪武就带着穆王爷来了,后来燕王和慧阴长公主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跟着跑了过来。   他从原本一个说一不二的父母官,一下子头上多了好几座大山。   如今又是胡人,又是刺客的,各种势力集结在这里,他得罪不得,又不能不管。   他实在是太难了!   不过苏九月说的确实不错,万一他们雍州闹出什么舞弊的案子来,恐怕比找不到刺客的后果还严重。   历年凡是闹出舞弊的,主考官和父母官全都被问责,情节严重的更是斩首示众。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激灵,立刻就回过神来。   “兹事重大,我得先去找陈大人商议一番,再做定夺!”   苏九月对着他磕了个头,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义父,还请您尽快拿主意,我夫君今儿也去考试了。若是……若是他出了什么岔子,女儿定然也是不能活的了……”   她自称女儿,还真是触碰到了王广贤的心弦。   他叹了口气,亲手将她扶了起来。   “你且在这里等我,为父这就去找陈大人拿主意,一旦有什么决定,为父立刻让人送信儿回来!”   苏九月目送着他出了门,心中万分焦急,却半点法子都没有,只能在屋子里暗暗祈求。   她婆婆总说她是福娃,如今她倒是真的希望自己是,希望老天再疼她一回,让她的丈夫全须全尾的回来。   她梦中出事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如今还早,时间应该来得及……   .   王广贤准备出门,看到外头的马车,他眉头一皱,直接让他牵了马过来。   他到陈大人府上的时候,陈大人才刚准备出门。   他急匆匆的从马上跳了下来,“陈大人!”   陈耀宗见到他来了,也十分惊奇,“王大人怎的大清早上门?可是要同本官一起去州府?”   王广贤摇了摇头,“陈大人,我有十分重要的事情同您说,能否借一步说话?”   陈耀宗带着他去了门房,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王广贤才将苏九月的话说了一遍。   陈耀宗的眉头也拧了起来,“王大人,这种事儿可不是儿戏啊!”   王广贤语重心长的道:“我自然知道这事不是儿戏,不然也不会特意跑一趟了。我捉摸着我这义女说的还是有几分道理的,咱们先将学子撤出来,换个地儿考试。州府好生围起来,别让那刺客逃了。”   陈耀宗叹了口气,“王大人,若是要换个地儿考试,又该换到何处呢?”   王广贤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闻言就直接说道:“去浩远书院考,浩远书院那么大的地儿用来考试定然是足够的。事发突然,我二人联名写封奏折上报朝廷,吾皇英明,定会宽恕我们的。”   陈耀宗在心中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同意了他的提议。   如果没事儿,他们只是换了考试场地,责罚也不会太严重。可若是真的按照王大人的说法,里头藏了刺客,闹出什么人命官司。又或者说是有人舞弊,他们两人身上的罪责可就大了。   “我的人手不够,要是换考场的话,恐怕还需要王大人从旁相助了。”   王广贤自然满口答应,两人又急匆匆的赶去了考场。   吴锡元按照领的号牌,找到了自己位置,正优哉游哉的等着考试开始,却没想到来了几个官兵,将他们四人一行带着出了州府。   他的心中微微有些忐忑,如果身边一旦发生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人会担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吴锡元上一世根本没有这一出,可是他上一世原本应该在三年后考试的,他也从未听说过这一届的考试出了什么岔子。   怎的到了临考前又突然换考场?   可是等他一出来,发现几乎所有的考生都被官兵们四个一队带着走了出来,他心里就又安定了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上一世他能进内阁,除了自己本身的才学之外,还有十分重要的一点。   处变不惊,若是一丁点儿小事就能影响到自己的心情,那又如何能够承担得起国之重担呢?   他拎着自己的书匣子跟着带着他们的官兵往前走,等到了地方,他一抬头还微微有些愣神。   怎的又回到他们书院了呢?   不止他一个人心中疑惑,几乎所有学子开始议论纷纷。   这时候陈耀宗才走了出来,“大家稍安勿躁。”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陈大人站在台阶之上,声音十分铿锵有力,“本官是此次考试的主考官陈耀宗,原本的考场有刺客混了进去,为了大家的生命安全着想,本官和知州王大人做主将考场换到了浩远书院。接下来大家四人一队,跟着我们的官兵去自己相应的位置。”   说着,他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此次考试从前出了点小岔子,但人生的路上难免会有意外,本官希望大家不要被这个小岔子影响到心情,平常心考试,发挥自己真正的实力。”   --   作者有话说:   【听说我的小宝贝们要开学了是吗?】 第286章 哪有什么刺客   吴锡元站在人群当中,听到他说有刺客,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于他而言,无论在哪里考试都无所谓,左右学到的东西就是那些,也不会被影响。   可有些心态差的人,一听说有刺客顿时就慌了。   也幸好有陈大人和王大人两人亲自在这里坐镇,才让这些学子们有了几分心安。   吴锡元跟着官兵进了浩远书院,四周都是他熟悉的环境,也让他彻彻底底的放松了下来。   他们按照序号落了座,每个考生之间有很远的距离,彻底杜绝了任何作弊的可能。   吴锡元是个靠窗的位置,外头正好一缕阳光从窗户外照了进来。   此时的天儿还不算太热,日头也不烈,照在身上暖洋洋的,很是舒服。   考官将纸笔发了下来,又当着所有人面儿亲自开了那个盖了红漆的信函,从里边取出考题来。   “圆规曲尺而不能用。”   这便是本次考题,吴锡元略一思忖就知道他这是讲规矩的。   在前后两位皇帝身边待了十几年,他吴锡元自然是比在座的各位更懂得规矩一词的。   越是贵族就越是重规矩,似乎这样才更能彰显他们的身份。   吴锡元铺开纸张,取出镇纸压住纸张,一边磨墨,一边在心中思索。   等墨研磨到了时候,他用笔尖沾了墨汁,提笔用漂亮干净的馆阁体写道:   “規矩而不以也,惟恃此明與巧矣。   夫規也、矩也,不可不以者也;不可不以而不以焉,殆深恃此明與巧乎?   ……”   洋洋洒洒,一气呵成。   他收了笔,看着自己的字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   今儿发挥的应当不错,或许不对陈大人的胃口,但捞个秀才当当还是可以的。   科举是件大事儿,这又临时换了场地,王广贤一时间根本走不开,就提前让人把消息给宋阔送了去。   牵扯到两位王爷的安危,宋阔根本不敢耽搁,在学子们离开书院之后,就直接带人冲了进去。   那刺客也相当倒霉,他原本想着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考场有重兵把守,而且还有这么多的学子做掩护。   等他们考完试之后,他再跟着混出来就是了。   可谁知道这个主考官也不知道抽什么风,居然将所有的考生都带跑了!   他心中一凉,正准备跑路,就听到一声厉呵,“给我搜!哪怕掘地三尺也得给我将那刺客找出来!”   刺客躲在房梁上,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到底是哪一环节出了岔子?他明明十分小心,躲在这里的时候根本没一个人看到。   不然也不可能他都藏了两天了,也没人找上门来。   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对方居然这么笃定,自己就藏在州府里?   任他想破脑子也绝对不会想到,这一切的一切不过是因为有人做了个梦……   苏九月等在知州府上,等了许久都没得到答复。   她有些等不及了,此时的她迫切地想要知道自己男人的安危,她必须亲自去看看才行!   这样想着,她便同王大人府上的管家打了声招呼,便带着阿福急匆匆的赶去了州府。   州府这次的动静闹得很大,外头围了许多百姓。   即使官兵们努力想将人都撵走,可大家还是远远的在一旁看着。   苏九月找了个看似好说话的大娘,按照她以往的经验,这些大娘最是健谈,随便起个头就跟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了。   她问道:“大娘,州府里围成这样,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大娘果然没让她失望,“自然是出大事儿了!你没听说?!那大娘可得好好跟你说道说道了!”   “我听他们说啊,这州府里藏了个刺客,所以王大人才让他们去浩远书院考试去了。”   苏九月急急地问道:“怎么会有刺客?!可有学子受伤?”   大娘摇头,“我老婆子都在这儿凑了一个时辰的热闹了,连个刺客的影子都没瞧见,哪儿有人受伤啊!”   一听没人受伤,苏九月的一颗心这才老老实实的放进了肚子里。   她家锡元应该是安全了。   就在她打算回去的时候,忽然远远地看到了一个人。   居然是阿大?   阿大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州府过来了,她记得这位大人,当初在牛头镇她玉佩丢的时候,就是这位大人救了她。就连在家中搜查宗院的时候,也是这位大人放了他们一马。   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好人,可就是在昨天晚上的那场梦中,她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虽说她男人只是一个普通学子,可是为了个不知什么来历的刺客,就放弃营救她男人?   这在苏九月看来是绝对不可原谅的。   或许是梦中他的无情让苏九月印象太深,苏九月的心中多了个疙瘩,再看他就只觉得哪儿哪儿都不对劲儿!   她忽然从人群跑了过去,远远的叫了一声,“张大人!”   阿大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见到叫自己的居然是个貌美如花的漂亮姑娘,他老张什么时候还认识这么个漂亮姑娘?   不过说真的,这姑娘还真让人看起来挺眼熟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曾经自己又在哪里见过她呢?   等到人走近了,他仔细端详着她的五官,这才想了起来。   “原来是你啊!小村姑!如今一下子换了身派头,我都有些不认得了!”   他的态度极好,可越是这样,苏九月的心中就越是不踏实。   她娘说过,这世上的人是分了三六九等的,上等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对你和蔼可亲。   即便是苏庄苏大将军,他对自己好也不过是看在自己救了他女儿的份儿上,而岳夫人则是看中了自己能够帮她敛财。   至于,王启英为何对她好……   她一时间还真没搞懂。   而这位张大人,他们不过几面之缘,且身份差距很大,他却一直对自己很礼遇,着实让人有些捉摸不透。   “张大人,我听人说州府里头可是藏了刺客?”   阿大轻嗤一声,手中拎着的马鞭在手上拍了拍,“哪儿有什么刺客,你少听人瞎说。”   --   作者有话说:   【昨天有事,补更没来得及。今天补,哪怕不睡觉都补,先立个flag】 第287章 茶楼   苏九月若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普通妇人,可不就被他糊弄过去了?   但相比他的一面之词,苏九月还是更相信自己的梦境一些。   分明就是有刺客,他却骗自己说没有?这是为何?   她讪讪一笑,“我也不过是道听途说听了那么一耳朵,没有刺客就好,最近街上的传闻实在太多了,真让人心惊胆战的。”   阿大正着急去州府接手宋阔的活儿,谁有这闲工夫同她瞎扯。   便索性直接说道:“九月小姐可还有事儿?若是没事的话,我还得去当差呢!”   苏九月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下意识的就想要拖他一拖,脸上露出了一抹犹豫之色。   “大人,我确实有事要说,原本想去找官爷,可是他们压根就不让我进去。”   阿大便接了一句,“什么事儿?你直说就是。”   他也想卖苏九月一个人情,今后指不定还用的上这女人。   苏九月张口就来,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跟真的似的。   “大人,我方才瞧见一个人从后头的槐树上跳了下来,转身进了对面茶楼。我也不知道他是刺客还是看热闹的人,那人个子高高的,有些偏瘦,身上穿着一身黑衣服……”   她越说阿大的眉头就皱的越紧,“你确定?”   苏九月摇了摇头,“这我哪儿敢确定,我就是瞧见人了,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刺客。我们都在这儿等了一个多时辰了,也没见他们找到刺客。所以瞧着那人鬼鬼祟祟的模样,才容易多想。”   阿大也觉得她没必要拦住自己说谎,宋阔的人也不至于搜了一个多时辰还没找到人,说不定还真叫人给逃了呢?   他略微一思忖,就打算信了苏九月这话,去那个茶楼看看去。   “嗯……,本大人记下了,你且回去吧,别在这儿凑热闹,也没甚好看的。”   苏九月笑着应了下来,“我知晓了,这就走,这就走。”   一边目送着阿大一行人进了茶楼,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视线落在了面前不远处的州府上头。   接下来就看宋将军的了,她已经尽力了,希望宋将军尽快抓到人。   她总觉得这个张大人不简单,还是被宋将军抓到刺客更让她放心一些。   刺客躲在房梁上,闻着刺鼻的味道的,看着那些士兵一间屋子一间屋子的找了过来。   他的心中慌的一匹,就等着有人来救他,可一直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一个人影。   宋阔的脚步在这恭房外停了下来,“就剩这里了?”   “是的,将军。”   宋阔抬脚朝着恭房走去,却被手下拦住。   他一个眼刀甩了过去,对方吓得一个瑟缩,连忙解释道:“将军,里头的味道实在不美,还是让属下去吧!”   宋阔摇头,“起开。”   属下不敢再拦,只好让开一步,看着他推开房间门。   一推开房间门,里头更加浓郁的气味迎面扑来。   天儿渐渐热了,还滋生了些苍蝇,门一响都跟着嗡嗡嗡了起来。   宋阔一抬头,一把刀迎面砍了过来。   宋阔的招式可是在战场上练出来的,身体下意识的一躲,手上更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抽刀抵抗。   铿锵一声,金铁碰撞的声音十分清脆。   所有士兵哗啦啦都围了过来,宋阔常年在战场上跟胡人作战,因此这人几乎才刚一动手,就被他发现了。   对方虽然用的是汉人的刀,可使得却是胡人的刀法。   宋阔的招式大开大合,招招凶险,这刺客实在不是他的对手。   最后他一个腾空翻身,一脚踹到了刺客的手上,踢飞了他手中的刀,又步步紧逼将手中的刀按在了他的脖子上。   见到刺客被制服,士兵们立刻上前将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宋阔看着他盯着自己恶狠狠地模样,皱了皱鼻子,正巧有人来问,“将军,他怎么办?”   宋阔想都没有多想,便直接回复道:“先丢水里泡个三天,给他去去味儿,这小崽子!也不知道在里头猫了多久,都腌入味了!”   说着他一边嫌弃的瞪了那刺客一眼,一边吩咐道:“给老子打盆水来!老子得好好洗洗!”   .   苏九月远远地看到一个头上套着麻袋的男人被五花大绑的推了出来的。   她抿着唇,眼底的笑意十分真切。   若是这样还能让人将刺客放走,那恐怕大周朝真就要完蛋了。   甚至都等不到她家夫君做官的那一天。   阿大怒气冲冲的从茶馆里走了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刻走上前去,黑着一张脸问道:“宋将军,可捉到人了?”   宋阔见到他也十分意外,“张武?你不是被将军派去抓那些小股胡人了吗?”   阿大摆了摆手,“别提了,哪儿有什么小股胡人,那些个鼠辈,不过才听说了我苏家军的威名,就一个个夹着尾巴朝着北边儿逃去了。我今儿才回来,听说你这儿的刺客似乎是个胡人,就想着过来了帮帮忙。”   宋阔扬着下巴,双手抱臂,“有本将军坐镇,你大可放心,刺客已经抓到,我去找大将军复命。”   阿大看着那刺客,刚想要伸手拿下他头上罩着的麻袋,却被宋阔不客气的打掉了手。   “张大人,可莫要乱碰啊!”   看着宋阔眼中的警告,阿大回过神来,哈哈一笑,“我就是好奇他到底是不是胡人,既然宋将军不让我碰,那我就不碰了。”   宋阔给了他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阿大却又接着说道:“宋将军辛苦了,不如我帮您把人送去给大将军?”   宋阔皱着眉头直愣愣地看着他,直到阿大被看的尴尬了,他才慢悠悠地问道:“张大人,抢人功劳也不是这样抢的。我知道你没捉到胡人,唯恐大将军责怪你,可这刺客是我捉的,让你去交人又成何体统?快将你那不切实际的想法收一收,本将军先走一步了!”   说着他直接带着人朝着大将军府上走去,还让人送了个信儿去浩远书院给王广贤。   王广贤这才想起来自己还让苏九月在家里等着,连忙让人去送信儿,却发现苏九月已经不在了。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哇!我媳妇儿好厉害!!棒棒棒!宇宙无敌一级棒!!】 第288章 附耳过来   听闻管家说她有事先走了,王广贤也实在顾不上她,就随她去了。   如今人虽然抓到了,可那人到底是刺客?还是想要舞弊的?全都没搞清楚。   古往今来那些舞弊的人可没少在上茅房的时候搞些小动作,这种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此时的宋阔亲自押送着这刺客朝着苏府走去,苏庄听说人抓到了,立刻急急匆匆的跑去了院子。   “宋阔啊!捉到人了吗?!”   才刚跑到宋阔面前,他又迅速的退后了两步,夸张的用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你小子,前儿不是休沐日吗?怎的?没洗澡?”   宋阔:“……”   他侧开身子,露出了跪在一旁的黑衣刺客,“将军,臭的人是他。”   苏庄一改先前儿嫌弃的神色,忽然正色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人,他头上还套着麻袋,看不清长相。   他走过去将麻袋取了下来,仔细看着这人的脸,确实从未见到过。   “你就是刺杀顾小姐的刺客?”   刺客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苏庄绕着他转了两圈,忽然拔出宋阔腰间的刀。   宋阔也是一愣,就见到苏庄一刀划在了黑衣人的背上。   他背上的衣服尽数落下,露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狼图腾。   苏庄将刀掉了个个儿,手腕一甩,刀刃直直的插进了刀鞘当中。   “原来是挞德纳部族的,即使你不说,本将军心里也都知道,带下去好好照顾照顾他,也好让他知道知道我们大夏人的待客之道。”   手下的侍卫正扭送着他要下去,却被宋阔叫住,“等等。”   苏庄和侍卫都看向了他,就见宋阔面不改色的说道:“记得关到水牢去,远方的朋友来了,怎的能不让他好好洗个澡?”   苏庄没忍住笑出了声,挥了挥手,“赶紧带下去吧!这朋友的味道实在冲的很。”   等所有人都走了,苏庄扭头看了一眼宋阔,吊着眸子问他,“你怎的还没走?”   宋阔耸了耸肩,“自然是还有事儿要禀报啊。”   苏庄回身朝着客房走去,“跟上。”   宋阔迈开长腿追了上去,刚一进书房,他就回身关上了门,下人丫鬟却被他关在了门外头。   苏庄在太师椅上坐下,端着一杯冷了的茶,一点不嫌弃的喝了一口,又吐出一截茶梗,才说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磨磨唧唧的还是不是爷们儿?”   宋阔一阵无语,他一路健步如飞,哪儿给他说话的机会了?   再说了,他今天要说的事儿,还真不能当着大家伙儿的面儿说。   “将军,还请您附耳过来。”   苏庄一挑眉,“啥事儿了?神秘兮兮的。”   宋阔却一脸坚持,“隔墙有耳。”   苏庄妥协了,伸长耳朵凑了过去。   宋阔板着一张脸,十分严肃的在他耳畔说了一句什么。   苏庄整个人都愣住了,他整整僵硬了三个呼吸的时间,才慢悠悠地抬眼看向了宋阔,眼睛都有些红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   宋阔抿了下干涩的唇,郑重地说道:“大将军,兹事重大,我自然不敢乱说。只是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这才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与您听,至于如何定夺,那就看您自己的了。”   他可不是那种为了权力和职位就会往人身上泼脏水的人,他的一切功名都是他自己在战场上拼杀来的,绝对不掺假。   很显然,苏庄也知道他是怎样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此时的苏庄心里矛盾极了。   宋阔站起身,冲着他行了一礼。   “将军,此事您还需仔细查证,属下先去守城了。”   看着他迈过门槛,走在洒了一地的阳光当中,苏庄的心却像是蒙了一层阴霾,沉闷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   苏九月见着刺客已经抓住,心情极好,转过身对着身旁跟着阿福说道:“阿福大哥,今儿咱们去买二根排骨回去炖汤吧?这几日家中粗茶淡饭的,您和阿贵大哥估摸着也早就吃腻歪了。”   阿福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我和阿贵吃不吃的都无所谓,今儿可是姑爷考试的好日子,是该给他好好补补。”   因着阿福和阿贵是王启英给苏九月的,他们就默认自己是苏九月的娘家人,都管吴锡元叫姑爷。   苏九月听他说起吴锡元,笑得十分腼腆,这副憨憨的小模样,绝对让那刺客和阿大想不到。   就是这位看起来相当无害的小白兔,摆了他们一道,让他们阴沟里翻了船。   “都是一家人,我多买一些,大家一起吃。”   将汤煲在锅里,苏九月埋了火,关了烟囱,小火慢悠悠的炖着汤。她自己则跑去绣坊,给那几个新招的绣娘又纠正了一下运针的方法,才带着阿福拎着水壶去了浩远书院门口。   因着早晨耽误了不少时间,开考的时候也晚了,所以一直到了酉时末学子们才交了试卷陆陆续续的从书院大门走了出来。   从第一个人走出来,苏九月就站在门前翘首以盼,直到吴锡元高大的身影从门里迈了出来,苏九月才眼睛一亮,抱着水壶朝着他跑了过去。   书院外候着许多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吴锡元也不敢抱她一抱,只是一双眼睛黏在她的身上,怎么看都不腻味。   “等许久了吧?辛苦媳妇儿了。”他柔声说道。   苏九月将手中用帕子包起来的水壶递给了他,“没等许久,倒是你,今儿累了吧?来喝口热水。”   吴锡元今儿一天都滴水未进,接过她递过来的水壶喝了两口,果然是热水。   看他的小媳妇儿仔细的在水壶外头裹上厚厚的帕子,着实是费了不少心思。   苏九月见他要喝水,就伸手想要帮他拎书匣子,却被吴锡元阻止了。   “没多沉,哪儿用得着你帮我拎,倒不如你喂我喝口水?”吴锡元一边说着,一边冲着她挤了挤眼睛。   苏九月俏脸一红,嗔了他一眼,“自己喝!谁要帮你啊!这么多人!”   吴锡元闷声笑了起来,苏九月看着他愉快的样子,歪着头一脸好奇地看着他问道:“锡元,你今儿可是考的还不错?”   --   作者有话说:   【写到凌晨两点半,总算是写完了,但是貌似审核一点以后就不工作了,所以……大家看到的时候应该在清晨……我真的补更了!!顶锅盖跑路~~】 第289章 九月小姐在吗   吴锡元嘴角微微扬起,“你觉得呢?”   苏九月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莫名对他充满了信心,“我觉得肯定不错!”   吴锡元的脸又凑了过去,“那还不喂我口水喝?”   见苏九月半天没动作,他又叹了口气,可怜兮兮地念叨着:“我真是好惨一男的,考了一天的试,媳妇儿连口水都不给喝,媳妇儿一定是不喜欢我了……”   周围还有很多人,苏九月觉得他这话其他人都能听见,顿时面红耳赤的。   “行啦行啦,喂你啦。”   她接过水壶,担心淋湿了他的衣服,就将水壶举了起来,微微倾斜,凑到吴锡元嘴边。   吴锡元可不管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厚着脸皮低头就着水壶喝了两口。   别以为他不知道,那些人就是羡慕他,羡慕他有这么好看的媳妇儿,而且他漂亮媳妇儿还会喂他喝水!   吴锡元才喝了两口,苏九月就将水壶重新盖好,低着头红着脸的小声嘀咕道:“差不多就行了,真要喝,等回去我慢慢喂你可好?”   这自然是极好的。   吴锡元也没有太过为难她,将水壶接到自己手里,空出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衣摆,“走,媳妇儿,咱们回家。”   阿福远远地蹲在一旁等着,见他们小夫妻两个做一些实在让人没眼看的事儿,就很有眼色的没有上前干涉。   如今见这小两口相携走了过来,他才迎上前去,接过了吴锡元手中的书匣子,关切地问了一句,“姑爷考得如何?谁都没想到今儿会出这种事儿,正巧叫你给赶上了。”   他虽说还在王家领着俸禄,可他今后估计回王家的可能性也不大。   而九月小姐虽说是岳夫人的干女儿,还是知州王大人的干女儿,可她既然嫁了人,这辈子说到底还是得靠自己男人的。   若是她男人能考取功名,她今后才会有好日子过。   当然,自己也会跟着过好日子。   所以,阿福和阿贵是由衷的希望吴锡元好的。   吴锡元最近一直在忙着学业,家中的事儿又很多,他知道自己媳妇儿处境艰难却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幸好有阿福和阿贵跟着,不然他一定放心不下。   “多谢阿福大哥关心,今日发挥的还不错,至于能不能考上,还得看考官们阅卷了。”   阿福又在附近张望了两下,问道:“怎的不见阿贵?”   吴锡元也不知道,他们进去考试,阿贵是进不去的。   “可能先回去了吧,院试不让带书童进去。”   苏九月还惦记着自己锅里炖着的排骨,就说道:“那咱们也回吧,今儿还给你改善了伙食,整日吃面你该是也厌烦了吧?”   吴锡元笑着摇头,“一辈子都不会厌烦的。”   阿福快走了两步,想要离这两人远点。   真是,没羞没臊的!一点也不顾及其他人!   回到家里,果然就看到阿贵蹲在门前,见到他们回来了,立刻起身站了起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姑爷进去考试,我想着左右也没什么事儿就先回来了,没想到家里没人……倒是不如就在考场外头等着……”   蹲在门口闻着里头的肉香,也不知道九月小姐到底放了什么料,怎的这么香呢!他仿佛一个八百年没吃过肉的人,就蹲在门口闻着里头的肉香,肚子饿得咕咕直叫。   吴锡元皱了皱鼻子,问她,“媳妇儿,你这锅里炖着甚?好香啊!”   苏九月笑了一声,上前打开了门,“炖了排骨,先前儿师傅说炖肉的时候放些白芷、肉蔻、八角、陈皮味道会更好一些。在家的时候没有这些,今日买骨头的时候,捎带着买了点药材,正好一块用上了。”   吴锡元足足喝了两大碗汤,才依依不舍的放下了碗筷。   “媳妇儿,你好厉害,等我日后赚了钱都给你,你给咱们做骨头汤。”   阿福和阿贵两人抱着个空碗,都恨不得用舌头再舔一舔碗底。   听了吴锡元这话,两人也琢磨着今后可以用自己的月俸买些肉带回来,九月小姐做的可比外头卖的好吃多了。   吃过饭后,阿福和阿贵回了自己的房子,苏九月洗干净了碗筷才回到房间里。   吴锡元正拿着本书在看,见到她走进屋子,就放下了手中的书,抬头叫她,“媳妇儿!”   苏九月嗯了一声,来到他身边坐下,才想起来问他今日发生的事儿,“今日我听闻你们考场进了刺客?”   吴锡元点了点头,“我也听闻了,幸好被王大人早早发现,给我们换了考场,考试也没耽误。”   他可不知道这背后还有他媳妇儿的功劳,只觉得王广贤不愧是能做到大理寺右卿的人物,居然这样明察秋毫。   “我今儿在州府门前见到那个刺客了,虽说他头上套着麻袋,但是我觉得应该就是当时想对妙芝姐姐下手的那个人。”   说着话,她的脸上也有些高兴,“现在坏人被绳之以法,妙芝姐姐也可以放下心来了。”   先不说顾妙芝,吴锡元这几日也没少担心。   毕竟那日是他家九月坏了对方的好事,谁知道那刺客会不会报复到她身上。   顾妙芝在顾家有人保护着,他家九月却只有阿福和阿贵两个人护着,谁更好下手一些,这还用问?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不用再去书院了,至少在放榜前,他都可以在家中待着。   他帮着苏九月做了许多家务,看的阿福和阿贵目瞪口呆。   在他们眼中,男主外女主内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儿,如今他们姑爷一个读书人居然还会做这些女人们在才会做的事儿?!   说好的君子远庖厨呢?   吴锡元才刚将院子清扫干净,洒上水,就听到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他们两口子在雍州城没多少亲朋好友,这大清早的会是谁呢?   “来了!”他应了一声,走过去开门。   门才一打开,就看见外头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见到他也是一愣,末了才问道:“您可是九月小姐她夫君?”   吴锡元想到来人大约是九月的朋友,就点了下头,“正是,九月在做早膳,您里边请。” 第290章 金枝玉叶   女人并没有着急进去,而是回过头喊道:“小姐,九月小姐在家的。”   吴锡元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这才发现不远处还停着一辆马车。   马车就是普通的藏青色帷幔,看起来要多低调就有多低调。   听了丫鬟的声音,马车的车帘才被掀了起来,一个打扮素净的小姐从车中钻了出来。   车夫连忙放了个凳子在她脚下,她一提裙摆,优雅的从马车上下来了。   这位小姐吴锡元那日倒是在岳府上见过,只是今儿她的打扮比起那日实在要低调许多。   非礼勿视,吴锡元作为一个有家室的男人,自然不能一直盯着人家小姑娘看,连忙转过身回到厨房喊了苏九月一声。   “媳妇儿,外头有客人来了。”   苏九月停下手中的活儿,对着他问道:“是谁来了?”   “是顾小姐。”   苏九月眼睛一亮,将手中的锅铲塞进吴锡元的手中,对着他说道:“锡元,你帮我看着点锅,我去瞧瞧妙芝姐姐。”   说完,就开心的从厨房里跑了出去。   吴锡元一个人留在原地,手中还捏着一个锅铲。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拿着锅铲翻炒了起来。   苏九月来到院中,见到站在院中的漂亮姐姐,一脸的高兴。   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想要拉她的手,却想到自己方才正在做饭,又讪讪的收了回来。   不过这依然不影响她的高兴,她的一双大眼睛都放着兴奋的光芒,“妙芝姐姐,那个刺客被人抓起来了,你今后就不用总是担惊受怕的了!”   顾妙芝心里头也高兴,但是她从小在高门长大,心里头清楚这件事儿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只要王爷中毒的事儿一日不解决,即使捉住一个刺客,恐怕还会有另外的刺客来杀她。   她今日这样低调出门,就是怕给九月一家带来什么麻烦。   她看着九月身上还穿着围裙,想必方才正在做饭,这也能理解她为什么突然收回手去了。   她拉过苏九月的手,对着她说道:“是的呢!一直想上门来谢谢你,却没机会,昨儿刚一听说刺客被捉了,我第一反应就是要来谢谢你。”   苏九月羞涩的笑了笑,被她拉着手局促不安的动了一下,“都是姐妹,这样客气作甚?”   顾妙芝也抿唇轻笑,“就因为是姐妹,我才亲自来了!先前儿给我九月妹妹准备的礼物被摔坏了,我瞧着你还蛮喜欢,便让人修了修。”   她说着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春酒,春酒立刻会意,将手上捧着的盒子递了过来。   顾妙芝又转而给了苏九月,“妹妹,你看看修的可还行?”   苏九月听闻还是先前儿那个簪子,心里头便没多大心理压力了,将匣子接了过来,打开一看,整个人一愣。   原本棕色的琉璃主体全都换成了黄金,上头琉璃倒是还挂在上头。   顾妙芝将里头的簪子取了出来,随着她的动作,那枝叶微微颤动,活像真的一样。   “金枝玉叶,怎样?改的还不错吧?我倒是觉得比先前儿的更好了。”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大师傅做的确实好,真好看。”   顾妙芝看她今日就编着两个大辫子,想来在家她就是这番随意打扮的。   不过即使这样,配上她不俗的容貌,也依旧美到让人移不开眼。   就是她没有挽发髻,今儿这簪子自己是不能亲手替她戴上了。   顾妙芝将簪子又放回了匣子里,放在她的手上,“九月妹妹,你且收好了,等下次我们见面你一定要戴给我看。”   苏九月只管笑着应是,她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小巧的珠子递给了苏九月,“九月妹妹,这个小玩意儿你可一定要收下。”   苏九月看这回她给的是个鸽蛋大小的小珠子,被绳子穿了起来,她也认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珠子。   只是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小玩意儿应当是个好东西,“这是什么?”   顾妙芝却不直说,“不过是个小物件,不值什么钱。只是我从小戴到大,如今同妹妹一见如故,就仿佛我亲妹妹似的,便想着将这珠子给你,等日后我回了京,也好有个念想。”   一听是她从小戴到大的珠子,苏九月如何肯收?   连忙拒绝道:“不不不,这可不行,姐姐从小戴到大的物件,妹妹可不能要。”   顾妙芝此时却十分强硬,“乖,听话,姐姐给你戴上,若是你不收,那姐姐就当你不愿意要我这个姐姐。”   “这……”苏九月面露为难之色,顾妙芝却眼疾手快的将这珠子给她戴上。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头又传来一个声音,“九月!九月在家吗?!妹妹!哥哥来看你了!”   苏九月一愣,听这声音?是启英哥哥?   怎的这样凑巧?一个两个的都赶着今日上门来了?   王启英是个自来熟的,他可不会在外头乖乖敲门,直接自己推门就进来了。   一进来看到苏九月站在院子里,就对着她控诉道:“九月妹妹,我听爹爹说昨儿你去我府上了?怎的也不来看看哥哥,哥哥可是受了伤的!妹妹三过家门而不入,哥哥我实在心痛!”   他一边控诉,一边以袖掩面,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有多难过似的。   苏九月嘴角抽了抽,“昨日事出有因,没来得及去看兄长,正想着这两日前去探望,没想到兄长竟然已经痊愈了。兄长的身体还真是硬朗,这样一来,小妹也就放心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愣了一瞬间,忽然就晃悠了两下,“倒也不算十分硬朗,哥哥我有些头晕,妹妹快来扶我一下。”   刚将菜盛出来打算喊九月吃饭的吴锡元才一走出厨房门,就听到他这话,顿时脸一黑,走上前来,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大舅哥身子不适,怎的能出门?不若小弟我送您回去静养吧?”   王启英看着这半路杀出来的程咬金,无奈地叹了口气,顿时也不摇不晃,站直了身子,推开了吴锡元扶着他的手。   “也没那么虚弱,妹夫多虑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起本书就五十万了!也算是肥了一点……吧?谢谢大家一路追读,爱你们!还有前边说的二两排骨,哈哈哈,我已经改成两根了,平时没怎么买过菜,谢谢大家捉虫!感谢!】 第291章 礼物   王启英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的手抽回去。   在院子里稍微一打量,才发现院子里居然除了他还有其他的人。   他刚看过去,就正好对上了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   这个女人他也认识,他之所以受伤,还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   她不感恩戴德,居然还这样看着他,不知道知恩图报吗?   “顾小姐。”他一本正经的同顾妙芝打了招呼。   顾妙芝也回了一礼,前几日对方救了她,她确实十分感谢。   只是因着出门不方便,这才没亲自上门道谢,但她小叔叔早就将重礼送上。   她还想着过几日去探望一下“重伤”在床上休养的王少爷,却没想到今日居然在九月这里见到他了。   这到底是个什么孽缘。   “多谢王少爷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自当以身相许。   若面前这女人是个寻常女子,就凭着她这几分姿色,王启英少不了要嘴欠两句。   可一想到顾妙芝的身份,到了嘴边的话他就又咽了下去。   什么以身相许,是他不配……   顾妙芝是太后娘家人,还是太后很喜欢的孙辈,她便是愿意以身相许,他都不敢要的。   “顾小姐莫要客气,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那日我妹妹也在,做兄长的怎的也不会坐视不理。”   言下之意就是,我其实就是为了救妹妹,救你只是顺便,不要想太多。   顾妙芝一阵无语,这个王启英还真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按道理她们顾家欠了王家这么大个人情,便是提一些要求也是使然的。   他父亲在任三年马上要回京述职,在这节骨眼上他难道不应该跟她套套近乎?   王启英的哪儿有这么多花花肠子,他为人向来直来直往,他爹一路晋升也是靠自己的本事,运作什么的哪儿用得着他这么个纨绔来替他操心?   因着两人也不是很熟,王启英打定主意要避嫌,平日里的能说会道都不见了,似乎一下子成了个锯了嘴的葫芦。   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苏九月连忙出来打圆场。   “启英哥哥,妙芝姐姐,咱们先回屋吧?我们刚做好了早饭,不如一起吃的?”   王启英来之前是吃过饭的,正想拒绝,可视线却落在了穿着围裙的苏九月以及拿着锅铲的吴锡元身上。   他又改变主意了。   饭是是他妹妹和妹夫做的,他说什么都得吃一口,还从未有亲人下厨做饭给他吃过呢!   正巧顾妙芝也是这样想的。   阿福和阿贵可没胆子和主子们一起吃饭,从前只有吴锡元和苏九月的时候,苏九月盛情邀请,他们也是一起吃饭的。   但现在……却有些不太合适了。   吃过早饭,苏九月还要去店里给那些绣娘教针线活。   顾妙芝也没有久留的意思,就向她辞行,“九月妹妹,我今儿来其实也是同你辞行的。前几日出了那事儿,我小叔叔再不让我留在雍州了,明儿一早我就要回京了。”   她说到这儿有些失落,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   失落只是一时的,她很快就打起精神来,拉着苏九月的手,冲着她笑了笑,“妹妹你回头若是来了京城,一定要来陇西候府上坐坐。”   苏九月笑着应了下来,听闻她要走了,便让她等等。   她自己转身去了里屋,不一会儿便捧了个匣子出来。   顾妙芝微微一愣,“你这是作甚?”   苏九月将匣子递给了她,“姐姐走的匆忙,我也没准备什么礼物给姐姐饯行。也唯有一手绣活能拿得出手,这是我前些日子教绣娘们做绣活时绣的一个小屏风摆件,姐姐若是不嫌弃,就收下吧!也好留个念想。”   顾妙芝将匣子打开一看,见到是个鲤鱼戏莲的屏风,绣活实在精致,便夸了她两句,收下了。   王启英在一旁看着眼热,便也插嘴说道:“妹妹,天儿热了,可哥哥的扇子套却有些破旧,懂……我的意思吧?”   吴锡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居然连礼物都要自己讨要!   苏九月是个好性子的,再加上虽然她也不清楚这位大少爷为何要认她做妹妹,但是这么久以来他确实帮了自己不少忙。   便笑着应了一声好,将两人都送出了门,吴锡元才不满的说道:“媳妇儿,整日做绣活对眼睛不好,你随便给他做个就是了,今后别再接那么多活儿了。”   苏九月抬眼看他,冲着他一笑,眉眼弯弯的,“我晓得了。”   先答应下来,今后该做还是得做。   夫君虽然心疼她,可是她还是要养家糊口啊。   不过,若是她夫君这次真的能考中秀才,就有俸禄可以领了,每个月可以领一两银子,且每天还能领一升米。这样一来,他们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而顾妙芝回到自己府上,才刚一进门就被自己小叔叔叫去了书房。   她是偷偷跑出去的,听闻小叔叔叫自己,本来就有些心虚,这会儿见管家盯着,跑也跑不掉,只能讪讪一笑跟着他磨磨蹭蹭的朝着书房走去。   一进屋就看见一人倚在太师椅上,坐没坐相,翘着个二郎腿,手中一把玉骨折扇,看起来好不风流。   平素里顾妙芝最不怕的就是她小叔叔,可是今儿她见他对着自己笑,没由来就是一哆嗦。   “小叔叔……”她捧着一张笑脸,轻声叫了一声。   顾泯行嗯了一声,手中的扇子一合,细长的狐狸眼微微上扬,“回来了?”   顾妙芝点了点头,要多乖巧就有多乖巧。   “嗯,一回来就赶紧来给您请安的。”   顾泯行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而后看了一眼她手上捧着的匣子,问道:“手里拿着什么东西?”   顾妙芝笑着将匣子递给她,“我方才去了九月家里,想着要走了还没亲自给她道声谢。这是她送我的礼物,我便一并带回来了。”   顾泯行也没跟她客气,自顾自的将匣子打开,见到是个屏风,取出来一看才微微有些惊讶。   “居然还是个双面绣。”   --   作者有话说:   【哇,果然好多小宝贝都去上学了,大家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哦~小说可以攒着以后再看~~】 第292章 再值钱也不过是个珠子   顾妙芝自己也十分意外,方才她只是打开看了一眼,没想到九月送给她的居然是一个这么珍贵的双面绣?   而且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九月说是她……自己绣的?   她的好妹妹居然有这样的本事?   听闻她说是去上门和那苏氏辞行,顾泯行倒是也没那么气了,却还是冷哼了一声,“出门也不说多带些人,这次回去我还不知道要如何同你祖母交代,你还敢乱跑?”   顾妙芝却一本正经的说道:“我也知道要多带些人自己安全,可是小叔叔,你有没有想过,我们走了九月他们要怎么办?倒不如我自己悄悄的去,不引人注目。”   她先是坐着马车去了外头的酒楼,特地去里头换了身衣服,让自己的丫鬟在里头替她,自己带着春酒换了一辆小马车偷偷摸摸的去了苏九月家里。   她不想给这么善良的孩子带来麻烦,对自己来说都是个麻烦,更何况没什么根基的吴家了。   顾泯行未曾想到她会这么说,微微愣了一瞬。   他从未想过会给别人带来了什么麻烦,只想着只要自家侄女没事儿就好了。   谁知道有一天会听到一个小姑娘说这话,确实是他太自私了。   许久他才眼睛一阖,轻声说道:“你做的对。”   顾妙芝没想到会得到他的认同,眉毛一挑,整个人显得十分高兴。   “小叔叔,我做的没错,您应该不会罚我了吧?”   顾泯行嗯了一声,又问她,“你既然是去向人家道谢的,可有带什么谢礼?”   顾妙芝伸出手指跟他细数,“先前给你带回来的琉璃簪子,本来我是送她当做见面礼的。当时她为了救我还摔倒在地,簪子也碎了,我让人修补了一番,换了个金子做的主体又还给了她。”   顾泯行眉毛一挑,“你就送这点东西?”   一个琉璃簪子虽说在大夏朝还值几个钱,可这玩意儿可是他亲自从西域带回来的,在那边可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   若是用这东西给人家当救命之恩的谢礼,便是他顾泯行再怎么厚脸皮,也实在不好意思。   顾妙芝一听这话,连连摇头,“这怎么可能?!咱们陇西侯府好歹也是个簪缨家族,这么点东西我又怎的拿得出手?”   “哦?”顾泯行也很诧异,“那你还送了她什么?”   “就是我从小戴到大的那个珠子。”顾妙芝伸手揪起一绺头发,在手指上绕啊绕的。   “什么!”顾泯行惊得二郎腿也不翘了。   “你个败家子!那样的好东西居然说送人就送了?!”   顾妙芝却据理力争,“小叔叔,她救的是我的性命!一个珠子再值钱她也就是一颗珠子,难道我的性命就比不上一颗珠子吗?!”   顾泯行气到不行,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又伸出手指了指她,“可那是你从小戴到大的!你娘留给你的东西!”   顾妙芝下巴一扬,一脸的倔强,“我娘送我的,我送给我的好姐妹有什么关系,便是我娘知道了也会说我做的对!”   顾泯行气结,“行行行,就你能说会道,反正我是说不了你,看你回去怎么跟你祖母交代吧!”   .   苏九月收拾完家里,就去了绣坊。   绣坊里全是女子,吴锡元再去也有些不大合适,便借口说和几位同窗约好一起去见夫子。   苏九月也没勉强,她那么好的夫君也不想被旁人看见。   毕竟这世道对女子总是要求苛刻的些,但男子却是可以纳妾的。   她才刚一进门,几个姑娘就围了过来,“师傅!师傅!”   “您来啦!”   “师傅,您看看我绣的这个针法对吗?”   ……   每当这时候,苏九月就格外的有成就感。   从前她没有自信,甚至说话都不敢大声,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能感觉到自己是被人需要着的。   她给她们挨个教了一遍,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你看着这里,针距拉的太大,花儿看起来就不大自然了……”   她亲手帮橘子改了这一笔,顿时就不一样了。   要说橘子比苏九月还大两岁,今年已经十六了,正是说亲的时候。   她娘要把她嫁给村里的屠户当填房,她自己不愿意,偷偷跑了出来。   她说自己年幼的时候跟着绣娘学过些针线活,也能吃苦,请她们一定要收下自己。   苏九月一听她这么说,顿时就想到了自己当时。   若不是幸好锡元是个好的,家中公婆兄弟也都好相处,恐怕她就真的跳进火坑了。   再看向橘子,她便做主将她留了下来。   苏九月一直都只是在一旁看着,也不说话,就像是个没主见的小丫头,一切都凭着岳夫人做主。   这回还是她第一回 开口要留个人,岳夫人就算是为了鼓励她,也决定将橘子留了下来。   只是心中却觉得九月还是太年轻了,这位姑娘说的还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呢!   这年头这些姑娘家出来都是这么两句词,她都听腻味了。   她是开绣坊,又不是开善堂的。   她在心中暗自做了决定,若是过些日子这个橘子真的不大行,那她们绣坊可不养无用的人。   却不成想,绣坊才开起来没几日,其中进步最快的居然就是这个橘子。   其它的绣娘从前都是学湘绣和蜀绣的,那可是完全不同的路子,就算是想学新的技艺也难免偶尔会带上之前的手法。   反倒不如这个橘子,就宛如一张白纸一般,苏九月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让她练绣花,她就能坐那儿绣一天。   橘子听了她的教诲,又绣了两针,复又抬头看她,“师傅,您看我这样呢?”   苏九月赞许地点了点头,“绣的真好看,橘子好厉害!”   橘子也冲着她一笑,“师傅,你才厉害呢!”   苏九月也拿出先前儿答应给怡姐儿绣的嫁衣开始干活了。怡姐儿是八月里出嫁,还有四个月的时间,她每日绣一些,也是一点儿也不觉得慌乱。   大家一起做着针线活,橘子没忍住视线飘到了她身上,她正低着头做着绣活,长长睫羽微微晃动,便是她一个女人瞅着也觉得动心。   “师傅,你真好看。”   --   作者有话说:   【让我康康还有多少小宝贝不用去上学的?举个小手手~】 第293章 死穴   没由来被夸赞了一句,又让苏九月红了脸,“怎的好端端的夸我作甚?”   橘子停下手中的活儿歪着头看她,“师傅,听说你嫁人了是吗?你生的这样好看,又能干,想必您夫君一定很中意您呢!”   苏九月低眉看着手中的针线,想到她家锡元。   他,应该是中意自己的吧?   这样一想,她就抿唇偷笑了起来。   被橘子看了个正着,心中十分羡慕。   她样貌平平不说,家中重男轻女十分严重,为了给她双胞胎弟弟娶个媳妇儿,她娘就要将她嫁给一个比她大一轮的男人。   她一定要跟着师傅好好学本事,等她学会了手艺,今后也找个自己中意的男人嫁了,才不管家中那么些糟心事。   “中不中意我也不清楚,左不过一起过日子,互相都觉得舒坦就行了,想那么多作甚?”   先前儿锡元的脑子还没好的时候,旁人都很嫌弃他,但是她却觉得跟他一起很舒服。   她从来没嫌弃过他,他也从来没让她失望。   橘子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问她,“师傅,我瞧着您岁数不大,怎的这样早就嫁人了?”   苏九月冲着她一笑,说道:“还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这一句话就戳到了橘子的痛处,她眉头一皱,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才不要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们都把我往火坑里推,哪儿管我今后过的什么日子啊!”   苏九月叹了口气,她明白她的难处,自己是个例外,总不能指望所有夫家都像老吴家一样靠谱。   她出嫁的前一年还听说村子里有老汉喝醉酒打死了自己媳妇儿,那妇人的娘家人来闹,最后才不过给了一贯钱就不了了之了。   “你好好学,不管今后嫁给谁,自己有个安身立命的本事,总不至于被人看轻了去。”   苏九月在这儿指点了她们一天,到了下午太阳西斜,她才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   绣娘们就住在铺子附近,是岳夫人出钱租下来的屋子专门给她们住。   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刚刚伸了个懒腰,就感觉身后有人推了她一把。   她整个人扑了过去,幸好人是坐着的,险险稳住身形,才不至于扑倒在地上出丑。   她怒气冲冲的回过头看了身后几人一眼,“是谁!是谁推的我!”   几人都没人说话,但是橘子却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被孤立了。   这几人虽说没人承认,但她们无形中就已经凑做一堆了。   “你们推我作甚!我又没招惹你们!”   这时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绣娘,哼了一声,说道:“谁哪儿敢推你啊,你可是师傅身边的红人。瞧瞧,这马屁拍的,我等真是自愧不如。”   橘子气得瞪大了眼睛,“你瞎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拍马屁了?!呸,什么马屁,你居然说师傅是马!”   春香白了她一眼,“我有没有瞎说你自己清楚,不过是个乡下丫头,别以为你说几句好听话,就能有多大出息!我告诉你!收起你那些小心思,别给脸不要脸。师傅是大家的,可不是你一个人的,整日自己个儿霸占着师傅问来问去,显得你多能耐似的!”   橘子可是厉害的,不然也不能丢下老子娘给自己定的亲事就这么跑路了。   她啪的一下将装针线的笸箩放在凳子上,站起身双手叉腰同她们对峙,“到底谁没能耐自己心里没点数?师傅这几日可没少夸我,也是师傅让我们不懂就问的,你自己跟个闷葫芦似的,怎的这会儿敢背后推我了?我瞧着我是没你有能耐,至少这种背后动手的事儿,我可做不出来!”   说完又将自己的笸箩端了起来,伸手一把将春香推开,“起开!好狗不挡道!”   看着她渐渐离去的身影,春香气地咬牙切齿,只恨不得将她撕个稀巴烂。   她身边另外一个叫香雪的却扯了扯她的衣袖,见她看过来,便挤眉弄眼的同她说道:“你别看她现在这样能耐,但她也是有死穴的,你听我的,你这样做……”   春香眉头一皱,残存的良知还让她有些犹豫,“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大好?”   香雪却拉着她的手摇了摇,“你傻了吗?!你想想她是怎么对你的!若是让师傅收了她当关门弟子,今后可有你后悔的!”   春香这回是真的动摇了,“那行!就这么办!”   .   下午回到家里,吴锡元已经回去了。   他刚生了火在烧水,自己则拿了个木盆在和面。   苏九月一进门就看到厨房烟囱里冒出来的袅袅炊烟,她寻了过去,正巧看到了站在厨房忙碌的吴锡元。   吴锡元听到动静,也看了过来,见到是她,便展颜一笑,“媳妇儿,你回来啦!”   他的模样有几分狼狈,脸颊上也沾上了些许面粉。   可却并没有影响他的容貌,反而让原本锋利的模样看起来更加柔和了些。   苏九月拎着裙摆迈过了门槛,来到他身边,抬手温柔地帮他抹去脸颊上的面粉,柔声问道:“你怎的自己忙上了,饿了吗?还是我来吧!”   吴锡元摇了摇头,“日日都是九月给我做饭,今儿我回来的早,也想做给你吃。”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仿佛能给苏九月做饭是一件多么值得他高兴的事情。   担心被苏九月责怪,他又连忙解释道:“之前你教我的时候,我都学会了,虽然慢一些,但是肯定不会浪费粮食。”   听着他急切的声音,苏九月又怎么忍心责怪他,就连忙说道:“那我帮你?”   吴锡元勾起唇角,开心的点了下头,“好!”   苏九月洗干净手,给他打下手。   等一碗面条出锅,吴锡元迫不及待的让苏九月尝尝。   苏九月吃了一口,臊子炒的也还不错,味道稍稍有些清淡,但是却正合她的胃口。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吴锡元期待的目光,她重重的点了下头,不吝夸赞之词,“很不错!”   吴锡元满意了,“你喜欢吃我下次还给你做。”   --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章评的姐妹们真的脑洞大开,哈哈哈哈,6666,笔给你,你来写!】 第294章 夜明珠   夜晚,阿福和阿贵那边已经睡下了,吴锡元和苏九月这边还亮着一盏昏暗的灯。   晚上吴锡元不让苏九月做绣活,她便靠在床头同他说闲话。   “你今儿去见夫子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我和孟玉春他们去见了夫子,夫子问了我们此次考试的问题。”   苏九月也很好奇,“夫子怎样点评的?”   她如今是跟着吴锡元识了不少字,可却远远不到能做策论的程度。   但是夫子总要给说个好坏的吧?虽说她相公的头才好了三个多月,但上两个月他都拿到了学院发的银子。   据说只有考试前三名才能得到,这样一来,岂不是说明她家相公还是很厉害的呢?   她原先根本没想过他想过能够一次性考中秀才,可后来她觉得自己飘了,居然敢想了。   但是她也从未同吴锡元说起过,以免给了他太大的压力。   只是在心中偷偷幻想……   吴锡元知道自己肯定能中,为了避免到时候惊喜来的太过突然,也打算借此机会同苏九月交个底。   因此,便说道:“我把文章重新写了一份给了夫子,夫子看过之后我做的还不错,这次有可能……”   他没说完,但是苏九月却听懂了,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直起身子跪在了床上。   “你……你说的是真的?!”   她的两只眼睛熠熠生辉,脸上大大的笑容晕染了整个脸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中状元了呢!   原本吴锡元自己觉得不过是个秀才,没什么值得张扬的。   可如今看着自家媳妇儿一脸崇拜的模样,他竟然觉得就算考中了状元也差不多就这个样子了吧?   他顺手揽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人拉回自己的怀中。   苏九月原本是跪在床上的,被他这样一扯,重心不稳一张好看的小脸一下子就埋进了他的怀里。   她挣扎着露出头来,抓着他的衣襟,仰起头来看着两眼亮晶晶的求证道:“夫君~到底是不是真的嘛!”   声音软软糯糯的,独特的尾音上扬,听起来就跟撒娇似的。   这谁顶得住?   吴锡元伸出大手蒙住了她的眼睛,然后低头在她的小脸上落下轻轻一吻,“自然是真的了,我骗你作甚?”   苏九月突然被人挡住了视线还有几分不适应,又伸手扒拉出一条缝隙,大眼睛眨了眨,长长的眼睫毛在吴锡元的手掌心刷动,痒痒的,这种感觉让他整个人都僵硬了几分。   他慌忙收回手来,就见苏九月顺势趴在了他的膝盖上,歪着头问他,“夫君,若是考中了秀才,是不是就有月俸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秀才每个月可以领一两银子,每天还有一升米,咱们家里的田也可以免税了。”   此时的苏九月就像是一个小财迷似的,两眼放着精光,“哇!一两银子!还有一升米!咱们都吃不完的!”   吴锡元笑了起来,伸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这就满足了?不是说想当诰命夫人的吗?”   这话苏九月只在她婆婆面前说过,锡元怎么会知道?!   她惊讶的看向了吴锡元,吴锡元却又捏了捏她的小鼻子,“傻兮兮的,自然是娘告诉我的啊。”   苏九月捂着鼻子坐直了身子,还特意向后退去了些。   才不要离他那么近,连她的小鼻子都不放过!   本来她的五官就没有他那么硬挺,若是将鼻子给她刮塌下去那可丑死了!   吴锡元感受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深深的怨念,嘴角忍不住扬起。   他家小媳妇儿真是太可爱了!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想要这样欺负!也想那样欺负!   苏九月坐的离他远了些,也依旧能够感受到他虎视眈眈的目光。   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盏油灯只能照亮那一团,苏九月这一退就退出了光亮的范围。   吴锡元的视线落在了她脖子上挂着的那颗珠子上,那珠子在黑暗中散发着莹莹的绿光,在他的脑海中蓦然浮现出一首诗来。   “暗香浮动月黄昏……”   他很快回过神来,对着苏九月道:“媳妇儿,你脖子上……”   苏九月原本还没明白他什么意思,可是当她低头一看,整个人顿时也愣住了。   怎么好端端的,她脖子上的珠子居然会发光!   她捏起珠子凑到眼前仔细看,这绿光就好似的夏日里的萤火虫,又像春日里的暖阳,温柔的不像话。   可是无论她怎么看,她也依旧不知道这珠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发光了呢?   这珠子就是白日里妙芝姐姐送给她的那一颗,当时妙芝姐姐亲自给她戴上,并叮嘱她不要时常摘下。   苏九月从小都没个什么项链之类的,妙芝姐姐送的这个珠子她喜欢极了。   又惦记着妙芝姐姐白日里交代的话,她连晚上睡觉都没舍得摘下来,也正是这样,才能让他们发现这珠子的与众不同之处。   苏九月什么都不懂,吴锡元可不一样,上一世他入了内阁,着实见了不少好东西。   这珠子分明就是夜明珠!   那位顾家小姐还真是个败家的,这样的好东西都敢随便送人。   就单单这么一颗夜明珠,不说是价值连城,也相差无几了。   吴锡元在心中斟酌了片刻,觉得还是不能告诉自家媳妇儿这东西的价值,不然恐怕会吓到孩子,今后她一定不会戴了。   “那位顾小姐身边还真是好多新鲜玩意儿,这珠子媳妇儿你戴着也怪好看的。”   苏九月有些爱不释手地拿在手中把玩,“妙芝姐姐对我可真好,就连从小戴到大的珠子都送给我了。”   原来是从小戴到大的,他还就说什么时候顾家有钱到随便送人都能拿出个夜明珠的。   “这回你可要收好了,平日里藏在衣襟里,可别再叫人偷了去。”   苏九月拉开衣襟,小手直接将珠子藏了进去,还冲着吴锡元嘟着个嘴。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又想到自己先是丢了宗元的玉佩,又丢了四百个大钱。   她悻悻一笑,“我知道啦!要不这珠子还是放在家里吧?我总觉得戴出去不大安心。”   --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我也有粉丝榜了,谢谢大家的留言~哈哈~开心心~忽然觉得自己俨然一个大佬~~溜了溜了,怪害羞的~】 第295章 存钱   苏九月才刚提了一嘴,就被吴锡元阻止了,“还是别了,你不是说顾小姐让你好生戴着不要摘下来吗?若是放在家里,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再说了,就算是放在家中也不见得有多安全。”   苏九月一想也是,他们整日都不在家,若是真的有小偷小摸的摸进来,那可真的太得不偿失了。   被吴锡元这样一提醒,她甚至觉得自己锁在柜子里的银两都不安全了。   “那柜子里的银子……”   吴锡元笑了,眉眼皆是无奈,“娘子,明日去将银子存到钱庄吧!”   苏九月还是同家中的老人一样的想法,总觉得还是银子实在一些。银票不过就是张纸,万一它换不成银子呢?   即使后来认识了怡姐儿,手里也有了银票,知道银票是真的能兑换成银子的,也依然更喜欢银子。   每日打开她那宝贝小匣子数一数,就能精神一整天。   那银灿灿的玩意儿,她真是永远都看不够。   可一想到放到家里有可能丢,她到底还是妥协了,“好!明日便去存钱。”   原本吴锡元是想陪着她一起去的,可是一大早的孟玉春就跑来他家喊人,说是今儿几个同窗打算回乡,让他们聚一聚。   吴锡元一想这些同窗中一部分人有可能这辈子都见不到了,想了想最后到底还是去了。   苏九月帮他整理了一下衣物,又拿出自己亲手缝制的荷包给他挂在腰间,才同他说道:“锡元,你忙你的去,不用担心我,我去钱庄存了银子就去绣坊了,路上也没什么危险。你若是不放心,下午忙完了过来接我就是。”   吴锡元答应了下来,“那……你下午等我,我去接你。”   夫妻两人约好,苏九月才将吴锡元送出了门。   她站在门口笑着同孟玉春打招呼,“你可得帮嫂子盯着点你锡元兄,他酒量不佳,可千万不能喝多了。”   孟玉春哪里敢不听的,一口就应了下来,“嫂子您放心,有我盯着呢!保证将人全须全尾的给您送回来。”   吴锡元站在一旁摇了摇头,脸上的得意满的都要溢出来了,着实让人酸的厉害。   目送着两人走远了,苏九月才回去收拾了一下东西,将自己的银子装了起来。   想了想,又留了一点当做零花钱,才把剩下的装好收了起来。   雍州城有整个北方最大钱庄,从前不打仗的时候,胡商以及江南那边过来的茶商大多都在这里交易。   大宗的交易带银子定然不方便,所以人们有现钱都会在这里兑成银票。   苏九月存了银子,将银票小心翼翼藏好,才出了门。   阿福正在外头等着她,两人一边走一边闲逛,慢悠悠的朝着绣坊的方向走去。   才走了没多远,苏九月就看到许多人在排队。   她好奇的瞅了两眼,问身边的阿福,“阿福大哥,那边是什么?怎么这样多人?”   阿福对雍州城可比她熟悉多了,她也算是问对了人。   就听阿福说道:“那里是个当铺,估摸着是人们寻思着快要打仗了,才将自家的东西拿来当了,这年头还是换成银子更让人踏实一些。”   苏九月也能明白,乱世的黄金、盛世的古董。   一旦打起仗来,那些古董字画根本就不值几个钱,倒不如换成金银珠宝的好。   说起来她长这么大也没少去过当铺,先前在家中吃不上饭的时候,她连身上穿的袄子都拿去当了。   只可惜她年岁小,再加上袄子实在破旧,也卖不上几个钱。   如今看着当铺外头那么多人,她居然也来了兴致。   “阿福大哥,咱们要不也去凑个热闹?”   阿福都无所谓,反正九月小姐到了绣坊之后,就让他随便转转,下午再去绣坊接她。   他闲着也是闲着,跟着凑个热闹倒也不是不行。   她们走到当铺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身上打着补丁的老汉抱着个字画哀求道:“我这东西是真迹,不是假的,求求你们好歹给点银钱吧!我家老婆子快病死了。”   那掌柜的坐在案几后头,拿着个西洋镜不耐烦的冲着他摆了摆手。   “你这老头,拿个旁的假画来我就认了,居然拿了这幅画?这幅画被前朝皇帝赏赐给了自己身边儿的一个宦官,那宦官惹了前朝的太子爷,后来太子爷命人夜里纵火烧了他的宅子!这画的真迹早就烧成灰!”   “这……”老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样说。   甚至就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他祖上传下来的这幅画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这一迟疑,店里的伙计就将他往外头撵。   “去去去,拿个假货也好意思来我们店里头,我们掌柜的这么多年什么宝贝没见过啊?早就练出来一双火眼金睛!还能看不穿你这些鬼把戏?”   老人一时没站稳,被他推倒在地,正好倒在了苏九月和阿福的面前。   苏九月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上前扶起了他,“老丈,您没事儿吧?”   老人一边伸手抹着眼泪,一边摇了摇头,“我没什么事儿,可我家里的老婆子要出事儿了!”   家家都有自己的难处,苏九月也没有想多管闲事的意思。   这天底下的闲事儿这么多,她哪儿管得过来?   她将老人扶了起来,并且对着面前的伙计说道:“你可得当心着些,若是老人家出了什么事儿,回头恐怕王大人也要来找你们算账的。”   伙计不以为意,“你这小丫头片子,少多管闲事,赶紧走远一些,别挡着我们做生意!”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又转而劝说她身边的老人,“老丈,您还是离去吧!莫要招惹他们了。”   老人抹着眼泪,“我这画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爷爷说过,他小的时候这画就已经是我家的传家宝了,怎么能是假的呢?!我家老婆子病了,正等着钱救命,你们就行行好,救救她吧!”   苏九月原本是不想多管闲事的,只是她又是个心软的,听了他这话,心里就有些难过了起来。   人们常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如今能倾家荡产替自己夫人治病的人已经不多了,苏九月难免有几分感动。 第296章 帮人帮到底   “我能跟你去看看老婆婆吗?”   见到阿福和老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她,她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解释道:“我先前儿跟着师傅也学过一阵子的医术,虽说不算十分精通,可一些寻常的病症还是能看的。”   这老汉根本没对她抱什么希望,只是人家也是一片好心,没法拒绝,这才带着她回了自己家。   这老人的院子是个二进的,倒是比苏九月他们住的院子还要大一些。   只是院子看起来十分破败,到处都乱糟糟的。   老人抱着画朝着屋子里走去,还冲着她们说道:“这院子已经卖了,明儿我们就要搬出去了,也幸好今儿你们要来,明日要来恐怕都没地儿让你们坐的。”   苏九月跟着老人进了屋子,一进门就一片昏暗,屋子里满满的都是药味。   老人走到床边,伸手探了一下老婆婆的额头,才吐出一口浊气,“可算没再发热,吓死了。”   苏九月借着窗子缝隙透过来的昏暗的亮光,依稀能够看到床上的老婆婆。   她盖着一床看不出什么颜色的被褥,腹部高高的凸起,若不是她的年纪实在是大了,很难让人不怀疑,她是不是有了身孕。   她一筹莫展地来到了老婆婆的床边,或许是听到了动静,那老婆婆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看了她们一眼。   见到是两个没见过的人,就又转过头去看向了自己的丈夫。   她虽然说不出话,可是两人夫妻几十年,她一个眼神就足够她家老头子领悟了。   老汉解释道:“这位是我在路上碰到的好心人,她说自己会一点医术,我就想着带着她来看看,万一真能医得好你呢?”   老婆婆的眼角淌下了泪水,啊了两声,苏九月根本就听不懂。   老汉却说道:“你别多想啊,老婆子,屋子卖了等儿子回来咱们还能买,你可得好好活着呀!你照顾了我大半辈子,这一回我说什么都要救你!”   说完这话,他直接转头看向了苏九月,松开了老太太的手,走到苏九月面前扑通一下跪了下来。   “姑娘,求求你救救我老婆子吧,她这一辈子做了无数好事儿,就连我们唯一的儿子都送去了战场,她不应该遭受这种罪的!”   苏九月连忙伸手想要将他扶起来,“老丈,您别这样,我跟着您回来就是来看婆婆的,自然会尽力的。”   老汉看着她真诚的脸,又对着她拜了拜,“你这样好看的姑娘,还能有这么善良的心,一定是上天下凡的仙女吧!”   苏九月眉头拧着,“老丈,我先看看婆婆吧,她这情况我先前儿也没见过,还不知道能不能医。”   老汉一听这话,连忙让开了位置,“对,你看,你先看,我去给你们烧些水喝。”   苏九月来到床边,看着老婆婆的模样。   她的头发已经花白,满脸的皱纹,可是脸和头发看上去至少还是干净的,可见这老丈确实是有认真照顾她的。   苏九月伸出右手掀开脏兮兮的被子一角,从里头拿出老婆婆的手腕,替她摸脉。   她的眉头越皱越紧,视线顺着她的手腕又移到了她那高高隆起的腹部上。   伸出手指轻轻按了一下,老婆婆忽然痛苦的呻吟了起来。   正好那老丈进了屋子听到了,他连忙冲了过来,“姑娘,您这是作甚?!她疼啊!疼啊!”   看着他着急的模样,苏九月嘴角的笑容再也扬不起来。   “老丈,我原本以为婆婆的肚子只是胀气,可如今再看,她的小腹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老人一听这话,立刻就哭了起来,“先前儿的大夫也说她肚子里长了东西,我寻医问药这么多年,也依然治不好她!呜呜呜……我真是个没用的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救不了!”   苏九月看着实在很是同情,她在心中斟酌了片刻,才同他们说道:“倒也不是救不了。”   老人混沌的眼睛忽然就亮了起来,苏九月忽然就意识到了什么叫绝处逢生。   可能在目前看来,能救他们的也唯有师傅了。   “姑娘,你可有法子救我老婆子?若是你能救,我一定结草衔环相报!等我儿子回来了,也一定会报答您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掀起衣摆要给她跪下,却被苏九月眼疾手快的一把扶住。   “老丈,不是我能救,但是我知道谁能救!我先前曾从师傅的手札当中看到过,他曾经帮人打开肚子拿出里边的孩子。我琢磨着婆婆肚子里的东西若是能被拿出来,应当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只可惜我没学到师傅的真传。”   说到这儿她实在有几分愧疚,若是她也能有这本事,这老两口就不用大老远跑去京城了。   “您带着婆婆去京城,找黄户生黄太医。”   老人一听这话,也是一愣,“太医?”   随后眉头又紧紧拧成一团,“太医是给皇上治病的,能管我们吗?”   苏九月坚定地点了点头,“一定会的,师傅曾经对我说过,医者父母心,他是绝对不会见死不救的。”   说到这儿,她想要给师父写个字条,可老丈这院子里连个纸张也没有。   最后她想了想,也只是将自己的荷包摘下来,取出里边的钱揣在袖袋里,递给了老丈。   “老丈,您到了京城拿着这个荷包给我师父看,他就知道了。”   她虽说救不了对方,可也算是给了他们一线生机。   若不是这老丈对婆婆一往情深,她八成是不会让他们去寻师傅,毕竟即便是师傅也不一定能治得了这病。   可依着目前的情况看,哪怕只有这一线希望,他们也一定会去的。   老丈双手捧着荷包,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一丁点儿的放松。   “可是京城遥远,我们要怎么去啊!”   所谓帮人帮到底,送人送到西。   苏九月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最后视线还是落在了他一回来就放在桌子上的那幅画。   “老丈,你那画可是要拿去卖的?不然你还是卖给我吧?我夫君是个读书人,定然会喜欢这画的。” 第297章 字画   老丈知道她这是想要帮自己,可是……   “可是……他们说我这画是个赝品啊!”老丈家中原本还算是殷实,他也不是目不识丁的粗人。   只是后来年纪大了许多活儿都干不了,儿子去从军,一走就走了四年,杳无音信。   就连他们夫妻两个其实也不能确定,儿子是否还活着。   这画真的是他祖上传下来的,若不是为了救他老婆子,他说什么都不会卖的。   似乎只有这画才能提醒他自己,曾经他们家也有过一段辉煌时期。   他一直都坚定地认为自己这画是真的,如今这一切却被人打碎了。   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了起来,过去幼时他记忆中家中的辉煌到底是真的,还是黄粱一梦?   那人说了,真迹已经被烧毁,那他手上的这个到底是真是假?   还是说早些年他祖上就已经被人骗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老丈,画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喜欢。若是将一幅好画给了一个不懂画的人,他不懂得欣赏,真的假的又有什么关系呢?您这幅画上头人物的轮廓以及色彩都很合我的眼缘,正巧咱们今儿也是偶遇,这一切都是老天给的缘分,您还是将画卖给我吧?或者说借我回去给夫君一观也成,等您看好了阿婆的病,再回来找我讨要。”   她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人的时候就十分让人信服。   老丈也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明白她是想帮自己。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将画装进匣子里亲手递给了苏九月,“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听你的意思似乎是嫁了人?你夫君又叫什么名字?等他日我们回来了,一定将银钱悉数奉上。”   苏九月也是为了宽他的心,便说道:“我闺名苏九月,夫君姓吴名锡元,是浩远书院的学子。”   老丈在心中默念了两遍牢牢地记下这两个名字,才说道:“九月丫头,我瞧着你手头也不是很宽裕,只是京城不比旁的地方,开销定然很大。不知你手中可有五两银子?”   人家是为了帮他,他也不会不识好歹狮子大开口。   苏九月笑了起来,避过身子去从怀中取出自己先前儿藏好的银票。   她想了想,将手中的银票整个递给了对方。   “老丈,这是二十两银票,我方才刚刚去钱庄存的,您收下吧。”   老人也没想到她居然会给自己这么多银子,他惊得张大了嘴巴,下巴的胡须都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   “这……这也太多了吧?”他有些局促不安,别过脸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老婆子,对方的视线同他交汇,他甚至都能看到老婆子眼里的湿润。   苏九月将银票再次向前推了推,“老丈,我觉得您这画值这二十两,您快快收下吧!若是您觉得贵了,等您从京城回来了再还我也不迟的。”   老人在心中纠结了半天,最后伸出略微颤抖的双手在衣服上蹭了蹭,才接过了苏九月递过来的银票。   “九月丫头,你可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   他说着又要下跪,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表达自己心中的感激之情。   苏九月一手抱着画,一手扶住了他,“老丈,既然您收了钱,这画可就是我的了!我先走了,您早些准备准备,带着婆婆去看病吧!对了,您可以买些蓖麻子给婆婆泡水喝,或许能够减轻她的疼痛,也够你们撑到京城的。”   说着像是怕对方再客气,她直接闪身出了屋子,老人追出去就只看到他们离去的身影。   他看着天空上的艳阳,头一回感觉到了春日的温暖。   “老天啊!您可算没抛弃我们啊!”   .   苏九月带着阿福出了小院子,一直一声不吭的阿福此时却突然问道:“九月小姐,您对每个萍水相逢的人都是这样好的吗?”   苏九月笑了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阿福听不太懂,苏九月回头看了他一眼,神采奕奕的。   “我们虽然还是没什么钱,不能兼济天下,但这种举手之劳就能拯救一个家的事儿,我做了还是挺开心的。”   阿福就知道她是个心肠软的,笑了起来,“那您今后可得当心,许多人都是这样博取同情的,您瞧瞧街上那些个乞儿,是不是实在可怜?但是实际上人家也能吃香的喝辣的,指不定赚得比咱们还多哩!”   吴家是个什么光景,他心里也清楚,姑爷几乎没什么收入,全靠媳妇儿和家里人养着。   这样的人一般在他们眼里都是小白脸,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可若是读书人那就都不一样了。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若是他阿福能读进去书,定然也要去考一考那状元郎。   九月小姐平日里吃穿用度上都十分节俭,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在面对那老夫妻的时候毫不犹豫地拿出二十两买下了那么一幅赝品画。   苏九月冲着他笑了起来,“阿福大哥莫要多虑,我平日里倒也没那么蠢。”   阿福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点到为止,哪有在主家面前指手画脚的。   苏九月叹了口气,说了一句,“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阿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苏九月又说道:“咱们走吧,今儿过去已经算晚的了,也不知道我不在她们可有认真干活。”   去绣坊的路上,倒是也真碰见了几个乞丐,苏九月只是抱着她的画目不斜视地朝着绣坊走去。   下午时分吴锡元寻到绣坊来接苏九月回家,一个绣娘兴奋地跑了进来,冲着大家说道:“外边来了一个生得十分好看的公子!”   这里的绣娘大部分都是小年轻,只有几个年纪稍长的,因此一听到有好看的小公子,大家都激动了起来。   “真的?怎么会有公子来咱们绣坊?莫不是给家人买东西?”   “人家就不能给自己买吗?若真生的好看,那我可以便宜些给他做。”   “你想的还美,我绣功也是极好的。”   ……   大家叽叽喳喳了好半天,来传信儿的翠翠才嗤笑一声,“你们都想多了吧,人家是来找人的!”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看向了她,“找人?找谁的?” 第298章 爱人者,人恒爱之   一个人问话,其他人都跟着点头。   翠翠看向了安静坐在屋子一角,与世无争的苏九月,嘴角一勾,笑了起来,“自然是来找师傅的,你们都散了吧!”   苏九月正在给苏怡绣嫁衣,听到对方提到她,还略微有些诧异。   不过她转念一想,就知道是谁来了。   脸上的神色都变得甜蜜了些许,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站起身对着大家说道:“我出去看看。”   她前脚才刚刚走出屋子,后脚屋子里就是一片哗然。   “一个年轻又好看的公子哥来找师傅?”   “不是说师傅已经嫁人了吗?”   “难不成是她夫君?”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你要长成师傅那样,也能找个好看的公子哥。”   “我去偷偷看看,回头告诉你们来的是谁。”   “我跟你一起!”   “我也去!”   ……   苏九月走出门,就看到站在门前那道颀长的身形。   身上月白色的衣裳是她亲手做的,头上的发冠都是她今早帮他戴的。   除了她夫君还能有谁?   “锡元!”她叫了一声。   吴锡元早早就看见她了,也朝前走了两步。   “忙完了吗?我来接你回家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你稍等我一下,我给她们再叮嘱一下。”   吴锡元就站在门前,看着她进了内室,自己靠在门框上,俨然一个望妻石。   苏九月将自己绣了一半的嫁衣收拾了起来,上了锁,才对着其他绣娘说道:“我夫君来接我回家,我先走了,大家将自己手上的活儿干完,也可以回去了,明儿我再来检查。”   说着冲着大家一笑,转身就朝着门口走去。   她一说是她夫君,大家就更好奇了,在她身后悄咪咪的跟了过去。   看着她走到了那人面前,对方自然而然的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另外一只手牵过了她的手,低声温柔的说了句什么。   苏九月抬头冲着他甜甜一笑,也回应了一句什么。   一屋子的姑娘都一脸的姨母笑,突然翠翠抱着门框说了一句,“我也想要个温柔的夫君!”   这话像是道出了所有人的心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跟着点了点头。   再看过去,吴锡元已经牵着苏九月出了门。   “媳妇儿,这是什么啊?”吴锡元扬了扬了手中抱着的画轴。   苏九月有些不好意思说,毕竟二十两确实不是一笔小数目,就这么被她送了出去,换了这样一幅不值钱的画轴回来……   “夫君,我说了你可别凶我呀!”   吴锡元就知道,她每次叫自己夫君的时候准没什么好事儿。   他眉头一挑,“你先说说看,该凶我还是要凶的。”   苏九月脸上的五官都挤成了一团,连着两只小耳朵也跟着耷拉了下来。   但还是老老实实告诉了他事情的始末,吴锡元听着她的叙述,也是微微一愣。   “所以你就把今儿存的银子都给他们了?”他问道。   苏九月压根不敢看他脸上的神色,一直低着头,闷闷的点了点头,“佛祖说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们少了这二十两日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   她越说声音越低,现在自己也觉得有些心虚。   吴锡元拉着她的手,捏了捏她手上软乎乎的小肉肉,假装凶巴巴的说道:“先回家,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阿福和阿贵远远的跟着他们,也不上前找刺激。   “哥,你说他们两个整日这样腻歪怎的也不觉得厌烦?”阿贵双手抱臂,问道。   阿福看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怎的?你瞅着你家娘子腻味了?”   阿贵扁着嘴琢磨了半天,才摇了摇头,“也不能说是腻味了,应该说是一开始就没来劲儿。”   他们都是成亲当日才知道媳妇儿长啥样的,夫妻俩更像是搭伙过日子,但是九月小姐跟她夫君之间似乎就不是这样的。   阿福当然能明白他说的这种感觉,他伸手拍了拍阿贵的肩膀,对着他说道:“咱们的日子才叫常态,他们这是神仙眷侣,比不得的。”   阿贵撇了撇嘴,“你看人家媳妇儿,温柔小意的,我家媳妇儿凶悍的吓人,那一巴掌呼过来,老子都要疼老半天!”   才刚说出来,他自觉暴露了什么,愣了一瞬,连忙噤声了。   阿福笑了笑,也没再戳他痛处,都是居家过日子的,谁有资格笑话谁呢?   “你也别嫌你媳妇儿凶,你自己想想姑爷是怎么对九月小姐的,你那么对过自家媳妇儿吗?人家下学回去还给媳妇儿做饭,你在家烧过一壶水吗?人都是相互的,自己都做不到,也别嫌弃别人。”   说完就抬脚朝着前头的小两口追了过去,阿贵挠了挠头,一脸懊恼,但甭管他到底想明白了没,也还是跟了上去。   回到屋子里,两人也没着急做饭,而是打开了苏九月二十两银子买回来的那副画卷,据说是人家的传家之宝。   苏九月靠的床头的衣柜上,离得远远的,唯恐他生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动作,一颗心真的紧张到不行。   吴锡元看了她一眼,似笑非笑的打开了画轴。   这一看,反倒叫他愣住了。   他的脑海中曾经想过许多种可能,就算是媳妇儿被人骗了他也不会责怪她的,他家小媳妇儿有一颗善良的心,这是多么难能可贵的。   再说了,这些钱都是她自己赚的,她愿意用来干什么是她的自由。   可是他真的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幅画……   上一世在圣上的万寿宴上,闵将军献上了据说是自家传了七代人的传家宝《韩熙载夜宴图》。   闵将军是武将,消息并不是很灵通,可京城里的文官却几乎人人都知道,韩熙载夜宴图就在圣上自己手里。   此时他献上这画,那么到底谁手里的才是假的?   圣上念在他才从边关立了功回来,收下这画也没声张,将他好生夸赞了一番,还赏赐了他许多好东西,就连他生病的母亲都专门请了太医院的妇科圣手前去医治。   彼时的吴锡元正是天子门生,在御前侍奉,消息也很灵通,很快就得到一个小道消息。   据说……原本圣上手中的那幅画居然是假的的……   --   作者有话说:   【爱人者,人恒爱之。但行好事,莫问前程。这些并不是圣母啊!!什么时候与人为善,都成了圣母了??搞不懂。】 第299章 不要凶我   此时的吴锡元拿着这幅画,脸上真的是哭笑不得。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他手上的这幅画就是真正的《韩熙载夜宴图》,而他媳妇儿一时好心帮助的一双老夫妻应该就是闵将军的爹娘。   坊间流传着这画在前朝宦官府上被付之一炬,前世在多年后又被某位大臣找出来献给了皇上,那时候他们才知道那个宦官将这画赠给了一个曾经帮过他的老友。   可那都是以后的事儿了,如今他们手中拿着的即使是真迹,恐怕也会被人当作是赝品。   估计也就只能留着自己欣赏了……   吴锡元拿着画仔细品味了许久,也忍不住赞叹先人丰富的日常娱乐。   可是他许久没有反应,苏九月悄悄探出头想要看看他的表情,却根本什么都看不清。   她有些心虚的小声叫了一声,“夫君……”   声音软软的,就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吴锡元回过神来,收了脸上的笑容,转过头看向了站在角落里,他家怯生生的小媳妇儿,他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   却还假装板着一张脸,“知道错了吗?”   苏九月有些迷茫的眯起了眼睛,过了半晌才乖巧的点了点头,“知道了。”   吴锡元又问她,“错哪里了?”   苏九月抿着嘴巴,差点都要哭了,“我没有同你商议,就把钱给别人了……”   一看她眼圈都红了,吴锡元手忙脚乱的将画撇下,甚至都来不及整理整理这个稀世名画。   在他看来,管它是什么名画,现在都没有他快哭了小媳妇儿重要!   他大步走向了苏九月,苏九月还以为他是来揍她的,吓得立刻后退了一步。   吴锡元走到她身边,伸手揪着她的咯吱窝将人整个提了起来,跟抱小孩似的抱在怀里。   苏九月感觉自己才不过眨了下眼睛,就被他抱着坐在了床边,她坐在他的大腿上,他正小心翼翼的给她抹眼泪。   吴锡元看她流眼泪,一颗慈父心顿时就揪了起来。   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是作甚?我不过是在逗你玩,怎么舍得凶你呀?”   他声音低沉,语气温柔,还夹杂着淡淡的无奈和心疼,让苏九月心中也平静了许多。   她吸了吸鼻子,“那你还说回来再找我算账……”   吴锡元捏了下她因为情绪波动微微有些泛红的鼻子尖,“乖啦,要不你找我算账?再抢回来?”   苏九月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正专注的看着自己,黑亮的眸子里倒映着她微红的眼睛。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本来就是我不对,下次我用钱都会跟你商议的。”   吴锡元嗯了一声,他家孩子还小,这次虽然没错,用的钱也不多,可下次就说不准了。万一被人骗了呢?他这个大家长多少也要在一旁帮着把把关。   可是看着她一脸愧疚的小模样,吴锡元又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我小媳妇儿这次可没错,救人一命,钱财不过是些身外之物,咱们之后还能赚的。”   苏九月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两下,“我也是这样想的,这几日我们铺子都陆续接到单子了,绣娘们进步也很快,等再过上一个月,我定然就又有钱了!”   说到钱她的眼睛又亮了起来,一副小财迷的模样,再配上她红彤彤的鼻尖,煞是可爱。   “到时候我再给你做新衣服!”   吴锡元闷声笑了起来,“那我就等着夫人的新衣服了。”   .   第二日苏九月正在和吴锡元用早膳,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苏九月手上的筷子一停,正打算去开门,却被阿福抢了先。   “小姐,我去瞧瞧。”   苏九月这才没动作,阿福打开门,见到外边站着个小姑娘,一脸的着急。他瞧着有些眼熟,似乎先前曾在绣坊见过。   他还没开口询问,这姑娘已经开口了,“叔叔,九月师傅在吗?”   阿福:……   他一个二十出头的壮汉,虽说长得看起来稍微有点着急,但是怎么看起来也不像叔叔啊?!   他黑着一张脸,冲着院子里喊了一声,“小姐,有人找您。”   苏九月放下手中的碗筷走了过来,见到等在外头正是绣坊里的翠翠,她微微有些惊讶,“翠翠?你怎的来了?”   翠翠见到她,连忙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师傅!您快些跟我去看看吧!橘子说她不想活了!”   苏九月吓了一跳,“什么?!”   明明昨儿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过去就不想活了呢?   橘子是个很勤奋的姑娘,她也很喜欢她,学东西上手也快,她原本还想着等回头店里忙起来,她也可以提拔一下橘子,让她慢慢独当一面。   “橘子她娘带着个老男人寻来了,说那男人是橘子的丈夫,橘子不承认,他们非要带橘子回去,橘子就说她死也不回去!橘子娘说了,她就是死了,也要把她抬回去!”   翠翠说的也生气,苏九月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似的,这世间还真有这样逼死儿女的娘啊?   便是她愿意,那个男人能愿意吗?好歹出了银子的,就甘心抬个尸体回去?   恐怕橘子也正是这样想的,才用自杀来威胁他们。   苏九月听了事情的始末,立刻就坐不住了。回去同吴锡元说了一声,就抬脚要走,却被吴锡元叫住。   “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你将阿福和阿贵两位大哥都带上,咱们不欺负人,总也不能被人欺负了。”   苏九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可又担心他被人对付,要将阿贵留给他,却被吴锡元婉拒了。   “我今日不出门,就在家里看书,能出什么事儿?说起来哪日回家去把咱们黑黑接过来,有些日子没见到它,倒是有些想念了。”   苏九月被他一提醒,也想起了黑黑的憨态可掬,赞同的点了点头,“等你放榜了咱们就回去,什么时候放榜啊?”   “快了,说好五日放榜,后日应该就出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交代他别瞎跑,吴锡元都老老实实的答应了下来,她这才带着阿福和阿贵,跟着翠翠急匆匆的朝着绣坊赶去。   她们才刚一到,就被一群姑娘围了起来。   “师傅,您快些救救橘子吧,她都要被逼死了!”这是平日和橘子交好的姑娘。 第300章 威胁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许了亲事,还瞎跑,这也是她活该!”   “若是你爹娘给你说这么个男人,你愿不愿意嫁?!真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   “又关你什么事儿?!整日瞎操心!人家嫁人又不是你嫁!”   ……   一群姑娘叽叽喳喳的,就像一百只鸭子在苏九月耳边瞎叫,纵使她这样好性子的姑娘,也难免要发飙了。   “好了!都别吵了!”   这些姑娘们还是有些怕她的,更何况她现在虎着一张脸,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吓人。   场面瞬间安静了下来,苏九月对着春香问道:“橘子现在在何处?”   春香朝着屋子里指了指,翻了个白眼,再没说话。   苏九月抬脚走了进去,阿福和阿贵连忙跟上。   那些山里的泼妇可是很难对付的,若是她一不小心伤到了九月小姐,他们两个回去还真是没法交代。   苏九月才刚一进屋子,就看到橘子在同两个人对峙。   她手中拿着一把剪刀,正对着自己的脖子,仰着脖颈就像是一个炸毛了的斗鸡,骄傲的不可一世却对此时的局面无可奈何,甚至只能选择这种玉石俱焚方式。   她有些心疼,这傻姑娘怕是不清楚。   有时候威胁一个人,是他在乎你的时候,才会被威胁到。   再看面前这两人,说起来可以算是她这辈子关系最亲近的两个人,一个母亲一个未婚夫。   可是这两人……   唉,苏九月叹了口气,提起衣摆走上前去。   “你们二人是何人?为何来我绣坊胡闹?”   钱氏闻言转过头看了一眼,就见到说话之人是个看起来年岁不大的姑娘。   只是这姑娘生的极为漂亮,身上气势也让人不容小觑。   “你是……”她斟酌着问道。   毕竟这雍州城里多的是她得罪不得的人,虽说她对自己女儿凶,但对外人还是凶不起来的。   “我是这店里的管事,也是他们的师傅,你二人不论是因着何原因,今儿来扰了我们做生意都说不过去。要么现在走,要么赔钱,不然我就要报官了!”   她没明着替橘子出头,而是从自身利益出发,先将对方劝退,留出一点回旋的时间。   钱氏一愣,见对方说话一本正经,身后还跟着两个壮汉,显然不是软柿子,她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许久才冲着苏九月一笑,商量似的说道:“这位姑娘,我是橘子的亲娘,我们也不想打扰你们做生意,您能让我将橘子带走吗?”   苏九月看向了橘子,橘子看着她的眼神,散发着某种光芒,似乎她就是那最后一根稻草。   苏九月心中隐隐有种感觉,自己但凡敢点头,恐怕橘子脖子上横着的那把剪刀真的会要了她的性命。   她冷着一张脸十分严肃地说道:“不行!橘子的卖身契还在我手里,便是你是她亲娘,这会儿也得先拿出钱来赎人才行!”   在场所有人脸上都一惊,似乎都在想橘子到底什么时候签的卖身契,看向橘子的眼神也放肆了许多。   入了奴籍可就她们自由身不一样了,本就是低人一等。   橘子自己也是一愣,可是很快她就明白苏九月的意思,师傅这是在帮她脱身呢!   她立刻顺着苏九月的话说道:“没错,我一穷二白的来到雍州城,多亏小姐买了我,教我做手艺,不然我哪儿能活到今天?”   其实橘子是真的运气好,她一穷二白的来到了雍州城,饥肠辘辘若是再没点吃的可真就要饿死了。   可谁知道正好赶上雍州城的富豪们开设粥棚,她也正好捡了性命。   再加上前些日子进城还没那么严格,她这才混进来打算找个营生。   实在不行,在街上当乞丐也不至于被饿死。   钱氏听说橘子把自己卖了,也气坏了。   她一旦有了主子,那便是人家的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不顶用了。   “你当真将自己给卖了?!”   橘子扬着下巴冷哼一声,“左右都是要被卖,比起被你卖了,我还不如自己将自己卖了,好歹还能自己选个主子!”   钱氏被她气的不轻,顿时就要扬手打她。   橘子立刻尖叫了起来,“你再往前一步,我立刻就死给你看!”   钱氏的步子停了下来,跟她一同来的那个屠户姓石,见状也皱了皱眉头问道:“她将自己卖了几个钱?我给她赎身。”   苏九月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饶有兴趣的问道:“你当真要替她赎身?”   石屠户嗯了一声,“你说个价吧!”   苏九月笑了起来,“倒是也没有太多的银钱,不过就一百两而已。”   “什么!”钱氏惊呼一声,“你这是抢钱啊!”   苏九月摇了摇头,“那可能真是没有,橘子算是我的关门弟子,你真当我双面绣是什么人都能学?若不是这一百两,恐怕她还不够资格呢!”   见到这两人似乎被她吓到了,苏九月又接着说道:“能拿出来钱就赶紧给钱,若是拿不出来,那便快些离去,莫要耽误了我们做生意!”   她说完这话退后一步,阿福和阿贵立刻会意走上前来,对着钱氏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两人虽然不甘心,可是却不敢在人家的地盘造次。   “你且等着!这事儿没完!”   苏九月笑容得体,“若是能拿得出一百两将人赎回去,我自然不会多为难二位。但若是给不起钱,再上门来,那可别怪我不客气!”   目送着两人灰溜溜的离去,苏九月一抬眼,看到不远处一队马车正慢悠悠的朝着城门口走去。   她收回了视线,转身走到橘子面前,拿下了她一直紧紧攥着的剪子,同她说道:“你傻不傻啊,出了事儿让店里看场的过来看看,哪儿用得着这样?”   她语气温和,却一下子戳中了橘子柔软的内心,橘子再也忍受不住抱着她,趴在她的肩头哭了起来。   她在橘子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柔声安慰道:“没事了,莫要哭了。”   橘子哭了许久才擦干了眼泪,不好意思同她道了声谢,“师傅,今儿谢谢您了。” 第301章 饯行   苏九月松开了她,摇了摇头,这会儿倒是恢复了她以往那样温和无害的神态,别在耳后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也飘了过来,显得她一张小脸更加稚嫩了。   她笑着说道:“你是我徒弟,帮你也是正常的。”   瞧着她情绪稳定了,在一旁观望的其他绣娘才急忙道:“师傅啊,一百两是怎么回事?橘子真的卖身给您了吗?只有给一百两才能跟您学手艺?”   这才是所有绣娘最为关心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她们原本就是奔着这家新开的绣坊有好手艺才来的,不然找一家老的绣坊混口饭吃不是更稳妥一些?   “是啊,师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也都没一百两呀!难不成就不能跟您学手艺了吗?”   “我们只认您一个师傅,您可不能不要我们啊!”   ……   苏九月冲着大家压了压手掌,示意大家安静。   才说道:“方才我不过是缓兵之计,都是假的,根本没有什么卖身契,也没有什么一百两。大家都是给岳夫人做事的,不用担心,该教的我都会教的。”   大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我们都要被吓死了,怎的橘子她娘突然寻来了?”   苏九月也看向了橘子,“你来的时候,可有告诉你娘?”   橘子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绝对没有!我是偷跑的,若是告诉她,她才不会让我来这儿的。”   苏九月的手摸上了下巴,满脸写着困惑,“那她怎么会找到这里?”   橘子还是摇头,她是真的不知道。   苏九月也想不明白,“算了,你就在这里好生待着,只要在这里,就没人敢动你,有事儿你就喊护院。”   橘子脸上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喜悦,抿着唇克制地应了一声,“嗯!”   她也是现在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似乎真的可以跟母亲对着干了,这辈子再也不用活在她的掌控之下,嫁给不愿意嫁的人。   苏九月将这些绣娘都打发了,才重新走出了门,朝着城门口的方向张望。   她刚刚隐隐约约看到了一辆熟悉的马车,但是一时间又想不起到底是谁家的?   阿福和阿贵就站在她身后,宛如两个门神一般,她回过头问了一句,“两位大哥,那边的车队是谁家的,我怎的瞅着有些眼熟?”   阿福先前儿一直跟在王启英身边,对于雍州城的贵族们相对比较了解,只是扫了一眼他心里就清楚了。   “瞧着应该是陇西侯府上的马车,应该是顾小姐。”   苏九月一愣,前两天妙芝姐姐确实有来向她辞行,但是她却也没有想过她居然走得这样匆忙。   “既然瞧见了,咱们也去给她饯行,正巧我还有东西要给她。”   苏九月说完就抬脚朝着陇西候府上的车队走去,因着前边排着不少人,都要挨个检查身份。   才刚走到马车旁边,就被顾府的侍卫拦了下来。   苏九月冲着他们行了一礼,对他们说道:“我是岳夫人的义女苏九月,想要给顾小姐饯行,麻烦大哥替我通传一声。”   他们家小姐被岳夫人的义女所救,这件事大家几乎都有所耳闻,因此也就没有刁难她。   顾府的侍卫十分客气地同她说道:“小姐先在这里稍等片刻,我这就去通传。”   顾妙芝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马车里发呆,忽然听到有人说苏九月来了,她整个人立刻就来了精神,“她怎的来了?快快有请!”   苏九月被顾府的下人毕恭毕敬地请到了顾妙芝所在的马车上。苏九月知道这些未出阁的大家闺秀跟她们不一样,不能抛头露面,就掀起车帘,上了顾妙芝的马车。   “妙芝姐姐!”她叫了一声,抬头看她。   只见她身上穿着一件八成新的衣裳,倒也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只是摸起来舒适的细棉布,想必是为了在回去的路上舒服一些。   顾妙芝连忙拉住了她的手,“九月妹妹,怎的来了?我刚才还在想,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呢!”   苏九月冲着她甜甜一笑,“没想着你走得这么早,原本正想着今儿去你府上一趟,也好送送你。方才在店里正好看见了你的马车,这才想着过来问问。”   顾妙芝哪里不想再多留一阵子?只是她小叔叔这次态度十分坚决,如果她敢不同意,他都能将自己打晕打包送回去。   她早就攒了一肚子牢骚,一会儿正好都说给苏九月听。   “还不是我小叔叔,说是我家祖母快过寿了,让我早些出发,路上也不赶。”   苏九月微微颔首表示理解,又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个香囊递给了顾妙芝,“妙芝姐姐,我此番来其实就是想送你这个香囊的。”   看到顾妙芝一脸不解,她又解释道:“你此次回京路途遥远,我便做了这个提神的香囊给你。这里头放了些提神醒脑的药材,能防蚊虫,你贴身带上,也好让妹妹放心些。”   顾妙芝接过来直接就挂在了衣服上,“难得妹妹还惦记着我,我自然是要带着的!”   两人说了没几句话,外头的侍卫就开始催促了,“小姐,马车要出城了。”   顾妙芝依依不舍地松开了苏九月的手,苏九月又叮嘱了一句,“路上闲杂人等比较多,姐姐若是无事便不要下马车了。”   顾妙芝来之前她祖母也是这样同他交代的,但苏九月的嘱咐,她还是温柔地应了下来,“我都记下了,妹妹放心就是,今后来了京城可一定要来寻我啊!”   苏九月下了马车,目送着车队出了城门,这才叹了口气,转身朝着绣坊的方向走去。   绣坊的门口也停了一辆马车,这辆马车苏九月倒是认得。   先前儿翡翠就是坐着这辆车接她去岳府的,看来今早的事儿还是惊动了岳夫人。   她急急忙忙地进了屋子,见到大厅里只坐着翡翠一人,心中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翡翠姐姐!你怎的来了?”   翡翠起身同她行礼,虽然两人关系还算亲近,但是礼数不可废。   --   作者有话说:   【妙芝姐姐走了哦~~】 第302章 卖身契   末了才对着苏九月挤了挤眼睛,“怎的?小姐不欢迎我来?”   苏九月连忙摇了摇头,“哪能啊,我巴不得天天都能见到你呢!”   翡翠也跟着笑了起来,“若是天天见到我,你也该觉着烦了。”   “哪儿能呢!这么好看的姐姐,便是看上一百年都不会觉得烦。”   两人客套了两句,翡翠也进入了正题,“咱们都这样熟悉了,我也不同你兜圈子,我今日来就是听说早上铺子里有人闹事?怎样?你没有受伤吧?”   她一边说,一边打量着苏九月。   苏九月连忙摇头,“店里有看店的几位大哥,我才不会受伤呢!今日的事情不过是些小意外,已经都处理好了,劳烦姐姐回去告诉娘一声。”   翡翠仔细问了事情的原委,也跟着皱起了眉头。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娘?居然不盼着自己儿女好的,就这么生生的把她往死路上逼,难不成那十月怀胎都是假的吗?”   翡翠是岳夫人的陪嫁,是个家生子,她母亲原本就在老夫人身边伺候。   后来岳夫人出嫁的时候,老夫人就让她一起陪嫁了过去。   这一切都是她娘帮她打点好的,她从小到大跟在母亲身边,委实没受过什么罪。   她母亲说伺候小姐,手可不能糙,因此她长这么大都没自己洗过衣服。   她自问虽说比不得小姐矜贵,可这辈子却也过十分顺遂。   这样的她,对于橘子的遭遇实在无法感同身受。   但她脸上的气愤却是真切的,若不是那钱氏已经被撵走了,她恐怕要撸起袖子同那妇人吵一架。   苏九月劝了她两句,“姐姐莫要生气了,那妇人已经走了。我跟看店的几位大哥说了,他们若是再敢来就直接撵出去。”   翡翠这才觉得解气了些,又转而夸了她两句,“你也是个机灵的,居然能想出这法子让他们糊弄过去。我还担心你会被人欺负呢!现在看来,我们的小九月也是个厉害的!”   苏九月腼腆的笑了,实在让翡翠无法想象她当初是怎么对付橘子她娘的。   不是说那些山野泼妇最难打发吗?就这么被一个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收拾了?   到翡翠走,她都没有想明白。   苏九月才刚将翡翠送上马车,一转身就看到橘子两手交叠在小腹,站在身后等她。   见她看了过来,橘子快速上前两步,在她的面前站定,急切的央求道:“师傅,我还是跟您签一个卖身契吧!”   苏九月也是一愣,虽说如今的日子比起之前好过了许多,可是她却从未想过要给自己买个丫鬟。   更何况橘子学东西上手快,等到她日后学成了,凭借自己的本事,一定能挣不少银两,她怎的会有卖身为奴的念头?   “你这又是为何?你娘不是已经被糊弄过去了吗?”   橘子摇了摇头,“师傅,我娘是个不讲理的,若是她真的要看卖身契可怎么办?我们从哪儿变一个出来?可就拿不出卖身契,她就会一直闹下去。”   苏九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但是……   “可你若是入了奴籍,我担心你会被她们欺负。”   虽说她不住在绣坊,但她根据她这些日子的观察,不难发现这些姑娘们之间的暗潮汹涌。   绣坊里确实有几个厉害的,若橘子真的入了奴籍,她们肯定会欺负她。   橘子却冲着她一笑,“这个您放心,都有您撑腰了,谁还会不长眼的对付我?只要签了这卖身契,我就是您的人了。”   橘子生着一张圆圆脸,这样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很亲切。   苏九月捂着唇笑了出来,“你若是这样说,倒也有几分道理,那我便同意跟你签这个卖身契吧。”   橘子立刻就高兴地跳了起来,“谢谢师傅,师傅你真是太好了!”   苏九月的神色又变得十分郑重,“不过咱们先说好,待这个风波过去了,我就把那卖身契还给你。”   自由身谁不想要?橘子原本已经下定决心,即便是给师傅当个奴婢,也比回去嫁那么一个男人的强。   左右都是要伺候人,伺候她这么好看的师傅,不比伺候一个老男人好吗?   可如今师傅居然要还她自由身?!这简直是一个意外的惊喜,橘子的眼眶都湿润了,她直接跪在地上对着苏九月磕了个头。   “师傅的大恩大德,橘子没齿难忘!”   苏九月伸手将她扶了起来,“好啦,也不知道跟着哪个戏班子写了两句台词,如今还用到我身上来了。你只需要好好学绣活,今后能绣出来好东西,我就心满意足了。”   两人签了卖身契,还去衙门做了公证。   苏九月将卖身契小心的对折,放在自己荷包里,才又带着橘子回了绣坊。   绣坊里原本吵吵闹闹的,她们两人一回来,屋子里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苏九月之前听人说起过,当你进入一个吵闹的屋子,突然变得安静了,说明大家在议论的对象正是你。   她也不知道这些绣娘在说的是她还是橘子,总归也跟她们两人脱不开关系。   她并没有说话,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取出做了一半的绣活接着绣。   春香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橘子,眼底带着些说不出来的神色。   等下午大家都散了,翠翠喊她一起去吃饭,却被她拒绝了。   “你先去吃,我手上长了倒刺,去买些护手的油回来。”   手上长倒刺,若是一不小心便有可能毁了一幅绣品,因此大家都格外注意。   翠翠闻言也点了点头,“那我帮你带个馒头回去,你快去快回。”   .   苏九月回到了自己家里,吴锡元果然在家中待了一天,连门儿都没有出。   他打开门,看到自己媳妇儿回来了,喜悦顿时就从眼中蔓延了开来。   “媳妇儿,你回来啦!今早发生什么事了?怎的这样急急匆匆的?”   苏九月扯着他进了院子,才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他,“橘子我迟早是要放她自由身的,我不需要别人伺候。”   --   作者有话说: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发现我的读者小可爱们越来越善于发现我写的的伏笔了,哈哈哈,万物皆可伏笔~】 第303章 出卖   吴锡元点头,“你且问问她自己的选择,就如同她说的那样,如今有你给她当靠山,或许别人也不太敢欺负她。若是他日你还了她自由身,旁人以为你们闹僵了,恐怕对她的影响更大。”   苏九月认认真真的思考了他的话,而后点了点头,“等这个事情过去之后,我会同她商议的。无论如何只要是她自己的选择,我都会尊重的。”   吴锡元拉着她来到了桌子边,“你瞧瞧,我今日无事给你画了个花样的,先前儿不是答应你的吗?”   苏九月眼睛一亮,伸手取出一张画稿,“哇,夫君你好厉害,这花样子画的真好看。”   说着他又拿起了其他几张画稿,看每一张都无比兴奋,“这几张花样子都是你想出来的?可太好看了!”   说起这个,吴锡元还真不能厚着脸皮承认。   这其中有几张是上辈子盛行的花样子,他当时替她描摹的时候记下了的,这会儿正好都给她画了出来。   “看同窗给他媳妇儿画的时候,我记了几个。”   苏九月还是很开心,抱着画很不矜持的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吻了一下。   阿福还站在门口,正好看了个正着。   见状连忙咳嗽了一声,对着阿贵使了个眼色,朝着自己屋子里走去。   苏九月这时候才意识到周围居然还有人,一张脸红彤彤的就像天上的太阳似的。   吴锡元反倒很喜欢她这样的不矜持,媳妇儿愿意跟他亲近,原本就是一件很让人高兴的事儿。   苏九月又将自己先前预想的几个花样子都告诉了吴锡元,吴锡元也似乎懂得她内心的想法,每一幅画出来的都让人十分满意。   这边小夫妻两个和和美美的,但绣坊那里却有人不怎么安分。   春香假装出去买护手油,却叫了个小乞丐过来,向他打听那钱氏去了哪里。   乞丐是整个城里消息最灵通的,不过就给了他两个大钱,他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春香按着他指的路寻了过去,香雪远远地看着她同那个小乞丐交谈,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她来到了大家伙吃饭的饭桌上,状似不经意的问道:“怎的没瞧见春香?她人呢?不吃饭的吗?”   翠翠一边拿起筷子,一边回答道:“她说手上长了倒刺,要去买护手的油,让我给她带个馒头。”   香雪点了点头,“我方才好像看到她在外头跟个小乞丐讲话,正想问问她,可谁知道她居然一眨眼就不见了。”   .   春香按着小乞丐的话寻到了城北一家破旧的客栈,找到了钱氏。   钱氏看着来人是个陌生人,立刻就警惕了起来,“你找老妇作甚?”   春香出来的时间不能太久,不然会被人怀疑的。   因此,她就直奔主题说道:“我是谁你别管,我只是来告诉你,橘子根本就没有签卖身契,那是她们两个合起伙来骗你的!”   钱氏的眼睛瞪得很大,一脸的愤怒,“什么!这两个小贱蹄子!居然敢骗老娘!”   春香对于她的反应十分满意,“我说的都是真的,你若是不信就去找她们对质,她们两个绝对拿不出卖身契来!”   钱氏的视线在她身上来回打量,“你也是那店里的绣娘?”   春香哼了一声,“你别多问,你是来找你女儿的,我们各取所需!话已经传到,我也走了!”   钱氏在客栈里琢磨了一个晚上,也觉得春香说的是对的,或许真的是她们两人合起伙来诓她的呢?   不行,她必须得去找她们对质!   第二日一早,她就早早地带着石屠户去了绣坊。   苏九月正带着几个绣娘打扫绣坊,忽然外间就又骚动了起来。   她听着声音眉头一皱,放下手中抹布走了出去。   钱氏一看到她,立刻就冲了过来,两个护院都没拦住。   “你!就是你这个小蹄子!你说我女儿卖身给你了,你可能拿得出来卖身契?!”她的嗓门很亮,说话的时候就像是个喷壶,唾沫星子都能喷人一脸。   苏九月下意识地避开了两步,这才避免遭殃。   她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昨儿跟橘子签了卖身契,不然今儿还真拿不出来。   她静静地看着钱氏,等她说完了,才慢悠悠地问道:“是不是只要我拿出卖身契,今后你就不会再前来骚扰橘子了?”   她是橘子的亲生母亲,便是橘子卖身为奴,按照大周朝的律法,她也是要负责赡养自己的母亲的。   若是能想法子一劳永逸就好了,苏九月在心中暗自琢磨。   “你要是能拿得出来,我就立刻离开雍州城,今后再也不会来骚扰你们!”   苏九月眉头一挑,“此话当真?”   没有人告诉她,此时她的语气和神态都像极了吴锡元。   钱氏虽然心中有些发憷,但还是十分嘴硬。   “当然是真的了!”   苏九月嘴角一勾,笑了起来,“那便立个字据吧!”   钱氏一张刻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我不会写字。”   苏九月却说道:“无妨,我们去衙门找人做个公证。”   钱氏有些退缩了,阿福和阿贵却上前一步,脸上凶巴巴的神色看的钱氏实在胆怯,最后还是跟着他们去了衙门。   做了公证,也盖了章,钱氏也自觉有了几分底气。   “这下子你们可以将卖身契拿出来了吧?!”   苏九月看了一眼橘子,从腰间的荷包中取出一张卖身契递给了书记官,“大人,劳烦您给这位大娘念念?”   书记官也有些不耐烦,“还念什么念?!这份卖身契是我亲自写的还能有错?!都赶紧滚蛋,没看我正忙着呢嘛!”   苏九月一脸微笑地看着钱氏,又扬了扬手中的公证文书,“大娘,您还是回去吧!今后橘子的婚配是我说了算的,您早些回去将人家陈屠户的钱还给他,也别耽误人家再找旁的好姻缘。”   橘子见状扑通一声在她娘面前跪了下来,“娘,女儿不孝,今后恐怕不能在跟前伺候您了。女儿卖身为奴的钱也被拿来学了手艺,没什么给您的,只能给您磕三个响头了!”   --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来不及了,凌晨写,你们先睡~晚安~】 第304章 离间   苏九月在一旁看得直想笑,这姑娘也是个伶俐的,知道提前拿话堵人,这样她娘就没法找她要钱了。   钱氏彻底被气到了,可橘子现在是苏九月的人,有苏九月护着,她也实在拿她没辙。   有这个几个壮汉拦着,她这回定然是带不回橘子了。   苏九月担心她不管不顾地瞎闹,就对着阿福和阿贵说道:“麻烦两位大哥送送这位大娘。”   阿福和阿贵一站出来,钱氏就算是心中有再多的不痛快,这时也只能忍了下来。憋着一肚子气,一甩衣袖一跺脚,离去了。   苏九月带着橘子回到了绣坊,第一时间就让人关了绣房的大门。   这些绣娘还有些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正是大中午挣钱的时候,作甚要关了门?   苏九月这一路上都在想,怎么昨日她才告诉大家她和橘子没有签卖身契,今日橘子她娘就找上门来了?难道说她们绣坊居然出了叛徒?   这个念头才刚刚一冒出来,之前的一切一下子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为什么橘子来到雍州城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却还是能轻易被她娘找到?估计也是有人送了信给她娘!   他们这些手艺人收徒弟,天分是一方面,但是更重要的是人品,甚至于人品比天分更重要!   如今居然有人胆敢在她的眼皮子底下使坏?真是岂有此理!   她坐在高高的太师椅上,第一回 没有同她们平起平坐。   她的视线从屋子里的所有人身上一一扫过,却发现似乎少了个人。   她眉头一皱,就问其他人,“春香呢?”   翠翠刚想说话,香雪便抢先一步说道:“师傅,春香说她身子不适,今儿就不来绣帕子了。”   香雪容貌不出众,性子也十分内敛,平时不大爱说话,再加上绣工不怎么突出,苏九月对她的印象十分浅薄。   这会儿她出来说话,苏九月才是第一次正视她,“身子不适?哪里不适了?”   香雪也拧着眉头,一副十分担心的模样,“她说自己肚子疼。”   苏九月原本正想说自己过去看看,就听这个叫香雪的又接着说道:“她早上还好端端的,中午连午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地出了门,我还看到她在门口跟外头的乞丐说话呢!”   苏九月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大对劲,连中午饭都没有吃?就急匆匆出了门?还跟门口的乞丐说了话?   苏九月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去,她觉得自己必须亲自去问一问。   “走,咱们一同去看看她,我先前儿学了学医术,也正好帮她看看。”   香雪的眼中划过一抹兴奋,尽数落在了苏九月的眼中。   这时才是她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相处的复杂,或许面前这位香雪,也并没有那么简单。   绣坊里头多的是想看热闹的,她一提出要去看看,就有人积极响应。   最后,苏九月带着整个秀坊的人去了她们居住的地方。   是岳夫人拿钱租住的一个院子,绣坊里十来个绣娘平时都在这里吃住。   “春香住哪个屋啊?”她平心静气地问了一声。   坐在床上的春香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她探头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没想到居然来了这么多人,心中忽然有些不安。   她连忙掀起被子躺下,不一会儿房间门一响,苏九月带着几个绣娘就走了进来。   她的视线在屋子里绕了一圈,最后才落在了床上的那一团人影上边。   “春香?”她叫了一声。   “嗯……”春香回应的声音似乎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因为肚子实在疼得厉害,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   她抬脚走到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床上的女子,她头发散落在枕头上,此时正咬着下唇,额头上还沁出了些许汗珠,看起来状态是有些不大好。   她问道:“听说你是病了?”   春香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亲自来这里探望自己,她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一旦请个大夫,她的病就不攻自破了。   因此连忙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病,就是肚子稍微有些不适,休息一阵子就好了。”   就见到她面前的女人,忽然扯出了一个微笑,“我先前儿学过一阵子的医术,来帮你摸个脉?”   女人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璀璨夺目,可如今这个笑容在春香看来却如同一个恶魔一般,让她的一颗心紧紧地被攥在了手里,实在顾不得欣赏。   她怎么竟然还会医术?!还有什么是她不会的吗?   苏九月虽然是在征询她的意见,却不等他点头就直接眼疾手快地摁住了她的手腕。   她能够明显地感觉到手指下皓腕的僵硬,她根本不放过她,许久之后,才放开了她的手。   脸上依旧是一贯温和的笑容,“你这脉搏似乎是有些不大对劲。”   春香躺在床上全身紧绷,听了这话也是微微一愣,她当然知道自己是装病的,可是脉搏又怎么会出现问题?难道真的是有什么隐疾?   就看到床边的女人取出一个帕子,仔仔细细一根一根地擦拭着纤细的手指,慢悠悠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病,不过我们通常称这种症状为……心虚。”   她眸子一抬,正好对上了春香的眼睛,春香整个人的脸色都白了。   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所以……你到底在心虚什么呢?”   春香的脑中飞快地闪过各种利害关系,最后下定决心,无论她说什么都不能承认!   她别过脸去,朝着床的另一侧,嗡声嗡气地说道:“师傅,徒儿并不知道您这是什么意思?”   苏九月也不曾想过,事到如今她竟然还想抵赖,“看样子你是想抵赖到底了?”   春香不吭声,苏九月又转过头看向了身边的阿福,“阿福大哥,麻烦您帮我去找找那个小乞丐。”   阿福应了一声,正准备出门,却又被苏九月叫住了,“等一等。”   她瞥了一眼站在人群中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香雪,点了她的名,“你带着香雪一起去,她不是见过那个小乞丐吗?有她一起也好找人一些。”   香雪莫名被点了名,整个人也愣了一瞬, 转过脸朝着床边看去,正对上春香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   作者有话说:   【反间计,出自《三十六计》,间者,使敌自相疑忌也;反间者,因敌之间而间之也。不是喜欢互相设计吗?看破你演出的我怎能视而不见?已经发了,不知道审核什么时候能过,一切皆是天意。】 第305章 举一反三   香雪立刻别过脸去,对着苏九月应了一声,“是。”   看着两人走出去的背影,春香还是想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岔子。   分明是她最好的朋友,她怎么会出卖自己的呢?   她躺在床上,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床单,就连指关节都泛着一抹阴森森的白。   那小乞丐就跪在绣坊不远处行乞,很是好找,没一会儿他们就回来了啦。   小乞丐见着屋子里好些人,也有些害怕,还是苏九月站起身冲着他和善一笑,才让他心中的胆怯退散了些许。   这么好看的仙女,应当不会欺负他一个乞儿的。   “小乞丐,你叫什么名字?”苏九月见他年纪不大,约摸也就七八岁的样子,态度温和地问道。   乞丐低着头,根本不敢直视她,磨磨蹭蹭的涨红了脸,才憋出一句话来,“狗剩。”   苏九月也是在村子里长大的,许多人都喜欢给自己孩子取贱名,据说这样好养活。   可见这小乞丐的爹娘定然也是很疼爱他的,只是不知道是否是家中出了什么变故,才让他一个人流落街头。   苏九月在心中叹了口气,道了一声世事难料,才说道:“你别紧张,我今儿喊你来是有事想问你的。”   小乞丐看着她不说话,她朝着春香的方向指了一下,“你是不是见过这个姐姐?”   小乞丐乖巧的点了点头,“见过。”   他这话一出,躺在床上的春香整个人都僵硬了一瞬,她知道再让他说下去自己就要完了……   “你这乞儿,莫要瞎说!我什么时候见过你?!”她厉声呵斥道。   苏九月回头看了她一眼,再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就更加温和了。   “你别怕她,你告诉我实话,我以后天天给你买包子好不好?”这孩子年纪这样小,若是就让他这样流落街头,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长大。   狗剩抬头看向了她,一双眼睛里满是惊喜,“真的?!”   苏九月嗯了一声,“自然是真的,你只需要实话实说,怎样?这买卖还可以吧?”   狗剩在外头流落许久了,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吃一顿饱饭,如今有人说要天天给他买包子,还能有比这更让人高兴的事儿吗?   他立刻高兴的了点了点头,一张脏兮兮的小脸上盛满了兴奋,“小姐,我见过她!她昨日问过我来你们店里闹的那个妇人住在哪里,她给了我两个大钱,我就告诉她了。”   苏九月又转头看向了躺在床上的春香,“这回你怎么说?”   春香从床上爬了起来,作势抹着眼泪,说道:“师傅,您不信我,居然信一个乞丐的话。”   苏九月抿着唇,一脸严肃,“那我问你,吃午饭的时候,你去了哪里?”   春香捏着拳头,故作镇定地道:“我去买了护手油,走之前同翠翠说了的。”   苏九月看向了翠翠,“可是真的?”   翠翠点头,又连忙摇了摇头,“她是这么同我说的,但是真是假我也不清楚。”   苏九月微微颔首,转而问春香,“既然如此,你且说说,你是在何处买的?”   “就在我们时常去的那家。”春香说这话的时候底气十足,她是真去买了护手油的,也不怕她们问。   这事儿要是让岳夫人处理的话,才不会这么麻烦。   按着岳夫人的性子觉得是她不安分,撵走就是了,何必同她说这么多。   可是苏九月却觉得事越辩越白,她不承认就把涉及到的人都问问,等证据确凿了,也省得她说自己冤枉。   她让翠翠带着阿贵去问那卖护手油的老板娘,问清楚了春香当时到底是什么时候去的。   因着等候的时间比较久,橘子给苏九月端了个凳子过来,“师傅,你坐着歇歇。”   苏九月也没拒绝她的好意,就坐在屋子里等着。   其他绣娘都围在屋子里,静静地等着,大家心里头都明白,春香这回恐怕是留不成了……   等了大约有大半个时辰,阿贵才和翠翠一起回来了。   “如何?可问清楚了?”苏九月问道。   阿贵点了点头,“回小姐的话,全都打听清楚了,春香是午时一刻左右去买的护手油,去拿了东西直接就走了,也没有留着说话。那老板娘说昨日店里没什么生意,一个中午也就只去了两个人,她是不会记错的。”   说完之后,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春香是午时四刻回来的,中间有三刻钟的缺。我又按照狗剩给指的路跑去客栈问了一下店小二,店小二说当时确实有一个女人找他打听人。打听的还是个三四十岁的乡野妇人,这正好就对上了。”   苏九月一脸赞许,她那便宜哥哥给她的这两个护院着实不错,她都没有交代他去客栈问话,他就自己主动去问了。   “多谢阿贵大哥。橘子,给阿贵大哥倒杯茶水。”   橘子应了一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苏九月才又转过身看向了抱膝坐在床上的春香,“春香,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春香抿着唇半晌都不说话,许久才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向了站在屋子一角的香雪,“枉我一直把你当姐妹,你竟然这样对我!让我给橘子他娘送信,还是你出的主意呢!如今你居然还出卖我!”   香雪一时间也有些慌乱,“你可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给你出主意了?分明是你自己看她不顺眼,想着她走了师傅就能多指点指点你。怎么如今还往我身上赖?”   春香见她现在说什么都不承认,整个人差点傻了眼。   她自嘲地笑了起来,“是怪我,怪我有眼无珠,居然会把你这种人当好姐妹。”   她从床上下来,甚至都来不及穿鞋子,就冲到苏九月面前,扑通一声跪下。   “师傅,我做的错事我认罚,可是香雪真的不是什么好人,您可千万不能被她蒙蔽了呀!”   香雪一看她这样,也跟着着了急,连忙替自己辩解,“师傅,您莫要听她瞎说,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   作者有话说:   【苏九月:我信你个鬼哦!小丫头片子坏得很!】 第306章 留不得你   别看苏九月年纪小,但是她心里头从来都是门儿清,香雪到底在这一事件中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她的心中自然有一把秤。   虽然她们没有确凿的证据,但是苏九月却知道,香雪是绝对不能留在绣坊了。   她看着抬头看向了香雪,“在整个绣坊里,你是同春香关系最好的一位吧?”   香雪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会问这话,但是心中却有点不好的预感,“是……可是她要对橘子下手,真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一点都不知情啊。”   苏九月冷哼一声,“我的学生无论手艺怎么样,至少品行要是端正的。”   香雪替自己辩驳,“我什么都没做,怎么就品行不端正了?师傅您可不能这样啊!”   看她一脸的委屈,春香只觉得心寒到了极点,“是我瞎了眼!”   见到两人似乎下一瞬就要吵起来了,苏九月连忙伸出手制止了她们,“行了,都别吵了。”   “春香陷害自己的同门,定然是不能饶恕,我这绣坊恐怕容不下你了,待会儿去账上结了月俸就走人吧。”   说完视线又落在了香雪的脸上,“至于香雪,到底有没有出谋划策,现在你们两个各执一词,我也有些分辨不清楚。只是你最好的朋友有难,你也不出面帮着求情,实在凉薄。甚至我都有些怀疑,今后我若是遭遇了难处,会不会第一个落井下石的人也是你。”   香雪不停地摇着头,整个人也跪了下来,“师傅,不会的,不会的,一日为师终身为父,香雪不会做出那起子事!”   她说的斩钉截铁,苏九月却摇了摇头,“你能记得这句话最好,今后出门在外,也请莫要抹黑我们绣坊的名声。我们绣坊也不能留你了,待会儿你和春香一起去账上结了月俸,收拾收拾东西走吧!”   说完见她还要再讨饶,苏九月也不耐烦听了,就直接站起身朝着院子外边走去。   香雪和春香想要追上去,却被阿福和阿贵拦了下来。   眼瞅着苏九月走出了院子,他们两个才转身跟了上去。   狗剩目睹了这一切,见到他们都走了,也连忙小跑着追了过去。   “小姐!小姐!”   苏九月听着身后的声音,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就见到是狗剩追上来了。   她停下脚步等待了片刻,狗剩就跑到了她的面前。   “小姐,你说今后都请我吃包子,是真的吗?”   苏九月摸着下巴,看着这紧张兮兮的神色,莫名想起了留在夏杨村的黑黑。   她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你跟我来。”   今日闹了这么一出,苏九月干脆也不开门营业了,直接领着狗剩回了家。   狗剩拘谨的待在院子里,东瞧瞧西看看,却连个凳子都不敢坐,唯恐自己将凳子坐脏了。   苏九月挽起袖子打了两桶水去锅里烧着,等摸着水温差不多了,才敲了敲阿福和阿贵房间的门。   阿福走了出来,“小姐,您还有何吩咐?”   苏九月不好意思的冲着他笑了笑,“阿福大哥,能否麻烦你给那孩子洗个澡?”   阿福拎着个木盆,以及一桶热水走到狗剩身边的时候,把孩子吓了一跳。   “大……大叔……”   阿福嗯了一声,将木盆哐当一声丢在了地上,不拘小节地冲着狗剩说道:“把你身上的衣服脱了。”   狗剩看他这阵势应当是要给自己洗澡,说起来他已经有快大半年没洗过澡了。   还是去年天热的时候,跟着几个乞丐一起去城外的河里洗了个澡,一直到现在。   身上确实不舒服,可是他也不敢洗冷水澡,容易得风寒。   之前一直照顾他的一个老乞丐,就是因为淋了一场雨,又没有钱抓药,才没了的。   看着桶里热气腾腾的热水,他犹豫了一瞬,最后还是有些羞涩的脱了自己身上的衣服。   阿福看着他站在木盆里,两手还不忘捂住自己,忍不住嘁了一声,“小崽子,小小年纪还知道害羞,老子什么没见过?稀罕看你?”   他一边舀了热水往狗剩身上淋,一边用帕子给他搓,动作十分粗鲁,狗剩逐渐红了眼眶。   等阿福看到的时候,也吓了一跳。   “怎的?老子下手太重了?给你搓疼了?”   狗剩摇了摇头,抬起右手臂抹了一把眼睛,“没有……”   阿福不解,“那你哭啥?”   狗剩嘴巴一扁,说话都带上了些鼻音,“我想我爹了……”   阿福:“……”   “你这臭小子会不会说话!老子还没儿子呢!”   狗剩不吭声,阿福手下的动作也轻了许多,用澡豆给他搓了两遍,阿贵又拎着一个木桶过来了。   “小姐说让给你们送些热水。”   说着,他又将一套衣服放在了旁边的凳子上。   “这是姑爷原先的旧衣服,小姐给剪短了一些,让狗剩先穿着,说明日有空了,再去成衣店给他买套新的。”   阿福应了一声,“行了,你回去歇着吧。”   这其实也是阿福第一次伺候人,等给狗剩洗完头之后,他自己身上都湿了半截儿。   他拿了一个干净的帕子,将狗剩从木盆里拎出来,从头到脚擦了个干净,才给他穿上衣服。   家中没有适合他穿的鞋子,阿福索性直接将他抱回了自己屋。   “你先在这儿老实待着,等会儿老子去给你买双鞋去。”   ……   吴锡元从外头回来的时候,也没有料到家中突然多了个孩子。   看着那个还没他腿长的小不点,他一脸严肃的问道:“你是哪家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狗剩穿着被剪短的吴锡元的旧衣服,垂着头,“我叫狗剩,我没有家……”   苏九月在一旁说道:“狗剩今日帮了我,我就将他带回来了,正好你也没个书童,我瞧着狗剩很机灵,就让他跟着你吧?识几个字总归是好的。”   说完,她又偏过头去征询狗剩的意见,“狗剩,你可愿意?”   狗剩当然不会不愿意了,书童啊!跟在读书人身边,自然也会被人尊敬,比起他只是个原来的小乞丐,那可真是天差地别了。 第307章 陪媳妇儿睡觉要紧   狗剩的头点得小鸡啄米似的,“愿意,我愿意!”   苏九月满意的笑了起来,“锡元呢?”   吴锡元看着她脸上的笑,颇为无奈。   他知道自己媳妇儿是个好心的,这孩子也是个可怜人,事已至此,他当然不能说不行了。   他抬眼看向了狗剩,“既然如此,今后你便跟着我吧!”   狗剩欣喜万分,苏九月又接着说道:“狗剩,你说是做书童的话,这名字有些不大文雅,不知你姓什么?也让夫君给你起一个好听些的官名?”   狗剩本来就不喜欢他这个名字,如今听她说可以换,当然是再同意不过了。   “小姐让我叫什么,我就叫什么。”   苏九月自觉胸无点墨,如何能够担当的起给旁人起名的大任?   “锡元,还是你来吧?”她讪讪一笑,心中半点底气都没有。   吴锡元看她的样子就知道她想甩锅,便琢磨了片刻,看着狗剩说道:“不如叫你书言吧。”   狗剩不懂书言怎么写,又仔细一思考,只听着其中带个书字,就觉得是个好名字。   他开心的立刻跪下就要给吴锡元磕头,却被苏九月一把拉住,“你这孩子,在家里不用跪来跪去的,今后你就是锡元和我的弟弟,记下了吗?”   狗剩早就没有家人了,如今听了她这话,顿时又没忍住哭了起来。   吴锡元和苏九月看着他的眼泪一滴一滴地往下流,也有些手无足措了起来。   “狗……书言,你哭什么啊?”苏九月上前拉了拉他的手臂,温声哄着他。   书言将胳膊拿了下来,“我……我已经很久没有家人了……呜呜呜,现在我又有家了!”   苏九月和吴锡元有些哭笑不得,苏九月取出帕子帮他擦了擦眼泪,温柔地问他,“好啦,那你姓什么呢?”   要给这孩子落户肯定是要有名字的,若是没有的话,大约就要跟着他们姓吴了。   书言抽了抽鼻子,低声说道:“我有姓,老乞丐捡到我的时候,说我襁褓上绣着个宋字。”   苏九月站直了身子,摸了摸下巴,“宋书言?似乎也挺好听的。”   书言也跟着点头,“好听!”   吴锡元伸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他的两个小丸子,“那今后你就叫宋书言了。”   宋书言开心地在屋子里跑了两圈,又转身跑了出去,“大叔!大叔!我有名字了!我有名字了!”   苏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也就由着他去了。   吴锡元看着她的样子也觉得很好玩,明明自己还是个小孩子,却一副慈爱的表情。   他不由得想到,这一世他们两个人都好好的,一定会有自己的孩子的。   而九月脾气这样好,一定会是一个很温柔的母亲。   想着她温柔的教养自己的孩子,每天带着孩子等他回家……   只是想着想着他就变了脸色,如果有个孩子,那么她的时间肯定要分给孩子许多,岂不是就没有多少时间陪自己了?   不行,他等了这么多年,盼了这么多年,他的媳妇儿怎么能被一个臭小子轻易抢走?孩子暂且先不要!   吴锡元自己默默的心中做了决定,苏九月毫不知情。   还坐在凳子上,一手撑着下巴冲着他甜甜地笑,“锡元,是不是明天就要放榜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明日放榜。”   苏九月表现的比他还激动,“那我们明日一起去州府等着。”   吴锡元知道自己应该是能考中的,就不像寻常人那样忐忑。他原本打算等人都看完了,他再过去瞧瞧,也不用跟那些人挤在一起。   可如今他媳妇儿说要陪他去看,他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   “那好,今日咱们早点睡,明日去占个好地儿。”   .   夫妻两人早早的歇下了,翌日一早,苏九月又是满头大汗的从梦中惊醒。   她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侧过脸看了一眼,躺在她身旁一侧,睡得一脸安详的夫君。   她默默地叹了一口气,这人还真是个倒霉蛋蛋,若不是自己正巧能梦到,他都不知道要遭殃几回了。   她梦到今日城中有了动乱,就在州府门前,一人用刀捅了另一人,那人当场身亡。   恐慌一下子在人群里蔓延了开来,所有人都想着逃命,可偏偏守在那里等着放榜的人非常多,大家互相推搡,也不知道是谁,绊倒了吴锡元。   她着急忙慌的去拉他起来,却被人群挤得越来越远。   等到人群散去,她再找过去时,吴锡元已经只剩下一口气了。   她将耳朵凑到他的唇边,隐约约听到他说,有人想要害他……   苏九月皱着眉头,将吴锡元身边她认识的同窗都想了一遍,也没想清楚到底是谁对他怀恨在心,并且偏偏那个时候就站在他身边。   苏九月躺在床上,两眼看着屋顶上的横梁木,思绪却飘得很远很远,就连吴锡元醒了也没有觉察到。   吴锡元醒来第一件事就是看向他媳妇儿,见她已经醒了,就翻了个身,长臂一捞,将她捞进了自己怀中。   眯着眼睛在她的脸颊上轻啄了一下,“早。”   苏九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的胸膛上,“夫君,咱们要不……不去看放榜了,我还有些困。”   吴锡元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就一口答应了下来,“好啊,你再睡会儿,咱们晚些再去。”   苏九月见他答应的爽快,以为他没有听清楚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就伸出手指将他的眼睛撑开,“你看着我,仔细听我说。”   吴锡元任由她在自己脸上胡闹,睁开了眼睛,才刚刚清醒的他还有些睡眼惺忪。他狭长地眼睛瞧着就像个刚下山的精怪似的,瞅你一眼,就让人恨不得将心掏出来给他。   “你说。”   他低哑的声音在苏九月的耳边炸开,苏九月这才立刻回过神来。   “你也不许去,你陪我一起睡觉。”   苏九月从来都很懂事,很少有这种蛮不讲理的时候,吴锡元也愿意纵着她。   “不去不去,名次一直贴在那里,早晚都会知道的,哪里有陪媳妇儿睡觉要紧?”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生儿子还是生女儿?还是女儿吧,爹爹的小棉袄。不行不行,那就有人跟我抢媳妇儿了!刘翠花:你媳妇儿还那么小,你仿佛在想屁吃。】 第308章 我们不去了   吴锡元一边说着还闷声笑了起来,让苏九月觉得耳廓发烫,将脸埋进了他的怀中。   吴锡元顺势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起来,“睡吧,我哄小乖乖睡觉。”   苏九月的脸更热了,就在他哄小孩儿一般轻轻的拍打下,苏九月居然再次睡着了。   阿福和阿贵一觉醒来,见到他们两人还没动静,厨房甚至连火都没生起来。   他跑到后院一看,才发觉这两人根本没起。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也没上前打扰他们,而是自己去厨房里烧了水,给他们夫妻两人留了些热水,剩下的打回去他们哥三儿洗漱。   等他们洗漱完了之后,又去后院看了一眼,发现那两人居然还没有起。   阿福这才回去对着一大一小两个兄弟说道:“今儿咱们三个去外头吃,我瞧着他们俩还没起,许是这几日有些累了,等咱们用过了早膳,顺便去给姑爷看看榜单,也省得他们两个再跑一趟了。”   阿贵对此没有任何异议,宋书言也乖巧的点了点头,“好。”   等他们三人吃过早饭之后再抵达州府,那里早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担心有人不小心踩到宋书言,阿福干脆直接将他举了起来,骑在自己脖子上。   这还是宋书言第一次站得这么高,他兴奋的左顾右盼,却被阿福叮嘱了两句,“你安分些,这里人多,掉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宋书言哦了一声,立刻坐稳了身子,再不敢乱动。   阿福和阿贵两个长得虎背熊腰的,站在人群里就仿佛两个定海神针,根本无惧周围的拥挤。   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前边忽然骚动了起来。   阿福放眼望去,就看到了几个衙役挡开了人群,在衙门外头的墙壁上张贴了一张告示。   周围所有人都开始激动了起来,“快快快,放榜了!头名是谁?!”   “我儿子考中了没?他今年都考第三次了!”   “才第三次你着什么急?我儿都考了七次了,若是再不考中,这回我说什么都不让他再读书了!”   ……   阿福被人群挡住了视线,也看不清那告示上写了什么,就对着坐在他头上的宋书言问道:“小子,你能看到前边的榜单吗?”   宋书言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几分兴奋,“能看到!”   阿福和阿贵也跟着激动了起来,“你快看看姑爷上榜了没?!”   宋书言忽然伸手抓了抓头发,懊恼地说道:“可是……我不识字啊!”   兄弟两人一阵沉默,因为他们发现不仅宋书言不识字,就连他们也是不认识的。   白丁兄弟三个跑来看人家放榜,有什么意思呢?   三人也不在这儿挤了,走到一处无人的马路牙子边儿一个挨一个地蹲了下来。   阿贵有些不解,“大哥,咱们又不识字儿在这儿等个甚?不如回去等姑爷他们自己过来瞧吧!”   阿福却摇了摇头,“不识字怕什么,这里恐怕将全城的读书人都聚在一起了,等待会儿人少一些,咱们找个人问问。”   阿贵一想也是,反正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就陪着他一起在这里等着。   兄弟三个有一腔没一腔的说着闲话,忽然远处的人群里发出了几声尖叫。   阿福下意识地一把将宋书言捞了起来抱在怀里,就看到远处那群人仿佛受了什么惊吓似的,四处跑了起来。   阿福离他们还有些距离,他冲着身后的茶楼扬了扬下巴,对着阿贵说道:“咱们进去。”   三人坐在二楼的窗子边,将远处的暴动看的一清二楚。   “居然死了人!”宋书言吓得吐了吐舌头。   他自幼在外漂泊,也见过不少死人,当初老乞丐去世的时候身边只有他一个人,还是他亲手挖了个坑将他老人家掩埋的。   因此,他虽然还是有些害怕,但却不像其他小孩子那样吓到鬼哭狼嚎。   阿福伸出一只手,将他的头转了过来,“既然害怕,就别看了,想喝点儿什么?今儿大哥给你们买!”   宋书言没有说话,倒是阿贵很不客气的点了一壶好茶。   阿福在宋书言的后脑勺拍了一下,“臭小子!这时候跟老子客气上了?昨儿洗澡的时候怎的不客气?”   见宋书言有些脸红,他也没有不依不饶,而是转身叫了店小二过来。   “再来一盘儿豌豆黄!”   他是个粗人,平日里不大爱吃这些甜点,就是他媳妇儿喜欢吃这豌豆黄,他才记了下来。   在他心里,既然媳妇儿喜欢吃,那定然是好吃的。   想必这臭小子也会喜欢的吧!   阿福靠在二楼的护栏上,看着下边四散的人群,隐隐约约的还叫他看见了好几个面熟的。   先前儿他跟小姐去过姑爷的书院,恐怕就是那时候见过,还有点儿印象。   等大部分人都四散离去,还剩下五六个人,远远的看着热闹。这时候州府的大门才打开了,一行衙役走出来,将尸体抬了进去。   仅剩的那五六个人,也四散离去了。   阿福吃了一块豌豆黄,觉得甜腻腻的,不合他的胃口,就再没有碰第二块。   他耸了耸肩,“得,本来还说找个人看看姑爷有没有上榜,如今外头怕是只剩下鬼了。”   阿贵和宋书言倒是吃的津津有味,一边吃一边喝着茶水,好不惬意。   等他们将豌豆黄和茶水都解决完之后,阿福才说道:“好了,咱们今日出来的已经够久了,还是早些回去吧。如今的雍州城不大太平,姑爷和小姐两个人在家,我也不大放心。”   阿贵和宋书言闻言也都点了点头,宋书言更是直接催促道:“那咱们赶紧回去!回去保护姐姐他们!”   苏九月一觉睡醒已经日上三竿,吴锡元倒是早醒了,他也没起,就侧身看着她。   “睡醒了?小懒虫?”   听着他调侃的声音,苏九月不大乐意的伸手推了他一下,“都这时候了,你怎的也不叫醒我?”   吴锡元轻笑一声,“我家媳妇儿睡得这样香甜?我若是吵醒你,岂不是罪过了?” 第309章 他是你儿子吧   苏九月红着脸从床上坐了起来,拿起一旁的衣物丢给了他,“快些起来吧,阿福和阿贵他们应该早起了,睡到这时候实在难为情。”   比起苏九月,吴锡元的脸皮可就要厚多了,他一边坐起来接过衣服,一边对着苏九月说道:“有甚难为情的?小夫妻两个同床共枕,起晚一些岂不是正常?”   若是上辈子的苏九月定然会娇嗔一声,说他讨厌,然后红着脸躲出去。   可是这辈子的小纯情九月却根本无法明白他话中的意思,她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就正常了?”   说完也不管吴锡元怎么回答,就直接说道:“在他们看来我们肯定懒死了,快些起吧,今儿我还得去趟岳府,昨儿撵了两个人,无论怎样也要跟义母说说。”   吴锡元看着自家媳妇儿一本正经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满脑子带颜色的东西真的龌龊极了……   他很快就将这一切抛之脑后,跟着正经的起了床,还帮着她将床铺整理干净,才打算去厨房烧水。   不过他才刚刚出了门,阿福他们三个也回来了。   看到吴锡元他们才松了一口气,“我以为你们还没起呢!”   吴锡元打趣自己媳妇儿的时候确实厚脸皮,可是真听人这么说,他也忍不住老脸一红,替自己辩解道:“早起了。”   阿福的视线落在他头顶上翘着的那根倔强的小短毛上头,嘴角抽了抽,却明智的转移了话题。   “起了就好,我们方才跑去看榜了。”   他的嗓门本来就不小,苏九月这会儿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有些激动的问道:“怎样?锡元考中了吗?”   昨儿她做梦也实在奇怪,居然还掐头去尾,从始至终她也没梦到他到底考中了没。   阿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看是看了,可是我们三个都不识字……”   苏九月更是想不明白,不识字的大有人在,在榜单底下找个人问问不就知道了吗?   “怎么也没找个人问问?”她直接问了出来。   阿福还没说话,宋书言就抢先一步答道:“姐姐,那里死了人,大家都跑了,我们也不知道该问谁。”   “死人了?!”吴锡元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不可思议。   苏九月心中也是咯噔一下,心想果然她的梦又应验了……   阿贵点了点头,“我们去的晚,挤不到前边,也不知道前头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到有人说死人了,大家都四处跑,我们也没敢留着。”   苏九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都是什么仇什么怨,非要在今日报复,原本是个大好的日子的。”   吴锡元心中却总觉得有些奇怪,怎的他媳妇儿这么多年以来从来不睡懒觉,今儿早上却一反常态,不仅要再睡一会儿,还不让自己起?   难道她知道些什么?   倒也不是他怀疑自己媳妇儿,他只是想起曾经他娘说的一句话。   九月是他们老吴家的福娃娃,有了九月,凡事儿总能逢凶化吉的。   他冲着阿福他们说道,“两位大哥和书言安全回来就很好了,其他倒也无妨,等晚些的时候我自己过去看一眼就是。”   苏九月也急忙说道:“正是哩,你们没事儿就好。”   她只梦到自己夫君出了事儿,就没管其他人,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阿福阿贵他们三个居然去了。   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她恐怕真的要内疚终身的。   “我去给咱们做饭去。”   苏九月说着就要进厨房,却被阿福叫住,“小姐,我们三个已经吃过了,给你们也带了些饼子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递过去一个油纸包。   苏九月原本还不好意思接,却听阿福又接着说道:“小姐,我们哥仨整日吃你的住你的,如今不过带几个饼子回来,你们若是都不要那未免也有些太见外了。”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就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笑了起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你们歇一会儿,待会儿我还得去趟岳府。”   原本计划的好好的,吃过饭就出门。   可是还没等到她们吃完饭,外头就又有人敲门了。   宋书言是个腿脚勤快的,飞快地跑去开了门。   见着外头是个不认识的男人,就问他,“请问您找谁?”   孟玉春看着他也是一脸懵,这会儿听到他问话,就回答道:“我找吴锡元。”   宋书言又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去给你问问。”   孟玉春摸不清这孩子到底是谁,可他身上的衣服却明显就是之前吴锡元穿过的旧衣服。   因此,他只好老实回答道:“我叫孟玉春,是锡元的同窗。”   宋书言少年老成地点了点头,“你且在这里稍等片刻,我去问问。”   宋书言回到后院,吴锡元见他来了,便抬头问他:“怎的?是谁来了?”   宋书言乖巧答道:“是个叫孟玉春的,他说是您的同窗,您要见他吗?”   吴锡元也没想到孟玉春来的这样早,不过他确实有些担心孟玉春,他的学问并不扎实,很多东西都没学到。这次院试到底能不能考过,真的全靠运气。   他站起身,“是我的同窗,我去迎他一下。”   可谁知道孟玉春见到他说的第一句话居然是……   “锡元兄,你何时有这么大个儿子了?怎的还一直藏着掖着,属实过分了啊!”   吴锡元愣了一瞬,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的宋书言,轻嗤一声,“你也不想想我和我媳妇儿才多大岁数,能生的出这么大儿子?”   孟玉春仔细一想也是,他们同窗里头就吴锡元的年纪小,偏偏还就他学问最好。   瞧着这的孩子怎么也得有五六岁了,即使他们夫妻两个再天赋异禀,估摸着也生不出来,八成是亲戚家的孩子吧?   这么想着,他讪讪一笑,“是我说错了,弟弟吧?”   吴锡元随意嗯了一声,让开身子请他进来,才接着问他,“你今儿怎的这样早就上门来了?可去看过榜单了?”   说起榜单来,孟玉春明显有些激动,“锡元兄,我考中了!中了啊!虽说名次不怎么样,但是真的考中了!上头做的策论我曾经听你说起过,就根据你的观点再引经据典了两句,肯定分数不会低!毕竟你这么厉害!”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是教师节呢!之前看到评论区有姐妹说自己是老师,哈哈!祝大家节日快乐哦!!】 第310章 你不激动吗   吴锡元倒是不怎么意外,当时看到试卷的时候,他就知道那个题孟玉春会做。   “你这也算是投机取巧了,下次考试可不一定会这么幸运,往后的学习还得自己多多上心啊!”   孟玉春连忙应是,“这一次考中我就已经很满足了,今后一定好好读书!”   看着吴锡元一脸淡定的模样,再看自己不过考了个末尾,都激动成这鬼样。   孟玉春忍不住在心中啧啧两声,这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还是他家锡元兄沉得住气。   “锡元兄,你都不激动的吗?”他好奇地问道。   吴锡元还是一脸迷惑,“激动什么?”   孟玉春突然凑近了他,似乎是想看清楚他脸上是不是真的有藏匿起来的兴奋,“案首啊!案首你居然都不激动的吗?!”   吴锡元微微一怔,脸上倒是露出了些真心的喜悦。   坐在一旁的苏九月听了这话也急忙站了起来,“孟公子,我夫君真的中了案首?!”   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啊!如今的苏九月看着孟玉春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报喜鸟似的,简直不能再可爱了。   孟玉春听了她这话更是一脸诧异,“你们居然不知道?!”   他伸手指了指天上的太阳,“这可都日上三竿了啊!”   吴锡元笑了起来,“我们确实不知道,还真得谢谢你。早晨听说州府那边死了人,我们便想着晚些再去。”   听他说起这事儿,孟玉春显然知道的比尚未出门的吴锡元多许多,就点了点头,“是有这事儿,那会儿我正好也在,亲眼看到有人杀了人,那血都溅到周围人身上了,幸好我跑的快。”   说起来他还有些心有余悸,拍了拍胸脯,“死的人也是个书生,据说杀他的人是他老丈人。他媳妇儿嫁到他家两年都没到,就难产没了。如今他娘给他订了个地主家的小姐,只等他考中秀才就成亲呢!”   苏九月向来是个心软的,她皱了皱眉头说道:“即便是不想那秀才娶地主家小姐,也该好好跟人家说啊,怎的能杀人呢!”   孟玉春书读的不好,正是因为他有一颗八卦的心,这会儿听苏九月问起,立刻兴致勃勃地给她解释道:“小嫂子,这事你不知道。据说正是那个书生想要跟地主小姐在一起,才在媳妇儿生产的时候动了手脚……”   苏九月听了这话,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了。   她见过女人生孩子,她娘亲生弟弟妹妹的时候,村里的老人说没生过孩子的姑娘不让看。可是她家根本也没个别人,她就给打了热水送进去。   这也是她娘做的那样过分,她心中虽然有怨言,但却始终留一线的原因。   她永远忘不了自己一盆一盆端出去的血水,她娘当初生她的时候定然也是这样的。   可如今居然有人会在自己女人给自己生孩子的时候动手脚,这样的人还能称为人吗?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他爹……怎么不报官?”苏九月问道。   孟玉春一脸可惜的看着他们夫妻俩,怎的锡元兄那样聪明,娶得媳妇儿却是个小傻子呢?   “小嫂子啊,地主乡绅每年可没少给县太爷孝敬,您觉得呢?”   苏九月忽然就想到了当初她想要给锡元讨个公道,找了县太爷报官,对方并不处理。   甚至连证人都不敢出面作证,到最后她实在没了办法才又跑去找怡姐儿帮忙,才总算是让崔家人付出了代价。   没想到这样的事儿居然还会发生?并不是所有人都像她一样能讨得公道,这天下人大多数都是不幸的。   她有些黯然伤神,“原先一直生活在村子里,乡亲们都淳朴,就算有摩擦也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如今出来之后,才忽然发现,越是有钱有势的人越不在乎王法,似乎那些王法只是约束我们这些草民的。”   吴锡元伸手捏了下她的脸,硬生生地将她从有些难过的情绪里拉扯了出来。   她诧异地抬头看他,似乎有些搞不懂他为何当着外人的面儿做这些亲密的举动。   被她水汪汪的杏眼盯着,吴锡元才淡定地收回手去,说道:“这天底下便是太阳光都有照不到的地方,更何况是皇权统治的天下?如今的陛下已经做的很好了,这些年来赋税也减轻了,大伙家中也都有了余粮。即使这次大旱,朝廷也尽快给各家各户分了救济粮。”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瞬间,“若是那男人岳父能去州府击鼓鸣冤,王大人肯定会给他一个公道。且这事儿从早上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时辰,怎的都传的人尽皆知了?真要我说,我觉得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孟玉春心悦诚服地点着头,“锡元兄说的对,我忽然也觉得不大对劲儿,似乎就是有人刻意传播的一样。”   苏九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她本来阅历就浅,凡事儿只能看到表面,若不是锡元说起,她恐怕一辈子都想不通其中的不对劲儿。   “说到底也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儿,我待会儿要去趟岳府。孟公子,你同我夫君一起在家里坐坐,中午我回来炒两个菜,打一壶小酒,咱们也庆祝一下。”   孟玉春自然一口应下,吴锡元可是案首啊!一个州府也只能出这么一个。   他这样的基本上中举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自己同他打好交道绝对没有坏处。   苏九月转身就要将桌上的小菜和饼子端回厨房,吴锡元也下意识地帮她。   “媳妇儿,你去忙吧,碗我来洗就好。”   苏九月也早就习惯了他时不时的给自己帮忙,就将围裙给他戴上,“那就麻烦你了哦。”   只有孟玉春站在门口看的是目瞪口呆,直到苏九月走了,他才凑到吴锡元身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锡元兄,你怎的还洗碗?君子远庖厨啊。”   吴锡元却浑然不在意,“那就姑且当我不是君子吧,我家里媳妇儿赚钱养家,还要给我洗衣做饭。我不过帮着洗个碗有何不可?她是我媳妇儿,又不是买来伺候我的丫鬟。”   孟玉春点了点头,似乎觉得他说的也有些道理。   “可是老祖宗都是这样说的啊?”   --   作者有话说:   【孟玉春:出来混的都是谁厉害谁是哥,跟年龄无关!所以是锡元兄!嘿嘿嘿,今天才看到app上居然多了打赏榜!我居然有二百多打赏了!哇哇哇!实在开心!感谢姐妹们的投喂~~么么哒~~】 第311章 喜讯   吴锡元干活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知道平时没少干。   他手上的动作都没停,就直接说道:“老祖宗也不一定就是对的。”   孟玉春看着他的动作,整个人显得有些呆呆愣愣的,再一想家中的活计都是他娘干,他爹就是躺在炕上逗猫都不会搭把手。   就连他自己也潜意识地认为这有些事情就是女人来做的,若不是今日来见到吴锡元洗碗,他恐怕这辈子都不会想到,居然还有夫妻之间是这样相处的。   见他沉默了,吴锡元也不同他客气,直接说道:“你去把脏水倒了,下午要吃饭就要干活,可别真把自己当客人啊!”   孟玉春对他这话倒是没有多排斥,毕竟一个月的袜子都洗了,还在乎去倒一盆脏水吗?   .   苏九月去了岳府很轻易地就见到了岳夫人,岳夫人正叫了裁缝铺的人过来给岳宝雅量衣服的,见到苏九月来了,就也顺便给她做了一身。   苏九月不好意思,“前几日才刚做了衣服的,哪儿能再让娘给做衣服。”   岳夫人却说道:“你同娘这样客气作甚?姑娘家的,衣服哪儿有嫌弃多的?再说了,咱们现在做的可是夏装,你先量了身长,待会儿再看看布料有哪个喜欢的。”   等挑好料子,岳夫人才把岳宝雅打发了,对着苏九月问道:“你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怎的?今日是遇上什么麻烦了?跟娘说说?娘替你出头!”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便是自己亲娘家也不能整日回去的,更何况义母这里。   苏九月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才不会整日上门,省得讨人嫌。   听了岳夫人的话,她笑了笑,“也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不过是咱们绣坊的绣娘,女儿撵走了两个,想着来跟您说一声。”   岳夫人听了她这话,倒是诧异地一挑眉,旋即掩唇笑了起来,“我还当我的小九月没半点脾气呢!如今看来倒是娘看轻你了,说来听听?到底是为何撵她们走的?”   在她看来,不过是撵走了两个绣娘,根本不值一提。   她府上的管事撵走两个下人,她都不会过问的,更何况这撵人的还是她的义女。   按着苏九月这么好的性子,恐怕如果不是实在触及了她的底线,她根本不会发火。   苏九月长这么大除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们,她根本没管过人,所以在她看来,撵走了两个绣娘是个大事儿。   她自己心中也是在忐忑,自己会不会惹了岳夫人生气……   她将前几日发生的事儿老老实实的告诉了岳夫人,岳夫人听得是直点头。   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苏九月这件事儿做得漂亮,便是她亲生女儿宝雅恐怕都不会做得这么干净利落。   只是这孩子办事儿底气还是有些不足,孩子的底气是爹娘给的,就像她家宝雅即便是惹了祸也半点都不会慌,她知道即便是天塌下来也有她爹娘给顶着。   可惜自己没有早些认识这孩子,也能多给她些底气,如今只能再慢慢来了。   幸好她这性子该强硬的时候还是能强硬起来了,脑子也聪明,倒不至于扶不起来。   “你做得很好呀!她们可有给你受什么委屈?”岳夫人问道。   苏九月摇了摇头,“哪儿能啊,我借着娘的名声狐假虎威,不给娘抹黑就好。”   岳夫人笑个不停,“你还知道狐假虎威?真厉害,这店交给你管我是再放心不过了。你怎样?累不累?若是觉得累了,倒也不用去得那么勤快,店里挑个管事管着就行。”   苏九月连忙拒绝,“女儿不觉得累,赋闲在家也怪无趣的,去了绣坊听着她们说一些平日的趣事,我还觉得挺有意思。”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苏九月才忽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事儿忘了说。   她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些,“娘,还有件事儿女儿要同你说。”   看着她的神情,再联想到今日正好要放榜,她几乎已经猜到她要说什么了。   但却依然十分配合地问道:“哦?何事?看你这一脸笑,怕是大好事儿吧?”   苏九月此时的样子用一句笑靥如花来形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是好事,我夫君考中秀才了,方才他同窗来家里送信,说他中了案首。”   岳夫人也是喜笑颜开,她原本以为只是中了秀才,没想到她这便宜女婿居然中了案首?!   秀才和案首能一样吗?案首那可是第一名啊!   整个州府最厉害的学子!学问那自然是相当厉害,恐怕三年后乡试也能一举中第!   那她这义女也该熬出头了,看来今后她没事儿是得好好教教她了。   原本只是想帮她把眼前的日子过好,可现在还得教她一些掌家的门道。   毕竟当一个普通人和当一个命妇,那之间的区别可就大了去了!   “那可真真是太好了!我当初一直想你兄长从文,却没想到他根本读不进去书,如今女婿能考中案首,也算是圆了我的梦了!”   她是真心实意的夸赞,等明日再和那些个太太们打马吊,绝对能好好显摆一回。   还当谁家没个读书人?你家普通的读书人,能和我家案首孩子相比吗?!   “翡翠!去将早先老爷收的那个狼毫拿来,留给他们爷俩也是暴殄天物,还不如给九月拿回去。也好让我那好女婿做出更好的文章来!”   苏九月上门的时候就带了自己做的些泡萝卜,回去的时候却不仅做了两身衣服,还拐带了一支狼毫笔……   还真真让人挺不好意思的。   岳夫人要派马车送她,却被她拒绝了。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娘亲不用麻烦。今儿锡元的同窗来了,我待会儿要去打些酒回去,马车还真没我走着方便。”   她说得真心实意,眼中的笑意直达眼底。   岳夫人也只好妥协了,拉着她的手依依不舍地将人送到门口,才仔细叮嘱道:“那你回去路上小心,今后若是再遇上什么事儿,直接来找娘就是。” 第312章 不太平了   苏九月和吴锡元两口子都不是贪嘴之人,再加上先前儿贫穷日子过久了,来雍州城这么久,还真没打过一次酒。   也幸好阿福和阿贵两个是酒馆的常客,平日里不当值的时候,他们也会去酒馆打壶酒回去小酌一下。   苏九月割了些肉,又在阿福和阿贵的带领下去打了酒,正往回走。   燕王穆紹翎正坐在酒馆楼上,他面前摆着的酒壶连碰都没碰一下,看着楼下的三人,忽然问道:“关怀远,那女人可是怡儿的那个手帕交?”   穆紹翎基本记不住几个女人的长相,也得亏这女人在他面前出现的次数多了些,再加上是苏怡看重的人,这才在穆紹翎面前混了个脸熟。   关怀远连忙伸长脖子一看,而后回过头来,恭恭敬敬地禀报道:“回王爷的话,正是那位九月小姐。”   穆紹翎嗯了一声,“你去,把她叫上来。”   关怀远也是一愣,若不是对自己的耳朵十分自信,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王爷?怎么会想要见别的女人?   穆紹翎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去?”   关怀远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应了一句,急匆匆地下了楼。   苏九月被人拦住的时候,阿福和阿贵立刻挡在了她的身前。   苏九月却及时叫住了他们,“等等,关大人?怎的是您?”   阿福和阿贵一听是九月小姐认识的人,这才退了开来。   关怀远笑了笑,这小姑娘和第一次见的时候果然不一样了。   从前她又瘦又小一点点,说话怯生生的,如今身旁带着两个壮汉,都敢大声说话了。   “九月小姐,我家主子在楼上正好瞧见您了,便让我下来请您上去一叙。”   关怀远的主子是谁?那还用说?   这个念头才刚刚出现在苏九月脑海中的时候,她整个人就打了个激灵,也不知道那位怎么会突然想见她?可是怡姐儿有什么事儿呢?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什么旁的交集啊?   这样一想,她就越发地紧张了起来,转过身对着阿福和阿贵说道:“两位大哥且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同关大人上去一趟。”   阿福和阿贵不知道面前这人是谁,只是听着苏九月叫他大人,恐怕他的主子也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   就乖乖应了下来,“小姐您自己当心就是。”   苏九月拎着裙摆跟在关怀远的身后上了楼,每一脚踩在木质台阶上,听着木头咯吱咯吱的声音,她心中的疑惑却绕啊绕地绕成了一团。   燕王?到底见她作甚?   不过一层楼,几步就到了头。   苏九月一抬头就看到了一个一身玄色衣服的男人坐在窗前的位子上,桌子上摆着盘花生米,和一壶酒。   男人两手放在大腿上,正襟危坐,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他坐在衙门的大堂上。   她乖乖地在他面前跪下行了个大礼,“民妇见过……”   刚想说王爷,见这是在外头,他们身边也没几个人,就连关怀远说话间也是刻意的在隐瞒身份,她立刻话锋一转,“民妇见过大人。”   穆紹翎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妇人从来都是个机灵的。   “你且起来吧。”   没人喜欢跪着,苏九月闻言就从地上爬了起来。   穆紹翎又看了关怀远一眼,关怀远立刻会意,将周围所有的人都打发走了,只剩下他们三人。   穆紹翎这时才说道:“今儿放榜了?”   苏九月不明白这跟他有什么关系,难不成看中了自家夫君的前途?   可若是这样的话,他难道不应该直接去找她夫君吗?   但心中有再多的疑惑,此时也只能乖乖应了一声,“正是。”   “名次如何?”   苏九月越发笃定他是看中她夫君的才华了,“今儿他同窗上门说是中了案首,只是今日我们州府出了人命官司,我们还没来得及去看榜。”   穆紹翎听了这消息倒是比他们两口子都淡定多了,毕竟穆紹翎可是从上一辈子重生回来的。   上一辈子的吴锡元位极人臣,都进了内阁了,这样的人物怎么可能考不中秀才?别说案首了,他便是接下来中个解元,他估计都不怎么惊讶。   苏九月还打着主意,若是他要见她夫君,自己是一口答应下来呢?还是稍微推辞一下?   可谁知道这个燕王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居然直接话锋一转,对着苏九月说道:“既然榜单已经出了,下次考试还得三年以后,你们夫妻俩一直留在这里也没甚用,不如还是先回家去吧!”   他不是征求意见的说法,若是只听他这话,倒是更像是命令。   苏九月想不通,燕王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像是巴不得他们赶紧回去似的?   她正想谢绝他好意,可是转念又一想,这人可是王爷啊!整天日理万机的,又怎么会无缘无故地将她拦下,又说了这么一通没头没脑的话?   难不成是其中有什么深意?   “王爷,您这是……何意?”苏九月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若是一般人,穆紹翎肯定不会有这闲工夫解释,但如今一是看在怡儿的面上,二是看在吴锡元的面儿上。   他虽然不知道这辈子出了什么岔子,吴锡元居然这么早就考中了秀才,但是这样一个优秀的人才,他也不愿意让对方过早地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当中。   “要不太平了。”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那怡姐儿呢!”   穆紹翎赞许地看了她一眼,亏他没有白白提醒她这一句,“怡儿自有本王和她爹在,你无须担心。”   苏九月从酒楼下来,看着外头街上一片繁华的景象,再想到过些日子可能就没这么太平了,心中实在有些不大痛快。   她一路回到家里,皱着的眉头都没松开。   阿福和阿贵虽然看在眼里,但是九月小姐没说,那自然是不该他们知道的事儿,就也不敢多问。   他们回到家里,厨房早被收拾齐整了。   桌子也被擦得干干净净,吴锡元和孟玉春两人正在下围棋,宋书言认认真真地趴在一旁看着。   君子六艺,他们都是要懂的,两人正下得认真,忽然门一响,吴锡元一抬头看到自己媳妇儿回来了。   立刻棋也不下了,丢下手中的棋子起身相迎,“媳妇儿,你回来啦!” 第313章 不如早还乡   孟玉春也站起身,看着桌面上被毁了的棋局,回头看了一眼恨不得小跑过去的某人,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锡元兄还真是……   吴锡元顺手将苏九月手中拎着的酒壶接了过去,就问她,“累了吧?我烧了热水,给你泡杯茶喝?”   孟玉春在脑中脑补了一下,若是他娘回家,他爹这副模样,恐怕他娘都要怀疑他爹是不是被鬼附身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她是有些口渴。   吴锡元转身去倒水,阿福和阿贵将手中拎着菜放进了厨房,就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宋书言见状也追了过去,“大叔,我今天识了个字!你肯定不认识!我也教教你!”   阿福只觉得丢人,脚下跑的更快了。   苏九月喝了两口水,让他们两人接着下棋,她转身去了厨房做饭。   吴锡元想去帮忙,也被苏九月撵了出来,“你不用来了,你去陪陪孟玉春,人家好歹是客人,哪儿有让客人自己在外头等的?”   吴锡元撇了撇嘴,“他算哪门子的客人啊?我们一起住了那么久,很熟悉了,不用见外。”   苏九月却执意将他撵走,“你乖一些,等吃过饭你洗碗可行?”   吴锡元这才作罢,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厨房。   苏九月动作向来麻利,不到半个时辰,院子里就飘满了饭菜的香味。   孟玉春可是知道他这小嫂子的手艺的,当初做的那一份肉酱就让大家心甘情愿的给锡元兄洗了一个月的袜子,如今他居然能有一桌子菜吃?!一定是上辈子没少行善积德。   苏九月将饭菜分了一份儿给宋书言他们,喊了他们将菜端走。自己才端着菜走了出来,吴锡元连忙起身帮忙,孟玉春吃人的手短,也跟着帮忙。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神色,孟玉春也笑了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苏九月又去拿了两个小碗过来,将酒壶捧了过来。   孟玉春一看只有两个碗,就说道:“小嫂子,怎么只拿了两个碗啊?你不喝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酒量不好。”   孟玉春却劝道:“今儿可是锡元兄的大日子,你便是酒量不好也该喝一点庆祝庆祝。”   苏九月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就又转身去厨房拿了一个碗出来。   吴锡元不满的看了一眼孟玉春,孟玉春耸了耸肩,“嫂子这是心疼你,再说了,夫妻俩适当饮酒,这是情趣……”   看着他挤眉弄眼的模样,吴锡元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什么情趣,呸!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怪不得学问总是做不好,原来是没用在正途上。   很快苏九月就回来了,将酒给每个人都满上。   吴锡元皱着眉头看着她的酒碗,说道:“媳妇儿,你这也太多了,还是我帮你喝一点吧?”   苏九月想起他那跟她半斤八两的酒量,心中忍不住好笑,但是当着他同窗的面儿倒是也没落他的面子,就笑着拒绝了他,“也没多少,今儿高兴,就喝这一碗。”   吴锡元这才作罢,三人碰了下杯,才开始吃菜。   孟玉春简直太快乐了,有酒喝,有肉吃,人生美事啊!   等到酒足饭饱之后,苏九月才忽然问道:“孟公子,此番可是要回乡了?”   酒后吐真言,孟玉春叹了口气,神情有几分失落。   “我想去找夫子问问郭小姐的下落,据说她生病了,被送去庄子上静养。”   苏九月和吴锡元都不知道郭令仪的下落,只是他们的生活再没有了郭令仪的打扰,过的十分舒坦,就再也没有人注意到她。   谁知道孟玉春居然还对她念念不忘?   吴锡元眉头一皱,“玉春,你可知道那郭小姐不是什么好人?你怎的还惦记着她?”   孟玉春一张脸涨得通红,“锡元兄,我敬你学问好,可是你一个大男人怎的可以这样说一个弱女子?”   吴锡元:……   苏九月看不下去了,“孟公子,先前儿郭小姐勾引我家锡元,我也是亲眼见了的,绝对不是诋毁她。女子脾气差爱占小便宜各种缺点都可能有,但是这样没有原则之人,公子您还是算了吧。”   按着苏九月的性子,若不是孟玉春同她家锡元交好,她是绝对不会这样说旁人的坏话的。   再加上她今日喝了些酒,以及先前儿对着郭令仪就存了些许怨气,这才说了出来。   孟玉春见他们两口子是真的痛恨郭令仪,就不再同他们说这个。   他端起酒碗再喝了一碗,忽然念了一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苏九月叹了口气,还想再说,就见吴锡元对着她摇了摇头。   她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吴锡元自己则开口说道:“恐怕你真得去问问郭夫子了,我们夫妻俩人实在不知道。”   苏九月又叮嘱了一句,“若是找不到人,孟公子还是早些回乡吧!想必你考中秀才,家中父母兄弟都替你高兴哩!”   将醉醺醺的孟玉春送走,吴锡元才一只手揽住了苏九月的肩,整个人歪歪扭扭的靠在她身上。   苏九月只觉得肩上忽然受力,吓了一跳,连忙使劲扶住了他,吴锡元这才低下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媳妇儿,你今儿怎的总是催孟玉春回乡啊?”   苏九月叹了口气,一边扶着他往回走,一边说道:“别说他了,咱们也该早早回乡了。”   吴锡元有些诧异,“你这边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我还当你舍不得回去呢!”   要说不想家里人那是不可能的,她婆婆对她那样好,恨不得拿她当亲生女儿。   家中两个嫂嫂月份应当也不小了,她也想回去看看。   爹爹带着三个小的在家里,如今开春还是春耕,也不知道日子会过成什么样。   可这里生意才刚刚起步,到处都离不开她,她只有多赚些钱,才能多多补贴他们。   若不是燕王的那一句话,她还真下定不了决心。   “今儿我回来的路上,碰到了燕王,他将我拦了下来,告诉我赶紧离开雍州城,说这里要不太平了。”   --   作者有话说:   【有读者给建了个qun,名字叫锡元的后宫,我进去了以后……就俩人……呜呜……】 第314章 别住在将军府   吴锡元虽然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醉了,但他的大脑却还是清楚的。   闻言,他也愣了那么一瞬。   上一世这时候雍州城还好好的呢!怎的如今又要不太平了?   难不成是因为燕王重生后做了什么了不得事儿,让未来的事儿提早一步发生了?   “燕王可有说什么事儿?”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说,我也不敢问。”   这倒是正常,人家能看在苏大小姐的面子上提醒一句已经是仁至义尽,再多问那可就是打探国政要密了。   吴锡元大胆推测了一下,应该就是跟上一世一样,爆发了和胡人之间的战争。   这一世虽然不知道因为什么,让这一切都提前了。   但是有再活了一世的燕王在,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上辈子他都杀的胡人闻风丧胆,这一世恐怕更甚……   “既然燕王说了,咱们收拾收拾,明日就回去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她原本也是这样打算的。   “明日咱们一起去跟岳夫人打声招呼就走。”吴锡元应了下来。   可是第二日一早,苏九月醒来之后,她的主意就变了。   “我得先去趟大将军府,见见怡姐儿!”   吴锡元发现苏九月的脸色十分难看,几乎每次她早上这副模样的时候,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上次他二哥扫雪的时候是这样,昨日他要早起去看榜的时候,她也依旧是这样。   他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测,若是上辈子他定然觉得不可能,但是现在……他都能重生回来再活一世,还有什么事儿是不可能的呢?   “九月,你可是又做梦了?”他试探性的问道。   苏九月愣了一下,而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吴锡元心中更加确定了,“你可是梦到了怡姐儿有什么不测?”   苏九月惊讶的抬头看他,就见他看着自己的眼神依旧柔和且坚定,心中的不安这才退散了开来。   她应了一声,“正是,锡元,我梦的很准的,虽然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是防患于未然,我必须去仔细叮嘱叮嘱怡姐儿。”   吴锡元同意了,“走,我送送你。”   见到他十分轻易的就相信了,苏九月心里头真的太开心了。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她的心中充满了安全感。   她不用说出口,他什么都知道,这种感觉可真好!   苏九月急匆匆的赶到将军府,苏怡已经许久没出门了,她也知道外头世道要乱,在这关节眼上,她根本不敢任性妄为。   听说苏九月来了,她十分着急,“请!快请!”   苏九月一进门就看到了等着她的苏怡,苏怡连忙上前一步,拉着她的手一脸焦急的问道:“你怎的来了?我不是让穆紹翎告诉你一声吗?赶紧离开这里!”   苏九月这才明白了,为什么燕王会好心将她拦下来,同她说那么一句话,原来是她的好姐妹叮嘱过的。   她心中高兴的同时,又冷不丁想起自己昨晚做到的梦,就立刻说道:“怡姐儿,你可能不信,但是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为了你好。你今晚无论住在哪里,都不能住在你们府上!知道了吗?”   苏怡的眼睛盯着她,“九月,你可是听说什么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你信我,我绝对不会骗你。时候来不及了,你快些找将军商议,悄悄离府,你们府上有奸细!”   说完她就迅速辞行,她还要赶着去给岳夫人打声招呼,绣坊那边也最好先关了,等这次风波过去再说。   岳夫人那边消息一点也不落后,今日一早她就也得到了消息,立刻派人去找苏九月,却没想到下人来报,说苏九月上门求见。   “传!快传!”   苏九月将自己要回乡的事儿告诉了她,岳夫人有些诧异。   也不知道是谁给她报的信儿,消息倒是十分灵通。   她应了一声,“我正要让人去给你送信儿的,你此番回去,就先别着急过来了。等这边风头过去,我自会去让人给你送信儿。”   苏九月点了点头,“娘,那些绣娘,恐怕还得请您妥善安置了。”   岳夫人自己一口应下,这些人手可都是她花了钱的,自然容不得有丝毫损失。   “你放心就是,我在城外还有个庄子,将她们先安置在那里就是。”   苏九月着急回去,就也没同她多说,便辞行了。   阿福和阿贵两人他们也是不打算带走的,让他们回王家去。   两兄弟却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这可不行,少爷说了,我们自从跟了您就是您的人,王家已经回不去了。”   苏九月要回村子去,带着他们两个壮汉未免也有些不大像话。   再说了,他们都有家室的,这一走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总不能让人家媳妇儿就这么等着吧?   “那你们就先回家,马上城里要出乱子了,你们安心躲着,莫要瞎出门。照顾好家里人,有王爷和大将军在,他们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阿福和阿贵知道她家小姐虽然不是什么名门之后,可是她却同很多贵族有交集,恐怕是得了什么消息了。   不然也不会这样着急的离开雍州城,两人斟酌了一番,最后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小姐,您可不能忘了我们兄弟俩啊,他日您再回到城里,记得给我们兄弟俩送个信儿。”   苏九月笑了起来,“自然不会忘了两位大哥,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因着走的匆忙,很多东西苏九月都没带,只带了他们两人的几件衣服和银钱,还有小书言一起回了家。   夫妻俩心中有事儿,一路上脚程也快了不少。宋书言虽然懂事,但毕竟年纪小,后边都是吴锡元背着他赶路的。   下午天刚麻麻黑,就看到了久违的村口。   苏九月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两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来。   天色已晚,外头基本上没什么人了,两人回到家门口,扣了扣门栓,听着里头熟悉的声音。   “谁呀!”   苏九月开心地应了一声,“娘!是我!我们回来了!”   刘翠花这两日也听人说要放榜了,如今见他们俩人回来,也喜不自胜,立刻就打开了家中大门。 第315章 王爷,小心   “哎呦!你们俩可算是回来了,想死娘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激动地拉过苏九月的手,从头到脚细细的打量她。   “瞧着倒是比在那时瘦了些,怎的?锡元没照顾好你?”   苏九月可不能让自己男人背这锅,就立刻说道:“娘,没有的事儿,是我最近忙着看店,可能路走的有些多了。再说了,最近锡元忙着考试,他也瘦了不少。这回我们回来,娘可得好好给我们养养。”   刘翠花笑着捏了下她的小脸,“这是自然,你们回来了,娘当然要好好疼疼你们了。”   视线一转,刘翠花这才发现吴锡元背上居然还背了个孩子。   “这孩子是谁家的?”   鉴于她儿媳妇也不是第一次捡人回家了,刘翠花这回倒是没有先前儿那么惊讶,只是看着吴锡元背上的孩子有些好奇。   吴锡元说道:“九月说这孩子帮过她,他也无家可归,就给带回来了。”   刘翠花一贯是个好心肠,一听这话,脸上也带上了些许不忍。   “也是个小可怜,带回来就带回来吧,咱家干活儿的人多,也不差这一口饭吃的。”   宋书言趴在吴锡元的肩膀上,原本心中还十分忐忑,此时听着老太太的话,一颗心也就放下了,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吴锡元将他放了下来,“书言,这是我娘。”   宋书言连忙叫了一句婶子,刘翠花笑着应了,“走走走,咱们回屋去,想必你们还没吃饭呢吧?!娘给你们做饭去!”   苏九月却拦下了她,“娘,天都黑了,还做个甚饭?还是我来吧,去热点馒头就行。”   饥荒才将将过去,谁家做饭都不会多做,想吃点剩饭都没的。   刘翠花哪能让她干啊,“赶了一天的路,赶紧去歇歇,家里有擀好的面条。你大嫂如今月份大了,容易饿,我就备了一些,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苏九月到底还是跟着她去了厨房,哪怕她再三说不用帮忙,可她一个晚辈哪儿能看着自己婆婆一个人在厨房忙活?   她跟着走进厨房,帮着生火,刘翠花将先前儿晾好的面条拿了出来。   火很快就生起来了,刘翠花这才想起来问道:“九月,锡元成绩可是出来了?如何?”   虽然她心里也知道,就算儿子这次没中也没关系,但若是中了那岂不是更好?   八月份的时候就要赋税了,她儿子若是中了秀才,那可能给家里头省不少粮食呢!   苏九月坐在灶膛前的小凳子上冲着她眨了眨眼睛,笑眯眯地问道:“娘,您猜猜看?”   刘翠花还能看不懂她?若是真没考中,她会是这幅喜滋滋的小模样?就她这脸上就差写着秀才二字了!   刘翠花也跟着眼睛一亮,轻声问道:“考中了?”   苏九月抿着唇点了点头,“是的,娘,锡元考中了!”   刘翠花双手合十,念了两句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真考中啊!我儿实在是太厉害了!”   苏九月眼中流光一闪,又面带笑意地接着问道:“娘,您再猜猜名次啊?您猜锡元考的如何?”   在刘翠花看来,只要考中了,哪怕是最后一名,也是厉害的。   “这娘哪儿猜得到啊?不过就算名次不好也无妨,锡元的头才刚好,等他再读三年书,三年后肯定就厉害了!指不定能一举中第呢!”   苏九月听她这样说,没忍住捂着唇笑了出来,“娘,您多虑了,锡元很厉害的。他名次很好,考了第一名!案首!”   刘翠花整个人惊的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好半天才捂住了嘴,“我滴个乖乖,这么优秀的儿,是我刘翠花生的呀!”   苏九月也跟着她乐,“可不是!娘,您也太厉害了!若不是您还没有这么厉害的锡元呢!”   真提起这茬,苏九月也跟着感慨了起来,“娘,儿媳也得好好谢谢您的,若不是您当初做主给锡元娶了我,我哪儿能沾得上这光啊!”   若是别婆婆肯定要沾沾自喜,但是刘翠花却不这样想。   在她看来,她家这一切福运都是苏九月带来的。   当初给儿子定下这门亲事就是有冲喜的想法,没想到这媳妇儿还娶对了!   “九丫,你可莫要这样说,这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也是你自己有福。今儿高兴,娘再给你们一人卧个鸡蛋。”   苏九月笑着应了下来,刘翠花又问道:“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你是打算自己养?”   苏九月嗯了一声,“他是个机灵的,如今岁数也不小。我想着让他跟着锡元,平日里跟着识几个字,也能帮他拎个书箱。”   刘翠花微微颔首,“你这孩子向来都是有成算的,娘就不用多问了。”   .   燕王府   黑色的小角门忽然间被人敲响,守门的侍卫拉开门一看,就见到一个人裹着黑色的斗篷,整个人隐藏在了黑幕当中。   她身边的下人走上前去,出示了一块金牌,侍卫立刻一惊,甚至都没去找王爷请示,就直接将人请了进去。   “您请。”   穆紹翎正在书房办公,这几日雍州城的水更是浑浊了,他派人盯着的地方忽然冒出了几个他意料之外的人物。   他一宿一宿的不睡觉,整个人比起前几日都憔悴了不少。   “笃笃笃……”   门响了三声,侍卫的声音在外头响起,“王爷,王妃来了。”   穆紹翎捏着笔的手忽然一紧,略微有些迟钝的大脑也恍惚了一瞬,才意识到他方才说了什么。   王妃?他的小王妃?!来了?这大晚上的……   “快请!”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按理来说,他岳父大人是绝对不可能让他的小王妃大晚上出门的,一定是出事了!   一边让关怀远出去请人,他自己也坐不住了,连忙跟着走了出去。   才走了一半,就看到了那一身黑色斗篷的人。   穆紹翎正要上前,那黑衣人身后却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声,“王爷!小心!”   穆紹翎瞳孔一缩,他听出来了,这才是他小王妃的声音!   他下意识地从腰间抽出软刀,关怀远也一个箭步,双臂张开挡在了他的身前。 第316章 同床共枕   那黑衣人见到身份暴露,也打算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藏在斗篷里的手一抖,一个金属爪子就露了出来,直直地朝着穆紹翎的方向冲了过来。   关怀远以为自己人就要没了,他已经闭上了眼睛。就期盼着等他死后,王爷能看在他忠心耿耿伺候他这么多年的份上,给自己一口体面的薄棺。   可就在那黑衣人距离他们一步之遥的地方,却仿佛被线扯住的风筝似的,直直的掉在了地上。   正是这一瞬间,给了王府侍卫动手的时机。   苏怡手里的鞭子收了回来,看着那几个黑衣人被王府的侍卫和她带来的侍卫抓了起来,这才冲到了穆紹翎身边,担心的问他,“王爷,他没伤到您吧?”   穆紹翎没什么事儿,相比之下他更担心苏怡一些。   他抓起她使鞭子的右手,看了看她的手心,果然一片红。   那黑衣人好歹是个男人,再不济也有百十来斤,她想要扯住谈何容易?便是出去遛只獒犬,都不大能拉的住。   苏怡见他看着自己手心直皱眉,忍不住笑了起来,“人没事儿就好,我哪儿有那样娇气,好歹也是习武之人,这点小伤是常有的事儿,过两日就好了。”   穆紹翎还是拉着她回了书房,叮嘱关怀远去拿上好的伤药过来。   关怀远那叫一个感激涕零,要不是小王妃,他只怕现在都躺在院子里了。   别说让他去拿药,他都恨不得亲自给小王妃上药。   只是……王爷说什么都不会答应的……   将白玉一般的药膏涂抹在苏怡的手心,她原本火辣辣的手掌上一点微微的凉意蔓延了开来,疼痛似乎也缓解了许多。   穆紹翎将瓷瓶盖上,才抬起头来看着苏怡问道:“怡儿,你今日怎的突然来了?”   苏怡正对着他的眼睛,不躲不闪,“今日九月来跟我说,让我说什么都不能留在将军府上。我第一个就想到您了,只可惜我爹爹不允许。我正打算偷跑,就发现原先你给我的那块令牌丢了,当下我就急了。这几日我一直在家里,令牌也没带在身上,又怎么会丢了呢?一定是叫人给偷了!”   “正是因着这事儿,我爹爹也不敢让我留在府上了。那人都能偷偷摸摸取了令牌,想要取我性命不也是个十分简单的事儿?”   “我们府上里里外外全都是眼线,我就想着等晚上再过来,幸好我赶上了,不然王爷您可就危险了。”   听着苏怡的话,穆紹翎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一想到他的小王妃差点就被人害了,他甚至都来不及担心自己的处境。   只觉得自己小王妃留在老丈人府上似乎也不怎么安全了,看来今后还是得留在他眼皮子底下。   “幸好你没事,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有些后怕地抓起苏怡的手凑到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苏怡连忙将手抽了回去,脸颊还有些微红,“你呀!手上涂了药的!”   穆紹翎根本不为所动,拉着她的手不松开,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彻彻底底的心中踏实。   苏怡挣脱了两次,见到挣脱不了也只能算了。   穆紹翎又接着说道:“你先前儿说是苏九月去给你报信的?”   苏怡点了点头,“我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听说的,但九月从来不会骗我的!”   穆紹翎也派人盯着将军府,他知道将军府有内奸,却根本不知道是谁。   难道说,今晚会有什么变动?   他眼睛一眯,旋即看向了坐在他身旁的苏怡,“怡儿,你原先住的那个屋子我每日都有让人收拾,你先去休息吧!到底是什么事儿,咱们明日就知道了。”   苏怡是有些困了,就打了个哈欠,应了一声,“你呢?不睡?”   关怀远知道这世上能管住他们家王爷的恐怕除了远在京城的皇上,就只有小王妃了,连忙说道:“王妃,您劝劝王爷吧?他已经好些日子没休息了。”   穆紹翎连忙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想让关怀远闭嘴,可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苏怡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王爷,您这又是为何?是想今后让我早早的守寡吗?”   关怀远倒吸了一口冷气,小王妃可真是敢说啊!这不是在咒王爷吗?若是旁人说了,只怕早被拉下去处置了。   穆紹翎却被说的一声都不敢吭,苏怡站了起来,抬脚就往外走。   穆紹翎知道她生气,但是一时间却不知道自己到底应不应该跟上去。   可谁知道苏怡才刚走了两步,就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愣着作甚?还不快些跟上?”   穆紹翎立刻抬脚跟了上去,丝毫不带犹豫的。   看着他们的动作,关怀远也抿唇笑了,“真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穆紹翎跟着苏怡来到了她住的院子,其实就在穆紹翎的院子旁边。   苏怡手上还涂着药,她将丫鬟都留在了屋子外头,对着床上扬了扬下巴,示意穆紹翎,“还不去铺床?”   这还是穆紹翎上下两辈子家加起来第一次铺床,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是心里确实开心的。   能让她睡在自己亲手铺好的床上,也是一种幸福!   被褥都没铺平整,苏怡也不嫌弃,来到床铺歪歪扭扭的床单,才对着穆紹翎说道:“脱鞋,躺上去。”   穆紹翎愣住了,心却突突跳个不停。   她让他睡她的床?那她呢?   他的脑中冒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真是按都按不住。   到底他还是遵循本心脱了鞋子,和衣躺在了床上。   就见苏怡也走到床边,将她小巧精致的绣花鞋摆在了穆紹翎的靴子旁边,合衣在他的身旁躺下。   “盖被子。”她说道。   穆紹翎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个傀儡似的,她说一下,自己动一下,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僵硬的扯过被子盖在她的身上,苏怡觉得有些好笑。   平日里精明成那样的人,如今怎的瞧起来憨憨的,盖被子也不知道给自己盖一些。   “你不冷的啊?”   “不……不冷……”   苏怡看不下去了,扯过被子给他也盖上,声音也带上了些慵懒,“睡吧,乖,明早见。”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个姐妹给我打赏了个666完结,但是这个姐妹id却是一串数字,由于番茄的机制不能放任何数字,所以我连感谢都打不出来名字…但是我还是要说!感谢姐妹!也谢谢其他的姐妹们!今天!也是被你们baoyan 第317章 就是心悦你   穆紹翎已经很多天没正经睡过觉了,若是实在困,就靠在椅子上眯一会儿。   按理说,他躺在床上应该很快就能入睡。可谁知,他只要一想到他的小王妃此时此刻就躺在他的身侧,他那一颗躁动的心,无论如何都无法被安抚。   耳边听着她平稳的呼吸,才逐渐地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苏怡率先醒了过来。   她雷打不动地去院子里打了一套拳法,才去洗漱。   还没梳完头,关怀远就上前来禀报了,“苏小姐,将军府来人了。”   苏怡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面关怀远低垂着头恭恭敬敬的模样,估摸着应当是将军府那边有消息了。   她应了一声,倒是也没有催促,但是红英却自觉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等到最后一根簪子插进了苏怡的发间,她才整理了衣衫站了起来,对着一直等在一旁的关怀远问道:“人呢?”   关怀远回答道:“在外头候着呢。”   苏怡微微颔首,“走,去瞧瞧。”   关怀远却朝着室内看了一眼,见到里边没什么动静,就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苏怡的脸色,问了一句,“小姐?怎的不见我家王爷?”   苏怡神色丝毫未变,“许是累了吧,他还没起。”   关怀远也想着让自家主子多睡一会儿,但他还未起身,心里头也有些高兴。   可算是能好好休息一会儿,若是拖垮了身子,可真叫人心疼的。   他看了看外头的日头,觉得主子差不多也该起了,就没跟着她们出去,而是老老实实地在门口候着,等着主子的传唤。   苏怡走出了门,在下人的带领下,很快就见到了他们府上过来的人。   宋阔直接抱拳,对着她行了一礼才说道:“大小姐,贼人已经抓获。大将军说了,让您这几日就留在燕王府上,先莫要回去。”   苏怡原本也没有打算要回去,就应了一声,“我知晓了,劳烦宋将军回去告诉我爹让他行事千万要小心。”   宋阔点头,“小姐放心,属下自当保护大将军周全。”   两人正说着话,穆紹翎也悠悠地转醒了。他躺在床上眨了眨眼睛,意识逐渐回笼,才想起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向四周看了看,并未看到苏怡的身影,可这确实是她的房间。   他扬声叫道:“关怀远!”   关怀远站在屋檐下,听到了主子的传召,立刻推门进屋。   “王爷,您醒啦!”   穆紹翎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关怀远急忙上前跪在脚踏上替他穿鞋,穆紹翎抿着唇问道:“王妃呢?”   关怀远看他身上的衣服穿得整整齐齐的,就知道昨天夜里什么也没有发生,心想王爷果然是爱重王妃的……   “将军府上来人了,王妃去前头见了宋将军。”   穆紹翎知道宋阔八成是为了昨天夜里的刺客而来,就同他说道:“你去跟前头说一声,让他宋阔等等本王。”   关怀远晓得他是有事要问,应了一声,就出去让人传话去了。   穆紹翎在关怀远的伺候之下,洗漱干净,又换了身齐整的衣物,才去了前院见客。   宋阔原本是要走,却被穆紹翎的人拦了下来,带着他去了书房。   穆紹翎昨天夜里休息得很好,今早起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但整个人却看起来更加威严了。   “宋将军,昨天夜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穆紹翎问道。   宋阔根本不敢隐瞒,“我们府上有奸细,恐怕还不止一个。昨日大将军让我扮做小姐,待在小姐的院中,想要来一个守株待兔。果然到了晚上子夜时分,就有一阵迷烟从窗户里吹了进来……”   他越说,穆紹翎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他甚至不敢想象,若是昨天苏怡就留在她的院中,会发生些什么?   他气得恨不得将那些人千刀万剐,明明大将军为了整个国家出生入死,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要背叛他?   “可摸清了什么头绪?”   宋阔微微颔首,“回王爷的话,昨日捉住一人,经过我们一夜的严刑逼供,已经有些许头绪了。只是后边还需要再好生查探,绝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穆紹翎点了点头,“正是这个理儿。”   他想了想,又仔细叮嘱了一句,“宋将军,请您务必要保护好大将军。那些人对苏大小姐动手,定然是为了牵制本王和大将军。如今大小姐侥幸逃脱,他们的目标肯定就落在了大将军的身上,咱们雍州城的士气就在大将军身上,若是大将军出了什么事儿,恐怕雍州城也就保不住了。”   宋阔见他一脸严肃,自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就冲着他抱拳一口应了下来,“王爷放心,属下便是死也定会护大将军周全!”   穆紹翎亲自将他送了出去,一转身就看到苏怡站在院中等着他。   他严肃的表情柔和了许多,抬脚朝着她的身边走了过去,“昨夜休息得可还不错?”   苏怡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倒是不怎么好。”   穆紹翎得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整个人愣了一瞬间,才问道:“怎么?可是我挤到你了?”   苏怡依然摇头,“也不是,就是听到你说梦话了。”   穆紹翎还真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种毛病,怎的先前儿从未听关怀远说起过?   “你梦里都在叫我的名字,还说心悦我。”苏怡的眼睛里流光溢彩,整个人看起来灵动极了。   穆紹翎真的愣住了,他昨晚做梦了吗?怎么会说这种梦话?   不过,说的倒也是实话。   苏怡看着他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也觉得十分好笑,原本紧绷的脸没忍住笑了出来,“我逗你的啦!”   她笑得眉飞色舞的,穆紹翎却心中一动,忽然就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的手,“那根本不是梦话。”   这回轮到苏怡自己疑惑了,她看着穆紹翎,就见他一双黝黑的眸子,直勾勾地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本来就心悦你。”   苏怡小嘴微张,脸颊微微有些红,他怎的能忽然说这么羞人的话。 第318章 大事不好   穆紹翎厚着脸皮向她道明心意,却不想她居然会是这种反应,心中自然十分不满。   就见他接着咬牙切齿地说道:“苏怡!本王就是心悦你!这辈子只心悦你一个人!你便是不接受也无妨,反正你马上就要嫁到我府上了!”   苏怡回过神来,不躲不闪地对上了他的目光,“谁说本小姐不接受?本小姐也只说一次,你若是哪天有违你的话,你且看看本小姐会不会打断你的腿!”   穆紹翎自小都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谁敢打断皇子的腿?那岂不是活腻歪了?   穆紹翎却不怒反喜,“走,咱们回去,我可是听宋将军说了,岳父大人这几日就让你住在我府上。”   两人一边往回走,就听到着穆紹翎问道:“你可用过了早膳?要不要与我一同吃一些,刚刚睡醒,我都有些饿了。”   苏怡看着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自然一口答应了下来,“我也还没吃过早饭,让厨房准备些牛乳过来,我最近些日子喜欢喝那个。”   两人连个早饭都没用完,外头送信的就又来人了。   “王爷,大事不好!长公主殿下殁了。”   穆紹翎的筷子立刻就拿不住了,“什么?!长公主殿下?!此话当真?!”   他的下属还抱着拳头,此时听了他的问话,立刻回答道:“是真的,王爷,长公主府让人送信过来了。属下们听了您的吩咐,一直盯着长公主府,三更天的时候,长公主那个面首想要逃跑,也被属下们抓获了!”   穆紹翎此时根本没空提审廖卡,长公主殿下再不好也是他的亲姑母,此时出了事儿他定然要提前去主持大局。   公主府也让人送了孝衣过来,穆紹翎换了衣服,就连忙朝着公主府赶去。   苏怡还未同穆紹翎成婚,倒是不用披麻戴孝的,她只是跟着穆紹翎的马车一同去了长公主府。   苏怡心里头也很恐慌,昨天若不是九月送信过来,是不是今日也会有人去给穆紹翎送信,告诉他自己死了?   她不仅这样想,她甚至还觉得,会不会是因为对方对自己下手没有成功,才会去杀了长公主殿下?   难不成长公主殿下其实是替她死的?   这个念头才刚刚一冒出来,苏怡整个人都不大对劲儿了。   穆紹翎跟她并排坐在马车上,马车是特制的,马车侧壁以及顶上都用了上好的金属板,等闲的刺客根本伤不了他们。   他似乎也察觉到了苏怡的不对劲儿,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见苏怡看了过来,就用手捏了捏她的手。   “别担心,有我在的,你不会有事。”   苏怡轻声嗯了一声,便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再也不出声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大长公主府上,公主府外头还看不出什么动静。管事根本不敢胡乱张罗,唯恐坏了事儿,只是将一切都收拾好,关了公主府大门,不允许任何人出入,就留着等燕王来主持大局。   燕王下了马车,立刻有人上前扶他下马车,他带着苏怡一同进了长公主府。   管家第一个迎了上来,“王爷,您可算来了!”   没了长公主殿下,整个长公府都乱成了一团,穆王爷年纪尚幼,也唯有燕王殿下可以在此时拿个主意。   穆紹翎黑着一张脸,冷声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们这么多人居然保护不了长公主?!要你们有何用!”   管事也知道,长公主出事,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要死的。   现在的他只求不连累了家人,所以才积极配合燕王,争取将功补过。   “王爷息怒,昨日府上并未有人前来,长公主殿下也根本不是被人杀害的。”   穆紹翎眉头一挑,“哦?那是怎么被害的?”   管事有些不大好开口,可是又不能不说,只好狠下心,将事情的原委说了出来。   “长公主殿下是死在了封池床上的……”   穆紹翎:“……”   人人常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是他还真没想过,自己姑母居然会是这种死法。   “封池是谁?”他问道。   “正是长公主殿下近些日子来很宠爱的一个男宠。”   那便是廖卡了,穆紹翎心中猜了个大概,只是还去亲眼去看一看才知道。   “带本王去看看。”   到了长公主的屋子,她身上的衣物已经被整理妥当,脸上的表情也十分舒服安详。   穆紹翎只是看了一眼,却还是觉得其中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来到书房,对着下属说道:“将封池带来!”   廖卡被人五花大绑地拖到了他的面前,他看起来也有几分狼狈,同先前儿在长公主榻上见过的那次根本大相径庭。   穆紹翎见他跪在地上,便直接问道:“廖卡,我姑母到底是如何死的?!”   廖卡来到大夏的地界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微微有些惊讶,抬头看向了穆紹翎,而后低下头恭谨地道:“王爷,您许是认错了人,在下不是廖卡。”   穆紹翎嗤笑一声,“你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本王心里头也清楚。”   廖卡见他似乎十分确定,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是谁的,但也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同他纠缠。   穆紹翎再次问了一遍,“长公主到底是如何死的?!是不是你下的毒手?!”   廖卡眼看着自己就要背黑锅了,自然不能承认,“王爷慎言!这罪名在下可不敢背!”   穆紹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可长公主殿下确实是死在你的榻上的,你又作何解释?”   廖卡别过脸去,“我们每日就做那么一两次,她还天天补着身子,怎么可能出事?要我说,恐怕想要她死的另有其人!”   穆紹翎问道:“此话怎讲?”   “她死在我的榻上,我岂不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脱干系了?我怎么也不可能做出这种蠢事儿来!我估摸着是有人提前给她下了毒,算好时间正好让我背了这个黑锅。”   这么说倒是也能说得过去,穆紹翎立刻对着关怀远吩咐道:“去让人请个女仵作过来!”   关怀远有些犹豫不安,“王爷,长公主的玉体……”   穆紹翎知道他要说什么,立刻打断了他,怒斥道:“本王让你去,你就去!本王相信,便是长公主殿下在天有灵,也绝对不会想要就这么死得不明不白的!本王这是在给她讨回公道!”   --   作者有话说:   【啊,打完收工,晚安~】 第319章 死因   关怀远熟知他的性子,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连忙应了一声,就匆忙出门去传话。   女仵作来的也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王广贤自然难逃其责。   他自己也气得要死,马上任期就要满了,他兢兢业业的守雍州城,把这里治理的井井有条。   若是老老实实地到年尾,他到了明年一定会去个好地儿。   可如今大长公主殿下死在了他的手上,这回别说升官发财了,恐怕一个不好乌纱帽都保不住的。   他黑着一张脸,把他那要出门浪的不孝子揍了一通。又听说燕王传了仵作前去,他心中稍定,也急急忙忙地朝着长公主府上赶去。   女仵作要验尸自然被长公主殿下身边的贴身女官极力反对,还是燕王出马,才将对方镇住。   “本王再说最后一次,你们都是长年在姑母身边伺候的,想必也不想她老人家临走顶着这样个名声。她突然暴毙定然有蹊跷,本王定会查个水落石出!在案子尚未查明之前,你们所有人都有嫌疑,谁若是敢阻拦,那就休怪本王怀疑她的不良用心!”   这话一出,几乎所有人都闭了嘴。   长公主殿下虽说行为有些乖张,但对手下们还是很好的,大家也不想她就这么死的不明不白。   若真是顶着个纵欲过度的名头,长公主名声可就真的臭了,今后还让喻仁郡主怎么做人?   穆紹翎见到再没有人反驳,他这才对着站在一旁的女仵作说道:“去看看。”   女仵作瞧着少说也有四十多岁,头发一丝不苟的梳在脑后,身上穿着一件男人的圆领袍子,袖子也被绳子绕了起来,想必是为了方便干活。   她对着穆紹翎行了一礼,应了声是,就推门进了慧阴长公主的屋子。   关怀远请穆紹翎去书房等,却被穆紹翎给拒绝了,“本王就在这里候着。”   关怀远见他双手背后等在门前,连忙让人去搬了两把椅子过来。   苏怡就坐在他的身边,穆紹翎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让她去休息的话。   如今形势危急,再加上长公主府上鱼龙混杂,他绝对不允许她离开自己的视线一步!   苏怡自幼就是将军府长大的,自然也清楚这其中的曲折。   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一句怨言都没有。   公主府上的下人奉了茶水过来,苏怡和穆紹翎连碰都没碰,就定定的坐在位子上,一直等了差不多有小半个时辰。   房间门被推了开来,苏怡和穆紹翎连忙抬眼看去。   就见到那仵作迈过台阶,走了过来。   穆紹翎也坐不住了,他也想知道廖卡说的到底对不对,连忙上前一步问道:“可查出来了?”   女仵作从业也有十个年头了,当初她丈夫死了她成了寡妇,所有人都说她克夫,她再也嫁不出去,也找不到活来养活自己嗷嗷待哺的一双儿女。到后来听说义庄招仵作,她就去了。   衙门原本见她并没有任何经验并不想要她,可是一时间也找不到其他人,只好就让她跟着老仵作学。   到现在经她的手验过的尸体,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长公主府上的人并没有告诉她,长公主的死因是什么,她也不需要多问。   王爷将她叫来,不就是想知道长公主是为什么死的吗?   她对着穆紹翎行了一礼,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王爷的话,草民在长公主殿下的腹中发现了白毒鹅膏的残留物,恐怕正是因为此物才让长公主殿下没了性命。”   “白毒鹅膏?”穆紹翎从来没听说过,他的食物都有关怀远亲自把控,自然不用多费心在这上头。   按理来说,长公主的膳食也有专人监管,又怎么会让她误食了这种剧毒的东西呢?   一旁的关怀远十分有眼色的给穆紹翎解释道:“王爷,就是一种剧毒的毒蘑菇,此地正是这种蘑菇的产地,长得倒是白白嫩嫩,恐怕被有心之人利用了。”   穆紹翎点头,又看向了长公主殿下身边伺候的女官,“季若姑姑,长公主的膳食是由何人负责的?”   季若行了一礼,“回王爷的话,是由何成业管的。”   穆紹翎嗯了一声,旋即下令,“给我把人带来!”   很快就有下人来报,“王爷,何成业吊死在了他的屋子里!”   穆紹翎眉头一皱,事情竟然这样巧的吗?   “让这位仵作再去看看,何成业到底是几时死的!又到底是自尽还是被人所害!”   女仵作没有任何异议,就跟着季若去了何成业的屋子。   这种新鲜尸体可是比她先前化验的那些腐尸简单多了,她不过在身体上捏了捏,又看了一眼瞳孔以及身上的伤痕,心中就有数了。   “王爷,这位男尸的致命伤应当是后脑勺上的重击,草民也不知道是何物,但料想应当是能在厨房找到的物件。”她说道。   穆紹翎可没耐心查那么清楚,这个何成业即便真的是被人所害,他也没想着替他申冤。   在其位谋其责,自己本事不行丢了性命,还害了大长公主殿下。   便是他没遇害,恐怕也活不成!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差不多穆紹翎心中就清楚了。   长公主殿下是被人害了的,又栽赃在廖卡头上。至于到底是谁下的手,暂时还没有什么头绪,且看看大将军那边将刺客审的怎么样了。   下午太阳才刚刚西斜,苏庄就也着急忙慌地赶到了大长公主府上。   虽说他只是在此地驻军,但若是皇上真的追究下来,硬要说他失职,那也是说的过去的。   雍州城作为一个西北重镇,居然能被人偷偷摸摸地摸进来杀害了慧阴大长公主?!   这个消息一旦传出去,恐怕整个雍州城就要人人自危了吧?   穆紹翎对着苏庄行了一礼,“岳父大人!”   苏庄也连忙回礼,“王爷。”   苏怡在一旁看着,也有些着急,“爹爹,昨日里抓到的刺客审了么?”   苏庄转而看向了穆紹翎,见到他也是一脸认真,便郑重地点了点头,“审了。” 第320章 内乱   穆紹翎也有些着急,“可审问出了些什么?”   苏庄微微颔首,“那人虽然不肯说,但我们却也在他身上发现了狼图腾。”   狼图腾正是胡人的标志,穆紹翎气极,就这廖卡还说不是他做的?!   “这个廖卡!给本王把人带上来!”   他是不是还应该夸夸他是一代枭雄?不仅能够自己亲身上阵,还布局这么大?将他们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甚至就连自己的生死都能置之度外?   廖卡一天就被提审了两次,他心里头其实也一肚子火,枉他牺牲色相伺候那半老徐娘这样久,就等着徐徐图之。   结果被人摆了一道不说,就连他自己都成了阶下囚。   被关起来之后,他想了许久,心里头大概也有了些想法。   因此,再次见到穆紹翎之后,他也就没最早那样慌乱。   他径直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还翘了个二郎腿,才对着穆紹翎说道:“王爷既然知道我是廖卡,怎的还将我关起来?这就是你们大夏朝的待客之道?”   穆紹翎轻笑一声,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道:“待客之道待的是客人,可不是您这样不请自来的面首。”   廖卡脸皮也厚,“说起来你那姑母倒也够味。”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摸了一下嘴唇,似乎是在回味。   “只可惜命不好,若是她能再多活几日,恐怕本王子就是你的姑父了。”   想到这个,他心中多少有些好笑,面儿上也想看燕王的笑话。   穆紹翎嗤笑一声,“还当我姑父?你怕是不知道我真正的姑父还在京里呢!你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面首。罢了,本王也不同你争论这些,这回请了你来是想告诉你一声,长公主殿下的死因已经查清楚了,是被人投了毒。”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瞬间,仔细观察着廖卡脸上的神色。   “长公主殿下向来只是追求风花雪月,寻常人没有什么动机要杀她。本王仔细想了想,觉得这人恐怕压根就是奔着你来的……”   这话一下子就说到了廖卡的心里,他们胡人内部自然也是有争端的。   他是二王子,他上头的哥哥幼时从马上摔了下来,摔断了腿。   胡人可不需要一个残废当王,他自然就是新的继承人。   可是他下边还有一个比他小四岁的弟弟,如今逐渐长大,恐怕他也有些不大安分了……   见他面儿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穆紹翎又接着说道:“你猜本王一怒之下,就当做不知道你的身份杀了你,会怎么样?”   廖卡还真说不好,燕王第一次见他就道出了他的身份,似乎已经知道很久了。   可若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身份,见他都不见,就直接处死他……   那么他的好弟弟就正好能够借此机会接手他的势力,并且借着他的死向着大夏朝发难。   去年大旱,他们的日子难过极了,可大夏的百姓们依然能够安居乐业,这又是凭什么呢?   这天下必须要争他一争!   穆紹翎忽然站起身,从身边侍卫的手中拔出刀,走到了他面前,绕着他走了两圈,似乎在研究从哪里下手比较好。   廖卡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唯恐他真的不管不顾地宰了他。   他心中十分后悔,是他低估了大夏的人,居然以身犯险,现在的状态真的被动极了。   就在他后悔的时候,穆紹翎忽然提刀,将他身上的绳索砍断了。   “本王可以放你回去,不过却也不能这样简单的放你回去。”   廖卡愣了一瞬,感觉到身上的束缚都解开了,才将绳索扯的丢在了地上,看向了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燕王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二王子是本王的俘虏,自然是要有人来赎的,二王子觉得自己值个什么价呢?”   廖卡差点没破口大骂,怪不得人人都说大夏朝的人奸诈,如今一瞧果然如此。   “我会让我的仆人送一千金过来。”廖卡说道。   燕王眉头一挑,见过厚脸皮的,倒是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   “二王子说笑了,一千金?本王买个奴隶恐怕都不止花这点钱,您若是不想回去,那本王便带你回京请诸位大臣商议之后再做定夺。”   “别!我再加一千金!”   谈判原本就是这样,漫天要价,坐地还钱。   若是直接上来就十万金,那还不得被大夏这个奸王爷给啃的骨头都不剩?   “王子这是打发叫花子呢?再加!”   ……   几轮之后,廖卡皱着眉头心疼地说道:“五万金,再加一千匹马!”   见穆紹翎还要说话,他连忙抢先一步说道:“王爷,我们胡人的家当本就没有你们大夏丰厚,且我还只是个王子,手上根本没多少资产。您若是再加下去,那您倒不如将我带回京了,家底都被您掏空,我还怎么回去同他们斗?”   穆紹翎也觉得差不多了,对付廖卡他还算是知己知彼,要真对付他那弟弟?恐怕还没对付他简单。   “让你的人将钱财送到我府上,我自会让你安全出城!”   苏庄派人将廖卡的亲笔信送了出去,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就已经有人在城外等着了。   宋阔带着人清点了钱财,才放了廖卡走人。   至于慧阴长公主的灵柩,天儿逐渐热了,也不能停留太久。   且长公主殿下是要葬进皇陵的,必须要尽快送回京城。   护送之人必须是至亲之人,穆王爷年纪尚幼,这个人选自然就落在了燕王头上。   在他走的头一天,他将整个雍州城的工作都交代了下去,才带着自己年幼的弟弟,披麻戴孝的回了京城。   苏怡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出了城外,还想再送送他,却被穆紹翎拦住了。   “怡儿,你回去吧,外头不安全。胡人这阵子大约会安分一些,可是你们也不能大意,我不在的时候要照顾好自己。”   苏怡乖巧地点了点头,当着这么多人面儿,穆紹翎连抱抱她都不能,只能轻轻捏了捏她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321章 似曾相识   看着燕王的车队越走越远,苏庄才对着自己身边的女儿说道:“怡姐儿,咱们回吧?”   苏怡收回了视线,轻轻点了下头,应了一声,“嗯,回吧。”   苏庄身上的酸味这才散去了些,燕王这小兔崽子可算是走了。虽说有他在也能有个人一起保护女儿,但是只要他一想到这臭小子是来跟他抢女儿的,他这心里头多少就有些不得劲。   .   魏府   “大人,燕王回京了。”矢忠垂首站在三步之外,老老实实地禀报道。   魏茂功手中拎着个鸟笼一边逗着,一边问道:“真走了?”   矢忠点了点头,“正是,属下亲自看着他带着人走了的。”   魏茂功哼了一声,“那燕王最是诡计多端,可别再杀个回马枪。”   矢忠闻言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不大可能吧?毕竟他还要送长公主的遗体回去。”   魏茂功一想也是,“可算是走了,现在就剩下个苏庄了!”   整个大夏朝几乎一半的兵权都在苏大将军的手中,魏茂功想要对付他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一点矢忠心里也是清楚的。   “大人,苏大将军可不是省油的灯,咱们还得徐徐图之啊。”   魏茂功斜睨了他一眼,“徐徐图之?你怎的不说让本大人等着他老死啊?”   矢忠一时语塞,最后还是替自己解释了一句,“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属下只是觉得苏庄不好对付,想着咱们还是小心谨慎一些的好。”   魏茂功将鸟笼放在了桌子上,不耐烦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的比起以前越来越啰嗦了?前怕狼后怕虎的,必将成不了大事!”   矢忠低着头任由他训斥,只是在心中默默的说道,他觉得魏大人的大事也成不了。   任何的图谋到了后头都更要小心谨慎,一旦失败那么先前儿的努力可就都全部前功尽弃了。而魏大人先前不过是对付了两个小喽啰,现在对上真正有本事的大人物,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了。   可是他偏偏却根本不听劝,矢忠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做一些打算了……   .   苏九月的屋子里长时间没人住,幸好刘翠花见着前两日天气好就将他们的被褥拿出来晒了晒,这会儿两人睡的都舒舒服服的。   至于宋书言,家里就将他安置在原先黄先生住的那个屋子里。   刘翠花还担心宋书言一个人不敢睡,宋书言却乖巧地说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睡觉的,不用担心他。   在他被苏九月带回家之前,他都是居无定所,有时候就睡在街角。如今能有一个屋子有个炕给他睡觉,他已经十分满足了。   刘翠花摸了摸他的头,打了热水给他洗漱之后,将他塞进被子里,才拿着他的衣服回了屋子。   吴传都已经睡下了,见她走进来才勉强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接着睡了过去。   刘翠花点了一盏灯,将宋书言的衣服改了改,才揉着酸涩的眼睛睡着了。   苏九月和吴锡元才一进屋子,就听到“汪”地一声。   苏九月连忙点了油灯,就看到了已经长大了两圈儿的黑黑站在炕边虎视眈眈的看着他们两个。   苏九月一瞬间就体会到了那些因着出门太久不被儿女们相认的爹娘的心酸,她的崽儿,先前儿那么粘着她,如今居然不认她了?!   还有比这更让人难过的吗?!   她真的后悔极了,当初她去雍州城的时候就应该带着黑黑一起去!   苏九月抬头看了一眼吴锡元,满脸都写着委屈。   吴锡元也很无奈,他也没想到,才不过走了这几日,自己的狗子居然都不记得自己了。   他伸手搂过苏九月,在她的肩上安慰地拍了拍,才转而去教训蹲在地上的崽儿。   “爹娘才走了没几日,你就不认识了?”   “汪?”黑黑站了起来,歪着脑袋看着他们,倒是也没有吵闹。   瞧着它这模样,苏九月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她拎着裙摆在它的面前蹲下,伸手在它的脑袋上摸了摸。   黒黑或许是觉得手感很不错,就也没有反抗。   直到苏九月的手挠上了它的下巴,它才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   黑黢黢的眼睛里散发着亮澄澄的光,忽然就冲着苏九月“嗷呜嗷呜”的叫了起来。   还干脆翻了个身,露出了自己柔软的小肚子,想要让她摸摸。   苏九月一看它这样子,就知道是认出自己来了,开心的揉了两下。   “黑黑认出娘啦?真乖!”   吴锡元见她不过有个狗崽子都能将自己抛之脑后,心中更加打定了主意,就算媳妇儿长大了!也不能着急要孩子!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最先起床烧水洗漱。   等她扫院子的时候,桃儿尿急地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苏九月,她眼睛一亮,整个人身上都洋溢着喜悦,“三婶!你回来啦!”   苏九月被她这副反应给逗笑了,她自己都不知道,原来自己居然这么受欢迎。   她笑弯了眼睛,“是呀,昨天夜里回来的,见你们都睡了,就没有吵醒你们。”   桃儿兴奋的抢过她手中的扫帚,“三婶你回来了就好好歇歇,院子等我扫!”   说完就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爹!娘!三婶回来啦!”   喊完又冲着苏九月说道,“哎呦,我要去嘘嘘啊!三婶,等我扫啊!”   她话都没说完,就朝着后院的方向跑了过去。   苏九月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小桃子越长大还越可爱了,几个月不见居然这么稀罕人。   她又拿起扫帚扫了几下,桃儿就回来了,她抢过苏九月手中的扫帚扫了起来。   “三婶!说好我来的,您可别跟我抢!”   两人在院子里叽叽喳喳了老半天,屋子里的其他人也都穿好衣服走了出来。   陈招娣的肚子已经有七个月了,估摸着到了夏日,孩子就该出生了。   她一手扶着腰,一手扶着门框走了出来。   看着院子里的两人,笑得一脸和蔼。   扫帚被桃儿抢了过去,苏九月只好走到了陈招娣的身边,扶着她下了台阶。   --   作者有话说:   【拉回来写写温情的,不然感觉自己智商都不大够用了。】 第322章 吴老爷   “大嫂,你这肚子都这么大了呀!过的可真快!孩子很乖吧?我瞧着你比我走的时候都胖了不少。”   陈招娣的脸比起之前确实胖了一圈儿,眼睛微眯,一笑显得人更加温柔了。   见苏九月说起肚子里的孩子,她脸上就好像泛着母爱的光芒。   “这孩子确实不怎么闹腾,原先怀桃儿的时候,整日吃不下饭。如今倒是胃口还不错,只除了头三个月偶有不适,后头都好着呢!”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问道:“二嫂呢?怀象可好?”   陈招娣叹了口气,“她确实是受了不少罪,不过这几个月比起先前儿可要好上太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田秀娘也从屋子里出来了。   她整个人看起来确实比起陈招娣憔悴了不少,瞧着有些面黄肌瘦的。   若不是她知道自己婆婆的人品,恐怕还以为她被人折磨了呢!   不过她精神头看起来还不错,见到苏九月也热情的同她打招呼。   “三弟妹,你可算回来了,娘不知道每日要念叨你多少次呢!”   苏九月也乐得跟她凑趣儿,“怎的?娘可是念叨我跑了不做家务?”   田秀娘笑了起来,“娘说你才是她的小棉袄,对着我们两个都是眉眼使给瞎子看。”   苏九月笑到不行,刘翠花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好啊!趁我不在,原来你们都是这么编排我的!”   田秀娘连忙讨饶,“娘,媳妇儿这不过只是将您对老三家的思念之情告诉她罢了。若是媳妇儿不说,您指定不好意思呢!”   刘翠花哼了一声,“那也不行!今天罚你吃一碗不放糖的糖水煮蛋!”   田秀娘怀象不好,只是吃鸡蛋都会想呕吐,若是不加糖,那恐怕真的吃不下去。   刘翠花没有理会这几个大清早在院子里说闲话的儿媳妇,拿着手上的衣服就去了宋书言的屋子。   宋书言早就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想出去看看,可是他却没有衣服穿,总是不大好意思出门。   刘翠花一推门,就看到那小子躺在床上,被子乖乖的掖在了脖子处,一副全世界我最乖的模样。   她笑着走了过去,说道:“来,婶子给你穿衣服。”   宋书言已经七岁了,也有了羞耻心。   听了她这话,脸颊有些红了,“婶子,我……我自己会穿衣服的。”   刘翠花却说道:“婶子昨儿给你将这衣服改了改,也不知道那两个小的从哪儿给你找的这么不合身的衣服的。得让你穿上试试,才能看出来改的合适不合适。”   宋书言没了法子,这才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先套上上衣,又站起来任由刘翠花给他穿好了裤子。   刘翠花伸出手在他身上量了几下,说道:“这衣裳还是有些不大合身,你先凑合穿,等婶子这几日再给你做一身,家里你几个大哥的一些衣服小了穿不上,给你改一改正合适!”   宋书言觉得这家人对他可真好,他不过是个街头行乞的小子,也没帮他们什么忙,他们居然对自己这么好。   他不想多麻烦别人,若是让他们认为自己是个麻烦,那么现在的这一切是不是都会消失不见?   “不……不用了,有这一身穿就可以了。”宋书言低着头,两手扯着衣襟,小声地说道。   刘翠花却起身说道:“又不费什么事儿,你听话。来,出去给你姐姐们看看。”   宋书言走了出去,见到院子里站着四个人。   一个小孩子正在扫地,另外三个大人,一个是九月姐姐,另外两个都大着肚子。   “姐姐……”   他叫了一声,也不知道在叫谁。   陈招娣和田秀娘这才发现了家里居然还多了个小孩子,田秀娘奇怪地看向了苏九月,“弟妹,这孩子是你带回来的?”   苏九月嗯了一声,“他帮了我,又是个无家可归的,我索性就给他带回来了。”   田秀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果然不愧是弟妹,总是能捡了人回来。”   陈招娣只是看了一眼宋书言并没有说话,宋书言待得有些手无足措,正好刘翠花站在屋檐下冲着他喊道:“书言,去抱点柴火去厨房!”   宋书言连忙应了一声,就去忙了。   到了吃午饭的时候,苏九月才发现大哥和二哥并不在家里。   苏九月就好奇地问了一声,“怎的不见大哥二哥?可是进山打猎了?”   从前大哥和二哥就有进山打猎的时候,一走有时候就是十天半个月。   这回陈招娣和田秀娘两人却不约而同地笑了笑头,脸上还带着笑。   “哪儿能啊!先前儿不是说要修水库嘛?一个月前就开始在村子里招人,咱们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去了呢!”   这话一出,吴传就有些恼。   刘翠花敏锐地察觉到了,立刻打断了她们的话,说道:“什么老少爷们儿,人家要的都是三十以下的壮丁!”   田秀娘这时也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了,连忙补救道:“对对对,是只要三十以下,据说那大人说了,总要给家里头留点壮丁种地。虽说修水库能挣钱,可地还得种,不然的有钱都买不到粮食。”   吴锡元听的直点头,刘翠花也借机说了自家老头子两句,“可不是嘛!若是你不在家,难不成让我带着两个大肚婆去种地?”   吴传这才撇了撇嘴,没有说话。   反倒是低头吃饭的宋书言抬头说了一句,“婶子,我也可以种地的!”   刘翠花笑了起来,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你呀!总有让你干的事儿,你别着急。”   宋书言这才觉得自己不是个吃白饭的,他们应该不会将自己赶走了,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顿饭吃的其乐融融的,所有人都很开心。   中午,村里人得知吴锡元回来了,都来家里看望他,也顺便打探了一下,他到底考中秀才了没。   吴锡元本来就是个低调的,更何况现在不过中了个秀才,实在不值一提。   就根本没提名次,只说自己中了秀才,就这也还是让村里人羡慕不已。   “锡元,今后是不是可以喊你吴老爷了?”   --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评论有人说要坐我腿上?来,躺我怀里~~】 第323章 祖宗保佑   苏九月没忍住笑出了声,吴锡元略带怨念地看了她一眼,苏九月连忙收敛了脸上的笑,一本正经地站在他身后,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   吴锡元这才收回视线,对着来家里凑热闹的乡亲们说道:“老爷可当不起,上头还有我爹哩!大家这样说岂不是折煞我了?还是叫锡元就好。”   乡亲们自然也乐得如此,他若是端着,大家伙儿还不好意思找他办事儿。   “好好好,锡元这回有了出息,可不能忘了我们大伙儿啊!咱们整个夏杨村这些年也才出了三个秀才,你们老吴家可真是烧高香了呢!”   吴传一边说着哪里哪里,儿子不过是走了好运。   可那一脸的春风得意老早就出卖了他,村里人没说话,可大家伙儿谁心里不羡慕呢?   一旦中了秀才,今后就算考不中举人,也不种地,有朝廷给发的银钱和米,也足够了。   等到将所有人都送走之后,吴传佝偻着身子站在自家门前不知道在想什么。   忽然,他回过神来,对着站在身边的刘翠花吩咐道:“老婆子,你去买点纸钱香烛回来。”   刘翠花愣了一下,到底是几十年的老夫老妻,瞬间就知道了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也一拍脑门,连忙说道:“对,锡元中了秀才这可是大事儿,咱们是得烧点纸跟祖宗说一声,真是祖宗保佑啊!”   吴锡元听着他爹娘的话,也是一阵无可奈何。   罢了,想烧纸就烧吧,左右也用不了几个钱,他们高兴就好。   今日上门的人络绎不绝,不光他们村子的,附近几个村子里凡是沾亲带故都来了。   唯独只有吴锡元的大伯吴忠一家人一个都没上门来。   吴忠倒是动过这个念头,跟自己媳妇儿黄氏提了那么一嘴,“老婆子,老二家锡元考中秀才了,咱们要不要也带点东西上门去问问?”   黄氏立刻就想到了免税的事儿上,哪儿有不应的?   可就在夫妇二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门的时候,吴二柱却喝得醉醺醺回来了。   见着他们两人一副要出门的模样,歪歪斜斜地靠在了墙上,瞥了一眼他们手中拎着篮子,问道:“你们……这是要到哪儿去?”   吴忠和黄氏对视了一眼,最后还是黄氏悻悻一笑,说道:“去你二叔家一趟,他家锡元不是考中了秀才嘛,都是自家人,不管不问也不太好……”   他们也知道自己儿子不喜欢老二一家,再加上儿子先前儿连童生都没考中,反倒老二家的那个傻子不仅中了童生,就连秀才也考中了,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他们心里虽然微微有些不痛快,但是也清楚若是能避了税,绝对能给家里省不少钱。   大夏朝的赋税向来都是三成,算不得重,但三成粮食省下来也不少呢!   他们原本以为儿子能够理解自己的苦心,可是谁知道二柱只是听到秀才两个字,就直接变了脸色。   他走过来,一把夺过黄氏手中的篮子,借着酒气直接将篮子往地上一丢,脸红脖子粗地冲着他们吼道:“不许去!”   黄氏被他的动作吓得大惊失色,气得一跺脚,连忙跑去看篮子里的东西,“你这小兔崽子,不让去就不让去呗,丢个甚的东西?!这篮子里装的还有鸡蛋哩!”   黄氏本来也不是什么大方的,因此拿给吴传家的鸡蛋也不过只有五枚。   只可惜被吴二柱这样一摔,五个鸡蛋全部碎了,没一个能幸免的。   她心疼的拎着篮子回了厨房,把帕子上碎了的鸡蛋弄到了碗里。   她气的厉害,偏偏又拿自己儿子无可奈何。   屋子外头只剩下吴忠和吴二柱父子两个,吴忠也气。   他直接脱下鞋子就要上手揍,“你个小兔崽子,没考中就没考中,来年再考就是。你瞧瞧你现在像什么样子!还不让我们上你二叔家去?!咋的?怕丢人啊?现在知道丢人了,整日喝得醉醺醺的,摆着一张臭脸,到底你是老子,还是我是老子?啊?”   吴二柱却连躲都不躲,反而仰着头跟他呛声,“打吧!打吧!有本事你就打死我!他吴锡元现在能耐了又怎样?谁知道他到底是不是自己考中的!傻了一年,却比我这个刻苦读书的还要考得好,您信吗?只有傻子才信他!”   他这番话说的,还真叫吴忠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黄氏在厨房里听着外头的动静,担心他们爷俩打起来叫外人看了笑话,连忙放下手中的碗走了出去。   “行了,行了,不去了,你们也别吵了。如今儿子大了,小心叫外头人看了去,弄得面儿上无光。”   吴忠到底还是叹了口气,将鞋子啪地一声丢在地上,一脚踩了上去,踢踏着鞋子拎着烟袋锅子进了屋。   黄氏倒了杯热水来给儿子醒酒,才苦口婆心地说道:“爹娘都知道那吴锡元没什么厉害的,可是他现在中了秀才,咱们家的地若是能够挂在他名下,一年到头能省不少税哩!”   吴二柱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直接张口就来,“娘,别求他!你且等着,等我后年也考一个回来!”   自己儿子有志气,当娘的也不能打击孩子。   黄氏笑得一脸欣慰,“好好好,娘听你的,你好好读书就是,你爹那边娘去说!”   将儿子安抚下来之后,她又转身回了自己屋子,吴忠一个人靠在炕头拿着个烟袋锅子抽个不停。   黄氏一进屋子,只觉得屋子里云雾缭绕的,十分呛人。   她连忙打开房间的窗户,又走过来顺手抢了吴忠的老烟枪,皱着鼻子训道:“你这是作甚?连个窗户都不开,呛死个人了!”   吴忠叹了口气,“你说现在咋办?老二现在怎么就这么轴呢?!难不成真跟人家说的似的,读书读成了个酸腐书生?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黄氏却连想都没有多想,就下意识地维护道:“咱们儿子自然是好的了!你说的这是甚话!儿子说的也不是没道理,那傻子都傻了一年了,怎的能考上?背后有没有捣鬼这谁可说不好。”   --   作者有话说:   【查资料说院试是三年两次,我也不知道查的对不对,有懂的姐们可以说说哈~】 第324章 避税   吴忠抓了抓头发,只觉得心烦意乱的。   “这话咱们可不能瞎说,老二家媳妇儿是个厉害的,别回头传到她耳朵里,找上咱家门。”   黄氏嘁了一声,“你当你老婆子是傻子?什么话都往外说。”   吴忠这才放心了些,又接着问道:“那咱们现在咋办?二柱死活不让咱们上老二家去。”   黄氏自然也舍不得这些税钱,就在他身边坐下,凑到他耳边。   却被吴忠推了开来,“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作甚?”   黄氏翻了个白眼,“我还不怕儿子听到,不然你当谁乐意离你这老头子这么近的!”   吴忠这才不耐烦地催促道:“行吧,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黄氏在他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二柱又不是整日在家,等明日他不在了,你悄悄出去一趟,把这事儿办了,也保准他不知道。”   吴忠皱着眉头看她,“这能行?”   “自然能行,咱家儿子这几日都出去跟他几个发小喝酒,一喝就是一天。”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这也不行,总是这样喝酒又怎么成?回头我还得劝劝他。儿子都说了,他后年再给我们考个秀才呢!”   ……   第二日,原本吴二柱应该已经跟着自己的狐朋狗友出门了,可是这一天他却破天荒的哪儿都没去。   吴忠和黄氏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隐隐有些着急。   他们也知道,这给人贺喜的事儿不能拖,若是再过些个时日,喜气都过去了,那还有什么好道贺的?   若是离得远倒是也说得过去,偏偏他们两家本来就是本家,按照常理昨儿他们就应该去了的。   到了中午的时候,那几个和吴二柱玩的好的小年轻就都找上了门。   二柱让他娘做了两个菜,又将他爹埋的酒挖了一坛子出来,几人在屋子里闹得差点将屋顶掀翻了。   半点才子该有的文艺气息都没有,黄氏站在屋外想进去提醒两句,都打算敲门了,最后也还是忍了下来。   回到屋子里给她家老头子使了个眼色,让他带着点东西出了门。   吴二柱在屋子里和几个发小吹着牛皮,被他们东一句西一句夸的找不到北。   “二柱哥这么厉害,考中是迟早的事儿!”   “正是哩,那个吴锡元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居然叫他考中了。我娘这几日还跟我说让我同他搞好关系,老子才不要搭理他呢!”   “那吴锡元给二柱哥提鞋都不配!”   吴二柱被人夸的上了头,再加上喝了些酒,原本一直压在心底的话也都被吐露了出来。   “那吴锡元到底是怎么考中的还说不好呢!他傻了一年,这一年一眼书都没看,即便是以前学的东西恐怕也忘了不少。可是他居然能中了秀才。要说这其中没有鬼,说什么我都不信。秀才要是这么简单就能考中的话,你们也人人能考中!”   “我就说他怎么这样厉害,原来是其中有鬼啊!”   ……   大家一个比一个上头,甚至觉得吴锡元都能考中,他们要是去考指不定都是状元的料。   吴锡元这次考试肯定搞鬼了!   另一头,吴忠才刚刚到吴传家里。   刘翠花正在院子里洗衣服,看到他来了,一时间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态度对他。   后来干脆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孩子他爹!大哥来了!”   按理来说,这时候吴传是要下地干活的,可是最近上门来的人太多了,他们只好将地包了出去,让别人侍弄,自己在家安心待客。   听到媳妇儿在院子里喊大哥来了,他又是觉得在情理当中,但心中又隐隐有些不知名的不舒坦。   他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就看到他大哥有些局促地站在院子里,手中还拎着个小篮子。   他走了过来,“大哥,你来了。”   吴忠嗯了一声,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他,“这个是你嫂子让我给你们拿来的。”   吴传接了过来,“大哥,屋里请。”   两人坐在堂屋,刘翠花给他倒了杯水,就出去了。   屋子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不大对劲儿,明明是最亲的兄弟两人,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居然会变成这样。   吴传轻咳一声,打破了这沉静地氛围,“大哥,你今儿怎的过来了?家里头不忙了吗?”   这也算是给吴忠个台阶下,也省得被人说他们家一朝出了个秀才就连亲亲的亲戚都不认了。   吴忠嗯了一声,“这几日也不是多忙,听说锡元中了秀才,我就也过来瞧瞧。”   说起自己的儿子,吴传的眼角不自觉得就带上了笑意。   看在吴忠眼里,还让他有些不大舒服,同样是儿子,怎的人家的儿子那样争气?   若是他儿子的话,如今坐在那儿等旁人上门来求的就是他了。   他心里酸的不行,坐在他对面的吴传却笑了笑,“是考中了,家里原本想着摆两桌,后来还是锡元说家中粮食紧张,恐怕喊了大家来也吃不好,倒是不如等三年后他中了举人再说。”   吴忠的眉头都拧成了一团,心想他这侄儿也太能吹了,村子里的钱秀才考了一辈子都没中举,怎的让他说出来就仿佛势在必得一样。   “那我就等三年后再来讨杯酒喝了。”   兄弟两人本来就都是不善言辞的人,真让他们说那么些客套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还是吴传看着吴忠似乎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他问道:“大哥,你可是有什么事儿要说?”   吴忠板着一张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是有事要说,老二,咱们也都是一家人,如今锡元中了秀才的,按说家里的地也能免税了。我就寻思着要不把我们家的地也都挂在锡元名下?一年多少也能省下不少哩!”   来了!   吴传脑中立刻警铃大作。   在那日吴锡元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同他们交代过,若是谁要将地挂在自己名下,可千万不能答应。   他和他老婆子当时都十分意外,还问他为什么。   吴锡元一脸严肃地告诉他们,自己在雍州城听了别人的小道消息,上头马上要查了!专查这种避税的!   --   作者有话说:   【我怀里只能坐一个人,不如咱们还是大被同眠吧?晚安安~~】 第325章 廪生   吴传是个传统的山里汉,在他看来,大哥跟他们属于同一支的,便是将大哥家的地挂在自己家名下也无妨。   只是大哥家的二柱秉性不好,欺负了他家锡元,多少让他心里头有些膈应。   两家大人之间却没什么矛盾,若不是吴锡元先前儿特意叮嘱过,他指不定真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但是今儿他却一脸纠结地说道:“大哥,如今孩子大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做不了他们的主。恐怕还要等锡元回来了,同他商量过后再说。”   吴忠对于他这个回答,明显有些不满意,但是一想到吴锡元如今已经考中了秀才,再不是当年那个任人揉搓的傻子了。   他皱着眉头抽了一口烟,才说道:“这是应该的。”   说着,他四下里看了看,又接着问道,“怎的?今日锡元不在家?”   吴传点了点头,“跟着他媳妇儿回娘家了。”   吴忠皱着的眉头越发地紧了,“那我今儿可真不凑巧的,老二,你回头记得跟锡元说一声,可千万别忘了。”   “大哥放心,我不会忘的。”   吴忠拎着自己的烟袋锅子站了起来,“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正要出门,刘翠花就从屋子外头走了进来,诧异地问道:“大哥,你这是作甚?”   吴忠指了指屋子外头,“我家里头还有事,就先回去了。”   刘翠花连忙挽留道:“大哥难得上门儿一趟,好歹吃过饭再回去呀?”   吴忠哪里敢久留,他害怕被家里头那个小祖宗给发现了,就拒绝了她,“下次再说吧,今日家里头真的有事,我先回去了啊!”   说完这话,他连忙就朝着屋子外头走去,生怕被热情好客的刘翠花给拦下来。   刘翠花追过去将人送出了大门,“大哥,那您路上慢点儿啊,下次再来家里头吃饭。”   一直等人都走远了,她才对着身边的老伴儿问道:“老头子,大哥来咱家有甚事儿?”   倒也不是她多想,实在是她们这个大哥跟他们住在同一个村子里,还一年半载地不上门。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因此,她估摸着吴忠上门来准也没什么好事儿!   吴传叹了口气,“还真叫咱们儿子给猜着了,果然是想着免税的事儿。”   刘翠花心中一个激灵,眸子一瞪,厉声质问道:“怎的?你可是答应啦?”   她家这个老头子一贯是个优柔寡断的,指不定看在他大哥的情面上还真就应下来了。   她在心里头打定主意,即便是他应下来也绝对不能给老大家挂名!到时候便是她豁出去自己这张脸,也一定将这事儿给推了,绝对不能给自己儿子添麻烦。   好不容易考中个案首,若是因此丢了资格,她绝对会跟这个老头子拼命!   吴传一看她这样子就着急了,“难道说在你眼里,你家老头子就是这种人吗?锡元走的时候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们千万不能答应,我又怎会应下来?”   刘翠花这才松了一口气,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那你是怎么同他说的?”   吴传叹了口气,“到底是我大哥,我也不能把话说得太死。我就告诉他今天锡元不在家,我做不了锡元的主。”   刘翠花气得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你这个老头子,自己整天净想着当老好人,这种得罪人的事儿居然让我儿来做?!”   吴传自知理亏,也没有同她争辩,任由她在自己的胳膊上拧了一把。也幸好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竟也不觉得有多疼。   “你不愿意做这个坏人,那就我来做!到明日他们再上门,我就亲自拒绝了他!”   吴传点了点头,“行!”   刘翠花见他答应得干脆利落,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同他说话,转身就进了厨房。   .   吴忠小心翼翼地回到了自己家,黄氏一直就站在院子里替他望风,见他回来了,连忙上前低声问道:“怎么样,老二家的可答应了?”   吴忠手里还拿着烟袋锅子,他喳吧了两口,拧着眉头摇了摇头。   黄氏一看他这样子,一双眼睛小眼睛瞪得老大,音调都高了几分,“什么?!”   吴忠连忙瞪了她一眼,朝着吴二柱的屋子扬了扬下巴,黄氏立刻会意,伸手捂住了嘴巴。   过了一会儿,见到屋子里没什么动静,这才接着问道:“怎么回事儿?他们拒绝了?真是岂有此理!你好歹也是他大哥,他们怎么能就这么拒绝了?”   吴忠摇了摇头,“他们倒是也没有拒绝,只是说锡元不在家里,他们做不了主。”   黄氏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嘴上却还在吐槽,“吴锡元去哪儿了?回来好几日也不说来上门拜访,反倒让你这个做大伯的亲自上门去,他还不在家?”   吴忠将她后边那一长串儿话,全部忽略,只回答了第一句,“说是跟着他媳妇儿回娘家了。”   黄氏又呸了一口,“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还整日往娘家跑!”   吴忠再没接她的话茬,正准备回屋去。突然,他儿子房间的门打了开来。   吴二柱就站在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两人。   他脸色一变,质问道:“你们是不是去了吴锡元家里?!”   黄氏哪里敢承认?   连忙摆了摆手,“没有的事儿,你休要瞎想。”   吴二柱冷哼一声,“还想骗我?我爹鞋都勾起来了,你还说他没出门儿!”   吴忠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抽着烟。   黄氏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一边给他使眼色,一边解释道:“你爹刚去了村长那里,说是问问那个好种子能不能分给咱们家一小袋儿。”   吴忠腰间一阵吃痛,也回过神来,接过她的话,“啊!对!我刚去了村长那里!”   说着,也不等吴二柱说话,他就又接着说道:“你个小兔崽子,管得倒是挺宽,你爹我去哪里还要跟你禀报?”   吴二柱听他们这样说,心中虽然还是有些怀疑,但是却再没有接着追问。   而是自顾自地说道:“如今只有廪生才能免税,你去求人?可别他考了个增生!你这媚眼可就抛给瞎子喽!白搭!”   【科普:院试三年两次,一次两场,只有在岁、科两试中成绩优秀的人才能获得国家的廪膳银,这样的秀才便称为廪生。对于那些不领取国家廪膳银的秀才,算是另外增加的名额,称为增广生员,又简称增生,地位次于廪生。而初进学的秀才,称为附学生员,简称附生,附生再经以后的岁、科两试,才能依成绩递补为增生或廪生。】   --   作者有话说:   【查了资料,我写的院试还是有点漏洞,院试要考两次的,是三年两次。文章主要写剧情,这个就不做更改了,免得有水文的嫌疑。】 第326章 爹爹心情不好   黄氏闻言立刻看了一眼吴忠,吴忠跟她两个也是大眼瞪小眼,他还真不知道吴锡元中的是廪生还是增生……   黄氏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定然是没有问清楚,心里头有些气。有心说他两句,却碍着儿子在面前,没法说。   到了最后,只能讪讪一笑,“我们都知道了,你不是正跟你那几个兄弟们喝酒吗?菜够不?要不娘再给你们炒一盘豆芽?”   吴二柱应了一声,“行吧,您可快点儿的,我们菜都要吃完了。”   说完,他就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   黄氏瞪了吴忠一眼,也转身进了厨房。   .   吴锡元跟着苏九月回了娘家,几个月不见,苏九月觉得自己的弟弟妹妹们都长大了不少。   特别是五月,五月比她小三岁半,下个月才要过十岁的生辰,可是如今家里头里里外外的都是她在收拾。   她到家的时候,五月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   小小的身子坐在巨大的木盆前,强烈的反差使得苏九月一下子就红了眼眶。   她连忙走上前去,抢过了五月手中的衣服,“大姐来洗。”   五月看到她回来了,顿时就是一脸的欣喜,“大姐!你回来啦!”   说完,她又看到了站在苏九月身后的吴锡元,有些兴奋地喊道:“姐夫也来啦!好些日子没见你们了,快些回屋里坐!”   苏九月却说道:“你先带着你姐夫回去,衣服大姐来洗。”   五月却执意不肯,“这怎么行?大姐,你和姐夫难得回来一趟,哪里还能让你来帮着洗衣服?”   苏九月眼眶有些红,她实在心疼自己的妹妹,“你还这么小要洗这么多衣服,姐姐平日里不在家,还不知道让你受了这么多罪。”   五月却不以为意,咯咯地笑了起来,“瞧瞧你,大姐,当时你给我们洗衣服的时候可比我现在还要小呢!”   吴锡元看着蹲在地上的姐妹两个,仿佛透过她们两人,看到了当年坐在院中独自洗着全家人脏衣服的小九月。   他只觉得鼻头一阵发酸,怎的老天也不让他早认识九月几年,他比她大,应当可以帮着她做活的。   五月跟九月争执不下,最后还是吴锡元走上前去,说道:“媳妇儿,要不……我来?”   吴锡元也是会洗衣服的,有时候她若是忙起来不在家,他就会将家里的脏衣服都收起来清洗干净。   可是如今是在她娘家,他们夫妻两个即使感情再好,她也断然做不出让他替自己娘家人洗衣服的事儿。   她白了他一眼,“你跟着瞎捣什么乱?五月听话,带着你姐夫回去,看看姐夫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五月即使再怎么懂事也依然只是个小孩子,一听说姐夫给她带了好东西,顿时就被勾得心痒痒。   只见她眼睛一亮,大眼睛转而看向了吴锡元,“姐夫,你带什么好东西啦?”   五月的眼睛和苏九月格外的像,吴锡元如今看着她甚至都能想象出原先九月小时候的模样。   就也顺着她的话说道:“走,咱们回屋瞧瞧去。”   他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五月也甩了甩手上的水,小跑着跟了上去。   苏九月看着一大一小一前一后的朝着屋子里跑去,笑着摇了摇头,然后理了理裙摆坐在了小凳子上,专心致志的洗起了衣服。   到了正午时分,吴锡元帮着苏九月将一家子人的衣服都晾了起来。   苏九月又转而去了厨房准备做饭,五月很有眼色的来给她帮忙。   她坐在灶堂前,塞了一个柴火进去,然后笑眯眯的说道:“可算又能吃到大姐做的饭了,大姐做饭可真好吃。”   苏九月笑了笑,“可是大姐还从来没吃过五月做的饭呢!”   她原本只是打趣说了一句,却没有想到五月居然认真的思索起来,最后一本正经的看着她说道:“大姐,那还是我来做饭吧?”   说着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只是我手艺不大好,做的并不怎么好。”   苏九月手底下忙活着,根本就没停,“行了吧,你好不容易能偷懒一回,还是大姐来做。等今后你练好了厨艺,大姐再上门儿来吃饭!”   五月开开心心的应了下来,“嗯!”   苏九月将饭煮好,就冲着院子里的六月喊道:“六月,你去地里把爹叫回来吃饭!”   六月应了一声,就朝着自家地畔跑去。   五月坐在小板凳上絮絮叨叨的同自家大姐说着家中近些日子的境况,“我听人说,舅舅回家去了,废了一只手不说,就连两条腿都被人打断了。大壮没跟着回来,听人说是被捉去当了太监。”   说到这儿,她眨了眨眼睛,一脸好奇地问道:“大姐,太监是什么呀?”   苏九月其实也不大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知道一些,燕王身边那位姓关的大人就是个太监。   “是伺候王公贵族的,只是我瞧着他们说话都有些娘娘腔,也不知道以后大壮会不会也能那样。”   天真的五月还并不知道太监意味着什么,有些羡慕地说道:“哇!真好,可以伺候王公贵族,是不是再也不缺吃穿了?大壮可真幸福,我也想当太监。”   苏九月被她这话逗得一乐,“你个傻丫头,太监只能是男的!”   五月扁着嘴哦了一声,很明显有些闷闷不乐。   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别整天瞎想这些,伺候人有什么好的?我看戏文里都说伴君如伴虎,一个不查惹了圣上不悦,那可是要杀头的!”   五月吓得连忙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吐了吐舌头,“那我不要!我宁愿在家洗衣服!”   苏九月被妹妹的童言童语逗得乐不可支,“等六月再长大一些就能帮着你干活了,家里统共就四口人,也不费事儿。”   五月乖巧地点了点头,正好这时外头传来了些许动静。   苏九月伸长脖子去看,“是爹回来了。”   五月连忙提醒她道:“大姐,爹这几日心情不好,你可小心点儿,别惹了他生气。”   苏九月眉头一挑,“爹爹为什么心情不好?” 第327章 拒绝   五月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修水库的事儿?那会儿听说每人给出八十个大钱,还管顿饭,家家户户男男女女都去了。可是谁知道人家只要三十岁以下的。”   苏九月她爹十七岁成婚,十八得了她,如今正好三十一岁……   苏九月心中粗略一算,大致也知道她爹为何那么生气了。   明明只差了一岁,就是不能去修水库,若是一天能挣这八十个大钱儿,家里头几个孩子也就好养活了。   五月又接着说道:“爹爹同他们说了很多好话,可是那些人却根本不高抬贵手,这几日爹爹正生闷气着呢!”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记下了。”   苏大牛听说自己大女儿回来了,也急匆匆地跑回了家。   一进门儿就看到了在院子里跟毛毛玩耍的吴锡元,那模样跟他原来还是傻子的时候一模一样。   苏大牛的神色有些复杂,他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姑爷,你们来啦?”   他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并没有太大区别,但是只有男人能够听出来其中的不同。   吴锡元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从地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动作十分优雅。   这时候整个人身上的气质明显跟当初还是傻子的时候不一样了。   苏大牛想到了方才在地畔听人说的话,他有些紧张地捏紧拳头凑到嘴边轻咳了一声,一颗躁动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许。   “姑爷,我听人说你考中秀才了?”   两个村子不过离了两个山头,算不得太远,且都有读书人,他会得到消息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吴锡元淡定地点了点头,“是的,前两日刚放榜,是中了秀才。今日我和九月回来,就是也想给您报个喜。”   苏大牛眼睛一亮,“名次如何?”   吴锡元也不好意思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便扯了扯嘴角低调地说了一句,“尚佳。”   苏大牛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得了他这一句话,他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姑爷,我听人说,中了秀才是会免税的。我这家里头上有老下有小的,不知可否将家里的田地挂在你名下?也给孩子们省点儿口粮。”   苏大牛倒是说得直接,吴锡元却不能开这个先例。   但是无论如何,苏大牛也是他的老丈人,总不能拒绝得不留情面。   他皱着眉头思忖了片刻,才说道:“岳父大人,不然这税还是我们替你付了吧。”   苏大牛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大好了,平心而论谁被自家人拒绝了心情也不会好。   “你这是啥意思?”   吴锡元连忙解释道:“爹,你听我说。并不是我不愿意替您挂这个名头,实在是我先前儿听人说,上头马上要查这些避税的事儿,若是被人逮到了,那可就不是几两银子的事儿了。”   苏大牛也不是分不清好坏胡搅蛮缠的人,一听这事儿的后果这么严重。心里头也觉得自己若是再央求,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为了几两碎银子搭上自家女婿的前程,这种事儿他还做不出来!   “罢了,还是你的前程重要,走吧,咱们进屋。”   苏九月此时也端着饭碗从厨房里走了出来,看见他爹回来了,立刻扬起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爹,您回来啦!”   苏大牛扯了扯,嘴角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嗯。”   几个小的帮着她将炒好的菜端到了饭桌上,苏九月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所有人都在埋头苦吃。   苏九月看着他们吃得一脸幸福的模样,心里头也很高兴。   毛毛吃完了一碗饭,举着自己的小碗央求道:“大姐,我能不能再要一碗饭!”   平日里他们吃饭,只能吃个半饱。   若是人人都吃饱饭,家里头的米可就不太够了。   毛毛似乎也觉得这点儿要求有些过分,又默默地将饭碗拿了回来,“毛毛还是不吃了。”   看着小小年纪就过分懂事的弟弟,苏九月也觉得有些心酸。   她伸出手揉了揉他发顶的两个小揪揪,说道:“毛毛想吃就吃,今日大姐回来带了很多好吃的呢!”   毛毛的眼睛一亮,“真哒?!”   苏九月笑着点头,“嗯!”   吃过午饭,苏九月让五月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她则是和吴锡元互相对视了一眼。   吴锡元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从怀中掏出一个沉甸甸的荷包放在了苏大牛的面前。   苏大牛只是看了一眼,就连忙拒绝道:“我怎么能要你们的钱呢?你们快拿回去!爹爹还能干活,几个小的吃得又少,家里还剩不少余粮。”   “还有先前儿你们拿过来的粮食也都没有吃完,这次你们又带过来不少,哪有又要钱又要东西的?”   吴锡元笑着说道:“岳父大人,您别客气。这些都是孝敬您的,您只管收着就是。您能将九月嫁给我,也是我莫大的福分。”   这番话说得苏大牛心里头舒坦极了,心想这读书人说话就是不一样。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避税的事儿拒绝了您,我这心里头实在过意不去,这些银钱您先收着,等回头州府给发了俸禄,我再给您送一些过来。”   苏大牛连连摇头,又看了一眼桌子上的荷包,说道:“这些已经够了,你可别再送来了,你家里头人丁兴旺,用钱的地方也不少哩!”   苏九月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她手上根本不缺银子,只是那些不动产她并不打算拿出来叫所有人知道。   只在适当的时候补贴一下家用,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她既然不能养他们一辈子,就不能给他们惯出些矜贵的毛病。   “爹,我在雍州城也找到了活干,每月还能得不少大钱呢!咱们家孩子多,可不能在吃上头省。”   苏大牛在心中权衡再三,最后做了决定,看着吴锡元夫妻二人说道:“那这钱我就先收下了,一笔一笔的我都记着,爹也不白要你们钱,等毛毛他们长大了,让他们自个儿还你们!”   苏九月见他答应收下,脸上的笑容更加温和了,“这样才是极好哩!” 第328章 记得晒太阳   三人正在屋里头说着话,院子里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九月!小九儿!”   苏九月眼睛一亮,“是喜妹来了,爹,我先出去一下。”   苏大牛也知道自己女儿同隔壁喜妹交好,便微微颔首,“去吧。”   苏九月站起身,拎着裙摆跨过了门槛儿,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蒋春喜。   她微微一愣,然后快走几步,来到了蒋春喜面前。   “喜妹,这才多久不见,你怎的黑成了这样?!”   蒋春喜脸上的笑容立刻就僵住了,她听闻她回来了,只顾着高兴,却没有想到她见到自己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   她气到不行,用小拳头轻轻在她的手臂上捶了一下。   “枉我整日惦记着你,你这才刚一回来就戳人家痛处!”   苏九月乐到不行,却要顾忌着自己小姐妹的面子,到了嘴边的笑意也被她强忍了下来。   “到底怎么回事儿?日头晒的时候,你娘都不让你出门儿,你怎么会晒成这样?”苏九月心中实在奇怪。   一白遮百丑,姑娘家自然还是白白嫩嫩的好看。   村里人不大讲究这个,夏日里女孩子也会跟着下地干活。   可是蒋家不一样,他家里人丁兴旺,就这么一个闺女,自然就在家里养着。   按理来说,如今外头渐渐的热了,除了早晚,蒋大娘是不会让喜妹出门的。   蒋春喜无奈的叹了口气,连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姐姐,妹妹心里苦哇!”   苏九月一听她这话,立刻就紧张了起来,连忙问道:“怎的?可是那郭若无对你不好?”   蒋春喜听到郭若无三个字,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对,就是他,他欺负我!”   苏九月闻言也跟着义愤填膺,“什么?!你如今还没有过门儿,他就敢欺负你!等以后嫁给了他,那还了得?!怎么欺负你的?”   蒋春喜哭丧着一张脸,“他让我每天都要晒太阳,必须要在中午的时候晒两个时辰。”   这是什么无理要求?哪有人嫌弃自己未婚妻白的?郭若无的口味未免也有些太奇怪了吧?   “那你娘呢?也不管管吗?”   提起她娘,蒋春喜就更加郁闷了,“那郭若无也不知道给我娘灌了什么迷魂汤,我娘现在什么都听他的。他让我每天晒太阳,我娘就准时准点儿的盯着我晒,就连偷懒一下都不行!”   说到这儿,她又悄悄朝自家院子的方向看了一眼,“我过来找你,都是悄悄来的呢!”   苏九月也觉得奇怪极了,他可不能任由自己的小姐妹这么被人欺负!原本白白嫩嫩的多好看,偏偏要晒成个黑球,那郭若无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走,我带你去找他理论去!”苏九月打定主意要帮她伸张正义。   蒋春喜吐槽了一通,见到她真要去找人,又有些怂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苏九月眉头一皱,“喜妹,你从前可不是这样子的。别人欺负你,你妥协了第一次,那么以后还会妥协无数次!”   蒋春喜一愣,眉毛一挑,“行啊,小九儿,这才几个月不见你,讲起大道理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苏九月正在同她说正事儿,她却反过来调侃自己,多少让苏九月有点恨铁不成钢。   她气的一跺脚,“我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到底去不去啊?!”   蒋春喜摇了摇头,脸色也正经了起来,“他平时对我也挺好的,时不时的送些肉来我家,还会给我买糖块和点心。就是在这一点上有些奇怪,我先前隐约听他跟我娘说过,好像晒黑了以后就怎么来着。他们两个说话的时候是有意避着我的,我也听不大真切。但是我娘那样疼我,是不会害我的。”   苏九月也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还是气不过,“你这小丫头,整日里就喜欢些零嘴,小心被人卖了还要帮着人数钱!”   蒋春喜捂着嘴巴咯咯地笑了起来,跟个小耗子似的。   两人正说着话,果然,隔壁的蒋大娘来找人了,“五月,我家喜妹在你这儿不?”   五月不在家,自然不会应声。   蒋大娘一进门儿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两个人,脸上立刻笑开了花,“原来是九月回来了!我还当我家这丫头又跑去哪儿躲懒了。”   蒋春喜听见她娘这样说自己,自然不依,走到她身边扯着他的衣袖撒娇道:“娘~你怎么能这样说女儿呢?女儿什么时候躲懒了?人家不过是来同九月说说话,你瞧,我们不也站在院子里的吗?天上那么大的太阳,阳光普照!在哪个院子都是一样晒!”   蒋大娘伸出一根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宠溺的说道:“你这个小鬼机灵。”   说罢,又转而看向了一旁的苏九月,说道:“九月,你这回可真是熬出头了!”   “士农工商,读书人走到哪儿都是受人敬重的。考中了秀才,再不济也能当个教书先生,这辈子再也不用在土里刨食了。”   她是真的羡慕苏家人,饥荒的时候,人家随随便便的把女儿给卖了,还能讨到这么个好姑爷。年节礼一个不落,是正儿八经的把他们当亲家。   好在她女儿许的那郭家小子也是个不错的,好歹能保住女儿性命。   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这当娘的尽力而为,余下的日子过的怎样就看他们自己了。   这些话这几日苏九月可没少听,几乎人人见到她都是这两句。   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命好,随便大海捞针一般随便嫁了个人,也能有这般好福气。   “是熬出头了。”   她笑了笑,“喜妹的夫婿也不差,那郭先生可是个有真本事的。”   见苏九月夸自己姑爷,蒋大娘也跟着笑,“自然不差,不然咱家的宝贝疙瘩也不能许给他。”   两人说了几句客套话,蒋大娘就回去了,“你们两个小的许久不见,肯定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我就不在这儿讨人嫌了。”   说完,她又朝着蒋春喜叮嘱了两句,“记得晒太阳,千万不能躲懒。”   “九月,你替我盯着她!”   --   作者有话说:   【喜妹:宝宝心里苦,但是宝宝不说。郭若无:我也想要白白嫩嫩的媳妇儿,可是老天不允许啊!】 第329章 蹭个好运   苏九月应了一声,看着她走远了,才看向了蒋春喜,“走,去找郭若无问问,整日这么晒下去,等过几日入了夏,你还不得黑成碳?”   忽然,她面前的蒋春喜脸色就变了,一脸娇滴滴的羞怯样,看得苏九月还有些茫然。   “你这是啥意思?到底去不去?”   蒋春喜扯了扯她的袖子,“有件事儿我还忘了跟你说,本来正想着去你家里头送个信,却不曾想今日你竟然回来了,倒也是赶巧儿。”   苏九月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什么事?”   蒋春喜扭扭捏捏了半晌,才揪着自己手上的小手帕,吞吞吐吐地说道:“我马上就要嫁人了,婚期已经定了。”   苏九月是真的惊讶,喜妹比自己小一岁,如今也才叫十三岁。她当初嫁人是因为形势所迫,可是蒋家家境不错,这么着急地嫁女儿实在让人有些匪夷所思。   原本以为他们不过是先定亲,还要将女儿留几年,可如今却连婚期都定了。   “你怎的这样早就嫁人了?日子定在什么时候?”   “就定在立夏。”   苏九月听了直咂舌,“立夏?你也不嫌热啊?”   他们穷人家里可没有冰块等去暑气的东西,等新娘子嫁过去,还不得热得不成样子。   将成婚的日子定在立夏,恐怕也唯有想要今后的日子越过越红火的意思吧。   蒋春喜依旧是那么一副拧着帕子害羞的模样,“我也不知道,是我爹娘跟他定的日子。”   她说的他就是郭若无了。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瞧着他们这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她还多管这闲事儿作甚?   “也罢,左右日子都定了,只要他对你好,何日嫁过去倒是不重要。”   这也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的人生感悟。   她当时去吴家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挑日子,可如今倒也不是她自夸,这方圆十里八村的小媳妇,最羡慕的人恐怕就是她了。   蒋春喜抿着唇笑得一脸娇羞,恐怕她自己对郭若无也是满意的吧!   两人就站在院子里说着闲话,可却没想到,苏九月没有去找郭若无,郭若无反倒是找上门儿来了。   苏九月见着他的模样,也愣了那么一瞬,而后脱口问道:“你怎的也黑成这样了?”   蒋春喜听了她这话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两只眼睛弯弯的,跟天上的月牙似的。   郭若无为人我行我素,倒是也不在乎被她冒犯到,冲着蒋春喜扬了扬下巴,说道:“跟她一起晒的。”   苏九月这下子全明白了,怪不得自幼无法无天的喜妹居然会任人揉搓,甚至连反抗的意思都没有。   原来这是人家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啊!有人陪她一起晒着,还是为了她好,再不知好歹的人也知道该怎么选。   苏九月虽说早就打定主意,不管他们两人之间的闲事,但是此番既然见到了郭若无,那么她多少要提醒一句。   “我也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喜妹晒太阳,但是现在天渐渐地热了,若是在正午出来晒太阳,怕是会中了暑气。”   郭若无也有自己的考量,蒋春喜的死劫虽破,可是她的三魂七魄却少了一魄。   她本身又是阴年阴时的生辰,最爱招惹那些精怪,身上阳气不足,等他捉到草木之精替她补足那一魄便可。   但是在这之前,就只能委屈她多晒太阳。她身上沾染的邪祟最怕正午的阳气,每日晒够两个时辰,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事。   他今日过来,其实就是想给自己未过门的小媳妇儿送一个水粉。   他知道小姑娘是个爱美的,让她晒成这个样子多少有些心里头不舒坦。   可是没想到他今日过来居然见到了苏家那位已经出阁的姑娘,这姑娘不知道有了什么大造化,身上的功德金光堪比一个行走的太阳。   他心中也隐隐清楚,他的小未婚妻能够两次化险为夷,应当跟这个姑娘有分不开的关系。   只是他开了天眼看这位姑娘身上的灵气,却一丁点儿都没有,显然不是一个先生。   此时,这两个姑娘手牵着手,他都能看到喜妹的印堂逐渐地亮堂了。   虽然不知道这姑娘有什么来头,但是为了喜妹,他无论如何也要厚着脸皮一回。   他走上前去对着苏九月拱手行了一礼,苏九月还有些搞不清楚他怎么好端端地行此大礼,就听到他恳求道:“吴夫人,不知能否求得您的一绺头发?”   苏九月眉头一皱,问道,“你要这个作甚?”   郭若无再次行了一礼,“在下知道这个要求实在有些孟浪,但这一绺头发却不是我要的,而是给喜妹。”   苏九月更是不解了,“给喜妹?”   郭若无微微颔首,“正是,吴夫人气运好,不知能否借一绺给喜妹避祸?”   苏九月知道他是个阴阳先生,说的这些东西她虽然听不大明白,但是隐约也明白了其中意思,是为了喜妹好。   她二话不说就一口答应了下来,“不过是一绺头发,若是能帮得上你们,拿去便是我这就回屋去找剪刀。”   吴锡元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媳妇儿跑回屋子里翻找了一把剪刀,将自己盘着的发髻拆开,剪了一绺头发,又急匆匆地跑出了院子。   他的心中还有些许疑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世人都很爱惜头发,怎的九月却将自己的头发剪下来一绺?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锡元站起身,对着坐在对面的岳父说道:“爹,我出去看看。”   苏大牛嗯了一声,“去看看吧,这丫头怎的岁数越大反倒越冒失了。”   苏九月捏着一绺头发来到院子里,将它递给了郭若无,问道:“怎样?这些头发可够用?”   “够用,够用。”   郭若无从袖子里取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荷包,将这一绺头发用红线缠好,塞进了荷包里,又转而递给了站在一边一脸好奇的蒋春喜,“这个荷包你务必收好了,无论何时都不可轻易摘下!”   他这话说得一脸严肃,蒋春喜眨了眨自己灵动的大眼睛,俏皮地问道:“那……洗澡的时候呢?”   --   作者有话说:   【让我也蹭蹭好运~~蹭蹭蹭~~】 第330章 行走的太阳   郭若无的脸虽然晒黑了许多,可是一听她这话,红晕也渐渐的从脸颊蔓延至脖子上。   整个人瞧起来黑红黑红的,看起来还有些喜感。   蒋春喜用帕子捂着唇窃喜了两声,却被郭若无一脸严肃地叮嘱道:“就是洗澡……咳咳……洗澡也不能摘下来!”   蒋春喜瞪大了眼睛,再看他一脸没得商量的神色,原本翘起来的小尾巴也耷拉了下来。   “哦,我知道了。”   正说着话,忽然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媳妇儿,是谁来了?怎的也不请他去家里头坐坐。”   院子里的几人齐齐抬起头看向了他,郭若无简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怎么……这功德金光是不要钱的吗?怎么这个人也有?   这一家子都是行走的太阳,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旺了谁。   他心中隐隐有些羡慕,但是他自己也清楚,气运从来都不会无缘无故青睐一个人,或许这两人就是那种修行十世的大善人。   苏九月冲着他扬起了笑脸,“是喜妹和她未婚夫来了,我陪他们在院子里晒晒太阳。”   吴锡元的视线只是从他们两人的脸上一扫而过,心里头忍不住犯起了嘀咕:难道这世上还有人以黑为美吗?倒也不是不行,就是从前从未见过,稍稍有些奇怪。   若是喜妹知道他心中所想,定要替自己呐喊一声。   她这一张包子脸,谁想要以黑为美啊!倒是郭若无晒黑了,瞧起来更有味道一些,明明两人一样是晒太阳,偏偏就有人越晒越好看。   哼!真气人!   .   等到晚上,两人回到家里,吴锡元才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今天中午你剪头发做什么?”   苏九月摇了摇头,“其实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郭若无的意思是为了帮喜妹。”   她躺在炕上翻了个身,一手撑着头,神采奕奕地看着他,“我先前儿同你说过吗?那郭若无是个风水先生,很厉害的!我之前亲眼看见他让几个纸片儿人站起来走路!”   吴锡元伸出手来,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的被窝里,“不许当着我的面儿说别的男人厉害!”   苏九月趴在他的胸膛上,没忍住笑了出声,“你怎的连这醋都吃,他是喜妹的未婚夫,他们两个立夏就要成亲了。”   苏九月不会多想,但是吴锡元却觉得对方又是晒太阳,又是要头发避祸,难不成是招惹了什么邪祟?   至于为什么要立夏成亲,莫非是因为那一天阳气最盛?   吴锡元并不知道他胡乱猜测的这些,已经将事情的真相猜中了个十成十。   而此时的蒋春喜坐在她娘的面前,一本正经地说道:“娘,明日我就不用晒太阳了。”   蒋大娘整个人一惊,“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不听话呢?!我就是让你晒两个时辰的太阳,又不是什么要命的差事。你爹跟你几个哥哥下地干活儿,一晒可就是一中午。”   蒋春喜在开口说话之前就猜到了她娘会是这反应,只见她冲着她娘挤了一下眼睛,“娘,这回可不是我不听话,是郭若无让我不用晒太阳了的。不信,你问他,让他自己同你说。”   蒋大娘将信将疑的看向了坐在蒋春喜身边的郭若无,“若无,喜妹说的可是真的?”   郭若无点了点头,“嗯,隔壁苏家的大女儿是个福泽深厚之人,我借了她的一绺气运给喜妹做了个平安符。”   喜妹听了这话,眉头一皱,反过来问他,“借了九月的气运,会不会对她不好?”   可别她原本是做状元夫人的命,借了这一绺气运给自己,就给耽搁了。   那她宁愿每天去晒太阳。   郭若无听了她这话,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笑,这丫头还真是个良善的。   自己都自身难保了,还惦记着会不会耽误了自己的小姐妹。   他摇了摇头,“不会,那一绺气运于她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气运这东西蹭一点叫沾福气,可若是蹭的多了,即便是有那本事,恐怕老天都不会轻易放过。   蒋春喜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她眼珠子一转,“娘,你们为什么要给我求平安符?可是我遇上了什么麻烦?但是我却一点觉都没有,日子也跟平常过的不多。”   蒋大娘看了一眼郭若无,就听郭若无说道:“别瞎想,能遇上什么麻烦?晒晒太阳算得上是麻烦事吗?不过是瞧着你身量不足,想着多晒太阳会长高罢了。”   蒋大娘听着自家女婿一本正经的胡言乱语,只觉得一阵无语,这话戳中了女儿的痛处,恐怕接下来就难收场了。   蒋春喜的眼睛越睁越大,一脸的不可思议,想不通向来对她逆来顺受的人,怎么会说出这种虎狼之词?!   她是个子不高,九月才比她大一岁,站在她身边都比她高大半个头了。   她也一直想要再长高一些,可是这种事儿由不得她啊!   “那为何如今不用晒了?!”她咬牙切齿的说道。   郭若无就喜欢看她炸毛的模样,每当这个时候,他就想伸出手在她的小脑袋瓜上揉一揉。   “因为觉得晒了这么久也没长高,应当不是晒太阳的缘故。”他说话的语调都带上了笑意。   蒋春喜气到不行,整个人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在地上跺了半天的脚,才冲到了郭若无面前,凶巴巴地冲着他喊道:“你说什么呢你!!”   郭若无看着她的模样,就像是在看一只凶巴巴的小奶猫,张牙舞爪的却又无可奈何。   “我说喜妹就算长不高也很可爱。”   蒋春喜红着脸趴在他的手臂上咬了一口,见他也不呼痛也不躲闪,愣了一下才松开了他,“你怎么也没点反应?”   郭若无一个糙汉子,平日里接了活难免会碰到各种精怪,跟那些一比这小朋友的伤害值实在低到微不可查。   他将自己揣了一天的水粉递到她的面前,淡淡地说道:“你高兴就好。”   蒋春喜的视线缓缓地从他的脸上又挪到了他手中的东西上。   蒋春喜:!!!   居然是丽芳香的水粉!!这个男人怎么知道!她为了买这个存了一个多月的零花钱了!!   --   作者有话说:   【哈哈,收礼物的心情啊,就是如此开心~】 第331章 逢凶化吉   蒋春喜松开了他,拿起了他手中的陶瓷小罐,反反复复地把玩,十分爱不释手。   一旁的蒋大娘看着他们小两口的互动,也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别总惯着她,瞧瞧给她都惯得不成样子了。”   话虽如此,可是她看向郭若无还是一脸赞许,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的模样。   郭若无态度也很谦和,“伯母,我虚长喜妹几岁,自然是要让着她一些,也没惯着她。她是个好孩子,行事自有分寸。”   哪儿有母亲听着人家夸奖自己女儿不开心的呢?   她咯咯笑了起来,“你也是个好孩子,希望你们小两口今后凡事都顺顺利利的,我也就不用替你们两个操心了。”   喜妹拿着水粉看来看去,恨不得马上给自己的小脸上涂一涂,也让她好生白一白。   听了他娘这话,立刻就看了过去,“娘,我们当然会顺顺利利的,您不用操心。”   说着,她嘿嘿一笑,“我可是喜妹,凡事儿都能逢凶化吉的!”   蒋大娘和郭若无两人看着她娇憨的模样,眼神都柔和了许多,他们自然也是希望她能一辈子都逢凶化吉的。   .   苏九月两口子回家了,但是却留下了不少粮食和银钱。   苏大牛自觉没有管钱的能耐,就把银子分了一半交给了家中最懂事的五月。   五月如今已经是个小大人了,她把银子小心地藏起来,转头跟她爹爹说道:“爹爹,这些银子我就先收起来了,您若是要用,再问我拿。”   苏大牛点了点头,“你手里的那些银子可要收好了,再过几个月,等到秋收的时候可就要交税了,那些银子是你大姐,他们给我们交税用的。”   五月乖巧地应了下来,“我晓得了,爹爹,等我长大了,一定会赚钱还给大姐的。”   苏大牛看着自己懂事的女儿,心中一阵妥帖,伸出手来,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这个黑脸汉子也难得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哪里用得着你来赚钱?等过些时日,爹爹赚了钱拿去还给他们就是了。”   五月很喜欢这样干劲满满的爹爹,她开心地笑了起来,“爹爹,我跟隔壁春喜姐姐学了绣花,等我学好了,也可以做帕子拿去镇上换点钱。”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从前苏大牛过得浑浑噩噩的,整日就想着混日子。如今看着二女儿这般模样,忽然间就想起了当时大女儿的样子。   那时候的九月可比现在的五月还要再小一些,她整日不是忙着操持家务,就是在做绣活。   倒是显得家中两个长辈无所事事似的,现如今想起来还真叫人有些羞愧。   他那些年真是脑子是糊了屎了,年轻的时候不出去做工,如今过了三十而立之年,便是想出去修水库,人家都不要他的。   他叹了口气,告诉自己不要紧,便是不能修水库,他也可以去找些别的营生,总不至于让剩下的几个小孩子也受九月当年的苦。   “你在家里看好弟弟妹妹,今儿隔壁村子里过事,爹爹要去帮忙,就不回来吃饭了。”   五月应了一声,看着爹爹扛着锄头出了门,她才转身回了屋子里。   隔壁村一老汉,昨儿夜里去了,便有人寻到了苏家,想让苏大牛帮着挖个墓。   这挖墓坑也是有门道的,若不是经验老道之人,挖出来的墓坑下过几场雨就容易塌。   对方给出了六十六个大钱,苏大牛也没有还价。   谁都有生老病死的时候,在这种时候趁火打劫,那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这六十六个大钱,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且取个吉祥数也给他们去去晦气。   苏大牛来到对方选好的墓地,见到了郭若无也站在一旁。   郭若无是方圆百里很有名的风水先生,对方请他来挑选墓地也实属正常。   念着他和隔壁喜妹订了亲,苏大牛也冲着他微微颔首,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主家是户姓梁的人家,老爷子八十了,也算是喜丧。   见着苏大牛来了,连忙迎了过来,“大牛兄弟,你可算来了,老爷子这地儿可就交给你了。”   苏大牛不会说什么好听话,就只是嗯了一声,便拿起锄头准备干活。   “黄表纸准备了吗?”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在动土前要给土地公上香送钱,当地人都知道这习俗。   梁生急忙应道:“早就备着啦!”   苏大牛再没有多话,走过去烧了香,又烧了一叠纸钱,就准备动手。   一锄头挖下去,底下的黄土翻了上来,其他人也上来帮忙。   汉子们干活,嘴上自然也不会闲着。   可人家家里到底是出了丧事,那些荤段子再讲出来也有些不合适。   大家的视线就都纷纷落在了苏大牛身上,“大牛!听说你女婿是中了秀才,对吗?”   苏大牛这辈子就没几件能让他挺直腰杆的事儿,一个女婿半个儿。他如今听人这么说,脸上还觉得蛮光彩的,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过。   他心中微微窃喜,但面儿上却一本正经地嗯了一声,仿佛他们说的是多么不值一提的事情。   其他汉子原本也只是听得村子里的传闻,是真是假,他们也不大清楚。   可是如今见人家正主的岳父都承认了,看来确实中了秀才不假。   一时间大家都来了精神,甚至有人停下手中的活儿,直起身子问他,“大牛,你女婿中的是廪生还是增生啊?”   众所周知,廪生和增生的待遇那可就大了去了。   苏大牛一锄头下去,抬头看了说话之人一眼,“廪生。”   所有人都跟着一阵激动,“太牛了!大牛,你家地是不是也能挂在女婿名下?等秋日的时候避个税?”   苏大牛平时都是个闷葫芦,对人情世故也不是很了解,可是如今听了他们这话,忽然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从前听人说,有人将一个村子的地都挂在举人老爷名下,这些人该不会也打着他女婿的主意吧?   他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开窍了,不行!他无论如何都要让这些人打消这个念头!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小仙女说为了追书改了早睡的好习惯,我愧疚不已,以后还是尽量早点更吧……】 第332章 老丈人都被拒绝了   女婿都说了,这事儿上头要是查起来,那可就不止毁了前途这么简单了。   苏大牛直起腰,两手撑在锄头上,故意放大了声音,对着所有人说道:“我家才不要把地挂在女婿名下哩!若是人人都避税,你们送去打仗的那些儿郎都吃啥?!”   他说得大义凛然,自己也觉得真像是那么回事儿。   周围人听了他这话,都愣了一瞬,只是很快就有人回过神来。   “噗!苏大牛,你小子居然也能说出这话来?我看怕不是你家女婿拒绝了你,你才说出这些话来替自己挽回面子的吧?”   苏大牛哼了一声,这些愚民才不知道他女婿的好。   “我女婿是拒绝了我,那又怎样?可人家把税钱都拿来孝敬我这个老丈人了,我还有甚挑剔的?”   说完,他又接着挥起了锄头,“反正你们是别想了,我女婿连我这个老丈人都能拒绝,你们就是找上门儿去,也只会弄得大家脸上都挂不住。”   不得不说,他这话还真是劝退了一部分人。   但总有几个死皮赖脸的不撞南墙不回头,非得去问问。   还有几个聪明人,打算再去问问他们家旁的亲戚。   这么一来,吴家的直系吴忠就被人盯上了。   吴忠才刚扛着锄头准备下地干活,就有人从后头追了上来,“吴家老哥!等等啊!”   吴忠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同村的一个汉子扛着锄头跑得满头大汗。   等到人跑到了他面前,他才问道:“怎的?有事儿?”   那人喘匀了气,点了点头,“自然是有事儿,老哥,听说你家锡元中了秀才?他可有说帮你家把地挂在名下?”   吴忠一听这话就黑了脸,按理来说,昨日他刚上了老二家的门,今日吴锡元回来了,怎么说也得上门儿来给他个答复。   可是他在家里等到这时候才出门,却也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也不知道老二到底是怎么教孩子的,一点礼数都没有!   他冷着一张脸,看着来人说道:“这还用说?我们两家都姓吴,本就是一家人,合该挂在他名下。”   来人听他说这话,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的脸上露出了羡慕的神色,“你们老吴家可真好命啊,出了个这样的人才,以后怕是要飞黄腾达了!”   吴忠听着对方的道贺之词,心里却有几分不舒坦。   虽然吴锡元是他的侄子,但是他多希望这赞扬之词是用在自己儿子身上的。   因此,这天他冷哼一声,“今后怎么样还说不好呢!”   尽管来人觉得他这语气怪怪的,但也没有多想,就接着说道:“我听苏大牛说,他先前儿也提过把地挂在女婿名下,但是却被他女婿给拒绝了,这才想着来问一问你。”   吴忠撇了撇嘴,“他家跟我家怎么能一样?也不看看自己姓啥?”   说完就扛着锄头朝着自己家地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琢磨,等回头吴锡元上门了,定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可谁知道,一连过了三天,吴锡元都没有上他们家门儿。   吴忠这才有些坐不住了,他坐在炕头上,一边抽着烟,一边问黄氏。   “老婆子,你说这吴锡元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的还不上门儿来?”   黄氏也有些着急,可是一想到自己儿子和吴锡元不对盘儿,就又觉得他不上门儿来还兴许是件好事。   “你也知道咱们家二柱和吴锡元不对盘儿,他若是上门来再被儿子撵出去,那挂靠的事儿可真就没影了。不如咱们再上门儿一趟?亲自过去问问?我打听清楚了,这几日那吴锡元都在家里,咱们要是过去肯定能逮着人。”   吴忠却觉得自己一个长辈几次三番地上门儿求一个晚辈,有些拉不下面儿,就哼了一声,别过身去,“要去你去,我可丢不起这人。”   只要能给家里头省钱,面子算什么?便是里子一并掏出来又怎样?   黄氏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最后还是说道:“行,你不去我去,我就不信了,吴锡元还真能不给我这大伯娘面子!”   说完她也不等了,直接就出了门儿,就怕再晚一点自己儿子回来了再闹腾。   她到老二家的时候,吴锡元正坐在院子里劈柴。   他原本是想着跟爹一起下地干活的,却被家里人撵了回来,说他那一双手是拿笔杆子的,怎么能干这种粗活?   吴锡元一阵无语,他本就是泥腿子出身,哪里就比旁人高贵了?   可是爹娘执意不让他去,他也没得办法。   最后还是苏九月安慰他,不去就不去,左右家里也请了几个短工,爹也累不着的,还是顺着他一些,可别把老爷子给气着。   吴锡元坐在这里劈柴,动作都有些生疏。   他忍不住去想,若是自己去地里干活儿,还指不定怎样呢!   他上辈子已经有将近二十年没干过农活了,这辈子回来之后,也一直在外头读书。   别去了地里再帮个倒忙,那可真就丢人了。   他劈柴的动作随着越来越熟练,也快了许多。   正忙活着,忽然听到外头一道妇人的声音响了起来,“锡元,锡元在吗?”   吴锡元皱了皱眉头,这几日上门儿来找他的,真没几个好事儿。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妇人已经迈过门槛儿,走进了院子。   吴锡元一看,正是他大伯娘。   前几日大伯父上门来的事儿,他爹都已经告诉他了,恐怕这次大伯娘上门为的也是这事儿。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是怕自己要让他们失望了。   黄氏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了正在劈柴的吴锡元,连忙走了过来,一脸夸张地道:“你家人怎么能让你劈柴呢?快停下,快停下!你这手可是做文章的,小心伤了。”   吴锡元:“……”   在这些人眼里,他到底是有多么弱不禁风?   大伯娘再怎么说也是他的长辈,该尽的礼数还是要尽的。   他放下斧头站起身,给黄氏行了一礼,“大伯娘,您怎的上门来了?自从过了年可再没见过您嘞!”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姐妹问九月脱不脱发??哈哈哈哈哈,你是魔鬼吗??笑死】 第333章 没门   黄氏脸上的笑容一僵,心想这小子绝对是故意的,故意提过年的事儿,好让自己张不开嘴。   呵,那他可真是小瞧她了!   她嘴角的笑容越发的上扬了几分,“正是哩,这么久没见锡元,还真有几分想念,锡元也不说上门来看看大伯娘。也幸好如今大伯娘还走得动,待日后老得走不动道了,怕是再想见锡元就更难了。”   只要他不点破,那就一起装糊涂,这又不是什么难事儿。   吴锡元也是一阵无语,他一个晚辈总也不好在这儿跟对方耍嘴皮子。   就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娘!大伯娘来了!”   刘翠花一听,就晓得来者不善,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跑了出来。   今天便是她再巧舌如簧!挂靠的事儿也不能答应!想害她儿子,没门!   “大嫂啊,你今儿怎么有空上门了?有好些日子没见着你了呢!”   黄氏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不是左等右等,也不见侄儿上门,便想着过来看看也能蹭蹭你家的喜气儿。”   蹭喜气儿可以,但若想沾光,那可想都别想!   “先前儿不是跟二柱闹了不愉快嘛,锡元是个心疼媳妇儿的,肚子里有气,自然不愿去了。”   她想当作之前什么事儿都没发生,上门来求人?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黄氏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这么不给情面,居然将先前儿的旧账又拉出来说,心里头也有几分不爽快。   果然是儿子有了出息,就连说话都硬气了。   如果考上的是她儿子,看她刘翠花怎么嘚瑟!   “小孩子家家的还记仇得不行,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俩,闹点儿不愉快,不就一晚上翻篇儿的事儿嘛!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记在心上!俗话不是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锡元这点肚量可不行哩!”   刘翠花还是第一次见人把不要脸表现得这么淋漓尽致,小孩子闹不愉快?嘿,她还真敢说!她家儿子都十九了,还小孩子呢?   “这可不是肚量的问题,那是我家锡元爱宠自己媳妇儿,你家二柱欺负谁不好,欺负我家老三媳妇?若您只是单单一句小孩子闹不愉快,就打算将此事揭过去,那我劝您啊!还是省省吧!”   黄氏同她一来一回就说了这么几句,通通都被她给怼了回来。   她脸色一板,也不再同他们兜圈子,而是直接说道:“弟妹,我今儿上门来也不是为了跟你抬杠,上次我老头子上门来说的那事儿,你们考虑得如何?”   刘翠花见她开门见山,也没跟她客气,“大嫂,这避税的事儿若是上头查起来,我儿这些年的书可就都白读了,我们可不能为了这点儿好处而将自己儿子的前途毁于一旦啊!”   黄氏见她居然连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了,顿时脸色气得铁青。   “谁会查这个啊?!再说了,咱们是一家人,都是姓吴的,他们就是查也不会怎样。”   刘翠花哼了一声,“你说得轻巧,真查出事儿来,毁的不是你儿子的前途?还一家人,你儿子欺负我家锡元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说这话?!反正挂靠是不可能挂靠的,你就算说破嘴皮子,我刘翠花都不可能答应!”   黄氏见她态度这样坚决,恐怕自己说什么她都不会答应的,再掰扯下去就是自取其辱了。   “好!刘翠花,既然你们家将事情做得这么绝,今后咱们若是有啥事儿可别想着求到我们家来!”   刘翠花如今同她也算是彻底撕破脸了,就也十分硬气地说道:“放心吧,我刘翠花求天求地,也绝对不会求到你门上!”   就算求到他家,他们也肯定不会帮忙,刘翠花对黄氏简直太了解了,那心眼儿比针眼儿都小。   黄氏冷哼一声,“那咱们走着瞧!不挂靠就不挂靠,我儿子也会考上的!”   吴锡元坐在一旁一言不发,这辈子吴二柱能不能考上他不知道,但是上辈子吴二柱一连考了七八次,直到自己死去,他还没考中。   至于这辈子能不能考中,他也不知道。   但是这几日瞧着吴二柱交的那些狐朋狗友,他觉得考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整日里跟那些地痞一起玩乐,意志迟早会被消磨个干净。   黄氏从吴锡元家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有一个人送她,她气到不行,吐了一口唾沫,大步朝着自己家走去。   “吴忠!你看看你那好弟弟还有大侄子!他们不仅不让咱们挂靠,居然还出言羞辱我!”   吴忠正在院子里用竹条扎框子,听了他这话,抬头看向了她,“这不可能!”   黄氏气得在院子里指着他骂了半天,“怎么就不可能了!你还真当自己有多大脸呢?人家说了,今后再也不跟咱家来往!”   “一个个没出息的,让老娘去丢人现眼,你们怎么不去?!气死我了!”   “老的老的不中用,小的小的不中用,我这是什么命啊!”   “我命好苦啊!”   ……   吴忠见她发火,也不敢触她的霉头,见她骂骂咧咧了好半天,总算消停了下来。   才问道:“他们当真不愿意帮这忙?”   “自然是真的,我还能在这事儿上说谎吗?我又不是傻,跟自家银子过不去。”   吴忠放下了手中的活儿,站起身,“待我亲自去问问!”   他正要往出走,却被黄氏一把揪住,“你还嫌不够丢人?!那刘翠花的唾沫星子都快崩到我脸上了,你再跑过去,不是硬把自己的脸往人家脚底下塞吗?要我说,你还是去把咱家的小兔崽子逮回来,让他好生读书来得正经!”   吴忠停下脚步,思忖了片刻。   “你说得对,求人不如求己,只要咱们儿子考上了,看他们再耀武扬威!”   黄氏从吴锡元家里出来的时候,可被村里不少人看到了。   大家都知道她从吴锡元家铩羽而归,一时间村子里的所有人都犯了难。   原本大家都想着把自己家的地挂靠在吴锡元名下,可是如今他不仅拒绝了自己的老丈人,甚至连他亲亲的大伯都拒绝了,他们这些人还能同意吗? 第334章 里应外合   或许正是因为拒绝了吴忠家的缘故,这几日也再没借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就往他家跑,他们还过上了几天的安生日子。   夜晚,小夫妻两人躺在床上,苏九月对着吴锡元问道:“锡元,你说上头要查避税这事儿可是真的?”   吴锡元轻笑一声,“都是我瞎说的,长贵表哥不是去参军了吗?若是人人都想着避税,那些守家卫国的将士们吃什么?”   不仅吃不饱穿不暖,也没有称手的兵器和盔甲。   上辈子他曾在兵部任职,国库空虚到他都不敢相信这是泱泱大国的国库,还以为是某个地主家的粮仓。   他已经竭尽所能,也不过只能让那些将士们勉强糊口,甚至连让他们吃一顿饱饭都不到。   那时他派人查了挂靠避税的事儿,还真是让他大吃一惊。   只要一个地方出个举人老爷,几乎方圆百里的地都挂在了他名下,更别提那些多不胜数秀才了。   这一世,先不说他。有燕王在,迟早是要查这避税的事儿,当初前线没东西吃,他一直在和将士们一起饿肚子。   避税一事当时闹得那么大,燕王自然也是知晓的。   他先从自身杜绝了这种现象,今后才能以身作则。   苏九月也知道婆婆的一个侄子被抓去参军了,听了他这话,乖巧地点了点头。   “挂靠的事儿确实不对,那些将士们在前线出生入死,咱们怎么能贪这点小便宜?”   吴锡元搂着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连我的小媳妇儿都能想明白的道理,偏偏那些自诩读了不少圣贤书的读书人却始终想不明白。”   苏九月咯咯一笑,“那是他们太笨了,夫君你好好读书,等回头你做了大官了再告诉他们!”   “好!”   .   两人在家没几日,这天忽然有一个外乡人从他们村子路过。   大家也得到了一个消息,“雍州城打起来了!”   雍州城是兵家必争之地,只有拿下雍州城,才算打开了整个西北。   苏九月想到怡姐儿还在那里,着急得嘴巴长泡,整宿整宿地睡不着。   吴锡元看着心疼不已,就安慰他道:“你也莫要着急,若是苏大小姐真有什么危难,上天也定会警示你的。”   苏九月一想也是,自己这几日根本没做梦,至少可以说明怡姐儿是安全的。   又过了没两日,村子里去修水库的壮丁都回来了。   陈招娣和田秀娘已经许久没见自己男人了,一看他们回来立刻就凑了过去。   “你们可算回来了,累坏了吧?”田秀娘扶着腰问道。   他们夫妻两个原本就是自己看对眼的,感情也好,若不是顾及着这么多人在这儿,田秀娘肯定得上去抱抱他。   现在她只是扯着二成的袖子,却被二成推了开来。   她一脸不解,就听到二成急忙解释道:“我身上脏,味道也不好闻,仔细熏到你跟孩子。”   田秀娘脸上的笑容这才重新扬了起来,“孩子哪儿会嫌弃自己亲爹?瞧你说的!我去给你打水,你来洗洗。”   二成见她扶着个大肚子就朝着厨房走去,吓得心惊胆战的,连忙上前拉住了她。   “我的小祖宗,你乖乖在这儿等着就行了,我自己去!”   大家都笑了起来,苏九月连忙就朝着厨房走去,“我来吧,后锅里还有热水,我再烧一锅,让大哥和二哥好好洗洗。”   陈招娣的肚子实在大了,再有一个多月孩子就出生了,她自己心里也有数,知道现在不是殷勤的时候,就只是安静地在一旁站着。   大成是个嘴笨的,说不来什么好听话。看着老二夫妻俩说说笑笑的,他也只是对着陈招娣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脸色更加柔和了。   “家里都还好吧?”   陈招娣点了点头,“嗯,都还好,有娘操持着呢!”   大成又转头看向了自家老娘,“娘,辛苦您了。”   刘翠花看着他们两人黑了不少,也瘦了许多,有些心疼,“修水库很辛苦吧?瞧着你们都瘦了,官府的伙食不好吗?”   吃大锅饭的,伙食能好到哪儿去?当然跟他们在家吃的没法比。   二成笑了起来,“娘,冬日里在家里猫冬养了一身膘,如今干活给瘦下去不好吗?你瞅瞅我,是不是比先前儿精神了?”   刘翠花笑得停不下来,“你这臭小子,净会瞎说,哪儿有一身肥膘。不过如今瞧着确实比先前儿精神了,这人还是得干活,整日闲着,精气神都不一样。”   村子里还真有那么几个游手好闲的,这几日同老大家的二柱走得近。若不是黄氏上次不来闹那么一次,她指定会去提醒一句。   可是如今,她也懒得去了。子不教父之过,跟她这个婶子可没什么关系。   说完,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就问道:“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水库修好了?这也太快了吧?”   从前隔壁县修水库,听说修了两年哩!这才多久?两个月都没到。   二成听了他这话,笑了起来,“哪能这么快?只是听说雍州城那边打起来了,岳将军便让人给我们结了工钱,让我们先回来了,说是等仗打完了。水库再接着修。”   刘翠花听了这话,连着念了两句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怎么又打仗?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可是二成这话听在吴锡元的耳中,就是截然不同的含义。   “岳将军?可是岳侯爷的儿子?”   二成诧异地转过头,“对,正是他。”   岳将军要说还是九月的义兄呢,可是先前儿不是听她说岳将军去剿匪了吗?又怎么会在修水库?   忽然,吴锡元脑中灵光一闪,并且成功地被他抓住了。   看来燕王果然是运筹帷幄啊!剿匪什么的都是假的,他让岳将军带人埋伏在外头,估计就是为了这个时候跟城里的苏大将军来个里应外合!   上一世这时候雍州城可没打仗,燕王也不能未卜先知,可他依然能够做出最正确的判断,实在厉害!   --   作者有话说:   【我看到有姐妹们给我送月饼了!!谢谢大家!!哈哈哈,没有收到公司发的月饼,收到大家的月饼也依然很开心!么么~破费了宝宝们~】 第335章 不听话打屁股   “大哥二哥可要趁着这几日好生休息休息,估摸着过几日水库又要开工了。”   二成一脸惊奇地看着他,“老三,你怎么知道?”   吴锡元咧嘴一笑,“岳将军去解雍州城的围了,过几日雍州城之困一解,水库估摸着还得接着挖。”   二成摸着后脑勺笑了起来,还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果然厉害,不愧是能考上秀才的人。”   吴锡元被二哥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幸好苏九月从厨房走了出来,喊道,“大哥二哥,热水烧好了。”   二成这才又转头看向了苏九月,“多谢弟妹,劳烦了。”   苏九月笑得一脸温和,“二哥客气了。”   大成道了声谢,回屋去拿自己的洗脸盆子。   苏九月又转身去厨房给自己婆婆帮忙做午饭,今儿大哥二哥回来,家里肯定要多添两个菜,一个人根本忙不过来。   果然,她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婆婆高声喊道:“九丫!去后院逮只鸡过来!”   桃儿和果儿两个听着奶奶要杀鸡也都激动地吆喝了起来,“哦!哦!杀鸡喽!有肉吃了!”   “果儿要吃大鸡腿!”   ……   刘翠花听着两个小孙女的话,也跟着乐了起来,“吃!你俩一人一个!”   桃儿毕竟年纪大一些,她趴在厨房的门框上,探头看着自己奶奶。   “奶奶,为什么爹爹们回来就有肉肉吃,您是不是只爱爹爹,不爱桃儿果儿?”   刘翠花听着小丫头的质问,笑了起来,“你爹爹们都瘦了,得给他们好好补补,你们难道不心疼爹爹?”   两个小的连忙点了点头,“心疼的!”   桃儿又说道:“那桃儿不吃大鸡腿了,给爹爹吃。”   “果儿也不吃了!”   “你们吃你们的,爹爹吃鸡胸脯,正好长肉!”刘翠花见两个小的这样乖,心里头妥帖极了。   .   日子一晃就又过了六天,还有几个不死心的上门求吴锡元给他家挂靠,也都无一例外被拒绝了。   这天早上醒来,吴锡元又发现了自家媳妇儿不对劲。   通常她这样惊醒,都是从梦中得了什么警示,一般都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皱着眉头,紧张兮兮地问道:“媳妇儿,又做梦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不是什么好梦,我心里实在有些慌。”   吴锡元伸手拉过她的手,她的指尖都透着微微的凉意。   他捏着她的手搓了搓,才感觉温热了起来。   “做了什么梦?说来听听,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   苏九月忽然觉得自己把做梦的事情告诉吴锡元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在她一觉睡醒,心中惶恐不安的时候,有人给她个肩膀依靠。   她的头微微靠在了吴锡元的肩膀上,看着窗户上她们过年的时候贴的窗花,将自己的梦境缓缓道来。   “昨儿我梦到咱们村子来人了,骑着大马,很多人手里还拿着刀。咱们村子里都是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如何能是他们的对手……”   她说着说着声音就哽咽了起来,梦里一个个倒下的人都是她熟悉的面孔,或许大家会拌嘴,会打闹,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会惨死刀下。   她话没说完,吴锡元已经懂了。   早些年在苏大将军没有来雍州城驻守的时候,这里天高皇帝远的,那些土匪根本无所畏惧,每隔一阵子都会来村子掠夺一次。   只是那时候他们抢粮食归抢粮食,却很少动手杀人。   在九月的梦里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有些想不明白,靠着他的苏九月又开始接着说话了,“在梦里,我居然还在了人群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她眉头微蹙,“就是先前儿在你们书院见到的郭小姐,她怎么会跟那些贼人在一起?”   她梦里情景十分真切,她看得真真切切,不存在看错的可能,所以那个女人一定就是郭小姐。   “郭令仪?”吴锡元也是一愣。   郭令仪是郭夫子的千金,郭夫子虽说没有入仕,但好歹也是举人出身。   郭小姐出门也都是有丫鬟跟着的,又怎么会被贼人掳了去?   不过话又说回来,自从上次郭小姐同他们夫妻俩起争执被夫子撞破之后,就再也没见过郭小姐。   孟玉春惦记着,院试考完之后,还特意去问了一次夫子。   夫子说郭小姐病了,在府上静养……   吴锡元心中产生了一丝丝怀疑,但他很快这个念头就被他揉碎丢弃,教书育人的夫子无论如何应对也不会对自己女儿下手。   “最近雍州城乱的很,许是哪里出了岔子。这事儿事关重大,咱们若是说出去,恐怕真没几个人信,还得好好谋划一番才是。”   苏九月一边穿衣服,一边说道:“我去同娘说说,让娘拿个主意。”   吴锡元一愣,“娘知道你做梦的事儿?”   苏九月嗯了一声,“娘早就知晓了,先前儿都是娘在帮我拿主意。”   吴锡元不说话了,苏九月穿好衣服一扭过头就看到他抿着唇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苏九月有些不解,“怎的了?”   吴锡元绷着一张脸,“娘都知道了,我怎的才知道?”   苏九月听着这话,眼珠子一转,瞬间明白了。   原来如此,她就说方才好端端的,怎的忽然就变脸了,原来是醋了。   她轻笑一声,忽然凑到吴锡元身边,捏起他因为抿着唇脸颊上鼓起来一点小肉肉捏了捏,“先前儿你不是还没好吗?我若是告诉你,吓到你怎么办?”   吴锡元也没躲开她的魔爪,而是接着控诉道:“可是我好了你也没说!”   苏九月自觉理亏,讪讪一笑,“娘说你们读书人不信这种怪力乱神的……”   吴锡元也知道,若是自己没有重活这一世,有人告诉他自己能做梦预知未来,他一定觉得对方在异想天开。   可是他自己都亲自经历了一番怪力乱神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下次再有什么事儿,你可不能再瞒着我!”这事儿就算这么揭过了。   “若是再瞒着我!我就把你绑在炕头上……一天三顿打屁股!”   --   作者有话说:   【子不语,怪力乱神。穿越重生什么的都是假的,珍惜眼前人才是真~~】 第336章 馊主意   原本想说绑在炕头上生一窝崽,又怕自己的一腔热情吓到小媳妇儿,他连忙改口一天打三顿屁股!   苏九月听了这话,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随后渐渐地红了脸……   这人!瞎说什么呢!女孩子的屁股怎么能胡乱碰!   “不理你了!我去找娘去!”她红着一张俏脸,跳下炕逃也似的出了门。   刘翠花屋里还没动静,苏九月在院子里来回走了两圈,又跑去厨房生火烧了水,才隐隐听到正屋开门的声音。   她连忙从厨房跑了出来,“娘!”   刘翠花刚掩上门,就听见了她的声音,侧过脸看向了她,“九丫,你起得可真早,有你在家也太好了,娘都能好生睡个懒觉。”   话虽如此,但其实这会儿才卯时初,实在算不得晚。   苏九月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笑容实在不怎么好看。   刘翠花站在台阶上打了个哈欠,一低头就发现了她的异样。   “怎的了?九丫,我瞧着你今儿有些怪怪的。”   苏九月走上前去,压低声音说道:“娘,不好了,我又做梦了。”   刘翠花果然脸色一变,走下台阶拉过她的手,“你随我来。”   两人来到厨房,刘翠花关上了厨房门,这才悄声问道:“你做什么梦了?”   厨房里有些昏暗,为了看清她,刘翠花一张脸都凑到了她面前。   苏九月也没有躲闪,而是直接说道:“昨日夜里,我梦到似乎有土匪进了村。”   刘翠花拧着眉头,“看来家里的粮食是好好藏起来了,去年一整年土匪都没进村,我还当已经被官兵给抓了,怎的如今又来了?”   刘翠花虽然有些发愁,可是却没有苏九月想象中的惊慌。   她觉得自家婆婆似乎对这一次土匪进村有什么误解?   “娘,这不仅仅只是粮食的事儿。在我梦里,那些土匪可是屠了整个村子的。”苏九月皱着眉头说道。   刘翠花倒吸一口凉气,“怎的会这样?!先前儿他们村子都是只要财物的,怎么这回还会杀人?”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呢,现在得赶紧想个法子,让村子里的人赶紧出去躲躲。”   刘翠花拧着眉头,叹了口气,“这事儿恐怕不太好办,最近正是农忙的时候,各家各户的杏子都要摘,咱们怎么能劝得动呢?”   婆媳两人也清楚,她们没有确凿的证据。总不能说是九丫做了个梦吧?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的时候,忽然厨房门“笃笃笃”响了起来。   婆媳两人吓了一跳,回过神来之后,苏九月才打开了房门。   看到外头站着的吴锡元,两人才长长松了一口气。   “吓人一跳,你今儿怎的也起这样早?”刘翠花没好气地问道。   吴锡元也很无奈,但也没有多做解释,只是开门见山地说道:“我有办法。”   刘翠花看了一眼苏九月,苏九月微微颔首,刘翠花了然。   看来她儿子也知道九月做梦的事儿了,那正好,就让他来出主意。   “什么办法?”刘翠花问道。   吴锡元压低声音,笑着说道:“咱们这样……”   .   下午刘翠花挎着个篮子,正挑着吃过晌午饭,外头人多的时候从村口回来。   她步履匆匆,神色很是紧张,看起来十分不正常。   就有人问她了,“翠花,你这是去哪儿了?怎么着急忙慌的?”   刘翠花一路都没吭声,等到快到家门口的时候,才挑了个嘴碎的王婆子把事儿同她说了。   “王婆子,我可只跟你一个人说了啊!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王婆子一看她这一脸神秘的模样,就更加好奇了。   “你放心,我这嘴严实得很!绝对不跟旁人说!”   刘翠花凑到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我呀,今儿在后山那个山坳里头捡到块狗头金!”   王婆子听得那叫一个瞠目结舌,“真的假的?”   刘翠花作势将自己篮子上盖着的碎花布掀开一块,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上,“看到了没?我还能骗你不成?”   王婆子其实什么都没看到,但是被刘翠花这么一搞,还真信了八成。   “你再让我看看,我没瞧清楚。”   刘翠花却说道:“还瞧个甚啊!我估摸着咱们后山有金矿哩!赶明儿咱们再去找找,若是真有肯定要上报朝廷,咱们得赶着朝廷派人来之前,多捡几块回来!那就要发了!”   王婆子眼睛一亮,用胳膊肘碰了碰她,“翠花,你今儿捡的那块儿有多大呀?我刚真没瞧清楚。”   刘翠花用手跟她比划了一下,“鸡蛋那么大!”   鸡蛋也没多大,可王婆子却还是心动不已。   毕竟地上捡金子这事儿,可不是在哪儿都能捡着的。   “赶明儿你去的时候带上我?若是我捡到金子回来,分你一半儿!”   刘翠花纠结了片刻,最后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也行,多个人多点劲儿,左右明天我要带着全家老少进山,也不差你一个。”   王婆子回去之后,仔细琢磨了一番,觉得自己一个人去,那么大个山坳她也找不了多大地儿。   想想刘翠花都带着全家人进山了,自己肯定也不能落下,就想着自家儿子儿媳都带上。   儿媳妇一听,山里头有金子捡,也回去告诉了自己娘家。   就这样,才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整个村子就都传了个遍,甚至连外村的人都有所耳闻。   翌日一早,刘翠花才刚一打开家中大门,就发现自家门前站了不少人。   就连他们村长杨富贵也站在其中,她眼中飞快地划过一丝笑意,才故作不解地问道:“你们这是作甚?”   杨富贵轻咳一声,“昨儿听说你在后山捡了金子?”   刘翠花想着做戏要做全套,慌忙不迭地摇头,“谁说的?哪儿有什么金子?”   杨富贵看了一眼王婆子,王婆子有些心虚。   毕竟昨儿刘翠花跟她说的时候,她可是拍着胸脯保证不说出去的。   但此时全村的乡亲们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她也有几分骑虎难下。   “翠花,都是乡里乡亲的,要发财大家一起发。若那山上真的有金矿,你们一家子也挖不了几块儿,不如大家一起去?”   --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看到有姐妹说多学点东西穿越了用,那得先去学古语。穿越没有那么简单,古人也不讲普通话,一落地首先就语言不通了。】 第337章 掘金   刘翠花一脸的不乐意,简直逼真极了。   杨富贵此时也走了出来,对着她说道,“是啊,吴传家的,那山上的金矿到底在哪儿,你估摸着也不知道。要是咱们村子所有人一起找,那不是要快许多?”   刘翠花看似纠结了半天,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倒也行,估摸着你们知道了,别的村子恐怕也要不了多久就都知道了,咱们得赶紧去!”   一旁的苏九月也跟着说道:“咱们带上干粮,去了好好找找。”   杨富贵听得直点头,转过身跟村子里的乡亲们说道:“正是这个理儿,恐怕你们有些人已经把消息给自己娘家送回去了,咱们赶紧走!先去找个好地儿!所有人回去收拾干粮,一刻钟后在村西口见!别被旁人抢了先!”   杨富贵是一村之长,在夏杨村说句话,那就是一口唾沫一个钉。   他发了话,乡亲们立刻一哄而散,都回去收拾东西了。   吴家人倒是不慌不忙的,昨天夜里苏九月就急急匆匆地收拾好了东西。   最早苏大将军送来的金银老早都被她装在坛子里埋了,只要那伙土匪不掘地三尺,绝对是找不出来。   只是后来怡姐儿送的那些银票,她不好收拾,如今只能塞在荷包里,又用针线将荷包的口给封上。   至于其他的一些布匹,只能放在柜子里,听天由命了。   一旦土匪进村,粮食放在地窖里也不安全。   藏粮食刘翠花还算比较有经验,她将家里的粮食藏在了地里的瓜棚,还在屋顶上撒了一层,最后又在柴垛子中塞了两包。   至于还能留下来多少,那也只能看命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今年的雨水还不错,地里头的庄稼也长得好。   这阵子若是丢了粮食,在山里头随便捡点东西都不会饿死。   也就是吴家家底厚,才收拾了一个晚上。   其他乡亲们大多家徒四壁,也没什么好带的,就家里的那点儿米,两把都抓完了。   一刻钟之后,所有人都在村口集合了。   大家伙儿一看吴家不但带着自家两个小不点,居然连他家的两个大肚婆都带上了,都十分诧异。   杨富贵问道:“吴传家的,咱们可是要去干活儿的,又不是出去享清福,你怎的连儿媳妇都带上了?山路也不好走,当心路上磕着碰着了。”   刘翠花可不会这样想,在九丫的梦里,整个村子都被屠了。   若是将两个儿媳妇留在村子里,那不是送羊入虎口吗?他们进山,虽然有可能磕着碰着,但也有他们在一旁照应着,总比没了性命要强许多。   “瞧瞧您这话说的。要是咱们都走了,留他们两个大肚婆在家里,那我才更放心不下。还不如带上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儿,也有我看着。”   刘翠花这话也提醒了村里其他人,“那我要不要也带上我家儿媳妇?”   刘翠花急忙怂恿道:“带上!带上!我瞅着你家老婆子也没来,还是一起带上的好,留她一个人在家里你放心得下?”   就这样,大家互相怂恿着,半个时辰之后,整个夏杨村就成了一座空村。   一个个拖家带口的朝着山上走去,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举家迁徙呢!   刘翠花走在所有人的最前边,自信满满,仿佛真的能够带着大家找到金子似的。   苏九月拉着桃儿和果儿两个小的走在后边,看着她的背影,隐隐有些好笑。   她这个婆婆还真是个有意思的,明明他们都知道此次进山寻金子是假的,偏偏她就能搞出假戏真做的阵势来。   正午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杨富贵才让大家停了下来,吃点东西休整一番。   他年纪也不轻了,山路不好走,再加上如今天也有些热了。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才对着刘翠花问道:“吴传家的,咱们还得走多远啊?你确定没走错路?昨儿你到底是在哪儿捡到的金子?”   刘翠花昨日根本连山都没进,此时的她只知道要将乡亲们带到深山里,越远越好。   她们自小就是在这山里头长大的,路也熟悉。   再往里走就有猛兽了,但他们人多,倒是也不怕。   她坐在一个树桩子上,以手作扇,给自己扇了扇风,有些不耐烦地说道:“快了!快了!这山路我刘翠花走了大半辈子了,怎么可能走错路?!你若是不信,那咱们分头找?”   杨富贵怎么肯?这座大山他也来了大半辈子了,从前都从未见过金子,如今靠自己找,八成也是找不到的。   他讪讪一笑,“怎么会不信,都听你的,都听你的。大妹子让我们往哪儿走,我们就往哪儿走!”   刘翠花这才仰着下巴切了一声,接过自家儿媳妇递过来的饼子啃了起来。   .   申时末,夏杨村果然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他们骑着马,配着刀,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大哥,前头有个村子!”其中一人指着不远处说道。   裴力一拉马缰绳,马儿一声长鸣,停了下来。   他这才问道:“前头是什么村子?”   “大哥,夏杨村!”一散着头发,系着褐色抹额的男人说道。   “夏杨村?!”   裴力尚未说话,跟在他身边的女人却开了口。   她咬牙切齿的声音,即使在这嘈杂的环境当中,也依然清晰可闻。   裴力看了她一眼,“怎的?有你老熟人?”   郭令仪眼神阴鹜,眸子里的恨意满得都要溢出来了。   “什么老熟人?仇人罢了!”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   她如今落得这步田地,跟他吴锡元绝对脱不开关系!   她身上倒是穿着绫罗绸缎,头上戴着的金簪比她从前在家的时候还要粗几分。   可是如今她走出去却成了人人喊打的土匪!土匪窝里这些男人根本不把她当人,看着她的眼神就像是养在家中的韭菜,随时都能割下来吃一口。   裴力大笑了起来,“仇人?哈哈哈哈,我们做土匪的还能有仇人?!一般有仇当场就报了!”   --   作者有话说:   【今日运势说我要破财,可怕,我也想跟着去挖金子 了~】 第338章 鬼村吧   说着,裴力大刀一举,“兄弟们,跟我走!”   他一马当先蹿了出去,郭令仪还愣在原地,“你这是要干什么去?”   “当然是去报仇了!待会儿一定让你手刃仇人!”   郭令仪听完一个哆嗦,她虽然是恨不得吴锡元跟他媳妇儿被人碎尸万段,但是真让她自己下手,她还真做不到……   “哎,你们等等啊!”   可是那些土匪们一个一个从她身边跑过,根本没人听她的。   郭令仪也没得办法,只好纵马跟了上去。   距离村子越来越近,裴力却觉得这村子有些奇怪。   如今正是饭点的时候,怎么村子里一点炊烟都没有?甚至也听不到声音,路上也没有行人。   裴力骑在马上,站在村口不敢进去。   他叫了一个小喽啰,“你去看看,里边有没有人!”   这人应了一声,骑着马进了村。   约摸一炷香的时间,他就从村子里遛了一圈出来了。   “大哥,这村子见鬼了!一个人都没有!”   又有人说道:“难不成他们下地干活了?”   裴力皱着眉头摇了摇头,“不大可能,原先我在家的时候,村子里就算要做农活,也要有老幼妇孺在的。”   “那这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村子遭了什么难?”   先头去打探的人却说道:“应该不会,我方才去看了,村子里并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而且各家各户庭院里都打扫得十分干净,像是才走了没多久似的。”   裴力从马上跳了下来,说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一行人牵着马进了村子里,绕了一圈也没有看到一个人,但是家里的牲畜却还在,食槽里还有不少饲料,可见村子里的人并没有离开多久。   “还真是奇了怪了,居然一个人都没有,来个人去周围的田里看看。”   该找的也找了,但就是找不着人。   忽然有人问道:“大哥,你说咱们是不是进到鬼村里来了?”   话音刚落,一阵冷风吹过,天上的乌云飘了过来,还真显得有几分诡异。   大家本来就是做贼心虚,这会儿纷纷打了个哆嗦,场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裴力强自镇定下来,一巴掌甩在了说话之人的后脑勺上,“这青天白日的瞎说什么呢?!你见过谁家鬼大中午出来?都去干活儿去,咱们既然来了,总不能白来。挨家挨户给我搜一遍,吃的用的都搬走!”   其他人还是比较怕他的,虽然还是觉得这个村子有些奇怪,但也都在他的催促下四散了开来。   人都走远了,裴力还能隐隐约约听到了远处有人说道:“你们说,这里的粮食咱们搬回去,会不会变成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我看戏文里唱的,有精怪施了障眼法,搬回去的,吃的都会变成老鼠青蛙。”   “你可别吓唬我啊,真的假的?”   “我怎么知道真的假的,要是知道我就不怕了。”   ……   裴力在一家门口的青石台上坐了下来,啐了一口唾沫,怒骂道:“这一个个小兔崽子,都当土匪了,还这么胆小如鼠,说出去可真丢人。”   郭令仪哼了一声,站在他身边没动,“鬼有什么可怕的,相比起来啊,还是人心更可怕。”   她亲爹为了自己的名声都能将她送去庵堂,生死有命。   更别提外人了,整个山头恐怕都没有一个人是真心待她的。   裴力听着她阴阳怪气的话,也没有多看她一眼,而是问道:“他们都去忙了,你怎的不去?”   郭令仪摇了摇帕子,拉长声音说道:“我可不去,咱本来也不干这个的。”   裴力眉头一皱,“不干活就没饭吃!”   郭令仪才不怕,“没饭吃就没饭吃,我连死都不怕了,还怕没饭吃?大当家的,你可真是太天真了。”   裴力想到她来到寨子的第二日,一身狼藉地醒来,实在接受不了,便用簪子捅了脖子。   那么个血窟窿看得他都害怕,还好她下手不重,用了不少药材,才勉强算保住了性命。   此时再看她脖子上的那个疤,他倒是再没说话。   寨子里男人多,也不差这一个干活的,只要她安生的给大伙儿消遣便是。   正忙活着,天忽然就黑了,雨点从暮色中砸了下来。   他们倒是可以在屋子里躲雨,倒是进了山的吴锡元一伙遭了殃。   虽说当初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是自愿的,但如今一淋雨,便有人怪到了刘翠花的头上。   “挑得这是什么好日子!下这么大的雨,让人怎么走嘛!”   刘翠花从来就不是那种好欺负的,她回过头瞪了说话之人一眼,“是我求着让你来的?你不想来就回去啊!赶紧走赶紧走!自己厚着脸皮非要跟过来,这会儿却说人家的不是,天底下可没这种理!”   杨富贵也连忙劝道:“都少说两句,大家来本来就是自愿的,再说这天要下雨谁能拦得住?我记得前头有个先前儿的猎人挖的山洞,咱们先过去避避雨。”   一行人急匆匆地朝着山洞的方向走去,山洞不怎么大,大家只能人挤人地坐着。杨富贵用山洞里的柴火生了一堆火,用大成背来的大铁锅烧了些雨水,给大家解渴。   一时间山洞里的温度也逐渐高了起来,苏九月觉着自己的衣服差不多也干了,她看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大嫂,略微有些担忧地问她,“大嫂,你还好么?”   陈招娣摸着肚子冲着她摇了摇头,“哪儿有那么娇气,我没事。”   苏九月这才放了心,她又转头问了问二嫂,“二嫂,你还好吗?”   田秀娘瞧着也没事儿,她最后还是给二人都摸了下脉搏,才收回了手。   吴锡元跟两个哥哥挤在一起,看着她的动作,眼中带着笑意。   上辈子二嫂生了个儿子,大嫂则生了个女儿,两人这一胎都是平平安安的,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才是。   外头的天儿越来越黑,但是雨却没有要停的意思。   杨富贵干脆让大家将带出来的米拿一些出来做饭吃,大锅饭不好做,肯定有人吃亏,有人占便宜。   一时间,山洞里吵吵闹闹的,让人觉得心中烦闷得厉害,也只有头一次出来过夜的孩子们十分兴奋。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姐妹留言叫我怂月??虽然我是很怂,但是……反正不能叫!!叫我小可爱月!】 第339章 天上掉馅饼   裴力一伙在村子里过了一夜,等着第二天天晴了,他才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整个村子都被薄雾笼罩在其中,依稀能看到天边的太阳。   今儿想必是个大晴天,不能再在这个村子里耽搁了。   “天儿晴了,都赶路吧!”   前几日他们在劫财的时候,不小心杀了个商户的儿子。   那商户儿子不多,就钱多,斥巨资买了万剑门的杀手,执意要替自己儿子报仇。   裴力也知道,能落草为寇的能是什么好货色,他们这么一群乌合之众和万剑门的人动手?那不是找死吗?   在被对方屠了两个弟兄之后,他就意识到他们根本不是对手,还是赶紧逃命为上。   二百里之外有个大寨子,寨子里的大当家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燕十三,有他罩着虽说没有从前自己混得自在,但至少性命无忧了。   当时那两个弟兄的死给大家带来的震撼是巨大的,现在性命都朝不保夕了,谁还敢墨迹?   因此,他的命令刚传下去,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在外头候着了。   这有时候啊,人还真不能不信命,他们才刚刚出了村子,没走多远,就迎头碰上了岳卿言一行人。   斥候一骑轻骑从前头折返,对着岳卿言一抱拳,“岳将军,前头有一队人马,不足三百人,骑着马配着刀,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突然冒出来这么一队来历不明的人马,虽说人数不多,但也不容小觑。   “距离咱们还有多远?”他问道。   “不足十里!”   “走,咱们过去瞧瞧!”   裴力才刚从森林的晨雾当中走出来,来到了官道上,正想跟大家说要加快速度,就看到不远处一群身着铠甲的轻骑兵远远地站在日光当中。   若不是他知道自己走得偷偷摸摸,还真有一种这些人就是在等他们的错觉。   “大哥,咱们现在怎么办?”   裴力收回了视线,知道习武之人听力过人,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咱们本来就是伪装成镖师的,他们也不会乱抓人。稳住,让弟兄们挺胸抬头,别心虚!”   说得轻巧,自古以来土匪遇上兵,就像是老鼠碰上猫,怎么可能不怕?   更何况,他们这些人多多少少身上都背着些命案,心虚得很哩!   他们一群人慢慢走近那群官兵,捏着一把汗想要面不改色地从对方的面前走过。   却在他们即将靠近的一瞬间,站在最前头那个穿着铁甲的白面男子,忽然开口喊住了他们,“站住!”   下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拉住了马缰绳,裴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自以为很自然的笑,回过头来,“兵爷,您可是有事?”   岳卿言纵马来到了他身边,绕着他走了一圈儿,问道:“你们是何许人也?这是要去作甚?”   裴力双手抱拳,道:“我们是庆元镖局的,才送了一趟镖,如今正要回去。”   “庆元镖局?”岳卿言重复了一句。   忽然他嘴角扯出了一抹笑,纵着马后退了几步,对着身后的下属们命令道:“给我都抓起来!”   裴力瞳孔一缩,手下意识地就握住了腰间的佩刀,“兵爷,您这是何意?我等可没行什么恶事,为什么要抓起来?”   岳卿言也没跟他废话,而是从怀中掏出一张纸,丢进他的怀中。   “你且自己看看,这上头的人跟你长得可还相像?”   裴力一手抓着马缰绳,一手打开了他丢过来的纸张。   一看到上头的画像,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两手在微微发抖,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岳卿言已经开始说道:“你可是名裴力?雷霆寨大当家?”   裴力咬着唇,一言不发,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岔子,官府怎么会有自己的画像?   官兵还会在他逃跑的路上堵人?难不成是他们寨子里出了内鬼?!   岳卿言本来是领着人回来接着修水库的,没想到居然还让他捡着个功劳。   还真是……这人要是该升官发财的时候,老天想尽办法都会提拔你。   “抓起来!咱们兄弟们这几日屡建奇功,等过阵子本将军禀报了圣上,大家一起加官进爵!”   所有人一听加官进爵,都跟着热血沸腾了起来。好男儿谁不想建功立业?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若是不动手,那可真就是傻子了。   裴力见状连忙拔刀想要动手,忽然被人直接从身后一脚踹下了马。   几个士兵连忙跳下马,将他捆了起来。   裴力气得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郭令仪幸灾乐祸的眼神。   他气得一跃而起,就朝着郭令仪的方向冲去。   郭令仪吓了一跳,就见他被身后的两个士兵给按住了。   她这才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有今天啊,让你再张狂啊!”   岳卿言带来的将士把这三百来号土匪给团团围住,对方的人数是他们的三倍有余,还都穿着铠甲。   这要怎么打?几乎所有人都没了反抗的心思。   如今大当家的也被那女人给阴了,他们剩下的这些虾兵蟹将,又如何能是这些正经骑兵的对手?   凭着他们手上的破刀,恐怕都伤不到人家的。   裴力骂骂咧咧的,士兵们处理这事儿也十分得心应手,当下有人就扯了个汗巾子塞进他嘴里,给他堵上了。   等把所有人都抓起来了,才有人来到岳卿言身边,禀报道:“将军,一共抓了三百零三人,其中还有个女人,应当就是案子里让找的小姐。”   岳卿言不大了解这案子,只是当时离京的时候,王广贤给了他这幅画像,想着他出门在外好打听,万一正好碰上了呢。   他当时也想着哪儿能这么巧,就让他碰上了,却不成想,还真就这么巧了。   “嗯,一并带着。老六,你带一队人马,把这些土匪给王大人送回去。”   老六一听,立刻应了一声是,才反过来问道:“将军,您呢?不自己回去一趟?”   岳卿言摆了摆手,“不过送几个人罢了,何至于让本将军亲自跑一趟,你带人送回去就行。还有这些马匹,也一并赶回去献给大将军。我还赶着去修水库哩!王爷当初说了,让我们务必赶着九月的雨季来临之前,将水库修建完毕。”   --   作者有话说:   【我来晚了~~今天吃火锅去了,没来得及写字,哈哈】 第340章 束手就擒   半年修个水库,即便算不上太大规模的水库,那也不是一个小工程。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紧任务重,这也是岳卿言才从那边战场上退下来,就又马不停蹄地赶了回来的原因。   “属下领命!定将这些人带回去完好地交给王大人!”   .   裴力一路上都没想明白,直到进了雍州城,来到衙门,见到了那个报案的人。   “竟然是你?!你没死!”   绿柳左半边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划痕,她被衙役带了出来,看着跪在堂前的裴力,脸上露出了一抹畅快的笑。   “没看到你这穷凶极恶之人被正法,我又怎么能死?!”   要说起来,绿柳可比郭令仪惨多了。   寨子里随便一个人都能推倒她,她一度不想活了,可转念一想,自己若是死了,岂不是便宜了这些畜生!   她忍辱负重搞清楚了雷霆寨换防的时辰,以及哪里能下山。   就这样,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她跑路了。   可她也实在倒霉,还没走多久,就被前去找她的人发现不见了。   她一个弱女子,路又不熟悉,被人追得慌不择路,逃到了一个悬崖边儿上。   天黑也看不大清楚,她一脚踩空就下去了……   后边的追兵一看,这么高的悬崖摔下去,哪还能有命活着?大家一看这样,也都不去找了。   可谁知道,绿柳在跌下去的一瞬间居然抓住了灌木丛,最后硬生生给爬上来了。   她的脸伤了,她也不在意。   她觉得自己现在还活着,就是为了让这些土匪们死!   她抹了一把脸上的血迹,毅然决然地下了山。   进城门的时候也费了好一番功夫,她身上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号牌,最后看她一脸狼狈的模样,宋阔也觉得可能事有蹊跷,就让人送她去找王大人报案。   最近雍州城里里外外的不太平,如今有人报案,还是宋大人让人送来的,于情于理王广贤都要格外重视。   他亲自审了案子,又让人按照她的叙述画了裴力以及郭令仪的画像。   这个小丫鬟甚至连山路要怎么走都给他画出来了,可他派人前去剿匪,却扑了个空。   山上的土匪就像是提前得到了音讯似的,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   无奈之下,他只好让人贴了通缉令出去,就连要去修水库的岳将军他都没放过。   还真没想到,无心插柳柳成荫。   居然就这么凑巧,人被他给抓回来了,还一个都不少。   他心中实在高兴,觉得老天爷可算站在他这边了一回。   先前儿因着长公主的事儿,他这三年算是白干了,别说升职,估摸着还得降职。   但如今他端了个土匪窝,功过相抵,今后的前程如何,想必圣上心中自然有数。   听着裴力的质问,他眉头一皱,“大胆裴力,居然敢咆哮公堂?!来人,掌嘴十下,先给大当家的冷静冷静。”   看着裴力挨打,绿柳脸上的快意已经要凝成实质。   若不是因着场合不合适,她一定要大喊一声,痛快!   十下打完,裴力的脸已经有些红肿了,他恨得咬牙切齿,却根本没办法。   王广贤看着他的模样,满意地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问道:“速速将你的罪行招来!”   裴力吐了一口血沫子,看着他的眼神阴冷,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似的。   只可惜王广贤根本不怕他,“你倒是个硬气的,不过你若是不招,你以为你手下的那些人都不会招吗?呵,早说早痛快,不然后头有的受罪哩!”   绿柳见状,径直跪了下来,“大人,求您给奴婢做主。就是这贼人将奴婢和小姐一起掳去雷霆寨的,他不仅侮辱了我二人的清白,还对我俩非打即骂。若不是想看着他被绳之以法,奴婢早一头碰死了。”   她语气激烈,看着裴力的眼神也恶狠狠。   裴力轻哼一声,“不过一贱人,能伺候爷们是你的福气,还搞得跟个贞节烈女似的!”   绿柳气到不行,眼眶里也蓄上了泪水,她收回了视线,对着王广贤重重磕了个头,“大人,这贼人自己都认了,奴婢绝没有说谎,还请大人为奴婢做主。”   王广贤自己儿子也爱美人,可他那都是人家自愿贴上来的,他只是来者不拒。   虽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比这畜生简直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这位姑娘,你可还知道他旁的罪行?”   绿柳现在恨不得裴力立刻被碎尸万段,根本没有替他隐瞒,将自己知道的通通道了出来。   “上个月,他才抢了三个商队,一共杀了十七号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就埋在城外三十里处的松树林。”   王广贤的脸色一变,“来人!立刻去查!”   最终裴力被判三日后菜市场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寨子里的其他人也按照情节严重,被判斩首,流放宁古塔等等刑罚。   也是这时候,绿柳才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小姐。   此时的她,内心极其复杂。   如果不是小姐父女二人,她也不会落到这一步田地。可若不是被小姐买回去,只怕她都有可能活不到这时候。   郭令仪内心的复杂程度根本不亚于她,绿柳怕是这世上唯一对她好的人了。   “绿柳……”她张了张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绿柳冲着她行了一礼,“小姐,您没事就好,今后您有什么打算?”   两个女人在这个乱世当中,若是没个依靠,那就如同个浮萍一般,只能过一日算一日了。   郭令仪叹了口气,“还能有什么打算,这回真的要去庵堂了。”   王广贤打断了她们的话,“本官可以帮你们通知郭夫子,虽说名节没了,但有家族依靠,到底比去庵堂要好。”   若不是走投无路,谁愿意去庵堂?王广贤也觉得这两个女人是个可怜的,想着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却没想到郭令仪闻言却笑了起来,“多谢王大人好意,只是我那父亲比起裴力也是个豺狼虎豹,若不是他,我一个闺阁女子又怎么会落到贼人手中?”   王广贤脸色一肃,“这又是何意?”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姐妹说没钱支持,只能白嫖。哈哈,白嫖没关系,有广告商爸爸给钱。没事常来看看,翻几页,看看广告,别让你们的小月月被广告商爸爸饿死~~】 第341章 分道扬镳   郭令仪的脸色难看极了,“当初我那好父亲觉得我这做女儿的有损他的名声,就要将我送去庵堂。我被贼人掳走之后,他也没有报官。”   王广贤仔细想了想,确实不曾记得郭夫子前来报官,他张了张嘴,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她。   郭令仪看着他的神色,心里头也明白了个大概,便更加心灰意冷了。   王广贤轻咳一声,公平公正地说道:“这事儿上,你父亲自然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你也要仔细想想,可是你先前确实做得过分,伤了你父亲的心?”   郭令仪板着一张脸,一副不知悔改的模样,“大人,若是您的孩子犯了错,您会怎么做?我祖母先前儿已经让红英告诉我了,我父亲当时已经动了念头,想要一碗汤药灌下去让我病逝!”   王广贤听得瞠目结舌,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从前在京城的时候,曾经有所耳闻,有些高门贵族为了家族颜面,是会处死给家族抹黑的人。   但郭夫子家也就出了他这么一个举人,还没有入仕,这又是为何呢?骨肉亲情难道就没有那一点面子重要?   他家小兔崽子皮成那样,他都没舍得下狠手打他。   正所谓清官难断家务事,这个案子在他这儿已经了结,郭家的事儿他也懒得再过问。   便直接问郭令仪,“既然如此,那本官便差人叫你送去庵堂吧!”   郭令仪又看了一眼绿柳,问道:“你呢?”   绿柳摇了摇头,忽然给她跪了下来,磕了个头,“绿柳已经死了,小姐,那日我从悬崖上跌下去就已经死了。您对我的恩情我也已经还得差不多了,我还有些事情没有了结,还请小姐放我离去。”   她没有再自称奴婢,可见是铁了心要背主的。   奴仆背主可是大罪,如今就当着知州大人的面儿,她都敢如此说来,看来也是狗急跳墙,无所顾忌了。   郭令仪想到她替自己受的那些罪,难得动了恻隐之心,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罢了,咱们俩人都是可怜的,要走就走吧。只是咱们好歹主仆一场,有些事儿我还得再叮嘱你两句。先前儿经历的一切你就都忘了吧,就当是被狗咬了,往后的日子定然不会比那时候还差,你可莫要行蠢事。”   她这一番话倒是让绿柳好生诧异,在她眼里,这世上最蠢的人就是她家小姐。若不是她自己作死,她们两人又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可是她也明白她这番话是好意,怕自己想不开寻短见,便应了一声是。   “多谢小姐提点。”   郭令仪想了想,将自己头上唯一戴着的金簪拔下来递给她,“这个你且收着吧,也能让你后头的日子好过一些。”   绿柳又是一阵惊讶,她跟着小姐这么多年,手上存的银钱加起来都没这么多呢!   “小姐,那您怎么办?”她们两人自幼一起长大,谁不知道谁啊,小姐走的时候就是被偷偷送走的,都来不及收拾细软。   这簪子若是给了她,小姐就什么都没了。   郭令仪却想得开,“本小姐都要去庵堂了,还要这些俗物作甚?”   至于今后如何,走一步看一步,就如她所说,今后的日子还能比她先前儿在雷霆寨的时候更差吗?   绿柳还要再说,郭令仪却打断了她,“行了,说那么多废话作甚,拿着东西赶紧走人,别等待会儿本小姐没了耐心,不让你走了!”   绿柳这才又给她磕了个头,最后道了声谢,转身离去了。   王广贤看着绿柳走后,才转而问郭令仪,“郭小姐,真的不需要本官帮您送信去给你爹?”   郭令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并未说话。   王广贤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他清咳一声,又问道:“那么本官还能帮你做些什么?”   他不知道这女子之前是否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儿伤了爹娘的心,只是他作为一个地方父母官,在她即将了却红尘之前,想帮她了一下心愿罢了。   郭令仪思忖了片刻,才说道:“既然如此,那麻烦王大人借笔墨给民女一用。”   王广贤以为她是想给家里人留一封书信,就借给了她。   可没想到她写完之后,将信交给他,却指名让他帮忙交给一个叫孟玉春的年轻人。   翌日,孟玉春一大早就听到家门口有人敲门。   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打算去开门,就看到他娘已经抢先一步打开了大门。   外头是一个小厮模样的男人,一看到有人开了门,就问道:“这里可是孟玉春的家。”   他娘一听,就回头朝着屋子里头喊道:“玉春!是找你的。”   孟玉春走了出来,“找我?”   小厮应了一声,“有人托我给你送封信。”   说着就将自己怀中揣着的信掏了出来,递给了他。   孟玉春看着信封上的烙着的火漆,又反过来看了看封面上的孟玉春亲启。   这字迹看起来也不十分眼熟,应当不是他同窗写的,瞧着倒像是个女子似的。   他有些好奇地打开了信封,从里边取出薄薄两张信纸来。   他越读脸色越严肃,等看到第二页信纸上的字时,他整个人都要愣住了。   他们的夫子,怎的会做出这种事儿?   他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按照郭小姐的说法,将信送去给了山长。   他是许久没见过郭小姐了,也不知道这件事儿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只有交给山长才能查明真相。   若是真的,那郭夫子恐怕真就没资格再为人师表了。   .   绿柳从州府出来之后,径直去了城中的当铺,将小姐给的那个簪子,还有自己原先留着的耳珰一齐当了。   随后才又去了医馆,老大夫替她摸了个脉,笑眯眯地对着她拱手道贺,“恭喜夫人,您这是有了身孕啊!”   绿柳似乎早就料到会是这样,她的脸上并没有多大的起伏,“给我开副打胎的药。”   老大夫一愣,“您这是……”   绿柳摇了摇头,“您也能看得出来,我还未梳妇人头,这孩子不能生下来。”   --   作者有话说:   【坏人应当要有个坏结果的,郭令仪去了庵堂,那么郭夫子也得付出代价。】 第342章 都是假的   老大夫叹了口气,他心里头跟个明镜儿似的,这些大户人家里头乱得很呢!只是可怜了这些未出世的孩子们。   绿柳独自一人过来讨打胎药,也不在乎旁人怎么看她。   如今的她早就无所畏惧了,肚子里的孩子是那些畜生的,她不可能生下来。   孩子无辜,可是她又何尝不无辜?   倒不如直接打了孩子,一了百了。   她在雍州城住了一个月,幸好有郭令仪给的那个金簪,不然小日子肯定要吃苦。   如今倒是能够好好地养好身子,便彻底离开了雍州城。   女子想要一个人在外头活下去不容易,她原本是存了死志。   可郭小姐说的那句话没错,以后的日子再差应当也不会比现在更差了,还有什么过不下去的。   她觉得自己大约会找个小镇子,在那里支个摊子,卖个小馄饨,应当也够自己勉强度日。   .   话说苏九月等人在山洞里等了一个晚上,外头的雨才算停了。   大家按照刘翠花指的路前去找金子,却什么都没见到。   第一日大家还能保持热情,可是三日之后,就有人觉得是刘翠花忽悠了人。   “吴传家的,你当真捡到金子了?”   刘翠花都把人骗出来了,这会儿当然不会承认。   “假的。”   原本正在地上挖坑的几人,顿时连手上的活儿都不干了,看着她瞪大了眼睛。   “翠花嫂子,您这话可不能瞎说啊!怎么还时有时无的?咱们全村的人都来了,这事儿上可不能开玩笑啊!”   “是啊!怎么能是假的!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   杨富贵见这边吵吵闹闹的也走了过来,“怎么又吵吵起来了?咋回事儿?”   立刻就有人给让出了一条路,杨富贵走了进来,又问了一遍,“咋了这是?整日里吵吵,烦不烦啊?”   乡亲们却说道:“村长,吴传家的说山里头没有金子,她是骗人的!”   杨富贵眉头一皱,看向了刘翠花,“吴传家的,他们说的是真是假?这山上到底有没有金子?”   刘翠花笑了笑,“村长啊,您在这山上也跑了少说也有五十年了,这山里头有没有金子,您心里头不清楚吗?”   杨富贵的眉头依旧是拧着的,“所以这山上是没有金子了?那你为甚要骗大伙儿呢?”   刘翠花叹了口气,“您现在派两个年轻人回去看看,看村子里的贼人走了没?咱们也好回家。”   “贼人?你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听人说的,说那伙人穷凶极恶,不赶紧跑路八成都成了他们的刀下亡魂。”   杨富贵一阵无语,“那你直说不就是了,哪儿用得着费这么大劲儿。”   刘翠花看着他似笑非笑地问道:“村长大哥,我若是告诉你们,咱们村子有土匪来,你们会逃命吗?”   这还真不好说,毕竟早几年的时候村子里时常有土匪来,大家都有了默契,他们分一半粮食给土匪,土匪拿了粮食就走人。   若是刘翠花真告诉他们有土匪来,即便是告诉他们是穷凶极恶之辈,他们恐怕也只会觉得是女人家胆子小。   即便是现在,也依然有人觉得刘翠花小题大做。   但杨富贵作为一个村长,到底顾虑就多了些,他喊了自己儿子和大成一同回村去打探。   还叮嘱他们远远地看一眼就行,当心被土匪给抓了。   土匪杀人的事儿虽说近几年没有,可从前还是发生过的,小心点总没有错。   陈招娣有些担心,她张了张嘴,到底还是没说出阻拦的话。   大成和杨转回了村子,在远处的树上看了半天,也没见村子里有什么动静,两人这才壮起胆子打算进村。   杨转年岁大一些,他用大拇指抹了一下鼻子,回过头对着大成说道:“大成,我先进去,你跟在后头。一旦有人出来,立刻扭头跑,知道吗?”   大成是个老实的,一听他这话,当下就说道:“那可不成,若是有土匪,我怎么能丢下你一个人哩!”   杨转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你家老三聪明成那样,怎的你这样笨哩?若是村子里有土匪,咱俩也打不过,这时候能跑一个是一个,我若是跑不掉,你就赶紧去找人来帮忙!知道不?”   大成跟他蹲在同一个树枝上,闻言往旁边挪了挪,“不行,要去也得我去。”   杨转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你媳妇儿大着个肚子,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还让她活不活?听哥的,你跟在后头,我先进去。”   说完,没管大成是什么反应,他自己就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大成见他朝着村子走去,没敢耽搁,也从树下跳了下去。   杨转没从村口进去,而是从夏敏家后院进去的,村里的篱笆墙本来也没多高,根本拦不住个人。   他在村子绕了一圈,也没看到什么人,这才放心了。   一转头,就看到大大咧咧从村口进来的大成被人拦了下来。   他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地想上前,又转念一想收回了脚步。   他转身躲进了夏敏家的柴房,从柴房的木头之间的缝隙看着远处的动静。   大成被人拦下来也吓了一跳,可是发现对方身上穿着铠甲,就稍稍放心了些。   “你是这村子里的人?”其中一个士卒问道。   大成点了点头,“正是,两位兵爷可是要找人?”   士卒嗯了一声,“我们在你这村子都等了两三天了,也没见一个人,问了旁边村子的人,说你们村去挖金子了?”   大成讪讪一笑,“倒也不是,不过是去山里头避祸,家中长辈让我先回来看看,看村子里的贼人都走了没。”   士卒这才明白了,“行了,去把你们的人都叫回来吧!贼人被岳将军带人抓了,指不定现在都问斩了。”   大成一阵惊喜,“真的!那可真是太好了!”   说着他才想起来了杨转大哥,就朝着杨转进村的方向喊道:“杨转大哥!没事儿了!你可以出来了!”   杨转这才推开夏敏家柴房的门,又从她家篱笆翻了过来,“当真没事儿了?贼人呢?” 第343章 分粮   站在大成身边的士卒冲着他喊了一声,“贼人都被抓起来了,你快出来。”   杨转这才小跑着跑到了他们身边,对着他们问道:“真的?贼人被谁抓起来了?”   “真的,岳将军路过顺手抓了。”大成咧着嘴,看起来十分高兴。   杨转也跟着兴奋了起来,“这可太好了,岳将军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士卒打断了他的话,“行了,别只顾着兴奋了。我俩奉大将军的命令在这里等着你们回来,大将军从贼人手中将你们的粮食抢回来了,如何分,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杨转和大成互相看了看,最后还是杨转多了个心眼,问了一句,“兵爷,那些人真的是穷凶极恶之辈?我怎么听人说他们会杀人的?”   那士卒点了下头,“自然是真的,那伙人身上个个都背着人命的!”   杨转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暗自咂舌,“可真是多亏将军了。”   士卒走后,两人将粮食收了起来,才跑去山上喊了其他人回来。   本来这几日大家就都没有休息好,身体弱的人自然也就走不动山路。   陈招娣挺着个大肚子,一直走在最后边。   苏九月在一旁搀扶着她,眉头皱得紧紧的。   “大嫂,不然休息一下再走吧?”   陈招娣也没硬撑着,喘了口气,“行!”   田秀娘倒是还好,她的月份轻一些,身体也好。见她们要停下来休息,就也靠在了一旁的大树上,稍稍休息了片刻。   “可真是够折腾人的,娘是怎么知道有贼人要来咱们村子的?”   苏九月摇了摇头,田秀娘叹了口气,一副惋惜的模样,又接着说道:“真是空欢喜一场,我还真当咱们家捡到金子了呢!”   刘翠花回头笑了起来,“这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儿没事少想,金子还是自己挣得拿着踏实!”   田秀娘嘟囔着嘴说道:“金子哪儿有那么好挣,咱们都大半辈子了,也还没见过金子呢!”   说完这话,她忽然愣了一下。   不对,她其实也是见过的……   当初宗元来他家,不是还给了一锭金子的吗?   不过她也只是想了一下,根本不敢惦记,若让她婆婆知道了,可不会同她客气。   几人歇了一会儿,才慢慢下山了。   她们回村得晚,没想到才刚走到村口,就看到一群人围在那里,似乎在争执什么。   刘翠花等人有些许疑惑,等走上前去听了两句,也就明白了。   那些贼人将抢来的粮食都装了起来,现在粮食要怎么分,这就成了个问题。   杨富贵听着这个一言,那个一语的,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你们都说自家有一斗米,可现在所有粮食都在这儿了,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多?”   大进他娘更是生气,“我家还有两斗呢!你们都别瞎说,自己家有多少口粮不知道吗?”   她家才买了米回来,想给隔壁老吴家还一些回去,没想到就碰上这事儿了。   “大进他娘,你家穷成这样,哪里来的两斗米?我瞧着你才是在瞎说哩!”   “我家大进才领了工钱回来,我们怎么就没钱买米了?!”大进他娘气到不行。   村子里还有另外两户殷实的人家,如今也都被坑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九月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吴锡元也耸了耸肩,这种事儿他也没法管,真要查清楚各家各户有多少米,真的很麻烦。   杨富贵拿着个烟袋锅子抽了两口,指名道姓点了吴锡元来帮忙,“吴家老三,你帮着叔记一下账。”   不过是帮着记个数而已,对吴锡元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杨富贵把每家每户都叫过来询问了一番,到底家里有多少口粮,什么时候买的,又或者是找谁家借的,必须说个一清二楚。   村子里管着家中米面的都是些妇道人家,大字不识一个,说胡话倒是可以,但若是想要自圆其说,那确实有些困难。   几个问题问下来,就有人露馅儿了。   杨富贵冷着一张脸,把她们训斥了一通,才让她们重新说。   “自己家里有多少粮,就说多少粮。若是再让我发现有人说瞎话,那他家就连一粒米都分不到!”   即便是有这句话震慑,分到最后,粮食也还是不够了。   杨富贵拿着吴锡元写的单子看了看,发现自己也看不懂,就把单子折了折揣进自己怀里,对着其他人说道:“现在总共还欠大家两斗米,不知道到底是谁家多拿了,还是被那些土匪们给祸祸了。剩下的两斗米,大家等我回头拿了钱去镇上买,我自掏腰包给大家补上!”   杨富贵他媳妇儿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若是丰年的时候,两斗米也不过十几二十个大钱。   但如今虽说灾情过去了,可新种的粮食还没有丰收,粮食的价格下来了一点,比不得去年。   可一斗米也依旧得一百个大钱,凭什么这些钱都得他们家出啊?   “老杨,二百个大钱可不少哩,咱们家大转儿去做三天工才能挣回来!你便是不为我着想,也得为家里头的孩子们想想吧!”   杨富贵作为村长,日子算不上十分富裕,但也还过得去。   这二百个大钱对他家来说,还到不了伤筋动骨的地步,咬咬牙给出去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这会儿听了自家老婆子的话,他眉头一皱,回头问她:“那你说咋办?”   张氏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如何是好,当着这么多村民的面儿,她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又一跺脚,“唉!为什么每次倒霉的总是我们家呀!”   刘翠花在一旁看着,忽然扬声对着身边的乡亲们说道:“乡亲们,如今粮食差了两斗,咱们总不能让村长一家出啊!村长这些年对咱们都不错,咱们也帮帮他。两斗米说多不多,说少不少,咱们一人抓两把,凑一凑?你们说可好?”   前几日修水库,家家户户岁数够的壮丁们都去了,这两个月过去也没少挣钱。   不过两把米,大家还是出得起的。   你一把我一把的,还真凑了不少出来。   刘翠花家中日子宽裕,就多抓了两把进去。   村长媳妇儿在一旁感激地看着她,看她系上米袋子,才走过去拉住了她的手,“大妹子,你的情,嫂子记下了!”   --   作者有话说:   【我可从来没写过郭令仪带土匪去屠村,别瞎说】 第344章 最大的给你   刘翠花笑了笑,“哪有什么情,嫂子你可别这样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村长这些年也帮了大家不少忙,哪能真让人一家出钱。行了,折腾了这么些日子,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   就在她拿着粮食准备回家的时候,忽然就听到有人问道:“这些土匪真的会杀人吗?别折腾来折腾去的,就为了这一把米,让我果园里种的那些黄杏烂在地里。”   人总是这样爱起哄,只要一个人提出质疑,其他人也都跟着问道:“是啊,也不知道翠花嫂子是在哪里听说的,可别把咱们给诓了。”   ……   杨转这会十分庆幸自己方才多嘴问了一句,他就知道这些乡亲们不会善罢甘休。   他站了出来,“乡亲们,我方才问了兵爷一句,他们说这次的一伙土匪身上个个都背着人命,十分凶残。”   当时就有人发出了质疑的声音,“真的假的?你可别是因为翠花嫂子方才替你家说了话才瞎说的?”   杨转立刻举手发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杨转今日就在这儿对天发誓,我说的句句属实。”   大家伙儿沉默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其实这事儿再简单不过了,你们仔细想想,若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会让岳将军亲自过来抓人吗?”   被他这样一说,大家忽然觉得也有几分道理。   “话又说回来,吴家人不也跟着咱们一起折腾了吗?若不是为了大家伙的性命着想,他们又何必如此麻烦,跟我们演这么一出戏?”   见着大家伙都被杨转说得动摇了,杨富贵忙走出来收拾残局,“行了,有说话的功夫还不回去好好歇息歇息,等着明日去地里干活!”   苏九月被吴锡元牵着手跟在他娘屁股后头回了家,他回家之前就做好了准备,把粮食都藏了起来。   也就只有藏在柴房里的那一袋米被土匪发现了,他们将被土匪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收拾干净,一家子也都累得瘫倒在炕上。   苏九月年纪轻精神足,她才歇了一会儿就从炕上爬了起来。   吴锡元正坐在书桌旁边,手中还拿着一本书卷,见状就问道:“怎的不睡了?”   苏九月一边穿上鞋子,一边说道:“我去做饭,快到饭点儿了,这几日在山上大家都吃不好,回来得好好做顿饭吃。”   吴锡元只觉得媳妇儿辛苦,要跟着她去帮忙。   苏九月担心自己男人被旁人说三道四的,就不愿意让他去,“不,那你去地里帮我割点韭菜回来?待会儿我用韭菜炒个鸡蛋,这几日大家肚子里都没点油水,咱们倒是好说,就是两个嫂子和孩子们得好好补补。”   吴锡元应了一声正要出门,听见动静的宋书言也跑了出来,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门。   他们家的地就在村口不远处,两人正在地畔走着,忽然就听到一旁的杏林里有人在说话。   “你说那刘翠花到底捡到金子了没?”   “她不都说是假的了嘛!”   “她说你就信?当初王婆子说她那篮子里装了个鸡蛋大小的金子,说她看得真真儿的。若不是真有,她能说得这么笃定?”   “那你意思是刘翠花是骗人的?”   “还真说不好。”   “行了,赶紧干活吧!就算人家有金子也不能给你啊!”   ……   谈话声渐歇,吴锡元的眉头却拧了起来。   恍惚间,他察觉有人扯了扯他的衣袖,他低头看了看,就见到宋书言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小脸鼓得跟个包子似的。   见他看了过来,宋书言拉着他朝着一旁走远了些,才怯生生地说了一句,“哥哥,要是让人知道家里有金子,不好的。”   吴锡元自己也是这么想的,但是却没想到宋书言一个小孩子,居然也会想到这个,这孩子也是个可塑之才。   他眉毛一挑,“你怎么知道的?”   宋书言抿着唇,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缓缓道来,“当初有位老爷看我年纪小就出门乞讨,很可怜,就赏了我一锭银子。我还没暖热,就被别人抢走了。但是后边的人只知道我有银子,来抢我……”   吴锡元的大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无声地安慰,但是宋书言却十分受用。   他说道:“哥哥,要是被人知道了真的不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着。”   小小年纪就懂这么多,看来是没少在外头吃苦。   吴锡元笑着应了一声,“小孩子就想小孩子的事情,这些事儿大人都操心的。”   说着带着宋书言来到了自家果园,“你在树下挖点青菜,我摘点的杏子回去给你姐姐吃。”   宋书言看着他轻描淡写的样子,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歪着脑袋琢磨了半天,才恍然大悟。   哥哥能考中案首肯定比他聪明多了,他不着急,肯定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想通了这个,他才又欢欢喜喜地忙活了起来。   苏九月将厨房先清洗了一遍,把米蒸上,又把先前儿藏起来的腊肉取了一块出来用刷子刷了刷。   她还没收拾好,吴锡元就带着宋书言回来了。   宋书言还用衣襟兜了一兜杏子,他一跑回来就进了厨房,“姐姐,给我个盆子,我去给咱们洗杏儿。”   苏九月递给了他一个空盆,他把衣襟上兜着的杏儿都倒入了盆中,吴锡元走进来舀了水进去。   把盆子放在院子里,叮嘱宋书言蹲在台阶上好好洗干净,自己才转身进了厨房。   苏九月正切着菜,一转头就看到吴锡元又进来了,她没忍住笑了起来,“人人都说君子远庖厨,你怎么还总是往这儿跑。”   吴锡元咧嘴笑了,“当然是这里有能吸引我的人啊。”   苏九月抿着唇,面含春意地低下了头,“你这人,怎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吴锡元走到她身边,跟她并排站在案板旁边,从背后拿出个东西送到苏九月面前。   苏九月一看是个很大的杏子,愣了一下,吴锡元又说道:“这个给你吃!我挑了个最大的,特意回来给你的。”   苏九月心中实在高兴,嘴上却说着,“杏子年年吃,谁稀得吃这大的呀!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你喂我。”   --   作者有话说:   【捋捋郭令仪的线,免得有人说我三观不正。首先郭不是压寨夫人,她是被抓了被迫上山。只是个玩物,不能左右土匪。土匪自己去的村子,为了抢粮跑路,屠村是因为郭说这里有仇人,土匪护短。不记得剧情的再去看一遍】 第345章 有贼   听了她这话,吴锡元也是微微一愣,看着她两手还拿着东西,立刻就展颜笑了。   “这有何难?”   他才喂了一口,宋书言就从外头跑进来了,看着他们两人的动作,又立刻转头出了门。   “杏子我还没洗干净,我再洗一遍。”   吴锡元笑着摇头,“这鬼机灵。”   也不知道是因为杏子是吴锡元喂的缘故,还是因为去年大旱,今年的杏子都格外地甜。   再加上冬日的时候下了大雪,今年确确实实是个丰收年。   只是前几日耽搁了三日,那些杏子已经熟透了,再不摘就要烂掉了,实在可惜。   苏九月吃完一个,还在叹息,“这样好的杏子,若真烂在树上实在是可惜了。”   丰年就是这样,好东西也不好卖。   灾年的时候能够斗米千钱,丰年却只能卖出一斗三五钱的价。   “还是这几日抓紧晒成杏干吧,总好过全烂在地里。”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待会儿就去跟娘说说。”   实际上刘翠花比她还要着急,都不用她说,吃过晚饭甚至都等不到第二日,就连夜让孩子们去摘杏子。   “明日一早,大成你骑着红红快点去镇子上买盐,早去早回,其他人在家跟我脱核。”   可谁知道大成还没走多久,朝廷就又派人来了,征招修水库的人。   这次给的钱就更多了,每人八十八个大钱,家家户户甚至都顾不上自家地里的农活,凡是有符合年龄的通通送去修水库了。   吴锡元也回屋整理东西,打算跟着一起去。   刘翠花见状一把抢过他的包袱,“你这是作甚?你一个读书人,跟着瞎掺和什么?”   吴锡元笑了起来,“下次考试还在三年后哩,这水库也修不了多久,我先去给家里挣点钱,不然成了旁人口中的百无一用的书生了。”   刘翠花哼了一声,“我倒要看看是谁敢说,还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倒要看看他多有用!你不许去!你以为三年时间很长?你娘这四十年一眨眼就都过去了!你好好读书,莫要耽搁时光!”   吴锡元知道家里人是为了他好,他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只是他对自己有信心罢了。   苏九月也跟着说道:“夫君,你还是好好读书吧,咱家里有钱,不用你出去做工耽搁时日的。”   原本她也觉得三年挺久的,可一听婆婆这话,她立刻就觉得三年时间恐怕也不够用了。   见着面前这辈子他最重要的两个女人都一脸坚定地看着他,吴锡元只能无奈地摊了下手,“好吧,那我不去了,我在家帮着你们晒杏干。”   苏九月此时就像个监工的小老头,皱着眉头正经儿八百地道:“好好读你的书!哪儿需要你帮忙了。”   有先前儿苏大将军和怡姐儿给的银钱,还有她陆陆续续赚的,以及穆王爷给的八百两,如今她们家也算是小有薄产,还不至于养不起一个读书人。   吴锡元拿着书卷坐在窗前,看着院子里的婆媳二人,相处融洽,有说有笑的,也跟着笑了起来。   旁人家后院都鸡飞狗跳的,他家却不会,这也不知道是他几世修来的福气。   罢了,不让干活他就好好读书吧,做学问哪儿有尽头的……   苏九月和两个嫂子坐着脱核,刘翠花则将杏肉用盐水浸泡沥干水分,放在院子里晾晒。   这几日老天似乎也开始怜惜他的子民了,前些日子那场大雨之后,就一直是大晴天,且一天比一天热了。   用来晒杏干,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几日她们忙忙碌碌好些日子,可算将树上的杏子都处理完了,一家人躺在炕上,可算能安下心来好好睡一觉。   可就在这天晚上,三更时分,苏九月睡梦中隐隐约约听到了黒黑的叫声。   她从梦中惊醒,一睁开眼睛,发现吴锡元已经坐起来穿衣服了。   她也连忙穿上外套,跟了出去。   一出门儿就看到黒黑咬住一个人的裤腿,那人用拳头揍黒黑,黒黑都不松开。   苏九月看得实在心疼,一旁的吴锡元已经开口呵斥道:“是谁!”   外头月明星稀,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的,只是那人脸上蒙着块儿布,他们一时间也认不出到底是谁。   那人一脚踢开了黒黑,连忙就要往外跑,却被吴锡元一个箭步冲上去扭打在了一起。   吴锡元生得人高马大,虽说是个读书人,但好歹也是年轻力壮。   苏九月看着黒黑躺在一旁,四脚朝天,连忙到黑黑旁边,心疼地抱住了它揉了揉。   听着它呜咽一声,又回头看吴锡元,正想起身去给他帮忙,她怀中的黒黑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挣脱她的怀抱朝着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身边冲了过去。   这时正屋的门也打开了,刘翠花和吴传两口子也走了出来。   看到儿子和那人扭打在一起,也连忙跑了过去。   刘翠花更是大声喊着,“来人呀!抓贼了!有偷儿啊!”   隔壁大进跟他们家是墙挨着墙,俗话说的话,远亲不如近邻。大进一听到动静,骨碌一下就从炕上爬了起来,提上裤子披上外套就朝着外头冲。   “媳妇儿,你快去喊爹娘,我先过去瞧瞧。”   他们乡下人家里穷,原本也没什么好偷的,可谁知道吴家居然能招贼。   大进媳妇儿也从炕上爬了起来,皱着眉头说道:“嗯,我晓得了。这几日听着村子里有风言风语地说翠花婶子真的捡到了金子,就觉得不大对劲儿,没想到真的招贼了。”   “唉,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行了,先别说这些了,我先过去瞧瞧。”   乡亲们赶过来的时候,那个偷儿已经被抓住了。   杨富贵从人群里挤了进来,看着这个偷儿,眉头一皱,走过去扯下了他脸上的帕子。   “阿古?!怎么是你!”杨富贵多少有些不可思议。   阿古是他们村子里的,爹去世的早,就跟他娘俩相依为命,后来逐渐地跟村子里几个二流子混在了一起。   可他们村子里从来都没发生过手脚不干净的事儿,如今这小子怎么能动了偷人东西的念想?   --   作者有话说:   【女人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无论多少岁都可以很幼稚,这一点就不用纠结啦。希望大家也能碰上那个把你宠成孩子的人,小九月的好运分一点给你们~~么么~~】 第346章 不要犯蠢   阿古臭着一张脸,别过头去,根本不搭话。   人群中阿古他娘见到是自己儿子,立刻从人群中扑了出来。不待村长说话,她一巴掌就甩在了自己儿子脸上。   “你这小兔崽子,娘平时是怎么教你的?!你怎的能做出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娘这一辈子谨小慎微,就怕你被旁人看不起。怎的你倒好,居然做出这种事!你还让娘在村子里怎么做人!”   她教训自己儿子,旁人也不好插手。   等她训斥完了,杨富贵才拧着眉头问道:“阿古他娘,你们家是不是遇上了什么困难?若真有说出来,大家一起帮你们想办法。至于阿古……”   这事儿还真不好处置,毕竟他们村子里头一次有这种事儿,若是不能给大家一个说法,恐怕今后人人心里头都不踏实。   就在他思索着到底要怎么处置的时候,阿古他娘忽然跪了下来,对着村长和吴家人磕了个头。   “村长,吴家老哥,这事儿是我没有教导好儿子,我在这儿给诸位赔不是了!”   说着她又磕了个头,刘翠花有些于心不忍,连忙上前想要扶她。   阿古她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独自一人带着儿子过日子。   自古以来,寡妇门前是非多,她为了不让儿子被旁人笑话,每日除了下地干活儿,几乎都不出门的。这些年日子确实过得苦,等儿子稍稍长大了才好了一些。   却没有想到她儿子居然会有一天做了这种混蛋事儿,让她辛苦守了半辈子的名声尽数毁于一旦。   阿古他娘拂开了刘翠花的手,眼中含着泪,看着她说道:“好嫂子,我也不求你原谅,这小子你要打就打,要罚就罚。只求您别报官,我母子两个相依为命,他若是被关了进去,我一个人可怎么是好啊!”   刘翠花其实也有些犯难,虽说现在这小子没偷到钱,但难保他后头不会偷啊!   自家有多少家底,她心里头还是有数的。   村长此时也没说话了,阿古到底要如何处置,说到底还是得看吴家人的意思。   阿古他娘看着刘翠花面露犹豫之色,就立刻说道:“翠花嫂子,今后我一定看住我家阿古,如果他再做出这种事儿,我就亲手把他手给砍下来!”   这话说得就严重了,可见她也是狠了心。   刘翠花叹了口气,阿古他娘又接着说道:“翠花嫂子,马上要收冬小麦了,正是农忙的时候,让我家阿古去帮你们收!”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再不应下来,未免有几分不近人情。   就在刘翠花准备答应的时候,一旁的吴锡元却忽然开口说道:“阿古,你娘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怎么也没点儿表示?还是你真打算背锅到底了?”   一听他这话,阿古他娘也意识到了什么,立刻转头看向了自己儿子,“是啊!阿古,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从前咱们家那么穷,吃了上顿没下顿,你都没拔过别人家地里一棵菜,如今怎么会来人家偷东西?你仔细跟娘说来,是不是有人撺掇你的?”   阿古十分倔强地扬着下巴,“没有的事儿!您莫要瞎猜!”   吴锡元却扯了扯嘴角,低声问道:“也不知道是怎样的兄弟,能让你这样维护,甚至都不顾自己老娘?也不知道你若是被关进去了,你那兄弟会不会被替你养你老娘?”   阿古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道:“不关你的事!”   吴锡元按住他胳膊的手微微用力,“是不关我的事,只是我觉得,若是我兄弟遭了这种罪,我肯定不忍心让他一个人背锅。这有些人啊,还真是蠢!旁人把他当枪使,他还傻乎乎地拿人家当兄弟呢!”   阿古听了这话,脸色也有些变了。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你们那日说的话我都知道了,你猜是谁告诉我的?”   阿古感觉自己的三观都被颠覆了,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了他,“你胡说!”   吴锡元叹了口气,“我有没有胡说,想必你也清楚,不然我怎么会这么笃定。”   阿古有些不太确定了,难道说他的好兄弟真的出卖了他?   那这事儿他是扛还是不扛呢?   阿古他娘见状也冲到自家儿子身边,扯住他的衣领,就是一阵叫骂,“你个小兔崽子,还学会包庇了!犯了错就是犯了错,还想隐瞒!你哪个好兄弟那样重要啊!连你娘都比不上?!整日不学好,歪门邪道倒是学得快!”   阿古见到周围很多围观的人,他那几个兄弟却一个都不见踪影。   说好来帮他望风,得手了平分,现在倒好,自己被抓了,他们反倒屁事儿没有。   阿古的眉头越皱越紧,“行了,您也别哭了,我说还不成嘛!”   阿古他娘的哭声戛然而止,吴锡元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耳根子可算是清净了,阿古他娘算是个拎得清的,只是这哭闹的本事实在令人头疼。   见着大家都看着他,阿古慢慢地说道:“就是跟村子里那几个合伙的,他们本来说帮我望风,不知怎的现在也没见人了。”   杨富贵一下子就想到了平日里跟他一起吃酒的那几个混球,就厉声问道:“这主意是你们谁出的!”   阿古低着头,借着月光看着地上他娘的影子,“是二柱说的,我们说拿人钱财不好,他说是一家人左手换右手,怎么能叫偷……”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傻了眼。   二柱虽说上次连个童生都没考中,可在村子里眼中,读书人就是受人尊敬的。   如今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儿?!前阵子吴家两兄弟闹了矛盾,甚至连再也不来往了这话都说出来了。   但不管怎么说也不能上门偷人家财物啊?!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就连好脾气的吴传此时都黑了脸,虽说两家分了家,但到底是一个姓,如今居然出了家贼,还闹得全村尽知,是得找大哥好好说道说道了!   夏杨村出了贼,还是团伙作案,杨富贵自然是要查到底,给乡亲们一个交代。   --   作者有话说:   【盲目讲义气要不得~】 第347章 不是我   他们拎着阿古来到了吴忠家门口,杨富贵亲自上去敲门,“开门!吴忠!开门!”   吴忠和自己老婆子正睡得香,听到外头的吵闹声,才爬了起来。   “外头怎么回事,怎的吵吵闹闹的?”   黄氏也跟着翻了个身,“你出去看看,叫他们小声点,莫要吵到儿子。”   吴忠睡眼惺忪地走出院子打开了门,看到一群乡亲们站在他家门前,人人都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   他混沌的大脑顿时清醒了些,一脸疑惑地对着村长问道:“村长,你们怎的不睡觉,跑我家来了?还来这么些人。”   杨富贵冷着一张脸,厉声问道:“吴忠,你儿子在吗?”   吴忠不晓得这些人大晚上的来找他儿子作甚,但还是点了点头,“在呀,屋里头睡觉呢!”   杨富贵对着他摆了摆手,“你去,把他叫出来,我有事儿要问他。”   吴忠还记得方才自家媳妇儿说的话,不能吵着自己儿子,就问道:“什么事儿啊,这么急,不能等到明日再问吗?”   杨富贵看他这模样,一下子就怒了,转过身指着身后的一群村民,质问他,“难道要让这么多人在外头等你儿子睡醒?你快去叫人,不然老子就自己亲自去了!”   吴忠看他发火了,心中也有些忐忑。   他儿子这几日都在家里喝酒,也没干什么混蛋事儿啊?怎的村长带着这么多人找上门来。   “杨大哥,我儿到底怎么了?您先说给我听听。”   杨富贵还没说话,他身后就有村民喊道:“你儿子教唆阿古偷吴传家东西,你这当老子的不行啊!连自家儿子都管不住!”   吴忠最后一点迷糊也都被吓没了,他儿子是读书人,读书人身上可不能有任何污点,不然前途可就毁了。   他现在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承认。   “真的假的?我家二柱最近连门都没出,怎么可能是他?别是旁人胡乱攀咬的吧?”   他这话就差直接说是阿古往他儿子头上扣shi盆子,阿古他娘怎么能应,立刻反驳道:“我儿才不是那样的人!原先路上捡到钱袋子都给人还回去的孩子,若不是有人教,他才不会做这种事儿!”   吴忠也急忙维护自己儿子,两人就差撸袖子打一架了。   杨富贵喝止了他们,“吵什么吵,吴忠,你现在去喊了你儿子出来,咱们当面对质!”   吴二柱早就醒了,听着外边吵闹的声音,他其实也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气愤。   这个阿古到底怎么搞的,不是说好保密的吗?他怎么能出卖自己?!   他气地一跺脚,想着明日跟那几个兄弟说说,好好教训教训他,忽然他的屋子外头响起一连串急促的敲门声。   吴二柱知道他爹到底没拦住他们,默默叹了口气,等了片刻才假装一副睡眼朦胧的模样打开了房间门。   “爹?怎的了?这大晚上的?”   吴忠也很生气,他自问家里虽然穷,却从来没短过老二的。就因为他是全家唯一的读书人,连老大都让着他,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儿!   “二柱,今儿当着所有乡亲们,你好好说说,到底是不是你怂恿阿古去你二叔家偷金子的!”   黄氏这会儿也起来了,才刚来到院子里,就听到自家老头子这么一句话。   她气得恨不得上去一巴掌呼死他,什么香的臭的都往自己儿子身上抹。   “你瞎说什么呢!我儿子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儿!”   老大媳妇儿站在门口看了看,又回去将自己女儿哄得躺下,没出来掺和这些事儿。   在她看来,她的公公婆婆偏心得可不是一星半点,她家小叔子若是能跟吴锡元一样争气,偏心也就偏心了。   可现如今她这小叔子作为一个读书人,整日连书都不碰,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那些银钱凭什么就给他花?   自家夫君去修水库多辛苦,上次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儿,偏偏公婆眼里都瞧不见的。   想想实在是意难平。   杨富贵实在是烦了这些妇道人家撒泼,有些事儿它就不是你胡搅蛮缠能解决的。   再加上实在有些没睡够,这会儿见他们闹得没完没了,眉头一皱,“爷们说话的时候,你个妇道人家少插嘴!他吴二柱是没长嘴吗?!”   一看村长发火了,黄氏也有些怂了,她小声嘟囔了两句,“说就说嘛,这么大声作甚,吓死个人。”   除此之外,再没敢说些什么。   吴二柱还算有几分脑子,这事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下来,既然没被人抓住现行,他就绝不承认!   “村长,这事儿您可得替我做主啊!我好好地待在家里,连门都没出,这事儿绝对跟我没关系!”   他这话是真的惹恼了阿古,“明明是你出的主意,若不是你说起,我们都不知道是吴家有金子。”   吴二柱急急忙忙地打断他,“阿古啊,咱们平日里也算是好兄弟,你这时候怎么能栽赃我呢?!”   阿古气到不行,只有他傻兮兮地把人家当朋友,结果人家却只想着把这些事儿都推到他身上。   “当初商量的时候可不止我一个,还有石头他们哩!”   石头他们几个此时没一个在的,村长让人把他们叫过来对质,大家伙儿都纷纷表示不知道阿古在说什么,他们都老老实实在家里睡觉。   杨富贵看了一眼阿古母子,问道:“你们怎么说?”   事到如今,阿古也知道自己是被人耍了,根本没一个人站出来替他作证,大家只看到是他去偷东西的。   他抿着唇直接跪在了吴家人面前,“叔,婶子,我知道错了,今年您家的小麦我帮您收,就让我将功补过吧。”   刘翠花是个明白人,知道今晚上这一出肯定跟老大家的二柱脱不开关系,但阿古也不算无辜。   她想了想,答应了下来,“既然你自己知道错了,我和你叔就饶过你这一次!若是下次再敢,可别怪我们家不客气!”   吴锡元回头看了一眼,就看到吴二柱在笑。   他撇了撇嘴,忽然打断了他娘说话,“说起来也是奇怪,怎的大伯家窗户外头居然也有草木灰?” 第348章 分家   “草木灰?”杨富贵看向了他,“什么草木灰?”   吴锡元带着大家来到了吴二柱的窗前,伸手在地上抹了一下,然后给他们看,“您看,草木灰。”   杨富贵还是没太懂,吴锡元又说了,“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二柱的鞋底上也应该有,不知道二柱敢不敢给我们看一看呢?”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了吴二柱,嘴角还带着笑。   吴二柱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到底还是自己失算了。   杨富贵虽然还搞不清楚这草木灰跟偷窃有什么关系,但他下意识地就觉得听吴锡元的不会错。   便也跟着问道:“二柱!把鞋脱下来给大伙看看!”   吴锡元却连他那几个狐朋狗友一个都没放过,就对着他们也说道:“你们的鞋子也都脱下来看看。”   大家伙儿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杨富贵一个字,“脱!”   大家这才不情不愿地将鞋子脱了下来,院子里只有月光还是有些黑,杨富贵让吴忠点了一盏煤油灯来,挨个看了这几个臭小子的鞋子,才发现他们的鞋底果然有草木灰。   他也顾不上什么面子不面子的,就看向了吴锡元,问道:“锡元,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都看着吴锡元,一脸不解,大晚上的吴锡元也没有卖关子,就直接说道:“这几日村子里各种风言风语的,说我们家捡到金子了。我娘都解释了无数次,奈何大家就是不信。我就想着以防万一,给墙根底下都撒了一层草木灰。如今他们鞋底都沾了这灰,八成个个都造访过我家。”   杨富贵这才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后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能考中秀才就是不一样,这脑子还真是比我们这些榆木疙瘩要聪明许多。”   说完,他又转过脸去看着吴二柱等人,宛如变脸一般换了一副面孔,黑着一张脸质问道:“如今你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大家都不置一词,显然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他们也都没想到。   吴忠和黄氏两人也没想到自己儿子真的和这事儿有关系,整个人都傻眼了。   牵扯到的人太多,杨富贵干脆大手一挥,“报官吧!”   吴忠和黄氏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扑倒在他面前,“村长!杨大哥!您可不能报官啊!一旦有了案底,二柱后面可就全毁了!”   杨富贵却哼了一声,“要我说,报官顶多就不能科举,可若是不报官,你们这个儿子约摸就彻底毁了!要做人先立本!连做人都没学会,这样的人就算考上了,以后也是朝廷的蛀虫!”   吴锡元暗自点头,他们村的这老头子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吴忠和黄氏到底是做人爹娘的,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儿子前途尽毁?只哭着求村长再给他们儿子一次机会。   “二弟,你也帮着求求情吧!我知道这次是我家对不住你,但毕竟你家也没丢什么东西,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你侄儿这一次吧!”   吴传心情复杂,还真没想到居然是自己侄儿带头算计自己的。   如今大哥大嫂苦苦相求,他是有些心软,可他看着自家媳妇儿黑着一张脸不说话,他也就聪明地闭了嘴。   他知道他家老婆子聪明,比他脑子够用多了。平日里家里什么事儿都不用他操心,这一次他干脆也就不管了。   刘翠花见到杨富贵也看向了她,毕竟他们家才是受害人。   她想了想,说道:“要我说,想要放过他们也不是不行。”   黄氏和吴忠愣了一瞬,心中暗自高兴,知道她这是要谈条件了。   果然,就听刘翠花又接着说道:“我只有一个条件,今儿咱们就当着村长的面儿说个清楚,从此我们两家彻底分家,各自另立宗祠。”   她嗤笑一声,“这样就不会再来我家拿东西,还说是一家人左手换右手了。”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呆了。   就连吴锡元和吴传父子两个都没想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不过吴锡元还是乐见其成的,这样惦记自己媳妇儿的亲戚不要也罢!   吴传皱着眉头还想说什么,刘翠花却又掷地有声地说道:“今儿我话就撂这儿了,我刘翠花也没有看不起谁,我家就是不想再受他牵连。或许今后他也能做个大官啥的,也跟我家没有半毛钱关系!”   她这样一说,吴传的脑子也转过弯来了,什么都没有儿子的前途重要,二柱年纪轻轻的就有这种坏心思,可别回头真连累了自己儿子。   他也点了点头,开了口,“分!”   说到底他才是吴家现在的当家人,他这话一出,吴忠的脸也黑了。   “老二,你当真要分?”   吴传抽着烟袋锅子,眉头拧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大哥,咱们兄弟俩情分不浅,如今为啥能走到这一地步,你可真得好好想想。若不是你没把儿子教好,能成这样吗?”   吴忠看着自己儿子,也确实开始反思自己了,莫非真是自己的问题?   到底他们两家还是分家了,还一起去老爷子的坟头磕了个头。   就在辰时的时候,村口又来了几个人。   领头那人穿着玄色的铠甲,头上的帽子上戴着红缨,一看就是打仗的大人物。   村民们远远地看着,甚至都不敢上前说话。   还是一个小兵叫了个人过来,“大娘,您知晓苏九月家怎么走吗?”   “是九丫啊?吴锡元家的媳妇儿?”   小兵哪儿知道,就回头看了一眼自家将军,见他点了点头,才说道:“正是哩!您可知道怎么走?”   “知道知道!”对方忽然就热情了起来,“您跟我来,我带你们过去!”   来到老吴家门前,她急匆匆地上了土坡,朝着门里喊道:“翠花!翠花!你快出来!你家来贵客了!”   许是她嗓门真的有些大,就连后院的黒黑也跟着叫了起来。   刘翠花挑起帘子走了出来,“谁来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外头牵着马的几人,脸上的笑容一僵,换上了些许迷惑。   “这……几位这是来找谁?”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肚子痛,严重影响了我码字,更晚了!抱歉!】 第349章 家中来客   王婆子抢先一步说道:“他们是来找九丫的!快喊你家九丫出来瞧瞧!”   刘翠花却不这样想,莫名其妙有男人上门来找自己儿媳妇,就这么贸贸然喊了九丫出来,名声还要不要了?她这个当婆婆的,可得好好给把把关。   虽说对这些当官的她本能地有些怕,但为了自家孩子,她还是恭恭敬敬地问了一句,“这位兵爷,您找我家儿媳妇作甚?”   岳卿言到底是世家公子,即使是个武将,该有的礼仪也一点不少。   他抱拳对着刘翠花行了一礼,“大娘,我姓岳名卿言。前些日子九月妹妹认了我母亲为义母,认亲的时候我正好在外头并未得见。这次奉燕王之命过来修水库,临行前我母亲特地叮嘱我过来看看妹妹。”   他脸上笑容和煦,给人如沐春风之感。那日刘翠花也是见过岳夫人的,都说儿子像娘,这位岳将军眉眼之间确实同岳夫人有几分相似。   因此,刘翠花也就信了八分。   “原来是岳将军,前几日的土匪也是您给抓了的吧?”刘翠花顿时就热情了起来。   一旁的王婆子也看着眼热,老吴家这是什么运气?随便娶个儿媳妇,都能叫那高门贵族看中给认为干女儿。   原先他们还说吴锡元今后前程一片大好,但是他岳父家里却不怎么给力,他媳妇儿属实有点配不上他。   可偏偏刘翠花对她这儿媳妇好到跟亲女儿似的,大伙儿还有些不能理解,如今一瞧,她这儿媳妇应当妥妥的就是个旺夫命!   这才进门儿没多久日子,老吴家眼瞅着就红火了起来,这也太叫人眼馋了。   岳卿言见这妇人一脸热情,瞧着倒不像是个难相处的,便笑了笑同她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正好碰上了,又怎能眼瞅着他们再继续为祸一方?”   刘翠花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岳将军大义!”   说完便急忙朝着厨房里喊道:“九丫!你快些出来看看谁来了!”   他们方才刚刚吃过早饭,苏九月正在厨房收拾碗筷,听见婆婆喊她,就擦干净了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一出门儿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几个英武的汉子,她有些不知所措,更不敢上前。   还是刘翠花回过头来又喊了她一声,她这才走了过去。   面前这几个男人她从未见过,她第一反应是家中可是出了什么事儿?但瞧着婆婆脸上的笑,又觉得有些不大像。   岳卿言一直在打量着她,这姑娘确实生得好看。明眸皓齿,一看就是个心思纯净的,也怪不得母亲会喜欢。   刘翠花见苏九月只是傻傻地站在一旁,也不知道叫人,便笑着同她介绍道:“九丫,这位便是你兄长。”   苏九月一脸迷惑,她什么时候还有这样一个兄长?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刘翠花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又接着解释道:“这位将军是岳夫人的儿子,可不就是你兄长吗?”   苏九月的眼睛微微放大,显然十分吃惊,随后又高兴又拘谨地对着他行了一礼,“兄长!”   先前儿认了王启英当哥哥,虽说他对自己也很好,但不知怎的,总觉得有些不大靠谱。   但是这个哥哥就不一样了,只是看着就十分稳妥。   岳卿言笑着应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长命锁递给了她,“这是特地给九月妹妹准备的见面礼,宝雅也有一个,还望妹妹千万莫要推辞。”   苏九月伸手接了过来,摸着手中沉甸甸的长命锁,她忽然想了起来,自己曾经也是给这位兄长准备过见面礼的。只是上一次去岳家的时候并没有见到他,就连见面礼也没送出去。   她笑着说道:“兄长,稍稍等我一会儿,我也给兄长准备了礼物的。”   说完她就拎起裙摆朝着屋子跑了过去,刘翠花在一旁看着苏九月的动作,无声地笑了笑,又转而对着岳卿言说道:“将军去屋子里头坐坐?”   岳卿言也好奇自己这个新妹妹给他准备了什么,前些日子见着宝雅的时候,她就一直在显摆自己的双面绣帕子。   虽说他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计较,但实不相瞒,这样的帕子他也想要一个。   他微微颔首,将自己手上的马缰绳递给了手下的人,转头对着刘翠花笑了笑,“那就叨扰了。”   苏九月一进屋子就在自己先前儿收起来的匣子里翻找了起来,吴锡元正坐在书桌边儿练字,听见她的动静便扭过头去看了一眼,“怎的?家中来客人了?”   苏九月抿着唇,眯着眼睛,一脸的欣喜,“是哩!你猜是谁来啦?保准你猜不到!”   吴锡元摇了摇头,“我还真是猜不到,你快说说,是谁来了?”   苏九月找到了自己先前儿绣的荷包,扬着下巴一脸的得意,“是我哥哥!我哥哥来了!”   吴锡元眉头一挑,神色间有些诧异,“王启英?他怎的忽然来了?”   苏九月笑得娇憨,“不是启英哥哥,我也是第一次见这个哥哥,岳家的哥哥。”   吴锡元这才想了起来,岳夫人也有个儿子名岳卿言,上一世这个岳将军在献王逼宫的时候,携八百将士死守太华宫,足足给他们拖延了半个时辰。   后来援兵到的时候,他全身四十七处刀伤,险些就没了性命,可到底是守护了君王安危。   皇帝感其救驾有功,封其为卫国公。   想到这样的人物不仅成了自己的大舅哥,如今还亲自上门来拜访?!吴锡元也有些激动,在他看来这样为了保家卫国能够豁出性命的男儿,永远是值得尊敬的。   “哦?原来是大舅哥来了,那我理应也前去拜见。”说着他放下了手中的笔,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物,打算跟着她一同前去。   苏九月也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该去见见,那便一起吧。”   岳卿言在堂屋坐下,刘翠花还特意给他泡了一壶茶。   原本家中没什么好茶叶,还是上次苏怡来过之后,刘翠花家里头备了一些。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喝,只是用来招待这些贵客。   她亲自给岳卿言倒了一杯茶水,趁着自己儿媳妇还没来,便问了一句,“岳将军,不知我可否向您打听一个人?”   --   作者有话说:   【哈哈,谢谢大家关心,身体没事,就是每个月有那么几天,你们懂得……】 第350章 稀世珍宝   岳卿言抬头看她,“大娘,您但说无妨。”   刘翠花讪讪一笑,“年前的时候,我那大侄儿去雍州城卖东西,正巧碰上征兵,就跟着去了。如今过去这么久,一点音信也无,家里人实在担忧,就想知道他如今可还好?”   说征兵都是客气的,其实就是抓壮丁,岳卿言心里头也清楚。   “不知您那侄儿叫甚名字?”岳卿言问道。   他不见得知道,但总要问这么一句。   “叫刘长贵!”刘翠花面露希翼。   岳卿言仔细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   刘翠花难免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那么多人被抓了当壮丁,他没有听说过,也实属正常。   岳卿言却说道:“等我回去之后,会帮您打听一下的。”   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他这番话也让刘翠花立刻对他有了好感。   她连连道谢,“那可真是太好了,麻烦您了。”   两人正说话的功夫,吴锡元和苏九月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岳卿言看了过去,视线落在了苏九月身边的吴锡元身上,他立刻起身。   “这位就是妹婿?”话是问苏九月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是他。”   吴锡元也跟着叫了人,“兄长。”   岳卿言既然要上门,自然不会不给自己这个妹夫带礼物,他应了一声,“既然叫我一声兄长,做兄长的自然也要给你准备见面礼了。”   说完他就又从怀中取出一块墨给了吴锡元,“听母亲说你是个读书人,正巧我先头儿立了功皇上赏了一块李廷圭墨,我是个粗人,用着浪费了。如今正好见着妹婿,就借花献佛赠与你吧。”   李廷圭墨乃是传世名墨,墨坚如玉,每松烟一斤,用珍珠三两、玉屑一两、龙脑一两,再以生漆捣十万杵。故坚硬如玉,能在水中三年不坏。   常言道,黄金易得,笔墨难求。   便是上一世的吴锡元进了内阁,也从未拥有过一块李廷圭墨。   这份礼物若是在一个不懂它的人眼中,瞧着不过就是块墨,但在吴锡元眼中,这可是一块儿稀世珍宝。   他顿时有些犹豫了,这礼物实在有些贵重,他有些受之有愧。   “兄长,这礼物实在太贵重了,在下不能收。”   岳卿言闻言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你能说出此番话,说明你应当认出了这墨。你收下它做出好文章来,总好过它落在不懂的人手中平白糟蹋了。”   吴锡元也不是矫情的人,双手接过了这块儿墨,“谢过兄长。”   苏九月见他先是送了自己一块儿实心的金长命锁,又送了自己夫君一块好墨,顿时觉得自己原先准备的见面礼有些拿不出手了。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安,岳卿言温和地笑了笑,问道:“妹妹不是说也替我准备了礼物吗?”   苏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上的东西递了出去,“不过是我亲手绣的荷包,不是什么稀罕玩意儿,还望哥哥莫要嫌弃。”   岳卿言自然不会嫌弃,来之前他母亲就说过了,九月手艺极好,若是能得她一个绣品,那实在是幸事。   他看着手上的青色荷包,上头绣着马上平安图,“妹妹手可真巧,绣得极好了,我很喜欢。”   说完,就直接将这荷包挂在了腰上,脸上一丝一毫的嫌弃之色都看不到。   苏九月抿着唇,笑着说道:“兄长若是喜欢,回头我再做了送您。”   ……   吴家人热情地要留岳卿言吃午饭,岳卿言应了下来,坐着同吴锡元谈天,苏九月则和刘翠花去准备午饭。   岳卿言虽说文采不好,但却也读了不少书,又走南闯北的见了不少世面。   他越是和吴锡元谈天,就越是诧异。   仿佛自己无论说什么,他这个妹婿都能接得上话茬,他长这么大,还从未碰上过这样的人。   岳卿言心中忽然冒出来一句话,金鳞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便化龙……   他这妹婿的未来,定是不止于此呀!   ……   王婆子才刚从吴家出去,就把吴家儿媳妇多了个大将军义兄的事儿传得全村都知道了。   大家伙都十分惊讶,同时还有些庆幸,幸好他们并未同吴家结怨。   全村恐怕只有吴忠家悔不当初,当然也没用了。   阿古和那几个从犯一同在给吴家干活,这几个人虽然不是很麻利的,但至少人多力量大。即使磨磨唧唧的,倒也干了不少活。   原本这些人干活还有些不服气,可听说他们家多了一位大将军当干亲,顿时就消停了。   .   京城里   穆紹翎回到了自己阔别一年的燕王府,他洗漱了一番,换了身衣裳,就急匆匆地朝着皇宫赶。   就在此时,穆世元也收到了八百里加急从雍州城送来的信。   得知雍州城在儿子穆紹翎的布置下,内外夹击,成功击溃了敌军。   他龙心大悦,倒是对穆紹翎这个儿子多了几分满意。   从前他最看重的儿子是宗元,甚至还取了自己名字中的元字赐给他。元字,始也。他母亲是他一生最爱的女人,且他祖父又位列三公,门生无数,今后皇位传给他,自己也能放心。   但是如今看起来,他这个儿子倒是也还不错。   穆紹翎可不知道自己在父皇的心中有所改观,若知道会这样,他一定在回来的路上再干点儿混蛋事儿,给他败败兴。   他进了皇宫之后,跟以往一样坐在偏殿里等候父皇传召。   按照他的经验,父皇约摸会在一刻钟到小半个时辰之后召见他。   可谁知,他屁股下边的凳子还没暖热,郭春海就抱着拂尘走了进来,“燕王殿下,皇上召见,您随我来。”   穆紹翎愣了一瞬,才站了起来,对着他拱了拱手,“劳烦公公前边带路。”   穆世元吃了黄户生的药,又调理了几个月,如今身体虽然还算不上康健,但比起先前儿风一吹就能倒的模样却是好了太多了。   穆紹翎一进御书房的门,就看到他父皇一身明黄坐在书案后头,背挺得很直,看起来精神很不错。   他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倒是没有多惊讶,他父皇少说还能再干十年。   【据歙县县志记载:唐代的常侍徐铉得到一枚李廷圭做的墨,和他兄弟一起使用,每天磨墨写字不下5000字,用了10年才用完,磨墨时磨出墨的边际锋利得像刀刃,可以裁纸,这就是后来大家所称的徽墨。】 第351章 恩科   听见门口的动静,穆世元也抬起头来看了过来。   穆紹翎行了个跪拜大礼,便长跪不起,“儿子未曾保护好姑姑,还请父皇责罚。”   慧阴长公主遇害的消息早已经被送往京城,穆世元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可听到这话依然红了眼眶。   “朕还真是没有想到,有一天慧阴居然会走在朕前头。”   穆紹翎依旧跪在地上,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穆世元暗自伤神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当初她要离京,朕不让她去,是她自己非要去。罢了,你起身吧!事情的始末朕也已经听说,这事儿实在怪不到你头上。”   穆紹翎顺从地起身,又对着他拱手说道:“父皇,儿子还有一事相求。”   穆世元道:“什么事?说来听听。”   “先前儿为了查明姑母突然离世的原因,儿子命仵作做了尸检,如今将姑母送回,喻仁郡主和驸马爷恐怕都会有怨言。”   穆世元哼了一声,“有怨言他们也得忍着,你姑母这些年行事实在乖张,朕念着同胞之情才给她留了几分颜面。你让人验尸原本也是想还她清白,若他们再不知好歹,你便让他们来见朕!”   得了皇上口谕,那一切可就简单多了。   “父皇圣明。”   穆世元摆了摆手,“罢了,你我父子二人之间,倒是也不必如此吹捧。方才朕收到了雍州城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件,你且看看。”   说完,他就将手边的一个信封递给了郭春海,郭春海接过信封又走到穆紹翎面前,将信件转交给了他。   穆紹翎打开信一看,见到事情果然不出他所料,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笑意。   穆世元观察着他的表情,眸子一敛,“朕许久未曾管过你,却不想朕的儿子已经长得如此出色,待朕好好想想,要封给你什么呢?”   穆紹翎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紧。   封他?   还是别了吧,这次打了胜仗,已经让他站在了风口浪尖上,若是再封他个什么,定会让他身后那些势力蠢蠢欲动。   他本人若有那个心倒也可以争一争,但如今重活一世,他只想能老老实实把媳妇儿娶回家,当个闲散王爷就好,半点儿心都不想操。   但若是直接拒绝恐怕还会让父皇以为他在欲擒故纵,皇家的相处方式从来都没有那么简单。   他在心中暗自琢磨了一会儿,才说道:“父皇,你若是真想赏儿子点儿什么?不如就赏儿子未来王妃一套凤冠霞帔吧!”   虽说王爷大婚由内务府操办,吉服什么的也由绣娘专门的量身缝制,可皇上赏的就是不一样。   原本按照规定郡王妃级别的服饰上头只能绣五尾的凤凰,但他既然开口求了这个旨,皇上便可以让人将这规格提一提。   他受点委屈无所谓,他就是想给怡儿最好的。   听了他这要求,穆世元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   “苏庄那女儿这样好吗?你已经是第二次因着她向朕讨旨意了。”   穆紹翎活了两辈子也不是虚长岁数的,他能够感受到此时他父皇的心情极佳,或许他对自己另眼相看,不过是因为自己即将成为苏庄的女婿?   相比起来,父皇可能更相信苏大将军一些,自己这个亲儿子都比不上的。   穆紹翎干脆再次朝着他一拜,“苏大小姐秀外慧中,很合儿臣的心意,儿臣日后定会好好待她。”   他原本想跟父皇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想了想又觉得过犹不及。若是被父皇认为怡儿是红颜祸水,那可不妥。   穆世元听了他的话,点了点头,“苏庄的女儿确实不错,年底你们就要完婚了?”   日子是他找钦天监要的,但过去这么久了他也只是记得一个大致的日子。   穆紹翎嗯了一声,“正是,父皇您当时说腊月初五是个好日子。”   腊月成亲虽然天儿冷,但是他的王府里铺了地龙,倒是不碍事儿。   穆世元也想了起来,“对,是腊月初五,初五倒是还早。你也别着急娶妻的事儿,在这之前朕还有个事儿要你去办!”   穆紹翎不清楚父皇还有什么是需要他做的,对于他来说,娶妻才是头等大事。   但事到如今,他也只能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应下,“父皇尽管吩咐便是!”   穆世元对于他的反应显然十分满意,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微微颔首,“朕先前儿收到了你送来的奏折,特地命户部彻查了下头的官员,发现贪官污吏并不在少数。对于这种国家的蛀虫,朕定然严惩不贷!如今各地方官员都十分欠缺,朕决定开个恩科,就由你来做主考官!”   穆紹翎微微一愣,上辈子可没发生过这事儿,不过自己重活一世回来,很多事情都变了。这也是一件好事,若是所有事情都按照上一世的走向,那么他也就没有再活一世的必要了。   “儿臣领旨!”   君无戏言,皇上的话又怎么可能只是说说而已,这天下午就下旨昭告天下了。   京城距离雍州城就是快马加鞭也得跑三日才能到,等传到吴锡元他们村子里的时候已经在七日之后。   孟玉春一路打听着,才找到了吴锡元的家。   他一走进院子,就看到了坐在院中做针线活的苏九月,他立刻眼睛一亮,“嫂子!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苏九月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抬起头来,见到是他来了,也一脸稀奇,“孟公子?!你怎的来了?可真是稀客啊!”   说着就朝着屋子里喊道:“锡元,你快来!孟公子来了!”   吴锡元正在读书,听了她的声音就朝窗外看了一眼,见到果然是孟玉春来了,他才放下手中的书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他还没开口说话,风尘仆仆的孟玉春就冲到了他的面前,“锡元兄!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啊!”   吴锡元不解,“什么好消息?”   孟玉春两眼都放着光,迫不及待地说道:“皇上要开恩科了!!就今年!”   吴锡元闻言也是一愣,随后也跟着狂喜,“真的?!”   于他而言,最重要的就是时间,三年实在太久,他纵使有天大的能耐没到考试的时候也没办法。   但是如今赶巧儿皇上开了恩科,这三年他可就不用等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跑去看了姜子牙,回来准备码字忽然就发现我电脑没法联网了,又把电脑恢复出厂设置了一下,折腾完就晚了……所以今天只能更一章了,欠一章明天补上!!最后,祝大家双节快乐!!天天开心!!】 第352章 你到底惦记着谁   孟玉春也高兴,虽然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这次他八成是考不中了,但是能提前下场试试,想想也还是很兴奋。   “自然是真的!州府都贴出告示了!想着你估计还不知道,才刚得了信儿就赶紧跑来找你了。”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在一旁傻乐呵,“这可真是太好了。”   孟玉春也点了点头,“锡元兄学问这样好,肯定能考中的!恐怕你就是我认识的最年轻的举人老爷了!”   吴锡元脸上带着笑意,嘴上却没说话。   他心中对于这次秋闱是势在必得的,但他也不是太张扬的人,等到时候他榜上有名,比现在他吹嘘多少句都有用。   三人就站在门前说了会儿话,苏九月才想了起来,“孟公子大老远跑过来,肯定累坏了,你先同锡元去屋里坐坐,我这就烧水给你沏茶。”   她生着火,想着自己男人马上就能考举人了,心中高兴,嘴上都哼起了小曲儿。   刘翠花从外头回来,听着厨房里的动静声音,好奇地探头一看。   就见到苏九月穿着个青色上襦,腰上系着碎花围裙,正背对着她坐在灶堂前烧火。   她问了一声,“我就说厨房的烟囱怎的还冒着烟,你在这儿忙活甚哩?”   苏九月给灶膛里添了两块柴火,听到她的声音回头看去,见到是婆婆回来了,欣喜地叫了她一声,“娘!”   她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刘翠花身边,拉住了她的手,“娘!好消息啊!”   刘翠花看她笑得喜盈盈的,嘴角也不由自主地跟着上扬了几分,问道:“怎的?什么好消息?”   “锡元的同窗来了,他方才说圣上开了恩科,今年锡元就能参加秋闱,不用等三年后了!”   她拉着刘翠花的手,因为情绪太过激动,手上的力气其实也不怎么小,但刘翠花也像是没觉察似的。   “圣上英明啊!锡元今年八月就要去秋闱了?”   刘翠花兴奋过后,又开始发愁了起来,“九丫,你说这么快就秋闱,咱们家锡元能行么?”   本来三年还能准备一下,如今突然提前,即使她对自己儿子很有信心,这会儿也免不了多想。   苏九月却想得很开,“娘,您忘了?锡元可是案首呢!”   刘翠花点了点头,“这倒是,可是乡试以往中秀才的都来了,那些人可要比锡元多读好些年的书呢!”   苏九月安慰她,“娘,您可不能这样想,人和人是不一样的。若是他们读了这么多年的书还考不中,那八成是天资有限,算不上厉害的。再说了,便是一次考不中,三年后不还是要考?这次就全当是去熟悉流程了。”   刘翠花一想也是,下巴微点,“你说的倒也有几分道理。”   苏九月又转过身去看锅里的水,见到水烧开了,便用瓢舀出来灌进了水壶里。   刘翠花的心思还沉浸在儿子即将要参加秋闱的兴奋当中,凑到了苏九月的身边,问道:“九丫,乡试在哪里考呀?”   这个苏九月还真知道,她前些日子已经问过了吴锡元了。   “乡试在每个省的城东南修了个贡院,咱们还算好的,去雍州城考,并不算远。远一些的人家恐怕得提前半个月出发了!”   她这话一出,刘翠花又愁了起来,“也不知道雍州城如今怎么样了,你们先前儿不是说那边不大安定了吗?”   苏九月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既然孟公子能出城来咱家,想必雍州城之围已经解了。待会儿我去给他们送茶的时候问上一句,便也就清楚了。”   听了她这话,刘翠花急忙催促道:“那你快些去。”   见苏九月伸手就要拿水壶,她又连忙拦了下来,“这里头装着刚烧开的水,仔细烫到手,拿块抹布垫一下。”   苏九月抬头对着她一笑,乖巧地按照她说的做了。   屋子里,孟玉春正在苦苦哀求吴锡元,“锡元兄,能否让我在你家住些时日?”   吴锡元眉头一挑,“你自己有家却不回去,住在我家里成何体统?”   孟玉春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娘,她说我如今考中了秀才,也是时候该成亲了。”   吴锡元嗤笑一声,嘴上不咸不淡的道:“你娘说得对,你岁数也不小,是时候成家了。”   孟玉春眉头皱得都能挤死一只蚊子,“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呀!你当谁都跟你娘似的,给你找媳妇儿还得找个貌美如花的?你是有所不知,我在家的这几日,已经相看了至少四回了,个个都是膀大腰圆的。”   吴锡元自己有媳妇儿,当然不会对别的女人指指点点,只是奉劝了自己同窗一句,“你若是有什么要求,最好还是跟你娘好好沟通一番,赖在我们家里也没什么用啊。”   孟玉春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我都说了八百次了,她就是不听。这次我临走前还跟她吵了一架,她恐怕也以为我是离家出走了。”   吴锡元的娘亲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也从未跟他争吵过什么,对于孟玉春的状况,他实在不能感同身受。   他将手上拿着的书卷轻轻放在了桌子上,侧过脸去看一旁喋喋不休的孟玉春,“玉春兄,你与我说实话。你不愿意娶亲,到底是瞧不上与你相看的女子,还是因为你心里头还惦记着郭小姐?”   当初在书院的时候,孟玉春就对郭令仪很上心,见着郭令仪对自己另眼相看,还同他发过几天的脾气。后来得知自己已经成亲了,才逐渐扭转了态度。   孟玉春忽然就不说话了,吴锡元觉得自己猜了个十之八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郭小姐若是一直下落不明,你难道就一辈子不娶亲了吗?再说了,我都同你说过无数次,那郭小姐不是良配,你真的就是听不进去呢?”   孟玉春摇了摇头,“锡元兄,我知道你的好意,我也知道郭小姐的下落,她如今在水月庵修行,我来之前已经去见过她了。” 第353章 廖卡什么意思   吴锡元一脸惊讶,“怎的好端端的就出家了?”   他最后一次见郭令仪的时候,还跟她起了争执,她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六根清净之人。   “还不是咱们郭夫子,对自己女儿居然都能狠得下心。”   吴锡元想到先前儿郭令仪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失体统,有些人家碍于颜面将女儿送去庵堂,倒也说的过去。   偏偏坐在他身边的孟玉春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吐槽个没完了,“先前儿我收到了郭小姐的来信,她让我把信拿去给山长。我顺便瞅了一眼,信上说她父亲为了自己的名声,甚至想要她的性命,最后还是她祖母求情,才将她送去了庵堂。”   说到这儿,他整个人看起来也有些垂头丧气的,“她也实在倒霉,才刚刚出城就碰上了土匪,被土匪掳到了寨子里。还是前些日子土匪们被岳将军抓了起来,她才逃出生天。”   一个貌美如花的适龄女子,被土匪掳到了寨子里,等着她的是什么?根本不能细想。   吴锡元沉默了片刻,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子不教,父之过,郭小姐品行不端跟郭夫子绝对有着莫大的关系。   再反观郭夫子,自己女儿犯了错,他非但不想着教导女儿改邪归正,居然第一反应是将女儿给处置了?   在这一点上,纵使他是自己的夫子,他也依然不敢苟同。   “既然她已经了却红尘,那你今后还是莫要再去打搅她了。”最终,他也只是提点了孟玉春一句。   孟玉春抿着唇,“锡元兄,这世间的事儿知道是一回事,要做到又是另一回事了。我知晓我们两个今生怕是无缘了,可是在这关头让我再娶妻,我也实在有些难接受。”   吴锡元叹了口气,还是妥协了,“既然如此,那你便在我家里住几日吧。”   话音刚落,屋外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夫君,我能进来吗?”   听到了她的声音,吴锡元原本僵硬的眉眼立刻就柔和了下来,“进来吧。”   苏九月拎着水壶小心翼翼地跨过门槛,来到了他们两人身边,柔声说道:“水烧好了,我给你们倒杯茶。”   苏九月本就是农家出身,也不会茶艺那一套,就简单粗暴的给茶壶里丢上些茶叶,用开水一冲,完事儿。   吴锡元喝着自己媳妇儿泡的茶,怎样都好喝,孟玉春也是个牛嚼牡丹的粗人。   他道了声谢,茶碗里也添满了水,苏九月将水壶拎在手上,问孟玉春,“孟公子,你来的时候,雍州城之围可解了?”   孟玉春应了一声,“解了!那些胡人趁着夜色想要攻打雍州城,苏大将军带着众将士守城,岳将军带着三千骑兵跟大将军里应外合,将那些胡人打的是落花流水的。”   哪个儿郎没个上阵杀敌的梦?即使是孟玉春这种文弱书生,此时说起来也慷慨激昂,活像是他自己站在城门楼子上亲眼见得似的。   苏九月脸上也露出了笑,“苏大将军和岳将军他们可真厉害啊!”   孟玉春十分赞同,“可不是!胡人被一路赶到了玉门关之外,想必近来几年都蹦跶不起来了。”   这对百姓来说可是一件大喜事儿,谁做皇帝百姓们其实都不会太过关心,只要不打仗,他们的日子就会好过许多。   .   苏庄和宋阔两人窝在书房里,琢磨了一整天。   “宋阔,你说廖卡临走说的那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宋阔在苏庄对面坐着,这是大将军问他的第六十三遍。   “属下不知。”这也是他回答的第六十三遍。   他不过是个武将,让他上阵杀敌可以,让他动脑子?还是省省吧!他要有那本事,当年考什么武状元。   苏庄一拍桌子,“你怎的还不如个阿大!”   宋阔在心中默默地翻了个白眼,阿大还不是跟他半斤八两?   “大将军可以去问问阿大。”他认真地提醒道。   苏庄却哼了一声,“那小子不老实,我去找他说这个,我又不是脑袋被驴踢了?”   宋阔不说话了,书房的气氛又再次陷入了僵局。   正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将军,大小姐求见。”   苏庄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快速打开木门,就看到苏怡身着一身桃粉色衣裙,梳着垂云髻站在台阶下边。   “怡姐儿,你怎的来了?”   苏怡将手中的食盒拎起来给他看,“爹爹,您忙起公务来怎的总是忘了吃饭?身体要紧啊!”   苏庄见女儿如此关心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妥帖,眉眼都带着笑,“是爹爹错了,爹爹听乖女儿的,先吃饭。”   苏怡拎着饭盒走了过来,“那先吃饭吧!”   苏庄带着女儿再次走进书房,看见宋阔站在那里跟个木头人似的,顿时一阵来气。   他怎么有这么个下属?!一点用都没有!滚滚滚滚!   “你先下去吧。”休想吃他女儿送来的晚饭!   宋阔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善,也没觉得怎样,反而有种可算解脱了的快乐。   连忙起身抱拳,“属下告退!”   说完,大步流星的走出了书房,头都不带回的。   苏怡总觉得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怪怪的,可惜她也猜不透。   等着他父亲吃完饭之后,她才问道:“爹爹,您可是遇上为难的事儿了?”   廖卡走的时候喊得那么大声,早就不是什么军事机密了,跟女儿说说也无妨,若是女儿能帮他想出些门道,那就更好了。   “那日我们同胡人对阵,大获全胜,可是在廖卡退走的时候,他却留下一句话。”   苏怡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什么话?”   “燕王,你恐怕想不到吧!那日动手之人并不是我三弟!”   “动手之人?那日是什么时候?发生了什么事儿?”苏怡也一头雾水。   苏庄摇了摇头,“爹爹也不甚清楚,但毫无疑问,这件事儿燕王肯定清楚缘由。”   “那去问问燕王不就清楚了?”苏怡不知道爹爹在纠结什么,明明问一下很简单的事儿嘛!   --   作者有话说:   【还欠一章,我记着的,剧情得慢慢捋,不要着急,肯定会补上。】 第354章 女扮男装   “问是肯定要去问的,但这事儿肯定得让个信得过的人去问。”   苏庄叹了口气,“可如今爹爹手下出了奸细,信得过的也唯有个宋阔。”   苏怡看着他爹爹一脸为难的模样,忽然福至心灵,“爹爹,我去啊!我去问!旁人去问不一定能问到,但是我去一定可以。”   “不行!”苏庄下意识地反驳道。   苏怡一脸疑惑,“爹爹,为何不行?”   “从雍州城前往京城,路途遥远,你路上若是碰到个歹人,你让爹爹如何是好?”   苏庄不让她去,一部分原因是因为关心女儿自身安危,另一部分则是不想这么快就把女儿送上燕王的门。   那小子整日惦记着拱自家白菜,他又怎能这么轻易地让他如愿?   苏怡只知道父亲是担心自己,笑得两眼弯弯的,对着父亲劝道:“爹爹,我知道您是担忧我。我此番去京城女扮男装偷偷的去,不对外公开,定然不会有人注意到,也能安全许多。”   苏庄依然不同意,“不行,爹爹写个信让人送去问问就成,这点小事儿不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怎的就是小事了?爹爹,我琢磨着那廖卡的话是说动手的另有其人,那么燕王应该也是被摆了一道。说不好他现在就身处危险当中,女儿实在有些放心不下,还是让女儿去一趟吧。”   明知道燕王身处危险的境地,苏庄又怎么能让自己女儿也跟着过去?可是看着女儿一脸坚定的神色,他又犹豫了。   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儿大不由娘啊!女儿大了也由不了爹!   罢了,若是燕王真出了什么事儿,他们家怡姐儿也绝对讨不到好。   “你回去的时候,多带上些人手,千万不能有事,不然爹爹怕是也不能活了。”苏庄看着自己女儿,神色一脸郑重。   苏怡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爹爹您放心,女儿不会有事的。”   她是个行事干脆的,说要走绝对不磨叽,当天就简单收拾了行囊,带着夏荷换了身男装,来找她爹辞行。   “爹爹,你瞅着女儿这样可还行?”   她本来就是习武之人,比起一般弱不禁风的大家闺秀要结实一些。如今将头发盘了起来,脸也抹黑了些,还画了个英气的眉毛,就连耳洞也给堵上了。   他视线下移,见到她还给自己搞了个假喉结,他眉头一挑,“哪儿搞的这个?”   虽说她如此装扮让他看起来很不适应,但不得不说看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儿,这样出门多少让他也能放心一些。   夏荷给他行了个男人的礼节,“回大将军的话,是奴婢给小姐装扮的。”   她不仅礼仪变了,就连嗓音也变得沙哑了许多。   苏庄这才想起来,从前夏荷在没有来他们府上的时候,也是在外头行走江湖的。   他也对着夏荷一抱拳,“小姐就交给你了,务必要护她周全。”   这是一个来自老父亲的嘱托,夏荷自然应下,苏庄又转头对着苏怡说道:“怡姐儿在外头一定要听夏荷的话,莫要任性妄为。”   苏怡扁着嘴,不满地说道:“爹爹,难道女儿在心中就那么不听话的吗?”   苏庄连忙改口,“没有的事儿,怡姐儿最乖了。爹爹再派几个人跟你一同去,若是路上真碰上什么事儿,千万不要恋战,跑路要紧。”   他读了无数的兵书,几乎每本上头都会有这么一句,“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他的女儿用不着杀敌,只需要保证自己的安然无恙就行。   苏怡知道爹爹担心她,让她去京城也是尊重她的选择,就对着爹爹乖巧一笑,“您尽管放心就是,女儿跑得可快了,绝对不会有事儿。”   苏庄还想说什么,一旁的夏荷却提醒了一句,“大将军,这会儿天黑,是赶路最好的时候,还是莫要再耽搁下去了。”   他们将军府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要走得悄无声息的,还得有人从外头将人引开。   所幸这一切都由苏庄来安排,根本费不了多大功夫。   苏怡带着夏荷和她爹爹强行塞给他的三个人悄悄出了府,又在宋阔的掩护下出了城门。   城门外五里地的地方,早有人牵着马在等她们。   苏怡道了声谢,翻身上马,又回头看了一眼被夜幕笼罩住的雍州城,说了声告辞,马鞭一甩,就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   穆紹翎从皇宫出来就去拜访了黄户生府上,他父皇的病症是由黄户生一手医好的。   黄户生也因此由正六品太医院院判升为正五品的院使,虽说官阶依然算不得太高,但谁家还没个头疼脑热的时候?   因此,便是内阁的首辅走出来也得对他毕恭毕敬的。   黄户生听说燕王亲自登门,有些受宠若惊,连忙从院子里跑了出来,跪在门前相迎。   穆紹翎亲手将他扶了起来,“黄大人莫要多礼,快快请起。”   黄户生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对着他笑了笑,“王爷,您今日突然登门,可是有事?”   穆紹翎微微颔首,“嗯,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想问问父皇的病情。”   皇上的身体状况如何通通都记录在案,只是穆世元下旨不能告诉任何人他的身体情况,包括他的亲儿子!   黄户生谨遵圣旨,因此燕王问起,他也只能含糊其辞,“圣上身体康健,燕王莫要多虑。”   穆紹翎一看他眉间拧着的一团,就知道了事情的大概,便也再没有追问,只是笑了笑,“既然如此,本王也就放心了。还请黄大人也给本王请个平安脉?”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黄户生将穆紹翎请进了自己家里。   穆紹翎一进门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他鼻子一皱,“黄大人这是在替谁熬药?”   他不过是顺嘴问了一句,黄户生也没什么好瞒他的,就笑了笑解释道:“前些日子我那好徒儿给我介绍了个病患,一贫如洗,医者父母心,我也不好看着她等死,就让她们在府上住了下来。这会儿下人正给她煎药呢!药味确实不大好闻,还请王爷原谅则个。” 第355章 余毒   太医府上有些个药味,实在太正常不过了。   穆紹翎摆了摆手,“无妨。”   黄户生带着他去了堂屋,担心他闻不惯外头的味道,还特意让人关上了门窗。   穆紹翎伸出手,说道:“黄大人莫要多虑,不过是些药味,不碍事的。”   黄户生的一颗心顿时就放下了,伸出手按在了他的脉搏之上。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收回了手,下意识地捋着胡须,问他:“王爷,您先前儿可是中过毒?”   穆紹翎一愣,先前儿的毒不是解了吗?他怎的还能摸出来?莫非是毒没有解?   他点了点头,“正是,在雍州城的时候中招了。”   说完他停顿了一瞬,才又接着问道:“黄大人如此问,莫非是我先前儿的毒还没解?”   黄户生见他神色凝重,估计他是被自己的话吓到了,连忙笑着摇了摇头,“王爷莫要担心,您的体内还有些许余毒,并无大碍,只是恐怕会对您的房事有些许影响……”   当太医的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但穆紹翎却老脸一红,紧接着又黑了。   对房事上有些许影响,还能说是并无大碍?!这碍得可大了去了!不知道他年底要娶妻吗?   他都盼了两辈子了,就等着这一天呢!怎么能在关键时刻出问题?   若是让他的小王妃以为他不行……   穆紹翎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峻,“敢问黄大人可有法子解了这余毒?”   黄户生应了一声,“自然是可以的,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待老夫写个药膳的方子给您。”   等到方子拿到手,穆紹翎看了几遍,才善心大发想起了自己那个幼弟。   他年纪小,身子骨也弱,自己体内的余毒都有如此影响,也不知他会怎样。   万一……万一他一辈子不能人道,那这江山大业岂不是就要落到自己头上了?!   想到这一点,穆紹翎忽然就打了个激灵,只觉得形势无比严峻。   他立刻一脸严肃地向着黄户生求助,“黄大人,穆王也同我中了一样的毒,不知黄大人可有时间陪我一同去趟穆王爷那儿。”   王爷相邀,黄户生又怎敢拒绝?再说了,天家养着他们,这些人不就是为了替自家子嗣看病的吗?   穆王爷备受皇上的宠爱,他确实不敢怠慢。   “替王爷看诊,乃是下官的福气,下官这就去收拾药箱。”   穆宗元年纪尚幼,虽说被封了王爷,却并没有出宫开府。   因此,穆紹翎带着黄户生一进宫,就被皇上知道了。   “你是说他带着太医去见了老五?”   青石垂手而立,“正是。”   “老五近来可有身体不适?怎的宫人却并未禀报给朕?!”穆世元有些恼怒。   这些人连自己最宠爱的儿子都敢怠慢,莫非是觉得他老了?   青石顶着皇上的怒火,却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事情,“皇上息怒,穆王爷并无身体不适,许是燕王带人来给他请平安脉的。”   穆世元脸色稍霁,“老五回宫之后,竟然连个太医都没有请吗?”   “徐太医前日里去过了,说王爷有些劳累过度,好生休息些时日就好。”   穆世元拧着的眉头,这才解了开来,“也罢,由着他们折腾去吧,派人盯着老三,若是他真有什么不臣之心,及时来报!”   青石应了一声是,就退出了御书房。   穆宗元的师傅苏宪武被当街斩首,此次他再回到宫中,皇上又给他换了一位新的老师太傅陈兆胜。   此时他正按照太傅的意思在习字,听到宫人来报,说是燕王来了。   他一愣,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同这个兄长原本就不大亲近。前阵子一直住在苏大将军府上,两人的关系倒是密切了许多。   如今他突然登门拜访,也不知道是有什么事。   “他一个人来的?”穆宗元问道。   宫女微微屈膝,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并不是,燕王带着黄太医一同前来的。”   穆宗元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笔,“让他进来!”   穆紹翎刚一进门就见到自己的幼弟双手背在身后,宛如一个小大人一般站在门前。   见他看了过来,便行了一礼,“见过皇兄。”   按照两人的身份,理应穆紹翎行礼的,他也断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被人抓到把柄。   因此,他也回了一礼。   穆宗元请他和黄户生两人落了座,自然有宫女奉上茶水。   穆宗元这才问道:“皇兄和黄大人忽然前来,不知找我有何事?”   穆紹翎本来也不是来找他说什么兄弟情深的话的,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先前儿咱们在苏大将军府上中的毒,你可还记得?”   穆宗元微微颔首,那几日他喝了很多苦药,偏偏还没有人给他饴糖吃,他自然是记得一清二楚。   穆紹翎又接着说道:“方才我去黄大人府上拜访,黄大人替我摸了下脉,说我体内尚有余毒未清。皇兄立刻就想到你了,你快些伸出手来,让黄大人也替你看看。”   穆宗元总觉得如今的皇兄有些许反常,半年之前皇兄还同他针锋相对,怎的如今又开始兄弟情深了?   若是自己体内有什么余毒,他难道不应该是最高兴的吗?   他虽然很聪明,但到底也只是个小孩子,小脑袋瓜也想不透那么多大人的事儿。   想不通他索性就不想了,直接挽起衣袖将细小的胳膊送到黄户生面前,“黄大人,麻烦了。”   他皇兄或许见不得他好,但是黄户生却不敢在他面前胡言乱语。   黄户生摸着穆宗元的脉搏,神情却越来越严肃,许久他才收回了手。   “幸好此次燕王命下官替穆王爷把脉,不然这问题可就大了!”   穆宗元只是个小孩子,听了他这话,也是吓了一跳,立刻追问道:“还请黄大人细细说来。”   “燕王年岁长一些,又长年习武,那毒伤不了他的根本。可穆王爷年纪小,若是不及时医治,恐怕今后的子嗣……”   皇家最重要的就是开枝散叶,若是一个皇子没了开枝散叶的能力,那么他还会有机会坐上那个位置吗?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第356章 长命百岁   穆宗元吓了一跳,虽说他年纪尚幼,但也知道子嗣问题事关重大,连忙就想再问。   却不成想,他还没开口,他的皇兄就急切地追问道:“黄大人,我皇弟的毒可还能解?”   看那模样竟是比他自己还要着急几分,黄户生也被他们之间这种难能可贵的兄弟情给感动了。   自古以来,天家的兄弟叔伯们,无不是为了皇位争得你死我活,怎的燕王对穆王却如此上心?   他对着这兄弟二人拱了拱手,说道:“穆王爷身上的状况虽说稍稍严重一些,但幸好发现得及时,尚未酿成大祸,一切还来得及。”   穆宗元的视线一直落在穆紹翎的身上,看着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神色都像是轻松了许多。   穆宗元的眼神有几分怪异,他这皇兄确实跟以前有些不大一样,怎么倒像是真心盼着自己好的?   就在他奇怪的同时,他听见他皇兄对着黄户生问道:“黄大人,需要什么药材您尽管说,我这就差人去找!”   黄户生写了个方子,乐呵呵地说道:“倒也不是多难找的药材,太医院里都有,回头我会让医女熬好给王爷送来的。”   穆紹翎彻底放心了,对着黄户生就是一抱拳,“多谢黄大人。”   黄户生哪里敢受他的礼,连忙侧过身避了开来,“王爷客气了,这是下官分内的事儿。”   将黄户生送走,穆宗元到底没忍住问了穆紹翎一句,“皇兄,你怎的忽然对我这么好?”   穆紹翎眉头一挑,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是你兄长,自然是盼着你好的。你只消记住,好好养着身子,一定要长命百岁。”   说完,也不管穆宗元奇怪的眼神,就同他辞行出了宫。   这边才刚刚走人,那边皇上就已经得了消息,“黄户生说他们两人体内有余毒未清?”   青石恭敬地站在阶下,“正是。”   穆世元眉头紧皱,神色晦暗不明,“那怎的先前儿的太医却没有看出来,之前是谁给两位王爷摸了平安脉的?”   “回皇上的话,是徐太医问诊的,不若叫了徐太医前来一问究竟?”青石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穆世元却摇了摇头,“此事暂且不要声张,先派人盯住徐太医,看看他今后可有异动。”   他一个皇帝都能被人暗中动了手脚,更何况他的儿子们了,现如今也不知道这个徐太医到底有没有问题,最好还是先不要打草惊蛇。   “是!”青石应了下来。   穆世元向后靠在了龙椅上,神色也变得莫测了起来,“老三这次还真是奇怪,明明年前还跟老五水火不容,觉得朕偏心老五。怎的这次回来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反倒更像是要当个好哥哥了。”   青石对两位王爷自然不能多说什么,但是皇上问起他又不能不说,“两位王爷相处融洽,皇上您也可以放宽心了。”   穆世元点了点头,对此十分赞同,“你说得对,希望他们日后能一直这么融洽吧!”   即便是他自己在心中也觉得不太可能,想当年他能够坐上皇位就是因为他杀了老五和老八两个强有力的竞争者。从他出生的那日起,他的母后跟他说得最多的就是,天家没有亲情。   .   黄户生从皇宫出来,回到自己府上,才刚刚一进门,家中小厮就急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跟他撞了个满怀。   他年岁大了差点被撞倒,白术连忙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老爷,您没事儿吧!”   黄户生站直了身子,才摆了摆手说道:“我没事儿,你这样着急的,是要作甚去?”   白术扶着他的手也没松开,“老爷,小的这是要去找您啊!那位夫人下午就开始腹痛难忍,方才居然开始见血了!”   他整个人急得满头大汗的,黄户生松开了他的手,笑了一声朝着院子里走去。   “不要慌,这才是好事儿哩!走,随我去看看。”   那位老太太肚子那样大,且腹痛难忍是因为她肚子里有个死胎。   这死胎可不是才有的,已经在她的肚子里存在了数十年之久。   他给这对老夫妻说起的时候,两人均是一脸不可思议。   老丈回忆起了十多年前的事儿,“那会儿是有个孩子,但是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孩子就那么莫名地没了,当时她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他的视线落在了病榻上的老太太身上,陷入了回忆当中,“我记得很清楚,那日她流了许多血,差点人都没了。”   明明流了那么多血,连大夫都说他们的孩子没了,怎的这个黄大人又说她肚子里有个死胎呢?   黄户生解释道:“因着月份大了,只是流血是流不干净的,孩子得生下来才行。”   老丈有些忐忑地看着他,“黄大人,我家老婆子年纪大了,您可得救救她啊!”   黄户生看着面前这张长满了褶皱的脸,混沌的眸子里却满是心急,郑重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老丈,你放心就是,我自会尽力!”   “前些日子我给老嫂子开的药物都是补身子的,如今时候到了,她只需将肚子里的孩子生出来,再慢慢调养,就会慢慢恢复的。”   实际上,情况根本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他只是怕自己说得再多一些吓到老两口。   老太太肚子里的死胎压迫到了脏器,这么多年恐怕再想恢复如初根本没那么容易。现在只能先帮她解决了最根本的问题,剩下的好生养着,应当还能再活个数十年的。   他说话的时候习惯看着对方的眼睛,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就是一副值得信赖的模样。   老丈得了他这话,连忙就要跪下给他磕头,却被他一把拉住,“老丈,您可别行此大礼,赶紧去城西翠柳巷请了王医女过来,才是正经啊!”   他原本可以让自家下人跑一趟的,但这老丈太过紧张,留在这儿反而碍事,不如先将他支出去的好。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九死一生,更何况老太太年纪大了,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   作者有话说:   【所有医术有关的,都是我瞎扯的,别当真!!】 第357章 治病救人   唯一比正常生产要好的就是不用顾及肚子里的孩子……   等王医女来的时候,黄户生府上早已经准备妥当。他站在天井下将病人的状况以及后续需要注意的事情通通告诉了王医女。   男女有别,因此京中很多大户人家女眷生了病就会找医女帮忙调理。王医女家中也是世代行医,她本人的医学造诣就比寻常人高出一大截儿。   因此,黄户生不过提点两句,她就都明白了。   “黄大人放心,若是有什么问题,我定会让人及时告知您。”   看着王医女转身进了耳房,老丈更是紧张了,他的手揪着衣服袖子,脖子伸得老长,只恨不得能够钻进屋子里替他老婆子受这个苦。   黄户生在一旁看着,倒是也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   心中也不由得感慨,这老太太这辈子能嫁这么个男人属实不错。   他行医多年,见多了让背后下黑手的,倾家荡产替发妻医治的倒是少数。   “老丈,旁边有石凳,咱们去那里等。”   老丈应了一声,一步三回头的跟他走过去坐下。   黄户生为了缓解他的紧张,便笑着同他话家常。   “老丈,听闻你还有个儿子?”   说起儿子,老丈的眉头果然舒展开来,“是啊,还有个儿子,儿子走了快三年了。如今我跟他娘又来了京城,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找到我们。”   正说话的时候,白术给他们两人奉了茶水上来。   黄户生又好奇地问道:“不知令公子去了何处?怎的许久未归家?”   老丈脸上的神色精彩极了,半是骄傲半是心疼地道:“我儿去参军了,他自幼习武,身手了得。他走的时候同我们老两口保证过的,一定全须全尾的回来!”   其实说这话,他自己都将信将疑。   三年了,一丁点儿的音信都没有,儿子还活着吗……   黄户生看了一眼他的眼角,心中十分惭愧,觉得自己揭了人家的伤疤,便急忙说道:“老丈,你放心,令公子定然会回来的!”   老丈用衣袖抹了一下眼泪,颤颤巍巍地点了点头,“借您吉言了。”   黄户生又说道:“老丈,您喝口水,咱们慢慢等。您是个好人,好人有好报,令夫人和公子都会平安的。”   老丈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攥得紧紧的,嘴巴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这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坏事,平时邻里之间有个什么需要帮忙的,他也都帮了。   此时的他是真的希望老天能够给他一条生路,若是老伴和儿子有个三长两短的,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再独活在这世上。   看着耳房里一盆一盆端出来的血水,老丈更是将自己的手都掐成了青紫色。   “黄大夫,我家老婆子不会有事儿吧?这么多血,她的身体怎么吃得消啊!”   黄户生心中的紧张不比他少,这时候也顾不得安慰他了,立刻喊了白术飞快的写了个方子喊他去抓药。   “快!水一沸腾就赶紧先端一碗过来!速度要快!”   “黄芪,你去找夫人,让切两片百年老山参来!”   他自己的夫人自己清楚,再怎么抠,这种救命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含糊。   看着他有条不紊地指挥着,老丈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双手合十闭着眼睛虔诚地念着佛。   终于,漫长的一个时辰过去了。   事到如今,黄户生心里也清楚,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他能做的都做了。   耳房的门开了,王医女走了出来。   她身上有许多血污,可脸上却带着些喜悦,“成了,我摸了老太太的脉搏,性命暂时应当算是保住了,后头的调养可就看你们的了。”   院子里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老丈直接给黄户生跪了下来。   黄户生吓了一跳,“老丈,您快起来,学医术本来就是为了治病救人的,哪儿能受您如此大礼?”   老丈却执意要给他磕头,他连忙给白术使了个眼色,两人合力将他拉了起来。   “老丈,您还是先下去洗洗换身衣服,想想自家老太太平时喜欢吃啥,给她端一些进去。估摸着折腾这么久,她应该也饿了。”   老丈连忙跟他道了声谢,就转身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黄户生看着他的背影,摸着自己的胡须笑了。   一转身就看到自家媳妇儿瞪了他一眼,他脸上的笑容连忙收敛了起来,心想今晚恐怕得有得哄了。   .   燕王这几日莫名其妙就得到了皇上的赏识,不仅让他负责此次秋闱。还放权给他,让管理大理寺。   燕王有些受宠若惊,甚至还有些好笑,担心自己父皇想不开。   这世间的事儿还真总是事与愿违,上一世他一门心思地相争,却什么都争不到。   这一世他压根就不想管这些劳什子的破事儿,他父皇却总是将权力往他手里塞。   他看着案几上摆满的卷宗,连伸手碰一下都懒得碰,直接吩咐道:“关怀远,让人将这些给鲁章送去,告诉他能者多劳,本王会记得他的功劳的。”   关怀远:“……”   这样的撂挑子真的好吗?王爷怎的这次回京跟换了个人似的。   鲁章是大理寺卿,本来大理寺就是由他全权负责的,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忽然就让燕王来管这一档子事儿了。   这么一来,鲁章这个大理寺卿不就相当于被直接架空了吗?一个做不了主的大理寺卿还叫什么大理寺卿?!   有人愿意任劳任怨,他又何必受累?   吩咐完,穆紹翎就干脆利落地走出了书房,琢磨着自己今日去做点什么。   心中不免有些遗憾,早知道回来的时候应该带着怡儿一起的,这时候还有能陪自己下棋泛舟。   就在他站在抄手游廊下,望着天边的夕阳怅然若失的时候。   忽然他家管家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一礼,“王爷!王妃回来了!”   穆紹翎立刻回神,脑子里还有些嗡嗡的,“你……你说什么?”   老管家知道他这是高兴,一脸笑容地再次重复了一遍,“王妃回来了,现在正在门外候着呢!” 第358章 来得突然   穆紹翎瞪了他一眼,“明知道王妃回来了,你居然还敢让她在门外候着?岂有此理!”   说罢,袖子一挥,自己大步流星的朝着王府门口跑去。   老管家刚想替自己解释两句,王爷就已经蹿出了十步之外。   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王妃自己说直接进来于理不合,非要让他通传,他一个当下人的能怎样?还不得麻溜来报?   穆紹翎一走出门就看到门口站着两个男人,他愣了一瞬。   男人?怎么会是男人?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上前的时候,其中一人转过身来,他这才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他的眼睛瞬间一亮,“怡儿!”   快走两步来到苏怡身边,拉住了她的手,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一番,“你怎的这副打扮?”   苏怡对着他一笑,粗声粗气地道:“怎的?我这样不好看吗?”   听着她这怪模怪样的声音,穆紹翎也没忍住笑了,“好看,我家怡儿怎样都好看。”   好听话谁不乐意听?更何况苏怡自己也觉得她现在的模样十分俊俏,比起他穆紹翎都毫不逊色。   她轻笑一声,忽然伸出手捏住了穆紹翎的下巴,穆紹翎顿时就愣住了。   她忽然凑近他的脸,左右端详了一下,才松开了手,“怎的瞧着你似乎有些憔悴?怎么了?最近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穆紹翎被她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见她收回手,才松了口气,拉过她方才作乱的小手,在唇边轻轻啄了一下,才眼带笑意地说道:“倒也没甚大事儿,不过是我的小王妃不在身边,本王整日思念得紧。”   苏怡抽回了手,白了他一眼,“怎么这才没多久不见,就一点正形都没了?大庭广众的也不怕叫人笑话。”   说完便抬脚朝着王府里走去,穆紹翎朝着路上看了一眼,见到路上的行人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哼了一声,抬脚跟上了苏怡的步伐。   可是看着前头苏怡潇洒的背影,他忽然觉得哪里隐隐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摇了摇头,将脑中那点怪异感抛之脑后,快步跟了上去。   “怡儿,你怎的突然来了?也不提前打声招呼?且还只有你们两人?”   他忽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正色问道:“你该不会是思念本王的紧,背着岳父大人偷偷跑来的吧?”   苏怡回头看了他一眼,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穆紹翎顿时就觉得自己猜对了,全身洋溢着幸福的光辉。   可谁知道下一秒,就听他的小王妃冷酷无情的声音响起,“想得还挺美。”   穆紹翎听到了自己心脏破碎的声音,他宛如行尸走肉一般垂头丧气地被苏怡拉着朝前走。   “你住哪个屋子?”   她还是第一次来他府上,穆紹翎朝着一边指了一下,苏怡就拉着他走了过去。   关怀远自觉在前头引路,还体贴地先一步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可谁知苏怡拉着穆紹翎才刚迈进去,就反手关上了门。   关怀远一下子被关在门外,无情的门板差点磕到了他的鼻梁。   他吓得一个哆嗦,等回过神来,却看着红色的门笑得一脸暧昧。   将门女子果然不同,行事都如此大方,他们家王爷纯情得跟只兔子似的,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他欣慰地点了点头,转过身对着跟小王妃一起来的大丫鬟夏荷说道:“姑娘一路辛苦,如今大小姐和王爷有要事相商,你还是同咱家下去梳洗休息片刻吧。”   夏荷微微颔首,身上还背着她们主仆二人的行囊,对着关怀远行了一礼,“麻烦公公了。”   关门声一响,穆紹翎才回过神来,看着苏怡的眼神都有些不自然了。   她要做什么?怎的还关门?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子吧?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你……”   他低头看着苏怡,耳朵尖都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想说点什么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   谁知道苏怡却拉着他,一脸严肃地问道:“王爷,廖卡留了句话给您!”   原本还满脑子风花雪月的穆紹翎,听了这话就如同被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似的,瞬间就清醒了。   “什么?!”他急忙问道。   苏怡拧着眉头,“燕王!”   穆紹翎以为在叫他,虎躯一震,就听到苏怡又接着说道:“你恐怕想不到吧!那日动手之人并不是我三弟!”   穆紹翎的脸色逐渐地沉了下来,周身上下都笼罩着一层阴霾。   苏怡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催促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穆紹翎拉着她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先前儿大长公主暴毙,查出来动手之人是他幼弟。我们一直以为他幼弟是想让他出事,好坐享渔翁之利。”   苏怡也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所以他的意思是动手之人不是他幼弟?那么是谁谋害了大长公主?”   穆紹翎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如果不是胡人动手的话,那么可以怀疑的人就多了。”   苏怡一想也是,他们也不知道慧阴长公主有多少仇家,她这些年行事张扬,估摸着也得罪了不少人。   “那我们还查不查?还是说告诉驸马爷?”   穆紹翎抬头看向了她,“查肯定是要查的,驸马爷就不必了,估计驸马爷巴不得她……”   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愣了一瞬,再回过神来却说道:“你千里迢迢赶来,咱们就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想吃什么?我这就去让厨房准备。”   苏怡本来也对朝堂上这些政事也不怎么感兴趣,听他这样说,就点了点头,“做份炸酱面吧,在雍州城吃的总觉得没京里那个味儿。”   穆紹翎笑了起来,“这个好说,我这就让他们去做。”   苏怡又接着说道:“再让人烧些热水,这几日我都一直在赶路,感觉自己都馊了。”   说着,她自己都颇为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穆紹翎笑了起来,“好。”   说完,他忽然想到,“你来得突然,我也并未给你准备衣物……”   苏怡不是很在意这个,“这倒是无所谓,我瞧着你的衣物我也能穿,你不都说我这副打扮也很好看?” 第359章 与子同袍   想着他的女人穿着他的衣服,穆紹翎那点子占有欲一下子就得到了满足。   他抿唇一笑,“倒也行。”   苏怡虽说在女子当中也算是身量高的,可是比起穆紹翎还是稍稍有些矮了,他的衣服穿在她身上总是宽大了些。   苏怡自己绣活不好,改衣服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夏荷身上。   夏荷一晚上挑灯夜战,第二日一早拿给苏怡试穿,不大不小正合适。   苏怡兴奋的跑去找穆紹翎,“怎样?还行吧?这就是传说中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穆紹翎的脸一黑,谁要与你当同袍,我只想与你同榻!   他还没说话,苏怡又接着问道:“你的发冠呢?也借我戴戴?”   王爷的衣物饰品大多都是有规制的,她挑了个不甚显眼的白玉冠给自己戴上,然后将小脑袋凑到穆紹翎面前,让他夸。   “好看吗?是不是比你戴着还好看?”   穆紹翎一脸无奈的神色,只能顺着她的意思夸道:“好看,丰神俊逸,风光霁月。”   苏怡开心极了,“今儿早上可是喝了蜜水?怎的嘴这样甜?”   穆紹翎看着她的唇,目光晦暗不明,“有没有喝,你尝尝不就知道了?”   苏怡虽说平日里大大咧咧的,可他这话一出,还是成功的让她红了脸,“瞎说什么呢!不理你了!我要出门!”   穆紹翎连忙跟了上去,“你要去何处?我陪你一起?”   “我先前儿听人说遂安胡同有家八大碗很是好吃,一直未曾去过,今儿定要去尝尝。”苏怡自顾自地朝着外头走去。   “我带你去。”   穆紹翎好歹是个王爷,在京中行走他那张脸就是金字招牌,再好的店哪怕坐得再满,只要他去就肯定有座。   聚贤楼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王爷您来了,小店真是蓬荜生辉啊!您二楼请!给您留了雅间的。”   穆紹翎嗯了一声,抬脚上了楼。   苏怡一个大家闺秀,再加上许久没在京城里行走。这家店铺装扮的又格外雅致,她好奇地四处看看,一个不小心就踩到了衣摆,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穆紹翎眼疾手快的一把捞起了她,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责备道:“走路不要瞎看,当心摔着了。”   苏怡扁了下嘴,又立刻端起神色,“知晓了。”   两人上了楼,楼下的看客才互相对视了一眼,叽叽喳喳的说了起来。   “那位小公子是谁?怎的这样面生?”   “面生算什么,你且看看燕王对他的态度,这些年燕王给过谁好脸色?”   “是啊!说话那语气,温柔的我差点都以为自己认错人了。”   “会不会是燕王的心上人?”   “你这人是不是有毛病?!没看到那小公子是个男人?!”   “男人又怎样?那位可是王爷,他看上谁那就是谁的荣幸,谁还敢说个不字?”   “那他怎的还跟苏大小姐定亲?”   “皇命不可违呗!皇上都赐婚了,还能怎么着?也不能抗旨不遵啊!”   “唉!可怜了苏大小姐!”   ……   “阿嚏!”苏怡掩面打了个喷嚏。   穆紹翎一脸紧张,“怎的?可是着凉了?”   昨夜忽然下了点雨,后半夜还有点凉,关怀远还来给他关窗来着。   苏怡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估摸着是爹爹在念叨我了。”   穆紹翎见她神色如常,也瞧不出来哪儿不舒服的,这才放了心。   他笑着道:“昨日我就让人去给岳父大人送了平安信,你这次来京就不用回去了吧?北地大获全胜,估摸着岳父大人也快班师回朝了。”   苏怡眨了眨眼睛,“真的?”   如果爹爹不久就要回京,那她确实没必要来回折腾。但若是爹爹还要驻守雍州城,那么她还是回去的好。   她自己也知道年底她就要嫁人了,她爹爹只有她这么一个女儿,她还想在嫁人前多陪陪他。   穆紹翎郑重地点头保证,“真的!”   他决定明日上朝就向父皇启奏,让苏大将军早日回朝。   正好这时,外头传来敲门声,他们点的菜上来了。   苏怡对着他娇憨一笑,“若是真的,我就在京里等爹爹回来!”   .   翌日,卯正时分,朝臣们就已经三三两两来到了太和殿前。   穆紹翎身份尊贵倒也不用来的太早,他踩着点来到了群臣之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怎么总觉得这些大人们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他还来不及多想,就见他父皇带着郭春海走了出来,坐在了高高在上的龙椅上。   所有朝臣都跪下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紧接着便听到郭春海响亮又尖细的声音,“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御史台的邹青云第一个走了出来,像是怕被人抢了先似的,“皇上,臣有事启奏!”   御史台就是一群没事儿也得找点事儿出来的存在,是所有大臣们最头疼的人物。   一看邹青云走了出来,所有人连忙在心中反思,自家这些日子似乎比较消停,没什么事儿吧?该不会是家中子侄在外头胡闹被邹青云给逮到了?   一时间人人自危,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谁知道那邹青云看了一眼燕王,扬声说道:“臣要参燕王一本!光天化日之下,携男子同游,举止亲密,实在不堪入目!”   穆紹翎转过头看他,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   他……他什么时候携男子同游了?!简直荒谬!   “邹大人,凡事都要讲个证据,您这样张口就来,未免有些不讲道理。”他黑着一张脸,据理力争。   邹青云一甩衣袖,对着皇上一抱拳,“圣上明鉴,那日在王府门前两人手牵手,许是看见的人少。可昨日在聚贤阁可是有许多人亲眼目睹的!臣绝无虚言!”   穆紹翎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想到自家小王妃,他眉眼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穆世元也担心自己儿子走了歪路,冷声质问道:“燕王!可有此事?!”   穆紹翎抱拳,“回父皇的话,并无此事。”   邹青云立刻反驳道:“燕王,那日可有多人看见,你莫要不承认!” 第360章 他怎么还不回家   穆世元也看着穆紹翎,就想看他怎么说。   穆紹翎却老神在在,对着穆世元和众位大臣们一抱拳,说道:“那日与本王一同去聚贤阁的是本王未来王妃,并不是什么男子。”   说这话的时候,他下巴微微上扬,整个人还有几分得意之色。   众人纷纷一愣,穆世元也愣了一瞬,随后才扬起了笑脸,“苏大小姐回京了?怎的也没听苏庄说起过。”   邹青云一听皇上这话,就知道这事儿八成就要翻篇了。   在皇上心里,恐怕整个大夏朝都没一个人能比得上苏庄。   苏庄忠心耿耿能打胜仗不说,他还没儿子,就那么个宝贝女儿,皇上怎么能不给面子?   当初皇上将苏大小姐赐婚给燕王的时候,众人都有些搞不清这个神来之笔。   苏大将军手握重兵,燕王年长穆王许多,又给他这么强有力的助力,莫不是皇上改主意了?   可皇上对穆王爷也是一如既往地偏爱,让一众想要提前站队的大臣们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燕王原本就不打算趟慧阴长公主这趟浑水,便说道:“大将军从胡人那边得知,长公主突然暴毙另有隐情,先前儿我们似乎都查错了方向。他那边人手不足,便让苏大小姐亲自跑了一趟,央儿臣将这件事儿禀报圣上。”   皇上一听慧阴长公主的死居然还有隐情,他的脸立刻就阴沉了下来,手在龙椅上一敲,哼了一声,“查!必须明查!这个案子移交给大理寺,三个月的期限!务必给朕查个明白!”   鲁章立刻出列领命,“臣遵旨!”   既然跟燕王同游的是苏大小姐,那大家也没什么好弹劾的了。   本朝民风开放,未婚夫妻出门同游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这要是都弹劾,恐怕得将这些大臣们得罪个遍了。   郭春海见状就又问群臣可还有别的要上奏的,穆紹翎又连忙上前一步,“启禀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穆世元眉毛一挑,“哦?你还有何事?”   穆紹翎双手抱拳,说道:“父皇,北地大获全胜,不知大将军能否班师回朝?”   说到这儿他轻咳一声,才接着道:“儿臣同苏大小姐的婚事就在年底,苏府也没个什么长辈,总得大将军回来操持。”   穆世元原本还想说怎的不见苏庄自己上书,反而要他多管闲事,可是听了他这话,直接笑了起来,“好你个臭小子,原来打着这个主意呢!”   穆紹翎作了个长揖,“还请父皇开恩!”   穆世元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倒是也有些时候没见过苏庄了,也罢,传朕旨意,命骠骑大将军苏庄即日起立刻率领大军班师回朝!”   随后又有几个大臣禀报了些鸡毛蒜皮的琐事,皇上一看大家也没什么好说的,就直接宣布退朝了。   穆紹翎还惦记着家里的小王妃,路上有人跟他寒暄,他都没怎么搭理,就直接跑路了。   姬童恩看着穆紹翎急急匆匆离去的背影,抿着唇一脸的凝重。   他是燕王的舅父,他也是真心实意地希望燕王好。毕竟他们府上和燕王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   这些日子皇上对燕王的态度明显有了很大的改观,他的心思难免就活泛了起来,正好上朝碰上,就想问候他两句。   可谁知道他自己居然有些不耐烦了?!   穆紹翎出了宫门才回头看了一眼,见到再没了他舅父的身影,他松了一口气。   心中暗自吐槽,怎的光长年纪不长脑子呢?!   他们两人在皇宫嘀嘀咕咕,让他父皇怎么想?他老人家是看他如今的日子过得有些太舒坦了吧?   他不想坐上那个位子!也不想为此被父皇猜忌!   谁爱胸怀大志让谁去,他这辈子只想儿女情长。   .   转眼孟玉春在老吴家已经住了五日有余,吴家养着一个读书人就够够的了。他两个嫂子也只能容忍自家三弟在家吃白饭,如今又来一个,整天除了读书什么都不干,这谁能忍得了?   田秀娘挺着大肚子去找他婆婆说过一次,刘翠花一边洗衣服一边让她别多管。   田秀娘依然不愿意,“娘,他饭量又大,还不做活,咱又不是他亲娘老子,凭啥管着他啊?!”   刘翠花停下手中的活儿,“让他再留几日,不过添一双筷子的事儿。你这孩子怎的也是个鼠目寸光的,你咋也不想想,他年纪轻轻就中了秀才,定然也是个前途无量的主。回头也做了官不是和咱们锡元互相有个照应?”   她这样一说,田秀娘立刻恍然大悟了,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娘,还是您厉害!”   刘翠花笑了起来,“行了,没事儿你就在院子里转转,我听人说怀着孩子的时候多走动走动,生孩子就受的罪少。”   田秀娘一口应了下来,“我知道了娘!我这就喊大嫂一同出来转转,再有两个月大嫂就要生产了吧?我昨儿摸她肚子,那小家伙还踢我哩!这样调皮,定然是个儿子!”   刘翠花一听她这样说,也跟着眉开眼笑的,“男娃娃女娃娃都一样,娘都喜欢!”   她这样说其实也不过是在给两个儿媳妇宽心,他们老吴家现如今还连个男娃娃都没有……   倒不是说她有多喜欢孙子,实在是如今这世道,若是没个儿子家里连个支应门庭的都没有。   婆媳两人正说着话,苏九月就出来了,“娘!嫂子!说甚哩?瞧瞧你们脸上都笑开花了。”   刘翠花回头看她,见她换了身齐整的衣服,蓝底玫红小碎花上衣,下身一条玫红的十二幅撒花裙。头发整整齐齐地盘在脑后,耳朵上还穿了个珠子当耳珰。   简直好看得就跟城里的那些太太们似的,田秀娘一个女人都看傻了眼。   从前她刚被带回来的时候,又瘦又小跟个豆芽菜似的,看着倒是眉眼清秀,倒也没像如今这般让人移不开眼。   “弟妹,你这是……要去作甚?”   苏九月眉眼之间都带着喜气儿,笑得唇红齿白,“明日喜妹出嫁,我今儿去给她添妆!”   说着才又转过脸,可怜巴巴地对着刘翠花问道:“娘,我能去一趟不?” 第361章 不乖   刘翠花笑出了声,“当然能去!你这孩子,回来记得给我们带喜糖啊!”   苏九月才又笑了起来,“没问题!人人有份!等我沾多多点喜气儿回来,回头咱家也都事事如意!”   田秀娘扶着肚子,想到她说的喜妹就是先前儿她娘想要说给她弟弟的那一个,沉默了片刻,才忽然问道:“喜妹说给哪户人家了?”   苏九月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喜妹差一点就被她二嫂的娘家人给得逞了,二嫂是个好的,就是她那娘家实在不咋样。   “说给我娘家村子里的那个郭先生。”她笑着答道。   郭若无的名号在附近几个村子还是响当当的,田秀娘自然也听说过,“竟然是他?郭先生可是个厉害的,这也算是一门好亲了。”   平心而论,能嫁给郭先生可比嫁给她弟弟要好多了。   就是她自己,恐怕都不会愿意找一个自己弟弟那样的男人,何苦推人家姑娘入火坑。   苏九月笑着点头,“正是哩!我们都说她是个有福的。”   看着她这好看得跟仙女儿似的弟媳妇,田秀娘没忍住又问了一句,“你是自己个儿去的?锡元不陪着你去?”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是有孟公子在吗?我今儿先去看看,锡元说他明日过来接我。”   田秀娘原本就对孟玉春不满,这会儿更是直接皱起了眉头,“你这样的容貌,他倒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去?到底是兄弟重要还是媳妇儿重要?怎的这老三读了这么多年圣贤书,还越发地不懂事了?圣贤就是这么教他的?”   刘翠花一贯听不得旁人说她儿子的坏话,虽说知道田秀娘是个心直口快的,可是遇上这事儿定然要训斥她几句。   可是这一回,她却破天荒地点了点头,赞同道:“老二家的说的没错,这孩子怎的也不知道送送你?不行,我得去说说他去!”   苏九月连忙摇头,“不用啦娘!我都同他说好了,明日他来接我就成了,正好晚上我还要跟小姐妹说说话。”   刘翠花却不同意,“若不是我还要在家照顾你两个嫂子,我都亲自送你去了!这臭小子!我非得去问问他去!”   说着就直接去敲了孟玉春屋子的门,这两日他们就是在这里读书的,“锡元!你出来!”   吴锡元这几日不仅要自己读书,还要教孟玉春读书,他整日黏着自己。说实在的,他也有些烦了。   听到他娘的声音,他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就见他娘沉着一张脸站在门前,看起来十分不高兴似的。   “娘?怎的了?”他一脸不解地问道。   刘翠花哼了一声,“你还问我怎的了,我还想问你哩!今儿九丫要去爬席,你就让她自己去了?那么漂亮的小媳妇儿,一个人走山路,你放心?!”   她看着吴锡元的脸,这臭小子若是敢点一下头,她定要跳起来捶他!   吴锡元的视线落在了她身后的苏九月身上,看着她的打扮,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不放心。”他老实说道。   刘翠花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那你还不赶紧跟着去!若是你今儿敢让九丫一人出门,信不信老娘我直接将你扫地出门。”   吴锡元无奈地笑道:“信,我怎么能不信。娘,你们等等,我换身衣服就出来。跟媳妇儿一同回去,怎的也不能给她跌份儿不是。”   刘翠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知道就好!赶紧的,估计咱们十里八村最好看的姑娘都被你娶回来了,你还不好好珍惜。”   苏九月站在刘翠花身后,看着她夫君一脸幽怨地看着她,她也只能悄悄吐了吐舌头。   在吴锡元转身进了屋子的时候,她也连忙跟了上去,“我去帮锡元找衣服,他不知道衣服放在哪里的。”   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个都进了屋子,刘翠花强行板着的脸才重新浮现了笑容。   苏九月刚一进门,就被吴锡元一把按在了门板上,他一手挡住了她的去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带着笑,不知怎的,却硬是被她看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感觉。   “是你非不让我去的,完了自己收拾得漂漂亮亮出门,不让我看,还让我被娘凶,你说怎么报复回来好?”   苏九月只是想着毕竟是要去参加喜妹婚礼的,总也不好灰头土脸地去,就找了身新衣裳出来,随便盘了头。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顺手拿出从前买的胭脂水粉随便涂了涂,没想到会成这样。   “我……我没让娘凶你的……”   她努力地替自己解释,吴锡元却不听这个,“可是你收拾得这么漂亮出门,还不给我看,你说说,我要如何教训你好呢?都说女为悦己者容,我家小媳妇儿居然不让我看!我的心很痛。”   他一边说,一边拉起苏九月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之上。   苏九月被他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你……你……你尽管看啦!哪儿有不让你看,明日你不就见到了嘛!”   吴锡元看着她白嫩的脸,红润的唇一张一合的,就像是四月天里的红樱桃,难免让人口齿生津。   他抿了下唇,忽地低头含住它。   苏九月吓了一跳,这还是两人第一次这样亲密。   她未说出口的话都被堵在了口中,她一时间直接愣住了,下一瞬全身的血液从脚底涌上了头。   “你……”   她一张口,他的舌头就探了进去。   唇齿交融,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苏九月什么都不懂,任由他攻城掠地。   直到吴锡元放开了她,她整个人都像是个煮红了的大虾,害羞得低着头,脚趾都在鞋子里不安分地乱动。   吴锡元笑了起来,“下次再不给我看,我还这样欺负你!”   苏九月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又在心中迷迷糊糊地想到。   原来这样也叫欺负吗?怎的她还挺……挺喜欢的……   这样一想,她的脸顿时就更红了。   她怎么能有这样的想法!实在是太羞人了! 第362章 情侣装   就在苏九月自顾自害羞的时候,吴锡元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   苏九月诧异地抬头看他,一双水汪汪的杏眼无辜地看着他,像是搞不明白他为何要敲自己脑袋似的。   吴锡元被她这样一看,顿时觉得心跳加快了许多。   他别过脸去,不敢再同她对视,轻咳一声道:“傻兮兮的,我今儿要穿哪身衣裳?才配得上我仙女似的小媳妇儿?”   苏九月从小就是被人夸到大的,可是每次吴锡元夸她都会让她格外的开心。   就像是他说的,女为悦己者容。   若是他喜欢,她可以天天收拾打扮一下的……   她走到自家柜子边,从里头取出来一套她先前儿空的时候给他做的新衣裳。   最妙的是这衣裳的颜色同她身上穿的那个蓝色很相像,她做的时候就想着某一天能同他一起穿,虽然怪羞人的,可是想想就觉得心里头满满的,实在高兴的紧。   吴锡元看着她手上拿的衣服,嘴角也跟着微微扬了起来,“这衣服颜色不错。”   苏九月听出了他语气中的调侃,不好意思捧着衣裳在柜子前站了片刻,才转过身走了过来,“你喜欢就好,来,我帮你穿上。”   吴锡元从来都是自己穿衣服的,可是今儿看他小媳妇一脸娇羞的小模样,他还是顺从了她。   他张开手臂,等她将自己身上的外衫脱下,又将新衣服换上,还给他系上个墨色的腰带,上头绣的一鹭莲升纹路。   苏九月帮他整理着衣物,看着自己的衣袖同他身上一个色,那点小心思得到了满足,也抿唇偷笑了起来。   “你今儿真要同我去啊?”   吴锡元张开双臂任由她的摆布,听了这话低头就看到一个小脑袋瓜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咬牙切齿地说道:“不然呢?小九月,我今儿衣裳都换了,你若是再不让我去,看我怎么同你算账!”   苏九月听到他着重咬着的算账二字,不知怎的忽然就想到了方才那个缠绵的吻,她面红耳赤的揪着他胸前的盘扣,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才没有不让你去,我巴不得你陪我去,我这样的夫君我恨不得拿去所有人面前显摆。可若是咱们走了,孟公子一个人在家里,会不会不自在?”   吴锡元一听这话,脸上的神色这才好看了些许。   他哼了一声,“管他作甚?他也该回去了,待会儿我去同他说。”   这小丫头片子到现在都没明白在他心里谁最重要,最近这些日子孟玉春没早没晚的粘着他,他都没空跟自己小媳妇儿亲热。   他要的是的红袖添香,要什么大老爷们儿?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苏九月也跟着点了点头,“正是哩,他出来许久了,若是再不回去,他娘也该想他了。”   从前她得知自己夫君好了之后,总担心会有姑娘同她抢夫君。可是她做梦都没想到,跟她抢夫君的,居然还有男人!   吴锡元闻言笑了起来,“走吧!待会儿还要跟你回娘家哩!总不好走太晚。”   若是再晚一些回去,就正好赶上饭点儿了,搞得好像就为着人家那一口吃的似的。   他们两人从屋子里一出来,就被院子里的刘翠花看到了。   院子里晒的小麦她正在过筛子,一看老三两口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再看到自家儿子身上的装扮,她顿时更满意了。   “我儿生的可太好看了!哎呦,这一身衣裳换上我都不敢认!”   田秀娘大着肚子坐在小凳子上,手中还捏着一把杏干。   她有了身子,就好这一口,可偏偏她婆婆不让她多吃,每日就给她这一小把。   她闻言也跟着笑了起来,“娘,您有甚不敢认的?再好看还不是您生的?”   她向来大大咧咧的,不知道避嫌,哪儿有嫂子这么夸小叔子的?可家里人也知道她的秉性,倒也没人计较。   她话音一转,又绕到了苏九月身上,“这也得亏是讨了弟妹当媳妇儿,不然这十里八村的小媳妇儿站在老三身边,都臊得慌!”   刘翠花哈哈大笑了起来,“可不是!既然你们小两口都收拾好了,那就还是早些出发吧!去人家府上东西都带齐整了?”   苏九月笑着应了下来,“都带好了。”   刘翠花也没问她带了什么,她自己赚钱自己用,还知道给家里钱,她个当婆婆的用不着管那么宽。   “那就好,赶紧走吧!收拾的这样好看,赶紧趁着日头好出去显摆显摆。”   一想到明日全村的老少媳妇儿都来跟她夸自己会生儿子,她这心里头就乐到不行。   吴锡元抬脚走到了孟玉春房间门口,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外头的说话声叽叽喳喳的,孟玉春也听得真切,吴锡元一进来就看到他已经收拾好了行李,包袱就放在炕头上。   他愣了一瞬间,就问道:“玉春兄?你这是?”   孟玉春对着他一拱手,“锡元兄,如今也要立夏了,我琢磨着我也该回去了,总不好一直叨扰你们。”   吴锡元微微颔首,连点客套话都没说,只叮嘱道:“你回去后同你娘好生说说,亲事什么的还是等到秋闱后再说。还有三个月时间,莫要蹉跎了。”   孟玉春也不明白,为何吴锡元明明比他还小些岁数,可是这一副说教的态度,却让他怎么都生不起反驳的心,只觉得他说的都对。   最后他在心里头总结到,约摸这人就天生适合做官,随便说个话都让人十分信服。   他对着吴锡元抱了下拳,十分诚恳地道谢,“多谢锡元兄这几日的指点,在下受益匪浅。”   吴锡元摆了摆手,“我今日要同我媳妇儿回娘家,如今时候也不早了,你晚上也不好赶路,不如等明日一早再走吧。”   孟玉春想了想,左右都麻烦人家许久,也不差这一晚上的,便点头应了下来。   吴锡元从屋子里出来,跟他娘说了一声,嘱咐他娘明日给孟玉春带两个饼子让他路上吃,这才跟自己媳妇儿携手骑着红红一同回了夏杨村。   --   作者有话说:   【红红没去京城啊,返回去看看,夏立行骑走的是黄户生家小厮的马,不认真阅读,扣十分!】 第363章 沾喜气   蒋家人口多,沾亲带故的也多。   他家唯一一个宝贝疙瘩女儿成亲,无论是哪家自然也得给几分薄面。   有些关系亲近的,比如说苏九月头一天就早早地去了。   因此他们两人越是到了夏杨村跟前儿,碰到的人就更多了。   一匹高头骏马上坐着两个宛如谪仙一般的璧人,谁不得停下来看两眼,认识不认识都在心中赞叹。   夏杨村这犄角嘎达的地儿,居然还能来两个这样的人物。   老马识途,红红虽然不老,但来过两次也认得路了,直接跑到了苏九月家门口才停了下来。   苏九月伸手摸了摸它的脸,它还高兴地蹭了蹭。   吴锡元先从马上下来,才又伸手准备将苏九月抱下来。   苏家和蒋家门挨着门,这会儿前来贺喜的人络绎不绝。   苏九月原本是打算自己下来的,可是看着吴锡元一直伸着手根本没有收回去的意思,这才妥协了,也朝着他伸出了手。   下一瞬香喷喷的小媳妇儿就抱了个满怀,吴锡元满意极了,就连眼角都带上了笑。   苏九月才刚刚站定,就察觉到周围几个同村的小媳妇儿在看她。   她到底有些招架不住,连忙拉过吴锡元的手钻进了自家门里。   她弟弟妹妹们在外头跟村子里的其他孩子们玩,见他们回来了,这才连忙跑了回去。   “大姐!”   “大姐,姐夫!”   “你们回来啦!毛毛好想你们呀!”   ……   三个小的你一言我一语的,苏九月一时间都不知道先回哪一句好。   “爹爹呢?”等弟弟妹妹们消停了,她才问了一句。   “爹爹去地里干活了!”毛毛抢着答道。   五月这才跟着点了点头,“正是哩!最近麦子熟了,咱们家先前儿侍弄得不好,收成不大行。爹爹说了,再少也是粮食,除去缴税的三成,咱们还能有七成哩!这些粮食留着自己吃,今年冬天再也不用饿肚子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她心里也清楚,看着自家地里的收成同别人差那么多,爹爹定然也是后悔的。   知道后悔就没关系,等到明年勤快起来,家里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的。   “走,咱们去看看爹爹去。”   他们去自家地里找到苏大牛的时候,他正在地里割麦子。   吴锡元看到后,立刻就扎起衣摆准备去给他帮忙,却被苏大牛拦了下来。   “快别,穿这一身新衣裳哪儿能干这活?我就这点地,加起来怕是还没这身衣裳值钱。”他笑得憨厚,额头上都沁出了汗水,整个人却显得十分精神,跟从前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吴锡元是个当女婿的,哪儿能看着自家岳父干活,自己在旁傻站着?这若是叫人看了去,他们夫妻两个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不过是身衣裳,我脱了就是。”   庄稼汉子夏日里干活,便是赤膊上阵的都有,虽说在有钱人家看来仪态不整,但穷人家哪儿在乎这些的。   更何况吴锡元里头还穿了中衣,脱了也无妨。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家中应当还有我的旧衣裳,我回去换身衣裳就过来帮您。”   苏大牛闻言哈哈笑了起来,干脆也不干活了,放下了手中的镰刀,说道:“也罢,索性今儿都不干了,咱们回家!”   吴锡元和苏九月对视了一眼,苏大牛已经弯腰将自己方才割下来的小麦捆了起来。   吴锡元去给他帮忙全部捆完,堆放整齐,苏大牛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说道:“行了,今儿就这样吧,知道你们是回来爬席的,哪儿能让你们干活?走,咱们一起去蒋家沾沾喜气!”   苏九月每次回来都不会空手的,这次也是一样。   娘家两个妹妹年纪还小,她帮着给家里人做了身衣裳,这回都一并带回来了。   毛毛和五月他们已经许久没穿过新衣裳了,看着新衣裳都兴奋得不行,才刚刚一穿上就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苏大牛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衣裳,眉头却皱得紧紧的,“你这孩子,怎的总往家里拿东西!家里什么都不缺,你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苏九月知道爹爹是怕自己因此跟婆家闹了矛盾,她也没有辩解,只是抿着唇笑。   爹爹如今是越活越明白了,也开始真心实意地心疼起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们了。   “爹爹放心,这衣裳是我自己赚钱做的,女儿孝敬您,您就穿着吧!”   说话间,吴锡元从外头走了进来,“媳妇儿,热水烧好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对着她爹催促道:“爹爹,你快去洗洗,换身衣裳。我跟锡元去隔壁坐坐,喜妹怕是等我都等着急了。”   苏大牛只能应了一声,看着她拿着个小包袱出了门。   苏九月两口子才刚进了蒋家大门,就有妇人调侃道:“方才远远地瞧着我都不敢认,这谁家小媳妇儿怎的生得如此俊,如今仔细一瞧才发现是我们的小九丫!这孩子越长大越好看了!”   “是呀!她这夫婿也好看,一家子也太会长了。”   “怎的我听说她男人还是个秀才老爷哩!”   ……   苏九月有些紧张,下意识地抱住了吴锡元的胳膊,吴锡元转过脸看了她一眼,笑弯了眼睛,任由她抱着。   只怕她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干什么的时候,又该害羞了。   “几位婶子哪儿的话,我……我不还同从前一样么?”苏九月小声辩解道。   “哪儿一样啦?原先瘦得跟个麻杆儿似的,如今倒是有胸有屁股的。”其中一个黑瘦的婶子一边贴着墙上的喜字,一边回头调侃她。   嘭的一下,苏九月的脸红到了脖子根,她甚至都不敢扭过头去看一看自己夫君是个啥子神态。   吴锡元也只是眉头一挑,视线从她胸前身后不着痕迹地划过。   这些妇道人家怎的一嫁了人什么话都敢说了?他媳妇儿有胸有屁股,他天天搂着睡,能不知道?   “婶子们莫要打趣我了,我还要去见见喜妹,你们先忙!”   说完拉着吴锡元逃也似的跑路了,吴锡元就任由她拖着到了喜妹门前。   --   作者有话说:   【人无完人,没有绝对的好人,也没有绝对的坏人。】 第364章 喜妹出嫁   男女有别,即便是苏九月和喜妹情同姐妹,也断然没有带着自己男人闯姐妹闺房的道理。   苏九月停下了脚步,“锡元,我先带你去找蒋家几位哥哥吧!”   吴锡元不认识蒋家人,所以要苏九月帮忙引见。   她来到正屋,找了个婶子问了一嘴,得知他们几个去村长家借桌子去了,便在门口等着。   没多一会儿就见到他们回来了,她看着走在前头的那人,叫了一声,“蒋二哥!”   蒋叶是蒋春喜大伯家的孩子,小时候也经常同她们一起玩耍,彼此之间也算熟悉。   听到苏九月的声音,蒋叶也抬头看了过来。   见到苏九月,眼睛一亮,“九丫,你也来了啊!”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站在苏九月身边的吴锡元,冲着她挤了挤眼睛,“想必这位就是你男人了吧?”   这两人穿着一样颜色的衣服,又收拾得这样讲究,任谁都知道他们两个是一对。   苏九月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嗯。”   蒋叶知道自家大哥的心思,后来听说苏九月嫁人了,他心里头也有些替大哥难受。   如今也是第一次见着苏九月她男人,他自是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番。   倒是长得还行,听说还考中了秀才,倒也不算配不上九丫。   只可惜他大哥……如今还不知道在哪儿呢……   苏九月还惦记着要去找喜妹,便对着蒋叶说道:“蒋二哥,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喊我家锡元一起,别客气,我去看看喜妹去。”   虽然这男人抢了自己未来的小嫂子,但是不管怎么说,人家也是上门来帮忙的,蒋叶还不至于给人脸色看。   见着苏九月走了,他才对着吴锡元说道:“村长家还有些椅子要搬,兄弟,要不要一起去?”   吴锡元一个人都不认识,听他这样说,便也点了下头,跟了上去。   一起帮忙干活的大多数都是蒋春喜的哥哥们,村子里其他的少年郎还有一部分跑去郭若无家里去了。   哥几个一边干活一边谈天倒也自在,可这会儿多了个吴锡元,大家忽然就拘谨了起来。   不过没多久,大家到底还是难抵好奇,蒋家老五突然问道:“九丫她男人,听人说你考中秀才了?真的假的?”   听人叫自己九丫她男人,吴锡元还愣了一瞬间,随后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叫自己。   他心底实在觉得有些好笑,却觉得这称呼听起来也蛮好听的。   “嗯,是考中了。”他笑了一下。   吴锡元人生得好看,身上的气势也强,先前儿大家都不怎么敢同他说话。   可这会儿他一笑,身上的气势突然就柔和了下来,原本拘谨的气氛很快就淡了开来。   老六也跟着追问道:“兄弟,你考了第几名啊?”   大家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汉,对于读书人有种天生的崇拜,问他名次也不过是随口一问,绝没有奚落的意味在。   吴锡元从来没跟人说过自己考了个什么名次,但这些人算是苏九月的娘家人,他这个当夫婿的怎么也得给自己媳妇儿挣点面子。   “案首。”   可偏偏这几个汉子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就算他这样说了,大家也依旧不大懂。   “案首是第几?”老五一脸迷惑地问道。   吴锡元搬起一个椅子,手臂上的肌肉都膨了起来,他咧嘴一笑,“第一。”   蒋家几个兄弟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在他们看来能够考中秀才已经很厉害了,九丫她男人居然还考了第一名,这岂不是更厉害!   “可以啊,兄弟!今后我蒋老六也能出去吹牛了!我跟案首一同搬过凳子!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瞧你那点出息!”   ……   男人的友谊来得就是这么快,随随便便几句话大家就熟悉了。   蒋家老五要帮吴锡元搬凳子,却被吴锡元拦了下来,“我也是上门来帮忙的,你们若是什么都不让我干,那可就见怪了。”   蒋家老六扛着两个凳子走到他身边,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锡元兄弟,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没有架子的读书人。”   吴锡元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说话,他重活了一世,自然想法同旁人不大一样。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这是大部分的想法,可在他看来,无论是读书人还是商人亦或是庄稼汉,人这一辈子短短几十载,不过就是不同的活法。   一旦尘归尘,土归土的,那还有个甚区别?   .   苏九月掀起门帘,进了喜妹的闺房,里头已经坐了好些人了,有喜妹的几位嫂子,还有村子里从前一起玩的几个小姐妹。   大家或坐或站,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只瞧着笑得好不快活。   门帘一挑,大家也都看了过去,见到原来是苏九月来了。   喜妹坐在炕上对着她招手,嘴上娇嗔道:“九丫,你怎的才来啊!我都等你许久了呢!”   大家都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便把喜妹身边的那个位子给苏九月让了出来。   “来,九丫,你坐这儿!”   苏九月挤去了人堆,伸手拉过喜妹的手,歉意地笑了笑,“原本早早就想着过来了,后来耽搁了一会儿,这才来晚了。”   蒋春喜自然也不是真的责怪她,但还是说道:“我不管,今儿你来晚了,所以今晚你要陪我睡!”   苏九月许久没同她一起睡了,想到这是她出嫁前的最后一晚,她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好!”   蒋春喜这才重新高兴了起来,“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村里的小媳妇儿们本来就有些爱攀比,今儿苏九月一来就把她们都给比下去了。   瞧瞧人家,这无论是身段还是长相,怎的就这么会长呢?!   便有人酸兮兮地问道:“也不知道九丫给咱们喜妹添的什么妆啊?”   苏九月早有准备,原本是想私下里给喜妹的,可是这会儿听人问起,她也不好说自己什么都没带。   她想了想,从荷包里取了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周围的小妇人们一个个伸长脖子,就想看看苏九月给喜妹了个甚。 第365章 我不想嫁他了   “这是甚?”有人问道。   苏九月还没说话,喜妹就惊喜地喊道:“昳丽堂的水粉?”   她拿在手中爱不释手,又抬头看向了苏九月,眼中亮晶晶的,“哇!九丫,你也太好了吧!昳丽堂的水粉可贵了!”   是比较贵,花了她五百个大钱呢!她当时买的时候也很犹豫,可一想到昳丽堂的水粉喜妹从十岁就开始念叨,想着自己长大了也买上一个。   可蒋家虽说家底还算殷实,但也断然不会给女儿买那样贵重的水粉。   最后她还是狠了狠心,斥巨资替自己的小姐妹圆了这个梦。   还有人不知道昳丽堂是什么地儿的,拉着一旁的人给她解释。   待听说昳丽堂里最普通最便宜的水粉都要二百大钱的时候,纷纷捂嘴惊叹。   这苏九月如今还真是掉到金窝窝里去了,她娘家那样穷,嫁了个所有人都不看好的人家,却没想到这小日子过得让人羡慕极了。   大家眼中的羡慕几乎都要凝成实质了,苏九月隐隐也觉得有些不自在,她是来给喜妹贺喜的,怎么能抢了主人的风头?   她将视线落在了喜妹的脸上,对着她笑了笑,“怎样?我这礼物可送到你心尖尖上了?”   蒋春喜连连点头,跟小鸡啄米似的,抱着小瓷瓶捂在自己胸口上,一脸的幸福。   “我真是太喜欢了,明儿我就要擦着这个水粉嫁人!”   她二嫂听了这话,还在一旁打趣儿她,“方才你可不是这样说的,你还说要用你男人送的那个哩!这怎的才过去没半个时辰就变卦了?”   蒋春喜俏脸一红,小声嘟囔道:“方才是方才,现在是现在,还不许人家喜新厌旧?”   大家纷纷哈哈大笑了起来,“也只有你这丫头将喜新厌旧说得这样理直气壮的!”   大家说说笑笑的,外头来人喊他们出去吃饭,苏九月在院子里找了一圈儿才找到了她男人。   只见他跟一群男人坐在一起,姿态放松,有说有笑的,看起来格外融洽。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锡元不认识他们村上的人,她还担心他同大家一起吃饭会觉得别扭,没想到他自己还处得挺好的。   喜妹见她四处张望,就知道她在找谁,拉着她找了个位子坐下,才说道:“行啦,有我几位哥哥照应着,你男人定能吃饱饭!咱们别管他们了!”   苏九月顺从地坐了下来,“我知晓了,不管他们,只管你总好了吧?”   她宽大的袖子下,拉住了蒋春喜的小手,蒋春喜满意地窃喜,就像是个成功挖了吴锡元墙脚的小坏蛋。   等吃过晚饭,那些嫂子邻居们都去帮着收拾厨房了,只有苏九月被蒋春喜拉回了自己屋子。   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了,苏九月才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簪子,递给了喜妹。   “这个是我一早就给你准备的嫁妆,你可得收好了。”   簪子是银簪,上头坠着两个银铃铛的,看着像是大大的笑脸,十分喜气。   “这簪子我当初一看到就想到你了,也希望你这辈子都能过得开开心心的。”   蒋春喜手上突然多了个沉甸甸的银簪,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她可从来都没有银饰,她长这么大,手中拿过最多的钱也就只有一百个大钱。   现在她的小姐妹突然给了她一只银簪?!!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直跳。   手一抖,簪子上的铃铛一响,她才回过神来,一张小脸绷得紧紧的,一本正经地对着苏九月说道:“九丫,我真的忽然不想嫁给郭若无了。”   苏九月一愣,脸上也带上了些许焦急,“怎的?他对你不好了吗?明儿就是吉日了,你怎的今儿才说啊!”   喜妹一看她似乎被吓到了,脸上的表情才生动了起来,对着她抛了个媚眼,随后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人家不想嫁给郭若无,人家想嫁给你啦!”   苏九月的焦急僵在了脸上,下一瞬一个小姑娘就扑进了她的怀中,两只手臂吊在她的脖子上,额头还在她的脖子上蹭了蹭,一副撒娇的小模样,“啊啊啊啊,你对人家这样好,忽然觉得男人都不够看了!怎么办!怎么办!”   苏九月脸上僵硬的表情土崩瓦解了,她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十分嫌弃地推开了她,“快别,我男人还是挺好的,我才不要你,你赶紧做你的郭太太去吧!”   蒋春喜似乎不敢相信她居然会这样说,松开了她的手,作势从腰间取下帕子在眼角按了按,而后转过身去,肩膀抽了抽,“终究还是错付了!你这个重色轻友的女人!”   苏九月乐到不可开支,“好啦,正经点,再闹我今晚不陪你睡了哦!”   蒋春喜这才转过身来,揪着帕子谴责她,“你这样可就没趣儿了哦!”   苏九月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好啦,簪子你且收起来,我方才就是嫌着人多,觉得有些惹眼才没拿出来的。”   毕竟人家都是送几个鸡蛋,一块布,哪儿有她这样大方的。   蒋春喜也明白她的顾虑,下了炕,打开自己的嫁妆箱子,从里头取出一个妆奁盒子,将苏九月送来的水粉和簪子一并小心翼翼地放了进去。   渐渐地外头天儿也黑了,苏九月同吴锡元说了一声,让他今儿自己回去住,她陪喜妹睡一晚上。   吴锡元虽然不大情愿,但也还是答应了下来。   两人黑灯瞎火地站在围墙边儿上,吴锡元低着头看着苏九月,“我的媳妇儿都借给别人了,你要怎样补偿我?”   苏九月同他相处这样久,早就清楚了,他说要补偿,只需亲亲一下就好了。   她踮起脚尖,伸手拉着他的衣襟,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吴锡元满脸春风得意,嘴上却得理不饶人。   他眉头一挑,“莫非小九月就打算这样打发我了?”   苏九月也没想到他今儿居然这样难说话,就问他:“那你要我怎样?”   吴锡元伸出他纤长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唇瓣,嘴角上扬,轻轻吐出三个字,“亲这里。”   --   作者有话说:   【补更的那一章,已经写了二百字!!问题不大,今天补!】 第366章 你同她讲讲   苏九月立刻就想到了今日两人出门前,他欺负自己的姿势,小脸上又爬上了一丝红晕。   心中纠结极了,他都说了那是在欺负她了,现在怎么还让自己亲他?莫非他也想被自己欺负?   两人都没有动作,空气一时间都有些凝固了。   苏九月的两只小手就搭在吴锡元的胸前,却迟迟不进行下一步动作。   耳旁是乡亲们热闹的欢声笑语,而在这一方天地却似乎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吴锡元低头看着她,嘴角噙着笑,就仿佛她不答应,他就要无理取闹一般。   苏九月的耳尖尖越来越红了,一颗心跳呀跳的,就仿佛胸口里揣着个小兔子似的。   她羞得甚至都不敢抬眼,目之所及只能看到他流畅的下颌线。   真好看,她在心里想。   仿佛一瞬间就上了头,她猛地一下踮起脚尖,宛如蜻蜓点水一般,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吴锡元见她头都快藏到自己咯吱窝去了,也没再逗她,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说道:“我待会儿跟爹一起回去,你不用操心我。”   苏九月见他放过了自己,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好,你待会儿回去就成,我先去找喜妹了。”   看着她转过身还摸了摸自己的唇,吴锡元轻声笑了。   苏九月听到了他的笑声,连忙拔腿就跑,下一瞬间消失在了拐角处。   她一进门就看到喜妹站在柜子边整理东西,听见动静回过头来看,见到是她进来了,脸上一喜,“怎的半天不回来,我还当你男人不愿意你今晚留宿呢!”   苏九月迈过门槛,放下帘子,“哪儿能啊,他很好说话的,我同他说了一声,他就允了。”   喜妹倒是一直盯着她的脸看,“怎的?你很热吗?我瞧着你的脸红扑扑的。”   方才那样刺激,苏九月脸上的热度还没退去,听她一说又觉得有些脸热,连忙用手摸了摸脸颊,随后腼腆地小声说道:“是有点,今儿穿得有些多了。”   喜妹还是个没有嫁人的小纯情,根本想不到自己的小姐妹方才经历了些什么。   “我娘让我将衣服收拾收拾,嫁过去总用得到。有些厚衣服倒是不着急,左右都在一个村子里,回头慢慢拿过去就成了。”   她自己已经收拾得差不多,装了满满三个大箱子。   苏九月想到自己当初去吴家就背了个小包袱,心中叹了口气,她婆婆当时没嫌弃她,也实在是她命好。   她帮着喜妹将东西整理好,两人点着油灯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闲话。   快收拾完的时候,蒋大娘忽然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苏九月抬头看了过去,就见到她手里拿着个册子,脸上的神色也有些不大自然。   她有些不明所以,就听蒋春喜先一步叫了她娘一声,“娘!今儿我跟九丫一起睡!”   蒋大娘看了看苏九月,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册子,没由来轻咳一声,将手中的册子塞进苏九月的手中,就仿佛自己拿着的是什么烫手的山芋似的。   “嗯……既然今儿九丫跟你睡,那便让九丫跟你讲讲,你们年轻人有些话也好说一些。”   说着又转过头看向了苏九月,对着她仔细叮嘱了一句,“九丫,这丫头是个傻的,你好好同她讲讲。明早迎亲给的红封还没包好,我先去忙了,这丫头就交给你了。”   等她出了门,看着帘子晃了晃,苏九月还一脸懵。   交给她?让她给喜妹讲讲?讲什么?   她自己还没搞清楚,喜妹就已经好奇地拿过苏九月手上的册子,“我娘给你的是什么?我看看?”   她才刚打开看了一眼,就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地就丢了手上的书。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娘……真是的……”   苏九月被她这么大反应搞得回过神来,就看着她面前的喜妹满面通红,跟个熟透了的番茄似的。   “册子上是什么?”她好奇地问道。   喜妹面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又有些欲言又止,最后才从牙缝挤出来一句话,“你……你自己看!”   苏九月好奇地弯腰捡起地上的册子,打开一看……   这册子居然还是个画册,这画册上的两个小人怎的是这姿势?   奇奇怪怪的,等借着烛光看得更清楚了之后,她顿时面红耳赤地扔了书!   再一抬头就对上了自家小姐妹求知的小眼神,她顿时就有些慌了,“你……你看我作甚?”   喜妹捡起书重新放在她的手上,见她要躲,却牢牢地拉住了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娘说了,让你教我的。”   苏九月心里苦啊!这画上画的都是什么衣.衫.半.解,媚眼如丝……她同她家锡元一个炕上睡觉可从来没脱过衣裳。   一想到自己方才摸到的结实的胸膛,再看画册上的人,仿佛都换上了吴锡元的脸,就更让她面红耳赤了。   见到她反应比自己更加剧烈,喜妹反而更是好奇得紧了。   她用胳膊肘碰了碰九月,“九丫,你……晚上就跟你夫君这样过的?”   苏九月猛然抬头,瞪大了眼睛。   瞧瞧,她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虎狼之词!这样过还让不让人睡了?   “才没有!你别瞎说了!”   喜妹摸了摸下巴,“可是洞房就都是这样的呀,不然咱们一起学学?”   苏九月红着脸捏她脸上的小肉肉,“你个小丫头不知羞!”   喜妹撇了撇嘴,“你也别害羞了啦!我瞧着这画也蛮好玩,你说男人怎的长成那样啊?”   苏九月被她成功地转移了话题,她摇了摇头,“我也不晓得。”   喜妹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你……没见过你男人?”   苏九月虽然脸红,但还是摇了摇头,诚实地说道:“真没有。”   喜妹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道:“我娘还说我是个傻的,我瞧着你怎的比我还傻。”   她把书往苏九月面前凑了凑,“来一起看看,这画册上画得很明白了,拜天地之后就送入洞房,晚上天黑了要脱衣服睡觉!”   她越说越激动,苏九月连忙伸手捂她的嘴,“你小声一点!整个院子都能听到了!”   --   作者有话说:   【这章是补更,还有两章,我再慢慢写……跟自己喜欢的人缔结生命是很美好的事情,没必要矫枉过正。只是无论女孩子还是男孩子,还是要自尊自爱一些~~希望大家都能碰到那个跟你合拍,可以一起度过余生的人~】 第367章 送嫁   喜妹也捂住了嘴巴,冲着她吐了吐舌头,又挤眉弄眼一番,走过去关上了门窗,才又小声说道:“那明日晚上是要我帮他脱衣裳,还是他帮我脱?”   苏九月皱着眉头,就在喜妹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突然说道:“要不……你帮他脱?他帮你脱?”   两个小姐妹像是在讨论着什么大事儿似的,认真极了,喜妹也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有道理,我记下了。”   “你回去也跟你夫君试试,你看这上头的女人这眼神,怎的好像还挺快乐的?”她指着其中一幅画说道。   苏九月红着脸支支吾吾地道:“你要试,自己尽管去,可别怂恿我。”   “你怕个甚啊,这册子是我娘给的,我娘总是为了我好的。”喜妹却义正言辞地说着。   两个小丫头趴在炕上说说笑笑的,一直闹到了三更天,苏九月实在困到不行,才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然而她们两个似乎并没有睡多久,就被蒋大娘叫醒了。   “快醒醒吧,小祖宗,再不起床待会儿迎亲的可就来了。”   喜妹翻了个身,用被子将自己卷了起来,甚至还蒙上了头,就想再睡一会儿。   蒋大娘又好气又好笑,“昨儿也不知道闹到几点,怎的在今儿这个大日子赖床。”   苏九月这会儿清醒了许多,想到今儿是喜妹出嫁的日子,她立刻坐了起来。先将自己的衣服穿上,才摇了摇一旁的喜妹,“喜妹,醒醒啊!今儿是你的大日子,等嫁过去之后,你再好好睡!”   她婆家也没个公公婆婆什么的,明儿就算睡到大中午,也没人管的。   可她依然不羡慕喜妹,旁人一定不知道她婆婆有多好!   蒋春喜最后是被苏九月和蒋大娘两个从被窝里挖出来的,她全程都是闭着眼睛换上的喜服,上的新娘妆。   也亏得她在上妆的时候,闭着眼睛还惦记着苏九月送她的那个水粉。   “上九丫送我的那个!”   苏九月在一旁摇了摇头,蒋大娘问了她将水粉放在了哪里,将水粉取了出来,喜娘给她净了脸上了妆。   苏九月在一旁看着,眼见得蒋大娘就红了眼眶。   她觉得自己此时的心情同蒋大娘也差不了许多,就好像自己从小养到大的白菜就要被人拱了,实在心里头不怎么痛快。   她从腰间取下帕子,递给了蒋大娘。   蒋大娘看了她一眼,说了声好孩子,才接过帕子抹了下眼泪。   喜妹还是一贯的没心没肺,一是她年纪小,二是她也不是远嫁,就在自己村子里,若是想回家了,天天都能回来。   她对着喜娘带来的巴掌大的铜镜,左右照了照,臭美极了,“嘿,我可真好看!”   说着回过头问她娘,“娘!您说我是不是比先前儿白了许多?”   这一回头才看到她娘红了眼眶,她连忙拎着裙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着急地凑到她娘身边,问道:“娘,您怎的哭了?快别哭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出小手帮她擦眼泪,蒋大娘抹干净了眼泪,对着她挤出了一个笑容,“娘这是高兴,今日是我儿大喜的日子,娘高兴得紧!”   喜妹笑了起来,“高兴就高兴,怎的还哭上了?您若是舍不得我,那我嫁人后天天回来烦你,到时候你可别撵人啊!”   蒋大娘也破涕为笑了起来,“那你可快别回来了,我好不容易将你嫁出去,你还天天回来,可烦死你老娘了!”   就在大家有说有笑的时候,忽然蒋二哥的闺女挑了门帘进来了,“姑姑,迎亲的快来了,我方才看到他们在村口放炮仗哩!”   蒋大娘一听也着了急,“快,盖头哩?给这丫头盖上!”   迎亲不走回头路,所以他们同村的娶媳妇儿几乎都是迎了新娘子绕着村子一圈儿回家去。   这都到村口了,眼瞅着也就要到蒋家了。   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蒋二哥在外头敲了敲门,“妹子!迎亲的来了!二哥背你出阁!”   原本背喜妹出阁的应当是她嫡亲的大哥,可她大哥先前儿去从军了,这背她出阁的事儿自然就落在了二哥头上。   二哥倒是也高兴,自幼这个小妹妹都是被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他一进门就看到了喜妹坐在炕上,头上已经顶上盖头了   他来到喜妹身边,蒋大娘她们帮着将喜妹扶上了二哥的背,二哥还低声安慰了一句,“妹子别怕,有啥事儿就跟哥哥们说,左右有哥哥们在,谁也欺负不到你。”   喜妹温声细语地道:“谢谢二哥。”   外头的炮仗声又响了起来,蒋二哥背着喜妹出了门。   郭若无穿着一身大红色的吉服站在院中,他平日的衣服都偏深色一些,整个人也都不苟言笑的,看起来十分严肃。   可是今儿一身宽大的红袍,倒显得原本的高人形象也染上了凡尘,多了几分风流倜傥。   苏九月是由衷地祝福他们,希望她梦中的一切永远都不要出现,喜妹就这么幸福快乐地过完这一生。   蒋二哥将喜妹放在了花轿上,郭若无走过来对着蒋大娘两口子行了个跪拜大礼,“岳父岳母将喜妹交给小婿,小婿定会照顾她余生,不负所托!”   话虽然短,但却说得铿锵有力,让所有人都暗自点头,喜妹这小丫头片子也算是嫁了个好夫婿。   苏九月站在喜妹屋前,一眼就看到吴锡元跟她爹站在大门边儿上。   她悄咪咪摸了过去,吴锡元自然一眼就发现了,这里这样多人,他的视线却一直落在自家小媳妇儿身上。   见她过来,似乎想要吓自己一下,他却顺手一抓,拉住了她的小手。   苏九月愣了一瞬,就知道自己是被他发现了,低声说道:“原来你早就发现我了?”   吴锡元抿唇嗯了一声,苏九月又接着问道:“昨儿睡得可好?”   吴锡元摇头,“不好。”   孤枕难眠的夜,怎么会好?   苏九月还当是他在自家睡得不习惯,眉头一皱就说道:“都怪我,昨儿我应该先回去给你铺床的。”   吴锡元一听这话就知道她是误会了,他捏了捏她手掌上的小肉肉,柔软且舒服,“跟铺床没甚关系,跟床上的人有关系。” 第368章 羡慕了吗   许是怕旁人听到,他刻意压低了声音,在她的耳旁轻声说道。   苏九月不知怎的就想到了昨儿自己看到的画册,跟床上的人有关系,床上那人衣.衫.半.解的,还长着一张吴锡元的脸……   她脸色爆红,这也太刺激了吧!   吴锡元只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儿容易害羞,可不知道自己的小媳妇儿昨天夜里都经历了些什么。   就听到苏九月支支吾吾地道:“不过就一晚上,忍忍啦。”   吴锡元:“……”   什么一晚上,他天天晚上都在忍!   许是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纵使吴锡元心中有千般委屈,他也都忍了下来。   这时正好喜娘一挥帕子喊了一声,“起轿!”   将夫妻两人的心神都拉了回来,外头的炮仗声响了起来,迎亲的队伍也吹吹打打了起来,一时间整个蒋家门口热闹极了。   郭若无也是个大方的,买了许多喜糖,见者有份,孩子兴奋得跟过大年似的。   苏九月和吴锡元也被分到了两块,吴锡元将自己手中的糖塞进了苏九月手里。   苏九月低头看着他拉着自己手,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糖。想到当初他还没好的时候,喝药攒下来的糖都给了自己,心里忽然就美滋滋的。   可是在吴锡元眼中,她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再结合周围喧闹的氛围,他忽然心中一紧,明白了些许。   同样是嫁人,旁人这样热热闹闹的,而他家小媳妇儿就那样拎着个包袱可怜兮兮地上了他家门。   平日里只是过日子并不觉得有甚异样,可如今看人家出嫁,她心中大抵是羡慕的吧?   苏九月还惦记着手中的糖,忽然感觉拉着她手的男人,大手微微用力,捏得她似乎都有些痛了。   就在她打算告诉他一声的时候,他却又松开了些,对着她微微一笑,“新娘子已经走了。”   院子里的其他人都跟着去了男方看热闹,院子里一下子冷清了下来。   苏九月看了一眼原本喜妹在的屋子,忽然就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吴锡元忽然就伸手揽住了她的肩,她抬头看他,就听吴锡元说道:“九月,咱们也回去办个婚事吧?”   苏九月一愣,怎的好端端的就扯到她身上了?   在她看来,她如今的日子过得还不错,两人也算是情投意合,这些形式上的东西有没有的都没关系。   当然,没有拜堂成亲,也算是她心中的一个小遗憾。   成亲可没那么简单,即便是她们成婚不比那些高门贵族,也需要准备些时日。   可是还有三个月锡元就要秋闱了呀!怎的能在这时候让他分心?   苏九月在心中纠结了片刻,最后却还是狠了狠心,说道:“锡元,不然还是等你秋闱过后再说这些事儿吧?”   吴锡元抿着唇似乎有些不大情愿,可是他也知道九月说得对,在这节骨眼上,他确实不太好分心。   但是一想到上次她也是因着这个理由婉拒了自己,他心中多少就有些不痛快了。   苏九月看他扁着嘴,一副不大高兴的模样,就拉着他的大手摇了摇,问道:“这就不高兴了吗?”   吴锡元郑重点头,“自然不高兴了,我家媳妇儿连个名分都不给我,还不许我不高兴吗?”   苏九月被他这样一说,总觉得自己就跟那戏文里负心汉似的,她讪讪一笑,低声说道:“等你考完试,咱们就办婚事好么?这次绝对一天都不带拖的。”   吴锡元得了她这话,才算是彻底满意了。   “这次你可不能诓我!”他十分强硬地道。   “绝对不会!”苏九月拍着胸脯保证,随着她的动作,那初具规模的小胸脯也随之一抖。   吴锡元下意识地别过脸去,“说好了的!”   苏大牛都跟着人群走了,才发现自己女儿女婿没跟上来,就让五月跑来找他们。   苏九月这才拉着吴锡元跟了上去,郭若无的家还从未这样喜庆过,也从未来过这样多的人。   因着他平日跟玄学打交道的,人们对于鬼神下意识地就存有些敬畏之心,平日里对他家自然也就敬而远之。   如今四处张贴着大红双喜,四处都喜气洋洋的。   郭若无家也没个高堂,干他们这一行的得命硬,讲究个三缺五弊,所以喜妹拜堂都拜的是他爹娘的牌位。   等到礼成了,喜妹被送入洞房,她红着脸,外头全是一群起哄的。   郭若无用个秤杆挑开了盖头,又同她喝了交杯酒,才叮嘱她先在屋子里歇着,他出去陪陪客人。   喜妹再怎么大大咧咧,这会儿看着他一身喜袍的模样,也变得娇羞了起来。   再加上方才一杯喜酒下肚,她的脸颊红红的,更显得含羞带怯的,“你先去吧,我……我等你。”   这话一出又是一群人起哄的,郭若无也抿唇笑了,“我很快回来。”   屋子里的人都被喜娘撵了出去,喜妹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打量着这个屋子。   这里是她今后都要生活的地方,她从前也来过郭若无家里,只是她一个女孩子总不好进人家屋子。   窗户是半掩着的,外头似乎吹了一阵风,窗户动了一下,她无端觉得周身有些冷。   蒋春喜眉头一拧,搓了搓胳膊,怎的如今都五月了,居然还会觉得冷?   她还没想明白,忽然门从外头推开了,进来的人居然是苏九月。   她一脚跨过门槛,就又关上了门。   喜妹脸上一喜,“九丫,你怎的来了?”   苏九月冲着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还不是为了你?你早上起不来,连点东西都没吃,这会儿饿了吧?”   喜妹伸出小手揉了揉自己的肚子,点了点头,“是啊,好饿!方才还喝了一杯酒,肚子火辣辣的。”   说到这儿,她又蹙了蹙眉头,扁着嘴道:“他们在外头大吃大喝,我可怜兮兮的在屋子饿肚子,当新娘子一点都不好玩。”   苏九月捏了下她的小脸,笑了起来,“好不好玩的你这辈子也就只能玩这一次了,再说了,不还有我吗?有九月姐姐在,就不会让小喜妹饿肚子的!”   --   作者有话说:   【还有没睡的吗?让我们干了这碗狗粮!晚安!】 第369章 占了便宜   苏九月将手上的馒头递了过去,“你快吃点垫垫肚子,我还给你夹了些红烧肉哩!”   喜妹也是饿了,随手就接了过去,一口咬了上去。   说起来也奇怪,似乎从九月进了屋子,就没那么冷了?方才应当是她的错觉吧?   她才刚吃了两口,屋子的门又被推了开来,就看到郭若无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沉着一张脸,眉头皱得好像能夹死一只蚊子。   他一抬头看到苏九月就坐在喜妹身边,这才松了一口气。   喜妹一口馒头才刚刚吃到嘴里,就听到门一响,抬眼望去就见到一身红袍的郭若无走了进来。   喜妹偷吃被抓包,吓了一跳,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苏九月吓得连忙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慢点吃啊,也没人跟你抢。”   郭若无连忙走到桌子边倒了杯水端给她,喜妹臊得脸通红,也还是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   好一会儿她才红着脸问道:“你不是说去招待客人了吗?怎的这样快就回来了?”   郭若无方才正在前头敬酒,忽然察觉到喜妹的屋子有些许异样,就赶紧赶了过来。   却不想被苏九月抢先了一步,若不是他确定苏九月不是同道中人,他可能还以为她是个高手呢!   既然有她在,应当就不会有事,这些邪祟胆子可真是越来越肥了,在他大婚当日居然都敢前来冒犯!真当他郭若无是软柿子任人揉捏的?   “我就想来问问你饿不饿……”说着他的视线就移到了喜妹手上的馒头上。   喜妹尴尬得恨不得将馒头塞回到苏九月的手上,还是苏九月神色如常的替她解了围,“我想着喜妹定然是饿了,就想着给她先送点吃的过来。”   郭若无点了点头,恭敬的同她道谢,“多谢吴夫人惦记吾妻。”   苏九月听了还觉得怪怪的,毕竟她已经听习惯了旁人叫她锡元家的,他突然一声吴夫人,还让她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应该的,你若是忙就忙去吧,喜妹这里有我呢!”苏九月笑着说了一声。   郭若无嗯了一声,又突然转头看向了自己的憨憨媳妇儿,问了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媳妇儿,你今日来的时候,可是忘了带那个平安符?”   喜妹一愣,也想了起来,“今早走得匆忙,又换了衣裳,我……似乎是忘了……”   郭若无一听这话,心中道了一声果然,随后便转过身对着苏九月一抱拳,“那就劳烦吴夫人先替我照顾喜妹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算是应了下来,他这才出了门。   没人注意到,在他关上门的那一刹那,从怀中掏出一小块铜镜挂在了门外头。   喜妹的八字极弱,是容易招惹邪祟,今儿是他疏忽了。   他甚至顾不上什么大婚之日不宜见血的规矩,划破自己的手掌,用血液在铜镜上画了个不知名的符号,又默念了两句法诀,那个符咒就消失不见了。   若是有道行深的修道者来,定能发现整个院子都被血红色的金光笼罩着。   苏九月替喜妹捧着茶盏,搬了个凳子在她旁边坐着,听着喜妹谴责郭若无,“进来也不声不响的,吓死个人!”   苏九月只觉得好笑,“你都嫁他了,怎的还这样怕他?不就吃个馒头么?他还能不让你吃?”   喜妹摇了摇头,撇着嘴小声嘟囔道:“那倒不至于,就是……就是我自己觉得有些丢人。”   苏九月见她吃完了馒头,将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先喝两口水,可别再给呛着。”   喜妹接过水杯,她又接着说道:“你跟自己男人有什么好丢人的,从今往后他可就是你最亲的人了,不用客气的。”   喜妹一想也是,将嘴巴里的水咽了下去,才讪讪一笑,说道:“我知道你说的对,可我这不是一时间还没适应过来嘛!”   苏九月取出帕子将她嘴角的馒头渣擦掉,“行了,你知道就行了。”   喜妹只顾着跟她撒娇,一时间手上的杯子没拿稳掉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两人都愣了一瞬,苏九月才安慰她,“没事,不过是个杯子,碎碎平安。”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弯下腰去捡碎片,却不小心被碎片划破了手。   “哎呀!”苏九月惊呼一声。   喜妹也连忙跳下炕,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纤细的手指上冒出了血珠,她急得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怎么办。   “都怪我不小心,不然你也不会伤到了。”   她自责着,苏九月正想安慰她,就见她低头含住了她的手指。   与此同时,郭若无也忽然回过头看向了屋子里。   在他的眼中,那原本被血红色金光罩住的屋子此时却隐隐透着祥和的金光。   这金光他实在熟悉不过,就是功德金光!   他这些年超度无数亡魂,也才不过得到些许,这冲天的功德金光,实在叫人羡慕得紧啊!   他同村子里的一个长辈干了手中的这碗酒,便对着大家拱手作揖,“各位叔伯,小侄酒量实在浅,这才不过两杯就有些醉了。”   大家都是过来人,知道他是惦记着屋中的娇妻,纷纷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你小子今儿也喝了不少了,便先去洞房吧!”   他也不管大家的打趣儿,厚着脸皮溜了,才一进房间门就看到自己媳妇儿含着苏九月的手指。   他还没搞清楚状况,就见喜妹伸出手指看了看,用自己的帕子替她仔细包扎好。   一边包扎还一边说道:“我娘说了,唾液是止血的,小时候我手划伤了,我娘就这样做的。九丫,你可别嫌弃我啊!”   郭若无的视线落在了炕边儿的茶杯碎片上,心中隐隐明白了大概。   再看自己憨憨媳妇儿,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子通透,可见这回是占了人家大便宜了。   他从自己的柜子里取了个瓷瓶出来,双手递给了苏九月,“吴夫人,这是伤药,让喜妹给你上一点?”   苏九月还没点头,喜妹就急匆匆地接了过去,“原来屋子里还是有药的啊,那就好,可别给你手上留下疤。”   人家夫君都回来了,苏九月自然也不会这么没眼色地留在原地。   她将药膏接了过来,假装嫌弃地说道:“才不要你涂,毛手毛脚的,我去找我夫君去!”   --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 第370章 心疼   喜妹笑了起来,“行行行,我到底是没你夫君贴心。去吧,只要将药上了就行。”   苏九月从屋子里出去,还不忘替他们关上门。   喜妹笑盈盈地看着苏九月离去的身影,一抬头才发现自己男人正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她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别过头去,还伸手摸了下自己的小脸,娇羞地问道:“今儿,我有那么美吗?”   郭若无愣了一瞬,眼中也浮上了笑意,轻声嗯了一声,“美。”   喜妹原本只是觉得气氛有些尴尬,顺口那么一说,却不成想他居然真会夸自己,反倒让她更觉得尴尬了。   “你……”   “你……”   两人同时开口,郭若无停了下来,“你先说。”   喜妹偏着头看他,“也没什么,就觉得你今儿怎么好像有点油嘴滑舌的。”   郭若无清咳一声,他也知道自己今儿有些不大对劲儿,可这不是因为高兴嘛?   若是喜妹知道背后发生的一切,知道自己的命运如此险象迭生,估计会比他还要高兴。   “我听他们说,新娘子都喜欢听好听话。”这倒是不假,刚刚敬酒的时候,许多人都是这么跟他说的。   喜妹年纪小,说两句好听话,心里就乐得不可开支。   她抿着唇偷笑,郭若无见这事儿可算是翻篇了,才又问她,“你这会儿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喜妹不明白他好端端地怎么会问这样的话,但还是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没有啊,全身都很舒服。”   说着又想到了苏九月的话,从今往后她男人就是同她最亲近的人了,用不着不好意思。她便冲着郭若无挤了挤眼睛,“你家红烧肉做的挺好吃的,是我喜欢的味道!”   郭若无轻笑出声,胸腔微微震动,“不是我家,是咱家。”   喜妹脸一红,但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对!咱家!”   .   苏九月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在外头的人群里看了一圈儿,就精准地找到了吴锡元的位置。   他跟她爹坐在一个桌上,怀中还抱着她的幼弟毛毛。   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就看到他夹起一块炒鸡蛋喂到毛毛嘴边,毛毛很给面子地张大嘴巴一口吞了进去。   苏九月眉毛一挑,毛毛这臭小子打小不喜欢吃鸡蛋,怎的今儿这样听话?莫非姐夫喂的就是不一样?   她走到吴锡元身边,毛毛率先看见了她,开心地叫了一声,“大姐!”   苏九月应了一声,“今儿毛毛怎的肯乖乖吃蛋了?”   毛毛理直气壮地说道:“姐夫说了,吃蛋蛋可以跟他一样长高高!”   吴锡元不仅自己长得高,他全家都高。苏九月虽说也不算矮,嫁去吴家这半年,她又长高了一些,但是比起她婆婆还是矮了小半头,比起吴锡元就矮更多了。   她捏了下毛毛的小肉脸,说道:“是哩!姐夫说得没错,毛毛今后可莫要再挑剔了。”   她家里穷,一年到头能吃上一顿肉就不错了,倒是鸡蛋能常见一些,如今家里条件好些了,也能让弟弟妹妹都吃上一些。   她手一伸出去正好就被吴锡元看到了,他眉头一皱,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住了她的手,“你手怎么了?”   手上还包着喜妹的帕子,帕子是红色的倒是也看不出血迹。   他这话一出,许多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她身上,苏九月连忙将手缩回去藏在了身后。   吴锡元看着她这孩子气的动作直摇头,伸手又将她的手扯了出来,“我看看?”   苏九月摇头,“没什么的,不过就是划了一下。”   苏大牛见状也把毛毛叫了过去,吴锡元直接拉着苏九月站了起来,“爹,我先跟九丫去看看。”   苏大牛摆了摆手,“去吧去吧。”   有人替他关心女儿,他这个当爹的有什么好反对的。   两人先一步回到苏家苏九月先前住的屋子,吴锡元抿着唇脸色有些不好,捧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就像是捧着一个易碎的鸡蛋。   将她手上绑着的帕子解了开来,也看到了她指尖的伤痕。   吴锡元的脸色更冷了,苏九月一直看着他的脸色,直到感觉到周身的温度又降了几分,她才怯生生地开口道:“夫君,我……就是不小心,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吴锡元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盯着她手上的伤口,低声问道:“家里有药膏吗?”   苏九月从袖子里将先前儿郭若无给她的药膏取了出来,“方才在喜妹家里拿了药膏。”   吴锡元一脸心疼地给她上了药,这才问道:“怎的好端端的就伤了手呢?你也跟着他们闹洞房了?”   现在还不到闹洞房的时候,大部分时候都是黄昏才闹。   苏九月本身又不是个爱闹腾的性子,自然不会跟着闹。   她摇了摇头,“喜妹不小心打碎了茶杯,我帮着收拾的时候不小心划伤了手,也没多大伤痕,明日就好了。”   就是因为没多大伤痕,不然吴锡元恐怕真得撸起袖子跑去找喜妹算账不成。   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低声叮嘱道:“下次可得小心一些,杯子碎了就扫起来,千万莫要上手。”   苏九月原本确实觉得这点伤算不了什么,可偏偏这一个两个的都一副仿佛她身受重伤似的。   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她还是蛮享受的,她幼时给家里割猪草的时候可没少伤手,比这次的伤口长多了。   她正视着吴锡元的眼睛,对着他眨了眨眼睛,“下次若是不小心碎了杯子,我就喊你,让你来收拾,绝对不会受伤的。”   吴锡元喜欢被她依赖,闻言也笑了起来,少年郎神采飞扬看起来也很高兴,“这样倒是也行,你尽管喊我就是。”   两人相视一笑,唇红齿白的,不大的屋子里满是浓情蜜意。   等到苏大牛回来之后,苏九月两口子才跟他辞行,要回去了。   她家里两个大肚婆,出来爬席一两日还说得过去,时间一久她婆婆一个人照应着难免有些吃力。   苏大牛也懂这个道理,“回去好好过日子,别老惦记着娘家,若真有事儿,会让人捎信给你们的。”   --   作者有话说:   【啊!总算写出来了,晚安!】 第371章 梦魇   苏九月看着弟弟妹妹们懂事,爹爹如今也还算能干,其实心中也没早先那样担心家里了。   夫妻两人回到吴家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   大房和二房的两位嫂嫂应当已经歇下了,屋子里的灯都熄了。   还是刘翠花听到了敲门声,从正屋走了出来。   一开门就瞧见了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站在门外,她连忙将两人迎了进来,“我还当你们今儿也不回来了呢!”   苏九月笑着应道:“那边婚事参加完了,惦记着家里,就赶紧回来了。”   “家里能有个啥事儿,难得出去了,也不多玩两日。”刘翠花一边往回走,一边说道。   还关切地问他们两个,“饿了吗?娘给你们做点吃的?”   吴锡元哪儿能让自己老娘大晚上忙活啊,就摇了摇头,走过去揽住了刘翠花的肩膀,将她往正屋带。   “不饿的,娘。人家都说爬次席要管三天,哪儿有下午回来就饿了的?您快些去休息吧。”   刘翠花哪儿能不知道这两个孩子是怕累着自己,心中十分妥帖,也用不着驳了孩子们的一番好意,她便顺势说道:“那你二人也早些洗漱歇了吧,这两日估摸着也累了。”   眼看着他娘关了房门,苏九月才转身朝着厨房走去,“我去烧些水。”   才刚转过身,就被吴锡元拉住了,她不解地回头看,就见吴锡元一本正经地说道:“你手受了伤,不能见水,还是我去吧。”   苏九月看着他朝厨房走去的背影,唇角一勾,笑得甜甜的。   她夫君真的是世界上最好的夫君呢!   然而很快,她就不这样想了。   她从来没想过,还有人能借着这个理由为所欲为的。   “媳妇儿,你手受伤了,我帮你洗脸。”   苏九月虽说觉得有些许害羞,但也还是红着脸应了。   可谁知道这还没完,洗完脸他还要帮她洗脚……   那可是脚啊,她并不是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这双脚整日走山路,怎么能让他一个握笔杆子的人碰?   “我……我还是自己洗吧……”苏九月支支吾吾了好半天,最后还是拒绝了他。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自己男人是多么固执的一个人,她被迫坐在了小板凳上,还被脱掉了鞋子。   看着自己一双巴掌大的小脚落在他的掌心时,她才知道一切都晚了。   这有些人看似老实,可一旦懂得欺负人,那就没完没了了。   “都说了我要自己洗,怪痒的。”苏九月小声抱怨道。   吴锡元却依旧不放手,看着自己手中白生生的小脚丫,一点也不觉得有啥丢人的,反倒心里头十分满足。   上一世的苏九月,到了病入膏肓的时候,整个人瘦得都脱了相了,一双小脚握在手里都硌手。   但是如今这双小脚肉乎乎的,那十个脚趾白白嫩嫩的就像是几颗圆润的珍珠。   他知道她不好意思,越是这样他越要坚持,这样她今后才会更加小心不让自己受伤。   好不容易擦干了脚,苏九月连忙爬上了炕。   却见吴锡元居然也站起来跟了过来,他的视线落在了她身上的盘扣上。   恍然间苏九月居然神奇地明白了他的意思,她连忙朝着墙角爬了过去,离他远远的,然后抓着被子一角,十分认真且强硬地道:“这个,我真的可以!”   吴锡元被她逗笑了,转过身就着她洗过脚的水洗了起来,“那你自己来,若是不行,你夫君我还是很乐意代劳的。”   苏九月悄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食指,而后皱了皱鼻子。   真的是个很小很小的小伤口,被他这一番动作搞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断肢了呢!   她一手按着薄被,一手伸进被子里将自己的盘扣一颗一颗解开。   然后才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吴锡元,见到在低头洗袜子,才连忙将被子拉开钻了进去,不一会儿一件外衣从被子里丢了出来。   吴锡元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眉眼更是温和了,这小丫头都跟他这样亲密了,居然还如此害羞,实在可爱得紧。   他起身将洗干净的两双袜子晾起来,才端着脏水出了门。   不一会儿似乎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苏九月连忙闭上眼睛装睡。   紧接着她就听到脚步声走到了炕边,一道视线似乎从她的身上一扫而过,她知道他在看她,几乎连呼吸都平和了几分。   吴锡元看她微微颤抖的睫毛,自然知道她是在装睡,他扯了扯嘴角,正想上炕,原本趴在地上的黑黑却出来汪了一声。   吴锡元立刻转过身对着黒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说道:“乖,别吵到你娘睡觉。”   黒黑这才转过身重新钻到了桌子下边的小窝里,吴锡元也一掀被子钻了进去。   苏九月就躺在他身边,感受到光线一暗,他吹了灯,下一瞬她就被拉进了他的怀里。   黑暗中苏九月的脸依旧有些红红的,可习惯了他的气息,渐渐地就这么趴在他的怀中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又听到了黑黑汪汪叫的声音。   他才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媳妇儿一脸惊慌地坐了起来。   原本斥责黒黑的话堵在了嘴边,他太清楚他媳妇儿这样是什么缘由了,便着急地问她,“媳妇儿,你怎的了?又做噩梦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叹了口气,也没瞒着他。他知道了也好,还有人帮着出主意。   “昨儿我梦见连着下了三天暴雨,后山滑坡了……”   后山滑坡按理来说对他们没多大的影响,可苏九月只会梦到跟自己有关的人……   想到这一点,吴锡元心中一惊,眉头一拧,又问道:“莫非是大哥他们?”   苏九月点了点头,满面愁容。   那边工期赶得着急,大哥二哥他们已经许久没回家了,就连她的义兄岳卿言也亲自在那边守着。   她要用什么借口让他们停工一天呢?天大地大都没有人命大啊!   吴锡元伸手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你先别慌,待我想想,总会有办法的。”   苏九月感受到后心的温热,一颗心这才踏实了许多。   有他在,一定有主意的。 第372章 想个办法   出了这个岔子,夫妻两人就再也睡不着了,他们躺在炕上各自想着主意。   直到卯正时分,外头忽然轰隆一声,紧接着雨幕从天而降,夫妻两人的一颗心就更沉重了。   他们都清楚,一旦下雨就仿佛进入了倒计时,他们还有三天的时间了。   这顿早饭也是难得的安静,原本的苏九月虽说不至于是个话唠,但也从未这样安静过。   刘翠花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也看到了她的满面愁容,还以为是夫妻两个闹了什么矛盾,就多嘴问了一句,“九丫,今儿是怎的了?可是锡元欺负你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白了自己儿子一眼。   苏九月见她误会了吴锡元,连忙解释了一句,“没有的事儿,娘,您别瞎猜了。”   田秀娘是个大大咧咧的,她端着个碗,也跟着说道:“娘,这回定然是您多想了,我刚才还看到三弟给弟妹夹菜了呢!”   刘翠花宁愿是自己多想了,见到苏九月不愿多说,估摸着可能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在饭桌上当着众人的面说不出口。   便等到众人吃完饭,苏九月端着碗筷回了厨房的时候,她才跟了过去。   苏九月正打算烧了热水洗碗筷,听到动静,侧过脸一看,就见到是她来了。   她微微一笑,“娘,今儿雨下得这样大,您不在屋里头待着,跑这儿来作甚?”   刘翠花是拿苏九月当亲闺女,她心里头有不痛快,当娘的怎的能袖手旁观?   她走到苏九月身边,焦急地问道:“九丫,到底出了甚事儿?怎的你今日这样魂不守舍的?”   方才在饭桌上,当着嫂嫂和两个孩子的面,她没法儿告诉她实情。这会儿只剩下她们两人了,苏九月才叹了口气说道:“娘,我昨天晚上又做梦了。”   这话一出,刘翠花的脸色果然跟着严肃了起来,“怪不得你今日会是这幅神色,可是又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苏九月微微颔首,手底下洗碗的动作却没有停,“娘,我梦到连着下了三天大雨,后山滑坡了。”   刘翠花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叹了口气,跟着说道:“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昨日还艳阳高照,今儿就瓢泼大雨。地头的庄稼还没有收完,若是都泡死在地里头,那可咋整呀!”   他们庄稼户一年到头就指着地里这点儿收成,昨年一年的旱灾真的百姓叫苦不迭,今年眼见得收成还不错,就又开始下暴雨了。   这老天爷是把人往死路上逼呀!   她不过是随口一句话,可这句话却让苏九月灵机一动。   她忽然转过头看向了刘翠花,两眼熠熠生辉,只恨不得抱住她娘狠狠亲上一口,“对呀!娘!我有法子了!”   刘翠花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话整得是一头雾水,“什么法子?”   苏九月整张脸都在放着光,“娘,咱们得赶紧找岳将军去!向他求助,让大家回来抢收麦子!”   刘翠花微微一怔,却摇了摇头,脸上有些为难,“咱们地里这点儿庄稼怎的好麻烦官家?”   苏九月一听这话,就知道她会错了意,连忙解释道:“娘!方才我还没有说完,我在梦里梦到后山滑坡正好埋了那些水库旁的茅草屋。”   因着山体滑坡是在后半夜,所有的人都在屋里头睡着了,灾难来得悄无声息地,他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就被深埋在了地下。   刘翠花这回可是全明白了!那茅草屋里可住着她两个儿子啊!   这样一想,她顿时就坐不住了,甚至都顾不上外头的大雨,转身就要朝着外头走去。   苏九月明白她这是急昏了头,连忙伸手拉住了她,“娘,外头那样大的雨,您要作甚去?”   刘翠花急得原地跺脚,“自然是去找岳将军,请他放大伙儿回来收麦子啊!”   苏九月知道她着急,可是她年纪大了,再加上腿脚不好,一到阴雨天就腿疼,又怎能让她亲自跑这一趟?   她的手上还沾着水,连忙收了回来,在围裙上擦了擦,才说道:“娘,您还是在家里等着吧,让我去!”   刘翠花自然不应,外头的雨下得那样大,她们老吴家又不是没了人,怎么能让一个小媳妇跑这一趟?   “不行,你不能去,待会儿我喊你爹跑一趟。”   苏九月拉着她的手不松开,“娘,您还是让我去吧,岳将军怎么说也是我义兄,我去求求他,容易成事儿。”   刘翠花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两个儿子,她又纠结不已。   苏九月明白她的难处,另一只手盖在了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娘,您放心,我穿上蓑衣,骑着红红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刘翠花思忖了片刻,到底还是妥协了。   “也罢,让锡元跟你去一趟吧。”   苏九月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刘翠花伸手阻止了,“听娘的,让锡元陪你一起去,你一个人娘实在放心不下。”   苏九月原本是想着这样大的雨,一个人淋雨总好过两个人淋着。   可如今听了她这话,便只能笑着应了下来,“那成,我跟锡元一起去。”   苏九月的梦中三天后的夜里,后山就会滑坡。可她担心会有什么变故,根本不敢有片刻的拖延,收拾完厨房就跟着吴锡元一起出了门。   外头雨很大,骑着马又不好撑伞,即使两人身上穿着蓑衣,没一会儿也还是变得十分狼狈。   可这时候两人都顾不上许多,只想着尽快找到岳将军,请他带着大伙儿一起离开后山!   等两人穿过雨幕抵达水库边缘的时候,才发现那水库已经初具规模。   因着雨太大,大伙儿也没法干活,此时都在茅草屋里休息着。   见着这两人一骑闯了过来,立刻有士兵伸出长矛拦住了他们,“来者何人?!此处乃是禁地,禁止前进!”   吴锡元对着那士兵一抱拳,扬声说道:“我二人是岳将军的妹子和妹夫,还烦请您代为通报一声。”   跟着岳将军一同来修水库的都知道岳将军多了个妹子,前阵子还特意跑去见了一次,这会儿虽然分不清真假,可他们也没胆子瞒着。   便收回了长矛,“且等着,我这就去通传!” 第373章 说服   苏九月和吴锡元应了一声,就站在雨幕当中,望着士卒朝着远处的茅草屋跑去。   破破烂烂的茅草屋在这大雨倾盆的下午,隐隐有些风雨飘摇之感。   岳卿言听说自己妹子和妹夫来了,看了一眼地上摆着接雨水的木盆,皱起了眉头。   雨大成这样,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他们两个怎的来了?   “请!快请!”虽然也搞不清楚他们为何而来,但总也不好就让人在外头淋着。   苏九月和吴锡元进了岳卿言的茅草屋,看这里一切简陋,即便是将军的住处也好不到哪儿去。   地上摆着的盆子里也已经接了小半盆水,还没待苏九月开口,岳卿言就已经问道:“你们怎的来了?下这样大的雨,仔细受了风寒。”   话是问吴锡元的,语气还隐隐有些不满。   他自己瞎跑就算了,还带着妹妹,女儿家的身子骨岂能跟他们这些糙汉子比?   吴锡元多聪明个人,他一开口就听出来了。   他苦笑一声,他媳妇儿是个执拗的,他如何能管得住?他能做的只是陪她一起。   苏九月心中实在担忧,她方才来的时候都看到了,后边黑压压一片黑山,仿佛藏着什么吞人的巨兽。   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在这里哪怕待一刻钟她心里都不踏实。   在吴锡元开口之前,她便抢先一步说道:“兄长,我二人此次前来,实在是有事相求。”   岳卿言看向了她,“哦?妹妹有事但说无妨,我兄妹二人之间用不着求字。”   苏九月心中一喜,当下立刻说道:“兄长,这次大雨来得突然,乡亲们的庄稼可都在地里泡着呢!家里的壮丁又都来修水库了,不知可否请兄长放大家伙回去几日?待雨停了再来?”   岳卿言生长在名门大户,行兵打仗很有一手,但是种田可就没那么明白了。   “这样严重?”他反问一句。   苏九月连连点头,“乡亲们种一年的地,就指着地里这些口粮过日子哩!”   岳卿言一想左右这几日雨势太大,大家伙儿也都开不了工,不如都去收粮食。   便大手一挥,“可!”   苏九月脸上的笑容彻底浮现了出来,“兄长,你也随我一同回去吧!这里雨这样大,怎的能住人?”   原本想着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儿,却不承想岳卿言居然拒绝了她的好意,“这里总得有人守着,你们去吧,我留着。”   苏九月哪里肯?她甚至已经打定主意,他若是不跟自己回去,便是绑也得给他绑走!只是在他的阵营当中,要怎样将他绑走,这是一个问题……   吴锡元察觉到苏九月的不安,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兄长,这里土质松软,若是长时间下雨容易滑坡。我等都是自幼在这里长大的,滑坡时不时都能遇上一回,这场雨来势汹汹,我夫妻二人实在担忧兄长和其它将士的安危,还是同我们回家避避吧。”   岳卿言似乎有些犹豫了,苏九月又接着说道:“你若是不回去,我们便也在这儿陪你一起!”   岳卿言听了这孩子气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大人了,怎的还跟宝雅似的。”   苏九月抿着唇,一脸没得商量的神色。   岳卿言最后还是妥协了,“如此,兄长也只好同你们一道回去了。”   他们是奉命而来,不能擅离职守,虽说只是往山前去一两日,但这里也还是得留人守着。   苏九月听说必须留人,她也别无他法,只能尽量劝说兄长,让留下来的守卫千万不能住在茅草屋里,那里离后山实在是太近了。   行军打仗向来都是走一步看三步,或许别人会说苏九月是杞人忧天,但是岳卿言却不会。   在他看来,这叫未雨绸缪。   他点了点头,下了命令,让守着的两人去远处搭个棚子。   这可是军令,那两个小卒子虽说心有疑惑,但军令如山,他们也不敢违背。   .   虽说抢收粮食是个借口,目的只是想让他们离开那里,可地里的粮食泡了水这也是事实,岳卿言刚刚一回村子就立刻让自己手下的人去帮着村民收粮食。   刘翠花哪儿能让兵爷做这个?连忙阻止,却听岳卿言说道:“大娘,军民一家,我们既然来村子里避雨,又怎能袖手旁观?”   刘翠花听了这话,心里头实在触动,又想到她那去从军的侄儿长贵,心里倒是没那么抵触了。   岳将军这话说的没错,军民一家。   他拿他们当亲人,做亲人的怎能不给孩子们做点好吃的?   这样一想,刘翠花就带着老三媳妇儿回了家,从自家房梁上卸下来了两块腊肉,对着苏九月说道:“今儿把这两块肉都给煮了,给那些孩子们好好补补身子,瞧瞧一个个灰头土脸的,这阵子定然没少吃苦。”   苏九月深以为然,她到那茅草屋的时候都看到了,她义兄的伙食也不过只是两块饼子一份咸菜。   将军的饭菜都不过如此,那些士卒们就更不用说了。   其实这还真是苏九月想错了,平日里天气好也有人上山打猎给他们改善伙食的,只是这一场雨下的,林子里连个鸟儿都没有,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岳卿言出身将门世家,向来都是一视同仁,普通士卒吃什么他们就吃什么,所以他们领兵打仗才如此被人信服。   也因此才会有苏九月看到的那一幕。   婆媳二人炖了满满一锅的菜,厨房的香气被风这么一刮更是吹得满村子都是。   乡亲们都十分疑惑,这到底是谁家啊?这么香,这是得炖了多少肉啊?   饭菜做好之后,苏九月就穿着蓑衣跑去田里喊他们回来吃饭。   按理说这些士卒帮谁家收粮食,就应该去谁家吃饭,可刘翠花一看到这些孩子们就想到她大侄长贵,全都给叫自己家来了。   所有人一进门先一人灌一碗姜汤去去寒,紧接着就一人一碗菜,上头还盖着肉。   苏九月手艺向来不错,肉汤里还丢了几块大料和中药,这一熬香味立刻就出来了,自然比岳家军自带的厨子手艺好。   士卒们只是闻着味儿都恨不得将自己的舌头吞下去,甚至就连菜里的土豆都炖出了肉味。   --   作者有话说:   【啊,我想吃红烧肉!】 第374章 滑坡   这三日,吴家把自家压箱底的好东西都拿出来招待这些将士了,将士们也有些乐不思蜀,甚至一度奢望这雨下得再长久一些。   然而这自然是不可能的,安稳的日子注定不会太久。   第四日一早,一人一马就从雨幕里冲了出来,打破了夏杨村里的其乐融融。   “老乡,请问岳将军在哪儿啊!”马上的人对着田间地头忙碌的乡亲问道。   “兵爷去老吴家问问!他们应当知晓。”   雨声太大,两人用尽全力喊,对方才能听个大概。   “劳烦老爷子给指个路!”   “您往东走!”   士卒对着老人家一抱拳,道:“多谢老爷子!”   他一路走过来,又找了两人打听,才找到了吴家。   才刚一下马就冲进吴家,吴家院子里的大缸也托这次下大暴雨的福,装了满满一大缸的水。   来人小跑进来,院子里溅起了一片又一片的水花。   “岳将军!岳将军!岳将军在吗?!”   吴家的粮食已经抢收的差不多了,岳卿言正在屋子里指导宋书言蹲马步,听着外头的声音也站了起来。   一回头就看到了一个淋成落汤鸡的人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那人一看到他立刻跪地行礼,“岳将军!大事不好!后山果真山体滑坡了!原先咱们住的茅草屋一夜之间全被埋了!”   即便是已经用了一个清晨的时间来平复心情,此时的他一提起这事儿也依旧心有余悸。   若不是三日前岳将军带着所有人来帮老乡抢收麦子,且命令他们必须换个地方扎营,这才躲过一劫。   岳卿言听了整个人都打了个激灵,差一点,他们这些人可就都没命了……   虽说但凡能上前线的,哪个不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可若是死的这么窝囊,那说出去可真是丢了他们岳家军的脸。   不过下一瞬他就反应了过来,立刻看向了他,厉声问道:“水库呢?水库可还好?”   他们修水库不过只有三个月的时间,眼看着还有一个半月,水库也已经修了大半,若是滑坡给毁了,那他恐怕真要以死谢罪了。   来报信儿的士卒摇了摇头,“将军放心,水库没事儿,说起来也奇怪那泥土只埋了咱们那一片茅草屋。”   岳卿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一颗心也重新放回了肚子里。   这时苏九月捧着一碗姜汤走了进来,对着这汉子说道:“后锅里一直热着姜汤,这位兵爷也喝一碗吧。”   士卒看了一眼自家将军,见他点了点头,这才敢接了过来,“多谢老乡!”   苏九月从屋子里出来,又转而回了自己屋子,将吴锡元原先的旧衣裳找了出来,让他给送过去。   “淋成那样怕是会着凉,你先将这衣裳给他送去,再回来读书。”   吴锡元看了一眼她递到手边的衣服,却摇了摇头,“不给他这身。”   苏九月一脸疑惑,“怎的?”   吴锡元却十分认真地说道:“这是你亲手给我做的,我才不要别的男人穿你做的衣裳。”   对于这突然吃干醋的男人,苏九月也实在有些无语。   就见他自己走到衣柜前,找了另外一身出来,“这身是我买的成衣,给他穿这个!”   苏九月笑了起来,“行!你送去就是!”   .   到了申时初,外头的天儿才可算是放晴了。   天空如同被洗过一般,澄澈透亮,太阳从云彩后冒出头来,地上积水的坑里泛着潋滟的光。   偶尔一两声啾啾地鸟叫声,小儿也跟着咯咯笑了起来。   岳卿言惦记着水库的事儿,说什么都不愿意多留,临走之前还塞了锭银子在自己先前儿睡的那屋的枕头下。   还是苏九月去收拾床铺的时候才发现了,她拿着银子急匆匆地跑去正屋找她娘。   “娘!”她一脚才刚跨过门槛,就喊了起来。   她从未有这样不讲究的时候,刘翠花也停下手中的活儿去看她,眼中却并未有半分责怪,“怎的了?这样着急忙慌的。”   苏九月将手上的银子拿给她看,“娘,我方才收拾义兄的屋子,这是在他枕头底下发现的。”   这样一锭银子约摸着也得有十两吧!   可是他好端端地作甚给他们银子啊?上次来不还给了锡元一块墨吗?   刘翠花接了过来,脸上却笑了,“你这义兄是在替他手下的将士们买单呢!知道农户们种粮食不容易,这几日也吃了不少。”   苏九月恍然大悟,她这义兄果然像义母,是个仁义的。   .   岳卿言回到水库边儿上,看着他们原本的住处早已经一片狼藉。   屋子要重新搭,那边木头什么的都是现成的,挖出来就能直接用。   士卒和乡亲们一起动手忙活了起来,岳卿言则跑去巡视水库,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什么差池。   然而一刻钟之后,就有下属急急匆匆的跑到了他的面前,一抱拳直接禀报道:“报!岳将军!那堆废墟里挖出来一具尸体!”   岳卿言脸色立刻一变,人明明他都带走了,这里怎么会有尸体?!   “能认出来是谁吗?”   “是个村民,方才打听了一下,据说叫陈旺。”   岳卿言的脸色更难看了,村民们出事儿更难料理,他们雇了人来挖水库,如今出了事儿又怎能不管?   “是哪个村子的?”   “有人说他是碧水村的人。”   岳卿言面色阴沉如墨,只见他微微颔首,直接下令道:“喊碧水村的人来见我!”   “是!”   碧水村是附近一个小村子,整个村子来修水库的也只有三个人,还包括地上躺着的那个陈旺。   岳卿言坐在个石头上,看了一眼面前憨厚老实的两人,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村子里的陈旺,你们同他家可熟悉?”   他原本是想让这二人引个路,他去好生给对方家里赔礼道歉,再多赔点银钱。   可谁知道这二人居然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口径出奇的一致,“将军,我们村子没有个叫陈旺的人。”   来修水库的乡亲们至少也有两千余人,互相不认识也太正常不过了,可是一个村子里都不认识就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碧水村还不是什么大村子,谁家有点家事儿都能传遍整个村子。   岳卿言的脸色更加不好了,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或许有什么阴谋!   --   作者有话说:   【嘿,我现在已经在首都的地界儿了,首都的盆友们,你们好~】 第375章 炸药   “没有叫陈旺的?”岳卿言拧着眉头问道。   “将军问话,我二人自然不敢说谎。”两人身上穿着破旧的布衣,黝黑的脸上布满了风霜,   岳卿言沉思片刻,扭过头对着手下人说道:“你带着他们去认人!”   “是!”   尸体被埋了一夜,面容还算清晰,士卒用水给他清洗了脸,然后将那两个村民叫过来认人。   “这人可是你们村的?”   两人苦着一张脸探头一看,又飞快地缩了回来,连连摇头,“兵爷,我们真不认识!”   士卒嗤笑一声,“大老爷们儿还怕个尸体,也真有趣儿的!不认识便罢,你们忙去吧!我自个儿去向将军复命!”   岳卿言听说了这两人都不认识这个叫陈旺的,顿时勃然大怒,“身份不明的人你们居然都敢招?!是谁招来的?回去收拾收拾铺盖赶紧给老子滚蛋!”   一肚子的火气还没发泄完,外头又有人来报,“将军!方才我们清理那堆废墟,从里头找出了炸药!”   “炸药?!”岳卿言瞪大了眼睛。   “东西在哪儿?”   “全都被泡了水,应当是用不了了,现下就放在外头,将军可要前去一探究竟?”士卒问道。   岳卿言当下就站了起来朝着帐篷外头走去,“去看看!”   废墟周围站了一堆的人,岳卿言走了过来,大家立刻让出了一条路。   岳卿言走上前去,看着那几捆炸药,脸色难看极了。   “查!好好查!看看还有没有人携带炸药!”   岳卿言又不是傻子,这样多的炸药若不是为了他们这个水库,他就自己把头拧下来。   可是他们修水库是造福百姓,流芳百世的事儿,到底是谁想要阻止他们?   幸好这次阴差阳错地让这人丢了性命,还暴露了他的目的。不然按照这么多炸药的量,恐怕不仅水库要被炸毁,就连他们这些人也得为水库陪葬。   岳卿言琢磨了许久,也猜不透这缺德事到底是谁指使的。   如今人也死无对证,他们更是连查都没法查。   他只能自己提高警惕,谨防他们下一次动手。   水库那边死了人的消息最后还是传回了村子里,因着每家每户都有人去修水库,大家都担心这祸事会落到自己家头上。   刘翠花让自家老头子亲自去水库走了一趟,确定自己两个儿子彻底没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说是有奸细想要炸水库,死的是奸细,不是乡亲们。”吴传见了自家俩儿子,见到他们都没事,说话都有劲儿了。   “炸水库?!”刘翠花也一脸地惊讶,紧接着便破口大骂道:“谁这么缺德啊,干这种丧尽天良的事儿,也不怕生儿子没屁.眼!”   苏九月也想不明白,回头悄悄问自家男人,“你说这修水库是损害了谁家利益了?怎的还有人搞破坏的?”   后山是官家的,便是大兴土木也没个甚事儿,且官府给结账也很爽快。一个月放一天假,随便什么时候休,休假的那天就给发工钱,好方便亲戚们将工钱带回去。   这样百利而无一害的事儿,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到底有谁会反对的。   吴锡元听着她自言自语的分析,放下手中的书轻笑出声,“媳妇儿,你这可就钻牛角尖了,你且往旁的方向上想一想。”   苏九月歪着头看他,语气中还有些许不解,“旁的方向?什么方向?”   她向前走了两步,来到他身旁,扯着他的袖子摇了摇,“你就别同我兜圈子了,左右我自己也想不明白,你干脆就直接说了吧!”   吴锡元顺手就将她捞进自己怀里,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手上的书依旧没放下,但嘴上却极有耐心地同她解释道:“我是说,那人或许根本就不是想炸水库,他们的目的在你义兄身上。”   苏九月的视线落在了他染了墨汁的中指上,仔细思索他的话,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你的意思是,那人不过是想让义兄失职?”   吴锡元给了她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伸手在她的鼻子上轻轻一刮,“是个聪明孩子,你义兄八成是签了什么军令状之类的。”   苏九月皱着眉头,“可我义兄还是燕王的左膀右臂,若真是因此遭了难,燕王定然会实力大损。”   吴锡元闻言倒是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能想到这一点,不错啊!”   苏九月想到这里更是替自家义兄担忧了,不知道背后是谁想到要对付他们,只恨她没点本事护他们周全。   吴锡元却又接着说道:“不过还有一点,你义兄是岳侯爷的独子,若是因着燕王出了事儿,恐怕到了最后整个岳家也会站在燕王的对立面。”   上一世的他从未在苏九月面前说过朝堂之事,可是这一世他的小媳妇儿却阴差阳错地同这些人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她自己也十分聪明,即便是自己不说也能猜个大概,这样的她似乎更迷人了。   苏九月的眉头拧成一团,“义兄也太可怜了。”   吴锡元捏着她粉嫩嫩的小手有些爱不释手,“倒是也不需要太过担心他,他们这些整日处在权力的旋涡当中的人,这些自然都能想得到。即便是他们自己想不到,周围也会有人替他想到。”   苏九月看着他拉着自己的手,纤长如白玉一般的手指上那一抹墨色,实在让她忍受不了。   她从腰间取下帕子,轻轻帮他擦拭着手指,吴锡元察觉到了她的动作,也没有躲开,乖巧地任她摆布。   “唉,听你这么说的,我都不知道该不该希望你考中了。”苏九月叹了口气,如是说道。   吴锡元猝不及防听到这话,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下巴抵住她的头亲昵地蹭了蹭。   “咱们想这些属实是多虑了,我便是考中了,最多也就当个七品小官,朝堂的动荡也与我无甚干系。”   苏九月这才仰起头冲他一笑,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那你还是考中吧!你这样聪明,今后定能做个好官。” 第376章 套麻袋   吴锡元抱着她只是笑,却并未说话。   好不好官的,他不大清楚,但是他却明白,他一定会尽全力好好护着她的。   此时的岳卿言也确实有人跟他提到了这一点,有人想要挑拨他们府上和燕王的关系,此事事关重大,他根本不敢耽搁,立刻派人送信去了雍州城的岳府。   岳侯爷收到自己儿子的信,不由得鬼使神差地联想到了前阵子放榜时候,州府门前死去的那个人。   昨儿他才从苏大将军那里得到了音信,死去这人根本并不是嫌贫爱富被自己岳父所杀,有人说他在死前同魏大人的下属来往密切,恐怕是不小心知道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个怀疑的对象,什么脏的臭的都容易往他身上踩。   岳山早就看魏茂功不顺眼了,一个去了势的阉人还胆敢在他们面前指手画脚,这小人不回去侍候皇上偏偏就留在雍州城里,背地里给他们使绊子。   这次定然也是,那个秀才是他杀的,他儿子那里也是他下手的!   “不行,我得去找那姓魏的算账去!”   他在书房里转悠了两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就朝着门外走去。   却没想到才刚刚走出门就迎面撞上了岳夫人,岳夫人恐怕是府上唯一一个不怕他的了。   她拦住了他,皱了皱眉头,问道:“你这急急匆匆的是要做甚去?”   岳山满肚子的怒火,即便是对着自己的发妻也抑制不住,“我儿被人算计了,定然是姓魏的那个阉人干的!本侯要找他算账去!”   岳夫人还算是有理智,思忖了片刻,才斟酌着问道:“你是已经有了证据,还是自己猜测?”   岳山本就因着岳卿言的事情恼怒,又被她拦了下来,这会儿自然语气有些冲,“这还需要证据?整个雍州城也就只剩下他一个混球了!”   岳夫人跟他一同生活了二十余年,自然晓得他的性子。   只见她眸子一吊,脸色一板,“没有证据你怎么找他算账?!他身上有着一品大员的官衔,真要论起来你的官职都没他大!不赶紧找证据,还整天想着瞎胡闹!还找他算账,我看人家找你算账还差不多!”   岳山见自己媳妇儿发飙了,稍稍有些心虚,脾气也克制住一些。   他撇了撇嘴,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证据哪儿是那么好找的?可我若是不去找他算账,这口气我实在咽不下去。”   “你打算怎么找他算账?说来我听听?”   岳山被这话堵了个正着,他张了张嘴,最后才理不直气不壮地小声说了一句,“我……我怎么不得套他个麻袋揍他一顿解解恨?”   他原本以为这话一出定是又要被他夫人训斥了,可谁知道他夫人居然正儿八经的思索了这话的可能性,然后点了点头,“揍他丫的!居然敢算计我儿!”   岳山忽然就乐了,问她,“你这回就不怕揍错人了?”   岳夫人轻嗤一声,“错了就错了,他本就不是什么好人,揍了也是替天行道。”   .   东厂魏公公被人套了麻袋给揍了,在他身边伺候的所有人都人人自危。   按说魏公公身边定然是不离人的,可昨儿正好魏恙调了点人手去接他老母亲,这才阴差阳错的就让魏茂功挨了揍。   麻袋一套,谁也看不见,被人揍得鼻青脸肿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手,只记得萦绕在鼻尖的那一抹浓烈的鸡屎味。   他的下属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胆战心惊,唯恐这位祖宗一时脾气上来就把自己拖下去杖毙了。   轻手轻脚的上了半天的药,才听到魏大人问了一句,“魏恙呢?”   魏恙是魏茂功的子侄,他自己绝了后,是以一直把这个子侄当做亲儿子提拔。   可谁知道今儿居然会出这么大个疏漏,对方幸好只是打了他一顿,若真要杀他,那岂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下属吓了一跳,手上的药差点就戳到他脸上,他及时控制了自己手上的力道,恭敬地说道:“大人,魏公子的母亲今日到了,他前去探望母亲了。”   魏茂功气得那叫一个七窍生烟,他都差点没命了,他小子还不说尽快赶来,陪着一个老婆子作甚?!   “去!去给我把他叫来!立刻!马上!”   见他怒了,下属也不敢耽搁,连忙跑出了屋子。   说真的,他宁愿滚,也不愿意伺候喜怒无常的魏大人。   他才刚跑出去,就碰上了矢忠大人。   矢忠大人原先是魏大人跟前的红人,可后来被魏恙给取而代之了。   不过,即便是如此,矢忠大人也不是他们这种小内侍能得罪的起的。   他停下来躬身行了一礼,“矢忠大人。”   矢忠点了点头,问道:“你这急匆匆的是要作甚去?”   “魏大人要见魏恙,让小的去将他请来。”   矢忠嗯了一声,“既然是替大人办事儿,腿脚要更勤快些,你赶紧去吧!免得回头大人责怪你。”   下属应了一句,便赶忙跑了。   矢忠站在原地冷笑一声,便转身出了魏府。   魏恙啊魏恙,想取代他的地位,还是太年轻啊!   .   书房里   魏茂功坐在屏风后头,魏恙跪在他的面前。   就听他问道:“魏恙,你把本大人的侍卫都调去哪里了?!”   他一共有十个侍卫,今儿守在他身边的却只有四个人。   对他下黑手的那帮人却来得并不少,他听着脚步声估摸着应当也有二十来个人,可见对方是有备而来。   即便是他十个侍卫都在的情况下,估摸着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现在唯一庆幸的是,那伙人没想着要他性命啊!   魏恙听了他这话也是一阵后怕,他怎的敢对魏大人身边的护卫下手呢!?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多亏了他提携。若是魏大人出了什么事儿,他所拥有的也都将会化为泡影!   只是他有些搞不明白,魏大人素日都不怎么出门,怎的今儿他刚刚借用了一小会儿,人就出事儿了?!   “我……我娘说今儿要来,我担心她路上出了什么事儿,就叫人去迎她一迎……”   --   作者有话说:   【岳夫人:要冷静,别激动岳山:有人打你儿子!岳夫人:揍他!】 第377章 送信   魏茂功听得更是火冒三丈,“你娘来了,你调我身边的人去接?!到底是你孝顺,还是我孝顺?!”   魏恙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噗通一声跪倒在了魏茂功面前,“大人息怒!小的这就将人都调回来!”   魏茂功吃了这么大个闷亏,哪里再敢将自己的生命安全交到他的手里?   “你可拉倒吧!既然想孝顺你娘,从今往后你回去就是,少在我眼前晃悠,免得看着心烦。”   说完这话他便一拍扶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转身去了内室。   魏恙跌坐在原地,面如死灰,他心里头明白,全完了……   魏大人看在亲戚的情面上或许不会要自己的性命,可是也绝对不会再用自己了。   果然,他才刚刚失魂落魄的从屋子里退出来,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矢忠,他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张脸顿时就黑了。   他低着头站在一旁想要等着矢忠先过去,可是谁能想到矢忠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就停了下来,“小魏大人吉祥。”   魏恙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怒气根本不加掩饰,“你对大人说了什么?”   矢忠耸了耸肩,凉凉地说道:“小魏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是你要去接母亲,也是你调用了魏大人身边的侍卫,可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魏恙也不知道是该气他,还是该气自己,他慢慢地攥紧拳头,再抬起头就见到矢忠的身影已经走到了门前……   “大人,不知您唤属下前来可是有何要事?”矢忠低垂着头,语气平平,可若是仔细注意着他的神色,定然不会忽略他眼中的那一抹精光。   魏茂功现在是谁都信不过了,原先还觉得矢忠总是劝他十分麻烦。如今命都要没了,劝两句又能怎样?大不了不听不就完了。   矢忠在他身边那么些年,他一点事儿都没出过,还十分省心。   这才换了魏恙没一个月,就差点把命搭上去。   再看着矢忠,他突然就有些热泪盈眶,“你去和魏恙交接一下,今后我身边的这些事儿还是你来安排吧!”   矢忠应了一声是,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魏茂功脸上的伤,故作伤心地道:“大人!你怎的伤的这样严重!属下这就去给您请大夫!”   魏茂功阻止了他,“行了,已经请过大夫了,你派人去查查,昨晚对我动手的是何许人也。”   矢忠自然知道是谁动手的,他不仅知道,魏恙他娘要过来的消息也是他派人操作的,不然一个老太太怎的会突然想起来背井离乡来找儿子?便是她有这份儿心恐怕也难找到儿子的行踪。   “是,大人尽管放心,属下这就去查。”   出了这事儿,魏茂功一连几日都待在府上哪儿都不敢去。   反倒是矢忠从魏府一出来就派人给岳将军送了封信,岳山昨夜给儿子报了仇这会儿正是痛快,就连中午饭都多吃了两碗。   听人说外头有乞丐送了封信过来,他眉头一皱,担心是自己儿子又出了什么问题,根本不敢耽搁,立刻说道:“快!把信拿来我看看!”   下属将信封呈了上来,牛皮纸的信封上一个字都没写。   他好奇地撕开红漆,取出里边的信纸。   纸上娟秀的正楷写着一个方子,他从头看到尾,心中也有些不太明白这方子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他想不明白,干脆就揣着方子回了后院去找他夫人。   他夫人见多识广,手下能人异士也多,自己夫人问问也没什么丢人的。   他风风火火地跑到自己夫人的院子里,将屋子里的丫鬟们都撵了出去。   岳夫人看着他奇奇怪怪的,就问道:“你作甚啊!将人都撵出去,连个伺候我喝茶的都不留。”   岳山不同她理论这个,而是直接从自己怀中掏出那个信封递给了岳夫人。   “夫人你看这个,这是方才外头一个小乞丐送来的,我打开看了似乎是个方子,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方子。”   岳夫人见他是有正事要说,也正了脸色,接过他手中递过来的信封。   从里头取出来了那张信纸,刚一拿出来一股呛人的气味就扑面而来。   她皱着眉头将方子上的字读完,琢磨了片刻,才忽然问道:“侯爷,你说上头写得方子会不会就是火药的方子?又是硫磺、又是木炭的,我觉着像。”   “这略微有些刺鼻的味道应当是硫磺。”岳夫人又补充了一句。   岳山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踱到岳夫人面前问她,“那你再说说,这封信是谁送的?他送个方子来作甚?”   火药方子本来就不是什么稀罕物,他们军队里也能造,这东西可不好造,一个不慎就容易尸骨无存。   岳夫人摇了摇头,“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神算子,什么都清楚的。”   眼见得岳山神情失落了下来,她又接着说道:“不过……这封信或许跟儿子那事儿有关,送信之人或许是想提醒我们,让我们着手从火药上头查。”   岳山被他夫人这一提醒,整个人也精神了起来,伸手抱了她一下。   岳夫人被他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推他,“怎的还毛手毛脚的,再这样下次不帮你看了!”   岳山哈哈大笑了起来,“那可不行,我抱我媳妇儿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你若是不帮我,我就抱着不撒手!”   岳夫人实在拿他没办法,在他肩膀上轻轻捶了两下,“意思意思行了,别不正经了,外头还有丫鬟婆子哩!免得让人笑话。”   岳山这才放开了她,捏着信封十分激动,“我这就去让人查,想要做那么多炸药,估摸要的硫磺也不少,就从硫磺查起来!”   一般人家很少买硫磺,只有那些做烟花爆竹生意的才会用到这些,除此之外也就只有那些炼丹的“仙长”能用到了。   他让人重点查了雍州城以及雍州城的硫磺都流往何处,最后手中拿到硫磺的流出大多都给了城北的烟花炮竹铺子。   至于那些小城镇,可没有做烟花炮竹的,这种一不小心半个城都没了的危险行当,一般都建在城外。   城北的烟花爆竹铺子开在城里,可制作烟花爆竹的作坊却在城外北边二十里的地方。 第378章 隐情   若是再查不出来旁的大宗生意,那么这家烟花炮竹铺子绝对是有问题的。   岳山向来做事都凭的是直觉,他让人仔细查了这家烟花炮竹铺子,最后还得了个意外的消息。   那日在州府外杀死自己女婿的岳父大人,就曾在这个作坊里做工。   后来因为杀了自己女婿,被下了大狱,被判了秋后问斩。   现在再看起来,这事儿里头多少透着些蹊跷。   自从上次的事儿之后,岳山觉得自己媳妇儿比军师都厉害,一查到点线索就直接去找她。   岳夫人倒是还真能说出个一二三来,夫妻俩摒退左右,坐在榻上促膝长谈。   “说不得这老汉也是被冤枉的哩!他和他女婿或许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女婿被人暗杀然后栽赃陷害到他头上。我看那些话本子上都这么写的!”岳夫人越猜测越来劲儿了,仿佛觉得自己距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岳山听了前半截还挺带劲儿,可后头又听她说什么话本子,他顿时就焉儿了。   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岳夫人叹了口气,“话本子上的哪儿能当真,你也是,我诚心诚意来求教,你居然如此敷衍我。”   岳夫人听了这话,却不应了。   “我哪儿敷衍你了?你难道不觉得我说的这种可能是真实存在的吗?你赶紧让人去查,这老汉的案子绝对是有问题的。”   岳山思索了片刻,竟然也觉得她随口编的剧情还真说得过去,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   翁老汉今年四十有七了,他是烟花炮竹铺子的账房先生。往日店里采购材料什么的都是他一笔一笔细细地记在账本上,可是前几日居然有人让他将账簿上一页给改了。   翁老汉自然不依,东家提出不会亏待他的,给了他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这可是天降横财啊!   他满心兴奋地打了壶酒去跟自己女婿痛饮两杯,却没想到两杯酒下肚,他就开始胡天海地地吹了起来。甚至连东家要让他封口的事儿也说了出口,被他女婿听了个正着。   他女婿简迟也不是个什么好货色,一听他这话,就立刻说道:“这点儿钱哪儿能够啊!爹,这可是硫磺!一般人用不上,他们肯定没想着干好事。您再去问他们要钱,要一百两,他们绝对给!”   翁老汉也是个见钱眼开的,若是真能要到一百两,他这后半辈子就有指望了。   他跑去给东家提了一嘴,东家虽然面露不快,但还是给了他一百两。   他一看这一百两都能要到手,更觉得自己女婿说的没错,这些人定然做的是一些不好的事儿!   他将账本誊抄了一份,给自己手上留了证据,等手上的钱用得差不多的时候,又带着账簿上门了。   这次他开口五百两,东家还是给了他银子。   可是没两日在他跟女婿一同去看州府放榜的时候,就出了事。   人群里十分拥挤,他女婿就站在他前头,忽然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与此同时,一把匕首被人塞进了他的手里。   他向四周看了看,发现每个人都是那样可疑,可是他自己却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他想报官,可是当他看到自己手中的匕首时,他顿时就慌了,只想着尽快逃离这里。   他丢掉手上的匕首,跟着人群一起朝着远方挤了过去。   后来他还是被捕了,所有的人证物证都指向了他。   他想替自己辩解两句,可是却有人给他捎来一句话,问他家孙子可是个下个月过周岁生日?   他哪儿还能有不明白的,对方这摆明了就是在威胁他,要么他死,要么他全家死!   他选择了闭嘴,静静地等着秋后被拖去问斩。   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的话,他定然老老实实地改了账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是这世上哪儿有什么后悔药的呢?   就在这天清晨,大牢里来了个大人物。   “侯爷,您里面请,大牢里头味儿不大好,您多担待。”   岳山摆了摆手,“无妨,本侯爷在战场上出生入死多年,什么味儿没闻过?哪儿能怕这一点?你尽管前面带路就是!”   “是是是,您小心台阶!”狱卒点头哈腰地说道。   岳山跟着他来到了翁老汉的牢门前,因为这里是死牢,根本没关几个人,大部分牢房还是空着的,所以翁老汉有幸一个人分到了一间。   听着外头的动静,他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就看到狱卒站在一个衣着华丽的人身后一脸的谦卑,跟平时那趾高气昂的模样相比,实在是判若两人。   岳山进了大牢,踩在牢房内的茅草上,一阵沙沙的声响,紧接着就看到草堆里窜出几只老鼠。   岳山根本不怕这个,他对着狱卒摆了摆手,“你在外头等我,我同他说两句话。”   狱卒还有些担忧,“侯爷,这人是个穷凶极恶之徒,还是让小的陪您一起吧?免得他伤了您。”   岳山却冷哼一声,“本侯在战场上杀敌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哩!放心好了,他这样的,本侯一个人能揍十个!”   狱卒听了这话也只能应是,恭维了两句,就退出牢房,从外头将门锁上。   “侯爷,您说完之后只管喊小的一声就是。”   一直看着他走到长廊的尽头,岳山才对着翁老汉问道:“先前儿是你杀了你女婿?”   翁老汉只是看了他一眼,依然一声不吭。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反正他不会被放出去,也不能被放出去。   他心里明白杀他的人恐怕就是那些被他威胁到的人,现在人家也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他最在乎的家人来反过来威胁他。   他虽说十分憎恶,但也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   他一旦说出口,那么他的家人就都危险了,甚至包括他自己也活不长了。   岳山见他半天不开口,坐在了床板一角,两手撑着双腿,大马金刀地坐着,嘴里的语气也实在是咄咄逼人,“你是不是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能认下这个罪名?你想的倒是挺美,你这是谋反,待本侯禀明皇上,你怕是要诛九族的!” 第379章 账簿   “谋反??!”翁老汉吓了一跳,立刻坐直了身子。   “我就做个假账,咋就谋反了?!”他实在想不通。   岳山笑了起来,“所以,你这是承认自己做假账了?”   翁老汉抿着唇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说了什么傻话。   见他沉默不语,岳山又沉着脸道:“本侯劝你,若是真知道些什么,赶紧说出来!或许本侯还能保你家人无恙。那批硫磺的用途我等已经查清,你若是真想包庇那些意图谋反的贼人,那就休怪本侯不客气!”   翁老汉被他这么一吓,也有些胆寒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横竖都是一死。可他家里人要怎么办?他那幼孙还不满一岁啊!   见到岳山站了起来,他立刻跪下,“侯爷息怒,我招!我知道的都告诉您!”   岳山满意了,又一掀起衣摆,坐了下来,“行,来说说,你还知道些什么?”   翁老汉跪下给他磕了个头,一抬头早已经老泪纵横,“侯爷,先前儿我那女婿不是我杀的,我同他一同去放榜,他被人捅了刀子,那人又嫁祸给了我。”   岳山的神色有些奇怪,他想到了他夫人说的话,居然还真叫她说对了。   看来……这话本子还真是个好东西啊!!   他在心中暗自决定,等回去了定要让人也去给他买点话本子回来看看。   “那你为甚先前儿就认下了呢?官府的案宗上头可有你亲手画的押哩!”岳山心中思绪万千,面儿上却板着张脸,再加上他原本就长得燕颔虎须、豹头环眼,看起来十分唬人。   翁老汉跪在地上连头都不敢抬,只是听着他的声就瑟瑟发抖,“侯爷,草民也不愿啊!谁愿意死呢!可是我们东家用草民一家九口的人命威胁草民,草民实在无可奈何!”   岳山哼了一声,沉声说道:“你莫要怕他,本侯已经将你全家都送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只须如实说来,自会有人秉公执法!”   翁老汉一听自己家里人都没事儿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他就磕了个头,“多谢侯爷!”   “早在过年前,草民还在城北的于记当了个账房先生,铺子里进了什么货草民就记什么。可是有一天,东家突然叫了草民过去,想让草民将账簿上头的硫磺数量给改了。草民本也是给东家做事了,东家让改,草民改就是了,可他又给了草民十两银子。”   岳山眉头一挑,十两银子的封口费?难怪了,这于记的东家也是个抠门的。   就听翁老汉又接着说道:“草民回去同我那读书的女婿说了一声,女婿让我要一百两,他也给了。”   “当时我多了个心眼,就把账本誊抄了一份。年后手头没钱了,又去找他要五百两……”   岳山:“……”   怪不得人家要对他们家下手,原来还是个贪得无厌的。   原本他还有几分同情他们,现在却只想说一句活该。   翁老汉自己也后悔,那五百两银子没拿到手,反倒让女婿没了性命,自己也落到了这步田地。   “所以,对方恼羞成怒,杀了你女婿,栽赃陷害给你?”   “正是如此。”   岳山虽然觉得他活该,但是想替他儿子出气,必须要从他这儿拿到证据。   “你说的那个账本……毁了吗?”岳山试探性的问道。   翁老汉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是被他们毁了,不过我早有准备,此前我也又重新誊抄了一份,就藏在我家灶王像后头的一个盒子里。”   岳山心头一喜,“如此甚好!你且在这里安心候着,这个案子必定要重新审,到时候便是你翻身的日子。”   这人虽说贪得无厌了些,但也罪不至死,相信王大人会正确量刑的。   岳山从大牢里出来,就直接去了翁老汉的家,从他说的那个灶王神像后头找到了一个黑色的木盒子。   岳山也不嫌脏,将盒子上头的浮尘吹干净,见到盒子上还挂了个锁,他眉头一皱,当即就对着自己的手下吩咐道:“你们去给老子找个斧子来!”   他带出来的手下自然都是跟他一样虎的人物,不肖一时片刻,就给他找来一把劈柴的斧子。   “侯爷,属下来!”   岳山却对他不放心,担心他用力过猛,将那盒子里的账簿也一并给毁了。   “东西给本侯就行,你在一旁候着!”   锁子再结实有个甚用,盒子是个木头的,岳山的武器是把开山斧,如今虽然手里拿着个劈柴的斧子,也依旧使得虎虎生威。   一招削过去,盒子盖就飞到了一旁。   他伸手从里头掏出账簿,随手翻到最后一页,清楚地看到那一笔硫磺的数量,心满意足地笑了。   “走!咱们回府!”   为了掩人耳目,岳山出门就只带了两个人,如今偷偷摸摸地就带着账簿回了自己府上。   他一回府就兴奋地直接冲向了正院,“夫人!夫人!我回来了!”   他才刚一进门,翡翠就带着丫鬟们退了下去。   岳夫人见状白了岳山一眼,“你瞧瞧你,现在我的丫鬟们都怕了你了,你一来一个都不敢在我身边待的。”   岳山憨憨一笑,“她们才不是怕我,她们这叫有眼色,知道我是同夫人有话要说。真让我说啊,你这几个丫鬟好,个个都该赏!”   岳夫人笑了起来,“侯爷可别光说不练啊,您都说这话了,我少不得要替我的丫鬟替侯爷讨这个赏了!”   岳山一撩衣摆在她身边坐了下来,脸上眉飞色舞的,“这都好说,赏!这个月你院子里所有丫鬟婆子的月钱都翻倍!”   岳夫人看着他这嘚瑟的模样,就又问了一句,“从你的月例扣?”   岳山脸上的笑容忽然一僵,随后扭过头对着自己夫人尴尬一笑,“夫人,我的月钱都是你给的,我有多点月钱你还能不知道吗?恐怕你这一个院子的丫鬟婆子都不够扣的。”   岳夫人没忍住笑出了声,扇了扇帕子,问道:“行了,也不为难你了。瞧着你这满面春风的,可是有甚喜事儿?” 第380章 发现   岳山从怀中将他揣了一路的账簿掏了出来,放在了雕花方桌上,急切地催促道:“夫人,你看看这个!”   岳夫人伸手接了过来,翻了两页,就问道:“还真叫我猜对了?”   岳山点头,“是哩!我夫人可太厉害了!”   岳夫人被夸得得意洋洋的,扬着个下巴道:“那是,你能娶了我那可赚大发了。”   岳山对此也深信不疑,“感谢岳父大人将夫人许配给我,待日后回京一定携厚礼上门探望他老人家。”   岳夫人家里都是些文人,当初爹娘要将她嫁给个武夫,她还不大乐意。后来才发现嫁给个武夫也挺好的,比起家里那些繁文缛节,她现在的日子简直不要太舒坦了。   “好啦,净会说些漂亮话,这账簿都找回来了,你还不去接着查?咱儿子受的委屈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岳山也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这不是想着回来找夫人拿个主意嘛!你说我现在应该不应该直接去于记找人?”   岳夫人也皱着眉头思索了起来,“那于记定然不是背后主使,你如今这样贸贸然去找他们算账,怕是会打草惊蛇啊!”   岳山也赞同地说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我一时间还真想不到要怎么办。”   岳夫人再厉害也是个内宅妇人,对朝堂上的风向并不是十分了解,她思忖了片刻,便给岳山指了条明路,“侯爷,您直接带着这账簿去找苏大将军吧,苏大将军身边能人多,定然能够想出万全之策。”   打草惊蛇倒是不怕,怕的是他们岳家不是蛇的对手啊!   便是她这种内宅妇人都知道这事儿跟魏公公脱不开关系,可魏公公手上有着圣上钦赐的如朕亲临令牌,他们手上抓到的这点把柄根本不够看的。   岳山一想也是,又迅速地将方桌上的账簿揣回到怀里,从榻上站了起来,“我这就去找苏大将军去!”   .   夏杨村,吴家。   苏九月一边帮着吴锡元收拾行李,一边回头看他一眼,眼中满满的不舍。   吴锡元坐在书桌前看书,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抬头看了过去。鬓角的长发随着他的动作微微晃动,他也无奈地笑了起来,“媳妇儿,你若是再这样看我,我怕是都要舍不得走了。”   那你别走了。   苏九月扁了扁嘴,这几个字差点脱口而出。   但她最后还是忍住了,“书院要开课了,你好不容易进去的,哪儿能说不去就不去的,难得孔老夫子还亲自写了书信给你。”   若不是大嫂即将临盆,苏九月倒是也能陪着吴锡元一起去。   可家里头如今正是事儿多的时候,地里的活儿还没干完,她得帮着做饭。   等回头大嫂生了孩子,她娘家有人过来帮着照顾,她才能抽出空来去雍州城看看她那铺子。   “我还是先紧着大嫂,你去了书院可要照顾好自己啊。”苏九月将夏日里的衣服给他装好,又备了两个防蚊的荷包。   吴锡元应了下来,“我都记下了,时候也不早了,歇了吧。”   许是知道第二日吴锡元就要走了,苏九月一晚上都趴在他的怀中,早上吴锡元才刚刚一动,苏九月就也跟着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吴锡元,顿时清醒了过来,“你要走了么?”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洗漱完后就走。”   苏九月也跟着坐了起来,“我去给你做早饭去。”   吴锡元按住了她,“不用忙活了,你再睡会。”   苏九月却执意不肯,“哪儿能让你饿着肚子出门,我也该起了,待会儿大嫂起来肯定也饿,正好多做点,大家一起吃。”   吴锡元这才拿她没了办法,吃过早饭之后,苏九月跟在吴锡元身后一直将他送出了村口,才吸了吸鼻子,说道:“你路上要小心啊,到了书院也少跟其他同窗起冲突。”   吴锡元无端觉得有些想笑,他从前去读书,他娘都没叮嘱得这么细致的。   他伸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我知道了,媳妇儿,你回去吧,过几日休假的时候我再回来看你。”   苏九月哪儿能应,连忙拒绝了他,“没几日你就要考试了,哪儿还能回来看我,等我这边得了空去探望你还差不多。你出门了,也别总想着家里,一切都有我呢!”   说一千道一万,也还是得分别。   看着吴锡元的身影消失在羊肠小路的尽头,苏九月才失魂落魄地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形单影只地朝着家里走去。   吴锡元习惯天还没大亮就赶路,路上有些小动物发出的声音,他也不觉得害怕。   可是今儿他却有些奇怪,他一路顺着鸟叫声,往林子深处走,走着走着便察觉地上似乎有些不对劲儿,他低头一看赫然发现地上有两道车辙。   这里本是人迹罕至的地方,又怎么会有这样频繁的车辙?   小鸟说这里有人在打洞,这里没什么矿藏,谁没事儿在这里打什么洞?   他又顺着车辙走了没多远,却在车辙旁陆陆续续发现了硝石和硫磺的残渣。   吴锡元立刻就意识到了什么,上一世胡人之所以能够同他们打了那么久,面对燕王亲自率领的虎狼之师居然还能苦苦挣扎就是因为他们手中有火药。   胡人是马背上的民族,一个个骁勇擅战,可若是比起阵法和战术,那完全不是大夏朝的对手。   可他们手里有了炮火,很多阵法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当时他还一直在奇怪,胡人怎么会这个,火药的配比不是大夏的独门绝技吗?   现在看来不是胡人自己搞清楚了配比,怕是有人卖国求荣啊!   吴锡元远远地确定了山洞的位置,就一边小心翼翼地掩盖了自己的脚印,又回到了官道上。   不知道这一世这些火药的主人有没有同胡人达成协议,但燕王给他们争取到的大好形势无论如何都不能叫这些个畜生给毁了。   他回到雍州城之后,第一天便向夫子告了一天的假,去了趟苏大将军府。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听说我就要立功了??】 第381章 军令   将军府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可是吴锡元说他是九月小姐的丈夫,门房的人便进去通传了一声。   苏庄看了一眼面前的岳山,心中暗道,还真够巧的,这一个两个怎的都赶着今天来了。   岳山见他面色奇怪,就问了一句,“大将军,可是您有贵客来了?那我先避一避?”   苏庄阻止了他,“倒也不必,说起来这来人同你家还是亲戚,你也可以一同见见。”   岳山更是奇怪了,他家亲戚都在京城哩,谁会跑这儿来?   然而没多久他就见着人了,来人好似是有些眼熟,可是他却想不起来在何处见过他。   他家什么时候有这样一门亲戚?他居然不知道。   吴锡元走进来看到居然还有一人在,他愣了一瞬间,才回过神来,对着苏大将军行了一礼。   “见过大将军。”   说完又转头看向了站在苏大将军身边的岳山,一脸迷茫,也不知道该不该行礼。   幸好此时岳山的先一步问了一句,“大将军,这位是??”   苏庄看着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似乎比他还迷茫,他也有些不懂了。   “阿山啊,这位公子是你女婿。”   岳山:……   吴锡元:……   两人均是一阵沉默,随后也想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岳山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是小九月的夫婿,说起来我二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没想到竟然是在这种境况下,还真是怪尴尬的。”   吴锡元也连忙对着他行了个大礼,“见过岳父。”   岳山亲手扶起了他,说道:“先前儿就听说小九月嫁了个人中龙凤,今日见到女婿,才知道此言不虚!”   吴锡元谦虚地拱手,“岳父过奖了。”   第一次见晚辈总得给个见面礼,可岳山又是个身无长物的,每月媳妇儿给的零花钱也是刚刚够他花销。   他想了想,从自己腰间取下一个匕首递给了吴锡元,“为父也没什么好东西送你的,这匕首随了我多年,削铁如泥。你且收着,以后好好保护小九月!”   吴锡元原本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接,可是听了他最后一句话,立刻严肃地接过了匕首,应了一声。   “岳父大人请放心,小婿一定保护好九月。”   岳山见他收了,也松了一口气。   若是他不要这个,他还真没什么能送他的。   他全身上下也就腰间挂着个玉佩,那还是他跟他夫人的定情信物,打死他都不能送人。   一旁的苏庄看着他们的动作也是一阵头皮发麻,这岳山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送个读书人匕首?   不过岳山向来行为标新立异,倒也算不得奇怪。   他轻咳一声,打断了这爷俩叙旧的场面,对着他们问道:“你们爷俩同时来找我,可有何事?”   岳山当着自己女婿的面儿也没什么不能说的,就从怀里将那个账簿掏了出来,“大将军,这账簿是于记烟火铺子的,因着州府门前杀人事件,我查了那个翁老汉,从他的手中得到了这个账簿。原本是想看看他们家年底那批硫磺能不能对上号,可我打开一看,才发现账簿里居然有很多笔硫磺都莫名其妙不知去向。”   他一边将账簿推了过去,一边观察着苏大将军的神色,只希望他别再把这个球给他踢回来。   他自己几斤几两自己心里头清楚,让他冲锋陷阵去还可以,让他破案?那实在脑子有些不大够用。   吴锡元听了这话,愣了一瞬,忽然上前一步。   “大将军,岳父,草民有一事相告。”   岳山也没想到他会出来打岔,回头看了他一眼,就听到一旁的苏大将军直接说道:“贤侄但说无妨。”   吴锡元从怀中取出两个纸包,走上前放在了桌子上。   “昨日我从家里过来雍州城,为了路上少用些时间就抄了近道。可在走到林子里的时候,忽然就看到了两道车辙。我奇怪这么深的林子怎么会有车子过来,便想着跟着过去看看,然后就捡到了这些……”   岳山和苏庄同时一怔,苏庄更是伸手直接打开了面前的这个纸包。   他端详了片刻,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哪儿还能不明白呢?   “硝石和硫磺。”   岳山惊得眼睛瞪得老大,“怕不是于记流出的那一批?”   苏庄神色凝重,缓缓地点了点头,“应当是了,他们弄了这些东西应当是想做炸药。炸药这种东西,怕就怕的是对方想要用在我们身上啊!”   岳山是个暴脾气,当下就说道:“既然如今咱们已经知道他们在何处,那便直接去上门端了它!”   苏庄却没有一口应下,他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停了下来,“阿山,你带着人去查于记,阵仗闹得越大越好,就让他们知道你有砸了于记铺子的打算,横一点。”   岳山满头问号,随后退后两步,“将军,我答应我夫人不乱来的,我怕回去以后不好交代啊……”   苏庄瞪了他一眼,就好像只有他有媳妇儿似的,整日里臭显摆个什么劲儿!   “这是军令!”   岳山虽然是侯爷,但是如今也在苏庄的麾下。   这军令一下,他心里头即便是再憋屈,此时也只能忍了下来。   “是!”   吴锡元知道苏大将军打着声东击西的主意,将魏公公的视线一直吸引在于记的身上,然后再去悄无声息地端了他们老窝,这一招不可谓不高明。   他已经将东西都送到了,便对着苏大将军一抱拳,说道:“大将军,若是再无其他事儿,那草民就先回去了。”   苏大将军却叫住了他,“等等,晚些时候你带个人去找找那地儿。”   “自然可行,只是还得等草民去书院同夫子告个假才是。”   苏庄点了点头,“这也是人之常情,我派个人同你一起去。”   跟吴锡元一同去书院请假的正是宋阔,宋阔是个不大爱说话的,吴锡元对着他媳妇儿以外的人也活泼不起来。   两人就这么互不搭理地走到了浩远书院,去向夫子告了假。   从书院里出来的时候,宋阔才突然对着吴锡元说了一句,“方才有个女子站在巷子里偷看你。” 第382章 将军救命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道:“宋将军慎言,那女子分明就是在偷看你。”   宋阔却撇了撇嘴,“吴公子此言差矣,那女子的眼睛就差黏在你身上了。”   吴锡元停下了脚步,一脸严肃地看着宋阔道:“宋将军,我已娶妻,也不认识什么女子。且您就在我身旁,焉能知道那女子看的就是我?”   宋阔轻笑一声,浑身的冷酷劲儿也散了些许,“本将军整日在军营里,自然也不认得什么女子,故才有此一问,若是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吴公子原谅则个。”   吴锡元自己行的端坐得正,直接摇了摇头,“无妨,将军客气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那巷子里的女子忽然就跑了出来,在宋阔面前跪了下来,“宋将军,救我!”   宋阔看着面前的女子,身上的布料是天香绢,梳着双丫髻,头上还插了个银簪,一副大户人家丫鬟的装束。   吴锡元扯了扯嘴角,像是可算得证清白似的,朗声笑道:“原来将军有公务,正巧我还有些事儿要同夫子说,咱们待会儿再见。”   说完便直接进了书院,只留下宋阔一个人看着面前的女子直皱眉头。   他还有公务在身,这女子又上前干扰,可偏偏他作为一个将军还不能不管不问。   他冷着一张脸,低头看着匍匐在他脚边的女子,沉声问道:“救你?你犯了什么难?”   女子趴在地上,两手交叠着放在额前,听了他的问话,急忙说道:“将军,奴婢乃是魏公公府上的,因着奴婢不慎知道了些魏府的肮脏事儿,魏公公想要奴婢的性命,奴婢在昔日小姐妹的掩护下逃了出来,想去报官却不敢,那里现在都是魏府的人,就等着奴婢自投罗网。”   “正巧奴婢方才看到了将军,便一路尾随了过来,还请将军救我!”   一听是魏府的丫鬟,宋阔立刻脸色就严肃了起来,“你同我来!”   若是按着这丫鬟的说法,现在全城恐怕都是魏府的眼线,也唯有将她先放在浩远书院稳妥一些。   他亲自找了浩远书院的山长,找他要了一间屋子,让绿萝好生在里头待着。   又派人火速赶往军营将大将军请了过来,他手头还有差事,自然不能亲自查这个案子。可是如今他们雍州城也有了内奸。都是出生入死的兄弟,他也不愿意去怀疑其中谁。但事到如今,除了苏大将军,他是一个都信不过。   苏庄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但是见他催得匆忙,依然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才一看到宋阔就直接问道:“你叫我过来到底有何事?不是说让你去林子里踩点吗?”   宋阔对着他抱拳行了一礼,“大将军,我刚刚在门外碰到一个魏府的丫鬟前来求救,她说她知道了魏府的肮脏事儿,魏公公想杀她灭口。”   苏庄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她此时在哪儿?快带我去!”   绿萝见到苏大将军立刻起身行了一个大礼,“大将军!”   苏庄在椅子上坐下,“请起,你说你知道了魏府的肮脏事儿?是何事?”   绿萝起身,说道:“七年前,宋掖将军幼子在晋城失窃,随后被胡人挟持,勒令宋掖将军退兵三十里一事……大将军可还记得?”   听到宋掖将军几个字,宋阔浑身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   就连苏庄也抬眸看了他一眼,只因那宋掖将军便是宋阔的父亲,至于丢失的幼子则是宋阔的亲弟弟。   那日,胡人勒令宋掖将军退兵三十里,宋掖将军啼血,却道这三十里是牺牲了无数将士才打回来的,他不能因着自己的孩子就让所有将士白白牺牲。   也正是因这,宋夫人骂他当了将军又有何用,护得了天下人,却护不住自己儿子。   宋夫人本就受了风寒,又因着痛失幼子,没挺过来,一个月后就去世了。   宋掖将军接连失去了儿子和夫人,发誓要报此仇。   在同敌军的对阵当中杀红了眼,深入敌群,后续援兵支援不及时,竟让他身中四十七刀,惨死沙场。最后还落得一个好大喜功、一意孤行,不拿将士的性命当回事的骂名。   至此,整个宋府只余下宋阔这么个十岁孩童,还被御史整日弹劾,罪臣之子理应没收家产,流放宁古塔。   苏庄得知后气得两眼通红,直接在朝堂上骂了那些御史大夫整整三个时辰,就连皇上都暂避其锋芒。   宋大人满门忠烈,为了三十里地连自己亲生骨肉都能舍弃,自己更是战死沙场,甚至在找到他的时候,他手中还握着剑。这样的人物如何就成了罪臣?!   谁若是觉着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就能上阵杀敌,那他不介意带他去试试!   这还没完,翌日一早,便亲自骑马去了张御史家中,非要带他去边疆试试,张家人谁能拦下他?人都被带出家门走了两条街,才被人拦住。   最后还是皇上亲自说情,他才肯善罢甘休,至此之后便再没人敢拿宋家说事。   七年过去,大夏朝依然繁花似锦,可给宋阔留下来的伤害确实无法磨灭的。   如今再提起此事,他也依然恨不得立刻上马杀向敌营。若是让他知道当初偷他弟弟的同魏公公有关系,那他恐怕真的抑制不住自己这一双想要手刃仇人的手。   宋阔几乎是苏庄一手提拔上来的,一看他这样子,便能明白他此时的心情,便直接问道:“本将军自然记得,你可是知道了当初将宋掖将军幼子偷出来的人是谁?!”   绿萝情绪也有些激动了,眼中似乎还有些惧怕,“正是魏公公派人去的!奴婢可是亲耳听人说的呢!”   宋阔的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苏庄看绿萝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表情,复又接着问道:“魏公公便是因这事儿要杀你?”   绿萝吓得一个哆嗦,“正是,还请大将军救命。”   苏庄点了点下巴,“好说,你且再仔细想想,魏府还有甚事儿是怕人知道的?”   绿萝作沉思状,良久忽然抬起头来,道:“还真有那么一桩。”   --   作者有话说:   【据说作者写出的书里最高智商的那个人就代表了作者的智商,然后我现在觉得自己智商有点不够用了,嗷呜!千思万虑,我又得捋捋。】 第383章 谁在说谎   苏庄浑身一紧,两手撑在腿上,身子向前倾斜,一脸郑重地问道:“还有什么?!”   绿萝看着他,“我昨儿偶然间听到魏公公身边的小魏大人说,让他们把什么硫磺送去城南去。”   苏庄虎躯一震,就连宋阔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先国后家,等查清楚了炸药一事,他再好生去找那魏公公算账!   城南?莫非城南有什么东西?   就是吴锡元说的那个山洞?   两人的脑中各有猜测,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苏庄才对着宋阔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去,我自会让人护着这位姑娘的周全。”   宋阔应了一声,转身就要走,绿萝却叫了他一声,“宋将军!”   宋阔冷着一张脸回头看她,绿萝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口。   宋阔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有事快说,磨磨唧唧的耽误时辰。”   绿萝被他吓了一跳,连忙摇头,“无事,就是想说外头魏公公的人多,还请您多加小心。”   宋阔嗯了一声,“知道了。”   而后大步流星地出了屋子,跑去找吴锡元一起去踩点。   可是见着吴锡元一路带着径直朝着城北方向走去,他顿时就疑惑了。   那丫鬟不是说将硫磺运去了城南吗?   到底是谁在说谎?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两人都是步行去的,宋阔停下来问了吴锡元一声,“吴公子,你可是记错了路?”   吴锡元猝不及防听到这话也是一愣,转过头去看向了宋阔,差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宋将军会记错自己回家的路?我倒是从来不曾走错过。”   宋阔见他说得信誓旦旦,也不像是说谎的样子,又开始转而怀疑绿萝。   莫非是那个丫鬟听错了?这事儿可得好好查查。   读书人都有些臭毛病,甚是执拗,万一自己方才的话引了他的不痛快,他不带路,那可不是亏大了?   宋阔便对着他做了个揖,说道:“方才是我说错话了,还请吴公子原谅则个。”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人家是个将军,他只是个穷酸秀才,吴锡元自知无法抗衡,便也给了他个台阶下。   “宋将军应当是第一次来这边,这里的林子四处都长得一样,不过我们这些经常走山路的人还是能分得清的。您尽管跟我来就是,保准能将您带到地方。”   宋阔对着他一抱拳,说道:“那就麻烦吴公子了。”   吴锡元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带着宋阔的东拐西拐的去了密林当中。   走了小半个时辰之后,宋阔便知道吴锡元没有说谎。   厚厚的树叶上边出现了一些黄色的残渣,若是一般人肯定不会多加注意,可宋阔他们就是为了这个来的。   他蹲下身去,伸手捏起了一点黄色残渣,用手捻磨了一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   果真是硫磺。   他又伸手才拨开了地上的树叶,还真就让他看到了两道深深的车辙。   看来吴锡元说的是对的,这里还真是有猫腻。   吴锡元靠在一旁的大树上,阳光顺着树叶的缝隙洒下星星点点铜钱大小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就像是穿上了一身光甲,看起来实在英武不凡。   “怎样?宋将军,我没骗你吧?”   宋阔站起身,用脚将树叶踢回了原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里。”   吴锡元又问道:“可以接着走了吗?”   宋阔应了一声,“走吧,咱们过去瞧瞧去。”   吴锡元又带着他往林子里摸了五里路,才到了他先前儿来过的那个山洞。   他拨开浓密的树叶,对着宋阔指了指,“就是那里,我琢磨着有些不大对劲儿,但也没敢摸进去看看,还是你们来。”   宋阔皱着眉看着那个山洞,似乎想要透过山洞看到大山里头的东西。   许久才松开抓着树枝的手,对着吴锡元说道:“麻烦吴公子跟我跑这一趟,我记下位置了,等回去就禀明大将军,日后皇上的赏赐下来,定然也有吴公子一份。”   吴锡元哪儿在乎这些,他不过是不想边关再被敌人袭击,百姓流离失所,才将自己的发现报告给了大将军。   “宋将军客气,地方已经带您找到了,想必咱们也该回去了,连着请假恐怕夫子该恼了我了。”   两人回到了城中,便各自分道扬镳。   吴锡元回来书院,宋阔则直接去了苏大将军府上。   “怎样?找到地方了吗?”苏庄也十分着急,炸药这事儿关系重大,他必须要为自己手下的将士和他守护着的百姓们负责!   宋阔点了点头,正色说道:“找到了,吴锡元说的没错,那山里头真的有个山洞。”   苏庄这才放心了些许,就听宋阔又接着说道:“可是那丫鬟却说听到有人说将硫磺运往城南方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苏庄端起了一杯茶水,喝了一口才说道:“其实很简单,那个绿萝在说谎。”   宋阔眼睛瞪得大大的,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就听到苏庄又接着说道:“在你们走了之后,我就让人去查了城南方向,是找到了一个山洞,可里头只有一丁点儿的材料,就连人手都没几个。这个叫绿萝的丫鬟恐怕不怎么简单。”   苏庄语气十分笃定,宋阔反而有些迷惘了,“那魏公公偷我弟弟一事呢?我该不该信?”   苏庄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事到如今,他还没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实在是个难得的。   “这一点我也不大清楚,但是这至少也给我们提供了一个路子,今后便可从魏公公处下手查,看看此事是不是同他有关。”   无论怎么说,这绿萝真是个厉害的,先用一个半真半假的消息取得他们的信任,又告诉他们一个假消息,将他们引去城南,查处了这个小作坊。   若不是他们从吴锡元处得了消息,恐怕真的会被他们蒙蔽。   宋阔咬牙切齿地道:“若是让我知道这事儿同魏公公有关,我定会亲自取他项上人头!”   苏庄白了他一眼,“刚想夸你两句,你就犯蠢。我就问你,打了老鼠伤了玉瓶,值得吗?!” 第384章 新匕首   宋阔抿着唇不说话了,但脸上却还是一脸固执。   苏庄没有儿子,这些年悉心教养他,几乎已经把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   他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若真查出来那姓魏的有问题,自然有大夏的律法惩戒他。你便是贸贸然地杀了他,恐怕也不能替你爹娘恢复名声,还必须要皇上下旨才行。”   宋阔敛了眸子,半晌才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我知晓了,不会乱来的。”   苏庄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才好。”   说完话锋一转,又说起了正事,“你们在城北发现的山洞要密切关注起来,这件事就交给你了,等岳山那边一闹起来,你就趁机带人去端了他们的窝点。”   宋阔也明白此事的严重性,立刻抱拳应道:“是,属下遵命!”   .   岳山回了自己府上,便直接去了夫人的屋子,将自己见到了吴锡元的事儿告诉了自己夫人。   岳夫人是见过吴锡元的,听他们俩人差点闹出个乌龙,也忍不住好笑。   “你们两个也是有意思的,先前儿你公务在身,他来咱家的时候你正巧不在,倒是也没见着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给那孩子见面礼了么?”   说起吴锡元,岳夫人颇有几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之感,“话说回来,那孩子学问做得还真不错,前些日子九月来送了喜讯,说是她夫君考中了秀才,还是个榜首呢!”   说到这儿,岳夫人脸上也带上了些许欣慰,“咱们家人都没甚学问,没想到我路上随手认了个干女儿,居然还有这般造化。”   既然能中案首,那学问自然不差,说不准她那干女儿后头还有大造化呢!   他们岳家是武学世家,出门打仗那是不在话下,可哪个武官一走不是许多年的,还得在京里头有人他们说话的。   她的父亲原先也是言官,可如今年纪大了,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   希望她这个女婿能早些入仕,还能趁着父亲在任上,好生提携一二。   岳山听了自己夫人的问话,立刻就应道:“自然是给了见面礼的,人家孩子礼数周全,我这当岳父的怎能失了礼?”   岳夫人微微颔首,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又侧目看了他一眼,“你还有礼物送他?”   岳山面不改色地道:“自然是有的,我拿把匕首送他了,我告诉他男子汉大丈夫要好好保护自己媳妇儿。”   岳夫人嘴角抽了抽,也是一脸的无奈,“你就送他这个啊……”   岳山依然理直气壮,“不送这个送什么?谁不知道本侯是全府上最穷的。”   岳夫人也有些忍俊不禁,却见某个人厚着脸皮凑了过来,“夫人,我的匕首没了,您看要不要再给我打一把新的……前些日子,杨参将还跟我显摆他得了一把新的匕首,削铁如泥。夫人,您看……我……”   他心里也有些摸不准夫人到底会不会答应,悄悄抬眼看了看自己夫人的神色,见她面色如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再接再厉道:“也不要太好,能用就行,只要是夫人给的,我都喜欢。”   岳夫人再也忍不住了,斜睨了一眼碎碎念的某将军,问道:“怪不得将自己的旧匕首送人了,原来是惦记着让我给你换新的啊?”   岳山一听这话,这不就误会大发了吗?他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说道:“不是这样,主要是我也没什么能送他的了,若是夫人因此误会我,那这匕首不要也罢。”   岳夫人亲手给他递了一杯茶水过去,“行啦,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多苛待你呢!既然没了匕首,再打一把便是。你让人去账上支点银子,去找王铁匠打一把。”   岳山心里却打着自己的小九九,自己去打的匕首跟夫人送的怎么能一样?   “苏大将军派了任务给我,我这些日子要出门查案,匕首的事儿就要麻烦夫人了。”岳山说道。   岳夫人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听说他忙,就将这事儿给自己揽了下来,“那行,待会儿我去,你外出定要小心为上,别忘了家里人还等着你回来呢!”   这话听得岳山心中一阵妥帖,喜滋滋地就应了下来,“夫人,我都记下了。”   他得偿所愿去出任务,先按着苏将军的意思,带了许多人围了于记。   等着他们家主事的出来之后,他才直接出示了腰牌,“昨日查出你们店铺里硫磺消耗跟账本对不上,正巧兔儿岭的后山水库附近发现有不明人士携带炸药。本侯爷今日就奉命来查此事,还请你们识相点积极配合,不然定叫你们这于记在雍州城开不下去!”   岳山谨记苏大将军的话,务必要将此事闹得越大越好,因此,他嗓门洪亮,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   很快,于记外头除了士卒,还多了许多看热闹的老百姓。   岳侯爷亲自上门,于记的大掌柜于情于理都得上门来迎。   很快就见到一个身穿灰色长袍的老汉,匆匆忙忙地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   见到岳山就直接一掀衣摆跪下来行礼,“草民见过侯爷。”   岳山点了点头,“起来吧,本侯是奉命来查案的,你们若是积极配合,本侯自然不会太过为难你们。”   掌柜的立刻表态,“配合,配合,我们自然得配合,侯爷想怎么查?不然咱们先进屋,详细说说?”   若是任由他这样站在门口掀他们的短处,那他们的日子还做不做了?   岳山却直接伸手拒绝了他,“那倒不必,本侯知道你们这里不过是销售烟花炮竹的地儿,你让人带我去你们作坊,本侯就不在这儿打搅你们做生意了。”   掌柜的只是管着这个铺子,至于于记的那些肮脏事,他是真的一无所知。   听了岳山这话,他也没有反抗,立刻喊了个学徒去给岳山带路。   于记的作坊在城北三十里地儿,还真有好事者跟在他们身后凑热闹的。   这回岳山可就不跟他们好好说话了,直接下令道:“来人!给本侯把这作坊围起来!今儿连个蚂蚁都不要放出去!”   --   作者有话说:   【昨晚生病了,差一更,补上】 第385章 高明   一个留着羊胡子戴着瓜皮帽的中年男子急急匆匆地拎着衣摆从院子里跑了出来,一看到外头围了一圈高大威猛的士卒,人人手拿长矛,身穿铠甲,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   他有些惊慌,伸出手抹了一把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对着岳山说道:“官爷,您这是作甚?我们可是正经买卖人啊!”   岳山冷哼一声,并未说话,杨参将便上前一步,说道:“是不是老实买卖人,我们心里清楚,想必你心里头也清楚。”   这话一出,这掌柜额头上的汗珠就更多了,他甚至顾不上擦,便直接做了个揖,“官爷,您这是啥意思?小的实在不知啊!我们铺子就是个普普通通卖烟花炮竹的,真的很老实。”   杨参将切了一声,“倒是个能说会道的,你少跟老子揣着明白装糊涂。若是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叫个知道的出来。如今爷们儿还能好好站在这儿同你说话,若是你再同老子打哈哈,那可别怪我等不客气!”   掌柜的再看站在他身后的岳山,直觉上就觉得他的官职应当更高一级。   他想了想,便对着身边小厮耳语了一番,让他去请了东家过来,自己则对着岳山等人说道:“几位官爷,我已经命人去请了东家过来,您几位不如先去里头坐坐?”   杨参将正想答应下来,却被岳山抢了先。   “于大东家还真是好大的胆子,敢让本侯等着?你去请你的人!本侯该搜还得搜!”岳山说道。   掌柜一听他居然还是个侯爷,顿时吓得话都不敢说了。   燕王和穆王爷已经回了京,那么侯爷在他们这关城就是顶了天的勋贵。   如今侯爷亲自跑了过来,莫非……真叫他发现了什么?   他心里有点虚,可是在东家过来之前,他必须稳住局面。   “侯……侯爷,敢问一句您要搜个甚啊?若是您索性直接告诉小的,小的若是知晓便给您拿出来,也省得您麻烦。”   岳山点了点下巴,“说的也是,本侯最近查了个炸药的案子,正好就查到你们头上了。据说你们作坊违制制作炸药,识相点的把违制品都交出来,本侯或许还能给你免个死罪。”   掌柜的一听果然是被发现了,心头一跳,连忙扑通一声跪下,声泪俱下地反驳道:“侯爷,此事儿绝对是无稽之谈!”   他也知道此事说什么都不能应下,他们作坊里什么都没有,即便是搜也什么都搜不出来。没有人赃并获,自然不能认下。   若是认下即便真的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岳山见他这模样应当是打算死撑到底了,他冷哼一声,“是不是无稽之谈我们自己会查,你一直拦着本侯派人进去搜查,一看就是居心不良!”   说完,他直接呵斥道:“来人!给他抓起来!”   掌柜的还是头一次碰上办案这样虎的人,他们于记的生意能做得这样大,上头自然都是有人的。这位侯爷怎么好像半点不通人情世故似的。   “侯爷!侯爷!小的真的冤枉啊!我们作坊里什么都没有,您要搜尽管搜,小的半点没有想阻拦您的意思啊!”他一边说,一边着急地摆手。   岳山这才给了杨参将一个眼神,杨参将随即下令道:“搜!”   于东家是魏公公早些年的一个手下,五年前来到这里收了当地一个张姓的烟花铺子,而后慢慢做大,给魏公公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儿掩人耳目。   他收到了掌柜的信,根本没去作坊,而是直接去了魏府,要请魏公公拿个主意。   这节骨眼上魏公公怎么肯见他,只让人给他送了一些银两,让他赶紧跑路。   “魏大人说让您带着东西往塞外跑,那边咱们的人已经都打点好了。”矢忠说道。   自从他重新获得了魏公公的宠爱,前些日子见他失势给他穿小鞋的人通通都遭了报应。   这个于东家也不例外,他手中拿着矢忠递过来的小包袱,在手上掂了掂,直接丢给了他,“矢忠,我好歹替大人做了这些年的活,到头来你就这样打发我?未免有些太过分了些吧?”   矢忠眼疾手快地接过包袱,面上的表情却依旧没什么变化,“于东家,你也知道我等都是听大人的命令做事的,如今雍州城里到处都是眼线,大人实在不敢见你。我能冒险来送您一趟,也是看在这些年我们一同替大人做事的情面上。这包袱里有大人赏赐的两身衣裳,还有些银两,够你跑路了。”   于妄抿着唇,迟迟不肯伸手。   矢忠却拉过他的手,将包袱挂在了他的胳膊肘,并且仔细叮嘱道:“大人派了绿萝去将他们的视线引到城南,你从城北跑路,想必很快就会碰到接应的人。”   见于妄不说话,他又叮嘱了一句,“于东家,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只要大人在,迟早有一天你能堂堂正正地回来。”   于妄似乎被他说动了,拿着包袱的手臂动了一下,似乎有些拉不下面子来,张了张嘴到底也没说什么。   最后还是矢忠给了他台阶下,“于东家想必心中已经有数,魏大人那边还等着我去伺候,在下便不叨扰了。”   他带着自己的小跟班离去,他那徒弟还有些不大明白,“师傅,那姓于的对您这样不尊重,您怎的还给他银子,让他跑路?”   矢忠冷笑一声,看了一眼自己的傻徒弟,这小子十年前的一个冬日里他捡回来的。那时候外头下着大雪,若不是他发现得早,这小子怕是早就冻死了。   如今整个魏府恐怕只有这小子跟他是一条心的,他做事也不怎么瞒着他。   因为,不管他愿不愿意,在外人眼中他们两个都是一条船上的。   “自然是要让他跑路,不跑路怎么找他算账?你去州府给王大人捎个信儿,就说于记的东家要跑路了。到时候自然有人收拾他,也省得脏了我们的手。”   福顺听了这话也是瞪大了眼睛,随后对着矢忠比了个大拇指,一脸崇拜地道:“师傅,您真是高!” 第386章 少爷要立功   福顺自幼跟着矢忠,也多长了个心眼。他担心旁人认出他来,给他师傅惹了麻烦,便让在外头叫了个小乞丐去州府送信。   小乞丐们最喜欢做这种跑腿的活儿,跑两步路得的赏钱可不少,当下就接过信封,应了下来,“大人,您瞧好了!小的保准给您送到!”   福顺信不过他,偷偷跟在他身后看着乞丐将信给了知州府上守门的侍卫,才放下心来。   知州府上王广贤因着要赴包衣左领的约,故而不在府上。侍卫拿着信正打算去给管家送去,正好迎面碰上了王启英。   他手里拎着他新得的鹦哥儿,大大咧咧地朝着府外走。   看着侍卫手中拿着信,便叫了他一声,“你,停下。”   侍卫听到了,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看,见到四周无人,就听到王启英又接着喊道:“对,说的就是你!”   侍卫现在确定少爷喊的就是他了,他停下来对着王启英行了一礼,“少爷。”   王启英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手上拿着的是什么啊?”   侍卫连忙回话,“方才门前儿来了个小乞丐,给递了一封信,说是给老爷的。”   王启英微微颔首,随后便直接说道:“老爷不在,这信直接给我就行。”   侍卫有些为难,“这……”   他主要是有些信不过他家少爷,少爷整日不务正业,万一耽误了正事可怎么办?   王启英可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主,一看他这神色,顿时就不高兴了,“怎的?少爷我还拿不得这封信?”   侍卫哪儿敢说是,立刻将信双手奉上,“卑职不敢,这信还请少爷您务必要交给老爷。”   王启英将手上的扇子插在衣领上,用空出来的手接过信封,对着他摆了摆手,“得了,少爷我还用着你叮嘱?忙你自个儿的去!”   说完,他也不打算出门了,直接拎着手上的鸟笼回了自己院子。   鸟笼顺手就挂在了回廊下,他一脚踹开门,而后迫不及待地就打开了手上拿着的这封信。   王启英自己写的一手狗爬字,可这并不妨碍他识字。   将信通读一遍,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是个匿名举报信啊!   被举报的那个人虽然他不认识,但是看信上的意思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现在对方正在出城,若是等到他爹回来再去追人,那怕是黄花菜都凉了。   这样一想,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   从墙上取下自己镶嵌了五颜六色宝石的长剑,又跑去点了一百府兵,就气势汹汹地出了门。   可是才刚出了大门,他忽然意识到他们这些人根本不认识这个于妄是谁啊?   王启英摸着下巴想了片刻,手一指,随便点了个人,说道:“你去,去于记逮了他们掌柜的过来认人!咱们不认识总会有人认识的。”   “是!少爷!”   “你骑马去,待会儿抓了人速速追上我们。”王启英命令道。   “是!”   王启英看着他调转马头直接朝着城西于记赶去,便对着剩下的府兵一招手,吆喝道:“都跟我冲!去把那个小兔崽子抓回来!谁先抓到人,少爷我就赏他一锭金子!其余人也重重有赏!但若是让本少爷空手而归失了颜面,那你们就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王启英是个大方的,府上没人不知道。   同时,一锭金子对他们这种府兵来说,可得赚好些年,大家立刻跟打了鸡血似的,跟在他的马后洋洋洒洒地朝着北门跑去。   王启英将自己的令牌丢了一个给守城的侍卫,对方一看立刻就放行了。   王家公子哥带这么多人出门是想作甚?打群.架?   大家十分费解,却没人敢问。   直到他们跑出城门外一里地,府上那个府兵才带着于记的掌柜追了上来。   “少爷,人给您带到了!”   王启英一拉马缰绳,回过头看了一眼马上被吓得面色苍白的老掌柜,哈哈大笑了起来,“掌柜的,您别怕,本少爷只是请您来帮着认个人。您仔细瞅着,若是看到您东家,便吱一声,今年年上本少爷便去你家下个大单,订一车的烟花!”   掌柜的也认得王启英,这王家少爷可没少在他们铺子里花钱。他听了这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王少爷,您若是想见我们东家尽管说一声,我去帮您送个信儿,让他上门拜访就是,哪儿用得着费这等功夫。”   王启英却嗤笑一声,“你当你东家是什么好东西?还会上我家门?早就跑路了!待会儿你看到就知道了,现在少废话!跟老子赶路!”   掌柜的也大致知晓他的脾气,这就是个无法无天的,知州大人亲自来他恐怕都不怕。   只好叹了口气,跟着这群人浩浩荡荡地朝着前边儿跑去。   于妄走得匆忙,身上也没带多少东西,才跑了不过十里地,就听到后头声势浩大的动静。   他立刻就想着藏起来,回头一看,却发现来人并不是官府的人,反倒像是谁家养的府兵。   他这才定了定神,装作只是个普通的路人,站在道路一旁给他们让路。   可是谁知道就在这群人即将从他面前经过的时候,忽然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大喊一声,“东家!”   于妄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就别过脸去。   却听到那道声音又激动地喊道:“东家!可算是找到您了!您这是要作甚去?”   于妄回过头,就看到他家老掌柜从马上下来,迫不及待地冲到他的面前,“东家!真的是您啊!”   王启英坐在马上绕着他转了一圈儿,才问道:“你就是于妄?”   于妄刚想反驳,就听到他家老掌柜兴奋地抢答道:“对!这位就是我们于东家!”   恍惚间,于妄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完了,全完了。   王启英扯着嘴角,笑了起来,“也不知道于东家这是要作甚去?可还着急?若是不急的话,还得请于东家随本少爷走一趟。”   于妄强装镇定,这位草包纨绔大少爷半点用都没有,只要将他糊弄过去,脱了身,他就还有救!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关心,就是换季有点感冒头疼,问题不大!】 第387章 没我事儿了   “是有些急事,家中送了信儿过来,说是老母病危,让我赶紧回去。”于妄借口推脱。   却见自家掌柜的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东家,原先不是听您说您是个孤儿么?那些年你连逢年过节都不回家的。”   于妄实在有些来气,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没眼色的手下,也不知道是谁招的人,怎么能蠢成这样?他到底清不清楚是谁给他发月俸的?!   他用余光看了一眼那位大少爷的神色,就见他正摸着下巴看着自己,脸上还若有所思的。   他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解释道:“是我先前儿认的义母,也有许多年未见了,就想着赶紧回去送她最后一程。”   王启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就在于妄以为他会放自己走的时候,就听到王启英又接着说道:“你都多年未见了,可见也不是多孝顺,也不是着急这一时半会儿的,你先随本少爷回去,本少爷还有些事儿要问你呢!”   于妄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就想要找个合适的借口,却听到王启英霸道地下令,“来人!将于东家请回去!”   于妄的手按在了腰间原先挂刀的地方,可因着今儿他要出城门,为了不引起旁人的注意,他就没有带刀。   再看这位王少爷带了百十来号人,个个身强力壮,他在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还真不一定能逃得出去。   他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问道:“王少爷,您请我回去有个甚事儿啊?”   王启英扬着下巴,仿佛他问的是什么废话似的,“自然是好事儿了,我一哥们儿马上要成亲,我打算给他订点烟花炮竹。原先那些样式的都不行,必须要新的,这事儿当然只能找您了。”   于妄眼角抽了抽,“这些事儿您同掌柜的说就行了,我也管不着这些的。”   王启英眸子一瞪,“你让本少爷去跟个掌柜的谈?可是本少爷让你于东家瞧不上眼?!”   于妄做梦也想不到他逃跑途中会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偏偏他也得罪不起。   他连忙摆手说道:“少爷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怎敢瞧不上您?”   王启英这才露齿一笑,“这还差不多,算你有眼色,既然没有瞧不上本少爷,那便跟少爷我走一趟吧!”   说着他便自己翻身上了马,几个府兵上前一步堵住了于妄的去路。   于妄叹了口气,知道自己应当也是逃不过了,便只好跟了上去。   福顺在城门口亲眼看着于妄被逮了回来,这才面儿上一喜,跑回去给自家师父报信儿去了。   王启英带着于妄才刚刚回了府,就被他爹叫去了书房。   他自觉自己今儿立了功,一副沾沾自喜坐等夸奖的模样。   可谁知道他才刚一进门,就听到他爹厉声呵斥道:“跪下!”   他条件反射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只觉得膝盖生生的痛,紧接着就听到他爹怒骂道:“你这小兔崽子!今儿又跑哪儿惹祸去了?还带了一百府兵,真是能耐了你啊!”   王启英一听原来是这事儿,也不怕他了,伸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身子一歪,屁股也坐在了脚后跟上。   “爹,原来您说的是这事儿啊!我可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这回真是您冤枉我了,说起来我还立功了呢!”   王广贤看他一副不服管教的模样,更是气得牙痒痒,“立功?你立个甚的功?!你这小兔崽子整日不给老子惹祸,就算是祖上积德了。”   王启英看他爹一副不信任自己的模样,心里也有些不大痛快,磨磨蹭蹭地从怀里将先前儿自己从侍卫那里抢过来的那封信递给了他爹。   “您看看这个,再琢磨琢磨要不要训我。”   他扁着嘴皱着鼻子,看起来还有几分委屈。   “能是什么好东西,整天不让人省心。”王广贤最后虽然如此说着,可还是接过了他递过去的那封信,看到了上头的字。   他有些迷惑了,于记的掌柜于妄?他做了什么事儿?为什么要逃?这封信真是送给他的吗?   “这信是哪儿来的?”他沉吟了片刻,问道。   王启英一边抠着手指甲,一边慢悠悠地说道:“还能是哪儿来的,从门口侍卫那儿得来的,他说是个乞丐送来的,我便先看了。”   王广贤眉头越皱越紧,“我的信你居然敢擅自打开看?!”   王启英跪在地上,抬眼看他,满脸的不可思议,“爹,这信可是来历不明之物,我冒着生命危险替您看了信,您居然还训斥我!”   说完他干脆也不在地上跪了,直接站起了身,“我也不在您这儿待了,您且等着,我这去找祖母讨个公道!”   一想到以往被他娘和媳妇儿念叨的日子,王广贤只觉得一阵头皮发麻,若不是有后宅两个妇人护着,他好好的儿子又怎会养成这样子。   “行了,是爹的不是。所以你点了一百府兵是出去抓人去了?”王广贤问道。   王启英跟自己爹才不客气,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来,软绵绵的蚕丝坐垫儿可比地板砖舒坦多了。   他直接翘起了二郎腿,还吊儿郎当地抖了抖,“这是自然,您去了包衣左领那儿,若是我不去抓人,等您回来黄花菜都凉了。至于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那就不是我这个纨绔能管的了,反正在您眼里啊,我也没个甚用。人是我请回来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伤着,若真是个误会您给人放了就行。”   王广贤听了自家儿子这话,心中隐隐有些触动,正想说两句软和话哄哄他,可是一回头看着他那样子,顿时又气不打一处来。   本着眼不见心不烦的想法,直接对着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没有你啥事儿了,你先回去吧。”   王启英也不乐意在他眼前晃悠,起身就出了屋,“得嘞!我先前儿刚得了个鹦哥儿,正想着出去显摆显摆,就先走一步了!”   他走后,王广贤也没着急去见那个于妄,而是让人去将军府问问消息。   整个雍州城可不是所有案子都是他来查的,准确地说他只管民事纠纷,还有一部分案子他管不着。至于这个于妄是不是属于那个他管不着的范畴,还得等问过将军府才知道。 第388章 出城捉人   岳山亲自守在于记的作坊,派人里里外外查了作坊的库房等等,也没有找到任何一个炸药。   过了许久,才来了个士卒在岳山耳边耳语了几句,于掌柜见状讪讪一笑,问道:“怎样,侯爷,我们作坊真的没什么违制的。”   岳山斜睨了他一眼,而后冷哼一声,“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他一拍扶手站了起来,“你随本侯来!”   于掌柜心中一紧,担心真叫他发现了什么,可是分明他们作坊里都是些制作烟花炮竹的东西,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他心中忐忑不已,可是也不敢违背侯爷的意思,就跟在他身后朝着库房走去。   库房里的材料跟原先他们摆放得有些不大一样,可是面儿上看起来却也依然没有什么违制的。   可是他眼瞅着岳侯爷从下属手上接过一本账簿,他脸上的神色瞬间就不淡定了。   他才刚刚用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薄汗,一抬头就对上了岳侯爷扫过来的眼神。   岳山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这是心虚了,便轻笑一声,“怎的,还不承认?”   于掌柜一边在心中骂东家怎么还不过来,一边发愁这里要怎么应付。   可是转念又一想,这账簿到底是不是真的还说不定呢!   那翁老汉被判了秋后问斩,他们也已经将账簿毁了,不可能留下把柄的。   这样一想,于掌柜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许,“侯爷,您想让小的承认什么?我们作坊真的什么都没做。”   岳山干脆直接将账簿丢给了他,“来,你自己看看。”   于掌柜手忙脚乱地接了过来,这一看整个人心里头就慌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怎的还有一个账簿?!   他心中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必须毁了它!   他两手才刚一使劲,就被一旁的杨参将眼疾手快地一巴掌扇了过去。   账簿保住了,于掌柜的头半天都是懵的。   岳山也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胆大,立刻说道:“来人!给我把于掌柜抓起来!”   于掌柜腿一软,刚想跌倒在地,就被走上来的小卒子给拉扯住。   不仅他被抓,他们作坊的所有人都无一幸免。   岳山逮了人,便亲自去了苏大将军府报备,走到门口正好就碰上了王广贤派去的人。   他听说是州府的人,便也没有多问,却没想到苏大将军在见他的同时,也顺便见了那个州府传话的人。   岳山坐在梨花木的太师椅上,看着面前州府的人行了一礼,而后毕恭毕敬的问道:“大将军,不知于记的东家可是犯了什么事儿?”   岳山和苏庄同时眉头一皱,他们同州府的王大人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怎的他却会突然插手此事?莫非于妄还同他有什么交情?   不过,就算是有交情,他们也不会有丝毫的心软!   苏庄的手指在大腿上有节奏地敲了两下,沉吟了片刻,才说道:“于记的东家可能跟一起案子有关系,至于究竟是什么案子,恐怕涉及到了军事机密,我等也不便告知。”   州府的下人连忙又施一礼,虽然大将军黑着脸,但是只要他礼数周全,大将军应当就不会为难他。   “大将军,我家少爷今日收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说是于东家要跑路,他就带着些府兵去将人抓回来了。我家老爷十分生气,还以为少爷又捅了娄子,如今既然于东家真的犯了事儿,那理应移交给您。”   苏庄和岳山对视了一眼,心里头也很诧异,王家少爷是个什么货色,大家心里头都清楚。这事儿真是他干的?还是王大人想要给自己儿子镀个金?   当然,无论是哪个缘由,这个面子还是要卖的。   等回头案子破了,论功行赏的时候,王少爷自然功不可没。   可是等下午下属来同他汇报军情的时候,苏庄又顺嘴问了一句,“今儿王家少爷可出了城?”   王家少爷浩浩荡荡地带了那么多人出门,谁还能没点印象?怕是路上的老百姓都知道。   “是出了城,还带了百十来号人,我们还以为他要去打群.架。大将军,可是王家少爷又闯祸了?”下属问了一句。   苏庄闻言倒是微微有些讶然,王家这位小祖宗还真能干点实事儿?看来平日里是他们偏见太深了。   仔细回想起来,上一次救了顾家小姐的也是他。   这孩子倒是个好的,当个纨绔实在有些可惜了。   他亲自去了趟王府,王广贤见到大将军居然真的来了,心中松了一口气。   苏大将军日理万机,若那个于妄没犯什么事儿,他怎么也不可能亲自跑一趟。   他连忙迎了上去,对着苏庄行了一礼,“大将军。”   苏庄抬手,“王大人多礼了,今儿我来正是为了于妄,令郎确实是个能干的,这个于妄万万不能让他跑了!”   王广贤听到他夸自己儿子能干,他的眉毛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这种感觉还真是奇妙啊!   “没抓错人就好,我还担心这小兔崽子又给捅出什么篓子呢!人您尽管带走,若是案子有甚需要帮忙的,您直说就是,我们州府随时听候您的差遣。”   苏庄笑着应了一声好,正准备走,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停下来对着王广贤说道:“王大人,不知您可愿意让令郎跟着本将军参军?”   王广贤听了这话,直接瞪大了眼睛,他儿子是个什么德行,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些年想给自己儿子找个活儿干,都没人要的。   如今苏大将军居然亲自来找他要人?!他差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可是一想到军中清苦,他自己也有些舍不得。毕竟他家也就这一根独苗,若是真出个什么好歹,他媳妇儿和老娘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了。   苏庄也知道他在想什么,真给王家独苗折腾没了,他恐怕心里也要自责一辈子。   便对着王广贤说道:“王大人,令郎两次立功,可见不仅有侠肝义胆,还能见微知著,可不能再埋没了。如今边关安稳,令郎进军中历练也无太大危险。”   王广贤明白他是一番好意,他甚至已经开始在心中考虑,要不要让儿子在军中历练两年,等过些时日再看看能不能在御前谋个缺儿? 第389章 你答应了   苏庄见他半晌没有反应,就站起身说道:“我不过就提个建议,若是大人不愿意倒是也无妨。”   王广贤见状也连忙起身,皱着眉头一脸为难地说道:“将军建议的极是,在下也十分赞许,只是我那儿子实在是个顽固不化的,我担心说服不了他……”   苏庄想到这些年来王启英的名声,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说的倒也是,既然如此,那便问问令郎再说。”   苏庄带着于妄离开了王家,王广贤坐在书房思索了好半晌,才下定决心让下人跑去喊了王启英过来。   可谁知道下人居然跑了个空,很快回来跟王广贤复命,“大人,少爷不在府上,问了少爷院子里洒扫的丫鬟,才知道少爷拎着他的鹦哥儿去找李大少爷了。”   王广贤气得直接丢了手上的笔,坐在椅子上直喘气,“这小兔崽子真没一天消停的!”   老爷骂少爷,他们这些做下人的哪儿敢多言,只好眼观鼻,鼻观心,一个个的不多说话。   王广贤骂了几句,肚子里的气也消了几分,便对着下人们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等少爷回来了,让他来我这儿一趟。”   “是,老爷。”   王启英出门,那不到宵禁的时候自然是不会回来的。   一更的时候,王启英才被下人们搀扶着回来了,手里还拎着他的鹦哥儿。   府上的下人一看到他回来了,连忙迎了过来,“少爷,老爷早先儿让人传了话过来,说让少爷回来了就赶紧去见他。”   王启英松开了下人的手,努力站直了身子,却还是一不小心晃了晃,“行了,本少爷知道了,这就去见他。”   他摇摇晃晃的才刚走了两步,又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转过身将自己手上拎着的鸟笼塞到了下人手中,“帮本少爷把这小祖宗送回去,今儿可给少爷我长脸了,回去给它剥瓜子吃!我自个儿去见我老子。”   下人们听了他这话,倒是也没人敢跟着他,就只是眼看着他自己摇摇晃晃的去了老爷院子。   王广贤看了一下午的公文,刚放下手中的笔,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就听到下人进来通传,“老爷,少爷来了。”   王广贤这才又重新板起了脸,说道:“去,叫他进来。”   王启英一进门,就一个踉跄,险些被门槛绊倒。   下人连忙扶了一把,他才晃了晃站稳了身子,定睛一看,他爹就站在书桌后头,才扬声喊道:“爹!您叫我来作甚?可是今儿还没出气?不对啊,中午您不是已经训过我了嘛?”   王广贤看他这样子,哪儿还能不知道他这是刚刚喝完酒回来,原本还想好好同他说两句话,顿时火气不打一处来。   那是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的,上去就指着他的鼻子训斥道:“你瞧瞧你,你这像什么样子!啊!整日喝得醉醺醺的!老子要你这败家子作甚?还不如当初没生你!”   王启英自小到大,这话听的耳朵里都能磨出茧子来了,根本不为所动,还冲着他傻呵呵一笑,“这咋能后悔的?反正儿子都生出来了,后悔也没个甚用。爹,您叫我来作甚?我还等着回去喂我的鹦哥儿呢!今儿它可给我长脸了,就连李大少爷都羡慕我得了这么个小宝贝!”   王广贤哼了一声,“老子迟早把你的小宝贝给炖了吃肉!你这样的真应该远远地送走,眼不见心不烦。”   王启英也十分赞同,“我觉着也是,要不您让我回京吧?祖母她老人定然愿意见着我。”   王广贤却摇了摇头,问他,“回京你是想都别想,倒是苏大将军今儿来问我,你愿不愿意去参军,若是真去了,咱爷俩也不用整日相看生厌。”   王启英正好打了个酒嗝,没大听清楚,就听到他说什么去了就不用整天相看生厌,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我去!我这就离您远远的!当谁愿意整日挨骂似的!”   “哎!你个小兔崽子!”王广贤下意识的就想骂他,可是他后知后觉地反应了过来。   “你……你小子这是答应了?!”他还有些不可思议。   王启英扬着下巴的,应道:“这是当然!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王广贤哈哈大笑了起来,“这可是你说的!你自己要跟着苏大将军去的!可不怪我的事儿,你敢反悔,看老子不打断你的腿!”   王启英喝了一斤烧刀子,这会儿早上头了,瘫在椅子上打瞌睡。   听着他爹问的急了,才用鼻孔哼了一声出来,“嗯……”   王广贤还是第一次看自己儿子如此顺眼,就连他喝醉酒也不觉得生气了,直接让下人将他送了回去。   第二日,王启英睡到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   他撅着腚从被子里钻了出来,翻了个身,面朝床顶,才逐渐清醒了过来,昨晚的意识也都渐渐地回到了他的脑海当中。   对了,昨儿他喝酒回来似乎去见了他爹?   他爹跟他说了什么来着?好像让他到哪儿去?还提了苏大将军?   苏大将军?!   王启英忽然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他家这老头子到底打着什么主意?!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他直接披上外套,随便套上一双鞋,都顾不上洗漱,就直接冲去了他爹的院子。   “爹!爹!您昨儿说要将我送哪儿去?!我可是您的亲儿子啊!您可别干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王广贤屋子里还有客人,听着外头这冤家的声音,脸都绿了。   这小兔崽子必须送走!连夜送走!一刻都不能留!   他对着包衣左领讪讪一笑,“犬子估摸着是有事儿,我先出去见见他,您先稍等片刻。”   他紧赶慢赶着出门,王启英却先他一步冲进了屋子,外头的两个愣是都没拦住他。   看着他头发还是昨儿那样,乱七八糟的,还掉出来几撮毛。衣裳也胡乱穿着,里头白色的中衣还从裤腰冒出来一截。   再加上早上还没来得及洗漱,一晚上过去冒出来的胡子茬……   王广贤看了,只想自己掐掐人中,这破孩子他是真的不想要了!太丢人了!   --   作者有话说:   【古代宵禁是一更,一更是晚上7点到9点,一更俩小时。历史上只有北宋是三更才宵禁,也就是晚上11点,所以北宋的夜生活十分丰富,唐朝宵禁后可以在坊间活动,也挺滋润。】 第390章 君子一言   包衣左领瞧着王启英这副尊容,也一直扯着嘴角,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笑出声来,那可真就伤了王大人的面子了。   不过王广贤自己如此能干,年纪轻轻的就爬到了知州的位置,怎的虎父还就生了个犬子呢?   王广贤上前一把扯过王启英的领子,揪着他就出了门,“你给老子出来!”   王启英看到屋子里有人,也明白过来,他这样直接闯进来是有些不妥,就顺着他爹的力道跟着出了门。   “你这是什么样子?也不梳洗一番,跑出来作甚?!”王广贤质问道。   王启英现在可没空同他耍嘴皮子,他必须要验证一下,昨晚那些到底是他酒后被忽悠了,还是晚上睡觉做的梦。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爹的神色,而后问道:“爹,昨儿晚上我喝多了回来没瞎说什么吧?”   王广贤哪儿还能不知道这小子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他看着他笑得格外地慈祥,“我竟不知我儿竟然还有这样一腔热血!你昨日同我说要去苏大将军帐下,为父激动得半宿睡不着觉,连夜派人去找苏大将军求情,苏大将军也同意收下你了!”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说完,王广贤不知怎的居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小兔崽子整日里气他,如今也让他尝尝这不痛快的滋味!   左右苏大将军那儿都过了明路了,他若是敢不去,他便是绑也得把他绑去了!   王启英一听他爹这话,一颗心仿佛丢在了寒冬腊月的雪地上,怎一个凉凉了得。   他愁眉苦脸地扯着他爹的袖子,央求道:“爹,那都是酒后说的话,怎么能当真?要不您再去找人给大将军说说?”   说着,他两手一摊,还原地转了个圈儿,“爹爹,您看我这哪儿像是当兵的料啊!没得去给苏大将军拖了后腿。”   王广贤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儿啊,俗话说得好,酒后吐真言。怕是你平日里早起了这样的心思,都怪爹爹平日里不大了解你,这才险些坏了我儿一生。此番你且放心去,爹爹已经同苏大将军说好了,家里你也不用担心,凡事都有爹爹操持的。”   王启英听了这番话怎的忽然就觉得头晕目眩的?他爹什么时候这样能说会道的了?   昨儿他是喝得有点多,可是也不至于喝断片,什么不知道啊?他分明就是被他老子给忽悠的,哪儿是自愿的了?他压根都没听清楚他老人家说的啥!   “爹,您可不能这么说,昨儿是您趁着我醉酒忽悠的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您这不是趁火打劫嘛!不行!我不去!”他一甩袖子别过脸去。   王启英冷笑一声,“昨儿也不知道是谁跟我说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君子。”   “去不去的可由不得你!我已经上报给苏大将军,苏大将军也收下了你,此时你再说不去,那就是逃兵!你知道在我大夏朝逃兵是个什么下场吗?”   王启英气得咬牙切齿,却实在是拿他没办法,风水轮流转,他气了他老子这么些年,今儿这是风水轮流转了?   王广贤看着他的模样,心里更加痛快了,一脸笑容还真像是个和善的老父亲,“英子啊,你先回去梳洗一番,想吃什么就让厨房做。爹爹已经同苏大将军说好了,明儿一早就送你过去。”   王启英一口气叫了八道菜,可原本很喜欢的菜如今再吃到嘴里,怎么忽然就没了味道。   他味同嚼蜡似的吃了两口,就让人将菜撤了下去。   王广贤一直密切注意着自家这小祖宗的动静,听闻他已经食不下咽了,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决定自己亲自跑一趟。   王启英靠在榻上,两脚搭着个凳子,手里端着一盘瓜子,一边吃一边丢,瓜子皮丢得满地都是。   王广贤一进门就看到了他这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眉头一皱,“怎的好好的不吃饭?净吃些这个?”   王启英连动都没动,就直接说道:“咱家厨子手艺不行了啊,怎的如今做的都不如以前了。”   王广贤笑了起来,“你应当是吃太多次了,才觉得没胃口,爹给你送了点新鲜东西,你且尝尝?”   王启英还以为他爹这是良心发现,觉得他快要走了,最后再疼他一次,就问道:“什么新鲜东西?”   王广贤对着门口喊了一声,“都送进来吧!”   很快,王启英就看到一个侍女手中端着一个托盘跨过门槛走了进来了。   他也将手上的青玉莲瓣小盘放在了桌子上,坐直了身子,伸长了脖子看,“爹,到底是什么好东西啊?”   王广贤让丫鬟将盘子放在了桌子上,自己转身对着王启英催促道:“你快些起来了,自己看看。”   王启英从榻上跳了下来,急匆匆地来到了桌子旁。   可是等他看清楚他爹送来的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他的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我还当是什么好东西呢!明儿我就要走了,您就打算这样打发我?”   王广贤却丝毫不觉得愧疚,反而说道:“爹这也是为了你好,让你先提前适应一下,等你明儿去了苏大将军那里,整日吃的都是窝头小菜。”   王启英一听这话顿时哀嚎了一声,“爹!我真的不想去啊!这也太惨了吧?”   王广贤却在桌前坐了下来,对着王启英招呼道:“你来尝一口啊?”   说着,他自己先拿起了筷子,夹了一筷子小菜,而后发出了一阵夸张的赞叹,“真好吃啊!吃惯了大鱼大肉,再吃这些味道还真是不错哩!”   王启英却连看都不看,直接说道:“既然您喜欢,那您便多吃两口,我去找李程季。”   说完,拔腿就跑,像是生怕被他老子捉回去吃糠咽菜似的。   王广贤看着他的背影,骂了句小兔崽子,却到底也没拦他。   左右他也就今日一天嚣张的了,等明日送去了苏大将军那里,自然有人替他收拾他。   王启英一出门就直奔李程季府上,李程季家里这几日正给他议亲,他自己也十分头疼。   一听说王启英来了,这不是现成的借口吗?连忙跑路了。 第391章 会被抓回去成亲的   两人去了他们常去的聚贤楼,要了个包厢,点了两道菜、一壶酒。   “怎的?今儿出来了居然没带你家宝贝儿鹦哥儿?我还当你还得显摆些日子哩!”李程季说道。   王启英一手撑着下巴,叹了口气,“今儿我来找你就是来托孤的,小爷我怕是没法照顾它了,按着我老子的脾气,恐怕我前脚走,后脚就能将那鸟儿下锅。小爷我想了又想,还是觉得托你帮着养一阵子比较实在。”   李程季听了这话,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你……你这是啥意思?托孤?英子,你可别想不开啊!有啥事儿说出来,兄弟们帮你一起想法子。”   王启英白了他一眼,“你瞎想个甚,老子还没活够呢!怎的会想不开?!”   李程季被他搞得实在有些不大明白了,索性直接问道:“那你这话是个甚意思?”   王启英叹了口气,“兄弟,你是不知道我有多惨,都是喝酒误事儿啊!”   他一脸悲戚,李程季难免多想,就问道:“莫非……你酒后糟蹋了哪家小姐?现在人家要你负责?”   看着自家兄弟越说越离谱,王启英赶紧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行了,赶紧打住,把你脑子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一丢。小爷我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吗?我什么时候糟蹋过别家小姐,很洁身自好的好吗!”   李程季这才将脸凑到他面前,问道:“不让我猜,那你倒是说啊!说个话磨磨唧唧的,跟个娘们儿似的!”   王启英被他这话一堵,也干脆直接说道:“我爹让我去军营,趁着我昨儿喝酒回去忽悠着我应了下来。我都没打听清楚,今儿早一觉睡醒,事情早就成了定局。再想反悔就是逃兵了,若小爷我真成了逃兵,不说自己在兄弟们面前抬不起头了,还得害我家里人一同丢人!小爷我这辈子都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李程季听说他要去参军,直接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参军?你?”   王启英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对,正是我。”   李程季见他神色严肃,也跟着正了神色,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英子,不是兄弟我瞧不起你,而是参军那过的是个甚日子啊!你还记得镇南侯家的邢老三吗?当年走的时候胖得能顶两个我,过年的时候我回京瞧见他,那全身精瘦的,我都没认出来。”   王启英本来心里就一直在打退堂鼓,如今被自己的好兄弟一说,更是不想去了。   可他都答应下来了,也不好被人看扁,仍旧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   他对着李程季切了一声,朝着椅子背上一靠,二郎腿也翘了起来,手中还摇着扇子,“邢老三都能坚持下来,我怎的就不行?莫非你对自家兄弟这么没有信心?”   他眼中带着警告,让李程季到了嘴边的话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兄弟自然对你有信心!”   王启英的嘴角这才翘了起来,“这还差不多,信你英子哥,准没错!”   说完,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我琢磨着我今年也有十九了,人家邢老三、白流霜几个就比我大了一岁,如今好歹也有些正事。咱也总不好一直被人看扁啊?我又不大爱读书,跟我爹一样走个文官的路子应当是不好使了,如今能选择的也就只有当个武将。”   “虽说参军可能会辛苦一些,可是我老子好歹给苏大将军打过招呼,想必我也不会太惨,去混些个时日,若是真能混点军功,等下次回京小爷我可就有的吹了。”   李程季原本并不看好他参军,可如今听他这样一说,居然觉得还不错,便说道:“你说的倒也是,我听着都隐隐有些心动了。”   整个雍州城也就他跟王启英是一丘之貉,如今王启英洗心革面,可不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王启英一听他有些心动,忽然心中就起了个念头。   扇子也不打了,二郎腿也不翘了,整个人直愣愣地看着李程季,一双眼睛熠熠生辉。   “兄弟,不如……你同我一起去?”   李程季犹豫了一瞬,连忙摇头,“不了不了,你自己去受苦受累就行,兄弟我在家里头吃香的喝辣的,岂不美哉?”   王启英嗤笑一声,扬着下巴看他,“还美哉?想啥呢!再不赶紧建功立业,就要被抓去成亲了!”   这话就犹如一把尖刀一样,直直地捅向了李程季的心口。   他伸手捂住胸口,无助地吐出了一口茶水,头一歪,哭丧着一张脸,郁闷极了,“可真叫你说对了,我娘说我现在没事儿干,就是等着我弱冠之年先成家后立业。可是她们给我说的那都是些什么姑娘啊!少爷我好歹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那姑娘一脸的斑……偏偏我娘还说什么屁股大好生养?少爷我缺人给我生孩子吗!只要我李程季放出话去,多的是姑娘愿意给我生孩子!”   王启英也跟着叹了口气,随着他的话说道:“我当初死气白咧非要跟着我爹出来就是因着这个,若是我还在京里,我娘和祖母她们也肯定不会放过我!要我说,你也赶紧跑路吧,咱俩一起跑,若是回头立个功,回了京城以后,多的是名门闺秀让咱们挑选,没得在这穷乡僻壤地委屈自己。”   他们两个也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们两个臭名在外,好人家的女儿怎么会看上他们?能跟他们议亲的,要么是门第低一些,要么就是生得不咋样。   人都是容易激动的,被王启英这样一怂恿,李程季是实实在在的心动了。   或许……这真的是条路子?   可是……   他眉头一皱,“可是,参军也不是想去就能去的啊?若是苏大将军不要咋办?”   他爹任雍州指挥佥事,正四品,若是他去找苏大将军说这事儿,苏大将军定然会卖这个面子。   可这不是要瞒着他娘和祖母偷偷行事,那就不能找他爹了,容易暴露。   --   作者有话说:   【啊,今天可算回家了,明天补更新哦~】 第392章 投名状   王启英思忖了片刻,才忽然灵机一动,说道:“这事儿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李程季被他绕糊涂了,就顺着他的话问道:“你这又是何意?”   王启英端坐在椅子上,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想要入伍,最好要有个投名状。”   “投名状?”李程季搬着椅子朝着他身边凑了凑,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这又是什么?”   王启英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自己显摆的机会来了,“昨儿我不是说好早上要去找你的嘛,结果去得晚了。小爷我才不是睡醒得晚了,而是去干了件大事儿!”   昨儿他还担心自己闯了大祸,害怕丢人,根本没同任何人说。   可是今儿才发现他爹居然没找他算账,昨儿那事儿似乎轻描淡写就揭过去了,且苏大将军还同意他这种货色入伍?   那是不是更可以说明,昨儿他其实是立了大功的?   李程季听他说起大事儿,果然来了兴致,“哦?干了什么大事儿?”   王启英眉飞色舞地将自己昨日如何带着府兵杀出雍州城,并未兵戎相见,就将人给逮了回来的事儿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李程季被他说得气血翻滚,仿佛立了大功的人是他自己似的。   “可以啊!兄弟!这莫非就是你说的投名状?”   王启英点了点头,“正是!若不是我立了大功,大将军会让我去吗?恐怕我爹还没开口就让人撵出来了。”   李程季也跟着颔首,“说的也是,就你那名声,还不如我呢……”   王启英斜睨了他一眼,眼神不怎么好。   李程季飞快地意识到了,连忙给他倒了一杯酒水,“好哥哥,这回是我说错话了,你那是威名赫赫,谁不羡慕啊!”   王启英这才收回了视线,“这还差不多。”   说完,他就将茶杯推到了一旁,对着李程季说道:“我明儿就要入伍,不能饮酒。”   李程季又给他换了杯茶水,低声下气地央求道:“英子,你向来都是个有主意的,你快帮我想想,我能做个甚的投名状?”   王启英摸着下巴思索了好半天,才同他分析道:“如今这雍州城的治安那是相当好了,别说城里,就是方圆三百里恐怕都没什么作奸犯科的。你这个投名状又不能搞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必须足够让苏大将军对你刮目相看。”   李程季翻了个白眼,“你这说的不是废话吗?没有什么作奸犯科的,又让我干个大事儿?我能干甚?自己设个局?可苏大将军又不是傻子,还能看不破咱们这点小把戏。”   王启英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好好的一杯养生红茶愣是让他品出了绝世美酒的既视感。   “你别着急啊,听我慢慢道来。”   “这几日咱们城里确实出了点事儿,这事儿还来是今儿早上我听包衣左领同我爹说的,我顺便听了来那么一耳朵。咱们城里出了个采花贼,据说这采花贼很特别,就喜欢身材高挑,穿粉色衣裳的女子,我爹他们正打算做个饵,来个请君入瓮!”   李程季打了个响指,说道:“你意思是咱们抢个先?先一步把人给逮了?”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不错啊,兄弟,我瞧着你今后也有当将军的潜质!”   李程季哈哈大笑了起来,“得,我这就回去找个身材高挑的姑娘当饵!”   王启英摇了摇头,一副不屑与之为伍的神色,“你一个大家公子哥,怎么能做出这种不怜香惜玉的事儿?”   李程季不懂了,“那你让我咋办?这总得找个饵啊?我会命人保护好她的。”   王启英却似笑非笑地看着李程季,就是不说话。   李程季一开始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可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一脸的不可思议。   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莫不是让少爷我亲自上吧?”   王启英用扇子骨抬起了他的下巴,仔细点评道:“唇红齿白的,样貌上乘,身材高挑也没错,就差一身粉色衣服了,舍你其谁?莫非你对自己的魅力没有信心?”   李程季下意识地就反驳道:“怎么就没信心了?!不过就是去当饵,小爷我自己去!”   说完他才明白自己又中了王启英的激将法,这小子现在忽悠起人怎么还一套一套的。   这该死的胜负欲!   王启英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兄弟!走,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指不定今儿晚上那采花贼就上钩了!”   说完桌上的菜也不吃了,两人又匆匆忙忙地跑去了王启英名下的一个宅子里。   这宅子是他金屋藏娇的地方,不过他来了没几次,被那些女人烦到不行,便再也没上过门。   他去了院子,让下人帮忙找一套粉色衣裙,又找人来给李程季梳了个垂云髻。   修了眉毛,上了胭脂水粉,点上绛唇。   王启英坐在一旁看着看着连扇子都忘了摇,等上妆的丫鬟退开之后,李程季才睁开眼睛,对着王启英粗声粗气地问道:“如何?小爷我可能忽悠得过去?”   王启英伸手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兄弟,你不说话的时候简直绝了!”   李程季听了他这点评,也有些激动,“镜子哩?拿来也给小爷我看看?”   丫鬟将铜镜捧了过来,看了一眼,忍不住哈哈哈大笑了起来,“还真是绝了!老子也太美了!”   王启英挥了挥手,让那丫鬟下去。   李程季扭扭捏捏地照了半天镜子,才扭过头看向了王启英,欲说还休地问他:“英子,咋样,有没有对我有一点点的心动?”   王启英靠在桌子上,翻了个白眼,摇了摇扇子,“还心动呢!对着你老子都ying不起来!赶紧滚滚滚,少说话,多办事儿。”   李程季哼了一声,又拿起镜子顾镜自怜了一会儿,才感慨道:“以后老子找媳妇儿定要找个我这层次的!不然还真是辱没我了。”   王启英没忍住又翻了个白眼,“行了,赶紧起来走两步,让小爷看看。”   --   作者有话说:   【李程季:小爷我可太美了!英子该不会看上我了吧?】 第393章 采花贼   李程季闻言放下镜子,站起身走了两步。   一回头却看到王启英对着他摇了摇头,“你这样不行。”   李程季眉头一蹙,“又咋了?”   王启英说道:“你见谁家小姐像你这样走路的?大老爷们儿都没你跑得快,要莲步轻移,懂不懂?!”   李程季想了想自家的丫鬟走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再试试。”   “这样呢?”   “还差点感觉,含胸,屁股扭一扭。”   “现在呢?”   “得了!就这样!”   ……   话说这个给李程季上妆的小丫鬟才刚一出门,就被院子里的莺莺燕燕给围住了。   “樱桃,据说少爷又带人来了?”   她们这些女人住在这里好些日子了,平时也可以出门,吃穿不愁,可就是少爷不来啊!   她们这些人哪个没点飞上枝头做凤凰的念头?可是如今连少爷的面儿都见不着,她们便是有劲儿都没处使。   樱桃看着围住自己的里三层外三层的女人,皱着眉头欲言又止。   其中一个梳着灵蛇髻的女子扯着她的袖子催促道:“樱桃啊,你倒是说啊,都这样了还有啥不能说的啊!”   樱桃叹了口气,面对着这一张张涂脂抹粉满怀期待的脸,只能无情地说道:“各位小姐,奴婢斗胆劝你们还是死心了吧……”   她这话一出,大家纷纷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你这是何意?”   “对啊?什么叫我们死心啊?”   “莫非少爷带了个天仙儿回来?”   “你这丫头,快说话啊!真是急死个人!”   樱桃再次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少爷他……仿佛……喜欢男人了……”   场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大家面面相觑,似乎樱桃说了什么了不得话。   许久大伙儿才平复了内心的惊涛骇浪,对着樱桃问道:“樱桃,主子的事儿可不能瞎说,这事儿你确定吗?”   樱桃连忙说道:“若不是亲眼看见,我又怎敢瞎说少爷坏话?”   “方才少爷喊我去根本就不是见什么女人,而是让我给个男人上妆,还真别说那男人上了妆真比一般女人要好看!”   大家听着她信誓旦旦的话,顿时心中都犹豫了起来。   少爷将她们养在这里,每日可不少花钱,却从来不曾听说他去过谁的院子里过夜。   原先她们还在怀疑是自己的魅力不够,如今再看,一个人的魅力不够,可她们这么一群人总不至于没一个入得了他的眼的。   若是少爷真的好龙阳,那真就说得过去了……   就在大家沉默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的时候,王启英又让人传了个话给她们。   大致意思就是,少爷我要去入伍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你们每人领二十两银子,都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吧!   李程季听着他说完这些话,忽然心中就忐忑了起来,“英子啊,我怎么忽然有些慌呢?”   王启英还当他是怕那采花贼,就给他宽心道:“你慌个甚?人家采的是花,你自个儿是花吗?多大人了,怎的心里连点逼数都没得?”   李程季见他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伸手打断了他,“停,老子才不是慌这个!”   “那你慌个甚?”王启英给了他一记白眼。   李程季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先前儿燕王为苏大小姐遣散后院,如今你又为我……”   王启英原本坐在桌子上,听了他这话,差点吓得从桌子上溜了下来。   他一巴掌拍在了李程季的后脑勺,“醒醒!你小子怎的扮成这样连脑子都不好使了?当初带这些女人回来还不是为了气我老子!实际我可没碰过她们,她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家的女儿,老子养她们这些日子算是够意思了。你再神经兮兮的,老子可就走了啊!”   李程季原本也是在跟他开玩笑,看他一本正经嫌弃的模样,也怕他真丢下自己独自面对那采花贼,连忙扯住了他的衣袖,还顺势摇了摇,撒娇似的说道:“英子哥哥~人家在同你说笑了啦~你别生气了~”   王启英只觉得被他拉住的那个胳膊都脏了……   一脚踹了过去,“滚滚滚!”   李程季连忙跳了开来,躲过这一脚,王启英转身出了房间门。   李程季见状也跟了上去,却被王启英躲开,“你离老子远一点!”   “我这样的大美人跟着你,怎的倒像是委屈你了似的。”   “你是出来当饵的,站在我跟前谁还敢盯上你?去,滚一边儿自己走!”   李程季这才不情不愿地莲步轻移,自己个儿朝着最热闹的正南街走去,路上看到什么簪花之类的,还不忘买一个。   他这样招摇过市了一天,到了晌午,才独自一人回了他在城南的院子。   院子里早有王启英安排好的人在蹲守着,李程季躺在床上紧张到不能呼吸,那个采花贼真的会上当吗?   到了四更时分,王启英在床底下蹲得脚都麻了,外头才传来了一阵窗户响动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异香传来,王启英和李程季都是习武之人,五感较常人要灵敏许多,两人连忙屏住呼吸。   过了没多久,窗户被人从外头打了开来,黑暗中一个身影跳了进来,直奔床边。   李程季感受到有人摸上自己脸颊,立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直接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那贼人吓了一跳,连忙就左手出招,却被李程季挡开,右手化拳为掌,直直的袭向他的胸口。   此时的王启英也带着人从床底下钻了出来,点了灯,四个壮汉对付一个采花贼。   对方也是些三脚猫功夫,几招过后就被他们抓住了。   一回头才发现李程季坐在床上,面色复杂地看着自己右手。   王启英不解,叫了他一声,“程季?你可是中招了?”   李程季这才回过神来,但是却没应王启英的话,而是对着被他抓着的采花贼问道:“你是女的?”   曲明悠哼了一声,别过脸去,“关你屁事儿!”   李程季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呵呵笑了起来,“你一个女的,采花贼?你是不是有病?”   --   作者有话说:   【李程季:人长得美了,果然男人女人都惦记着,害,真叫人烦恼啊!】 第394章 大舅哥来了   曲明悠不甘示弱,“你一个男人打扮成这样,好意思说我有病?我看你才有病呢!”   她一说话,王启英也听了出来,这人还真是个女的。   采花贼居然是个女的?这不是闹呢嘛!   李程季哼了一声,从床上跳了下来,穿上自己的绣花鞋,走到曲明悠身边绕了一圈儿,仔细端详着她。   样貌倒是生得不错,只是眉毛压着眼睛,看起来就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   或许是出来做坏事儿的,她自己也稍稍做了些打扮,至少这黑灯瞎火的,不细看还真看不出来她居然是个女子。   “我这还不是为了引你出来!只是现在瞧着你,我还真不明白了,你一女子为何要当采花贼?不图色,莫非你是图财的?梁上君子?”   曲明悠别过脸去,“小爷我愿意怎样就怎样,没得你猫抓耗子多管闲事儿。”   王启英听着两人的对话,又还是回忆他爹先前儿说的话。   这采花贼还真没糟蹋人姑娘,也没偷东西,所以大家都默认她不是穷凶极恶之辈,先忙着其他的案子,这才让她多嚣张了几天。却没想到这样居然叫她误会了,还真当他们雍州城无人?   李程季却不在乎她怎么说,“反正你现在已经落到我的手中,我可没想着多管闲事,你可是我的投名状。有什么委屈的,待明日你见到了苏大将军再好生同他解释吧!”   说完,便直接命人将她绑了起来,还仔细叮嘱道:“将人看好,莫被她逃了。”   曲明悠还是头一次遭受这种待遇,她被五花大绑成了一个蚕蛹,门外和窗户外边也有人守着。   她心中这才真正急了,这回她怕是插翅难飞了。   王广贤见自家儿子都四更天了还没回来,顿时慌了,这小子该不会真想当个逃兵吧?   他仔细想了想自己儿子的性情,然后悲哀地发现,这种可能……还真有!   他有心出去找人,可这会儿外头已经宵禁了,他们总也不好大张旗鼓地扰民啊!   就在他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忽然外头有下人进来禀报,“老爷!少爷回来了!”   王广贤一颗心这才重新落了下去,急急地问道:“他现在何处?”   “回老爷的话,少爷说您应当已经睡了,嘱咐我等不要吵醒您。”   王广贤冷哼一声,“这小子哪儿是怕吵着我,他应当是怕挨揍才对!走,随我瞧瞧去。”   他直接去了王启英的院子,王启英才刚喊了丫鬟帮他打洗澡水来。   据说进了军营想要洗澡可就难了,下次洗澡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哩!他临走前可得好好享受享受。   因此,他又叫住了准备出门的小丫鬟,对着她说道:“对了,再拿点花瓣过来,少爷我要洗个花瓣浴!”   他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口他爹的声音响了起来,“还花瓣浴,怎的不给你叫桶牛乳?”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来者不善,他爹分明就是来找他算账的。   他讪讪一笑,“那未免也有些太糟蹋东西了。”   王广贤哼了一声,“你小子还知道糟蹋东西?我看你平日里可没少糟蹋好东西。”   王启英知道不能在他这话题上再扯,不然他爹容易翻旧账。   因此,他急忙转移了话题,“爹,这大晚上的您怎的还没睡啊?”   王广贤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我家孽子还未回来,当爹的怎么睡得着?”   王启英一听这话也不应了,脸色一板,嚷嚷道:“爹,您该不会以为我跑了吧?难道在你心里儿子就是这样的人?我都同你说了,一定会去,今儿不过是有些事儿给耽搁了,您怎的能不信我?”   王广贤听着儿子这一通质问,忽然也觉得自己不相信儿子的行为有些过分。   他轻咳一声,“英子,爹也不怕是怕你跑,就是担心你,如今外头都宵禁了,你若是遇到什么危险,爹可怎么办啊!”   王启英知道他是在跟自己打亲情牌,可是他还偏偏就吃他这一套,“我能有甚事儿,不过是去跟着程季干了点大事儿。”   王广贤一听到他说大事儿都觉得眼皮直突突,他试探地问了一句,“你们又干啥大事儿了?”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您明儿就知道了。”   王广贤又叮嘱了一遍,“明儿一早你就要去苏大将军那儿了,你可别再闹出什么事儿啊!”   王启英摇了摇头,“我明儿一早还得出去一趟,等我回来再去苏大将军那里。”   “你要作甚去?”王广贤赶忙问道。   “我能作甚?就是把我的小宝贝给我妹夫送去。”   “什么小宝贝?”王广贤一脸懵。   “就我那鹦哥儿啊!我琢磨来琢磨去也就他最合适了!”王启英觉得自己简直就是个天才,他将鹦哥儿送去给他妹夫,妹夫回家定然要带给妹妹。妹妹那样细心,定然能照顾好他的小宝贝!   王广贤差点被他气笑了,“人家读书人八月就要秋闱,能给你养鹦哥儿?你可别把人家正事儿给耽误了!你爹我还不能替你养了?”   王启英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您都惦记我的小宝贝这样久了,我怕我一走,您就给它炖了!”   王广贤先前儿那样说自然是同他开玩笑的,可这一回无论他怎么说,王启英就是不妥协。   他想着这不省心的儿子明儿就要送走了,这才忍了下来。   他爱让谁养让谁养,当他爱替他伺候那破鸟儿似的。   王广贤拂袖而去,王启英要的热水和花瓣都送来了,他又让下人去给他热了一碗牛乳。   洗澡是有些舍不得,可喝一碗应当没多大关系。   .   翌日一早,天儿还没亮,王启英就喊了管家套上马车亲自去了一趟浩远书院。   这次到学院里来,吴锡元能够明显地察觉到他的同窗们比以往更加刻苦了。   就连他自己也比往常早起了半个时辰,正当他坐在书桌前看书的时候,忽然外头响起一阵敲门声,他打开门发现外头站了个书童。   “吴公子,王大少爷在书院外头等您,说有要事儿找您,还请您出去一叙。” 第395章 出手阔绰   王大少爷?他那个便宜大舅哥?   他怎的来了?   吴锡元想不出来,他摇了摇头。罢了,不想了,左右他这个大舅哥从来不按照常理出牌,这次指不定又是为着什么事儿。   他放下手中的书,轻手轻脚地带上了房间门,以免打扰了正在读书的同窗。   才刚到书院门口,就看到了一辆灰色的马车。   他那大舅哥穿着一身暗红色绸缎袍子站在马车旁翘首以盼,一见到他出来了,连忙迎了过来,“妹夫!可算等到你了!”   瞧着他一脸亲热的模样,不知道的还当两人关系多好呢!   吴锡元有些不解,便问道:“兄长你怎的大清早的过来了?可是有甚急事儿?”   王启英咧嘴笑了,“还真有,我今儿就要去军营了,便想着来同你说一声。万一哪日我妹子念起我,还找不到我人。”   吴锡元听到他要从军了,那可真是太惊讶了。   上一世王启英可没走这一条路,他纯粹是因为救了顾家母女,得了太后的青睐。   怎的这一世却要去参军了呢?   “兄长要去参军?行伍中实在辛苦,你行事可得小心谨慎些。”   这个纨绔虽说有时候行径比较乖张,可大致却还是个好的,他也不希望因为自己和燕王重活一世影响到他。   听着吴锡元少年老成似的叮嘱他,王启英也笑了起来,“多谢妹夫好意,你小小年纪怎的跟我爹说一样的话?哈哈哈,我这一走,你们若是遇上什么事儿只管去找我爹就是,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的。”   吴锡元想到自己如今的年岁算起来确实还要比王启英小两岁,便也放松了下来,同他笑了笑,“好,我记下了。”   人嘛,就要有来有往。王启英听了他这话,立刻走过去揽过他的肩膀,同他套近乎道:“锡元,这次兄长前来还真有件事儿需要你帮忙,我思前想后了许久,也就只能找到你这么个靠谱的。”   吴锡元感觉到自己肩膀上一沉,还不大习惯,下意识地就想躲开,却又被他生生忍了下来。   “兄长方才都说过了,我们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事儿能用得上我的,你直说便是。”   王启英激动地在他的肩头一拍,“好兄弟,果然是个爽快人,我王启英这辈子就喜欢同爽快人打交道。”   他略微停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我先前儿得了个鹦哥儿,会说大吉大利,是个乖巧的,如今我就要去参军了,这鹦哥儿也没人管,不知能否麻烦你……”   他抬头看了一眼浩远书院庄严的牌匾,忽然也有些许心虚,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有些误人子弟了?   他又连忙说道:“若是妹婿顾不过来,我让人将鹦哥儿给我妹子送过去也行的。”   若是让他养别的,吴锡元或许不行,可是鹦哥儿他还真可以。   上辈子他自己也养了一只,只因那鸟儿会说一句天儿黑了,早些睡吧。   那媳妇儿在世的时候总是这样叮嘱他,后来媳妇儿没了,就整日听着那鸟儿说话,倒也不觉得聒噪。   “兄长多虑了,我们也不是时时刻刻都在读书的。这鹦哥儿我先养着,等过些日子九月来城里再让她捎回去便是。”   鹦哥儿的今后安排好了,王启英可松了一口气。   他从车上取下一个蒙着黑布的鸟笼,递到了吴锡元的手中。   吴锡元掀起黑布朝里边看了一眼,见到是一只通体雪白的鹦哥儿。   便对着王启英问道:“兄长这鹦哥儿叫什么名字?”   “金刚!”说起自己取得名字,王启英还有几分得意。   吴锡元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还不忘意思意思夸两句,“可真是个好名字!”   王启英还要赶去苏大将军府上,不好在这儿久留,就将自己带来的瓜子花生等物都给了吴锡元,还不忘再给他塞一张银票。   吴锡元想要拒绝,却被王启英按住了手,“锡元,这银票你可得收下,这是金刚的伙食费!你答应帮我养它,我已经感激不尽,怎好再让你自掏腰包?”   吴锡元无奈只能收下,又将王启英送上了马车,这才拎着鸟笼子回去了。   回到住处,未免影响到同窗,他将鹦哥儿挂在了门外的树上,才回了屋子。   正准备将银票收好,看了一眼,却愣住了。   这王家大少爷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他居然给了自己一张五百两的银票?!就为了个鹦哥儿?   不过一想到王家夫人和老夫人的出身,他也就释然了。   王家就这么一棵独苗儿,手头宽裕些倒也说得过去。   .   李程季昨儿晚上就住在他那个偏院里,因着惦记着采花贼,他也几乎没怎么合眼。   卯时一刻,他就去推开了自己的卧房,让人将那采花贼拎了出来。   “带好她!同我一起去趟苏大将军府上!”   曲明悠折腾了半晚上,发现自己实在逃不掉了,也靠着墙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门一响,她就醒了,正好就听到了李程季这句话,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来真的啊!我也没把你怎样啊!反倒是你个臭流氓占了我便宜!”   李程季被她骂的有点懵,又想到自己昨晚一巴掌推过去,掌下那微微有些柔软的触感,不禁有些脸红。   说实话,这也是他第一次碰到好么……   他跟王启英、郑云铎几人凭白背了个花花公子的称号,其实几人一个比一个单纯。也就郑云铎有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他们两个更是连姑娘的手都还没摸过。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这女人身份,不管她到底是男是女,私闯民宅就是不对!万一她就是存着伤人的意思呢?如今落到他手上,他就必须从根本上给她杜绝了!   “少废话,习武之人哪儿那么多弯弯绕绕。君子不拘小节,你又不是君子,更不用在乎这些小节,先随我去见了苏大将军再说!”   “你个花言巧语的臭流氓!占了我便宜还不承认!”曲明悠破口大骂。   李程季担心再让她嚷嚷下去,自己本来就不怎样的名声会更加雪上加霜,连忙皱着眉头下令道:“来人!给老子把她嘴堵上!”   --   作者有话说:   【哈哈,今天看到姐妹们居然把我送上打赏榜了,虽然还是个吊车尾的,但还是很开心!哈哈哈,谢谢大家!爱你们~】 第396章 冤屈   苏府。   苏庄同王广贤说好今日他要送他家王启英过来,早上连军营都没去,就一直在府上等候。   可是却没有想到王家父子还没来,那李家的混小子却先一步到了。   管家跑来同他说,李家二少爷求见,他还有些惊讶。   怎的现在纨绔都起这样早了吗?按说这些纨绔平日里看见他都要绕着走的,如今怎的还自己凑了上来?莫非是有什么事儿?   “让他进来。”   还是见见吧,到底是李家人,说不准这纨绔还真能给他些惊喜呢!先前儿那个王启英不就是?   李程季听说苏大将军要见他,整个人兴奋极了,激动地搓了搓手。   听到身后曲明悠挣扎的动静,还不忘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消停点。   而后才转过身对着管家笑了笑,说道:“麻烦您了。”   书房里有许多机密文件,苏庄自然不会大条到在那里见李程季,而是让人将他带去了花厅。   李程季才刚坐下没一炷香的时间,苏庄就龙行虎步迈入了花厅当中。   李程季连忙起身向他见礼,“见过苏大将军。”   苏庄在石凳上坐了下来,对着他说道:“程季莫要多礼,你来见本将军可有何事?”   李程季乖巧地站在一旁,也不敢跟在他爹面前似的没大没小。   “将军,小侄昨儿夜里逮到一个采花贼,估摸着便是前些日子城里传的那人,便想着顺便给您送来。”   采花贼?这不是知州王大人的事儿吗?   不过这孩子难得干了点实在事儿,他也不好打击人家的积极性,便看了一眼他身后之人,“这位就是你说的采花贼?”   李程季应了一声,“对,就是她。”   苏庄想着自己亲自在雍州城镇守,居然还有宵小敢在这里造次,实在是不将他苏某人放在眼里。   他的视线落在了曲明悠身上,眼神也锐利了几分,“抬起头来!”   曲明悠有些胆怯,依旧低着头看着地上青石板之间的缝隙,根本不敢抬头。   僵持了片刻之后,李程季着急了,便对着自家下人说道:“让她抬起头来!”   曲明悠的头强行被抬了起来,苏庄也就看清楚了她的模样。   他愣了片刻,“你叫什么名字?怎的看起来有几分眼熟?”   李程季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真没想到苏大将军居然是这种人!这搭讪的话不是他们这些纨绔经常说的吗?   可下一瞬就见曲明悠直接跪在了青石板上,对着苏庄磕了个头,“大将军,小女乃是兵部左侍郎曲忠明的四女,我爹被人污蔑说他贪墨军饷。圣上命大理寺查明此案,可是先前儿却有人拿我家中在艳阳山买了个庄子说事儿,大理寺卿章大人那儿又拿到了旁人送去的我爹贪墨军饷的证据。”   说到这儿,她难过地哭了起来,“大人,我爹爹根本没碰过军饷,家中的庄子不过是我娘念着祖母快过六十大寿了,想让她也去庄子上泡个温泉,才忍痛买的。”   苏庄一听,眉头皱得更紧了,“我许久不在京城,却没想到京城里居然会有这种事!”   平心而论,曲忠明是信得过的,他这些年来在外打仗,无论是粮草还是各种军需,都从来不曾短缺过。只不过上个月起,送来的军饷少了一些。   他原先还以为是因为前阵子圣上龙体欠安,京官们慌乱之中忘了这一茬。便给京里去了封信,说明情况,又安抚好了手下的士兵,等着后续的补发。   可是却没想到出了这种事儿,居然真的有人胆大包天到敢对军饷下手?!   不过,曲忠明到底是不是冤枉的暂且不提,他的女儿又怎么会跑到雍州城来,还成了一个人人喊打的采花贼?   “你怎么会成了采花贼?”   李程季自己也在一旁竖起耳朵偷听,他心里头纳闷儿极了,不过是随手抓了个采花贼当投名状,怎的好端端的又扯上了贪墨的案子?   曲明悠跪在地上轻轻地啜泣道:“我外祖家安排我去大牢里见过爹爹一次,爹爹告诉我,他是冤枉的。他早就料到会有人对付他,便将所有证据交到了一个信得过的下属手中。可那位下属早在上个月就已经遇害,他有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妹,一直住在他府上,就在他下葬之后的第二日,这位表妹就孤身一人消失了。”   苏庄坐在上首听得认真,闻言便追问道:“然后呢?”   “我出钱让烟雨楼的人帮忙打听这位赵小姐去了何处?最后烟雨楼的人告诉我,她人在雍州城,身材高挑,经常穿着一身粉色的衣裙,且她耳朵旁的脸颊处有一道半寸长的伤疤。”   李程季恍然大悟,怪不得她悄咪咪地摸他的脸,原来是在求证有没有找错人。   苏庄也明白了过来,“所以你每晚都入户去找粉色衣裳的女子,原来是为了找证据替曲大人翻案?”   曲明悠应了下来,“大将军,民女自知犯了错,还请大将军责罚。可我爹爹真的是冤枉的,还请您帮帮忙,找找那位赵小姐吧!”   她觉得那位赵小姐定然也想要替她表哥沉冤昭雪,只是她怕了,才逃到了边城,若是有了大将军庇护,她也一定愿意帮助他们找到证据!   这事儿苏庄还真不能不管,他熟读兵书,唇亡齿寒的道理还是懂的。   这回曲忠明入狱分明就是有人想要对付他们,一旦等到兵部的人都被换了,他们这些在外的将士们就危险了。   先别说军饷的事儿,若是粮草耽误上个把月,他们压根就不用打仗了,自己就能饿死。   “这事儿本将军记下了,若是曲大人真的是冤枉的,本将军定会帮他翻案。我将军府没有女眷,不便留你。你先……”   苏庄有些迟疑,一时间还真给她找不到个合适的住处。   他们这伙人个个都是光棍儿,真让个黄花大闺女去住到人家家里,那可真就说不过去了。   李程季察言观色的本事可是一绝,听了苏庄这话立刻毛遂自荐道:“可以让曲小姐住到我家里去,让我娘单独给曲小姐安排个院子。” 第397章 搞定   苏庄一听这话,略微思忖了片刻,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李家还有几个庶女,女孩子家家的住在一起也不容易招人闲话,便点头应了下来,“这倒可行,曲家侄女儿,你便先去李大人府上住些日子吧!等回头找到了人,本将军再让人护送你们回京。”   曲明悠原本一听是要去住到李程季家里去,立刻就想着反驳。可转念又一想,自己所求于人总不好太过麻烦别人,就只好乖巧地应了下来。   “多谢大将军,多谢李少爷。”   李程季连忙摆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说完又转而看向了苏大将军,“大将军,小侄还有一事相求。”   苏庄念在他也算是立了功的份儿上,便点了点头,“有何事儿?你但说无妨。”   李程季看着他,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您那苏家军里头还缺不缺人……”   苏庄不解,“李二少爷何出此言?”   李程季讪讪一笑,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又问道:“您看多个我行不行?”   苏庄不自觉地挑眉,王启英还没来,怎的李程季也要来?   这些纨绔们该不会真以为他的军营里头是在过家家吧?   “李二少爷也想参军?你有这份儿心自然是好的,只是参军很辛苦,每日卯时正就要起来晨练,到了卯时末才能吃早饭。伙食也不怎么好,大鱼大肉肯定是没的,早上只有个窝头,你真的要来?”   他倒也不是在吓唬他,这些都是真的,他若是要来,那必须要心甘情愿,不然三天两头地闹着要走人,那岂不是在动摇军心吗?   说实话,李程季确实有一瞬间动摇了,可是一想到自己好兄弟都能吃得下这份苦,他为什么不行?!   再看面前的苏大将军,正一品的官职,还不是照样过这种日子,他为什么就不行?   这样想着,他便郑重的点了点头,“大将军,我可以的,赵佑国不也参军了嘛,还有王启英,他们都行,我也可以!我才不想总让旁人说我无所事事,我虽然可能不能像您一样当个大英雄,但是这点苦我还是能吃得下的。”   苏庄闻言倒是高看了这些纨绔一眼,那日他跟王广贤提起让王启英参军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他会答应。可是他不仅自己答应了,还鼓动了身边的兄弟。   他笑了起来,“这倒也不是不行,只是我这边答应了,你爹娘那边呢?他们可会同意你参军?要知道干咱们这一行的,那可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   李程季立刻拍着胸脯保证道:“他们定然也会答应,王启英是家中独苗,我家里男丁可不少,若是我有个好歹,不还有我大哥呢嘛!”   苏庄见他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模样,赞许地点了点头,“好样的,就冲你这番话,本将军就答应了!进了军营那就是我的兵,本将军自然会对所有人一视同仁,可不会给你们开小灶的。”   两人说话间,王广贤带着王启英也到了。   管家将他们父子二人引到花厅,王启英一眼就看到了亭子里站着的李程季,他略显兴奋地叫了一声,“程季!”   李程季给了他一个搞定的眼神,他也跟着笑了。   这时,王广贤用胳膊肘捅了王启英一下,“还不赶紧给大将军见礼,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王启英立刻行了一礼,“小侄王启英见过大将军。”   王广贤也跟着抱拳说道:“大将军,犬子今后可就要麻烦您了。”   苏庄才不麻烦,反正一个也是带,一群也是带。最近也没什么战事,把他们两个丢去军营里,每日操练着就行了。   “王大人客气了,正巧方才李二少爷也说参军,他们两个刚好能做个伴。”   王广贤看了一眼在一旁挤眉弄眼的两个,顿时给气笑了。   怪不得昨儿夜里王启英回来同他说去干了个大事儿,原来这就是他说大事儿啊?   他这一看才发现在李程季身边居然还有个女子,这人又是谁?   “将军,这位是……”   “这位姑娘便是那个采花贼,这事儿牵涉到了兵部左侍郎曲大人的案子,王大人来得正好,这事儿还需要您帮忙,咱们去书房详谈。”   这话就是让王启英他们避嫌了,王启英正想说他们两个先回去,就见苏庄又再次下了令,“管家,你将他们带去军营,先将衣服领了。”   “是!”   他们两个这花花绿绿的衣服自然是不能再穿,两人一脸痛惜,但还是听话换了衣服,从一个小小的士卒当起。   两人都有习武的功底,身体底子可比普通人家出身的士卒要好多了,虽然整天哭爹喊娘的,但都坚持下来了……   .   转眼又是端午,除了除夕每年也就这时候热闹,大家伙儿都刚丰收,人人家里不愁吃的,每人包几个粽子拿去送人。   苏九月才刚睡醒,她婆婆就拿了个五彩线和香包走了进来。   “咱家也没几个小孩子,娘便给你们都做了一个,快些戴上出来帮娘包粽子。你两位嫂嫂如今不便行走,待会儿你骑上红红去给你们娘家都送上一份儿粽子。”   苏九月一边应了一声,一边将她给的香包和五彩线都戴上,还原地转了一圈,“娘,我好看吗?”   刘翠花笑了起来,“美极了!”   苏九月娇羞地一笑,“还是娘做的好看。”   刘翠花呵呵笑了,“你这丫头向来都是个嘴甜的,娘的针线活能跟你的比吗?也就你的针线活能卖上价。”   苏九月摇了摇头,十分认真地说道:“在九丫的心里,娘做的就最是好看。”   刘翠花心情大好,也同她约定好,今后每年都给她做。   两人都是动作麻利了,很快就包好了粽子,放在锅里煮。   辰时太阳才刚刚升起没多久,粽子就出锅了。   刘翠花用筷子将粽子一个一个夹了出来,放在托盘里的,粽子的香味飘得满院子都是。   桃儿拉着果儿在厨房外头探进头来,问道:“奶,三婶儿,你们做什么好吃的了?好香呀!”   果儿也跟点头,“果儿!要吃!”   --   作者有话说:   【你们喜欢吃什么馅儿的粽子呀~~】 第398章 端午   刘翠花对自己两个孙女也是一样地疼爱,在她们腰上也都挂了个香囊,一看就是出自刘翠花之手。   “吃!去喊你们娘起来,咱们一起吃。”刘翠花笑着对自己的两个爱孙说道。   倒也不是她家两个儿媳妇多懒惰,只是因着月份大了行动不便,再加上上次差点被石头撞到,她实在担心有个闪失。   若是身边没人陪着,她可不让她们瞎走动。   她从坛子里捞出两个腌好的咸鸭蛋,家中人口多,一人吃两口也算是应个景。   苏九月掀起锅盖,将蒸好的菜团子也夹了出来,又碾碎了大蒜放入小碗中,再放上辣椒面、盐,用热油一泼,香味顿时就出来了。   两个小的眼巴巴地看着,却因为年纪小,根本不能吃辣。   苏九月看着好笑,伸手在她们两个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笑着说道:“两个小馋猫,等你们长大了就能吃了。”   桃儿和果儿看着她笑,都隐隐有些害羞。   三婶也太好看了,特别笑起来,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苏九月端着盘子去了堂屋,刘翠花却搬出一个坛子,从里头取了一点雄黄酒出来,点在了桃儿和果儿的额头上。   果儿年纪还小,感觉额头上冰冰凉凉的,便伸手去抓,却被桃儿按住了手。   “不能碰,奶奶说了,点了雄黄酒,那些蛇虫都不会来了。”   果儿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果儿,不碰!”   刘翠花端着盘子带着两个小的朝着堂屋走去,苏九月又将青菜和炒鸡蛋端到了桌面上。   这时她的两个嫂嫂也来了,大嫂的肚子已经八个月了,等到六七月份怕是就要临盆了。   苏九月这几日总是陪着她在院子里转转,她虽然没生过孩子,可是她师傅留下来的手札上却清楚地记载了。女人生孩子是一道鬼门关,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太大,于生产不利。因此女子在孕期也要多走动,肚子若是太大的话,还得少食减重。   大嫂的肚子倒是不算太大,可多走动一些也是好的。   她站起来将大嫂扶到桌前,才对着她问道:“大嫂,今儿感觉怎样,孩子可有闹腾你?”   陈招娣笑着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对着她说道:“今儿孩子还算乖巧,没怎么闹腾,这几日多亏你了。”   苏九月按照医术上的手法帮她按摩了几个穴位,确实让她感受好了许多。   田秀娘走了进来,正好就听到她们两人的对话,忍不住说道:“老三家的,你也太偏心了,据说你每日都去帮老大家的按穴位,怎的也不见你来帮我按按?就好像你只有老大家的一个嫂嫂似的。”   苏九月知道二嫂的性子,旁人有的她也要有,凡事儿都得争那么一下,便笑着应了下来,“大嫂这不是快临盆了嘛,等二嫂快临盆的时候,我也帮你按。”   田秀娘却不愿意,“我今儿这脑袋里头总是不得劲儿,你待会儿就帮我按按吧。”   苏九月正想应下,却被刘翠花给拦了下来,“你们俩今儿可都别烦九丫,九丫待会儿还得去你们娘家送粽子去,你们不道声谢,还使唤人!下次若是谁再喊九丫,老娘就亲自去给她按按!”   田秀娘这才讪讪一笑,闭了嘴。谁敢让老娘给按啊,这怕不是得折了肚子里孩子的福气嘛!   陈招娣原本就无所谓,听了他娘这话,也跟着应了一声,复又转过头对着苏九月道了声谢,“九丫,这次谢谢你了,回头等大嫂肚子里的娃娃出来了,你若是有啥需要大嫂帮忙的,只管说一声就是。”   苏九月虽说帮她们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过要让她们回报她,可是听了这些话,心里头还是微微有些感动。   大嫂和二嫂的娘家本来离家里也不远,她去送了东西就走了,还跑了趟自己娘家。   等从娘家回来已经是正午了,各家各户都热热闹闹的,饭菜的香味飘得整个村子都是。   苏九月想到了自己远在雍州城的丈夫,心里头微微有些难受。   她们在家里都有粽子吃,也不知道锡元在书院有没有吃粽子?   她回到家里,刘翠花正在准备午饭,苏九月跟着吃了两口,就说自己不饿,回了屋子。   她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小老虎模样的香包,吴锡元是属虎的,这个香包她早就准备好了,却没想到居然没送出去。   黑黑也悄无声息地从门外走了进来,还蹭了蹭苏九月的腿,似乎在跟她撒娇。   苏九月看了一眼如今已经有她小腿高的黑黑,弯下腰伸手在它的头顶上摸了摸。   黑黑被安抚到了,就靠在她身边卧了下去。   刘翠花跟苏九月也算是朝夕相处,她这会儿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她自然也能感觉得到。   将饭碗收到厨房里,就跑了过来。   一进门就叫了一声,“九丫。”   苏九月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就看到了刘翠花挑起门帘,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连忙从炕上跳了下来,原本趴在地上的黒黑也跟着站了起来,苏九月叫道:“娘,您怎的来了?”   刘翠花走过来,拉住她的胳膊问道:“九丫,你今儿是怎的了?娘瞧着你方才吃饭都没吃几口。”   苏九月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是早上吃的太多,那粽子又不大好消化,这会儿不怎么饿。”   刘翠花皱着眉头仔细端详着她的脸,摇了摇头,“你跟娘说实话,可是你有什么心事儿?还是方才有人欺负你了?你都同娘说说,娘帮你教训他们!”   苏九月依旧只是摇头,可刘翠花余光一扫,忽然看到了炕上的一个小物件。   她忍不住笑了起来,抿着唇问她,“娘问你啊,你可是想锡元了?”   苏九月被她猜中了心事,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上前一步将脸埋进了她的怀里,“娘~~”   她这一声,刘翠花哪儿还能不明白,还真叫自己猜中了这小丫头的心思了。   她心里更加乐呵了,儿媳妇想儿子是好事儿啊,小夫妻俩感情好,她这当娘的高兴得很哩!   --   作者有话说:   【大家重阳节快乐呀!】 第399章 去见他   “这有甚不好意思的,锡元走了也有半个月了,别说你,娘也想他了。”   她思忖了片刻,又看了看外头的日头,才捏了捏苏九月的手,对着她鼓励道:“想他就去见他,左右也不是多远的地儿。你骑着红红去,红红脚程快,三个时辰应当就到了,如今天色长,三个时辰后天儿还没黑哩!”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自然是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婆婆居然这种反应。   她当然是想去的,可是家中两个大肚婆,婆婆一个人忙不过来怎么办?   许是猜到了她心中怎么想,刘翠花直接说道:“当然,你可不能去太久哦,最多就两天!娘和你嫂嫂还在家里等你呢!”   她说得严肃,苏九月却没忍住笑出了声,伸手抱住了刘翠花,轻声说道:“娘,您真是世界上最好的婆婆了!”   刘翠花心中也甜,嘴上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是自然,你别以为夸了娘两句,娘就能放你多留几日,就两日!不能再多了!”   苏九月松开了抱着她的手,抬起头来对着她的眼睛,美滋滋地说道:“谢谢娘,两日足够了!我还能去帮锡元洗洗换洗衣物呢!”   刘翠花一听这话心里头就更满意了,她就喜欢这种能干又嘴甜的小姑娘。   “行,你赶紧收拾东西走吧,再晚一点赶天黑真就到不了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赶紧打开衣柜,从里头取了些银钱出来,还去厨房里包了两个粽子。又将吴锡元的干净衣裳装了两身,才将自己缝的小老虎香囊装了进去。   正准备出屋子门,刘翠花又来了,她手里还拿着一双鞋,“我给锡元做了双鞋,你一并带给他。一到夏天脚容易味儿,他又是跟同窗住一个屋的,让他换勤一些。”   苏九月应了下来,又将鞋子包了进去,才带着红红出了门。   田秀娘大着肚子,站在窗前看着苏九月背着包袱急匆匆地出了门,她还伸长脖子问了一句,“娘,老三家的这着急忙慌的是作甚去啊?”   刘翠花看了她一眼,“去给锡元送粽子啊,老三一个人在雍州城,怕是都没得吃。”   她这一提,田秀娘也跟着皱起了眉头,“娘,你咋不说二成也没得吃呢!”   刘翠花三个儿子一样心疼,可是这不是分身乏术嘛!   她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九丫去给自己男人送吃的你也眼红?你这不是去不了嘛!你爹地里的活儿还没忙完,老大家的更是出不了门。忍这一口,等回头他们回来了,再给他们包就是了。”   田秀娘摸了摸自己四个月大的肚子,叹了口气,到底没有意气用事。   二成很重要,可是二成一定不愿意看着自己挺着大肚子去给他送这一口吃的。   况且她也过不了她婆婆那一关,上次石头的事儿真真是把她吓到了。   苏九月已经去了几次雍州城,倒也不至于找不到路,只是她想更快见到吴锡元,就带着红红抄了小路。   林子里郁郁葱葱的,阳光仅仅只能透过茂密的树叶洒下那一星半点,跑了半天也一点儿也不热。   红红原本就是在这林子里头长大的,若论起认路来,恐怕苏九月都没它熟。   林子里格外地安静,偶尔才能听到一声鸟叫。   若是平日里,苏九月定然能够察觉到林子里的不同寻常之处,可是今日她一心惦记着吴锡元,根本就没注意周围的环境。   以至于路上突然冒出来一个人,吓了她一跳。   “来者何人!”   苏九月看着那人身上绑着很多树枝,手里拿着大刀,还当自己碰上了山贼。   可是山贼不去大路上打劫,跑到这犄角嘎达,恐怕十天半个月都不见得能开张一次。   她连忙拉住了拍了拍红红的背,“停下!红红停下!”   红红一直很乖,听了她的话就停了下来,苏九月这才对着前方问道:“你们又是何人?”   那人见是个年岁不大的女人,原本紧绷的状态倒是放松了许多,“我们是宋将军手下的士卒,你是何人,从哪儿来又到哪里去?为何会从此处路过。”   苏九月听他是士卒,也没那么怕了,便对着他说道:“我是夏杨村吴家的儿媳妇,我要去雍州城给我夫君送换洗衣物。”   这士卒有些羡慕,他们入了军营就再没见过家里人了,也不知道他儿子还认不认得他。   哪儿还有媳妇儿来给送东西的,这吴家小子也是个幸福的。   “你是附近老乡?”   苏九月微微颔首,“对,我往常都走官道,今儿想着天色不早了,想着能早些到,这才抄了小路。”   士卒听她说到小路,脸上一下子就来了精神,“小路?你对这附近的路很熟?”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能算很熟,林子深处我们都不敢进去的。”   好不容易碰上个老乡,士卒又怎能放过,立刻说道:“老乡,你随我去见见将军吧?将军让我在这儿等等看有没有老乡经过,我们对这儿的路不是很熟,想找你问个路。”   苏九月看了一眼天色,眉头拧了起来,有些不大情愿,“可是我还得去雍州城呢!”   士卒一听这话,连忙双手合十,劝说道:“小祖宗,就当我求求你了好吗?耽搁不了你多久,回头我让将军给你些赏钱。”   苏九月摇头,“我可以帮你们,我也不要你们的赏钱。”   士卒这才笑了起来,“老乡,你快快随我来!”   苏九月牵着红红,跟着他朝着林子里走去,走了没多久,就看到了许多人趴在林子里,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阵势,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士卒让她在原地等着,“我去禀报将军。”   不一会儿,就有个人同他一起朝着苏九月走了过来。   苏九月一看,走过来这人还是个熟人。   “宋将军?!”苏九月很是惊讶。   方才那士卒说他们是宋将军麾下的,她居然没想到会是她认识的这个宋将军。   宋阔也没想到他的下属找到的老乡居然是苏九月,他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吴家人同他们还真是有着不解之缘啊!   --   作者有话说:   【很多年前看士兵突击的时候,上边有一句话我一直记得很清楚。班长说,天南海北不过一抬腿的距离!所以!想他就去见见他!】 第400章 宝马   “吴夫人。”宋阔对着苏九月一抱拳说道。   苏九月也同他见了礼,“还真是巧了,真没料到这次过来见的人居然是您。”   宋阔一看下属找来的老乡是苏九月,心里头也放松了许多,至少苏九月在他的眼中算是信得过的人。   便也没有再同她过多的寒暄,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吴夫人,我们奉命在此处抓拿歹人,但是我们却遇上了难处,不知你可有法子帮帮我们。”   苏九月自然热心地问道:“你们遇上了甚难处?若是我能帮得上你们,定然义不容辞。”   宋阔心中一喜,“夫人请随我来。”   苏九月跟在他的身后朝着前边走去,她的红红被她牵在手上,跟着她一同走了前去。   走了没多久,他们就到了一个山涧旁边,宋阔指着对面半山腰上的一个山洞对着苏九月问道:“吴夫人,你可有法子让我们这些人悄无声息地到对面去?”   他已经派人侦察过了,对面那个山也被人严防死守着,他们无论是从哪条路上过去都会打草惊蛇。   若是他们面对面直接入侵,恐怕会中了敌人的陷阱,那里可是制造炸药的,他们赤手空拳的恐怕会损失惨重。   苏九月看着对面的山洞,踮着脚四处看了看,才对着宋阔问道:“你们不能从下边过去吗?”   宋阔又指给她看,“你看到山下的那棵大松树了吗?那里有敌人,还有那块大石头后边、柳树的树桩里,都有敌人,我们要是下去一定会被发现。”   虽然宋阔没说敌人到底是谁,可是能被宋将军当做敌人的,一定不是什么好人。   苏九月摸着下巴四处观察,“那么按照您的意思,是不是只能从这山顶跳过去了?”   宋阔一时语塞,似乎还真的只能这样了。   不想正面跟敌人短兵相接,又没法绕后,难不成只能插翅飞过去?   “从前小的时候,从我们村子去官庄的时候,就有那么一个索道,人绑在上边滑过去就行了。”苏九月说道。   宋阔苦笑一声,“绳子我们也有,可问题是怎么过去。”   苏九月脑中飞快地转动着,仔细思索着这附近有没有什么隐蔽的小路可以绕过去。   就在这时,她身边的红红突然打了个响鼻。   苏九月吓了一跳,扭过头去看它,就见红红凑过来在她拉着缰绳的手上蹭了蹭。   苏九月不明所以,它又自己咬着缰绳往外拉了拉。   这回苏九月是明白了,便松开了拉着缰绳的手,任由它自己朝着身后小跑而去。   它这是作甚?所有人心中都十分疑惑。   很快它就跑了一圈儿回来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山涧那边冲了过去。   苏九月吓得一瞬间心都不跳了,等看着它稳稳地落在了对面的山顶上,苏九月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宋阔的熠熠生辉的眼睛,根本不用他多说什么,苏九月就懂了。   替红红解释了两句,“等红红回来了,你同它说说。”   宋阔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你这马儿居然还能听懂人话。”   能一跃跳过山涧的马不是没有,苏大将军的惊风也可以,但这马可是大宛那边进贡过来的。   吴家不过是个普通农户,怎的会有这样的宝马?   想到这儿,他自己也隐隐有些失笑,吴家人自然不能以常理来看。   这位吴夫人小小年纪都能带着大小姐从拍花子手中逃出来,还能发现对方挖的密道。她相公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不仅学问做的好,还能替他们侦察敌情。   便是说他家的马是白龙马,他都敢信。   红红在那边跑了一圈儿,又转头跳了过来。   像是邀功似的,用马脸在苏九月的怀中蹭了蹭。   苏九月也顺势帮它理了理鬃毛,才同它商量道:“红红,宋将军想让你帮帮他们,你带个人过对面去可行?”   红红又蹭了蹭,苏九月明白它这是答应了。   “宋将军,红红答应了。”苏九月也很高兴,早些办完事儿早些去雍州城见锡元!   宋阔现在只觉得有些守得云开见月明之感,立刻吩咐下去,“去找个体重轻一些的,过去将绳索先系好。”   红红一匹马能跳过去,再带个人可就说不好了。   万一掉下去那可就必死无疑了,苏九月其实心中也十分担心,她摸着红红的马脸小声问它,“红红,你能跳多远啊?再带个人能过去吗?”   红红只会打响鼻,根本无法沟通,苏九月心中忍不住叹气,若是她也像锡元一样能听懂红红说话就好了。   很快宋将军那边的人也选好了,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个头确实不高,人也很纤瘦。   苏九月皱着眉头,让他骑上去试试。   少年崽年轻气盛,不畏生死,宋阔问起谁要过去,他就主动请缨。   宋阔思量再来三,也还是答应了下来了,并许诺无论过去还是过不去都给他来论功行赏。   红红带着这个士卒先跑了两圈,才一个箭步跳了出去。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瞪大了眼睛,幸好两人最终还是稳稳地落在了山对岸。   宋阔看着那少年将绳索绑在对面两人合抱才能抱住的大树上,脸上也由衷露出了笑容来。   对着苏九月抱拳道:“吴夫人,大恩不言谢,此次待我们回城之后,我定会将此事禀报给大将军,论功行赏!”   苏九月却连连摆手,“不用,功劳都是红红的,我可什么都没做。再说了,苏大将军和大小姐已经帮了我们许多忙了。”   她如此说,宋阔却不能如此做,等见到大将军,他依然是要如实禀报的。   红红似乎也有些累了,在对面吃了些草,歇息了一刻钟,才又跳了回来。   英雄爱好马,宋阔自己做梦也想要这样一匹马,可如今马儿已经有主,他总不好夺人所爱。   便让人拿了个苹果给红红吃,“我们急行军,出来没带多少干粮,这个苹果便先给你吧,今儿真是多亏你了。”   红红也不嫌少,就着他的手吃完了一个苹果,才心满意足地在苏九月的手臂上蹭了蹭。 第401章 她来了   苏九月摸了摸它的马脸,对着它问道:“可以赶路了吗?”   红红这才打了个响鼻,苏九月转身向着宋阔辞行,“宋将军,我就不在此处干扰你们执行公务了,先走一步。”   宋阔应了一声,苏九月爬上了红红的背,正想离去,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对着宋阔说道:“宋将军,这一带许多草都有剧毒,您还是让将士们吃自己带来的干粮吧。”   宋阔出门在外自然知道小心谨慎,但是苏九月也是一片好心,他应了下来,表示自己记下了。   苏九月看了一眼天色,日头已经挂在西边了,苏九月暗道要抓紧了,就赶紧带着红红朝着雍州城的方向走去。   .   浩远书院。   吴锡元才刚下学,正准备吃饭,就听见身后的孟玉春在叫他,“锡元兄!”   吴锡元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他。   孟玉春加快脚步赶了上来,想要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又想到他平素不大喜欢旁人碰他,才又收回手来。   “锡元兄,今儿要去外头吃饭么?好歹端午呢!咱们回不去家,好歹也自己叫两个菜,喝两杯小酒,算是过节了。”   吴锡元却摇头义正辞严地拒绝了他,“考试在即,哪儿还有心思去喝酒?待会儿吃完饭,我就回去读书,等考完之后,再去也不迟。”   孟玉春也没想到都过节了,他还惦记着读书,就说道:“夫子都说了,要有张有弛,咱们也就休息今儿一晚上,不碍事的。”   吴锡元却抱拳辞行,“不了,我方才忽然想到一个典故,还得回去查查出处,你问问旁人要不要同你一起去。”   孟玉春有些失望,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来了。   来人正是门房的书童。   “吴公子,外头有人来了,是找您的。”   吴锡元一愣,又想到今儿的日子,他心中忽然冒出了一个不该有的念头……   “可知是谁来了?”   书童笑着应道:“是您的夫人哩!我瞧着她还带着个大包袱,许是来给您送东西的。”   吴锡元立刻就站不住了,什么读书习字查出处,早被他抛之脑后。   “快带我去见她!”   他急急匆匆地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孟玉春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许是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这么狗?   他媳妇儿是人,他孟玉春就不是了么?如此厚此薄彼,实在过分!   吴锡元才刚来到门前,就看到了站在台阶下的苏九月,他连忙走过去接过她手上拎着包裹,对着她问道:“怎的不在门房坐着等?累了吧?”   苏九月看见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儿,整张脸都笑得乐呵呵的。   她摇了摇头,额头上柔软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才不累,本来早就应该到了的,路上碰上了宋将军,红红还帮了他们个大忙。”   吴锡元又抬眼看向了红红,红红见到自己的主人,兴奋之情同苏九月也差不离了。   它蹭了蹭吴锡元,将自己跳了多远告诉了他。   吴锡元夸了它两句,还伸手理了理它的鬃毛,才让书院的马房将红红带去给它喂点好吃的。   看着红红依依不舍地走了,吴锡元拉着苏九月去了他的屋子。   “还没问呢,你怎么来了?家里有事儿吗?”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却撅着小嘴,不满地道:“没事儿就不能来了吗?”   吴锡元闷声笑道:“原来是我家小九月想我了啊。”   苏九月脸颊微微泛红,夕阳洒在她的身上,平添了几分温柔。   “就是想了,想着我家锡元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异乡,没有粽子吃,也没得香包戴,不知道会不会委屈地晚上躲被窝里哭鼻子。”   吴锡元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啦,你也没吃饭吧?想吃点什么,待会儿带你去吃。”   苏九月被他拉着手,侧过脸仰着头看他,脸上带着甜甜的笑,“想吃糖人!”   吴锡元更无奈了,“问你想吃什么饭,怎的总想着吃零嘴。”   苏九月嘻嘻笑了起来,“我就想吃这个,其他都听你的。”   一个糖人也就两个大钱儿,小媳妇儿只有这点念想,吴锡元哪儿还能不满足。   “好,待会儿出去给你买。正好今儿外头热闹,咱们也出去看看。”   两人回到了吴锡元住的地方,苏九月一眼就看到了挂在门外树上的鸟笼。   “怎的你们还有谁在书院里养鸟?可真有闲情雅致的。”   吴锡元:“……”   “是我养的。”他摸了摸鼻子。   苏九月更是惊讶,就听吴锡元赶紧解释道:“是王大少爷送过来的,他说要去参军了,让我先替他养着这鸟儿。”   苏九月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头,“他可真会找人的,你马上就要秋闱了,正是忙的时候。等明日我回去将这鸟儿带回去吧,也省得耽误了你读书。”   吴锡元笑了起来,“王少爷也是这样说的,我也才没养几日。”   苏九月脸色稍霁,跟着他进了屋子,将自己带来的干净衣裳给吴锡元换上。还将自己亲手做的小老虎香囊拿了出来,给吴锡元挂在了腰间。   这么大个汉子戴个小孩子的香囊,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可吴锡元哪儿是寻常人?他两世磨炼,早就能将旁人异样的眼神视若无睹了,还能反过来炫耀一番。   “我媳妇儿做的?”他问道。   苏九月抿着唇脸上笑盈盈地点头,“嗯!喜欢吗?”   “喜欢。”绝无二话。   苏九月又将刘翠花做的鞋子拿出来给吴锡元换上,“这是娘亲手给你做的,说让你换勤快一些。”   吴锡元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恨不得给她堵住。   只是碍着这里随时都会有同窗回来,他才消停了,只伸手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一下,“知道啦,小管家婆。”   苏九月推开他的手,催促着他换鞋,自己则将脏衣服收了起来,“待会儿回去给你洗了。”   吴锡元看着她忙碌的身影,虽然并不想她这么累,但心里却无比踏实。   两人拎着一包脏衣服,先回了他们家,将脏衣服放下,才跑出去吃饭。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嘿!我媳妇儿来看我了!你们没媳妇儿!还没人看!】 第402章 我的好看   今儿正逢端午,虽然日头已经快要落山了,外面街上的行人依旧熙熙攘攘的。   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街上,商贩们有一搭没一搭地吆喝着。   吴锡元一路走过来,忽然凑到苏九月的耳边冲着她低声说道:“媳妇儿,他们的香包都没有我的好看。”   苏九月猝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话,实在没忍住笑出声来,脸上却又是一副洋洋得意,“那是自然,我做的香包能一样吗?定然是最好看的!”   吴锡元也实在是太过捧场了,“对,我媳妇儿最厉害了。”   两人说话间,正好看到了个捏糖人的摊子,吴锡元立刻拉着苏九月凑了过去。   “老师傅,能给捏个小兔子吗?我媳妇儿喜欢。”吴锡元说道。   其实倒也不是苏九月喜欢,实在是在吴锡元的眼中,苏九月就是这样一个软软糯糯的小兔子。   老师傅原本都打算收摊回去了,见着这两个样貌出众的年轻人携手而来,想必应该是夫妻两人。   他笑了笑,“不过是只小兔子,这有何难?”   吴锡元又接着问道:“捏个小兔子多少钱?”   “三个大钱。”   吴锡元爽快地摸出三个大钱儿递给了老师傅,又叮嘱道:“您可得给捏得好看些啊。”   老师傅闻言也笑了,“这是自然,您夫人模样生得这样俊,若是不好看,老朽都不好意思卖给你们。”   苏九月原本想自己出钱的,可见到吴锡元已经掏了钱,她抿着唇心里美滋滋的。   两人不过是在这小摊子前站了没多一会儿,居然又来了好些人买糖人。   老师傅的手艺也是真不错,捏的糖人惟妙惟肖的,只是这捏得一仔细,难免动作就慢了许多。   一个小男童站在摊位前,因着个子矮小,根本看不到老师傅手上捏的糖人,只能瞅见吴锡元腰间的小老虎。   小老虎凶巴巴的,却又十分呆萌,他觉得比自己的好看多了,便伸手戳了一下小老虎的爪子。   这下子可叫吴锡元给察觉到了,他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这个小童悄咪咪地将自己方才做了坏事的小手藏在了身后。   吴锡元也装作没看到似的,接着抬头看老师傅捏兔子。   可过了没多久,他又感觉到那小孩子碰了碰他的小老虎,他低下头皱着眉头看向了小童,“小孩,你不乖哦。”   他这话让苏九月以及小童的母亲也听到了,她们同时看了过来。   小童对着吴锡元的眼睛不躲不闪,“大哥哥,为什么你的小老虎这样好看?”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有眼光的神色,才勾起唇角说道:“那是我媳妇儿给我做的,当然好看了。”   苏九月在一旁扯了扯吴锡元的衣角,这人怎的对着个孩子也能显摆?   小童一脸羡慕地看着他,“哇,真好,我也想要媳妇儿。”   那捏糖人的老师傅也被他这童言童语给逗笑了,“小家伙,这样小的年纪就惦记着媳妇儿了?”   说着便抬头看了一眼小童的母亲,对着她说道:“你回去得赶紧给这小童订个娃娃亲了!哈哈哈。”   他母亲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己孩子,才伸手摸了摸儿子头上的垂髫,安抚道:“宝儿乖,等回家了,娘也给宝儿做一个。”   这个叫宝儿的孩子却摇了摇头,“娘,您做的没有大哥哥的好看!我想要大哥哥的。”   吴锡元连忙伸手将香包摘了下来,揣进了自己怀里,“这是大哥哥媳妇儿做的,可不能给旁人,等你以后长大了,自然就也有媳妇儿给你做了。”   可谁知道宝儿却看向了苏九月,歪着脑袋问她,“姐姐,你是大哥哥的媳妇儿吗?”   苏九月只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看着她,她面儿上一热,到底还是点了点头,“嗯。”   宝儿眼睛一亮,“那么小老虎就是姐姐做的了?!”   苏九月依旧是红着脸点头,宝儿就更高兴,“姐姐,那你给我当媳妇儿吧!”   周围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只除了吴锡元一个人黑着一张脸,“不行,她已经是我媳妇儿了,你不能跟我抢!”   宝儿却说:“我们比踢毽子,谁赢就是谁的媳妇儿!”   周围一片哈哈声,苏九月渐渐地也觉得有趣了起来,再不像刚开始那样尴尬了。   宝儿他娘见状连忙拍了自己孩子一下,“别瞎说,哪儿能跟大哥哥抢媳妇儿。你喜欢小老虎,娘回去给你做,保准儿跟大哥哥的一模一样。”   宝儿这才妥协了,正巧苏九月的小兔子也捏好了。   她开心地拿着糖人跟着吴锡元走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身后宝儿的声音,“娘,你不是说大人就不能吃糖人了吗?怎的姐姐还吃呢?”   苏九月:“……”   吴锡元抿唇轻笑,食指和大拇指捏了捏她虎口的小肉肉,柔声说道:“因为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女孩啊。”   苏九月高兴坏了,将自己的小兔子送到他的嘴边,“你也吃。”   吴锡元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   他才不想吃什么糖人,他只想吃掉她这只小兔子。   两人才走了没两步,苏九月却突然停下脚步,对着吴锡元说道:“忽然想吃城南那家的小馄饨。”   城南那家的小馄饨就摆在路边,给的分量很足,吴锡元这样的壮汉都能吃得差不多饱。   苏九月还是原先跟婆婆在城外吃过她家的小馄饨,没想到他们后来居然在雍州城里支起了一个摊子。   吴锡元跟着苏九月去过两次,确实口味不错,因此便跟她换了个方向,打算去城南吃小馄饨。   可是没料到两人才刚转身走了两步,忽然身后啪地传来一声碎裂的声音。   他们两人吓了一跳,立刻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就见到一个花盆在他们方才站过的地方四分五裂。   吴锡元脸色铁青,朝着楼上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半张熟悉的侧脸。   苏九月的脸色也很不好,拉着吴锡元的手就要上楼,“走,咱们上去瞧瞧去,到底是谁居然敢大着胆子往楼下砸花盆!” 第403章 谋杀   吴锡元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眸子里却是凌厉的寒光,但他却拉着苏九月的手,不让她上去。   “咱们还是去吃饭吧,晚了小馄饨该收摊了。”   苏九月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他,“锡元,那个花盆差点砸到我们,我们难道不应该去给自己讨个公道吗?小馄饨什么时候不能吃啊!”   吴锡元已经看到是谁了,他不想让自己媳妇儿涉险。   现在即便是找上去,对方只要说自己不是故意的,估摸着还能将这事儿赖在店家身上。   有道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这次秋闱过后,他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姑且再让他们蹦跶两天。   “媳妇儿,我们不知道他们有几人,此番贸然上去保不齐会吃亏的。你且信我,我已经看到是谁了,容我跟他们秋后算账。”   苏九月原本差点被气昏了头,可听他这样一说,立刻就冷静了下来。   竟然是锡元认识的人?那么这人可能真不是无心之失,而是蓄意谋杀了。   恍惚间,她居然想起了另外一茬事儿。   当初在放榜那天,她做了个梦,梦到州府死了个人,那天有人绊倒了吴锡元。   那日她死活不让吴锡元去州府,这事儿也就避免了,可同样的她也无法知道到底是谁暗地里给锡元使绊子。   今日又有人从天上丢了个花盆下来,这一事儿也彻彻底底地提醒了她。   那日她梦里的事儿根本不是个巧合,果然是有人想要锡元的命啊!   也不知道是哪个杀千刀的,居然会存了这种心思!   “你真的看到是谁了?我认识吗?”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应当是认识的,就是我那同窗。”   苏九月其实根本不认识几个吴锡元的同窗,对吴锡元不友好的就那几个。   她皱着眉头,试探地问道:“那个姓邱的?”   吴锡元嗯了一声,此时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仿佛苏九月提的不过只是一个随随便便的路人似的。   苏九月却忍不住怒骂道:“这个黑了心的坏东西!同是读书人,怎的他的心肠却是坏透了?!”   吴锡元看着义愤填膺的媳妇儿,伸手牵着她朝着城南走去,“别想这些了,今儿是个好日子,可别被他们坏了心情。”   他媳妇儿到底年轻,并不知道其实有些读书人才是真的坏透了。   大部分人读书是为了明智,可总有读的书多了,自以为比旁人聪明几分,便忍不住动坏脑筋。   苏九月被他牵着走了,还忍不住回头去看那个酒楼。   脸上的担忧显而易见,“锡元,你日后可得小心点啊。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若是真叫他们伤了你,那可怎么办啊!”   吴锡元拉着她的手,都能感觉到她的小手冰凉,看来今儿的事儿确实是吓到她了。   他便安抚道:“别担心,我都记下了,平日里在书院我都和同窗一起的,他们没机会下手。”   苏九月想着书院里人确实多,心里这才稍稍踏实了些。   可这样一想,她心里就更加自责了,“都怪我,我今儿就不应该叫你出来。”   吴锡元哪儿能允许她这么说?立刻一手揽过她的肩,一手捂着她的嘴。   “可别瞎说,你来看我,我心里头高兴得很呢!”   苏九月这才消停了,“那咱们小心些,早些吃完饭回家。”   吴锡元自然没有异议,他巴不得早早回去呢!同媳妇儿这么久不见,不得好好温存一晚?   .   酒楼上,邱成章从栏杆上抽身回来,坐在了自己的位子上。   张敬白才问道:“怎样?”   邱成章耸了耸肩,“算他命好,躲过一劫。”   张敬白给邱成章的酒杯里满上,又问道:“没让他看到你吧?”   邱成章摇头,“不可能看到,我一看失手就立刻撤了。”   张敬白哼了一声,“那可说不好。”   邱成章无所谓地端起酒杯,将里头的酒一饮而尽,而后才说道:“左右我们都将人得罪死了,也不在乎多这一茬的。”   张敬白抬起眸子看他,“你倒是心大,他上次可是案首,这次若是中个解元,今后想给咱们穿小鞋那可就再简单不过了!”   邱成章哈哈大笑了起来,“敬白兄,你怎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依我看,你的学问同他相比丝毫不差。当初在了书堂的时候,夫子都是这么夸你的,上次那傻子还不知道是怎么拿的案首。据说他那漂亮媳妇儿跟苏大小姐以姐妹相称,苏大小姐还将他引荐给了孔老夫子。”   这些事儿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当初若不是孔老夫子发话,他吴锡元怎的可能进了甲字班?   张敬白被他这一番吹捧,心里头也实在舒坦。   从始至终,他也一直觉得自己同那吴锡元的水平差不多,怎的他能中案首,自己却在三十名开外?   定然是那吴锡元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儿。   但是他嘴上却还谦虚地说道:“他如今已非吴下阿蒙,咱们不能同他相提并论。”   邱成章又给两人的酒杯满上,才说道:“不过才半年的时间,他能有多大的进步?再说了,敬白兄你这半年也没有懈怠,这次秋闱可是皇上亲自派过来的大人,定然会公平公正,他不会是你的对手。”   张敬白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微微眯起眼睛,唇角也勾了起来。   似乎已经看到了吴锡元被他踩在脚底下的模样,“但愿如此吧。”   正在两人交谈的时候,店小二急匆匆地从台阶上跑了上来,来到两人桌前,对着他们做了个揖,苦着一张脸问道:“两位爷,那花盆可是您二位丢下去的?”   邱成章斜睨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不是,是大风刮下去的。”   店小二见他不认账,脸色就更加难看了,“爷,您这话说的,那花盆小的抱着都费劲儿,怎的可能被大风吹下去?”   邱成章眸子一瞪,“那就不能是旁人丢下去的?非得赖在我们身上?!”   店小二一看他这是不打算承认了,干脆也不同他多说,“你……你不讲道理!我去叫掌柜的来!”   --   作者有话说:   【大家出行尽量离高层远一些,当心高空坠物哦~】 第404章 拜访   张敬白一看这事儿眼瞅得就闹起来了,连忙伸手打断了他们,说道:“小二哥,方才我这兄弟是在同你开玩笑的,那花盆确实是我们不小心碰掉的。你让掌柜的算算多少钱,我们赔钱。”   小二看了一眼他们家的木头栏杆,差不多半人高,他究竟是怎么才能不小心碰掉?   不过他又不是官爷,用不着刨根究底,对方既然都认下了,那么便说明这事儿就是他们干的,给出钱就行。   “行!您二位稍候,小的这就去找掌柜的。”   苏九月和吴锡元二人吃了小馄饨,便回了家。   家里也有好些日子没住人了,幸好雍州城比较干燥,被褥并不会潮湿。   苏九月从柜子里找了一床干净的被褥,拿出来铺上,嘴上还不忘问他,“近来可有累着?”   从前她一直觉得能读书习字是一件十分幸福的事儿,可是等到后来嫁给吴锡元之后,她就不这样认为了。   整日起五更睡半夜的,她担心给他眼睛看坏了,都点两盏灯。   她只是看了几页医书,就觉得脑子不够用了,锡元整日都在读书,不得更累吗?   吴锡元几十年如一日地读书,上一世在没了媳妇儿之后,他更是整日手不释卷,如今过的也同上一世差不多,并不觉得很累。   “不累,整日就看看书写写字,有甚累的。倒是你,在家里做活可别太操劳了。”   苏九月停下手上的动作,回过头来看他,脸上带着俏皮的笑,“那我回去告诉娘,说锡元让我偷懒~”   吴锡元闻言也跟着笑,“娘定然不信,说是你这个小懒蛋蛋自己想偷懒,还赖我。”   苏九月不满地嘟起了嘴,在床上盘腿坐了下来,气鼓鼓地同他理论道:“可是方才就是你说让我不要太操劳了嘛!”   吴锡元走过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也对,等回头夫君我考中了,给小九月买两个丫鬟婆子回来,就不用小九月忙活了。”   九月躲开了他的手,还伸手理了理被他弄乱的头发,说道:“我才不用,到时候你给娘买两个吧,她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   旁人家媳妇儿都是在丈夫面前说自己婆婆这不好那不好的,哪儿像他家小丫头,非但谁的坏话都不说,还整日惦记着家里人。   怪不得他娘喜欢九丫比喜欢他都多哩!果然是没白疼她。   “行,都听你的。”   苏九月这才又笑了起来,“明儿我就要回去了,你可有甚话让我给娘带的?娘可真好,这次我能来看你,还是娘怂恿的呢!不然我可不敢丢下家里的两个大肚婆自己跑了。”   吴锡元笑了起来,“我还就说呢!你让爹娘注意身体,我这儿一切都好,等八月考完试我就回来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银钱给吴锡元掏了出来,递给了他。   “娘说让给你送点钱来,你读书本就开销大,可不能从自己的口粮上省。”   吴锡元无奈地摇了摇头,“吃饭哪儿能吃得了那么多啊,先前儿你给的钱还没用完呢!上个月月考我又拿了书院给发二两银子。”   说到二两银子,吴锡元也想了起来,“对了,明儿你去将我那月俸和粮食领了。”   秀才每个月可以领一两银子,一天一斗米,这一个月过去她家可以领三十斗米。   苏九月家里也不缺粮食,先前儿囤的吃得够他们吃好一阵子了。   “那粮食若是用不上的话,便让他们换了银子一并给你。”   苏九月听他说着,就像是个小财迷一般,眯着眼睛直点头,“我晓得了!”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早早起来给吴锡元做了早饭,又亲自将他送出门,才带着东西去州府领了锡元的月俸。   三十斗米换了六百个大钱,苏九月一枚一枚地丢进钱袋子里,听着铜钱儿清脆的响声,心情极好了。   从州府出去,她便直奔岳府而去。   岳夫人听下人说是苏九月来了,立刻就让人请了她进来。   苏九月手里还拎着个小篮子,一见着岳夫人她就说道:“娘,昨儿我来城里的晚了,就没过府上来。”   按照常理,岳夫人作为她的干娘,端午节她自然是要上门送礼的。   岳夫人也知道她回了夏杨村,便没想着她能来。   这会儿见她这样说,便拉着她的手说道:“你什么时候来都行,不拘着这些小节。”   苏九月看她笑得和蔼,便将自己手上拎着的小篮子递给了她,“娘,这是我娘家自己晾的梅子和杏干,也不是什么稀罕物,只是拿来给您尝尝。”   岳夫人自己家有庄子,平日里想吃什么都有,可是人家有没有的,跟她送不送的有什么关系?多少也是一点心意。   岳夫人果然高兴,“这丫头上门就上门还带什么东西,不过你这东西还真真儿是送到娘的心里了!近来天儿一热,娘就有些吃不下饭,就想吃点酸的。”   说完就将手中的小篮子递给了翡翠,自己拉着苏九月朝着榻前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九丫,先前儿我还让你大哥去看看你,他去了没?”   苏九月连连点头,“自然是见着了,大哥果真英武不凡,我自幼便是家中长姐,做梦都想有个哥哥呢!”   当娘的听到夸自己儿子,心里头自然高兴,她笑得简直合不拢嘴,“那可再好不过了,真后悔没早认识你几年,那样便能将你接过来同宝雅一起养着了。”   苏九月面儿上依旧在笑,可心里头却觉得自己现如今就挺好,若真是早早来了岳家,那不就不认识婆婆和锡元了吗?   “现在也不晚,娘若是想我了,我多来看看您就是。”   岳夫人又问道:“你见着你大哥的时候,他还好吗?这孩子一走就是好些日子,还在苏大将军那儿立了什么军令状,如今更是一点儿空都没得。”   “我见大哥的时候,他瞧着还不错。后来水库那儿出了些事儿,我就再没见过大哥了。”   水库出事儿的事她根本不可能瞒得住的,岳夫人八成早就知道了。   岳夫人果然叹了口气,“那起子阉人总是不做好事儿,什么事都要插一脚。这回得亏是我儿没啥事儿,不然我绝对跟他拼命。”   阉人?苏九月忽然想到当初怂恿她亲娘和舅舅的也是阉人,莫非是同一个? 第405章 丫鬟   那这人可真是坏透了,先是对两位王爷下手,又想对她大哥下手,残害忠良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   “娘,那人这样坏,怎的就没人管呢?”   岳夫人叹了口气,“不是没人管,根本没法管。大半个朝廷的官员都同他搅合在一起,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儿,便是圣上知道他没安好心,一时半会儿的也只能小心维系着。”   她说完又笑了起来,“嗨,我同你一个小丫头说这些作甚,这些都不是咱们后宅妇人关心的事儿,你今后是要住在雍州城还是要回你婆家去?”   苏九月摇了摇头,“得回去哩,我两个嫂嫂都大着肚子。大嫂已经八个月了,我婆婆一个人在家实在忙不过来,我得过去帮衬着些。”   各家有各家的事儿,岳夫人自幼奴仆成群,自然是不懂凡事都要亲力亲为的麻烦。   但她也不会对旁人的家务事指手画脚的,甚至还同苏九月说道:“我家里头有个婆子对养胎很在行,当初你大哥和宝雅都经过她的手。你将她带回去,也有人给你们帮个忙。”   苏九月昨儿才跟吴锡元说自己用不着丫鬟婆子的,今儿怎么肯收她的人?   再说了,经手过宝雅和大哥的婆子,年岁肯定也不轻了,应该是岳府荣养的老人,怎么能跟她去乡下过苦日子?   “娘,这可不行,我怎么还能收您的人?再说了,乡下那日子岂不是委屈嬷嬷?”苏九月连忙拒绝道。   岳夫人却说道:“有甚委屈不委屈的,又不是让她一直跟你们住着,就是去帮着看看你两个嫂嫂。你们小年轻经验不足,家里人手也不够。这婆子整日在院子里待着也烦闷,倒不如去跟你们住一阵子,也当散散心了。”   见苏九月似乎还想拒绝,她又接着说道:“丫头,你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你两个嫂嫂想想吧?还有你婆婆,一把年纪了还得照顾两个儿媳妇。”   苏九月被她这样一说,才有些动心了。   岳夫人又再接再厉,“行了,人你就带回去,月钱依旧是我府上出。那婆子若是有什么不对,你也大可直接说她,不想太多。”   说着她又冲着苏九月挤了挤眼睛,“今后若是你有了身孕,那娘可不会就一个婆子给你打发了,你放心就是。”   她可不知道自家这小姑娘嫁到吴家那样久,两人都还没圆房,如今她一个荤段子就让小丫头忍不住面红耳赤。   “娘~~”苏九月别过脸去,红晕一下子蔓延到了脖子根。   岳夫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傻孩子,咋还不好意思了?我瞅着你同你那小夫君感情甚笃,那不得迟早有这一步的?”   苏九月已经不是当初那个单纯天真什么都不懂的小可爱了,她可是一个看过小人书的女人。   知道生孩子是怎么一回事,这思绪一翻滚,脸更是红得一塌糊涂。   岳夫人看着这孩子这样不对劲儿,还当她是面皮儿薄,也就没再接着打趣儿她。   而是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先前儿你爹还见到了锡元,说锡元是个人中龙凤,等回头锡元考完试了,你再带他上门吃饭。”   苏九月可不知道先前儿这翁婿两人在苏大将军府上会面的事儿,就应了下来,“好,等锡元考完秋闱,我们一同来!到时候娘可得给我们备上点好菜。”   就这样,苏九月从岳府离开的时候,还带上了一辆马车。   陆嬷嬷年纪大了,跑那么远的路自然走不动,岳夫人就让人给她准备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除了陆嬷嬷还有一个本身就伺候陆嬷嬷的小丫鬟秋月,两人坐在马车上,苏九月则骑着红红,没跟她们坐在车上。   回去的途中她还去绣坊交代了两句,又拿了自己原先锁在柜子里的嫁衣。   怡姐儿的嫁衣得赶紧给她绣好了,这也拖太久了。   有了马车,回去自然就慢了一些,她们到村子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地平线半个。   村子里的人听到门口有马车的声音,纷纷探头来看,又看到苏九月坐在高头大马上。   大家忍不住关上门窃窃私语,“这老吴家的儿媳妇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怎么天天有大人物上他们家门儿?你瞧瞧方才又过去一辆马车。”   “管那么多作甚,反正老吴家不是我们能得罪得起的存在,先不说他们家认识的这些大人物,便是他家老三,这次若是再中了,那可就是举人老爷了!”   “举人老爷?你说他真的能中?”   “谁知道呢!反正人家既然能去秋闱就已经比咱厉害多了!”   “这倒也是。”   苏九月带着陆嬷嬷和秋月两人到了家门口,她自己先下了马,前去喊人。   “娘!我回来了!”   刘翠花听着她的声音,急急忙忙从屋子里小跑了出来,“你这丫头,怎的回来得这样晚?我还当你出去玩野了,不想回来了呢!”   苏九月笑着说道:“才没有哩!您看我带了谁回来了?”   刘翠花抬眼看去,就看到了坡下边的那辆马车。马车旁还站着两个女人,一老一少,但是都打扮精致,一看都不是她们这种乡野村妇。   刘翠花疑惑地看向了苏九月,问道:“九月,这两位是……”   苏九月向她介绍道:“娘,这位是陆嬷嬷,这位是秋月。岳夫人请她来帮两位嫂嫂安胎的,秋月是照顾陆嬷嬷的。”   说着便又向陆嬷嬷介绍道:“嬷嬷,这位便是我婆婆。”   刘翠花大喜过望,她自己虽然生养过三个儿子,可是她们山里人养孩子可没大户人家那样讲究。   她三个儿子都活下来,纯粹是她运气好,她娘家村子里的一个小姐妹生了八个最后只活下了两个。   若是有这位嬷嬷从旁帮衬着,她两个小孙孙应当都会平平安安地长大。   刘翠花连忙在心中念了句佛,才笑着同陆嬷嬷见礼,“两位辛苦,来,屋里坐。”   秋月将陆嬷嬷和她的包袱背了起来,苏九月见状连忙去帮忙,“秋月姑娘,我帮你。”   秋月对着她抬头一笑,“那便辛苦姑娘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一时手抖把自己锁码字软件里了,所以两章放在一起更……我来晚了!虽晚但依然爱你们~】 第406章 摆正自己的位置   苏九月生长在农家,并不重规矩。在她看来,秋月和陆嬷嬷是刚刚来到他们家的客人,对她们客气一些是应该的。   可是陆嬷嬷看在眼中,却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她停下脚步,接过秋月准备递给苏九月的包袱,又转过头对着苏九月和刘翠花两个笑了笑,说道:“没甚东西,奴婢自己拿就是,不敢劳烦姑奶奶。”   大户人家都管嫁出去的女儿喊姑奶奶了,但村里人却不是这样叫的。   苏九月才刚刚习惯村里人喊她锡元家的,如今这陆嬷嬷又喊她姑奶奶,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同她说话。   苏九月伸出去的手尴尬地停在了空中,随后笑了一声,收回手理了理自己鬓角的碎发,“嬷嬷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   刘翠花也察觉到了气氛似乎有些尴尬,连忙笑着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屋。”   马车是岳府的,此次不过只是送陆嬷嬷她们二人一趟,将人送到就回去了。   苏九月忙活着给陆嬷嬷倒茶水,陆嬷嬷却看了一眼垂手站在她身边的秋月。   秋月撇了撇嘴,但到底还是有些怕陆嬷嬷,便接过了苏九月手上的水壶,说道:“姑奶奶,还是奴婢来吧。”   苏九月将水壶递给了她,“两位先稍坐片刻,我去给嬷嬷腾屋子。”   家里的屋子有限,人口又多,原本只有一间空屋子还让宋书言住了。   今儿陆嬷嬷来得突然,刘翠花只好让宋书言先搬去他们主屋去。   反正幼时她家几个孩子都是跟她们夫妻两个一张炕上长大的,书言年纪又小,同他们住几日也不打紧。   刘翠花将家里的难处告诉了宋书言,宋书言立刻就应了下来。   想当初他不过是个流落街头的小乞丐的,刘婶子不仅收留他,还让他跟他们睡一张炕,他感激都来不及,又怎会不愿?   “婶婶,我把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了,给客人腾地方。”   在他心里自己已经是不一样的了,现在他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新来的这两个才是客人。   他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只有刘翠花帮他改的两身旧衣裳,鞋子倒是新做的,男孩子比较废鞋,先前儿阿福给他买的那双鞋子早就被他跑破了。   不到一时三刻,屋子就收拾出来了。   苏九月还拿了块抹布,将屋子里家具都齐齐擦了一遍。   刘翠花又拿了一床干净的被褥给她们两个换上,才将陆嬷嬷和秋月请了进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家里比较小,只能委屈二位住一个屋子了。”   陆嬷嬷在来之前就料到会是这样,毕竟她们来的可不是什么大户人家,吴家能给她们收拾出一间屋子,不用和家里其他人挤在一个屋,她都已经很惊讶了。   “老嫂子,你客气了,我们两个原本就是来帮忙的,怎的还让你们忙活了好半天。”   刘翠花笑着摆了摆手,“这有啥忙活的,今儿赶了一天的路,应该也饿了吧?我去给两位煮点面条儿吃。”   说着她便风风火火地出了门,苏九月见状也连忙去给她帮忙。   屋子里只剩下陆嬷嬷和秋月两人,秋月四下环顾了一圈儿,脸上一脸的嫌弃,“这屋子破成这样,还怎的住人啊?还总是有股怪味儿,真难闻!”   陆嬷嬷听着她的话,脸色立刻沉了下去,对着秋月说道:“秋月!我若是知道你是这么个拎不清的,我说什么都不会带你来!”   秋月被陆嬷嬷这样一说,也有些怕,但心中到底是不服的,便小声嘟囔道:“奴婢也没拎不清,实在是这里确实不大好,嬷嬷您自己怕是也不习惯吧?”   陆嬷嬷斜睨了她一眼,“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你家应当也是乡村出身的吧?三年前夫人买你回来的时候,你也不过是个小村姑模样,凭什么嫌弃人家?姑奶奶无论是什么出身,只要她的干娘是岳夫人,她就是你的主子,就高你一等,你可莫要执迷不悟。若是你再摆不正自己,那你便趁早回去,少给我惹事儿。”   秋月被她说得低下了头,甭管她心里是怎样想的,至少面儿上是妥协了。   苏九月和刘翠花婆媳两个可没点什么心眼,也从来没觉得自己被人冒犯了,两人一边烧火,一边唠着家常。   “我瞧着那个陆嬷嬷倒像个规矩大的,正好这几日让桃儿和果儿也跟着学学,不说旁的,能跟着见个世面也是好的。”刘翠花说道。   苏九月点头应下,“娘,应该也让我跟着学学规矩,若是锡元回头真做了官,我也不至于让他失了面子。”   她能处处为着自己儿子着想,刘翠花哪儿能不乐意?便笑着说道:“那照着你这样说,娘也得跟着学学?”   苏九月想了想,也觉得可行,“那咱们一起学!”   她这个婆婆从来不会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有些东西学不学都无所谓,先前儿自己学三字经的时候,她还跟着认了几个字。   “你这次去雍州城见着锡元了?他还好么?可有瘦了?”   儿行千里母担忧,虽然知道自己儿子是去读书的,但做娘的还是担心儿子吃不好睡不好,会不会与同窗起龃龉。   苏九月说起吴锡元可来劲儿了,“他是瘦了一些,不过我瞧着倒是比原先更沉稳了,娘你见了就知道了,咱们家锡元可真是越来越好看了!”   刘翠花哈哈笑了起来,“哪儿有你这样厚脸皮的媳妇儿?自己的男人自己夸?”   苏九月被他们时不时地打趣儿两句,早就习惯了,脸颊微微一红,还是厚着脸皮说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旁人定然只是在心里悄悄说,我可是名正言顺的夸呢!”   “娘送去的鞋子可还合脚?这孩子也不晓得还长不长个儿,一长个儿那鞋子铁定得小。”   “娘,您可放心吧,我亲自用手按了的,大小刚刚好。”   ……   面条没多久就煮好了,刘翠花念着她们第一次来,还给面里卧了个鸡蛋。   几个葱花圈儿,倒点醋,撒上几点油,香味就飘了出来。 第407章 你别告诉她   苏九月将面端上了桌,才嘱咐宋书言去喊人来吃饭。   宋书言到了门口刚好就听到了陆嬷嬷那句,“若是你再摆不正自己,那你便趁早回去,少给我惹事儿。”   他愣了一瞬,又听到里头传来一个极小声的认错声,“嬷嬷息怒,奴婢知错了。”   宋书言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到门前轻轻敲了三下,“嬷嬷,姐姐喊你们吃饭了。”   陆嬷嬷收回了落在秋月身上的视线,脸上又挂上了和煦的笑,走过去亲自打开了门,对着宋书言笑了笑,“走吧,孩子。”   宋书言没敢多说话,小跑着去了厨房。   他们已经吃过饭了,今儿只有嬷嬷和这位姑娘以及九月姐姐一起吃饭。   苏九月就好这一口,只觉得面条煮得十分劲道,酸汤又格外地下饭。   但在秋月口中,这糙面实在有些味同嚼蜡了。   她抬眼看了一眼陆嬷嬷,就见到陆嬷嬷依旧仪态端庄地坐在桌前,小口地吃着面,脸上没有丝毫的不悦。   她只好又埋头吃面,勉勉强强吃完饭,这回她可没真把自己当客人,立刻端着碗就要去洗。   苏九月和刘翠花又怎么会应允?   连忙站起身来阻拦她,“姑娘,你将碗放下就好,我们来拾掇。”   苏九月也跟着说道:“正是哩!后锅里还热着热水,我给你们打一盆儿来,洗洗休息吧。”   秋月却主动说道:“岳夫人让奴婢过来,本就是来帮忙做事的,哪还能让姑奶奶伺候奴婢,那岂不是乱套了嘛?”   陆嬷嬷也跟着点了点头,对着苏九月说道:“姑奶奶,你就让她去做吧,不过就两个碗,她很快就洗完了。”   苏九月拗不过她们两人,陆嬷嬷说教起来又头头是道,她也只好妥协了。   秋月端着三个碗进了厨房,她还是头一次来这么简陋的地方。   虽说这厨房里到处都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可她却总觉得哪哪儿都脏。   一脸嫌弃地舀了一瓢水,倒进碗里,打算先将三个碗洗出来。   苏九月就站在厨房门前,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进去。   她担心这位秋月姑娘浪费水,家中没有壮丁了,她婆婆也不让她去挑水,说她年纪尚幼,被压一压兴许就长不高了。   因此家中的水都是她公公每天清晨去老宅挑过来的,她们每日都省着点用,这样公公就可以少挑一点了。   可就在她犹豫的这工夫,厨房里忽然传来一声清脆的声响。   苏九月吓了一跳,也顾不上太多,连忙就朝着厨房走去。   “秋月姑娘,怎的了?”   秋月看着地上的碎片,脸上也微微有些尴尬。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第一次干活,居然会出这种错。   但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纯粹就是一时手滑,待会儿若是叫嬷嬷知道了,还不知道要怎么罚她呢!   “姑奶奶,奴婢方才一时失手,打碎了一个碗。”   她担心苏九月生气会去告她的状,连忙说道:“姑奶奶,这碗钱奴婢自己赔,您可千万别告诉嬷嬷。”   不就是一个粗瓷碗,原本也不值什么钱,碎了便也碎了。   苏九月说道:“碗碎了倒事小,你没伤着手吧?”   秋月摇了摇头:“那倒没有。”   “剩下的我来洗,你先去将这些碎片收拾了,放心,我不会告诉嬷嬷的。”   秋月这才松了一口气,可吴家就这么大,又不像岳府的深宅大院,想瞒着主子点什么,也就瞒了。   她这边儿才刚碎了一碗,紧接着宋书言就去告状了,“那位姑娘可真笨,洗碗都会摔一个,书言都不会!”   陆嬷嬷下意识地就觉得秋月是故意的,脸色难看极了。   秋月将碗的碎片收拾好了之后,才打了一盆热水回了她和陆嬷嬷的屋子。   谁料到她才刚一进门,就听到当面一声棒喝,“跪下!”   她吓了一跳,两腿一软,端着木盆直直地就跪了下去。   “瞧你做的好事儿!”   秋月知道她说的定然是碗碎了的事儿,因此她心里不痛快极了,明明姑奶奶已经答应她,不将这件事儿告诉嬷嬷。   怎的才刚刚转过头,就告了她的黑状?   “嬷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时手滑。”   陆嬷嬷看着她的脸,依旧冷声说道:“旁人可不会管你到底是不是故意,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刚来人家就给人家下马威呢!”   秋月抿着唇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解,只能小声嘟囔道:“我都同姑奶奶道歉了,也说要赔钱了,怎的她还告诉您?真是言而无信。”   陆嬷嬷瞪了她一眼,冷哼道:“这院子就这么大,有点儿动静谁不清楚啊?还用得着人家来跟我告状?快省省吧!”   “明儿一早,你就拿五个大钱去给老夫人,虽说你吃点亏,但这事儿本就是你不对。”   秋月应了一声,“奴婢知晓了,热水打来了,您还是先洗洗吧。”   就这样,陆嬷嬷和秋月在老吴家住了下来。   刚开始吴家来了客人,还总有邻里过来看,陆嬷嬷和秋月都有些不大习惯,再往后就习惯了。   天儿越发的热了,日头晒得地都红了。   吴家院子周围种了几棵大树,也能稍稍给他们遮点阴凉。   到五月底的时候,隔壁的大进媳妇儿幺妹上门儿来了。   她一进门就喊道:“家里有人在吗?”   苏九月应了一声,挑起门帘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一看是幺妹,就喊了她一声,“幺妹,你怎的来了?”   幺妹乐呵呵地将一个罐子递给了苏九月,“给你们送点好东西。”   苏九月好奇地接过罐子,沉甸甸的,她问道:“这是甚啊?”   幺妹冲她神秘兮兮地挤了挤眼睛,“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苏九月掀开了罐子上的木头盖子,一看里头居然装了满满一罐蝉蛹。   苏九月很是惊讶,连忙就要将罐子还给她,“这可是好东西,我不能要。”   幺妹将两手背在身后,也不接,“我婆婆让给你们送过来的,你不要也不行,冬日里可多亏你们家了,不然我们全家都不知道怎么熬。这东西也就吃个新鲜,只要晚上勤快些,怎样都能吃得上。” 第408章 知了猴   蝉蛹用油炸成金黄,撒上盐,若有喜欢辣的,再撒上些辣椒面,味道实在好,小孩子们都可喜欢吃这个了。   苏九月见她执意如此,只好收了下来,并对她说道:“这些都是嫂子自己去挖来的?”   幺妹点了点头,“嗯,我家兄长自幼就带我去,挖这个我可在行了。”   苏九月立刻来了兴致,对着她问道:“嫂子明儿夜里还去吗?能带上我一起吗?”   幺妹一口应了下来,“自然是行的,不过咱们两去可有些怕人,我再去问问别人家有没有人一起的。”   老人们叫这玩意儿知了猴,说它吃了大补。山里的寻常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顿肉,也就只有到夏天的时候大人晚上去捉些回来给孩子们改善伙食。   幺妹出去一问,顿时就找了六七个小媳妇儿出来。   “行了,就咱们这些人了,再多到时候分不过来。”幺妹说道。   苏九月又问道:“嫂子,咱们啥时候去啊?”   她们大山里头可没什么宵禁,只不过山里有猛兽,晚上出门多少有些不安全。   “明日戌时吧,山里太危险,咱们就在村口的林子里看看,也别跑太远。”   苏九月应了下来,“成!明儿要走的时候,你在门口喊我一声,我出来就是。”   “行!其他人一起在村西口见,到时候准备好铁锹和火把。”   “好!”   “明儿见!”   .   苏九月回到家,告诉自己婆婆明儿晚上要出去挖知了猴的事儿。   刘翠花却不像以往那样爽快地应下,而是皱着眉头说道:“大晚上,你们出去实在不安全,要么还是别去了,天黑走夜路倒还好,若是碰上狼可怎么办?”   他们村子里经常有孩子被狼背走的,去年同村的一户人家的玉米地里就钻进了狼,他家女儿下地干活的时候就被狼给拖走了。   苏九月拉着她婆婆的手,说道:“娘,别担心我们七八个人呢!再说了,这季节山里野兽能找到吃的,很少下山的。”   刘翠花还是有些不大愿意,这些小孩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不知道野兽的可怕。   当初她还怀着锡元的时候,也是一个盛夏,夜里正准备睡下,就听到外头有女人哭。   她吓了一跳,就让她男人看看。   吴传将窗户推开一条缝,看了一眼,才发现外头的月色下站着一匹灰色的狼。   当时他们也才是第一次知道,狼居然还会学女人哭。   “九丫,不是娘我不乐意你出去玩,你白日里若是要出去玩,娘自然是应允的。锡元走的时候,将你交给娘,你若是出点事儿,娘怎么跟锡元交代啊?”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苏九月,就是想让苏九月打消这个主意。   苏九月却想着是她先提出要去山里的,若是这会儿又说不去了,有些不大好。   她思忖了片刻,然后对着刘翠花说道:“娘,这事儿原是我不好,我应当先提前问您一声的,可是今儿是我让幺妹带我去的,她说就带我们去村西口边儿上的小树林去挖几个,不走远。若是我今晚没做梦……您就让我去成么?”   刘翠花也知道苏九月的梦有多准,她这种老天爷的亲闺女,若是真有点什么危险,老天爷会在梦中提醒她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刘翠花才应了下来,“成!”   苏九月也见过狼,跟狗长得有些像,但却耷拉着个尾巴。   那会儿整个村子的男人都拿着锄头打狼,她年纪小,又离得远,倒是也没多怕了。   她知道她婆婆也是为了她好,可在她看来,这回确实是她老人家多虑了。   然而,事无绝对,这天晚上苏九月又做梦了。   圆月就挂在树梢上,地上撒了一地的冷光,连火把都省了。   她们一群人叽叽喳喳地朝着村西口旁边的小树林走去,这片林子并不大,也就八分地大小。   可是在夏日里,就这么一点儿小树林,也够她们挖一顿的知了猴回去了。   幺妹果然是个老手,她找了个树枝从树下的知了猴洞里插了进去,不一会儿就听到沙沙的动静,一只接一只的知了猴顺着木棍爬了出来。   大家都一脸兴奋,可是没多久,苏九月就听到了一声轰隆声。   梦中的她听得不大真切,只隐约觉得有些像打雷的声音,也只响了那么一声,大家都听得不大真切的,也没人在意。   她们几人将剩下的知了猴洞掏了之后,每人分了一些,便打算回村。   可是一转头,就正对上了一片绿莹莹的眼睛……   苏九月吓醒了,坐在炕上喘着粗气,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用中衣的袖子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   还真是巧了,平日里进村的狼都是一两只,只这一次,怎的来了那样多?   她想不明白,但是她却彻底打消了去挖知了猴的念头。   第二日一早,刘翠花起来洗漱之后,就跑来找苏九月,“怎样?九月,昨儿做梦了吗?”   虽然她心中担心苏九月的安危,但实际上她自己心中也不觉得会这样巧。   可谁知道她面前的苏九月居然肃着一张脸,郑重地点了点头,“梦到了,娘。”   刘翠花一脸的不可思议,“真梦到了?梦到狼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不大准确又摇了摇头,“娘,不是狼,是狼群,很大一群。我粗略看了一眼就吓醒了,但仔细想来应当有百十来匹!”   刘翠花闻言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就她们七八个姑娘家,碰上狼群,那会是什么后果?她简直不敢想。   可是紧接着,她忽然又意识到了什么,急忙一拍大腿。   “你的梦向来准,在村西口的小树林里碰到这么些狼,万一狼群进村了呢?!”   刘翠花着急坏了,百十来匹狼可不是闹着玩的,村子里的壮丁都去修水库了,村子里就剩下些妇孺,这可怎么是好?   她着急得团团转,“必须得早作准备!”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狼群一反常态下了山,但若是不早作准备的话,恐怕真得死几个人了。   --   作者有话说:   【知了猴没挖过,是我百度的。狼会学女人哭小孩子哭,是小时候听外婆说起的。早先学过一篇课文讲了屠夫和狼的故事,狼真的是个狡猾且记仇的。】 第409章 狐假虎威   “咱们要怎么说服村长呢?”刘翠花问道。   好端端地去跟村长说狼要进村?谁会信啊?   再说了哪年没几个狼进村的?大家伙儿都习惯了,自己关上门过日子就是了。   可这次若是狼群进了村,先不说各家各户的损失的家禽牲畜,若是天亮了它们还不走呢?   苏九月脑子里一团乱,但是很快她就镇静了下来。   她们的时间不多了,若是再耽搁下去,可真就来不及了。   她在心中捋了捋思路,便对着刘翠花说道:“娘,村长那边让我去说,我会说服他的。”   刘翠花有些担忧地看着她,“九丫,你……可是要告诉他做梦的事儿?”   做梦的事儿若是真说出去了,恐怕今后他们家就真的永无宁日了。可即便是这样,她也实在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大伙儿去死。   苏九月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神色,“娘,您放心,做梦的事儿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刘翠花一脸疑惑,“那你要如何说服村长?”   苏九月咧嘴笑了,“这不还可以狐假虎威吗?您瞧好了就是,我定然能说服村长。”   刘翠花也不懂她说的什么狐假虎威,但看她这样信心满满的,就让她出了门。   苏九月并没有立刻去找村长,而是先骑着红红出去了一趟,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才去了村长家里。   “村长!村长在吗?!”苏九月才刚刚一进门就大声喊道。   杨富贵正在后院剥核桃皮,听到她的喊声就应了一声,“谁来啦?”   苏九月循着声音找了过去,就看到他坐在个小凳子上,地上一地的核桃皮儿。   杨富贵见着是苏九月来了,脸上也带上了些笑,“原来是锡元媳妇儿,你咋地来了?”   苏九月着急地说道:“村长,我方才去了我义兄那儿,听人说最近咱们附近有狼群出没,义兄让我们村也早作准备。”   她一口一个义兄,倒是让杨富贵想起来那几日来帮他们村子收小麦的年轻人,据说还是个将军哩!   老吴家这个老三媳妇儿可真是好福气啊!他在心中赞叹道。   “可是真的?”杨富贵再次确认了一次。   苏九月一想到梦里的场景,那么多双绿眼睛,还有此起彼伏的狼嚎……   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自然是真的了,我还能骗你不成?据说是山里头出了什么事儿,狼群才下山了。”   见杨富贵皱着个眉头,也不说话,苏九月更是着急了,“村长,常言说的好,有备无患啊!”   杨富贵这会才赞同地点了点头,“也是这么个理儿。”   说完他便直接站起身,将手上的手套丢在了地上,对着苏九月说道:“走,去把人都叫到场上,就说我有话说!”   苏九月挨家挨户的去喊人,有人去地里干活了,她也不放过,骑着马挨个去喊了一遍。   两刻钟之后,村子里剩下的所有人才都聚集在了场上。   这是村子中间的一片空地,大家用来脱粒的,夏日里傍晚也有人在这里乘凉。   杨富贵看着村子里剩的老弱病残,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幸好修水库只要三十岁以下的,不然这会儿还真没几个人能帮得上忙。   他清了清嗓子,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着大家伙儿喊道:“今儿将军给咱们传了话,说村子附近有狼群出没,大家近来尽量别出村子了。为了防止狼进村,咱们村子也得轮流守夜。”   说到这儿他的视线从所有人脸上扫过,见到没人反对,才又接着布置道:“咱们四人一轮,两人村西口,两人村东口。不拘男的女的都得守夜!村里人手不够,五十以上,十五以下的就不用轮了,还有村子里的几个大肚婆,也都不用跟着折腾了。”   苏九月算了算自己岁数,竟然还将她给避过去了,她两个嫂嫂也轮不上。   大家听说狼群要来都怕啊,一匹狼都吓人,更何况狼群了。   就有人喊了,“村长!您说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都听您的!”   “村长,我家媳妇儿胆子小,我能替她守夜吗?”   “我替我娘守夜!”   ……   杨富贵伸手在虚空中压了压,乱糟糟的一团立刻就安静了下来。   “可以替,咱们先从男的开始轮,若是有人替到时候跟我打声招呼就行了,先从村东口的刚子家开始!一户一户轮,男人轮了换女人。”   说完他又接着布置道:“那畜生怕火,大家伙儿每家拿些柴火出来,都堆在村口。守夜的两人拿着火把,若是有狼来了,就立刻先生火。”   “村长,我家还有弓,就是箭没多少了!”   “找几个人帮着削,村里有弓的都准备着,没有的回去都把自家锄头和钢叉磨一磨,可不能在这关键时候出岔子!”   “行!”   ……   人群散了之后,幺妹拉住了苏九月,有些歉意地对着她笑了笑,“锡元媳妇儿,实在对不住啊,今儿咱们恐怕是不能去了。”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反倒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她反过来拉住了幺妹的手,对着她说道:“不过是口吃的,哪儿有命重要啊!嫂子你这话可真叫我臊得慌,我都吃了你一罐知了猴了。”   幺妹也笑了来,“等这场风波过去,咱们再去!”   “好!”两人就这么说定了。   .   村里人都以为狼群不会这么早来,他们恐怕得守好几夜。   可谁知道,刚子父子两个正在村西口抽着旱烟唠嗑,忽然就听到了一声狼嚎。   刚子爹捏着烟袋锅子的手一抖,眉头立刻锁了起来。   他抬起眸子看向了自己儿子,“刚子,你刚刚听到了吧?”   杨刚也一脸凝重,点了点头,“听到了,是狼嚎。”   就在这时,又一声狼嚎传了过来,刚子爹立刻反应了过来,催促着自己儿子,“快!快点火!”   杨刚手里还拿着火把,立刻将大家送来的柴火点了起来。   干柴烈火,顷刻间火就烧了起来。   火光冲天,他们也才看清了远处那一匹一匹的狼,两个大男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冷颤,“快!快去叫人!”   --   作者有话说:   【点了催更后边会弹出来一个看小视频,明天能不能加个荤菜就看姐妹们了……疯狂暗示~~】 第410章 求救   杨刚连忙抓起放一旁的锣就扭头朝着村子里冲进去,“狼来啦!快来人呀!”   一边喊得声嘶力竭,一边哐哐敲两声,“快来人,狼来了!”   月夜凉如水,被汗水浸湿的汗衫贴在身上,晚风从背后吹过,再伴着此起彼伏的狼嚎声,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苏九月明知道今天晚上或许会有狼来,又怎么睡得着?她和衣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渐渐的到了二更天,忽然一声敲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过来。   在这寂静的夜里,这一声敲锣声就宛如晴天霹雳一般在所有人的耳边炸了开来。   黒黑第一个爬了起来,对着炕上的苏九月汪汪叫了两声。   苏九月也从炕上跳了下来,穿上鞋子就朝着院子里跑,黒黑也跟在她身后跑出了门。   她才刚出来没多久,就听到了刘翠花的正屋也传出了动静,她家公婆都从屋子里出来了。   吴传拿起锄头就往外跑,苏九月见状心中十分担心,连忙嘱咐自家黒黑跟上去。   黒黑如今可长大了不少,有它跟着,也算有个帮手。   刘翠花也着急的对着苏九月说道:“快,把梯子拿过来,先扶着你两个嫂嫂坐在屋顶上去。”   她家可不是茅草屋,正屋的房梁可粗着呢!轻易也不会塌,刘翠花都打算好了,老早就用包袱裹了饼子和馒头,还放了水壶在屋顶上。   这会儿只用扶着两个儿媳妇上去等着就是了。   陈招娣月份大了,动作也慢,她们也不敢催,只让她脚底下小心些。   宋书言也被催着上了屋顶,刘翠花让苏九月也待在屋顶上,却被苏九月拒绝了,“娘,我得去帮忙啊,若是所有人都躲起来,守在门口的那几个乡亲可就危险了!”   刘翠花叹了口气,咬牙切齿地骂骂咧咧了几句,“这群畜生好端端的下什么山,闹得人不得安生!”   苏九月不知道是哪儿出了岔子,但是她想到了昨儿她梦里梦到的那轰隆一声,觉得这事儿跟那动静应当是脱不开关系的。   刘翠花也拿了个铁锹打算出门,苏九月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时候,对着刘翠花说道:“娘,您等我片刻,我马上就来。”   她跑回屋子里,找了一挂鞭炮出来,才说道:“娘,咱们走!”   婆媳二人一边披星戴月的往村口赶,刘翠花还不忘问苏九月一声,“九丫,你方才干甚去了?”   “想起来咱家还有前几日端午的时候买的一挂鞭炮,就拿了过来,想着看看待会儿能不能将狼吓跑。”   刘翠花笑了两声,“你当是年兽啊?还吓跑。”   苏九月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就是想着试试看,指不定它就怕了呢!”   两人才刚刚跑到了村口,就看到了外头红光冲天的样子。   成百匹狼就远远地嚎着,也不过来,苏九月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多狼,说不怕是假的。那龇牙咧嘴的凶狠样,让她丝毫不怀疑,它们一口就能咬断自己的脖子。   杨富贵急的团团转,“再想想办法,火一旦灭了,它们还是会冲过来的!”   苏九月扯了扯刘翠花的衣袖,见她扭头看了过来,便同她说道:“娘,咱们得趁着村东口还没被狼围住,赶紧去搬救兵。”   刘翠花也觉得她说的对,外头那么些狼,她们怎么能守得住?   “我骑着红红去找义兄,他若是带着人来,咱们村儿就还有救。”   刘翠花却拒绝了她,“不行,外头还不知道是什么光景呢!娘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让你爹去!”   她向来都是拿主意的那个,说完便直接从人群里将自家老头子找了出来,让他骑上马去求救。   吴传去水库给大成二成送过衣裳,知道怎么走,他跟杨富贵说了一声,就要走。   杨富贵也点了点头,“那就拜托你了,吴老弟,咱们村子里的人拖一拖还是行的。”   吴传回去就解了红红的绳子,带着它从村东口走了。   苏九月又压低声音跟刘翠花说道:“娘,咱们将乡亲们叫到家里去吧?家里有大门,有围墙,总比在这儿好守的多。”   村子里大部分人家的屋子都是用篱笆围起来的,老吴家的屋子却是很高的围墙,厚重的木头门。他们在里边守着,虽说会被困在这里,但应当能等到援兵过来。   刘翠花觉得自家儿媳妇说的有道理,就去跟村长商议,村长想了想,也觉得这个法子可行。   便扯着嗓子喊着让大家往吴家撤,这时候火势也渐渐的小了。   那狼群见着人群退去,也开始不安分了起来,其中一头背上有着白毛的蹲在村口大家伙儿平日乘凉石头桌上,对着月亮嗷呜了一声。   紧接着便能看到前头离他们近的几匹狼,爪子在地上挠了两下,背也弓了起来,像是随时都会朝着人群扑过来似的。   杨富贵也瞪大了眼睛,扯了一把身边的跑的慢的人,大声喊道:“快跑!”   一匹狼蹿了过来,后边的也跟着动了,人的脚程怎么可能跟这些四脚兽比?   苏九月跑得倒是快,可是她婆婆腿脚却没那么灵敏,苏九月立刻想起自己还带了一挂鞭炮过来。   她打开火折子,吹了两下,就赶紧点燃了手中的鞭炮丢了出去。   果然,那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成功的阻拦了狼群,这一大卷鞭炮可还能响好一阵子呢!苏九月稍稍松了一口气,连忙拉着刘翠花朝着自己家中跑去。   迈过家门坎儿的那一瞬间,她只觉得自己手心里全都是汗,实在是吓死个人。   村里的猎户站在门口朝着远处追过来的狼群放箭,一边催促着后头的几个人赶紧进来。   等所有人都进来了之后,黑色的大门才啪的一声关住了。   插上门闩,就听到外头撞击的声音,以及爪子划过木头的咯吱声,让人不由得起鸡皮疙瘩。   “快,把桌子搬过来!这些畜生力气可真不小啊!别叫它们闯进来了!”   几个男人把桌子凳子木板子都拿了过来,挡住门。   刚子手里拿着弓箭,走过来对着刘翠花问道:“婶子,你家梯子在哪儿?带我去屋顶射杀那群畜生!” 第411章 转危为安   村子里其他几个猎户也跟着说道:“对,嫂子!让我们上墙头上,能杀几个是几个。”   刘翠花连忙点头,“梯子在后院哩!你们随我来!”   她的两个儿媳妇还坐在屋顶上,看着她们一群人忙忙碌碌的样子,也跟着一脸着急。   外头那狼嚎的声音,听得她们也瘆得慌。   宋书言虽然年纪小,可这会儿也壮着胆子说道:“嫂嫂放心,我会保护你们的!”   田秀娘拉着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行了,下边那么多大人,哪儿用得着你保护?赶紧坐着歇会儿。”   宋书言没有再说话,但在心中却打定主意一定会保护好她们。   杨刚踩着梯子爬上了墙头,这一看直接傻眼了。   “快!这群狗东西居然会爬墙!快把钢叉拿过来!”   几百匹狼一个跳到一个身上,如同一个一个麻袋似的堆在墙边。   若不是杨刚上去看,指不定还真就叫它们跳进来了。   杨刚抓着手上的钢叉,狠狠地朝着下边扎了两下,最上头的狼哀嚎一声,掉了下去。   紧接着又有别的狼跳了上来……   杨刚一个人双拳难敌四手,根本守不住。   眼瞅着就又有狼跳上来了,正在危急之时,正好又有人踩着桌子和凳子爬上了墙头,一箭射在了那狼头上。   紧接着就是一声惊呼,“我去!这么多!咱们村的牲口估计被祸祸完了吧?”   现在人命都不保了,谁还管得上那些牲口。   孩子和老人都进了屋子,年轻人在外头帮着递东西。   苏九月听着外头的声音,拎着裙子跑去了厨房,不一会儿抱了一坛子油出来。   对着刘翠花说道,“娘,得用火烧,乡亲们新做的箭都没有箭簇,根本没什么杀伤力,戳在那厚厚的狼皮身上,跟挠痒痒似的。”   刘翠花也发现了,她方才壮着胆子趴在门缝朝着外头看了,那些畜生可不知道怕的。一个倒下去,更多的往上冲。   她又跑进屋子里,找了些旧衣裳出来,绑在箭头上,而后沾上油递给了墙头上的大叔。   大叔举着火把点燃了布条,就朝着下边的狼群射去。   狼毛都是干燥的,遇火就着,且这火苗迎风见长,墙角下边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只听到外头一声悠长的嚎叫声,紧接着,便看到这些狼四散了开了。   在地上打滚灭了火,而后三三两两绕着院子转悠,远处隐隐约约还有狼在朝着这边跑。   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此时的他们就觉得自己像是被饲养在笼子里的小鸡,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伸进来一只手将他们拎出去宰了。   整个吴家安静得只有小儿的啼哭声,以及女人低声的谩骂。   就在这时,忽然一声惊呼响彻了整个吴家,“娘!快!有狼!”   田秀娘直接从屋顶上站了起来,指着后边喊道。   苏九月顺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就看到一个狼已经跳进了院子里,黑黑第一个冲了上去。   它一叫,男人们也反应了过来,赶紧拎着锄头撵了过去。   这匹狼虽说被打死了,但也给大家伙儿提了个醒,杨富贵组织着众人分散开来,守着吴家的围墙,敢进来一个就打死一个。   田秀娘盯了半天也有些累了,宋书言这会儿可找到事儿干了,他站在屋顶上居高临下地四处看着,若是哪儿有狼爬墙,他就赶紧喊人。   就这样,坚持了一夜,天边渐渐地也泛起了鱼肚白。   杨刚手中捏着的铁叉都扭得变了形,他的虎口也被震出了血。   也幸好大家伙儿都是干惯了力气活的,虽说累些,但好歹也是算是坚持下来了。   他喘了口气,看了一眼天边,却看到远处居然有动静!   他又戳下去一匹狼,远处的那群更近了些,他看到了,是马!   这么多马,定然是骑兵!   普通马是怕狼的,也只有经过训练的马儿才会如此勇猛。   “太好了!咱们有救了!救兵来了!”   他这一喊,大家伙儿都急忙看去,“是真的!再坚持一会!将军来了!”   苏九月脑中紧绷了一晚上的弦儿也跟着放松了些,怎么好端端的忽然来这么一遭,可真是太吓人了。   弓箭的破空声逐渐传了过来,杨刚他们也怕被误伤,都从墙头上下来了。   狼群此时也转移了目标,朝着远处的军队扑了过去。   幸好经过村民一晚上的消耗,狼群只剩下大约一百来匹,几波箭雨过后,剩下的更少了。   等狼群冲到骑兵身边,等着他们的又都是长矛和大刀,毫无疑问,这些人可不是手无寸铁的乡亲们,不是它们能对付的。   第一缕阳光洒在这片已经被鲜血染红的土地上,头狼这才仰天长啸一声,带着它的残兵败将跑了。   岳卿言看着面前这副惨状,连忙让他手下的士兵收拾了残局,他自己亲自上前去敲开了已经被狼爪挠得一片狼藉的大门。   “婶子,开门了。”他略显低沉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院子里的人全都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来。   刘翠花连忙应了一声,让大家伙人将堵着门的物件儿都挪开,自己才拉开了门闩。   “可算是等着你们了!”她激动得有些热泪盈眶。   岳卿言看到院子里也有不少狼的尸体,连忙吩咐身后的士兵帮忙处理。   “大家可有受伤?”他又问道。   刘翠花点了点头,“老根儿被咬了一口,其他人还好,没有受伤。”   岳卿言还带了伤药过来,连忙让人帮着上药。   杨刚几个松了口气,只觉得全身的乏都涌上来,“真是累死老子了,这群畜生可真难对付,今儿这么些狼,咱们分一分,回去做成腊肉,够吃半年了。”   人和狼就是这种你死我活的关系,幸好在这一场人和狼的战争当中,是人胜利了。   苏九月还勉强保持着镇定,上来对着她兄长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兄长救命之恩,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岳卿言看着他这个妹妹,笑了起来,“你们没事就好,这群狼也不知道是碰上了什么,好端端的竟然会下山。这次狼群也算是元气大伤,短时间应当不会再来了,今后大家还是要提高警惕。”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姐妹叫我铁蛋??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第412章 要不起   杨富贵也在一旁抽着烟袋锅子,想着狼很记仇的事儿,也在心里头发愁。   “将军,若是今后它们再来怎么办?我们村子这点儿人不是对手啊!”   岳卿言却安慰道:“这些畜生很是聪慧,这回折了这么多狼在咱们村子里,估摸着不会再来了。只是今后大伙儿进山也得小心,别碰上那些畜生了。”   杨富贵一想也是,这么多狼都被他们宰了,想必他们也没那么愚蠢。   他只觉得豁然开朗,笑了两声,“您说得对,若是我们村子里的壮丁回来了,他们再来也不过只是给乡亲们多加两盘菜罢了。”   刘翠花也没忍住笑了起来,“村长,您这口气未免有些太大了!今儿我家不少东西可都糟蹋了,不说别的,好歹坏了的桌椅和大门得我们修补修补吧?”   杨富贵被她这话拉回了视线,他抽了一口烟,又接着说道:“这是自然。”   他看向了乡亲们,说道:“今儿若不是老吴家,咱们这些人能不能活着还真不好说。老吴家的损失也不能只让人家自己个儿出,要我说咱们有钱的出钱,没钱的出力,将吴家的大门和院墙都给人修修,大家伙儿觉得可还行?”   院子里还能闻到些许血腥味,似乎在提醒着他们方才这里经过了什么腥风血雨。   大进家首先点了头,“这是自然,我这就让我家老头子跟着去上山挖红泥去!”   老吴家的墙是用土和稻草以及糯米汤搅拌在一起做的土砖,为了好看,他们还去山上挖了红泥在外头涂了一层。   如今被狼爪抓得都没了样子,所以大进她娘才会这样说。   一有人表态,其他人也立刻跟着说道:“我去村口挖些土回来,把吴家院子和门口拾掇拾掇。”   这次杀了这么多狼,流的血恐怕都能浸透三尺深。   如今天儿也热了,这些血腥可容易招虫子的呢!   村长见大家伙儿自己布置得挺好,就也没多说什么,只管点头应允,“行!就这么干!”   到了最后,乡亲们七嘴八舌地说完了,他才点了村子里的木匠出来,对着他说道:“启子,老吴家的大门你看着给搞一下,弄平整了,再给重新刷上墨汁,墨汁我家里还有一些,回头拿给你。”   夏启也应了一声,杨富贵这才一摆手,“行了,都忙去吧,早些将这些残局给收拾了,别招了虫子过来。”   乡亲们每人分了些狼肉,就拎着回家了。   陆嬷嬷上来给岳卿言行了一礼,秋月也跟着叫了一声,“大少爷!”   她才来这儿没几日,居然就碰上了这样的事儿,可吓坏她了。   如今再看见大少爷,就仿佛看到了自家亲人似的。   岳卿言可不认识秋月是谁,陆嬷嬷算是从小看着他长大的,他对陆嬷嬷还是十分尊敬的。   他对着陆嬷嬷行了一礼,陆嬷嬷侧身只受了他半个礼。   岳卿言难得见到自家府上的人,心中也十分亲切,便问道:“陆嬷嬷,你怎的会在这里?”   陆嬷嬷见他对自己客气,便也抿着唇笑着说道:“姑奶奶的两个嫂嫂有了身孕,夫人让我过来帮着安胎。”   岳卿言想到自己和妹妹都算是陆嬷嬷看着长大的,微微颔首,“那可真是辛苦陆嬷嬷了。”   陆嬷嬷还没有说话,秋月便抢先说道:“嬷嬷可真是辛苦了呢!在这儿吃得不好睡得不好,昨儿晚上居然还碰上了狼群,可真真是吓死人了!”   陆嬷嬷脸一黑,立刻打断了她的话,“住嘴!”   岳卿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妹妹,又看了一眼她婆婆,心中只恨不得将这没眼色的丫头丢出去喂狼。   他们家认个干亲是为了结个善缘,也确实是母亲看中了九月妹妹,可不是为了结仇的。   秋月闭嘴了,陆嬷嬷也知道这个丫头是留不得了,叹了口气,说道:“你在我身边伺候也有两三年时光了,我自问还是教导不好你。既然你在此处住得不舒坦,那便先回府上去吧。”   秋月听了这话,吓了一跳,立刻就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嬷嬷,您可不能赶我走啊!秋月知道错了,今后您让我怎样,我就怎样,绝对不会犯浑了。”   她本来就是岳府买来伺候陆嬷嬷的,若是陆嬷嬷不要她了,那么她接下来能不能留在岳府可还是个问题。   陆嬷嬷却不同意,若是在他们府上,或许她也就原谅她了。   可如今在吴家,她必须要表个态。   让秋月回去就是她的态度,这样吴家人才会认为只是底下的丫鬟没规矩,岳府可没半点看不起他们的。   “你还是回去吧,我也不需要人伺候,这里我住得挺舒坦的。从前我也是在农家长大的,在这里住得十分舒坦。”   秋月伺候了陆嬷嬷好些年,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这事儿定然是不容置喙了。   她又连忙看向了岳卿言,想让大少爷帮自己说两句话。   可是岳卿言跟没看见似的,直接说道:“待会儿我派个人将她给母亲送回去,这样没大没小,目无尊卑的丫鬟,我岳家可是要不起了!”   秋月跪在地上磕头,心中懊悔不已,可在场陆嬷嬷和岳卿言都没人搭理她。   陆嬷嬷还回过神对着刘翠花行了一礼,说道:“老嫂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在这儿住得好着呢!昨儿晚上出了那事儿,想必大家也没休息好,今儿我去给咱做早饭吧?”   吴家本来就是农家,岳夫人让自己过来帮忙,是真的来帮忙的,可不是给吴家送个祖宗。这时候她们若是想融入吴家,就必须像她们似的,什么都干才行。   刘翠花自然也不会真叫她去做饭,听了这话也亲切地笑了起来,“这哪儿能啊!嬷嬷昨儿被吓到了吧?今儿你也好生休息,做饭什么的,有我跟儿媳妇哩!”   冤有头债有主,这位嬷嬷对他们家的态度一直很好,只有那个秋月不咋样。   现在陆嬷嬷把秋月也处置了,他们也犯不着跟个小丫头过意不去。   岳卿言命人将秋月给他娘送了回去,至于怎么处置,那可就是他娘的事儿了。 第413章 重伤   岳卿言将自己手下的士卒都打发出去帮着乡亲们收拾外头的残局,他自己则对着苏九月问道:“妹妹,我怎的听闻你跟村长说是我告诉你有狼群下山的??”   苏九月听了这话心中咯噔一下,只觉得自己要暴露了。   脑中飞快地转着,随后计上心来,讪讪一笑,说道:“是我自己……我在附近捡蝉蜕,发现了许多狼群活动的痕迹,我担心回来告诉村长他不信我的,这才扯了您的大旗。”   岳卿言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好你个鬼机灵,原来如此,不过这次也幸好是你观察入微,不然恐怕村子还真要遭了难呢!”   苏九月羞愧地低下了头,可不敢认这个观察入微的美名。   不过很快她又想起了一桩事儿,抬起头来对着岳卿言问道:“大哥,怎的会忽然有这么多狼进村子?可是山里发生了什么事儿?”   岳卿言摇了摇头,“此事我也不大清楚。”   苏九月想到自己梦中听到的那一声,斟酌着告诉了他,“大哥,昨儿夜里我隐约间似乎听到了轰隆一声,有些像打雷,可却又跟平日听到的雷声不大一样。也只有那一声,后来我再竖起耳朵听都没有了。”   岳卿言听了这话却立刻想到了什么,他脸色一变,“我知道,你放心在村子里待着,剩下的我会让人查的。”   苏九月也没什么放心不放心的,她只不过是随口一问,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   “行,大哥你坐下喝杯水,我去帮着娘干活儿去了。”   看着苏九月跨过厨房的门槛,在厨房忙活起来,岳卿言才收回了视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   那轰隆一声,跟以往的雷声有些不大一样?   他怎的忽然就想起来……炸药呢?   在他的水库能莫名其妙出现两捆炸药,谁能保证山里就没有?   岳卿言心中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怎么也按不下去了,他只觉得天底下所有人都惦记着他的小水库,恨不得炸之而后快。   实在是有病!明明是个造福于民的事儿,偏偏有人要搞破坏。   从夏杨村离开之后,他就立刻带着人上山查看,修水库倒是不着急了。   若是不抓住这些毒瘤,他们水库修得再好又能怎样?赶不上人家搞破坏的。   他们是骑兵,进山搜索也快。   到了深山里头,距离他们水库大约有二十里地的时候,忽然就有所发现了。   “将军!那边有人!”   岳卿言立刻紧张了起来,“准备战斗!给我围起来抓活口!”   他们下了马慢慢逼近,却发现对方躺在草丛里居然连动静都没有。   副将给身边的一个士卒使了眼色,那士卒会意,举着刀慢慢走了过去。   到了那人旁边,对方依然没有动静,他这才用刀慢慢拨开了茂密的草丛,露出了草丛下的脸。   地上躺着的人满脸污渍,动也不动。   这士卒伸手摸了摸他的鼻息,转过头来对着岳卿言汇报道:“将军,还活着,应当是晕过去了。”   岳卿言亲自上前,查看了他的伤势,再看他布满血污的脸,居然看出了些似曾相识的味道。   他皱着眉头端详了许久,才对上号了,“宋阔?!”   底下的士卒们也都大吃一惊,连忙用帕子和水帮他擦干净了脸,果然是宋阔。   宋阔同他一样都是在军营里长大的,但是他们不一样,他好歹有老爹护着。但是宋阔却是自己独自打拼出来的,宋家满门忠烈,到了他这一代,就只剩下宋阔一根独苗。   岳卿言心中一紧,立刻吩咐道:“来人,速速将宋将军抬回去救治!其他人跟我接着搜山!”   也幸好他们来得及时,宋阔伤成这个样子,整个一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叫山里的野兽吃了,那可实在是太憋屈了。   他手底下的士卒也跟着为难了起来,“将军,将宋将军送往何处?咱们水库可没有大夫啊!”   修水库有个什么危险,根本没有带个大夫的必要。   此处距离雍州城太远,若是送过去只怕宋阔挺不住。   岳卿言权衡利弊之后,便直接说道:“就近,送到夏杨村,再顺便请个赤脚大夫,先给他止血了再说。”   “是!”   .   苏九月他们才将院子收拾出来,铺了一层新的土,用石碾子压得平平整整的。   刘翠花用那狼肉给大家伙儿炖了一锅汤,好好压压惊。   就在这时,门口又忽然响起了一阵叫门声,“吴家婶子!婶子你在不在!”   刘翠花一听是在叫她,急忙丢下碗就朝着外头跑。   一出门就看到了外头一个士卒背着个男人,一旁还站了个士卒帮他扶着,正跟他们家黒黑对峙。   刘翠花连忙将黒黑叫了回来,才对着这两个士卒问道:“你们怎的来了?还有背上这人是咋了?”   “他是我们宋将军,方才在山上发现的,受了重伤。岳将军让我们把人先送过来,您想法子给他请个大夫吧?”   刘翠花看了一眼他背上毫无动静的宋阔,只能先将人迎了进去,“先进屋,我家老三媳妇儿会医术,且让她先看看。”   家里人越来越多,屋子里根本住不下,刘翠花只能先让宋阔躺在自己炕上,让苏九月给他看诊。   又让吴传、宋书言他们将杂货间腾出来,摆了张床进去。   苏九月认识宋阔,宋将军当初在她进城的时候可给她开了不少后门,如今看着他奄奄一息地躺在这里,实在让人心情复杂。   她伸出手摸在了宋阔的手腕上,许久后才说道:“他应当是受到了撞击,至于是如何受伤的我暂且不清楚,只能知道他的五脏六腑受了很重的伤,必须得好好养养。若是肺腑再出血,那可能会性命不保。”   两个士卒都倒吸一口凉气,“还请吴夫人救救我们宋将军。”   其中一人更是摸出五两银子递给了她,“这是我们岳将军给的诊金,若是不够我们回头还会送过来的,就让宋将军先在您这儿养着吧。”   无论是看在谁的面子上,苏九月也不可能见死不救,便点了头,“救我定然是要救的,放心就是。”   --   作者有话说:   【看看别的姐妹都知道叫我月美人,那个铁蛋??是什么鬼?耿耿于怀.jpg】 第414章 也姓宋   士卒见她应下,这才松了一口气,岳将军的妹子果然也是极好的人。   就在他们以为没事儿可以走人的时候,苏九月却忽然问了一句,“宋将军怎的受了这样重的伤?”   两个士卒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我们也不知道,今儿跟着岳将军去搜山,在路上见到宋将军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苏九月叹了一口气,“看来只能等他醒了,问问他了。”   两个士卒也点了下头,说道:“吴夫人,人已经送到,我们还得赶回去,宋将军就先麻烦您了。”   苏九月应了下来,亲自站起来将他们两人送了出去,才去厨房端了热水进来。   她们家里如今剩下的只有妇道人家,她公公还下地干活了,要如何给宋阔擦洗呢?   瞧着他全身污渍,就这么丢去新床上,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宋书言过来了,“九月姐姐,我帮你。”   苏九月这才笑了起来,“成!”   宋书言年纪小,但是自幼都是在外头漂泊长大的,也不是那种什么都不会干的小孩子。   再加上老乞丐去世前,就是他在照顾的,他也算是有经验。   苏九月和刘翠花两个在门口等了许久,宋书言才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了。   苏九月连忙接过来给他换了一盆干净的热水,宋书言帮着擦洗了三次,孩子也实在累得不轻。   因着宋阔的身形同吴锡元相差无几,苏九月还将吴锡元的一身旧衣服找出来,让宋书言帮着换上,他们才进了屋子。   看着书言小可怜似的坐在床边喘气,苏九月忍不住念叨道:“早知道方才就不让那两个士卒先回去了。”   宋书言冲着她露出一个笑脸,而后说道:“我无事的。”   刘翠花站在一旁看着床上躺着的男人,又看了看宋书言,忽然托着下巴说道:“九丫,你瞧瞧看,书言和宋将军是不是还长得有几分相似?”   苏九月一愣,转过头仔细打量这两个人,就连宋书言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别过脸去。   苏九月这才在心中琢磨着,怪不得她原先总觉得书言像是在哪里见过,原来竟然长得像宋阔?   宋阔?书言的被子上也绣着宋?该不会这样巧吧?   女人的直觉天生就是准的,可苏九月却不敢瞎说。   书言这孩子是个可怜的,从来没有家,如今在自己家里就过得挺快乐的。   可不能给了他希望,若是回头跟宋阔没什么关系,那对这孩子来说,也实在太过残忍了些。   她很快调整了心态,笑着打哈哈道:“可见书言长大了定然也是个人中龙凤!像宋将军一样厉害!”   宋书言年纪小,原先听到的都是谩骂,从来没人夸过他。   如今听到苏九月说他是人中龙凤,他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了,害羞地低下了头。   “我……我不要当将军,我要跟着锡元哥哥读书!”   刚开始说话他还有些胆怯,但到了最后却变得坚定无比,看向苏九月的眼睛里也带着亮光,“九月姐姐,我已经认识好多字了呢!”   苏九月自己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可是看着他这样还是会心疼。   她伸出手摸了摸宋书言的小脑袋,对着他说道:“好,等你锡元哥哥回来了,我们就送你去学堂。”   宋书言一脸的欣喜,还带着些许不敢置信。   他头上还竖着一撮被苏九月弄乱的头发,看起来可爱极了。   “真的?!”他不过是个小乞丐,九月姐姐就算是让他给锡元哥哥当书童,他都很开心了。   锡元哥哥是个很厉害的读书人,跟着他自己绝对也能学到不少东西。   可是谁知道九月姐姐居然要送他去学堂?!那可要花不少银子哩!   一想到吴家人能够供一个读书人已经实在不容易,若是再让他读书,怎么供得起啊?   他眼中的光又暗淡了下来,低声说道:“我跟着锡元哥哥读书识字就行了,不用去学堂的,读书太贵了。”   刘翠花一看就知道这孩子怕花钱,顿时心生怜悯,笑了一声,“你个小孩子,用不着想大人的事儿。走跟着婶婶去给宋将军熬药去,婶婶年纪大了,盯不住火候,还是得你来。”   宋书言这才重新打起了精神,从床上跳了下来,跟着刘翠花出了屋子。   苏九月站在床边看了宋阔良久,才决定去找人打听打听。   宋将军家里的事情,她可不知道,但是陆嬷嬷在岳家那么久,应该多少也是有所耳闻的吧?   她敲开了陆嬷嬷的房间门,陆嬷嬷昨儿一宿没睡,方才刚刚睡了没一会儿,家里又来了人。   这一来二去的,她的瞌睡也都没了,就在屋子将自己带来的衣物什么规整好。   忽然听到外头有人敲门,她连忙走过去看。   一打开门看到外头站着的居然是苏九月,她便问了一句,“姑奶奶?您怎的来了?”   苏九月听见她叫自己姑奶奶还是有些大不习惯,就劝道:“嬷嬷您在母亲身边多年,也算是我的长辈,用不着这样客气的,您同母亲一样叫我一句九月就行。”   陆嬷嬷可算是等到了她这一句话,知道至此自己算是彻底在吴家站住脚了,她笑了起来,“欸!那老身便依言叫一句九月了。”   苏九月这才满意了,也没拐弯抹角的浪费时间,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嬷嬷,我还有些事儿想要同您打听,不知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陆嬷嬷请她进了屋子,还给她倒了一杯水,大有促膝长谈的架势,“九月,你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就直说吧!老身若是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嬷嬷先前儿可听说过宋阔将军?”   岳家和宋家一样都是武将世家,只是宋家实在可惜,不然他们定然也能混个侯爷当当。   陆嬷嬷在岳家待了数十年,自然不会不知道,就点了点头,“听说过,宋将军年少有为,实在值得人敬重。”   苏九月一听她认识宋阔,便又接着追问道:“不知宋将军家中可有丢失过弟弟?” 第415章 利人利己   陆嬷嬷给了她一个奇怪的眼神,苏九月自己还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听到陆嬷嬷叹了口气,说道:“你年纪小,这里也偏远,你不清楚也实属正常。宋阔将军早些年是丢了个弟弟,当时被敌军威胁,他爹娘为了百姓忍痛放弃了自己的孩子。最后为了守护疆土,他们夫妻两也都先后离世。”   苏九月听了也是一惊,她实在没有想到宋阔居然还有这样凄惨的身世?   再听陆嬷嬷的意思,当初他那弟弟落在了敌人手中?那还能活得下来吗?   苏九月自己也不敢肯定,她急忙问道:“所以他那弟弟呢?找回来了吗?”   陆嬷嬷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这怎么找得回来?落到敌人手中,若是能留个全尸那都是幸运的了。”   苏九月心中那点希翼彻底没了,“可怜儿见的。”   陆嬷嬷可不知道她其实是想打听宋书言有没有可能是宋阔的弟弟,只是听见她问宋将军,心中还有些担忧。   老吴家对她这个儿媳妇确实不错,她该不会是看上人家宋将军了吧?   也是,宋将军年少有为,家中还没有高堂,这在很多人眼中都是绝佳的良婿了。   至于她那个素未谋面的姑爷,就算是能考中举人也得从最底层做起,且品貌上也不见得能比得上得宋将军。   这……   她越想越觉得苏九月是有了别的心思,如今她们还住在吴家,这种心思可实在不该有啊!   她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委婉地提醒苏九月一句,便在心中斟酌了片刻,才说道:“九月,嬷嬷虽说是下人,可也是一心为你着想的。宋将军虽说各方面都不错,可干得这营生实在危险。你瞧瞧这次,若不是正巧儿碰上我们大少爷,指不定人就没了。”   苏九月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劲儿,脑中灵光一现,她也忽然转过弯儿来,没忍住笑出了声,“嬷嬷~您多虑了!我只是想着宋将军如今伤的这样重,要不要给他家里送个信儿。”   陆嬷嬷又仔细端详了片刻她的脸,见着她似乎是真的没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才放松了许多。   “不用了,他家也没什么人,自幼都是苏大将军带大的。想必大少爷已经让人给大将军去了信,我们先照顾好他就是。”   苏九月点了点头,心里头也有了想法。   村子里没多少药材,苏九月去赤脚大夫家里才找了些药材回了家。   和家里剩下的药材一起熬了熬,先给他灌下去一碗,又亲自骑着马去了趟牛头镇,给宋阔抓药。   她才刚一进药铺,就看到外头许多妇人拎着大包的蝉蜕来换钱,她眼中一亮,忽然觉得自己也有了主意。   她拎着抓好的药材,才回到屋里,就直奔刘翠花的正屋。   “娘!娘!您在不在!我有个大事儿要同您商议!”   刘翠花的声音却从厨房里传了出来,“在这儿呢!”   苏九月又赶忙往厨房跑,一进门就脱口而出,“娘,我有个大事儿要跟您说!”   刘翠花正在将昨日杀的狼肉切片,听了她这话,抬头看了她一眼,才说道:“甚大事儿啊?这样咋咋呼呼的,不知道的还当是房子点了呢!”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娘,这不是还得您支应我嘛!”   刘翠花干脆放下了手中的刀,直接问道:“到底是啥事儿?你直说就是,娘也猜不出来啊!”   苏九月这才脱口而出,“师傅留下来的方子和手札我都看得差不多了,不若咱们也在外头摆个摊子义诊吧?”   “义诊?”刘翠花一脸惊讶。   虽然她一直觉得自己儿媳妇厉害,可是在她眼中,九丫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子,怎的能独当一面?   苏九月却坚定地点了点头,“师傅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我给人摸摸脉,慢慢地就懂得多了。”   刘翠花觉得她说得对,可是心里还是有些许担忧,“可若是碰上疑难杂症可咋办?”   有些话她没说,但她都这么大岁数了,什么人没见过啊?若真给人医出什么毛病来,对方觉得会搅得翻天覆地。   苏九月却说道:“我只医自己有把握的,真碰上那些疑难杂症,就让他们另请高明。”   苏九月见自己婆婆没说话,她又接着说道:“我们可以让他们从山里采了草药来抵诊金,到时候卖了草药就行了,也算是造福于民。您说对不对?”   对着自家儿媳妇一脸期待的眼神,刘翠花拒绝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对对对,我家九丫说什么都对!”   苏九月眼睛一弯,开心极了,“那您这就是答应了?”   刘翠花抿着唇嗯了一声,心里却想着大不了碰上那些爱胡搅蛮缠的就是吵架呗,她刘翠花怕谁?!   苏九月先将自己抓来的药熬上,就去准备第二日摆摊用东西了。   翌日一早,苏九月给家中做好午饭,就带着东西出了门。   就在他们村西口,将自己的桌子凳子,以及放草药的筐子摆放好。   陆陆续续有村民从她面前路过,看着她的动作也实在好奇,就问了一句,“锡元家的,你这是作甚啊?”   苏九月笑着道:“我要摆摊义诊,乡亲们若是哪儿有不舒服的可以来让我给摸个脉!”   村民们笑了起来,满脸不信,“你啥时候还有这种本事了?”   “先前儿跟着师傅学了一阵子,又自己钻研了大半年医书。”   “呦!锡元媳妇儿也识字了?但是大夫可不是谁想当就能当的。”   ……   乡亲们七嘴八舌的,反正就是持怀疑的态度。   宋书言也替着苏九月辩解了两句,“宋将军都还在我们家让九月姐姐医治的,你们怎的就不信呢!”   或许是这句话,还真让人有些许动摇,就有人出来说道:“锡元家的,那你这义诊又是如何收钱?”   苏九月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她笑着对大家说道:“大家伙儿将自己从山上挖的药材给我抵诊金就行,不拘得多少,全看乡亲们的心意了。”   一听说不收钱,立刻就有人跃跃欲试了。   一个大娘走了出来,在她桌子前的小凳子上坐了下来,还伸出了手腕,说道:“锡元家的,你替我瞅瞅,我近些日子总是头痛,睡再多都不见好。”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听说我媳妇儿背着我打听别的男人?】 第416章 义诊   苏九月给她摸了脉搏,又问了问她的症状,又伸手在她的后颈按了按,问道:“大娘,这里可还痛?”   大娘嘶了一声,下意识地躲开了些许,才点了点头,“对,脖子这里也痛,整个人都感觉硬邦邦的。”   苏九月并没有收回手,而是在她的脖子上按照记忆中的图纸按了起来,“可有觉得好些?”   大娘一边疼着,却觉得疼过之后有种莫名的轻松,“是挺舒服的,不过也有些疼。”   苏九月收回了手,说道:“您可是这些日子一直低头做针线活了?”   大娘跟着点头,“正是哩,家中小孙子那鞋子跑坏了,便想着赶紧给孩子做双新的出来。”   苏九月并未给她开内服的方子,而是给她拿了些艾草,让她回去煮了热汤在脖子上热敷。   原本若是艾灸的话,效果会更好一些,只是那大娘明显不会艾灸。真让她自己来,搞不好还会伤到自己,还是热汤更容易操作一些。   大娘记下了,苏九月又让她枕硬一些的枕头睡觉。仔细叮嘱了一番,大娘已经信了她七八分。   大娘站起身,十分感激地说让她在这里等着,“我家中还采了些草药,你先给别人看,我这就回去给你拿。”   苏九月本来也就是个半吊子,从来没有自己独当一面过,就连针灸都是在自己身上练的。   其实出来义诊,她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被大娘这样一说,她也找回了一些信心。   大娘走后,其他围观的乡亲们也都凑了过来。   平日里大家伙儿若不是病得实在爬不起来,基本上有个什么病的都自己扛过去了。   看病要钱,吃药要钱,可他们哪儿有钱啊。   正好这会儿老吴家三媳妇儿在这里义诊,看着还真像是有那么两把刷子。左右让她看看也不要钱,不过就拿几根草药出来,那就让她看看呗?   又一个老大爷走了出来,告诉苏九月他这几日总是牙疼,疼得吃不下饭。   苏九月一看他的模样,就知道他这阵子应当是受了不少折腾,就连半边脸都肿起来了。   可他还是扛着个锄头准备下地干活,苏九月先是帮他摸了脉搏,又看了看他的牙齿。   才坐回来写了个方子,刚刚写了两笔,她又用笔将原本写的字划掉。   大爷之所以不去看病,自然是因为没钱,她开的那药价格有些贵,只怕老爷子拿着方子去了,也舍不得抓药。   她仔细思量了片刻,又用些药效差不多却不会犯冲的药材替换了它,才递给了老大爷。   “您这是心火旺盛引起的,应当是这几日的事儿让您着急上火了。不过,下火的药我这儿没有,也不值当几个钱,您去镇子上抓个两三副回来吃,就会好转。”   ……   大家都是些小毛病,苏九月见得多了,也渐渐发现了些许实际和书本上记载不同的情况。   到了晚上刘翠花来寻她的时候,苏九月还在忙活着,方圆十里的村子都呼朋引伴地跑来找苏九月了。   苏九月倒是也没手忙脚乱的,她就按着自己的节奏一个一个诊治,宋书言跟在她身边帮忙整理个药材什么的。   一天过去,倒是也识得了不少药材。   刘翠花过来找了过来,见着苏九月的小桌子被乡亲们团团围住,她都快看不见她家小姑娘了。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来挤进人群里。   “九丫,天都快黑了,也该回了吧?”她问道。   日头确实都已经偏西了,还有人没轮到,一听这话也着急了。   “我都等一晌午了,还没到我哩!”   “是啊!我也等一晌午了。”   “我还大老远跑过来的呢!”   ……   刘翠花虽然无奈,但她更心疼自己儿媳妇,午饭就是在这儿凑合的,哪儿能晚上还不让人回。   便扬声同大家伙儿理论,“我们家就在村子里,又不会跑,大家明儿再来不就成了?待会儿天黑了你们回去也不方便,瞧着都是上了年纪的,仔细磕了碰了,不值当。”   她好说歹说,大家伙儿才动摇了。   这时候苏九月也站了起来,同大家说道:“明儿我还在这里摆摊,今日就先散了吧,明日再见。”   “苏大夫,今儿辛苦你了,敢问一句,您明儿什么时候出摊啊?”   听到有人叫自己苏大夫,苏九月还是一愣,随后就是高兴。来到夏杨村久了,大家都习惯叫她锡元家的,这还是第一次有自己的称呼。   人这一高兴,一整天的疲惫都烟消云散了,“明儿估摸着辰时就来。”   乡亲们得了个准信儿,这才一个个地离去了。   刘翠花帮着苏九月将桌子抬回去,又喊了自家老头子一起来搬草药。   苏九月给人看病,都是用药材抵医药费的,至于给多少药材全凭良心。   可苏九月看得认真,虽说大家还没见着成效,单单只是冲着她这个态度,乡亲们都拿了不少草药来给她。   在她们看来这些草药遍地都是,顺手回来就能挖不少。   但是在苏九月眼中,这些都是能治病救人的东西。   只是村民们认识的药材有限,挖回来的草药大部分都是一样的种类。   她决定将这些草药晾干拿去换钱再买了别的药材回来,能帮大伙儿省点钱就省点了。   回到家里,她二嫂正坐在台阶上和陆嬷嬷说着话,一看到苏九月她们回来了,就站起来语气夸张地叫了苏九月一声,“苏大夫!”   苏九月虽然喜欢听,但是自家嫂嫂这样叫她,还成功叫她红了脸。   “二嫂!”她叫了一声。   田秀娘也笑了起来,摸着自己的肚子冲她挤了挤眼睛,“你还别说,真挺好听的。”   自己有这样优秀的儿媳妇,刘翠花心里头当然也高兴,她儿子厉害,儿媳妇也不甘落后。   现在她可真庆幸当初给儿子订了九月,两人可真是太般配了。   “行了,咱们苏大夫可还没吃饭呢!都别在外头等着了,先进屋吧。”   她净了手,打算去厨房端饭。   苏九月也连忙跟上,准备去给她帮忙。   看着她盛饭,她才想起来问一句,“娘,宋将军今儿醒了吗?”   --   作者有话说:   【我外公说他学医就是自己看书,针灸也是在自己身上扎出来的。不用说什么半吊子都敢医,人穷的时候别无选择,现在很多山村医生也是半吊子水平,中草药就算不对症,大多数也不会要命。所以古代那些神医才喜欢云游…】 第417章 叫哥   刘翠花摇了摇头,手下还忙活着,“我方才那会儿去看,人还没醒呢!你说他这到底是怎么了?怎的这都过去一天了,人还不见醒?”   苏九月叹了口气,宋阔瞧上去表面并没有受多重的伤,可是她摸他的脉搏,却十分微弱。   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样受这样重的内伤的,莫不是同人打架?碰上了什么内功深厚的武林高手?   “他受了很重的内伤,也不知道到底是谁伤了他,他这样的只能好生养着了,咱也不能打开他的肚子看看。”   刘翠花也跟着叹气,“年纪轻轻的就将自己身体糟践成这样,今后可有的是他受罪的时候。”   苏九月笑了一声,端起饭说道:“咱们不糟践身体,先吃饭!肚子都饿了。”   吃过饭后,苏九月又去了一趟宋阔的屋子。宋书言跟在她身后,想看看有没有什么是自己能帮上忙的。   苏九月推门进去,清楚地看到躺在床上的人动了一下,随后睁开眼睛看向了她。   见到是她,宋阔也愣了一瞬间。   他才刚醒没多久,见到自己躺在一个屋子里,屋子里的摆设有些杂乱,是他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   他猜测到可能是附近的村民路过正好救了自己,却没有想到救了他的人居然会是苏九月。   “宋将军醒了?您可觉得哪里不舒服?”苏九月关切地问道。   宋阔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听了她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许久他才憋出一句话来,“哪儿都不舒服。”   苏九月:“……”   似乎是她问了一句废话,受了这样重的重伤,自然会处处都不舒服了。   她对着身后宋书言说道:“书言,你去帮姐姐将热着的药端过来。”   宋书言应了一声,就小跑了出去。   宋阔听了苏九月的话,也看向了她身边的宋书言。   只可惜这会儿屋子里的光线已经很暗了,他也只是瞧见了一个轮廓,宋书言就已经跑出了屋子。   可就只是这一眼,就已经让宋阔愣住了。   这个孩子怎的长得很像他小时候??   眼瞅着小孩从屋子里跑了出去,他才没按捺住,问了苏九月一句,“你弟弟?”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在雍州城捡来的孩子,年纪小小的就沦为乞丐,我瞧见他是个机灵的,便带回来了。”   宋阔心中一动,便又问她,“这孩子叫什么名字?”   “宋书言。”   宋阔忽的一下转过脸看向了苏九月,“姓宋?你给他起的?”   苏九月依然摇头,“名字是我男人给取的,姓是因着他说幼时老乞丐捡到他的时候襁褓上有个宋字。”   宋阔更加激动了,立刻就想坐起来,却吓了苏九月一跳,连忙按住他,“你现在的身体伤得跟个破抹布似的,四处漏气,居然还敢乱动!还想不想早些好了?!”   宋阔或许也是真的疼,听了她这话便也没有再乱动。   而是问她,“老乞丐在哪里捡到的他?”   苏九月也不知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这毕竟是人家的伤心事儿,我也不好多问。都是可怜孩子,过去的日子那样不幸,忘了就是,今后他会越来越好的。”   宋阔陷入了沉默当中,许久之后,他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十分平静地对着苏九月说道:“他是我弟弟。”   不是猜测,不是疑问,而是个陈述句。   这回反倒是苏九月疑惑了,“你弟弟?你又是如何得知?”   她先前儿也有这样的猜测,可是听了陆嬷嬷那番话,她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唯恐给了书言希望,又让他失望。   宋阔扬着下巴,正要说话,就听到门外一阵脚步声。   宋书言端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走了过来。   药是刘翠花熬的,她担心宋书言不小心烫到自己,就没有将药倒得很满。   宋阔这回瞧见个正脸,心中也就更加确定了。   宋书言将手里的汤药送到宋阔面前,怯生生地同他说道:“宋将军,您请喝药。”   听着孩子的话,又看着他的动作,宋阔许久都有没有点反应。   宋书言有些忐忑,担心是不是自己哪里做错了,冒犯了这位将军。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道歉的时候,宋阔这才伸出手来将药端了过去,并对着他说道:“叫哥。”   宋书言一愣,看了看端着药碗大口喝药的宋阔,又转过头看了一眼一直照顾他的九月姐姐。   他的小脑袋瓜是比较聪慧,可是他依然想不明白,怎的好端端的,宋将军会让自己叫他哥呢?   苏九月也是一愣,他怎么能这么确定宋书言就是他弟弟?可别到时候闹出什么乌龙来,伤害了孩子。   说实话,对于他这番举动,她是有些生气的。   因此,就见她冷着一张脸,十分郑重地说道:“将军慎言。”   宋阔却将药碗放在了桌子,扬着下巴,看着宋书言,问苏九月:“吴夫人,就凭他这张脸,跟我小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宋书言闻言也是一惊,他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宋阔的脸。   宋阔也转过头来看向了他,问道:“怎样?看清楚了吗?我们兄弟二人生得像不像?”   宋书言下意识地就点了点头,是有些像,他没照过镜子,只是在被捡回来那天洗漱干净后在水盆里看了看倒影。   宋阔笑了起来,似乎是笑声带动了他的伤口,他抽了一口气,疼得咳嗽了起来。   苏九月和宋书言都吓了一跳,宋书言连忙就想上前,却被他伸手阻止了。   “别怕,我没事。弟弟,我姓宋,你也姓宋,且我们二人还生得极为相像。实不相瞒,我在七年前丢失了一个弟弟,年龄也对得上,你说我是不是你的哥哥?”   宋阔这话是对着宋书言说的,宋书言的小脑袋瓜此时被他这一连串的话塞得满满的。   他心中又是高兴,又是不敢置信。   他有亲人了?!可是那是宋将军啊!他的哥哥是将军?   他捂着嘴巴久久不敢说话,苏九月伸手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嘱咐道:“你瞧哥哥方才喝了那样苦的药,你去给他倒杯水来漱漱口。”   宋书言连忙应了一声,就捧着空碗跑了出去。   苏九月这才看向了床上的宋阔,质问道:“宋将军,您这是为何?!”   --   作者有话说:   【宋阔:让你叫你就叫,叫不了吃亏,叫不了上当。】 第418章 哥哥要哄   宋阔看着宋书言跑出去的背影,眼底满满的都是笑意。   若是让熟悉他的人看到,定然会心生奇怪,这样的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了。   也是,小小年纪家中忽然遭逢如此巨大变故,换个大人恐怕都受不了,更何况这么个十岁孩子了。   “我倒是有些奇怪,怎的吴夫人不愿意我认了他这个弟弟?他没有家人,我做他的哥哥难道不好?”   苏九月看着他,问道:“宋将军,您的弟弟身上可有什么印记?”   宋阔摇头,“没有。”   即便是有,他也记不大清了,毕竟那会他的岁数也没多大,如今已经过去了七年,家中照顾弟弟的下人也都被遣散了。   苏九月脸色前所未有的郑重,接着问道:“既然如此,您又如何确认书言真的是您的弟弟呢?书言他是他自己,他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万一某天您真的找到您的亲弟弟了呢?”   宋阔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还会找到一个跟他长得像的弟弟?   但是苏九月这样一问,他也算明白了她的顾忌。   他笑了起来,“在我心里他就是我的弟弟,天底下根本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七年过去了,我也没有怎么寻找他,他却还能出现在我的面前,可见这一切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即便是你说的,某天真的再出现这么一个人,他也是我的弟弟,他们都是!”   苏九月听了这个话,脸色稍霁,“宋将军认了书言,要带他回去?”   “回去?”宋阔笑了一声,“我家中也只有我一人,我在哪儿家就在哪儿,还要回哪儿去?”   “待我好些之后,还要去当值,书言就只能麻烦吴夫人再照顾些许日子,他的所有开销我会让人送来的。”   苏九月原本就是不想宋书言走,这孩子对他们家已经有了些许依恋,就这么走了,他自己肯定也不情愿。   宋阔见苏九月没有说话,又担心她是觉得麻烦,便说道:“待书言再长大些许,我便会带他入军营,应当麻烦不了吴夫人多久。”   苏九月听了这话,却立刻反驳道:“不行,书言说了,他要读书。”   宋阔闻言愣了片刻,而后却笑了起来,“读书?读书好啊,我们宋家满门的武将,大多都马革裹尸了,好不容易有个从文的,也是好事。”   他用最风轻云淡的语气,说着最沉重的话题,让苏九月心中隐隐有些难过。   她叹了口气,“罢了,我会给他找个好的学堂的。”   宋阔应了一声,“跟着锡元,我倒是十分放心,他自己学问了得,我弟弟交给他准不会错。”   两人正说着话,宋书言端着水杯走了进来。   屋子里正说着话的两人同时看向了他,孩子瞬间就紧张了起来,他紧张兮兮地抓着水杯,动也不敢动。   还是宋阔叫了他一句,“怎的还不把水给哥哥送过来?”   宋书言这才磨蹭到他身边,将自己手上端着水杯送到了他的面前。   宋阔嘴里的苦味早就散了,但他还是喝了几口水。   将水杯放在了床头,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就看到自己面前突然多了块饴糖。   宋阔愣了一下,他们生在军营长在军营的汉子,吃再多的苦都得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只是依稀在他的记忆当中,幼时喝药的时候,他娘会拿糖哄着他吃药。   如今再看着面前的小孩,他的眼眶忽然有些热。   他伸出手在宋书言的小脑袋上揉了揉,眯着眼睛哄道:“叫哥。”   宋书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苏九月,见着苏九月冲他点头,这才小声叫了一声,“哥。”   宋阔爽朗地笑了起来,紧接着又因着疼痛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宋书言担忧地看着他,却见他伸出手将自己手上捏着的糖拿走了。   宋书言眼睁睁地看着他将糖吃进嘴里,心里想的却是,他这个新哥哥还真有些奇怪,吃个糖还得让人哄着。   苏九月看着宋书言呆呆的模样,也觉得应该给这兄弟两个一点相处的时间,便说道:“我还得去给婆婆帮忙,书言,宋将军就交给你照顾了,若是有甚需要的,来找姐姐就是。”   她出了门,屋子里只剩下一大一小兄弟两个面面相觑,良久宋阔才拍了拍自己床内侧,对着宋书言问道:“可要来一起躺着?”   宋书言有些不好意思,但见他已经掀开了被子,这才脱了鞋爬上了床。   宋阔从来都是一个人睡觉,就连在军营里他也是一个人一张床,这会儿旁边躺了个小家伙,他心里还怪新奇的。   他伸手从他的脖子下边穿过去,将人按到自己怀里,那种血脉相连的感觉充盈在心间。   从今往后,这个世界上再也不是他一个人了,他也有亲人了。   他真的很开心。   宋书言也是一样的,他没有亲人,老乞丐虽然照顾他,但其实对他也不怎么好,至少从来没这样抱过他睡觉。   宋阔吃的药里面有助眠的药物,再加上他受了这么重的伤,伤了根本。搂着自家弟弟又格外地安心,没多久就睡着了。   宋书言担心他的伤势,根本不敢乱动,渐渐地也跟着睡了过去。   苏九月帮着她婆婆给宋阔煮了一碗粥,因着苏九月一个小媳妇儿大晚上地要避嫌,刘翠花就自己端着碗去给宋阔送了过去。   他受了伤,吃别的东西恐怕会肠胃不适。   可是刘翠花走到门前,却发现屋子里没有点灯,也没人说话。   她皱了皱眉头,这兄弟二人在搞什么鬼?   她轻轻敲了敲门,宋阔突然警醒,低声应了一声,“谁!”   刘翠花这才扬声说道:“是我,宋将军,来给你送吃的哩!”   宋阔紧绷的神经放松了许多,他吐出一口浊气,说道:“麻烦您了。”   刘翠花推门走了进去,就看到宋阔正搂着宋书言睡觉。   宋阔压低声音解释道:“他睡着了,今儿就睡我这儿吧。”   刘翠花方才也听苏九月说了,知道这两人是兄弟,先前儿她就觉得有些眼熟,如今这兄弟二人躺在一起,她就更觉得像了。 第419章 他身边没人了   刘翠花心里也觉得这两人恐怕真的是亲兄弟,即便不是,互相有个依靠也挺好的。宋将军看起来十分沉稳,应当也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   “也成,这孩子是个乖的,睡着了不会乱动。我给将军熬了碗粥,将军趁热喝了吧,饿着肚子睡觉应当会不大舒服。”   刘翠花一开始对这些官爷还是有些惧怕的,可是自从她儿媳妇来了自己家里,家里时不时来一些大人物,见得多了,居然也能平静以待了。   宋阔晕了这么久确实是有些饿了,喝下一碗熬得软软糯糯的粥,胃里才舒服了起来。   .   第二日一早,吴家就忙碌了起来,苏九月去厨房生火做饭,刘翠花在院子里给宋阔熬药。   陆嬷嬷也起来了,要帮忙却被刘翠花拦了下来,“哪儿能让您忙活这个啊!”   陆嬷嬷却笑着说道:“您这不就是拿我当外人了嘛?再说宋家同岳家也是世交,我这老婆子给宋将军熬药也是应当的。您看大家伙儿都忙忙碌碌的,我一个人闲着也实在说不过去啊!”   刘翠花看她说得真心实意,估摸着真不让她干点啥,她可能自己还不大舒服。   她思忖了片刻,就应了下来,将手中扇火的扇子递给了她,“成!那这事儿就麻烦您了,我去扫院子去!”   几人正忙着,屋子里宋书言也醒了过来,他躺在床上愣了片刻,才想起了昨晚发生的事儿。   他悄咪咪地侧过脸看了一眼躺在他身边的哥哥,再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他忽然就清醒了。   已经这么晚了?怎么能睡懒觉!不勤快的小孩子是不招人喜欢的!这还是他小的时候老乞丐同他说的。   他连忙就要起身,这一动就惊动了躺在他身边的宋阔。   “醒了?”   宋书言嗯了一声,眼睛也不敢看他,上嘴皮下嘴皮一碰,却没出声。   许久,才小声嗫喏道:“哥。”   宋阔一大早就因着这一声哥,心情就极好了,“嗯!”   宋书言听他应了,嘴巴也咧了开来,“哥!我起床去帮婶子扫院子,今儿已经起晚了。”   宋阔出身名门,从来没干过扫院子这种粗活,他下意识地就想阻止。   可是如今他们兄弟二人寄人篱下,这种活儿也不能全让主家来干。   因此,宋阔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去吧。”   看着宋书言从床上跳了下去,他才琢磨着应该给吴家也送几个下人过来。   吃过早饭,眼瞅着就到辰时了,苏九月答应乡亲们今日还要去摆摊。   就在她准备收拾东西出门的时候,宋书言却跑来找她,“九月姐姐,我哥哥说让你过去,他有要事找你。”   苏九月还当宋阔身体哪里不舒服,不敢耽误,就急忙去了他的屋子。   宋阔知道苏九月还是信得过的,因此他思前想后决定还是请苏九月帮忙,因此,就听他说道:“吴夫人,我有要事需要告知苏大将军,不知吴夫人可否帮忙送个信儿?”   苏九月一听要找苏大将军,估摸着不是私事,应当与他身上的重伤有关,便说道:“什么信儿?”   宋阔问道:“不知家里可有纸笔?”   苏九月应了一声,回到屋子里又拿了纸笔过来,看着宋阔写字,她便背过身去。   戏文里说了,知道的太多有时候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宋阔看着她这样,反而更觉得她信得过了。   他将纸张折了起来,递给了苏九月,“麻烦吴夫人了。”   苏九月知道这事儿更为着急一些,便去村口同等在那里的乡亲们说了一声。   在乡亲们失望的眼神下,再三许诺,等自己明日回来了,一定来这里摆摊。   她骑上马又去了趟雍州城,只是这一次她仅是去苏大将军府送了信儿,并未去见吴锡元。   吴锡元正处在备考的当口,她不能让他分心。   苏大将军正巧不在府上,而在军营,府上的下人便引了她去寻人。   军营里不能有女人,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但苏九月是来送信的,自然不一样。   再者,苏庄现在听说吴家两口子来见,一点不觉得烦,反而十分期待,这两口子每次来找他都会给他带来一点线索。   一听说是苏九月来了,他立刻让人将她引了进来。   苏九月也是第一次进军营,那些士兵正在打擂台,据说这也是日常操练的一项,若是能连胜十人,第二日便可以不用早起操练。   苏九月老远就看到了台子上的那人,虽说晒得有些黑,但是不难认出,这位!便是她那个便宜哥哥!   带路的士兵见她驻足,便回头来看。   苏九月冲着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才打听道:“兵爷,能否问一句,擂台上那人可是王启英?”   士兵一看她生得这样好看,又想到从前王公子还是纨绔时候的那些风流韵事,只当是王启英从前的风流债,便点了点头,“正是他。”   苏九月又看了一眼,这才过去没多久,就再也从他身上看不出原先那种油头粉面的感觉了。   她笑了起来,“还真没想到兄长如今会变成这样,瞧着倒是比原先精干了许多。”   士卒这才发觉自己方才想岔了,就挠了挠后脑勺,搜肠刮肚地说了两句王启英的好听话。   “王公子很厉害的,刚来的时候还不大适应,如今打擂台每日都能连胜五六场,将军都常常夸赞他。”   苏九月听了也十分欣慰,虽说她一直也知道这个兄长没什么坏心思,但见着他走上正途,心里还是会更开心一些。   她没有上前去打搅他,只是跟在士卒身后去了苏大将军的大帐。   苏庄正坐在椅子上看地形图,见到苏九月来了,哈哈大笑着站了起来,“小九月,今儿来又是为了甚啊?”   苏九月知道他们这些行军打仗的不喜欢说那些客套话,便直接将宋阔托自己送的信拿了出来,“大将军,这是宋将军让我送来给您的。”   “宋阔?”苏庄一边打开信,一边问道。   “正是。”   “他怎的回事儿?他手下再没旁人了吗?怎的还让你跑一趟!”苏庄隐隐有些不满。   苏九月却心头一惊,宋将军的身边……确实再没见着其他人了……   --   作者有话说:   【铁蛋,铁锤……跟铁就过不去了……还有甚?你叫一声,看我敢不敢答应】 第420章 第一次任务   “我也不大清楚,但是宋将军身边还真没见到其他人。”苏九月的脸色十分严肃。   苏庄听了她这话,神色也不怎么好,连忙低头看手上的信,这一看他的脸色就更加难看了。   “真是岂有此理!”   他瞬间暴怒,苏九月也吓了一跳,立刻就想回去了,便问了一句,“大将军,我……我可以回去了吗?”   苏庄按捺住自己的脾气,问道:“宋阔呢?还好着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应了一声,“昨儿夜里才刚醒,受了很重的内伤,估摸着想要痊愈还得很长时间。”   至少在她看来,没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   苏庄只想着将那些畜生碎尸万段,此时对着苏九月也没先前儿那样和蔼了,“你先回吧,路上当心着些。”   苏九月不明所以,也不敢多问,就应了声是便退下了。   她才刚刚出了苏大将军的大帐,就看到了远远跑过来的王启英,以及跟在他身后的李程季。   两人晒得一个比一个黑,身上花里胡哨的华服也都换了,头上的白玉冠也摘了下来。   就这么瞧着,真是糙得可以,但却让苏九月觉得更加接地气了。   “启英哥哥。”苏九月对着他露齿一笑。   王启英心里头舒坦极了,“我方才在擂台上瞧着就像是你,就急急忙忙跑过来,没想到还真是!”   他一笑露出了一行大白牙,有些嘚瑟地对着李程季说道:“怎样?我就说我看到我妹子了,你还不信,这回见着人才信了吧?”   李程季根本不搭理他,直接看向了苏九月问道:“妹子,你只看到了启英哥哥,怎的没看到程季哥哥?”   苏九月也不过才见过他一次,也没那么熟悉,上来就叫人家哥哥似乎也有些不大好。   可却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问起了,苏九月只能讪讪一笑,叫了一声,“程季哥哥。”   李程季也跟着笑了,给了王启英一个显摆的神色。   王启英也不搭理他,而是直接问苏九月,“妹子,你怎的来这儿了?”   “我来给苏大将军送封信。”苏九月答道。   现在的王启英早就不是原先的二货,一说是给苏大将军送信,他也意识到可能是机密,就闭嘴不问了。   “正好,哥哥带你去看他们打擂台?”   王启英一说起这个就来了精神,“哥哥今儿赢了六个,再过些日子就能十连胜了!”   李程季在一旁毫不留情地拆穿了他,“你还不是为了早上不用起来操练。”   王启英白了他一眼,“说得你好像不是似的,大清早卯时一刻就要起,老子长这么大都没起这么早过。”   两人正在互相拆台的时候,忽然大帐里走出来个士卒对着王启英一抱拳,说道:“王启英!大将军喊你过去一趟!”   王启英一愣,下意识地就以为自己又犯了什么错,还正好赶在他妹子来的时候。   王启英有些懊恼地挠了下头,“妹子,我这……”   苏九月却笑着说道:“既然哥哥这边忙,那我就先回去了,若实在再晚,回去应当来不及了。”   王启英这才说道:“那你快些回吧,路上小心。”   看着苏九月被士卒送了出去,他才转身去了苏庄的大帐。   他对着苏庄行了一礼,“大将军!”   苏庄看着他如今的模样,比起先前儿来倒是有些人样了。   “王启英,本将军交给你一个任务,你敢去吗?”   王启英一听有任务,忽然一腔的热血就都沸腾了,立刻挺直了身板,高声应道:“将军尽管吩咐!”   苏庄满意极了,也不知道王广贤自己再见到自己儿子还能不能认得出来。   “宋阔带人去山里执行任务的事儿你可曾听说?”苏庄直截了当地问道。   王启英却愣了一瞬,摇了摇头,“从未听说过。”   苏庄也奇怪,他都去将人家于东家给抓回来了,怎么可能还对这事儿一无所知?   不过他还是耐心解释道:“于东家跟东厂勾结,在山里造炸药,先前儿差点炸了岳卿言修建的水库,才阴差阳错地被发现了。”   王启英的眼睛瞪得巨大,“原来如此!我就觉得这个于东家不老实!”   苏庄看他十分上道,就又接着说道:“宋阔去那边抓人的时候,那贼人点了整个山洞的炸药跟他们同归于尽。他一看形势不对赶紧带着大家往外逃,却还是死伤惨重,估计对方的死伤会更惨。如今派你去是为了找回咱们的人……”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下了一道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王启英打了个激灵,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但还是义无反顾地应了下来。   “本将军提拔你为百长,你带三十人前去,务必要小心!”   看着王启英走出了大帐,杨参将才皱着眉头问了一句,“大将军,王公子他……能行吗?”   苏庄斜睨了他一眼,“叫他王百长。”   杨参将这才急忙收敛了心神,改口问道:“大将军,王百长到底没见过世面,这事儿他……”   他话还没说完,苏庄就伸手阻拦了他接下来的话,“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既然选择了参军,今后必然是要面临这一幕的。若是此时连收尸这等小事都做不来,真正上了战场,恐怕会更难受。”   他们都是过来人,明白习武跟打仗是两回事,等到冲锋陷阵的时候,短兵相接,血肉横飞再常见不过了。   苏庄正是觉得王启英是个可塑之才,才让他去收拾残局。   首先这个任务已经不是那么危险了,其次也能好好锻炼一下他的承受能力。   杨参将跟着叹了口气,并未再多言。   王启英虽说升了百长,但依然没有多高兴,实在是大将军让他去执行的这个任务太过惨烈。   李程季见他从苏大将军的大帐里头出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连忙走过去碰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英子,你这是怎的了?大将军又教训你了?”   说着他自己也歪着脑袋想了想,“不对呀,你最近不是没犯啥事儿吗?怎的还训你?” 第421章 收尸   王启英摇了摇头,“是没犯啥事儿,大将军升我当了百长,还让我领三十人去执行任务。”   李程季听了这话却是一喜,伸手勾住了他的肩膀,“兄弟,这是好事儿啊!你怎的还一副不高兴的模样?”   王启英抬眼看了他一眼,对着他问道:“你猜大将军让我们去执行什么任务?”   李程季眼睛一亮,准确地抓住了他话中的词汇,“我们?还有我?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   自从他来到这个军营里就日日在训练,从未派上用场过,这回可算有个机会让他们大显身手了。   王启英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问,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然后耐人寻味地说道:“你若是想去,自然是可以去的。”   李程季高兴地双手击掌,“太好了!我们好兄弟一起去当差!”   兴奋过后他才想起来询问王启英,他们到底要去做什么。   王启英板着一张脸,郑重地吐出来两个字,“收尸。”   李程季脸上的笑容立刻就褪了下来,他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王启英,“你说什么?收尸?”   王启英微微颔首,“在兔儿岭一带,宋将军带人去抓贼人,却被贼人点燃了一整个山洞的炸药,跟他们同归于尽。宋将军急忙带人撤退,却依然躲闪不及,死伤惨重。将军命我带三十人前去,将他们全部带回,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李程季一个大男人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他吸了下鼻子,催促道:“你速速去点人,我们马上出发,现在赶过去兴许有的人还有救。”   王启英也是这样想的,急急忙忙去点了三十个人,正准备出发,他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不行,咱们得回趟我家!”   李程季听了这话都替他着急,“你什么时候不能回家?这种火急火燎的时候,你怎的就分不清轻重缓急了?”   王启英白了他一眼,“咱们两个连包扎个伤口都不会,跑去有个甚用?我家中养了大夫,我去带上他一起,真到需要救命的时候,咱们也不至于束手无策。”   李程季被他这样一提醒,也立刻想到了自家的大夫,“那我也得回趟家!迅速一些,咱们一刻钟之后在城门口见!”   .   搜山的任务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   他们两个都不知道准确的位置,只能根据苏大将军给他们的地形图一点一点摸索过去。   若是一开始就给王启英一个百长当,兴许大家还不太服气,可是王启英连着打了大半个月的擂台,他的实力如何也被众人看在眼中。   军营里的汉子都是直来直去的性子,你若是厉害,我就服你。   他自己也没什么架子,跟大家伙儿一同从士卒当起,也让他顺利地跟大伙儿打成了一片。   王启英他们一行人就这么一寸一寸地找人,别说找到个活人,就连具尸体都没看到。   李程季等人的眉头扭成了一团,王启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对着大家安慰道:“没有看见尸体也是好事,兴许大家都活着呢!”   这话成功地给众人打了气,他们接着抓紧时间朝着前边找去。   没想到这一回却在前边看到些动静,一个士卒对着王启英一抱拳,指着左前方给他看,“百长,你瞧那边,似乎有人在动!”   王启英立刻警惕了起来,“大家小心!这山里有可能还有敌人。”   众位士卒也跟着咽了口唾沫,听着他的指令一点一点朝着前方包围过去。   却没想到,还未到人跟前,树上却突然跳下来五个人,手中都拿着大刀,对着他们厉声呵斥道:“来者何人!”   王启英还没说话,他身边一个下属却发出一声迷惑的问句,“你可是崔娃?”   对方也看向了他,一看也是一愣神,“木头哥!”   说完,立刻对着他身边的弟兄们说道:“自己人,自己人!他们是苏家军!”   王启英一看他们互相认识,心中紧绷的弦才稍稍放松了些许,冲着他们扬了扬下巴,“你们是什么人?怎的会在此处?”   对方得知他们是友军,态度都好了几分,闻言笑了笑解释道:“我们是岳将军麾下的将士,随岳将军一起在此处搜山!”   “搜山?”王启英疑惑地反问,立刻又说道:“我是苏大将军亲点的百长,还请这位兄弟带我去见见岳将军。”   既然大家都是奉命行事,自然也不会互相为难,更何况在军营里,苏大将军的名头比谁都好使。   王启英很快就被人领着见到了岳卿言,两家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交情。   虽说从前的王启英很不喜欢岳卿言,有这样的同龄人对于幼时的他来说,那简直就是一场积年累月的噩梦。   但一看到岳卿言,王启英心中就突然放松了,有他帮忙,搜山一事定然会事半功倍。   岳卿言听说是苏大将军派了百长前来搜山,也觉得这是苏大将军的一贯所为,就见了这位百长。   只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百长居然还是个熟人。   “王启英?”他有些惊讶。   此时的岳卿言比王启英要高出无数个官阶,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他们两人之间的鸿沟了。   王启英对着他行了一礼,“岳将军,我奉苏大将军的命令前来搜山,却得知岳将军也在行搜山之事,不知岳将军搜寻了几日?可有成效?”   岳卿言看着面前这个一板一眼的黑汉子,实在有些无法将他同原先那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联系在一起。   不过既然苏大将军摆明了要用他,那就不是他能多问的了。   且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王启英看着实在要顺眼许多。   “我前日听见山里有动静,就带人前来了,先后找了带宋将军在内的三十二人,正在我们驻扎的水库休养,至于牺牲的兄弟,我们也找到了二十六个……”   说到这儿,他的语气也跟着沉重了起来。   那日果真是那些丧心病狂之徒引爆了炸药,惊动了整座山的野兽,不仅夏杨村遭遇了狼群,其他村子里也或多或少地有村民被野兽袭击。   --   作者有话说:   【写着字不知不觉地靠在椅子上睡着了……所以我又来晚了!幸好还赶上了。】 第422章 断臂人   牺牲了三十二人,王启英以及他身边的其他士卒此时此刻,都难免心生悲鸣。   “那些活着的战士呢?”王启英问道。   “被送去了我们水库,暂且先进行救治,只是这里实在偏僻,我们一时半会真的找不到医术高明的大夫。”   岳卿言拧着眉头,又接着说道:“我已经派人去雍州城找大夫过来了,应当还得再等半日。”   说起大夫,王启英顿时来了精神,“我来之前带了府上的大夫,不知大哥可否让人带个路?也好早些帮那些弟兄们医治伤口?”   岳卿言听了这话,颇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他还真没想到这种纨绔子弟居然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他微微颔首,喊了一个下属过来,嘱咐他道:“你领着他们回水库,先救人!”   下属应了一声是,就转头对着王启英说道:“百长,你们随我来!”   王启英却对着身后的李程季说道:“程季,你领着两个大夫先跟着他们去,我在这儿帮大哥找人。”   李程季也想留下找人,却被王启英劝走了,“你必须得去,活着的弟兄们更重要。”   李程季一想也是,这才应了下来。   等到人走了,岳卿言才看了一眼王启英,说道:“咱们在军营里,你得叫我岳将军。”   王启英看着他这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知道了,大哥。”   岳卿言:“……”   “我不是你大哥。”他无奈地纠正了一句,转身就朝着林子里走去,这山还没搜完呢!   王启英这人一贯的厚脸皮,见他走了,立刻跟了上去,“怎么不是了,九月是你妹子,也是我妹子。我随着我妹子叫一声大哥,有何不可?”   岳卿言这才想起来,他们两人之间居然还有这种拐弯抹角的关系。   又是一阵无奈,罢了……他爱叫就让他叫吧……   王启英虽说有些嘴贫,可是干起活来,那可绝对不拖泥带水。   剩下没搜寻的地方也没多少,王启英跟岳卿言两伙人,一边一半,搜寻起来也更加迅速一些。   那个山洞是彻底塌了的,基本上牺牲的士卒们都掩埋在了黄土之下,反倒是能被他们在山里找到的人活着的可能性更大一些。   王启英找了半天,也一无所获。   他以为山里的人都被岳将军找的差不多了,可就在这时候,忽然就让他看到了一个身影。   这人身上的衣服跟他们不一样,身上也用树枝等等做了伪装。   他的伤势似乎也不轻,一条手臂都没了,手臂处包上了草药,手法看起来十分粗糙,想必是他自己包扎的。   此时这人正趴在地上向前爬行,见到他们来了,更是着急忙慌的往前爬,偏偏前边是个长坡,半天爬不上去。   王启英立刻就觉得这人不对劲儿,对着身边跟着的下属们命令道:“去,将他捉来!”   那人一听这话,更是着急的往前爬,可他只有一只手,手中抓着的草根也逐渐松动,他整个人像个土球似的从坡上滚了下来,全身上下狼狈不堪。   一抬头吐出嘴里咬断的草叶,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面前围了一圈儿的人。   王启英大步走了过来,绕着这个男人转了一圈儿才说道:“你是何人?怎的会成了这副模样?”   戴川见他并不认识自己,还想再挣扎一下,就爬了起来对着王启英磕头,“兵爷饶命!兵爷饶命啊!”   王启英剑眉一挑,问道:“饶命?可是你做了甚坏事儿?”   他压低声音,听起来就让人心头一紧,戴川的额头都沁出了豆大的汗水,他心中慌张极了。   “没!没做甚坏事儿!我就是这附近村子的村民!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摔断了胳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啊!兵爷!”   他越是这样,王启英心中就越是觉得他可疑。   毕竟谁会摔一跤摔断胳膊,完了胳膊还是齐茬儿断开的?这人怕不是把他们当傻子吧?!   王启英自诩聪明人,当然不可能就被他这么忽悠了。   他啧啧两声,摸着下巴感慨道:“可怜见儿的,既然让我们碰上了,总也不能见死不救,你先同我们回去治治手臂吧!”   说完,大手一挥,招呼道:“抬走!”   一群壮汉哗啦啦地围了上去,将戴川抬了起来。   “走,咱们回!”   若是只有他们三十人,他们自己就能安营扎寨。可如今碰上了岳将军,在有大腿抱的情况下,谁会想不开住在这犄角旮旯?   王启英带着自己的人马去找岳卿言汇合,岳卿言的人又找到两个人,一个伤势不重,另一个却已经发热陷入了昏迷。   他看了一眼王启英找回来的人,敏锐的军事素养也立刻让他察觉到了这人不一样。   虽然这人身上的衣服已经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是他也依然能够看出来,这人身上穿的衣服并不是大夏朝士卒统一的衣服。   那么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是山上被误伤的当地百姓,二则是他可能就是当时在山洞里的某一个贼人!   无论哪一种可能,此时都不能放他走!   “这人是怎么回事?”岳卿言来到王启英身边问道。   戴川一看到他头盔上的红缨,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更是拔凉拔凉的。   怎的又是个将军!大夏到底派了多少将军过来?   王启英冲着戴川扬了扬下巴,解释道:“他说他是当地的村民,摔断了胳膊,我带他回去找大夫看看。”   说完他忽然凑近岳卿言,岳卿言吓得瞳孔一缩,下意识地就想送他一个擒拿手,可紧接着就听到王启英压低声音说道:“这人定然不对劲,他的手臂是齐茬儿断开的,怎么也不可能摔成这样子。我怀疑他就是那些贼人其中的一个,大哥,人我给您送回来了,您可得好好处置,千万要还那些牺牲的弟兄们一个公道!”   岳卿言的嘴角也沉了下去,王启英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他再看向戴川的眼神都仿佛是淬了冰。   若真是他对那些弟兄们下的毒手,他定然要替弟兄们报仇雪恨!   --   作者有话说:   【感冒药有催眠的作用,我写两个字打个盹……不行了,实在顶不住,困困的。今天更的也不知道有没有错字,明天再查。剩的一章也明天补,晚安安。】 第423章 需要帮忙吗   “我知晓了,先将他带回去,咱们慢慢审问!”   若是这人真的是敌人,或许也是唯一一个活口,他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无论怎样这人都不能轻易放过。   戴川被两个人抬着,一抬眼就看到这两人凑到一起不知道在小声嘀咕些什么。   他心里有些慌张,可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只能将自己真的当作一个村民。   至于对方信不信也没什么要紧的,他只要坚持自己就是个普通的老百姓,他们也拿自己没办法。   在心中打定了主意,戴川便闭上眼睛假装自己已经疼晕了过去。   岳卿言同王启英说完话,一回头就看到他闭着眼睛装死的模样。   他眸子微冷,对着身旁的下属们一招手,说道:“走,回去了!”   水库里的老百姓正在热火朝天地干活,二成远远地看到岳卿言他们回来了,便对着大成说道:“大哥,你瞧,今儿回来的人还多了几十个!”   大成正在闷头干活,听了他这话只是看了一眼,便对着二成叮嘱道:“多干活,少说话!”   二成也收回了视线,撇了撇嘴,“我这不是好奇嘛!先前儿听说咱们村子遭了狼群,我就琢磨着是不是那天夜里咱们听到的那一声惊到狼群了。”   大成手中的活儿都没停,就说道:“就算是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左右狼群都被收拾了,村子也安全了。”   二成一锄头砸下去挖了个很深的坑,冲着他大哥说道:“你这人简直无趣得很,没关系咋的了,还不兴人看两眼?”   大成没再说话,只是默默干自己的活儿,两手抄着锄头,一使劲那腱子肌将衣服撑得满满的,一身好力气被他挥舞得淋漓尽致。   .   王启英等人还是第一次来水库这里,明白这儿是岳卿言的地盘,他也收敛了几分。   若是在他家,他恐怕早就嚷嚷开了,让赶紧喊大夫过来。   可是岳卿言却没喊大夫过来尽快给戴川治疗,他瞅着这小子一时半会儿的还要不了小命,也让他好好尝尝这种切肤之痛!   王启英看他不慌不忙地检查着众多将士的伤势,看着好端端一小伙子就这么没了一只眼睛,或者没了腿……   他渐渐地也能理解岳卿言的所作所为……   活该!就应该让他疼着!   终于还是轮到了戴川,岳卿言也怕他真的失血过多没了性命,不能找到这一事件的幕后黑手,不能替那些枉死的将士们找个公道。   “姜大夫,他的伤势如何?”岳卿言问道。   姜大夫正是王启英带来的大夫,他替戴川查看了伤势,又摸了他的脉搏,才说道:“有些失血过多,幸好他自己及时处理,用三七包了伤口,这才没有因为失血过多没了性命。”   岳卿言微微颔首,又问姜大夫,“他这伤口是怎么来的呢?”   姜大夫捋了捋胡须,说道:“跟屋子里那些将士们一样,都是被炸伤的。”   说完,他自己似乎还有些疑惑,“将军你怎么会这么问?”   岳卿言看了一眼戴川,意味深长地道:“我就是想听听这位老乡怎么说。”   戴川眉头一皱,接着替自己辩解,“我正在山上砍柴,听见轰隆一声,就被震得从山上掉了下去。我真没说谎啊!将军,您可得明察秋毫,替草民做主啊!”   岳卿言嗯了一声,“好说,你先随他们下去休息。”   他对着下属说道:“你喊两个老乡将他抬下去休息。”   好巧不巧,喊来的两人正是大成二成两兄弟。   他们水库哪儿有那么多休息的地方,都是跟干活的老乡挤在一起。   大成和二成将戴川抬走之后,王启英还靠在墙上摸着下巴,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   岳卿言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不去吃东西,还愣在这儿作甚?”   王启英闻言抬眼看他,问出了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之处,“大哥,你有没有觉得这个戴川奇奇怪怪的?”   岳卿言一挑眉,“哦?哪儿奇怪了?”   王启英快走两步来到他面前,同他说道:“一般老百姓见着您是什么态度?无一不是唯唯诺诺的,哪儿还跟他似的侃侃而谈?反正我觉得不大对劲儿。”   岳卿言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这事儿我会处理的。”   王启英对岳卿言还是很信任的,就说道:“你们水库是怎么挖的?我们来帮你挖水库,据说你那军令状只立了三个月?应当还有二十来天了吧?”   岳卿言嗯了一声,神色淡淡,面儿上看起来丝毫不着急,但其实心中早火急火燎了。   “不用你帮忙,将军让你作甚你就作甚。”   王启英却一耸肩说道:“我们要干的事儿不都让您给代劳了吗?正好我带了三十个壮丁来,您确定不心动?”   不心动是假的,岳卿言像是唯恐他反悔似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行,待会儿我让人告诉你们干甚。”   王启英扯了扯嘴角,笑了。   岳卿言斜睨了他一眼,“你笑甚?”   王启英嘴角的笑容裂得更大了,“我还当您真像表面上那样不着急呢!”   岳卿言切了一声,拿起桌上乡亲们送来的野李子就朝着他丢了过去,“滚蛋!”   王启英接过李子当着他的面儿咬了一口,还冲着他扬了扬手上的李子,笑得一脸嘚瑟,“谢了,大哥!”   岳卿言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也没忍住笑了。   怪不得这王启英当了这么多年纨绔,闹得鸡飞狗跳的这么多年,还没被人打死。现在看来,即使是纨绔也是有闪光点的,这王启英察言观色的本事是真的厉害,就像是人肚子里的蛔虫似的。   就连他也不得不承认,王启英是真的聪明,只是从前这聪明都没用到正道上。   大成和二成将戴川抬回自己住的地方,还以为他也是受伤的将士,就给他打了水来让他洗漱。   大成是个话不多的,给戴川擦洗完之后,就自己洗漱了一番,打算躺下歇会儿。   他们最近在赶工,干活根本不分白天黑夜的。 第424章 梦中噩耗   兄弟俩也只有两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就得去接着干活儿。   当然工钱也比原先涨了二十个大钱,这活儿虽然辛苦一些,但大家都是心甘情愿的。   大成躺在床上,看着简陋的屋顶,想起自己有孕在身的媳妇儿,一张糙脸也柔和了许多。   他媳妇儿肚子应当很大了吧?算算日子七月份就该生了,他们这里活儿做到六月中旬就完了,到时候他就回家陪着媳妇儿生孩子去!   一旁的二成倒是很好奇,对着戴川问道:“兵爷,您怎的受了这样重的伤?可是被炸的?先前儿听到山里头轰隆一声,据说山里的狼都下山了。”   戴川连忙摇头,“别,兄弟啊,你可别瞎说!我哪儿是什么兵爷?!我就是个当地的村民,山上打柴的时候被波及了。”   二成正拿着帕子洗脸,听了这话侧过脸看了他一眼,随后就笑了,“嘁!兄弟,你哄谁哩!虽说你说话也有口音,但我们当地人一听就听出来了,你这发音根本就不对!”   戴川脸上的笑容沉了下去,“咋的,我十年前跟我爹娘逃难来得不行?”   二成也没在这事儿上斤斤计较,端着脏水打算出去倒了,“成成成!你说甚就是甚,好好养伤,估摸着你家里人也等着你回去呢!”   ……   这天夜里苏九月又做梦了,她靠在墙上,揉着眉心,才渐渐缓解了脑袋里的胀痛。   梦里大嫂和二嫂哭了一宿,哭得她脑子都痛了,可是劝也没法劝。   她爬起来跪在炕上,伸手推开了窗户,晚间的微风吹了进来,她的发丝被吹到了肩后,脑子里那种钝钝的痛才散去了些许。   原本趴在地上的黑黑也汪汪叫了两声,见到是苏九月本人,才又趴了回去。   苏九月趴在窗台上,理了理自己昨儿晚上做的那个梦。   梦中大哥和二哥因为偶然间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被贼人所杀。   虽说那贼人被抓了回来,可大哥二哥已经没了性命。   人死不能复生,她婆婆一夜之间没了两个儿子,整个人仿佛一下子丢了魂儿,原本的精明能干都没了,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的皮囊。   大嫂动了胎气,提前生产,七月活八月死,她肚子里的孩子正好八个月……   二嫂趴在二哥身上哭得惊天动地,硬是不让人入殓,不吃不喝就像是要随他去了似的……   直到她醒了这么久,都还没从那种深切的悲伤当中挣脱出来。   苏九月深呼吸一口窗外的空气,才从床上下来,穿上鞋去外头准备烧火做饭。   她做的梦十有八九是真的,也就是说大哥和二哥的危险也是真的,她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度过这一劫。   卯正的时候,也到了刘翠花起床的点儿。   刘翠花洗漱完,照例来给两个儿媳妇热羊奶,还要给宋阔熬汤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可得费不少功夫哩。   她刚一进厨房就发现了苏九月的不对劲儿之处,“九丫,你昨儿没睡好?”   苏九月好不容易等到她醒了,脸上露出了些许着急,“娘,我昨儿又做梦了!”   九月这孩子要说也是个可怜的,几乎没做过什么美梦,几乎每次做梦都是噩梦,这几次三番的也实在折腾人。   刘翠花一边心疼,一边问道:“这回又梦见什么了?瞧瞧这孩子可怜的,小脸煞白。”   苏九月叹了口气,走过来拉住了她婆婆的手,“娘,我梦到大哥和二哥出事了!”   她声音压得很低,两手还下意识地拖着刘翠花,唯恐她受不了刺激站不稳。   刘翠花闻言也脸色一白,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既然九丫梦到了,说明这事儿还没发生,她两个儿子还有救。   “他们两个出了什么事儿?”刘翠花问道。   苏九月答道:“梦里也不是很清楚,只依稀知道他们两个似乎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被跟他们同住的那人杀了。”   “同住的人?哪个人?长什么样?”   苏九月摇了摇头,“看不大清楚,但是我却记得他少了左手臂。”   刘翠花点了头,在心中琢磨了片刻,才下定决心,对着苏九月说道:“九丫,你去将他们叫回来,只要他们不在,想必就不会卷入其中。”   苏九月却说道:“娘,岳将军那边应该正在赶工,轻易不会放人,我要怎么叫大哥二哥回来呢?”   刘翠花抿着唇道:“就说我病了。”   “娘!”苏九月着急地叫了她一声。   山里人比较迷信,轻易是不会说自己病了。她们总觉得若是装病,有一天老天就会真让她病了的。   苏九月也觉得那么多借口可以找,为甚非要装病?   刘翠花却十分固执,“旁的借口他们两个定然不会立刻回来,只有他们老娘出了事儿,他们兄弟两个才会立刻赶回来。我自己生的儿子,自己心里清楚,你只管按着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苏九月见她一脸不容置喙的模样,心里也清楚她婆婆这是主意已定,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   不过转念一想,只要能帮大哥二哥躲过一劫,这些其实都不算什么。   事不宜迟,她随便吃了个饼子,就骑着马朝着水库的方向跑去。   一回生二回熟,别说她自己,就是红红也早就记住了路。   一个时辰之后,苏九月就来到了水库边儿上。   这回守卫的士卒也已经认得她了,直接请了她进去。   苏九月没想到自己来水库见到的第一个人是不是岳家大哥,反而是王启英??   王家哥哥不是在军营里的吗?怎么会忽然来这儿了?   王启英干了一晚上的活儿,他这身金贵的皮肉可真没干过这种重活儿,虽说在军营操练了一个月,但跟这些自幼从土里刨食吃的老乡们也是没法比的。   他一边跟身边的李程季诉苦呼痛,一边揉着自己酸痛的手臂,可是一转头他居然看到远处来了个人。   “看这打扮,还有那匹小红马……程季,你说是不是咱妹子来了?”王启英问道。   李程季放眼望去,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是哩!就是她!”   川剧里的变脸都没王启英这么快的,他原本疼痛的手臂仿佛一瞬间痊愈了,他又恢复了那副嘚瑟模样,说道:“走,咱们过去瞧瞧!”   --   作者有话说:   【很好,你们已经懂我的套路了,不愧是我一手带出来的铁铁。】 第425章 他没有口音   苏九月远远地就看到他们两个朝着自己这边走了过来,知晓他们也是瞧见自己了,便扬起笑脸朝着他们走去。   “启英哥哥,程季哥哥,你们怎的也在这里?”   王启英一听到她叫自己哥哥就高兴,笑的眉飞色舞的,“大将军派我们过来的,你怎的也来了?路过?”   苏九月笑了笑,“我来找我家大哥和二哥!”   王启英一听更乐了,伸手指了指自己和李程季,“找我们?”   说完还不忘转过头问了一句李程季,“咱们两个谁是大哥?我吧?”   苏九月:“……”   这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两位哥哥应当是误会了,我夫君的两个哥哥在这里做工,家中婆母生了病,让我来喊了两位哥哥回去。”   王启英一听这话,就知晓是自己多想了,尴尬地轻咳一声,立刻说道:“你那两个哥哥叫什么名儿?我让人去帮你找来。”   苏九月冲着他二人行了一礼,立刻说道:“那就多谢哥哥了,我那两个哥哥姓吴,叫大成和二成!”   按说王启英也是不知道他们两个村民的名字的,奈何今儿出了点岔子,那个叫戴川的似乎就跟这两个乡亲们住在一个屋。   那戴川虽说表现的就是个老实本分的村民,可是他们却没一个相信的,他和岳将军都不约而同的派人去盯着这个戴川,唯恐他趁人不备悄悄逃了。   “原来是他们啊!”王启英恍然大悟状。   “我昨儿还见过了两位哥哥,两位哥哥可真是个能干的,我这就让人叫了他们出来。”   苏九月连忙道谢,“真是多谢了。”   王启英叫了个士卒去传话,他自己在这儿跟自己妹妹聊天。   苏九月自己也想搞清楚,这个动手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可以,最好也能拐弯抹角给启英哥哥他们提个醒儿,就问道:“启英哥哥,我瞧着你们这儿似乎多了许多伤员,怎的挖个水库还能受这样重的伤?”   王启英摆了摆手,“这哪儿是挖水库受的伤啊,那是……”   涉及到炸药的事儿可不能往外瞎说,以免引起老百姓的恐慌,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没什么,不过是借着水库这地儿救助了几个伤员罢了。”   苏九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忽然问道:“我那两位兄长也救助伤员了吗?真是可惜,这回走了也得好些天,怕是帮不上什么什么忙了。”   王启英本来就对戴川左右看不顺眼,闻言便摇了摇头,“无妨,他们救助那玩意儿是个坏东西,我让别的将士们看住就行了。”   苏九月听完,眉梢立刻就挑了起来,心中也是惊涛骇浪的。   原来他们竟然知道那人是个坏东西?!那为甚还能让她家两个哥哥被那坏东西所杀?   她梦中没看到,但她也担心自己将两个哥哥喊回家,又害得别的乡亲们枉死,那这罪过可就大了!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再提醒一句,在心中组织了片刻语言,才说道:“既然这人是个坏东西,那哥哥们可得看好他,乡亲们都是些手无寸铁的,可别叫他伤了人。”   王启英应了下来,正在这时,大成和二成也被的人喊了过来。   二成一看到苏九月,立刻着急忙慌的迎了过来,对着她焦急的问道:“弟媳,娘没事儿吧?她老人家身体一向硬朗,怎的好端端的就忽然病倒了呢?”   苏九月叹了口气,“我也不知晓,今儿才刚醒来就一直喊着头疼,两位哥哥还是回去看看吧。”   大成虽然话少,可脸上的着急却显而易见,他只说了一句话,“走,咱回!”   二成也急忙跟了上去,可是才走了两步,他忽然又停了下来对着王启英说道:“兵爷,我屋里那个人有些不大对劲儿。他口口声声说自己是附近村子的村民,过来砍柴的。可是他说的方言口音却不大对。我问他,他还说他是十年前从外头跟他爹娘一起过来的。”   王启英早就觉得戴川不大对劲儿,听了二成这话,立刻严肃了起来,“二哥,您再接着说。”   二成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心里想着自己不过只是多说了两句,怎的这位兵爷忽然叫他二哥了?   不过此时的他也顾不上多想,就又接着说道:“山的南面只有十个村子,这些村子里从外头过来的人家大家基本上也都知道,我却从来没听说过他,您说奇怪不奇怪?”   他说完,嘿嘿一笑,“我就担心是敌人,跟您提个醒,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老娘病了,得赶紧走。”   王启英点了点头,他转身就要离去,却又被王启英叫住了,“等等。”   二成停下脚步,问道:“兵爷,还有啥事儿?”   王启英没答话,而是转头问身边的李程季,“你身上还有银子吗?”   李程季今儿回家的时候找他娘要了点零花钱,打算等回城了跟他兄弟好生改善伙食来着,就点了点头,“有。”   王启英伸出手来,要钱也要的理直气壮的。   李程季摸了一两银子出来,递给他。   王启英盯着手中的小碎银子,简直不可思议,给了他一个眼神,像是在说这点小钱你都拿得出手?   李程季显然是看懂了,又拿了二两银子给他,王启英这才收回手,将银子转手递给了二成,并说道:“二哥,你的消息很有用,这是给你的奖励,你先回去看望婶子,也替我问声好。”   这是奖励的钱,二成倒是也收的心安理得,要知道他们在这儿累死累活的干十天也才能挣个一两银子。   只是这声二哥……   “兵爷,银子我就收下了,二哥您可千万别叫了,草民承受不起啊!”   苏九月在一旁看着,跟着解释了一句,“二哥,启英哥哥是我的义兄。”   二成看了看他家弟妹,又看了看面前的王启英,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家弟妹这种认亲能力……实在是厉害了……   他一拱手,可没敢叫人家弟弟,就说道:“兵爷,我们就先回去了,多谢您的银两。”   --   作者有话说:   【古代通缉犯为什么那么容易落网,就是因为方言,哈哈哈,基本上百里不到就换了个调调。】 第426章 装病   苏九月此时也懂了些许,估摸着就是二成哥知道了那贼人的身份,才遭了这个大难的。   如今已经同启英哥哥说清楚了,他们应该会采取措施的。   回到家里,刘翠花已经躺在了床上。   这几日她都要装病了,不然实在跟两个儿子没法解释。   大成二成才刚一回到家,就看到院子里坐了个男人晒太阳,男人的身边还坐了个小孩子,他们依然不认识。   两人愣了一瞬间,还以为自己走错门了,可是这院子就是他们家的院子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苏九月,苏九月走上前来,对着宋阔问道:“宋将军,您身子好些了?”   听到了苏九月的称呼,大成二成同时虎躯一震。   好家伙,咋的家里还多了个将军呢?   宋阔嗯了一声,“整日在屋子里躺着也不大舒服,就让书言扶着我出来晒晒太阳。”   苏九月走过去查探了一下他的脉搏,发现他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才收回了手,对着他介绍道:“将军,这两位是我兄长,我娘今日不舒服,便让我喊了他们回来。”   宋阔冲着大成和二成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正说话的功夫,陈招娣和田秀娘也都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着他们两个激动得喜极而泣。   只可惜两个男人此时都顾不上同她们互诉衷肠,纷纷着急忙慌地朝着正屋赶。   “媳妇儿,听说娘身子不舒服?”二成问了田秀娘一声。   田秀娘摇了摇头,“是听娘说她头疼,我也不知道她怎样了。”   刘翠花也听到了外头的动静,立刻躺在了炕上,还不忘给自己拉过被子盖上。   几乎大成的脚步才刚一迈过门槛,她痛苦的呻吟声就响了起来,“哎呦……疼死老娘了……”   哗啦啦一群人立刻就将屋子围了个严实,大成首先凑了过去,站在她娘身边,着急地问道:“娘,您到底是怎的了?哪儿不舒坦?要么儿子拉您去镇子上瞧瞧大夫吧!”   刘翠花看着自己的两个儿子全须全尾地站在自己身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就算她真有什么病,这会儿也都只剩下高兴的了。   只可惜这出戏她是主角,还得接着唱。   去镇子上看大夫自然不能去的,这等劳民伤财的事儿,她才不愿意去。   “瞧个甚的瞧,九丫都替我瞧过了,就是头里进了些邪风,好生休息几日就好了。”她说道。   大成和二成一听这话,顿时又有些不懂了。   他娘是那种打碎了牙齿都能咽到肚子里,还冲着他们笑着说没事儿的人,这么一点小毛病,为甚会将他们着急忙慌地喊回来?   二成有些不大相信,“娘,您真没事儿?您可别吓我啊?”   刘翠花摇头,“行了,你们都出去,让老娘睡会儿,头疼死了!真没事儿,难受的时候三个儿子都不在身边,还不能将你们叫回来?闲得没事儿就去给老娘煮药去!”   药也是苏九月给开的,不过可不是什么治病的药,而是些补气血的,左右十个女人九个气血不足,他们也不懂这个。   老娘赶人了,谁还敢留在屋子里,又哗啦啦地退了出去。   苏九月最后一个走的,冲着她娘眨了眨眼睛,才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窗。   家中义诊了这几日,可堆了不少药材了。   苏九月将药材整了整,没晾干的接着晾,晾干了的装起来拿去换了钱,再买些他们这里采不到的药材回来。   而吴家两兄弟离去之后,王启英又着急忙慌地去找岳卿言,路上李程季还同他说,“你小子给人赏钱还让我掏腰包?”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白眼,“你什么时候还在乎这几两银子了?”   李程季一耸肩,“若是原先定然是不在乎的,只是如今我回家我爹娘说我自己都是有军饷的人了,不应当再用家里的钱,就这点银子还是我祖母偷偷给的。”   王启英惊讶地问道:“你身上还有多少?”   李程季摸出唯一的一两银子塞到了王启英手上,“最后的钱,省着点用,兄弟。”   王启英也是个一穷二白的,拿着手中的碎银子,他沉默了。   还顺手将这一两银子揣进自己的怀中,李程季看着他的动作,满脸的问号。   正想发问,就听到王启英说道:“走吧,先去见了岳将军。”   看着他大步流星地朝着岳卿言的屋子走去,李程季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可怜兮兮的一两碎银子应当是没了。   但他还是抬脚跟了上去,到了岳卿言门前,他们两人不出意外地被拦了下来。   王启英双手抱拳,对着门口的士卒说道:“兄弟,麻烦通传一声,我有要事同岳将军汇报。”   不一会儿士卒就出来让他们进去,王启英看着岳卿言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图纸全都合了起来,像是怕他们看见似的。   他只扫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对着他抱拳道:“大哥,方才九月妹妹来了。”   岳卿言一听他说的不是公事,紧绷着的身子也微微放松了些许,对着他抬眼看去,“九月妹妹来可是有事儿?”   这几日他们村子也实在不大太平,他担心苏九月他们再次遇上什么危险。   王启英道:“她将她婆家的两位兄长叫了回去,说是她婆母病了,我便让他们回去了。”   岳卿言微微颔首,“母亲病了,儿子自当在床前孝顺。”   王启英又道:“可是她那二哥离去的时候,却同我说起一事,我也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这才来同您说一声。”   岳卿言斜睨了他一眼,“何事?”   “他说咱们捉回来那人不是附近的村民,说他的方言没有口音,也不是近些年搬过来的,他的来历有蹊跷!”   岳卿言和王启英他们都是京城里来的,说话带着京腔,说实在戴川的方言在他们耳中其实也听不出来什么区别,就连他们自己也担心真的误伤到了当地村民。   如今得了二成的话,岳卿言觉得自己不能同他们客气了,这人必须早点审问!   “既然是大将军让你来的,人也是你抓的,这人你去审!”岳卿言说道。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姐妹留言说看到我的作话很出戏,我还很奇怪,我都写在章评里的呀?然后跑回去一看,我的作话不知道怎么回事,全跑正文去了!!真的!一直追读的姐妹可以作证,是它自己跑出去的!我刚刚一章一章改了!】 第427章 审问   王启英忽然一愣,伸手指向了自己,满脸的不可思议状,“我?”   岳卿言点头,“嗯,你去。”   王启英还从来没审过人,心中有些没底,只见岳卿言抬眼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是觉得自己不行吗?”   王启英眸子一瞪,“不行?怎么可能!男人不能说不行!”   岳卿言扯了扯嘴角,差点没崩住,然后下意识地轻咳一声,“那还不快去?”   王启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应了一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站在蓝天白云下,顶着太阳掰了掰手指,龇牙咧嘴地对着李程季说道:“走!兄弟,该咱们哥俩大显身手了!”   李程季看他这样也来了兴致,便问道,“你打算怎么审?”   王启英摸了摸鼻子,“咱们先去问问,他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少爷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他。”   李程季对于这一点倒是十分赞同,“确实,自小到大就你的损招多。”   闻言王启英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后脑勺,“瞎说什么大实话!”   因着大成和二成都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戴川一个人。   门口守着他的两个士卒约摸每一个半时辰就得换着去趟恭房,戴川撅着屁股掏出他藏在腚中的匕首,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割断了手上绑在窗子上的绳索。   这些人肯定想不到他早先就是看守银库的,这点小本事根本不算什么。   可谁能想到他才刚打算干掉外头那个守卫逃出去,外头就又有动静传过来了,吓得他立刻躺了回去。   王启英在屋子里扫视了一眼,见到再没其他人,便对着身后的士卒下令:“去,给我抓起来!”   两个壮汉冲了过去,戴川下意识地就摆了个起手式,一副防御的姿态。   王启英也拧起了眉头,“这坏东西原来还藏着这一招呢!给我逮住他!”   士卒连忙拔刀抓人,戴川少了一臂,再加上对方人多势众,他真的不是对手。   等戴川重新被押到王启英面前的时候,王启英才看了一眼递到他面前的匕首,皱了皱鼻子,“怎的一股味儿?”   说完便扭过头来踹了戴川一脚,问道:“老实交代,你在哪儿藏的?”   戴川别过脸去,哼了一声。   王启英碰都不碰那匕首一下,嘴上却说道:“你信不信我让用这匕首将你身上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还不快说!”   戴川这才变了脸色,冲着他又是求饶又是嬉皮笑脸的,“兵爷您饶命啊,我其实就是个偷儿,这藏东西的本事可是我们的看家绝活。不过我可真没偷什么大件儿啊!”   戴川自己在心中琢磨了半天,忽然觉得若是自己认了自己是个偷儿,被抓去大牢里关上个一年半载的。   等到他再出来这些事儿岂不是都过去了,到时候别说是苏大将军,恐怕就连魏公公都找不到他。   王启英眉梢一挑,“哦?还是个偷儿?那你且说说,你都偷了些什么东西?又藏在何处了?”   戴川这辈子偷得最多的就是银库的银子,他便说道:“也没甚值钱东西,不过就偷了街坊邻居一点点的闲钱。”   王启英有些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把匕首,接着问道:“那么这匕首你又是藏在哪里的呢?”   戴川眼珠子转了转,面儿上有些为难。   王启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快说!”   戴川一个瑟缩,这才支支吾吾地指了指自己的屁股,“这……这里……”   王启英亲眼看到捧着匕首的那个士卒手指抖了一瞬,他自己也瞪大了眼珠子,“好小子!怪道我们搜遍全身都没找到,你可真会藏啊!”   戴川讪讪一笑,没敢多说话。   王启英赶紧摆了摆手,让人将这味道冲天的凶器拿了出去,才又搬了个凳子在戴川面前坐了下来。   “你说你是个偷儿,那你原先主要都在哪里活动?”   “就在夏杨村附近。”   王启英呵了一声,“那你也是不容易,夏杨村附近的几个村子都穷成鬼了,老鼠都不舍得去。”   戴川连忙顺着他的话说,“可不是嘛,我这也没偷着什么东西,反倒落下个偷儿的名声。”   王启英叹了口气,“那你确实挺惨的,说起来夏杨村我也还去过一次呢!他们村东口种了好大一棵槐树,村里的小崽子们在那儿玩,还得差点撞到老子!”   戴川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审问,搞不清楚他什么意思,只能顺着说:“可不是,那些小崽子们最是烦人了,不过那槐花做的麦饭确实好吃!”   说完,空气忽然就冷了下来,王启英没再接他的话茬。   戴川一抬头就对上王启英似笑非笑的眸子,他的心瞬间就凉了半截。   “咋……咋了又?”   王启英笑了一声,“戴川,你到底是做甚的?”   戴川还不清楚自己是哪儿露馅了,只能硬着头皮道:“我就是个偷儿啊!”   王启英站了起来后,绕着他转了一圈,而后伸手在他的后颈上拍了拍,“你根本没去过夏杨村吧?夏杨村村东口哪儿有什么槐树?反倒是西口有一棵大柳树,你又为甚说谎呢?”   戴川只觉得此时的自己像是个被人拎住后颈的狗子,全身上下都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那……兴许是我记错了……哈哈。”他干笑两声,额头上的汗珠隐隐冒了出来。   心眼这么扎实,怎的才是个百长?苏大将军手下的人都是这水平的吗?说句话里头都一个接一个陷阱。   “你一个偷儿还上山砍柴,不带砍刀,带个匕首?还藏在腚里?你当谁是傻子呢?!”   戴川知道自己实在糊弄不过去了,多说多错,干脆就闭了嘴。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你到底是谁,又为甚出现在兔儿岭,可是那制造炸药之人?!一五一十地交代!若你能交代清楚主犯,我便去禀明大将军,饶你不死!”   戴川怎么可能说?那炸药是他点了的,若是被这些人知道,不得将他生吞活剥?   还饶他不死?给他个痛快都难! 第428章 诱饵   王启英见他闭着嘴就是不说话,差点被他气笑了。   “好!你有种!我就不信你能一辈子不说话!”   戴川估摸着他这是要上刑罚了,他只觉得头大,大夏朝的刑罚虽说废除了一些惨无人道的私刑,可剩下的也够他喝一壶了。   可是他真的不能说啊!若是出卖了魏公公,他定然不可能活着回去。   王启英喊了自己手下过来,吩咐道:“来人,将他给我绑在树上!淋一碗鸡血在身上!”   戴川瞳孔一缩,王启英已经咧嘴笑了,“前几日夏杨村刚刚遭遇了狼群,这山里的猛兽可多着哩!你说我就这么将你绑在树上,等明日过来见你,你可还能剩下半截身子?”   戴川想到那个场景,脸都白了,“你!你不能!这是动用私刑!”   王启英却根本不怕他,“我有动用私刑吗?你可别瞎说,我甚至都没让人动你一根手指头,至于那畜生要吃肉,我也管不着它啊!”   戴川依旧不妥协,即使王启英真的将他一个人绑在荒郊野外,他也硬气得没有开口。   引来的狼被王启英他们加了餐,他甚至在心中想着,一直用这坏东西当诱饵似乎也挺不错的。   戴川气得牙痒痒,就这么在外头给他晾了三天,后边连狼都不来了。   王启英吃了块肉,躺在地上看着天上的日头发呆。   李程季问道:“你打算怎么办啊,就这么一直跟他僵持?就不管了?大将军就给了咱们七天,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王启英嗯了一声,就没下文了。   李程季用脚碰了碰他,“你别老嗯,说话啊!”   王启英干脆用草帽盖住了脸,“我也想说话,你让我说啥,这主意不是在想吗?各种刑罚都用了,他那嘴就跟用钉子钉住了似的,咱也不能用私刑,那可是违法的。”   李程季也叹了口气,“你说为甚啊?他都这样了,还死活不肯交代,真对幕后黑手这么忠心耿耿的?”   他这话也提醒了王启英,只见他忽地一下拿掉脸上扣着的帽子,转过头对着李程季问道:“你说如果一个人什么罪都能受,也不肯出卖另一个人,是不是说明他有什么把柄在这人手上?”   李程季想了想,也缓缓点了下头,“似乎……话本子上是这么写的。”   王启英忽然就来了主意,他坐起身,对着李程季说道:“今儿晚上,你这么干……”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这几日天儿倒是挺好,戴川被绑在树上,一抬头就能看到头顶的北斗七星。   他也不知道这种折磨人的日子什么时候能过去,他自幼就是个孤儿,只有一个弟弟跟他相依为命。   他为魏公公卖命,魏公公让他弟弟读书习字。   若是他出卖了魏公公,他死不足惜,他那弟弟恐怕也落不到好。   他叹了口气,整天这么折磨他,还不如给他个痛快。   就在这时,晚风起了,他乱七八糟的头发全被吹到了脸上,什么也看不清楚。   可就在这时,他忽然本能地察觉到有杀气!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绑在树上无可奈何。   紧接着“嘭”的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他的耳畔炸开。   此时的风也不吹了,他的视线也清晰了,两人拿着武器打斗了起来。   与此同时,也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动静,立刻大声呼喊道:“快来人啊!有刺客!”   几十个士卒拿着兵器追了过来,那道黑影见状也转身跳入了丛林当中。   戴川魂不守舍地被人带到了王启英的屋子,屋子里就点了个煤油灯,王启英的鼻孔都被熏成了黑色。   他板着一张脸,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脸色苍白的戴川,对着他问道:“你可知是谁要杀你?”   戴川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头摇了一半,他却停了下来。   王启英见状也懂了,便压低声音说道:“你定然知道是谁动手的吧?你替他卖命,宁可自己死也不出卖他,可是人家居然还要置你于死地。”   戴川皱了皱眉头,显然不怎么喜欢听这话。   可是王启英这会儿却没眼色极了,就又凑近他,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你还在怕什么?可是有亲人在他手中?”   他明显看到戴川的腮帮子一鼓,似乎在咬牙切齿。   此时的他就像是一个蛊惑人心的魔鬼,一点一点地蚕食着对方的忠心,“连你都要杀,你还指望他能容得下你的亲人?你也不想想,你那主子对于无用之人都是怎么处置的?”   戴川还真就不确定了,魏公公对无用之人向来手段狠毒,就连他都帮着处理过两个。   若是他真对自己弟弟下手的话……   戴川打了个激灵,立刻回过神来,“他敢!”   王启英用针挑了一下灯芯,灯光摇曳,他的影子也随之在墙上晃动,宛如戴川那一颗摇摆不定的心。   “你看他敢不敢,人死不能复生,你的亲人没了,可就真没了。不如……”   他故意停顿了片刻,戴川立刻就看向了他,他冲他咧嘴一笑,用他一贯大大咧咧的口气说道:“不如你告诉少爷我,少爷我差个人去替你看看?你也好放心不是?”   戴川没有立刻说话,王启英也没逼他,“你考虑考虑,你们做的事儿本就不是什么好事儿,若是你能爆出幕后黑手,也算是戴罪立功,至少能保你一条小命。”   说完,他就走出了门,并叮嘱要看好他。   他在外头伸了个懒腰,觉得这回应当就妥了。   可就在他刚打了个哈欠的功夫,一个黑影迅速从窗户跳出。   王启英立刻回过神来,大步冲向屋子,一脚踹开门,再看那戴川,已经躺在了血泊当中。   王启英气得一脚踢向了墙,他千算万算还真没算到,居然真会有人来杀他!怪不得戴川会动摇,不是说他不坚定,而是他清楚地知道这事儿确实是自己主子做得出的!   他冲过去一把按住戴川冒血的胸口,“戴川!醒醒!”   戴川从自己腚部又摸出来一个虎符模样的牌子混着手上的血迹递给了王启英,费尽全身的力气,才吐出五个字:“春景巷……弟弟……”   --   作者有话说:   【莫方,补的那一章已经憋出了二百字,不出意外明天能补,再立个flag】 第429章 我来渡你   王启英面色复杂地接过他递过来的牌子,还想多问两句,“你弟弟?住春景巷哪里?叫什么名字?”   戴川张了张嘴,却没能再说出任何话。   王启英眼看着他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瞳孔渐渐放大,逐渐没了神采。   他伸手在他的鼻尖探了下鼻息,却发现他已经没了呼吸。   王启英叹了口气,还是伸手帮他合上了眼睛。   他站了起来,立刻就有士卒走过来问道:“百长,他怎么办?”   王启英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沉默了片刻,就大家以为他会选择入土为安的时候,他却忽然转过头来对着身边的士卒交代道:“再看看他的腚!总觉得这小子还藏了东西。”   下属们:“……”   他们对别人的腚不感兴趣,可是百长都吩咐了,不查也不行啊……   反应快的立刻就朝着屋外跑去,“你们掏,我来放哨!”   ……   王启英从屋子出来打了盆水,用清水将手和那块虎符状的牌子洗了许多遍,才勉强达到了他内心能接受的底线。   将这牌子翻过来看了一眼,王启英没见过虎符,但他却可以肯定,这东西不是虎符,毕竟没有哪块虎符上会刻一个魏字。   “魏?魏公公?”   他啧啧两声,手指飞快地翻转,牌子却一个不慎掉在了地上。   他吓了一跳,朝着四周看了看,见到没人看见这丢脸的时刻,才弯腰从地上将这牌子捡了起来,吹了吹上头的浮尘。   只是这一次,牌子却有些不大一样了。   他定睛一看,好家伙!原来这牌子居然还另有乾坤!   牌子沿着魏字从中间断裂开了一条小缝,断茬儿十分整齐,一看就不是他摔坏的。   根据他多年跟他爹斗智斗勇的经验来看,这个里头肯定另有文章。   王启英下意识地就用手去抠,这一抠还真就叫他抠开了,只见里头居然藏着一把钥匙。   王启英拿着钥匙把玩了片刻,也猜不透这玩意儿到底是干甚用的。   他思量了片刻,最后毅然决然地拿着这牌子去找岳卿言。   遇事儿不用慌,只要找对大腿,一切难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岳卿言正撸起裤腿在挖水库,原本他只是来监工的,后来发现时间有些不大够用,连身边的亲卫和小厮都跟着他一起动手了。   多个人多把力,这都是没有办法的事儿。   王启英四处打听,才找到了他的位置,他冲了过去,在岳卿言面前站定,手上拎着的煤油灯也凑到了岳卿言面前,对着他喊了一声:“大哥!”   岳卿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手上的活儿都没停,一边干活一边问他,“怎么?审出来些什么了吗?”   王启英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岳卿言正等着他的下文,就听见他又说道:“大哥,戴川死了。”   岳卿言的锄头重重地嵌入了土里,他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了王启英,“你怎么搞的?我让你审人,可没让你杀了他!”   王启英一听这话,连忙摇头。   开玩笑,这么大一口黑锅想让他背,那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的。   “不是,真不是我杀了他的,我也就吓唬吓唬他,连私刑都没用!是有人摸到咱们营地来动的手。”   岳卿言的脸色不好了,对方既然能摸到营地来杀了戴川,还不被人发现,岂不是说若是要杀他们也轻而易举?   他拍了拍手上的土,转身朝着自己茅草屋走去,“咱们回去说!”   王启英连忙跟了上去,回到屋子里,岳卿言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仔细说说。”   “我本来是想给他使个离间计,便让李程季假装是来行刺的,好让他背主。本来都有些动摇了,我寻思着让他一个人好好想想,就从屋子里出来等在门口。可是才刚出来没多久,就听到屋子里有动静,我连忙跑进去,一看就发现戴川被人杀了,从胸口的伤势来看,应当是剑伤。”   对方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杀了戴川,说明他武艺十分高强,别说王启英这个半吊子,即便是自己去也护不住他。   他心中能理解,凡事都有个规矩,但这事儿就是他王启英守卫不周。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我急急忙忙冲进屋子里去,这时候戴川还没咽气。”   岳卿言立刻抬眼看他,知道他这么说应该是有下文。   果然,就见王启英从怀中摸出一个帕子,当着他的面儿将帕子一层一层地打开,露出了里头的牌子。   “这玩意儿是他临死之前给我的,我不小心摔了它,却没想到里边居然掉出来一把钥匙。我也不知道这钥匙到底是什么上边的,就想着赶紧拿过来给您。”   岳卿言听后也是一阵无语,这小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傻,发现钥匙这事儿对他来说应当就可以功过相抵了。他居然就这么随便的把钥匙给了自己,岂不是将这天大的功劳拱手让人?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说道:“这钥匙你先留着,等到回到了雍州城,你亲自给大将军送去。”   王启英见他不要,就像是拿了个烫手的山芋似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大哥,您不要啊!”   岳卿言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瞪了他一眼,“人是你抓的,也是你审问的,更是在你手下被人杀的。至于你手上的这个钥匙,它也是你自己搜出来的,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的职责就是修水库,你自己的责任自己承担,可别想着大树底下好乘凉,这种想法以后有都不要有!”   王启英怎的也没想到这便宜大哥居然这么无情,他不可思议极了,“真……真不帮我?”   岳卿言坚定地摇了摇头,“大哥我都要自身难保了,还帮你?距离三个月之期可没多少时候了。”   王启英叹了口气,看来这事儿只能自己去面对了。   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却忽然想到了兔儿岭被炸的事儿。   他转过头来对着岳卿言说道,“大哥,菩萨不渡你,我来渡。”   岳卿言对着他亮晶晶的眼睛,一时间没能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这是何意?” 第430章 接着忽悠   王启英咧嘴一笑,压低声音说道:“大哥,这炸药若是用来伤人那不是什么好东西,可若是用到正途上,那可就方便大发了。”   岳卿言依然不解,王启英又接着说道:“兔儿岭那后山,炸药几乎将半边山都炸塌了,若是咱们能用那玩意儿来修水库,一炸一个坑,岂不是要省事许多?”   岳卿言看着王启英,一双眼睛瞪得贼大。   这小子脑子还真是够数,只是……   “只是……用炸药,未免有些不合规矩吧?”他有些犹豫。   王启英没有多劝说,只是反问了他一句,“大哥,燕王有给你立什么规矩吗?”   这一句话,直接就让岳卿言豁然开朗了。   是啊!什么破规矩!燕王只让他三个月修好水库,可没说让他怎么修。   “可是这么多炸药哪儿有啊!”   原本那山洞里可不少,但都被炸了,连个渣都不剩的。   “这还不简单?找大将军啊!”王启英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岳卿言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道:“这……能行?”   王启英却说道:“大哥,这时候不能要面子,你去找大将军阐明利弊,他若是不给,你就多在他面前晃,他总是会给的。”   在这一点上王启英那是相当有经验,当初他老子不给他零花钱,他就是这么着的。   招式好用就不怕老,他几乎是屡战屡胜,每次认输的都是他老子。   岳卿言自幼可不是这么长大的,他凡事都规规矩矩的,还真没想到有时候不讲规矩事儿还能办得更好。   再看向王启英,他的脸上就带上了些许钦佩。   三人行,必有我师。   古人诚不欺我。   他对着王启英一抱拳,说道:“今儿这事儿多亏兄弟了,我这就连夜去雍州!”   王启英一喜,很好,人又被他忽悠动了。   终于,他又可以不用一个人面对威严的大将军了!   “正好!小弟我也要连夜去雍州!咱们顺路!”   两人分头各自回去收拾东西,王启英还不忘问一句那戴川还藏东西了吗?   几个下属的脸都绿了,纷纷摇头,“百长,再没东西了。”   王启英抿着唇点了下头,“我要去雍州见大将军,你们先留在这儿帮着岳将军修水库,三天后再回来。”   “是!”   王启英骑着马跟在岳卿言身后屁颠屁颠地朝着雍州城赶去,两人心中都绷着一根弦儿,一个担心要不到炸药,一个担心被处罚。   可雍州城到兔儿岭,骑马本就只有一个半时辰的路程,再担忧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   一直走到军营门口,两人才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   岳卿言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转过头去看王启英,“英子,你先去。”   王启英:“???”   他先去?那他费这么大劲儿将他忽悠过来是作甚?   心理活动再怎么活跃,面儿上至少是毕恭毕敬的。   “大哥,还是你先,你的事儿比较着急。”   “还是你先去,你要说的事儿更着急一些。”   ……   两人正在争执的时候,忽然看到远处挂着的帅旗被拔了起来,两人这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帅旗在行军打仗的时候那可就是将士们心中的信仰,若是大将军在此,谁敢碰一下帅旗,那分明就是在找死。   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两人心急如焚,也顾不上被训斥了,急急忙忙朝着大营跑去。   到了门口一问才晓得,“岳将军,皇上下旨,让咱们苏家军班师回朝。”   班师回朝?!回个屁!   岳卿言和王启英脑子里同时冒出这么一句话,如今炸药都被人学会了,分明是有人内外勾结。   那胡人眼下看起来是消停了,可谁知道对方是不是示敌以弱。   大军就这样走了,岂不是相当于告诉敌人,我们家大门没人看了,你们随便来?!   两人对视了一眼,急匆匆地说道:“劳烦替我通传一声,我有急事要见大将军。”   这二人都不是他一个小卒子能得罪的,士卒立刻应了一声就赶紧去通传了。   苏庄听说王启英和岳卿言一起回来了,还有些奇怪,“这俩小子怎的一起回来了?这么早任务就都完成了?看来倒是本将军小看他们了。”   杨副将没说话,苏庄便让人叫了这两个小的进来。   岳卿言一马当先大步流星地进了营帐,对着苏庄就行了个跪拜大礼,“大将军!杨副将!”   王启英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也立刻跪了下来,跟着行礼。   苏庄双手背在身后,眸子一抬,看向了他们,“你们怎的来了?交给你们的事儿可都做好了?”   “好了。”   “并无。”   异口不同声。   苏庄诧异的视线从王启英身上扫过,“这么快就好了?英子,本将军真是小看你了。”   这任务王启英本来就没干什么,好不容易捉个活口还让他把事情搞砸了。   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低声说道:“您还是小看我吧,我这事儿能做得这样快,还是岳将军出手相助的功劳。”   不贪功是个好事儿,苏庄更是欣赏他了。   “所以你今儿是来交差的?”   王启英点了点头,“不过,您交给我的差事被我搞砸了。”   苏庄更好奇了,“不就是让你去替那些将士们入殓,怎的这都能搞砸?我不是听说你走的时候还回家去讨了两个大夫吗?”   王启英抿着唇一言不发,只是将自己揣了一路的牌子掏了出来,连帕子一同递给了苏庄。   苏庄看着牌子上那个魏字,脸彻底就黑了。   就听王启英将戴川的死以及他交代给自己的五个字一并说给了苏庄听。   苏庄手里拿着那把钥匙反复地看,直到王启英说完,他才将钥匙丢在了桌上,拿出帕子擦了擦手指,问道:“你的意思是那戴川给你这牌子的时候并未告诉你里边有钥匙,只是将他弟弟的住处告诉了你?”   王启英点头,他也不知道戴川到底知道不知道这里有钥匙,但他能发现钥匙的存在实在是他运气好。   苏庄思忖了片刻,又对着王启英扬了扬下巴,“是这,这钥匙你就先收着吧,今后看看会不会有能派得上用场的地方。”   --   作者有话说:   【是看了前两天的热搜,有人用腚藏金子和手机走私。然后想到了清朝的库兵,三年一换,所以当值的时候就各显神通,谁带的银子多,后半生就更滋润,当时一个库兵一次可以带十枚银锭。戴川才藏了个匕首和虎符,小意思】 第431章 能不能完工就看您了   王启英看着桌子上的那把小孩手掌般大小的钥匙,嘴角扯了扯,心中百感交集。   怎的好好一个的线索还就送不出去了?!   “若是您用得上呢?”他还想最后再挣扎一下。   苏庄摇了摇头,“应当是用不上了。”   王启英想到外头被拔起来的帅旗,他有些欲言又止,想问两句,又觉得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百长,有什么资格去问大将军。   最后还是用帕子将钥匙包了起来,才说道:“那钥匙属下就先收着了,您若是要用,属下再给您送来。”   苏庄颔首,“你此次也算是立功了,那春景巷便交给你去查。你手上那几个人就且先跟着你吧。”   王启英只觉得自己的肩头一沉,这沉甸甸的担子就这么压在他身上了?   “大将军,我这……”   他一脸纠结,刚想劝说苏大将军收回成命,苏庄就瞪了他一眼道:“这是军令!”   王启英一个瑟缩,又急急忙忙地站直了身子,挺了挺他日渐雄壮的胸肌,气势如虹地应道:“是!”   苏庄摆了摆手,“下去吧!”   王启英又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着帐外走去,在路过岳卿言的时候还冲着他挤了挤眼睛,示意接下来就要看他的了。   岳卿言抿着唇,在心中琢磨着自己到底要如何开口,就听到苏庄对着他问道:“卿言,你又是怎么回事?你那修水库的时限可没多少时候了吧?可别到时候真将你这宣抚使的职务给你掳了去!”   岳卿言低垂着头,瓮声瓮气地说道:“山里出了那么大事儿,属下总也不能见死不救。再说了,这任务到底能不能完成,其实还是得看您。”   苏庄眉头一挑,“我?怎的?你是觉着自己完成不了,想来借人?这可不行!我手下的兵都安排得好好的,接下来还有事儿等着他们哩!”   岳卿言连忙摇头,“属下可没想着来借人,只是……”   此时岳卿言的心中对王启英真的钦佩极了,人怎么会有那么厚的脸皮?明明这就是一件很难开口的 事情啊!   最后还是苏庄见他吞吞吐吐得不像话,才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的,一点都不像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岳卿言这才抬起头直视着他,“大将军,既然您让我说,那我可真就说了。我此番回来并不是想找你借人,而是想问问你讨要一点炸药。”   苏庄一听炸药两个字脸都黑了,就皱着眉头,厉声问他,“你要那玩意儿作甚?”   “用来修水库,人力实在太慢了,周围村子里也没那么多耕牛给我们借,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苏庄直接摇头拒绝了他请求,“这不是瞎胡闹嘛!炸药能修水库?这回宋阔带去的人还剩下几个?”   岳卿言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那些士卒们没有死在战场上,却死在了炸药下。无论是后来去的王启英,还是镇守雍州城的苏大将军都没有人比他更加清楚那兔儿岭的惨状。   “三十二个,其中十二人重伤,以后应当是留不下了。”   他的语气十分沉重,苏庄忽的一下转过身,伸手指向了他,还在空中点了点,气急败坏地道:“这么多人都死在了炸药下,难道就不能给你些许教训吗?那玩意儿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怕再误伤到了什么人?你那儿修水库的八成都是附近的村民吧!”   岳卿言对他这话却不怎么赞同,他看着苏庄反驳道:“大将军,我觉得您这回说的不对。刀也是危险的,在敌人手上那就是杀人利器,可若是在我大夏的儿郎手上,那就是保家卫国的神兵。那炸药是危险,但若是用少一点,再清了场,定然比人力要方便许多。实不相瞒,那些乡亲们为了赶工,已经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岳卿言还是头一回同他说这么些话,就连苏大将军以及一旁的杨副将都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苏庄更是直接问道:“这主意不是你能想出来的,你是碰上什么高人给你指点了?”   岳卿言撇了撇嘴,没有出卖王启英。   苏大将军都明确持反对态度,他这时候再说是王启英出的主意,岂不是把大将军刚刚对王启英有的那点儿好感给折腾没了?   “没有人。”   苏庄轻嗤一声,“你什么样的性子我不知道?若不是有人指点,你就算是真掉了乌纱帽都不会动这些歪脑筋。”   人一旦有了再一再二,就有了再三再四,岳卿言也不在乎什么面子了,厚着脸皮接着说道:“若是我真被掳了官职,我就去给您家里中当护院去,应当也能混口饱饭。”   苏庄:“……”   不是他说,这小子说话的调调怎么开始有些像那王家的小兔崽子了?   他脑中灵光一闪,终于明白他的得力干将到底是被谁给祸祸了。   “可是方才那小子给你出的主意?”他问道。   岳卿言没有说话,苏庄呵了一声,“你当你不出声,我就不知道了?定然是他!”   岳卿言担心王启英被他这事儿牵连,立刻出言替王启英辩驳,“他不过提了一嘴,属下也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才来找您的。属下觉得这炸药就应该用在开山修路上,而不是用在伤人上!”   说到这儿,他的情绪显然有些激动了,“属下找到的那些个兄弟们,好几个都死无全尸!真的太惨了!”   岳卿言这些话让苏庄陷入了深深的沉思当中,过了许久,岳卿言心中也开始忐忑不已。   杨副将从旁劝道:“大将军,先前儿朝廷不是让人送了一批炸药过来吗?不若先给卿言小子拿去试试?”   苏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斜睨了岳卿言一眼,岳卿言不敢与他对视,连忙低下头去。   只听苏庄又接着说道:“东西我给可以给你一些,但是你不能自己炸,得让我的人来操作。”   岳卿言咧嘴笑了,他哪儿能不知道苏大将军这样其实是为了他好,那炸药可不是大年三十放炮竹那么简单,一个不好可是会闹出人命的。   “求之不得。” 第432章 过招   苏庄让他先下去等着,岳卿言才退后两步,就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问道:“大将军,外头那帅旗卸了下来,是出什么变故了吗?”   苏庄点了点头,不甚在意地说道:“嗯,圣上下旨让我等班师回京,那这里还有半个月,等你完工之后,自行回来就是。”   岳卿言一脸不可思议,“大将军,炸药一事可还没查清楚呢!这事儿搞不好还跟胡人有关系,您若是走了,雍州城可怎么办?”   苏庄瞪了他一眼,“不该你问的,不要瞎打听,老老实实修你的水库去!此事本将军自有主意!”   岳卿言吃了一瘪,可听了他这话到底还是吃了一颗定心丸。   既然大将军暗中有所准备,那其他人自然不足为虑。   他对着苏庄一抱拳,“既然大将军心中已有沟壑,属下便先告退了!”   他才刚出门,迎面就碰上了一个魁梧雄壮如山一般的男人。   “卿言!”男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把,“可真是想死老子了!”   岳卿言自幼习武的体格,也差点没站稳。   来人是谁还用问?这沉重如山的父爱,除了他的老父亲还有谁?   “爹。”岳卿言叫了一声。   岳山应了一声,忽然一掌就朝着岳卿言袭了过去。岳卿言下意识地侧身翻转,随后伸手想要击他的手肘。   岳山右手竖起作格挡式,挡住了他这一击,又矮下身子去一个扫堂腿。   岳卿言高高跳起,双手抱至胸前,再向外推开,化掌为拳对向了自己的老父亲。   岳山这才退后一步,收了手,“得,检查完了,也没甚大毛病,我回去也能跟你母亲交差了。”   岳卿言早就习惯了他父亲的这种做法,老子不动手了,儿子自己也安生地站在他的身旁,对着他问道:“爹,你怎的知道我在这儿?”   岳山笑了一声,“刚走到外头,听人说的,就过来看看,也是凑巧。你那活儿完工了?”   岳卿言摇头,“那自是没有,我回来找大将军帮个忙。”   岳山点了下头,说道:“对了,爹爹跟你娘过几日就要回京了,你妹妹宝雅也一并回去了。你这边完工之后早些回来。”   岳卿言应了一声,就听岳山又接着说道:“你这活儿完不了也无妨,咱家也不差你这口吃的。”   岳卿言:“……”   虽说他能明白他爹的好意,只是这老头子不大会说话,但怎的这话听起来还是怪怪的呢?   “能完工的。爹,我先走一步,您若是有事便去找大将军吧。”   岳卿言等了半个时辰,就有人推着一车炸药找上了他。   他看着那一车炸药,心中忽然就明白了王启英那小子的快乐。   有时候人生是有捷径的,能走为甚不走?   从前是他太傻了!   被岳卿言惦记着的王启英此时也坐在自己帐篷里发愁,大将军让自己带着那三十人去查戴川弟弟的事儿,可是他手下的人手又都借给了岳将军修水库。   说好借七日,就不能提前反悔。   可是他一个人去查案子?他怎么想怎么觉得自己靠不住。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找上了岳卿言。   “大哥,兄弟给你出的主意还可以吧?”他拐弯抹角的问道。   岳卿言正看着水库的图纸,告诉苏大将军派来的那个能人应该在哪里炸。   等一切都交代妥当了,才收了羊皮图纸,看向了王启英,“主意还不错,大哥心里给你记上一功!”   王启英嘿嘿一笑,“大哥也不用给我记功劳了,能不能帮小弟一个忙?”   他还用食指和大拇指比划了小小一截,“真的是个小小小小的忙。”   岳卿言眉头一挑,“什么忙?说来听听?”   昨儿他们尝试了一下,发现用炸药炸还真是好用,指不定到时候他还能超额完成。   因此,此时再看王启英就更加觉得他哪哪儿都顺眼了。   “也没什么,就是小弟前几日借给你的人,能不能先还给小弟一个?只要一个人!剩下的还留着做工!”   岳卿言一听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他如今确实是缺人手,可是也不至于差这一个。   就应了下来,“这算什么难事儿?你想要谁自己带走就是。”   王启英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得嘞!大哥,你可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大哥了!我就只要李程季一个,左右他也干不了这种活儿,让他去帮我办个差事。”   他也不要什么得力助手,就将他的小废物兄弟还给他就行了。   大将军将任务交给王启英的时候,岳卿言也在场,他知道王启英去做的事情也相当重要,就又问了一句,“李程季一个人够用吗?不若大哥再分两个人给你?”   王启英连忙摇头,“够了够了,您先忙,忙完了,将人还我就是。”   他从土堆里将李程季拽出来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自己兄弟。   这小子赤膊拿着个铁锹,脸抹得乌七八糟的,若是让白流霜他们来看,保准都认不出来。   即使是同他朝夕相处的王启英,找他也花了不少功夫。   好不容易将人扯到个没人的地方,李程季还满脸写着劳动最光荣,对他这种当逃兵的行为十分不满。   “你拉我干甚?不是说岳将军没多少时限了吗?”   王启英啧啧两声,“叫你自然是有旁的事儿要交给你,好兄弟,咱快别跟那堆土过不去了,赶紧把自己拾掇拾掇跟我走!”   “作甚去?”李程季问道。   “自然是建功立业去!你还想不想回京显摆了?我可跟你说,圣上下旨了,让苏大将军班师回朝!我等自然也是要回去的!”   李程季一听这话,眼睛都亮了,“走走走!赶紧的!别耽误哥们儿升官加爵!”   他去洗漱了一下,将自己的衣裳穿上,又骑上来时候的马,跟着王启英回了雍州城。   一路上王启英已经将大将军交给他任务的事儿说给李程季听了,李程季赏了他一个大拇指,“果然厉害!不愧是我李某人的兄弟!看来这回咱们是铁定要立功了,你说,咱们回去之后怎么办?我都听你的!”   他这兄弟自幼脑子就比一般人灵光,最妙的是还讲义气。   你瞧,这立功的时候都不忘了他这做兄弟的!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双十一,大家节日快乐,哈哈,我手没了,字是脸滚键盘出来的,你们还好吗?】 第433章 阴差阳错   “我已经打听过了,春景巷里头就那么一家姓戴的,估摸着应当是戴川的弟弟。我在那儿等了一天,也没见着什么人,不知道他弟弟是不是不在。我一个人实在顶不住,连个换班儿的都没有,若你能同我一起,咱们便过去问问。”   “春景巷?”李程季反问道:“可是浩远书院旁的那条巷子?”   王启英点了点头,“没错,我都踩过点了,蹲在浩远书院这边的屋顶上,正好能看到过街戴家。”   李程季一脸不可思议,“浩远书院那么多护院?能让你蹲屋顶上?”   王启英嘁了一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小兄弟,你这是还没有摆正我们的位置!我们现在早就不是当初那个人人喊打的纨绔了!”   李程季诧异地看着他,就见他扯了扯自己胸前的衣服,说道:“看看!咱们身上穿的衣裳!现在咱们是苏家军!直接去找山长帮忙,他不仅不会拒绝我们,说不好还会借两个人跟咱们用用哩!”   李程季越听越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就连身上这粗布衣裳都觉得像是穿上了银铠似的,与有荣焉。   他摸了摸下巴,不住地点头,“有理。”   王启英冲着他咧嘴一笑,“还不赶紧的?!”   王启英所料不错,他们这次去非但没被人撵出来,还成了浩远书院的座上宾。   山长常青云亲自见了他们,听说他们要在屋顶上蹲人,立刻就应允了下来。   王启英和李程季得偿所愿,立刻跑去盯梢。   常青云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背影,摸着下颌的胡须,不住地点头,“到底还是大将军教导有方,这两个歪脖子树都能给捋直了,实在厉害!”   两个歪脖子树趴在屋顶上,借着房梁为掩体,朝着对面院子里观望。   院子里风平浪静的,连个洒扫的丫鬟都没见着。   两人趴了有个把时辰,李程季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只觉得有些腰酸背痛,老眼昏花。   他用胳膊肘碰了碰王启英,叫了他一声,“英子,怎的对面连点动静都没得啊?”   停顿了片刻,他身边的人却连点动静都没有,他这才侧过脸看向了身边的兄弟。   只见他的好兄弟趴在屋檐上,合着眼睛,嘴角流着不明液体,鼻子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李程季:“……”   怪道着急忙慌将他忽悠过来,原来是为了摸鱼……   他就应该知道,什么朽木不可雕也这种绝世名句就是为自家兄弟量身打造的。   他有些嫌弃地伸手捏住了王启英的鼻子,冷着脸看着他渐渐张大嘴巴呼吸,紧接着睁开了眼。   王启英才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了李程季黑着的脸,他微微一愣神,问道:“怎么了?对面儿可有动静了?”   李程季铁青着脸摇了摇头,“并没有。”   王启英这才放松了下来,直接平躺在了屋顶上,懒洋洋地道:“没动静你叫我作甚?兄弟我都好几日没睡好了。”   李程季一听他这样说,那点火气顿时就消散了些许,但他还是顺势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你把我叫来这儿守着,你倒是舒坦了?”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也有些心虚,讪讪一笑,说道:“咱们换着休息,你这几日应当也没休息好吧?不然也让你睡会儿?”   李程季换了个姿势,哼了一声,“这还像句人话,倒也不用,你要困了再睡会儿。”   此时的夜色已经暗下来了,外头打更人已经拿着梆子走街串巷了。   王启英睡了半晌也没那么困了,便对着他摇了摇头,“不了,不困了,换你睡。”   两人正说着话,对面院子里没动静,反而书院里传来两个人的说话声。   “他整日把那鹦哥儿当宝贝似的,咱们今儿就让感受一下,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那鹦哥儿听说是王少爷的啊?”   “这样岂不是更好,等王少爷回来了,看他小子怎么交代!”   “好小子,还是你想得长远!”   ……   王启英一听这话,立刻就从瓦片上坐了起来。   好家伙!居然有人想要荼毒他家小宝贝!   李程季也听到了下边的对话,再看他的表情,便问了一句,“金刚?”   王启英点了点头,咬牙切齿地道:“嗯,我先前儿交给我妹婿帮着养,没想到居然会碰上两个畜生!连个小鸟儿都不放过!”   虽说两人这个月是比先前儿有担当了许多,可是他们本质上还是那个纨绔。   一个厉害点的鹦哥儿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比金银那种俗物更值钱。   李程季也跟着黑了脸,“走,既然叫咱们碰上了,少不得要教训他们一番!”   王启英却摇了摇头,“这儿离不开人,你在这儿守着,我自己去瞧瞧,尽快回来就是!”   李程季应了一声,王启英就顺着墙根滑了下去,跟在那两人身后,偷偷摸摸地朝着吴锡元的院子摸去。   金刚的笼子就挂在树上,原本想着让苏九月带回去,只是上次九月回去的匆忙,没来得及带走它。   吴锡元每日在树下背书,顺便喂它点吃的,一人一鸟还能聊个天,他也就不着急将金刚送回家了。   吴锡元的同窗也喜欢这鸟儿,闲暇之余还会过来给它剥瓜子吃,就为了金刚一句金榜题名。   邱成章跟着张敬白两人摸到了树下,笼子用一块黑色的布罩着,他们偷偷摸摸地掀开布,又掏出一把刀。   “谁动手?”邱成章问道。   “你来,我还有点怕这玩意儿。”张敬白说道。   邱成章嗤笑一声,“胆小鬼,一只鸟儿都怕,看小爷我如何拔了它的毛!再宰了它!”   张敬白却拦住了他的手,说道:“你当心一些,小心动静太大给他们吵醒了,还是别折腾了。”   邱成章一想也是,就打算直接动手,可金刚依旧是醒了。   它叽叽喳喳的叫了起来,吴锡元自从重生以后就睡得比较浅,外头这动静才刚响起,他就连忙爬了起来。   金刚在喊救命?莫非是同窗养的踏雪对它动手了?   邱成章急忙就想动手,忽然远处一个小石子打了过来,击中了他的手腕。   --   作者有话说:   【英子:动我小宝贝?!找死!】 第434章 天上掉下个儿媳妇   邱成章的手腕吃痛,手上的匕首也掉了下来。   此时屋子里也有动静传来,邱成章和张敬白一看事情败露,连忙就想跑路。   只听面前的鸟儿居然摇头晃脑的念道:“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不仅邱成章和张敬白一愣,就连王启英自己都跟着一阵愣神。   我去!牛了!跟着妹婿果然不一样,就连他家只会拍马屁的鸟都会出口成章了!   下一瞬吴锡元的房间门就打开了,他只来得及看到两个黑影离开,却并未看清楚是谁。   金刚还在高声念诗,吴锡元担心吵醒更多的人,这才对着它说道:“行了,人都走了,别骂了,那两个坏东西你看清长啥样了吗?”   金刚叽叽喳喳说了两句,远处的王启英是不懂的,可是吴锡元却懂了。   “行了,我知道是谁了,放心,我会替你报仇的。消停点,不然待会大家伙儿要生气了。”   ……   王启英见着他家金刚居然真的消停了下来,心里直呼神奇。   他精心伺候了这鸟儿这么久,还亲自给它剥瓜子壳,连他家老子都没享受过这待遇。可是他这小宝贝却从来不给他面子,连多说两句话都不让说的。   吴锡元见它安静了,担心那两个坏东西还来,就将笼子拎去了屋子,打算还是抽空送回家去。   至于张敬白和邱成章两人回到屋子里,张敬白还在质问邱成章到底是怎么回事,对付个鸟儿还掉链子。   邱成章说有人用石子打中了自己手腕,张敬白还不怎么相信,邱成章挽起袖子给他看。   他见着邱成章的手腕果然红肿了一片,这才皱起了眉头。   邱成章也一脸担忧地问他,“你说,该不会有人发现咱们了吧?我先前儿听人说咱们书院可是有江湖高手庇佑着的。”   张敬白却还能稳住脸色,说道:“大晚上的,咱们还蒙着脸,谁能看清谁?再说了,就算是发现,咱们也不过就是对付只鸟儿,也无甚大碍。”   邱成章一想也是,“有道理,这鸟儿不也没事儿嘛!问题不大!”   .   王启英回到屋顶上,就看到自家兄弟盘腿坐在屋顶上,掌心朝上,一副在吸取日月精华的模样。   他在李程季身边坐定,才问了一句,“你这又是作甚?”   李程季吐出一口浊气,“告诉自己要平心静气,才能不被你气死。”   王启英笑了起来,“傻子吧你!赶紧的,有人欺负我小宝贝!我得给它报仇雪恨!”   李程季这才收回了手,说道:“你想怎么报仇?”   王启英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他们想要我家金刚的命,但有我在没有得逞。他们还想拔毛,呵,要么先让他们体会一下没毛的快乐?”   李程季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主意不错!”   王启英接着思索道:“可是我们要怎么才能保证在剃毛的时候,他们不醒过来?咱们可是好人,也没这东西啊!”   李程季打了个响指,忽然计上心来,“这还不简单?找曲明悠啊!”   王启英眼睛一亮,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兄弟,这事儿哥哥就拜托你了!明儿我盯着,你回家吃个便饭。”   李程季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应了下来,“也成。”   第二日一早,李程季就回了家。   这回他一进家门,就被管家拦了下来,“少爷啊!上回您走得那样急,老奴可没少挨训,这回您好歹得见过夫人才行!”   李程季点了点头,“晓得了,我娘在何处?”   “夫人应当就在屋子里,您直接去就是。”   李程季到的时候,就看到他娘和曲明悠两人在把玩着个八音盒,里头那小金人随着音乐翩翩起舞。   李程季记得这是早些年外祖母托人给他娘捎来的,他娘甚是喜爱,他想多看一眼都不给,怎的这曲二小姐就让看了?   果然曲明悠兴奋地赞叹道:“伯母,您这八音盒可真是太好看了!明悠还是头一次见这么精致的!”   李程季以为他娘会顺势显摆一下,却没想到他娘直接痛快地盖上盖子,顺手一推,放在了曲明悠手上。   “既然明悠喜欢,送你了!”   曲明悠也被她这一手吓了一跳,物以稀为贵,更何况这东西可是金子做的,那小人身上闪耀着的也是红宝石和蓝宝石,随便扣下来一块都价值不菲。   这她哪里敢要?   她连忙拒绝道:“伯母,明悠可不能要!这个可是您的心头之物呢!”   李夫人面儿上带着笑,心里想的却是,区区凡物算个甚?儿媳妇才是要紧。   “明悠莫要推辞了,伯母年纪大了,也不爱玩这些。这几日和明悠相处得甚是融洽,这样的小东西就该给你们这些小孩子玩,你莫要多想,只管收下便是。”   曲明悠看着装八音盒的匣子都被摩挲得发亮,可见主人十分喜爱这玩意儿,怎么看也不像是不爱玩的模样。   “可……”   她还没说话,就见李夫人直接板起脸说道:“你若是不收,伯母可就要生气了。”   曲明悠这几日子一直被李夫人照顾,只觉得她待自己是真真儿的好,同她娘也差不离了。   如今见她这样,也只好将盒子抱在了怀中,“伯母莫要生气,明悠收下便是。”   李夫人这才笑了起来,看着曲明悠的眼神无比地和蔼可亲,反倒让曲明悠心中莫名有些发慌。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阵动静,“娘!”   李夫人眼睛一亮,转过头去,就看到李程季站在门口。   两个丫鬟跟在他身边,低着头,一副害怕责罚的模样。   “夫人,少爷不让我们出声,说要给您个惊喜……”   李夫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个责罚她们,就将她们放了回来,摆了摆手,“无妨,你们下去便是。”   李程季走回了屋子里,看了一眼曲明悠手上的八音盒,顿时垮下一张俊脸,无比委屈地控诉道:“娘,这八音盒儿子都同您讨要多回了,您却送给了她。”   李夫人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想她李王氏如此精明,怎的会生下这么个蠢儿子?这东西给了儿媳妇难道不就是给了儿子吗?!如此蠢笨,定然是随了他爹!   --   作者有话说:   【嗯,我身上的优点都跟了我妈,缺点全是老爸的。我妈从来都这样觉得,哈哈哈哈哈】 第435章 我要喊人了   “你一个男子汉,要这个作甚?这小玩意儿自然是给像明悠这样乖巧可爱的女娃娃玩的。”李王氏一边说一边给自家儿子使眼色,希望他能够明白自己的苦心。   可是谁知道自己的媚眼都抛给了瞎子看,他这憨憨儿子半点都看不懂她的眼色,反而问她,“娘,是我不够乖巧可爱?”   心里还在奇怪,也不知道这丫头给他娘灌了什么迷魂汤了。若是让他娘知道这丫头女扮男装夜探香闺,也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她可爱……   李夫人按捺住翻白眼的冲动,赶紧换了个话题,唯恐再说下去连儿媳妇都要搞没了。   “你怎的忽然回来了?”她问道。   李程季看着他娘对他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有些不大习惯,但还是说了一句,“正好今日有空,就回来吃个便饭。”   若是以往他这样说,他娘定会一脸欣喜,立刻吩咐下去让厨房做他爱吃的菜。   可是今儿却不大一样,他娘只是给了他一个眼神,苦口婆心地嘱咐道:“你如今也算是有了正经差事,可别总想着往家里跑。我听你爹说你前几日还立功了?也算是有出息了啊……”   不对劲,这也太不对劲了。   娘还是那个娘,可这说话和举动处处透着蹊跷。   立个甚的功,不过就挖了两天的水库……   他打断了他娘的话,“娘,您八成是被我爹给骗了,哪儿有立什么功呦!您儿子现在就是个普通小卒子,赶紧让人准备吧!我已经好些日子没吃肉了!快给儿子过个瘾!”   曲明悠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个纨绔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京里那些人爱面子,有个鸡毛蒜皮的功劳都恨不得夸得人尽皆知。   哪儿像这个李程季,仿佛真不拿面子当回事儿似的,最初见他的时候,他就男扮女装,还别说真挺好看的……   李夫人的脸那是彻底黑了,这臭小子绝对是个讨债鬼,她还不是为了给人家姑娘留点好印象。她这样说,不都是因着他身上也再没个点什么能拿出手的了。   不过儿子到底是亲生的,念着他这些日子确实受苦不少,李夫人还是让人去准备饭菜。   曲明悠见状也立刻起身告辞,人家母子两人定然是有话要说的,她一个外人留着难免有些许不便。   李夫人应了一声,却见她儿子居然也跟着站了起来,“娘,我去送送曲二小姐。”   曲明悠和李夫人同时一愣,李夫人立刻眉开眼笑了起来。   还不错,她家儿子出去一趟回来,也算是有点长进,居然知道拱白菜了!   “去,是该送送,还有这匣子,你也帮明悠抱着。”   李程季虽说打心眼里觉着自己母亲偏心,可也不至于真和一个女孩子争宠,再说了……接下来他不是还有求于人嘛……   曲明悠对于李程季突然提出来要送自己回去也觉得十分惊讶,但人家一片热情,她也总不好驳了人家的好意。   因此,她便对着李程季福了福身子,“那就劳烦李二少爷了。”   曲明悠在李家的屋子离李夫人的院子并不是很远,李程季跟着她并未走多久就到了。   曲明悠转过身再次对着李程季行了一礼,“李二少爷,我到了。”   原本李程季在此处就应该止步,转身回去的,可是他还有任务没办呢,又怎会走?   就轻咳一声,手不自然的抓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才对着她说道:“那个……曲二小姐,我还有一事儿需要你相助,不知二小姐可能帮帮我?”   曲明悠也实在好奇,她能帮得上什么忙?她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就连出门都难。   但既然李程季开口了,她自然也不能一口拒绝,就多问了一句,“你需要我怎么帮你?”   李程季脸上有些不好意思,“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上次你去我那别院的时候,吹的那迷香可还有吗?”   曲明悠脸黑了,立刻质问道:“你要那东西作甚?”   李程季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是误会了,连忙替自己解释道:“真不是做坏事儿,有人欺负了我兄弟,我们打算去报仇。”   曲明悠别过脸去,一脸正经地回答道:“没有!”   李程季十分不可思议,他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拒绝自己的请求,“曲二小姐!你若是没有,还请给我们指条明路,这东西从何处能搞到?”   去烟雨楼定然是有的,只是他们两个现在一穷二白,烟雨楼又是有名的削金窟,两人根本付不起。   原本他的事儿同曲明悠有什么关系?可是如今她手上还抱着人家母亲送给她的八音盒,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胡来?   万一闹出点什么事儿来,他如今去军营做的这些事儿岂不是都白费功夫了吗?   “有谁欺负你兄弟,若是他不占理你们就去报官,怎么能私自报仇?”   李程季听着她这道貌岸然的话,再看着她义正言辞的脸,感觉就像是在梦里一样。   “曲二小姐,您怕是将自己当采花贼的事儿都忘了?你怎么不报官啊?这天下的事儿白的白,黑的黑,有些事儿他就不适合去报官!”   曲明悠被他这话说得又是一阵来气,“好端端的你又说我作甚?”   李程季向前一步,同曲明悠之间的距离更加近了一些,她下意识地瞳孔一缩,向后退了一步。   “你……你这是作甚?”   李程季低着头,虎着一张脸,说道:“这回你必须帮我,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曲明悠也是一愣,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喊人?喊什么人?”   李程季朝着四下里看了看,忽然喊道:“非礼啦!非礼啦!”   曲明悠此时哪儿顾得上什么男女大防,直接上去一把捂住他的嘴,“你闭嘴!”   李程季见她怕了,这才消停了下来,压低声音道:“所以你到底帮不帮我?”   曲明悠已经收回手来,她的掌心里烫烫的,似乎他嘴唇的触感还印在上头。   她的拳头捏紧了许多,“帮!你在这里等我!” 第436章 误会大了   曲明悠转身回自己屋子里,李程季就在外头等候。   不一会儿曲明悠就走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个竹筒一样的东西。   她将东西直接塞进李程季的手中,退后了一步,似乎是在提防他再犯浑。   同时还不忘仔细叮嘱道:“东西你可好好收着,用的时候只能吹,不能吸,不然迷到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李程季拿着竹筒在手上看了片刻,才问了一句,“怎么就一个啊?”   曲明悠哼了一声,“就只剩这一个,你爱要不要!若是不要就还我!”   李程季担心真将她惹毛,把东西要回去,连忙将竹筒塞进自己的怀里,“要要要!哪儿能不要啊!可多谢你了!曲二小姐,待我下次回来一定好生款待你!”   曲明悠撇了撇嘴,“我才用不着你款待呢!你努力上进一些,别气着李夫人就行。”   李程季再次同她道了谢,转身朝着他娘的院子走去。   远处的李夫人一看他动了,急急忙忙转过身催促自己的丫鬟:“走走走,咱们得赶紧回去!可别被那小子抓个正着!”   丫鬟们知道夫人高兴,也应了一声,“夫人您也别太着急,奴婢们去拖一拖二少爷,您当心脚下。”   李夫人扶着自己手下的彩月脚下生风地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路上还兴奋地同她交谈,“你说这两个孩子是不是能成?我方才可是看到了两个人那样亲密,定然是有感情的!我这也不是个恶婆婆,回头探探明悠的口风!指不定这事儿就成了!”   彩月也在一旁跟着高兴,“夫人,奴婢方才可看到曲二小姐还给了咱家少爷信物呢!”   私相授受在别的府上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可在李夫人眼里,这儿媳妇出身名门,知书达理,能看上自家那小兔崽子,实属李家祖坟生烟,天大的幸事啊!   “还是你这丫头眼神好,回头我问问他们,若是明悠有那意思,等日后回了京城,替曲大人翻了案,就可以直接上门提亲了。”   ……   李程季可不知道他娘居然会跟在他们身后监视他们,在路上碰上两个丫鬟跟他打了两声招呼,耽误了一刻钟。   等回到他娘院子里的时候,就见到他娘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捧着一盏热茶,见着他抬头就问道:“怎的送个人这样久?娘这里还等着你回来摆饭哩!”   李程季心里有鬼,自然而然的目光有些闪烁,说话也有些打哈哈的嫌疑,“没啥子,路上碰到了两个人,哈哈哈哈哈……娘,咱吃啥?有我爱吃的杏仁露吗?”   李夫人一看他这样,就更是想得多了,脸上的笑容谜一样,“有!我儿喜欢的,都有!”   李程季吃过饭就着急着要走,李夫人到底还是想儿子的,一听他说要走,眉头就皱了起来,“怎的才刚回来就要走?你祖母还说要见你哩!她今儿正好去上香了,你也不等她老人家回来?”   李程季想到自家兄弟还没饭吃,哪儿好意思在家里久留,就跟她解释道:“娘,我还有事儿,如今我就在雍州城当差,回来也方便许多。日后儿子再回来看您!祖母那边儿就烦劳您帮儿子说两句好听话了!”   说完,就着着急忙慌的往外走,还对着下人们催促道:“让你们给我装的馒头和鸡腿呢?方才那个王八汤也不错,灌一壶给少爷我带上!”   又是一刻钟的时间,他就带着这些干粮,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他到浩远书院的时候,王启英已经蹲在屋顶上,被风吹日晒成了一座丰碑。   看着李程季来了,他才舔了一下干到起皮儿的嘴唇,说道:“好小子,你可算回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回家生儿子去了呢!”   李程季在他身边坐下,翻了个白眼,“我倒是想生来着,才这点时间,你未免也有些太看不起你兄弟了。”   王启英哈哈哈地笑了起来,凑到他身边问道:“怎样?东西要到了吗?”   李程季摇了摇头,“没搞到。”   王启英一脸失望,扯了一下他背着的包袱,“那你这大包小包的,装的都是甚?”   “你不得吃饭啊!兄弟我自己吃香的喝辣的,怎的能忘了你?”   说着,他将手中的包袱就朝着王启英丢了过去,“接着!”   王启英伸手接住,打开包袱见到又是鸡腿又是馒头的,里头还塞了个水壶。   他打开水壶喝了两口,顿时瞪大了眼睛,“好小子!王八汤?!咱俩这几日都要在这儿风餐露宿了,还喝王八汤?!你让老子这无处安放的精力咋办?”   李程季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一排大白牙,“用来值夜啊!今儿老子要补觉!”   王启英:“……”   下一瞬就踹了他一脚,将水壶丢给了他,“补个甚的觉,你也喝两口,今儿还是你值夜,老子要去给我家金刚报仇!”   李程季也就着水壶喝了两口,“成,明儿夜里你多守一个时辰就成了!”   .   到了夜里,王启英正准备带着他们讨来的迷香去搞事情,却忽然发现那两个小子居然又大半夜地不睡觉,爬了起来。   王启英一个闪身躲进了暗处,“这两个兔崽子,又要去做甚?难不成还惦记着我家金刚?”   他脑中念头飞快的闪过,脚步却已经跟了上去。   只见这两人从书院里绕了一圈儿才去了书院西山。   西山是书院的后山,住着几个上了岁数的夫子,整日日起而作,日落而歇。   这会儿大半夜的他们跑那儿去作甚?王启英还是决定跟着他们去看个究竟。   只见这两人偷偷摸摸地来到一处山洞,这山洞是供奉西山的山神的,除了祭祀的时候,这里平日里根本没人来。   王启英怀着满满的好奇心躲在门口,隐隐约约能听到里头的对话。   “这位小娘子,你应当也饿了吧?”   “真真是可怜的紧,三日没吃东西了吧?给哥哥我亲一个,这馒头就给你……”   “滚!”   ……   “呵,这性子还没磨平啊?不过小爷我就是喜欢你这种小辣椒!”   “敬白,跟她费什么话啊!她现在不就是任我们摆布?”   “你懂个屁!女人主动才有感觉!”   “还是敬白哥懂得多!”   ……   “也不知道你这样还能坚持几天,早晚不都得从了我们吗?”   “给哥哥看一眼大白兔,这个鸡腿也是你的。”   --   作者有话说:   【后台可以看到催更人数了,一共327个姐妹给我看了视频,哈哈哈,收入32.7块~爱你们~】 第437章 出卖了他   王启英听着直接皱起了眉头,怎的读书人也有这样的?看起来倒是比他还像个风流纨绔。   这都是些什么混蛋话?再说了,浩远书院又怎么会有女人?还深更半夜的藏在这西山上?   就算他只是用脚趾头来思考,也能猜到这其中有问题。   那两人脚步虚浮,一看不是习武之人,他一个人就能对付,到时也不用去搬救兵。   还是得早些动手,可不能让这两个畜生把人家姑娘给糟蹋了。   他自幼练得是剑,只是进了军营,用的再不是五彩斑斓的那一把。   他从剑鞘里拔出剑,小心翼翼地朝着山神庙里边走去。   只见到里头一个姑娘坐在地上,后背抵着墙,手脚都被捆着。   此时的她应该是怕极了,蜷缩在墙角,却退无可退。   那两个畜生却对她毛手毛脚的行不轨之事,王启英连忙提剑大喝一声,“好家伙,读书人居然还能是这副德行!”   张敬白和邱成章听到他的声音也吓了一跳,想来也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深更半夜不睡觉,找到这里来?   两人下意识地站直了身子,转过身将那女子挡在身后,才看向了王启英。   见着是个面生的,从未见过的男人,但是身上的衣物却像是苏家军的。   对于苏家军人们总是从骨子里开始忌惮,即使是这两个不知所谓的混球。   “您……您来这里作甚?”邱成章颤抖着声音问道。   王启英听出了他心中的恐惧,心中稍定,知道怕就还好。   “小爷我去哪儿还要跟你们汇报?反倒是你们强抢民女,走!跟我去见官!”   邱成章和张敬白两人哪儿能就这么妥协?若是跟着他去了,那不就全完了?几年的大狱说不好,至少他们辛苦考上的功名肯定是没了的。   “兵爷饶命!兵爷饶命啊!”邱成章急忙求饶。   王启英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立功的功劳,怎么可能就这么简单的放过他们,立刻大义凛然的伸手指向了墙角的女人,“饶过你们?你们可有想着饶过她!想我放过你们门儿都没有!”   张敬白一听这话,心里也明白了,这人还是个虎的,恐怕今日这事儿不能善了。   他转过头和邱成章对视了一眼,邱成章立刻会意,两人同时朝着山洞外头跑去。   王启英立刻伸手一挡,眼看着要抓住张敬白了,张敬白却在一瞬间伸手扯过邱成章,将对方挡在了他的身前。   又顺势将人一推,推向了王启英的怀中。   王启英瞧着逃出去的那人,又看了看手里抓着的混球,没忍住笑了出声。   “怎的你这兄弟还带出卖人的?连我们纨绔都比不上。”   他家小废物兄弟自幼同他同进同出,甚至有时候他爹气得揍他,他都出来替他挡了两下。   邱成章也没想到,这些年他同张敬白的关系极好,他也帮着张敬白做了不少事儿。如今一碰上事儿,他居然第一反应就是出卖自己。   再想到先前儿对付吴锡元的时候做的那些事,几乎没有一个他动手的,几乎的是他出主意,然后怂恿自己去做。   邱成章忽然就觉得背后发凉,原来在不经意之间,他居然已经设计自己这么多次了。   也幸好如今的两人还年轻,若是日后迈入官场,自己岂不是还要替他背锅?   许是他受的打击太大,久久都没有答话。   王启英干脆将他丢到一旁去,转而给那粉衣女子松绑。   那女子再傻也知道此时来的人是来救她的,绳子刚一松,她就跪下来给王启英磕头,“多谢兵爷救命之恩!”   王启英嗯了一声,就用这绳子将邱成章绑了起来,才说道:“走吧,你两一并随我走一趟。”   至于逃跑的那一个,也是蠢透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都是浩远书院的学子,他能跑哪儿去?   他将人送去了浩远书院的门房,又托人去将李程季找了回来。   这事儿好歹也是个立功的机会,他家兄弟被他忽悠得参了军,怎么也得让人蹭点功劳不是?   李程季听说他抓住了人,也愣住了,唯恐他又惹出什么乱子,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   可是等他过来一看,见着他身边跪着一个男子,同时还有一个粉衣女子形容憔悴的站在他的身侧。   “英子,这到底是咋回事儿?”   王启英耸了耸肩,“我自己都没搞清楚,我顺着那两个黑影追了过去,没想到在西山还藏了个女人。”   李程季又转而问那女人,“你是何人?”   女人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上来。   就在李程季有些不大耐烦的时候,她忽然跪了下来,“民女有重要东西交给苏大将军,还请兵爷帮帮民女!”   又是苏大将军?王启英一脸诧异。   再看李程季,脸上却有些若有所思。   粉衣女子,身材高挑,脸颊处有疤。   前两条都对上了,只最后一条因着她一直低着头有些看不大真切。   李程季觉得自己可能猜到些什么,他忽然开口说道:“你且抬起头来!”   粉衣女子不明所以,但是却不敢反抗,只能忐忑地抬起了下巴。   李程季这时也看清了她的正脸,见着她的脸颊正好被头发挡住一侧,他干脆走过去将人头发撩开,果然看到了一条疤痕从耳朵下边一直延伸到了耳后。   没错了,应当是曲明悠要找的那人!   他这番举动却让王启英有了些不同的念头,他家兄弟莫非是看上这个女人了?这女人也没啥特别的啊?什么眼光啊!   就在他心中暗自腹诽的时候,就听到李程季再次说道:“我帮你去见苏将军!”   这个女子也不过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求求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她经历了太多,被骗了无数次。   可是这一次却没想到,这个兵爷居然愿意帮她?   她带着将信将疑的心态,试探性地问道:“你真愿意帮我?”   李程季点头,“你在这里等候,我去找苏大将军!”   王启英没想到他为个女人居然能做到这一地步,紧跟着他就出了房间门,“程季,你这是作甚?!不过就是个女人,你居然为了他去找大将军?你也不怕惹了大将军生气?” 第438章 粉衣女子   李程季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启英,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这事儿恐怕和曲明悠她爹有关。”   “曲明悠她爹?曲侍郎?”王启英反问。   李程季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没错,这事儿事关重大,估摸着牵扯到了吞没军饷一事,咱们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碰上了少不得要尽一点绵薄之力。”   王启英这才明白了过来,“好嘞,我知晓了,这里我守着,你快去快回!”   王启英送走了李程季也没闲着,去将山长叫醒,告诉了他西山的事儿。   此事事关重大,山长哪里还睡的着。   教书育人,他们所要做的可不仅是的教书,还得教他们做人。   如今书院出了这么恶劣的事儿,若是传出去,哪儿还有学子敢来他们书院求学?   王启英一脸正色看着他,“山长,此事若不是我正好碰上了,这女子还不知道要在西山受多少折磨。我们都知晓浩远书院守卫很强,可是西山也是浩远书院的地界,您可不能疏忽啊!”   山长被王启英这一番话说的脸面通红,“我自然晓得,这就让人去将他找出来!”   人是邱成章指控的,张敬白对他不仁,他自然也要对他不义。   也幸好事情发生在夜里,浩远书院都落了锁,张敬白也实在逃不出去。   学子们都知道了要找张敬白,却也不知道他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只是后边才隐隐约约听人说起,他和邱成章二人偷同学的财物被人书院除名了。   吴锡元一觉睡醒,就得知他还没动手,那两个就已经被收拾了。   他还微微有些诧异,这人要是想作死,真是拦也拦不住。   他再次将剥好的瓜子仁喂到了金刚嘴里,看着它将瓜子仁吃下,才问了一句,“这坏人也送走了,我还到底要不要送你回去呢?”   家里人也忙,这鸟儿又是个矜贵的,等闲人还真伺候不好。   他原先以为跟自己先前儿养的那鹦哥儿一样,随便吃个瓜子仁也就是了,可后来才知道,人家就只吃西瓜子,葵花籽都不能行!   他这话金刚没忙着回复,反倒是让孟玉春几个听到了,“作甚要给它送回去啊?留着它不行吗?听金刚说几句金榜题名,我都觉得自己能行了!”   其他人也跟着点头,“你要是觉着没空剥瓜子,我可以帮你剥五个!”   “我也行!”   “对!哥几个儿帮你养!”   “昨儿我教它的千字文,它都会一句了,送走我可不答应!”   ……   吴锡元只能无奈的耸肩,“那就先留着吧。”   读书越到了紧张的时候,这一只能凑趣儿的小鸟儿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   就在大家为了金刚的去留着急的时候,李程季已经见到了苏庄。   此时的苏庄正准备拔营回去,听说李程季来了,还有些想不起是谁。   后来被副将一提醒才想起来,原来是李家那个臭小子。   “他怎的来了?不是跟着王启英做事儿去了吗?”   “兴许是王百长有了什么新进展?来找您拿个主意?”   “既然如此,那便让他进来见一见吧。”   李程季见到了苏大将军,直接单膝跪下,“见过大将军,属下有要事禀报!”   苏庄嗯了一声,“何事,你说。”   戴家那小子估摸着没多大线索,便是要事,也不是多大点儿事。苏庄也没太放在心上,从他平平淡淡的语气中就能看出一点。   李程季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昨儿夜里英子在浩远书院抓了个人,那人劫持了一位女子,就藏在西山。”   苏庄一听眉头一挑,说道:“这种案子难道不是应该去找王大人?”   李程季又接着抱拳说道:“属下看那女子粉色衣裙,身材高挑,面颊上有疤,估摸着是曲二小姐找的那人!且那女子自己也说想要见苏大将军,属下这才斗胆来跟大将军报个信儿!”   苏庄:“……”   他这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啊?今年反倒成了他这一辈子最为顺遂的一年。   任何让他头大,并且以为要让他好生忙活的案子,总是才刚刚冒出个苗头,就被人给解决了。   这个粉衣女子,该不会真是曲大人翻案的关键吧?   苏庄心里乐得不可开支,面上却还极力保持着大将军的威严,“那女子现在何处?”   “还在浩远书院。”   “来人!去跟他一起过去将人接回来!”   ……   粉衣女子名叫于丽芬,跟她青梅竹马的表哥才刚刚成婚不久,表哥就遭人暗算没了性命。   她赌这一口气,千里迢迢从京城来找大将军。   只因在表哥临死前曾经交给她一个发簪,并且告诉她,一旦自己出了事儿,就拿着他的牌子去驿站帮忙送个信。   可是他却没想过,自己都没了性命了,那驿站到底还能不能信得过?   她实在不放心,为了不让丈夫枉死,就决定跑这一趟。   她是悄悄走的,根本没有路引,别的地儿不进城池倒是也还好,可是到了雍州城进城不仅需要路引,还需要号牌。   她实在没了办法,这才去找人求助。   见着这二人是个书生模样的打扮,便想着书生大多通情达理,可却没想到居然会碰上两个人渣。   好不容易进了军营,见到了大将军,她这阵子憋了这么久的眼泪可算是毫无顾忌的流了下来。   “大将军,民女可算是见着您了!”   她磕了个头,匍匐在地上轻轻啜泣。   苏庄最是见不得这种情形,想要劝她两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于丽芬也清楚大将军不可能一直听她哭,就一又一抹眼泪,将衣摆撕开一个口子,从衣服的夹层里掉出来一根银簪子。   这簪子一路上她都不敢拿出来,唯恐为了这点银钱招来旁人歹念。   苏庄从侍卫手上接过这簪子,在手上掂了掂就知道这簪子是空心的。   他又将簪子的顶端拧了一圈儿,簪头就掉了下来,他朝着簪子里头看了一眼,就见到里头放着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小字条……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姐妹问,就顺便说一句~~催更后的小视频,以及礼物为爱发电都有一毛钱,其它礼物是三七分成,我是七~~】 第439章 弟弟进了大狱   苏庄唇角一勾,真没想到居然被他猜对了。   他将簪子倒过来,将里边的小字条倒了出来,看清楚上边的字,他顺手将纸条烧了。   转而对着跪在地上于丽芬说道:“这信儿本将军已经知道了,近些日子你先跟着曲二小姐,过几日咱们回京再说,这个案子本将军一定会查清楚!还曲大人以及许大人一个清白!”   于丽芬一听大将军要亲自过问这事儿,顿时心中大喜,连忙就磕了三个响头,“民女谢过大将军!”   先是给李家送去了个曲明悠,如今又要送去一个,虽说李家肯定不差这点口粮,但他们也不能太过心安理得。   苏庄命人将于丽芬送过去,还顺便付了他们两人的日常开销。   李夫人拿曲明悠当自己未来儿媳妇,感谢大将军都来不及,又怎么会在意这些细枝末节的。   那字条上写着证据就藏在京郊慈安寺的藏经阁里,二层金刚经的夹层。   看来他们回京一事真的刻不容缓了!   .   王启英则喊了人回家跟他爹打了声招呼,将邱成章和张敬白两人带回大狱里。   乌漆嘛黑的大狱,只有顶上开了小小一个天窗,大门一开,才亮了起来。   一个半大的少年全身上下乱糟糟的,此时正躺在草堆上,见着门开了,才睁开一只眼睛,瞅了一眼又闭上了。   邱成章和张敬白两人被关在了一间牢房,戴着同一副镣铐。   狱卒将他们两人推进去,锁上牢房的门就走了。   邱成章见人一走,就冲着张敬白扑了过去同他扭打了起来。   “你个狗东西,居然出卖我!枉我拿你当兄弟,你居然这么对我!”   “我出卖你?你最后不也出卖了我?不然我还能被人抓到?”   “好小子,你藏得可够深的,我才发现原先那些坏事儿都是你出主意,然后怂恿我去做。真够歹毒的!”   “你若是没那心思,我能怂恿得动你?苍蝇不叮无缝蛋,可别再给自己脸上贴金了!”   ……   两人打得不可开交,他们对面牢狱里的少年却扯了扯嘴角,没有吭声,接着闭目养神。   现在还有精神打架,过几日在这里待的就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王启英一连在春景巷守了五天都没有丝毫动静,他趁着夜色还进去查探了一番,却发现里边的摆设什么都没有太大的变化。   就好像是主人突然之间离开了,就连院子里的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桌子上还剩了半碗没喝完的毛尖。   也不知道他遭遇了什么变故,万般无奈之下,他只好去找他爹打探消息。   只要有人进出雍州城就必然需要号牌,或许他爹那里会有些线索。   他去一问,没想到他老子还真知道。   “姓戴?戴川的弟弟?”王广贤总觉得有些耳熟。   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十日之前,我们确实抓了个姓戴的,如今正关在大牢里。”   “大牢?他犯了何事?”王启英问道。   王广贤白了他一眼,“你打听这个作甚?我可跟你说,他是犯了事儿的,无论先前他跟你是什么交情,都不可能无缘无故放他出来!”   王启英听了他爹这话也是一阵气急,“爹!你怎的能这样小看人!大将军都派我来查案子,你又总是觉得我不务正业。您若总是这样看扁我!那倒不如干脆将我逐出家门,看看我还能不能做点事儿出来!”   王广贤经常听他跟自己呛声,下意识地就想脱鞋揍他,“你这小兔崽子,怎么跟你老子说话呢!”   可是一抬头就正好对上了王启英布满红血丝的眼睛,脸上的神色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愣了一瞬间,又沉默了片刻,才说道:“他如今正关在大牢里,你查的案子若是同他有关,待会儿我便让人带你去见他一见。”   王启英一听他说能见到戴川的亲弟弟,顿时也顾不上难过了,立刻说道:“当真?您快些让人带我去!”   王广贤看着两眼放光的儿子,心中第一次开始反省自己。   似乎也不是他儿子不行,这些年儿子能长成这样,或许也跟他是有关系的。   至少他从来不会像大将军这样,真的信任他,让他完全独立地去做一件事儿。   他总是下意识地就认为儿子是个小混蛋,什么都不行。   可是现在据说儿子已经立了好几次功了,还升了职位,瞧瞧那双眼睛,估摸着也好些日子没睡过好觉了。   这样一想,再看自己儿子就又觉得心疼了起来。   他喊了个衙役过来,让他带着王启英去了大牢。   .   魏府   矢忠蹙着眉头跟魏茂功禀报道:“大人,戴川死了,属下派人去抓他弟弟回来,却发现他弟弟被王大人关去了大牢。”   “关起来了?呵,没想到他这个弟弟比起戴川来也丝毫不差,是个聪明人。”   “大人,可要属下派人去杀了他?”矢忠垂手而立,面无表情地说着更加绝情的话。   “不用,府衙看似没几个能人,但也不是那么好闯进去的。没得为了那么个没用的人,暴露我们。”魏茂功躺在榻上,还有两个小丫鬟在给他捏腿。   矢忠抿着唇没有说话,心里想的却是,恐怕整个大夏朝也没几个人不怀疑他们了。   他们作为御前的人,整日留在雍州城,这狼子野心简直昭然若揭啊!   “戴川的尸体被人就地掩埋,属下派人去搜了他的身,并没有找到那块牌子。如今也不清楚到底他是将牌子交了出去,还藏在了什么地方。”   魏茂功揉了揉眉心,“本大人这些日子的皱纹更深了,为甚总是要本大人来思索这种问题。要你们几个是来给本大人分忧了,别什么事儿都拿来问我!”   矢忠明白了,大人糊弄他,他也就糊弄大人,就完事儿了。   “属下知错了,属下这就去找张大人问问。”   “还找张大人?!咱们的人暴露的都不剩几个了!你可给我留点吧!”   “那属下想办法去见一下戴礼,或许他知道些什么。”   …… 第440章 地形图   天地良心,这还是王启英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大牢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凄惨一些。   一开门扑面而来的就是各种异味,里边乌漆嘛黑一片,狱卒点了盏灯带他进去。   “少爷,戴礼就在里边了。”   王启英跟着他走了片刻,见到狱卒停下来打开了一个牢笼的房门,里边躺在草地上的人才开始动了。   他正对上一双黝黑又戒备的眼睛,下一瞬那双眼睛才暗了下去。   王启英心中觉得定然是这戴礼知道些什么,才故意犯了事儿让他爹给抓进来的。   毕竟在这整个雍州城,除了驻扎在城外的苏家军军营,也就只有这里最安全了。   “将他带出来,我有事儿要问他。”   审讯室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戴礼的脚上的镣铐被锁在了地上,王启英就坐在他对面,仔细打量着对面这个半大少年。   瞧着比他应当小几岁,十四五岁的模样。生得同戴川也不一样,这孩子眉眼更凌厉一些,没有戴川那样的圆滑。   “你叫戴礼?”他问道。   戴礼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州府王广贤王大人是我爹。”   戴礼原本还紧张着的肩膀瞬间就耷拉了下去,他跟自己说这些作甚?来显摆的吗?   王启英看着他低垂着的头,知道自己还没有取得他的信任,就说道:“你哥哥死的时候,我在他身边,你猜他同我说了什么?”   这回戴礼再不像原先那样无动于衷,他猛地一下抬起了头,眼眶都红了,“哥哥他……真的死了?”   王启英叹了口气,最终还是点了点头,“是的,是我学艺不佳,未能护他周全。”   戴礼的眼泪大滴大滴地掉落,嘴上还在喃喃自语,“怎么会……”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想必你也能猜到是谁对他动手的,我们都清楚,但是那人背后代表的是一方势力,单单杀了他也没用。想要连根拔除,就必须将案子查清楚,你能帮我吗?”   戴礼沉默了许久,似乎才整理了情绪,“我其实早就猜到了,只是我自己不敢相信。”   王启英知道他们两个一直在相依为命,也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们会替他报仇的。”   戴礼抬头看向了他,“能帮我脱下衣服吗?”   王启英闻言十分疑惑,“脱衣服作甚。”   “我背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王启英此时也顾不上其他,连忙亲自上手扒了戴礼的衣服,可是看着他的后背却连蛛丝马迹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他拧着眉头,一副被耍了不开心的模样。   戴礼却又说道:“能拜托少爷给我拿一壶酒吗?”   “小小年纪喝什么酒!”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戴礼很是无奈,“喝了酒才能看到。”   “来人,上酒菜!”   果然,三两杯酒下肚,他后背的画就出现了。   是一个地形图,王启英只依稀瞧着有些像兔儿岭。   他担心自己脑子不够用,记不住这些,就立刻找了纸笔来将图纸临摹了下来。   他风风火火地拿着图纸回去找李程季,两人研究了许久,也不知道这图纸到底想告诉他些什么。   最后王启英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将图纸一收就准备出门。   李程季问他,“你这是要做甚去?”   “我知道要找谁了!我妹婿就是兔儿岭那边的人,他又聪明,让他帮着看看肯定能找到!”   李程季自己想不明白,自然不会拦着他去找能认得图纸的人。   王启英去找吴锡元的时候,吴锡元还没下学,他站在窗前跟着摇头晃脑了半天,好不容易等到夫子下堂,连忙一个箭步冲了进去。   “妹婿,快快快!十万火急,帮我个忙?!”   吴锡元甚至都来不及收拾东西,就只好叮嘱孟玉春帮他将书匣子带回去,他则被王启英拖去了西山一个无人的地方。只见他左顾右盼四处环视,确定周围没人,才又将怀里揣着的地形图拿了出来。   “妹婿,你帮我看看,这是我从线人身上拓下来的图纸,我有些看不大懂。”   吴锡元都还没来得及点头,那图纸就已经出现在了他的手上。   他只能顺势打开了图纸,看到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地形图”。   “兄长,这是你画的?”他扯了扯嘴角,忽然觉得自己满腹经纶也找不出来一个合适的词汇夸夸他。   偏偏王启英还不觉得怎样,颇为自豪地用大拇指摸了一下鼻子,得意地道:“是啊!怎样?厉害吧!”   吴锡元连连点头,“不错不错!”   若不是这地形图他曾经见过一个差不多的,估摸着还真认不出来这是兔儿岭。   也怪不得王启英自己看不明白,就算是换了大将军亲自来也不一定能看明白。   上辈子在他进了内阁的时候,他经手了一个震惊朝野的大案子,那便是军饷吞没一案。涉案资金相当庞大,足够大夏朝十年的税收。   那时候他也从一个叫做戴礼的人身上得到了这样一张图纸,据说是他兄长亲手绘制的,用鸽子血绘在他的后背,只有喝了酒才会浮现出来。   没想到如今这张图纸居然提前出现了十年,若是这案子真的查出来,估摸着他这个不着调的大舅哥真就要建功立业,平步青云了。   见他半天没说话,王启英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妹婿,你可能看得明白?若是看不明白也无妨,我再找找我爹。”   吴锡元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他一眼,眼神十分复杂。   “看懂了,这地图画的就是兔儿岭。”   王启英一看他认出来了,顿时就乐了,“我瞧着也像是兔儿岭,想着你对那边熟悉,才想着来问问你的。你果然认识!快跟哥哥说说,这地图可是藏宝图?我们应当去哪儿找?”   吴锡元在他那歪歪扭扭的地图上找到了一个点,问道:“这里可是藏炸药的地方?”   王启英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知道!这可是机密!”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眼神,“因为藏炸药的地方是我向大将军举报的。”   王启英这才轻咳一声,“没错,这里就是藏炸药的地方,只是被贼人引爆了,如今半边山都没了。”   --   作者有话说:   【看到有姐妹说主角总是不出来,我……我有强迫症,一个事儿不给它捋顺我就不舒服,我尽快把这里圆过去,咱们写九月!!】 第441章 仙人指路石   这事儿上辈子可没发生过,甚至连山的那边藏着炸药的事儿,吴锡元都不知道。   可是在他听到半边山都没了之后,眉头依然拧了起来。   无缘无故的,贼人也不可能引爆山里的炸药,定然是出了什么意外。   损失惨重是肯定的,但他也只是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又转而指着兔儿岭另一侧的一个点对着王启英说道:“这张图标出来的这一点,兄长可知道是何处?”   王启英拿过地图翻来覆去看了两遍,依然一脸迷茫,他将地图又还到了吴锡元的手中,对着他说道:“锡元啊,你直说就行,这地图实在看不懂啊。”   吴锡元也很无语,自己画的地图自己都看不懂,这玩意儿便是真丢了都没人能用得上的。   不过人家术业有专攻,不擅长绘图也能说得过去。   他颇有耐心地用手在地图上描绘了一番,说道:“你从这里走,可以绕过去,在山的背面也有一处断崖,那处有个仙人指路的石头。”   说到这儿他及时停了下来,他上一世去看的时候,可是一阵好找,那石头搬开下边会出现一个洞口,只能容一人下去,可是等人放下去两丈之后,就会豁然开朗。   那底下空间可不小,当初他们从山里运出来的银子,足足拉了五六天才全部搬完。   他已经告诉了对方准确的地点,若是再告诉地库的打开方式,难免引起旁人的怀疑。   到时候说自己是重生的自然没人信,指不定还会将他和那些乱臣贼子归为一党,那可就亏大发了。   “就到了?”王启英瞪大眼睛看着他,急切地追问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对,你带两个信得过的人去那边找找。”   清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他这个便宜兄长是个正直的,人品信得过,可是旁人……还真不好说。   王启英一看还真有宝可寻,顿时就激动了起来。   山中寻宝他们从来只在话本子上见过,谁能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也能亲自去走一遭?有了这番经历,等他回京之后可就有的东西给赵佑国他们吹嘘了。   他激动地搓了搓手,又接过地图在上头看了看,才问道:“妹婿,这地图上哪儿画仙人指路了?我怎的看不出来?”   吴锡元:“……”   他这个大舅哥,虽是个憨的,偏偏还有些精明,幸好方才没有多说,不然自己连他这一关都糊弄不过去。   “兄长你看,这处有一个凸起,依着我多年在山中行走的经验来看,应当就是那处了。”   哪儿有什么凸起,不过是他强行扯出来的理由。   王启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而后对着吴锡元比了个大拇指,一脸敬佩地道:“还是妹婿聪明,幸好我来找你了,不然这地儿定然没那么容易找到。”   吴锡元面上带笑,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这地图若是让兄长多琢磨两天自然也是能找到的。只是我占了个熟悉地形的先机,这才能认得出来。”   王启英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这地图再让他看个一年半载的依然没结果。   他在吴锡元的肩膀上拍了一下,十分认真地说道:“妹婿放心,此番若是为兄真找到了这藏宝之地,为兄一定也会替你记上一功!”   吴锡元笑了笑,“兄长客气了,都是一家人,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他越是这么说,王启英更是觉得他这个人实在,心里将他夸赞了千万遍,才说道:“事不宜迟,我这就要去找这宝地,便不打扰妹婿读书了,告辞!”   他一抱拳就风风火火地朝着山门外走去,吴锡元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却在想,即便是他知道了在什么地方,估摸着要找对地方还需要些许时候呢!   既然要找信得过的人,王启英自然第一反应就想到了李程季。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这小子也好忽悠。   李程季因着找到于丽芬的事儿,也被提拔为百长,同王启英二人平起平坐。   虽说也只是个不入流的职位,但这也足以让两个纨绔兴奋了。   两人站在岔路口,骑在马上,一脸凝重地看着那个象形文一般的地图。   “怎样?英子,怎么走?”   王启英看了两眼地图,也没大看明白,干脆将地图收了起来,跟着自己记忆中妹婿画的那一条线,选了个方向。   “这边!”   李程季纵马跟了上去,却不大信任他,“我怎么总觉得你不大靠谱?真走这边?”   王启英头都不回,直接说道:“你要是信不过我,便走另一条路就是!”   李程季迎着风笑了起来,“哪儿能呢!我便是信不过你,也得跟你一起走!好兄弟一辈子,便是去撞南墙也得一起撞!”   王启英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可瞧好吧!这回定然能立大功!兄弟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   王启英随手选的路还真没选对,两人跑了许久也没找到吴锡元说的那个仙人指路的石头。   李程季拉住了马缰绳,朝着四处看了看,对着王启英说道:“英子,咱们少说也跑出八十里地了,该不会真跑错路了吧?”   王启英也觉得不大对劲,他也不是那种不敢承认之人,立刻点头道:“有可能,咱们返回去再走另外一条路看看。”   李程季自然也不会纠结在他跑错路这事儿上,左右那地图自己也看不懂,还有甚资格责怪英子?   两人就这样折腾了一天一夜,第二天正午时分,王启英和李程季才看到了那块仙人指路的石头。   石头约摸有两人高,在石头上有一端凸起正好指着路的方向,也因此被人称作仙人指路。   李程季绕着石头转了一圈儿,用脚将周围的杂草都踩了下去,也没发现什么端倪。   王启英又用手按着石壁,一块一块地摸索了过去。   “程季,你说这石壁上会不会也突然出现个什么机关,被咱们按一下,就出现了个石门?”   李程季抱着仙人指路的石头,试图拧动它,可是折腾了半天,石头都纹丝不动。   他停下来喘了口气,正好听到了王启英这话,他嗤笑一声,“想啥呢?话本子看多了?”   --   作者有话说:   【李程季:好兄弟一辈子!王启英:嘻嘻!】 第442章 九宫格   王启英见他两手撑在膝盖上累到喘气,也反过来笑话他,“你说我话本子看多了,你自己不也是?还想着转动它?”   李程季皱了皱鼻子,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我这不也是想着看看能不能瞎猫碰个死耗子,这一直找不到入口也不是个事儿啊!”   王启英同他说着话,手下的动作却一点没停,“那么大个洞口,便是藏得再严实,都会有破绽的,咱们再仔细找找。那日戴川分明是在山里的,可是他点了一个山洞的炸药,自己也只是没了一条胳膊,这根本就说不过去,我估摸着这山肯定有别的入口,说不准这整个山里都是通着的!”   李程季听他的话在四处找线索,但这会儿也没忍住怼了一句,“便是通着的又能如何?半边山都塌了,那边的路都堵死了。”   王启英自然也清楚,“我当然晓得,所以这边的入口就尤为重要!”   他站直了身子,忽然脑中灵光一闪,对着李程季问道:“对了,你可还记得当初咱们是在何处发现戴川的?”   李程季大概指了个方向,王启英立刻上马准备找过去。   “他那日受了那么重的伤,定然跑不远,咱们过去瞧瞧,说不准还真能找到个出口呢!”   两人距离仙人指路石越来越远,等到了找到戴川的那片林子上的时候,两人才又下了马,下去寻找入口。   如今正值六月,正是山中草木茂盛的时候,两人一路小心摸索,却连个耗子洞都没看到。   李程季有些气馁地坐在草地上,叹了口气对着王启英说道:“英子,到底行不行,这山里可大了去了,要不然咱们回去多叫两个人来一起找?”   王启英连连摇头,“那可不成,我妹婿说了,这是寻宝,可得找信得过的人。”   李程季皱着眉头,“不行咱们回家搬救兵,不然只咱们两个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王启英却十分坚持:“咱俩左右也不着急,慢慢找就是了,这么大的功劳你想跟谁分?”   李程季在心中权衡了一瞬,就立刻做了决定,再没有什么比建功立业更重要的事儿了!他宁愿不眠不休慢慢找!   “还是咱们自己找吧!”   王启英笑了起来,“瞧你这德行。”   他转过身打算坐在李程季身边也休息会儿,才刚走一步,就被一条藤蔓绊倒了。   也幸好他是习武之人,摸爬滚打的习惯了,只是在地上顺势一滚,就又坐了起来。   只是这一次还真让他发现点不一样的,这藤蔓怎么好像是从那棵树的树干里伸出来的?   他朝着那棵枯木桩子走了过去,发现里头居然是空心的,一直延伸到地底下。   “啧啧啧,还真够隐蔽的。”   李程季也朝着这边走了过来,朝着树桩探头看了一眼,笑着伸手拍了拍王启英的肩膀,对着他说道:“你这一跤摔得可真够值的。”   王启英伸手扯了下藤蔓,见它就固定远处的一棵树上,藤蔓早已干枯了,可见是许久之前有人来过。   他又捡了块石头朝着下边扔去,听着石头落地的声音,大致判断下边大约有两三丈的高度。   他斜睨了一眼李程季,对着他问道:“怎样?兄弟,要不要下去看看?”   李程季二话没说,接过他手中的藤蔓,“我先下去看看。”   王启英还没说话,他已经翻身顺着木头桩子下去了。   听着“咚”的一声落地声,王启英才问道:“怎样?到下边了吗?”   李程季应了一声,洞穴里传来了一阵回声,“有些黑,你点个火把下来。”   王启英应了一声,也没个现成的火把,只能从下边随便捡几根木头点着,也跟着跳了下去。   下边并不是十分宽敞,还有些潮湿,两人的鞋底都沾了不少泥土。   朝前走是个甬道,大约只能让一个成年男子弯着腰前行。   此时的兄弟俩连大气都不敢出,也再没有谈天说地开玩笑,走在前边的王启英拿着火把走在前头。   走了大约一刻钟,才宽敞了起来,映入眼帘的是一道石头门。   这门大约和王启英一般高低,王启英看到上边有个凹槽,那凹槽的形状似乎有些像从戴川那里得到的牌子。   他从怀中掏出帕子,将牌子按了上去。   原本以为门会应声而开,可是只听到咔嗒一声,一旁的石头打开,露出了一块九宫格。   王启英看着上边的字,陷入了沉思。   三个呼吸之后,他果断让开了位置,对着李程季说道:“你来。”   李程季看着九宫格上的文字,撑着下巴一阵思索,而后伸手试探性地拨动了一块石头。   石门依旧没有反应,李程季又试了几次,还是没反应。   他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靠在了石门上,“早知今日,我当初一定好好读书!”   王启英耸了耸肩,“说这些有个甚用,谁知道开个门还得这么复杂……”   他也上去一阵鼓捣,这门依旧没能打开。   两人折腾了许久,也有些饿了,王启英便道:“罢了,咱们先上去找点吃的,休息一晚,再找点柴火,不然这下边也看不见了。”   .   这天晚上,苏九月又久违地做梦了。   梦里她看到她的义兄王启英和李程季两人从兔儿岭的一个树桩子下去,通过长长的甬道,被拦在一个石门前。只见他们举着火把不停地在尝试一道九宫格,一连尝试了许久,好不容易解开了锁,石门也打开了。   他和李程季二人十分高兴,抬脚就走了进去。可是他们一不小心踩中了石室的机关,紧接着四面八方的乱箭就朝着他们射了过去。   苏九月吓得从炕上坐了起来,不停地喘着粗气,窗户外的风一吹,只觉得后心一阵凉意。   也不知道义兄怎么会跑到那地方去?   不行!她必须得去救人!   地形她熟悉,大概知道对方在什么地方,只是山里大了,不怎么好找。   她将早饭做好,给自己备了两块干粮。   这时候刘翠花也起了,她跟她娘打了声招呼,借口要去山里采药,便火急火燎地出了门。   --   作者有话说:   【哈哈,昨天催更六百多个,比前天翻了一倍呢!辛苦姐妹们啦!么么哒~~】 第443章 机关   刘翠花看着她着急忙慌的背影,拧着眉头说道:“采药也用不着这么急吧,好歹吃了早饭再走啊!这孩子,今儿到底是怎的了。”   她说完一边摇着头,一边转身朝着厨房里走去。   苏九月已经早起煮好了一大锅的粥,还拌好了小菜,刘翠花将早饭盛好,送去到了堂屋,其他人才一个接一个地起了。   苏九月大致记得梦中的地形,从小她就跟着村子里其他孩子在这山上挖野菜和草药,偶尔还会采些野果子回家。   她隐约知道那地儿在何处,只是要找到那个枯木树桩恐怕还得费点劲儿。   苏九月骑着红红急急忙忙地跑去了山里,在那山头上找了几圈,眼瞅着日头升了起来,她差点没着急死。   就在她四处寻找的时候,忽然就听到了两人的说话声。   “英子,你知道那锁怎么解了吗?”   “啧啧啧,真没看出来,你居然会这么高看我?我连三字经都背不下来,还解九宫格……”   “那咋办?木头没有灯耐烧,咱们一次一人背一捆柴火,也待不了多久的。”李程季说道。   王启英心中也暗道失算,早知道他来的时候就应该上些蜡烛的。   苏九月听到这声音却眼睛一亮,顺着说话的声音寻了过去。   爬上这一个坡,还真就叫她看到了王启英和李程季两人。   “启英哥哥!程季哥哥!”她叫了一声。   王启英和李程季两人同时回头,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苏九月。   两人都是一阵欣喜,“妹子!你怎的会在这儿?”   苏九月扬了扬自己手上拿着作掩护的小铲子说道:“我进山挖药草,听见这边有人说话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会是你们!”   她脸上洋溢着真心实意的笑,可算是找到人了!有她拦着,定然不会让梦里那一幕再现。   “你们怎的在这儿?我方才听到你们说要蜡烛什么的?”   王启英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俩是来这边找东西的。”   他并未告诉苏九月,他不想让她扯到这件事儿当中。   可是苏九月却没有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而是说道:“你们要找什么?我可以帮你们找的。”   王启英对着她真诚的眼睛,一时间想不到拒绝的话,最后也只能说道:“地方到底找到了,就是碰上个石门,里头乌漆嘛黑的,我怕你一个女孩子害怕。”   苏九月下意识地一个瑟缩,“怎么会有个石门?兄长,你们该不会挖到前人的陵墓了吧?”   王启英也是一阵语塞,愣了片刻,才连忙摇了摇头,“应当不是,是将军交给我的任务,不得不去。”   苏九月摸着下巴微微颔首,看来这两人对那石门背后的东西是势在必得的,应当是劝退不了的。那么现在就只能提前警示他们,让两人不要贸贸然闯进去就行。   “我先前儿在话本子上看到有人写那地底下的石门后边,总是有无数机关,兄长,你们可得小心啊。”   王启英愣了一瞬间,先前儿他只顾着想那石门到底该如何打开,还真没想过石门的后边到底会不会有机关,又或者是他们想要的东西。   李程季也是同样的,兄弟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看懂了对方眼中的神色。   “我们记下了,不过现在该想的不是门后是否有机关,而是那道石门该如何打开。”   王启英抓了抓后脑勺,一脸的苦恼。   在苏九月的梦里,那道石门确实是被他自己打开的,可没人帮他。   听了他这话,就是苏九月也不免好奇了起来,就问了一句,“那石门上到底设了个什么锁?没有钥匙吗?为什么会打不开?”   李程季在一旁叹了口气,说道:“别提了,是个九宫格,对我们两个来说实在有些难了。”   九宫格怎么解苏九月也不懂,她连字都认不全,可没这本事。   不过事关九宫格,先前儿她还真听说过两句口诀,是听村里的老木匠说的。   “九子斜排,上下对易,左右相更,四维挺出,戴九履一,左三右七,二四为肩,六八为足。”苏九月把自己记忆中的口诀慢悠悠地念了出来。   “这是什么?”王启英侧过脸看向了她,不解的问道。   “我也不知道九宫格怎么解,只是原先听过这么一句口诀,两位哥哥都十分聪慧,定能解开这个口诀的!”   王启英低声默念了两句,将苏九月说的口诀记了下来,才又对着李程季说道:“走,咱们下去看看。”   苏九月担心他们两人的安危,也执意跟了进去。   王启英和李程季担心她害怕,就让她走在两人中间。   尽管这样,苏九月也依然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在乌漆嘛黑的甬道里,寂静到只剩下他们三人走路的声音,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等到了石门的地方,王启英又再次将那块虎符一样的牌子卡进凹槽里,那个九宫格锁再次出现在了三人眼前。   王启英一边在口中重复口诀,一边用手拨动石头解锁。   等到第三根柴火烧光之后,三人同时听到咔嚓一声,石门忽然松动,向后转动,缓缓地露出了一条缝隙。   王启英和李程季两人顿时大喜过望,苏九月却一直记着梦里的事儿。透过那缝隙朝着里边看去,又想到两人被万箭穿心的模样,她的一颗心都跟着疯狂跳动。   “两位兄长,小心门后机关啊!”   王启英得了她的叮嘱,也是一脸的凝重,“嗯,我知晓的。”   他轻轻地将门缝推开一些,足够进去一个人,才又从地上捡起了一个石头朝着里头滚了进去。   石头所过之处有无数的利箭射了出来,王启英和李程季两人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若不是有苏九月提醒,他们两人就这么贸然进去,还不得被扎成刺猬啊!   看着地上的利箭,王启英心里有些怂了,依然不敢进去。   李程季心里同他想的一模一样的,就给他出了个主意,“咱们上去随便捉个兔子什么的进来,让它在前头探路。” 第444章 银砖   王启英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就应了下来,“有道理!”   等再次上了地面上,日头已经到头顶上了。   三人都饥肠辘辘的,这时候苏九月背着的饼子就派上用场了,给他们一人分了两个。   吃饱之后,王启英和李程季便去捉兔子。   苏九月已经帮他们渡过一劫,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她想到家里的老弱病幼,根本就停不下来。   “两位兄长忙你们的,切记要小心,我不便出来太久,就先回去了。”   王启英应了一声,叮嘱她回去小心着些,一直看着她走远了,才转身去林子里找寻这一次助他们一臂之力的倒霉蛋。   最后没找到兔子,反倒被他们两个捉住一只狍子。   这时候抓住什么是什么,也根本用不着挑剔。   到了地道里边,他们两个几乎才刚刚一松手,那傻狍子就慌不择路地朝着前边跑去。   一路确实触发了不少机关,也幸好那傻狍子跑得倒是快,全都给躲过去了。   王启英决定等回头他们出去的时候,也放这个傻狍子一条小命。   他们两人顺着狍子跑过的路线小心翼翼地追了进去,然后发现在这一条甬道的尽头居然还有一道大门。   王启英咽了口唾沫,走上前去,“再让我解九宫格,我就当场以头抢地。”   李程季笑了一声,“这回应当不用,你看那里,有钥匙孔,应当是要用钥匙开的。”   “钥匙?!”王启英忽然就欣喜了起来,他还真有那么一把钥匙没派上用场呢!   这道大门明显是后来才修的,整个门是用木头做的,这也更加让王启英坚信,这地洞里头绝对不止一个出口。   他掰开牌子,从里头取出那一把钥匙,走上前去尝试着开这道木头门。   惊喜地发现,这钥匙还真是门上的!   门后边是一个院子模样的地方,墙壁上有灯,他们用火把点亮了灯,四处打量这个院子,瞧着还真像是大户人家挖的地府。   王启英打了个激灵,这伙丧心病狂的家伙,居然占用了别人的陵墓?还顺便用上了对方设计的暗器?   想到这一点,他全身上下哪哪儿都不对劲了。   再看自己身边满脸写着好奇的小伙伴,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对着他说道:“程季啊,你过去看看?”   李程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的不去?”   王启英讪讪一笑,“我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有些怕。”   李程季倒是个胆子大的,闻言还不忘嘲笑他两句,但最后还是抬脚走了过去。   地府的屋子并没有正常那么高,他走过去直接顺着门缝看了进去,这一看他彻底就愣住了。   “英子!你快来看!”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下意识地朝前走了一步,才问道:“你就先跟我说,里头是啥!你别吓我啊!我胆子小。”   李程季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说道:“银子!全都是银子!还是大块的!”   王启英这才快走两步,来到了门前,这一看,他也跟着愣住了。   外头官府发的银子,最大也不过才五十两,可是里头居然全都是银砖!码得整整齐齐。   他又看向了旁边屋子,以及走廊后头的院子,跟李程季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胆量跟着银子走,此时的王启英也顾不上害怕了,又急匆匆地看了几间屋子,转而对李程季说道:“咱们两个兵分两路四处看看,看看这些屋子里头是否装的全是银子。”   李程季也明白,若都是银子的话,这回他们两人可真就立了大功了!   一个钟之后,兄弟两人在原点汇合,两人的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好家伙,我自诩纨绔公子哥,自幼不缺钱花,可是我还真没想到,居然有一天会有这么多银子摆在我面前!也不知道是谁藏的,咱们得尽快告诉大将军才行!”   李程季却眉头一皱,“可是大将军说要回京啊,如今怕是已经回去了。”   王启英摇头,“无妨,大将军给我留了个地址,说我若是碰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那里,自然会有人帮我。”   李程季这才高兴了起来,“这样便是最好了!走!咱们现在就走!”   两人才刚走两步,就又看到了角落一个木头门。   王启英觉得这里或许还藏着什么东西,就走过去看,却发现这个木头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伸手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   门后是一个楼梯,他怀着好奇的心情赶了傻狍子上去,才走没多久就发现到顶了。   王启英隐约觉得这里可能也是个出口,看着墙上明显有一块凸起的砖。   他将砖按了下去,不一会儿头顶上的遮挡缓缓移开,外头的太阳照了进来。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爬了上去。   等看到上头的景象,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李程季也从下边爬了上来。   他也忍不住吐了口唾沫,骂了一句贼老天。   “这不是搞人嘛!我们俩个绕了一大圈儿,结果发现这东西还真就藏在仙人指路石头的下边?!”   王启英也忍不住骂娘了,若是从这儿下去,他们两人也压根不用走那一段甬道!   “快,先别骂了,赶紧看看怎么将这洞口合上!”   这块石头距离路边并不是很远,若是被人发现了,这么多银子定然会引起动乱的。   这回他们运气可就好多了,仙人指路石旁边有一块脑袋大小的石头,王启英只是抱着它拧了一圈儿,仙人指路石就合了回去。   王启英跟李程季两人互相看着对方,面面相觑,“就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就这你还抱着仙人指路石转,八个你都转不动它!”王启英嘲讽道。   李程季也不甘示弱,反驳道:“你还说我,你都快把那边悬崖峭壁敲个遍了,怎的也没见你来碰一碰这块石头?”   “那石头分明离你比较近!”   ……   两人争了半天,见那傻狍子还没走,仿佛在看热闹似的。   王启英跑上前去撵了它一下,它才蹿进了林子。   王启英看着它不见了,才转过头对着李程季说道:“走,咱们现在去找大将军说的那户人家,看看能不能帮着给大将军送个信儿!”   --   作者有话说:   【本书4月17开始写的,过去半年多了,前边很多细节记不清楚,就容易出bug。如果我有写错的地方,麻烦大家及时纠正,我看到都会改的。快别说我是迷糊虫了,再说孩子就傻了……现在这样已经是很多姐妹的功劳了】 第445章 就是这个吴家   李程季转身指着那块仙人指路石问他:“难道不用留个人在这儿守着?万一被人挪走了可怎么办?”   王启英看着他一脸无语,反问道:“兄弟,你觉得咱俩谁的武艺好一些?能留在这儿以一敌百?这么多银子,便是转移也有得搬吧?对方应当不会只来三两个人,你说呢?”   李程季一想也是,就他们两个这三两下,恐怕留着也没甚大用。   “所以,别瞎琢磨了,咱们现在立刻去找人给苏大将军送信才是正经。”   按着苏庄先前儿留给他的地址,王启英带着李程季一路找了过去。   “夏杨村,大柳树,程季啊,咱妹子是不是嫁到这个村子了?”   从前他们只是路过过这里,可从来没去妹夫家里坐坐,这回正好来了,说什么都得去看看。   村里自然跟他们家没法比,屋子破破烂烂的,但烟火气息倒是浓厚。   两人一边打听吴家,一边找了过去。   等到了门前,王启英才后知后觉地问起,“咱们要找姓吴的人家,九月妹子也嫁到了吴家,该不会是一家人吧?”   李程季冲着黑色的大门扬了扬下巴,“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说完,他自己一马当先走了过去,还没进门就朝着里边喊道:“有人在吗?”   刘翠花正在院子里给即将出世的娃娃做新衣裳,听到声音直接抬头看去,只见到两个汉子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她不认识,可另一个她还是认识的,那不就是九月的义兄那个王家大少爷吗?   她连忙站起身,将手中做了一半的针线活放进了针线笸箩里头,朝着他们迎了上去,“王大少爷?您怎的来了?来找九月的?”   王启英看见刘翠花,心中的那团疑惑彻底解开了,“原来还真是这里,我方才就猜测苏大将军让我来的地儿是不是您家。”   说着,他又笑了笑,说道:“大娘,是苏大将军让我来的,说这里有人可以帮我。”   “苏大将军?”刘翠花低头沉思,很快脑子就转过弯儿来了,“我明白了!您要找一定是来找宋将军的!”   他们全家可都是老弱妇幼,能帮得上什么忙?也只有在此养伤的宋将军有可能是这位王少爷要找的人。   “宋将军?宋阔吗?”王启英还真不知道。   突然,在院子的一旁传来一道懒洋洋的声音,“可不就是我吗?”   王启英和李程季同时看了过去,就见到宋阔一手扶着门框,一手搭在一个小孩的肩上,看着他们两人。   王启英连忙走了过去,“宋将军,你如今可好些了?先前儿听说您受了重伤,一直没空过来瞧瞧您,实在惭愧啊。”   宋阔知道,这些都是些场面话,他们两人本来就没多熟。在他眼里,王启英本来就是个纨绔,若不是这两次他做的事儿还算是立了功,恐怕他这会儿会更加低看他几分。   他摆了摆手,说道:“王少爷客气了,我没甚大碍,如今休养了半个月,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只可惜,他才刚说完,又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王启英吓了一跳,连忙扶着他让他去屋里坐。   这时,刘翠花也拎了一壶热茶过来了。   给他们两人都添上,知道他们恐怕是有要事儿要商议,便十分识趣儿的从屋子退了出去。   见刘翠花走了,王启英有心问他到底是不是苏大将军让他找的人。   可他旁边还有个孩子,王启英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转而问道:“宋将军,这位是……”   宋阔早就恨不得将自己弟弟介绍给所有人认识,一听他提起,一张脸都扬起了笑意,带着三分喜悦七分显摆说道:“是我弟弟,名叫宋书言。”   宋家满门就剩下宋阔一个人,当年那事儿实在惨烈,王启英那年也已经十来岁了,记得十分清楚。   他哪儿还有什么弟弟啊!   因此,他便又问了一句,“认得干兄弟?”   宋将军也是个可怜的,若是能有个干兄弟互相扶持,也算是不错的。   可谁知道事情并未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宋阔直接伸手揽过宋书言的脖子,对着王启英说道:“不是干的,是亲生的!一个爹娘生的!”   王启英闻言眼睛瞪得老大,“亲生的?宋将军找到弟弟了?”   宋阔唇角疯狂上扬,兴奋地嗯了一声。   王启英直接对着宋书言抱拳见礼,“二少爷!今后若是有甚能用到我王启英的,直接来找我就是。”   也还是第一次有这种大少爷对宋书言以礼相待,他忐忑到连在凳子上都坐不住了,下意识地就想起身跪下。   这时一双大手在桌子下按住了他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似乎是在安抚他,宋书言这才稍稍冷静了些许。   宋阔也因着王启英这一出,对着他有些另眼相看。   这王家少爷纨绔归纨绔,可对人倒也诚挚。   “有了二少爷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又转头对着自家兄弟说道:“书言,叫声启英哥,那位是程季哥。”   宋书言向来听他的话,虽说他还是有些害怕,但依旧依言小声叫了一声,“启英哥,程季哥。”   王启英和李程季都对着他一抱拳,王启英更是笑着应了他一声,“既然你叫我一声哥哥,哥哥少不得也得给你个见面礼。”   说到这儿,他在身上摸索了许久,才找到了一块他原先在山上做标记用的木炭。   他清咳一声,有些不大好意思的从怀中将这木炭递给了宋书言,“书言弟弟,哥哥我外出执行公务,身上也没什么长物,这块木炭你先收着,等哥哥下次回城带更好的东西给你!”   宋阔也没想到一块木炭他居然都能拿得出手,可是再一看他如今的打扮,忽然觉得他应当最近日子也过得挺寒碜的。   便对着宋书言说道:“既然是启英哥哥给的,你便先收着。”   宋书言也没想到自己人生中以宋家二少爷的身份收到的第一份见面礼居然是一块木炭。   也正是因着有这么个经历,让他以后的人生好生笑话了王启英好些年。 第446章 暗信   宋书言乖巧地收下木炭,道了一声,“谢谢启英哥哥。”   李程季的见面礼可比王启英的要阔气不少,“哥哥如今身上也没个甚拿得出手的物件,只有这个银骰子,你且先收着,等哥哥们回了城再给你补上。”   那银骰子还是他们兄弟平素喝酒用的呢,如今连这最后的家当都送了人,往后的日子只怕要更穷困潦倒了。   王启英和李程季两兄弟互相对视了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   宋书言也向李程季道了声谢,宋阔这才将他打发了出去,“乖,你先出去玩,哥哥跟你启英哥哥有要事商议。”   宋书言应了一声,从凳子上跳了下来,朝着门外走去。   出去之后,还不忘帮他们带上房间门。   “宋将军,您真能帮着给苏大将军送信?我们两个有十分要紧的发现。”王启英连忙坐直了身子,着急地问道。   倒也不是他质疑宋阔,而是宋阔如今这病病殃殃的模样,瞧着咳嗽两声都能送了命似的,让他如何能相信?   宋阔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这是自然,先前儿大将军让人送了几只鸽子过来,如今应当能派上用场了。”   飞鸽传书!   王启英和李程季两人同时眼睛一亮,“太好了!”   刘翠花和苏九月看着王启英他们放飞了一只鸽子,才明白了这鸽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两人顿时心中愧疚不已,先前儿陆嬷嬷说大肚婆喝点鸽子汤是大补,她们还动过后院那几只鸽子的心思,可如今才明白了,那玩意儿是宋将军专门让人带来的信鸽啊!   幸好当初她们没开这个口,不然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   吴家实在是住不下了,最后只好让陆嬷嬷和苏九月挤在一张炕上,将原先陆嬷嬷住的那间屋子腾出来给王启英和李程季住。   也幸好他们没住几日,就有人来寻他们了。   来人居然是阿大,宋阔见到他之后,下意识地就起了戒备之心。   大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明知道阿大有鬼,怎么还派他过来?那么多银子,若是落到了敌人手中,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他心中的纠结王启英却不知道,在他看来张大人是苏大将军身边的亲信,大将军既然让他来处理此事,定然是信得过他。   “张大人可算是来了,我们兄弟一看到您就安心了!您可不知道,那山上……”   他还没说话,忽然就被宋阔打断了,“张大人,风尘仆仆的赶过来,怎么也得好生歇息一晚,今儿便住我这屋吧!我去同启英程季两兄弟挤一晚上。”   王启英被他一打岔,也忘了自己要说啥,只记得连连点头,“对,是这个道理,咱们明儿再去!”   阿大看了宋阔一眼,似乎是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自己起了疑心,便从怀中拿出了苏大将军的信件递给了宋阔。   “宋将军,这是大将军让我给您的信,让您和王程两位百长好生协助我,将那些宝藏全都运回去!”   宋阔心中咯噔一下,无论什么原因,此时的阿大已经知道宝藏的存在了,这是事实,也不知道到底是何处走漏了风声。   他接过阿大递过来的信件,仔细看了苏大将军的信,心里就更加不明白了。   苏大将军居然真的下令让他好生协助阿大挖宝藏?   他心中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子时过后,整个院子的人都睡着了,他的屋子外边才出现了一个人影,随后就传来了两短一长的敲门声。   这两短一长只有苏大将军手下的麒麟卫知道,定然是大将军身边的人!   他担心引起那两个纨绔的注意,连忙打开门,跟外头那人对视了一眼,而后迅速出门飞快地拉上了门,一前一后朝着院子外头跳了出去。   他才刚走,王启英和李程季的呼噜声也不打了,两人相继睁开了眼睛。   李程季压低声音问王启英,“英子,咱们要跟上去看看吗?”   王启英摇头,“去作甚?睡你的觉,不管他们背后有什么事儿,都不是咱们能掺和的。咱们只需要记住,大将军让咱们来找宋将军,他就是咱们上司,听他的就完事儿。回头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儿也怪不到咱们身上。”   李程季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不忘夸赞他一句,“你果真是个聪明的,我听你的。”   宋阔跟着那黑衣人来到村子外头,四下观察了一番,确定周围真的没人了,那人才掏出一封信给了宋阔,“宋将军,大将军给您的信。”   一封明信,一封暗信。   宋阔接了过来,朝着他道了声谢,才打开了信,掏出火折子吹亮,借着光看了一遍。   看完之后,立刻就将手上的信焚毁,对着这个麒麟卫道:“麻烦兄弟了,走,咱们回去睡觉去。”   第二日一早,阿大还没说话,宋阔便催促着他们急忙上山。   阿大带来了一百余号人,昨儿夜里都在外头打地铺,左右他们也都习惯了。   阿大一听说要上山也来了劲儿,连手中的饼子也不吃了,“走走走,咱们上山去!”   刘翠花原本以为他们准备的这些可能不够所有人吃的,正准备再热下一锅,却瞧着人群呼啦啦地出了门,就桌子上还放着一两银子。   她将银子收了起来,朝着门口看了看,叹了声气,“年轻人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子骨,饥一顿饱一顿的,等到岁数上来了,保准有他受的!”   苏九月跟着进来收拾东西,听了这话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旁人咱也管不着,我听娘的就是!”   .   雍州城,魏府。   “大人,所有东西都收拾妥当了,咱们何时出发?”矢忠问道。   前日,魏大人忽然说要回家,整个府上的下人都被闹了个猝不及防。   这些伺候的人好些都是本地找的,如今都得打发了,还有屋子里置办的家当,有好些都是大人的心头之物。   他立刻就让人拾掇,紧赶慢赶地也已经收拾到了如今。   只能先将大人平日用习惯的先带走,其他的再让管家慢慢运回京。   雍州的早晚还是有些凉,魏茂功身上披着个绛紫色披风,手里托着一杯银耳莲子羹,对着他说道:“你去找个王仙长问问,今日宜不宜出行?”   --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姐妹留言说夏至距离端午太近了,所以我把喜妹成亲的日子改成立夏,周知~~】 第447章 将计就计   王仙长是魏茂功请来求长生的道长,在矢忠看来,他那两下子跟街头耍把戏的没甚区别,可偏偏魏大人就吃他这一套。   自古以来,求长生的帝王多了去了,可有哪个成功的呢?   他也没在这上头多劝,只是应了一声,就退了三步转身出了门。   没一会他就回来了,“大人!”   魏茂功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何事?这样一惊一乍的,成何体统?!”   矢忠急忙抱拳躬身,禀报道:“大人,张大人派人送了信过来!”   魏茂功的神色更不悦了,“不是让你们不要联系他吗?!”   矢忠也是一阵无语,魏大人真是越发的喜怒无常了,难道他说的还不够清楚吗?这分明是张大人来找他们。   矢忠将这一肚子的委屈压在心底,还是将张大人送来的信儿递给他,“这是张大人送来的信件,属下听送信那人说,咱们藏在兔儿岭的银子被人找到了。”   魏茂功神色顿时就变了,那些银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干系重大,若是被苏大将军得了去,还不得肉疼死?   “被谁找到的?”他立刻追问道。   “就是知州王大人的儿子王启英,以及他的发小李程季。”   魏茂功拧着眉头,语气不善,“这两个纨绔怎的不斗鸡遛马了?什么时候想起来干正事儿?!”   矢忠沉默了,这谁知道呢?据说当初他送去给王大人的信儿被王大少爷得了,于妄还是他亲自抓回来的。   似乎自从那次以后,这位少爷就干起正事儿来了。   如此说来,他走正道,自己还功不可没?   矢忠也有几分气愤,他们这种无根之人,没了什么念想,也就喜欢个金银,如今全被他给发现了。这无异于割了人的心头肉,实在心痛。   魏茂功生气归生气,到底还是打开了张大人送来的那封信,“张武被苏庄派去运银子了。”   他眼神阴鹜,矢忠明白这样的他其实就是盛怒的表现,他低垂着头不敢吱声,但魏茂功还是点了他的名儿,“矢忠,你带点人去接应他,那些银子务必要劫下来!”   矢忠一愣,那么多银子啊!又不是一车两车,怎么劫?   估摸着抢是不行了,恐怕得把所有人都杀了才行。   此次运送那么多银子,对方出动的人马应当也不会少,且他们出动的可都是苏大将军身边的苏家军,那可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对于他们来说,应当是一场硬仗,东厂所有人手都拉出来,再有张大人里应外合,估摸着都不是对手。   矢忠理智尚存,在心中仔细分析了一番,而后抿着唇告诉了魏茂功,“大人,张大人可有说他们有多少人?”   “百余人。”   他神色郑重,低着头不敢直视魏茂功的眼睛,“大人,我们的人手应当不够的。”   魏茂功这回倒是没冲着他发火,而是微微颔首,“你说得对,待本大人写封信,借点人手再说。”   他走到案几前,矢忠连忙凑过去准备给他研墨,看着他写完一封信,用红漆封了信封,才说道:“矢忠,让人将信送去冀州,给冀州知州赵大人。”   矢忠应了一声,两手小心翼翼地捧过信封,出了门。   他也是才知道,魏大人居然跟驸马爷勾结在一起,这么看来,慧阴长公主的死还真没有表面上这样简单。至于赵大人,恐怕也跟他们是一伙的,估摸着大人这封信也是去借兵的。   银子是要抢回来的,但是矢忠自己心里也有了想法,若是他自己能交好这几位大人,且在驸马爷面前露了脸,今后说不定可以将为魏大人取而代之呢?   他脑子里思绪万千,脚底下的步子却片刻没停。   运银子恐怕也就七天不到的时间,若是真让他们把银子送去了苏大将军那里,那么再想掏出来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也不知道魏茂功信中到底是怎么写的,冀州知州赵大人十分大方地借给了他们二百人。   再加上他们原本的一百人,料想去抢这些银子回来是一个十拿九稳的事情。   张武他亲自押送一批银子回京,可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都走了一天的行程,魏大人居然还没有派人来,他的心中有些复杂。   就在经过雍州边境的时候,忽然两边的林子里射出来一支箭。   这支箭仿佛什么信号似的,让提心吊胆了一路的张武瞬间就放松了下来。   他转过头对着跟着他的王启英和李程季说道:“两位少爷,咱们恐怕是走漏了风声,遇上打劫的了!刀剑无眼!两位还请速速隐蔽!”   根本不用他多说,他话音才刚落,王启英就已经一把抓过李程季藏在了驴车一旁。   这时的他还不忘对着张武道谢,“多谢张大人关心,您也请迅速隐蔽!那些藏在暗处的兔崽子,就只会放冷箭,有本事出来跟少爷我决一雌雄啊!”   这种情况下,短兵相接是必然的,张武也在等对方出手,到时候他就假装中刀晕了过去,剩下的事儿就不用他管了。   可是谁知道事情居然没有按照他想象的来,林子里的箭雨只放了一波,就没有了动静。   运送银子的将士们都躲在驴车一旁,握紧了手中的刀。   他们都是军中最优秀的将士,若是对方敢来,定让他们有去无回。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忽然间,林子里发出一声惨叫声,在场的众人就更紧张了。   就在大家屏住呼吸盯着林子的时候,忽然,一声熟悉的笑声传了出来,“儿郎们!都出来吧!贼人已除!”   王启英第一个反应了过来,他兴奋地从驴车一旁探出头来,对着大家伙儿问道:“你们听这说话之人像不像是大将军?!”   “是他!除了大将军也无人能将声音传得这样远!”   “大将军来了!我们不怕了!”   ……   场面一时间就欢腾了起来,只有阿大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事已至此,他哪里还能不明白?他们的人手定然是被苏大将军派人给除了,苏大将军能做到这一步,只怕自己的身份也隐瞒不住了。 第448章 犬马之劳   只是大将军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自己表现得如此低调,居然还会引起他的怀疑?   他下意识地就想跑,他的视线落在了一旁傻乐呵的王启英身上,眼中划过了一抹狠厉,他立刻朝着王启英冲了过去,想要劫持他。   却被王启英眼疾手快地躲了过去,一旁的李程季下意识地举刀想要拦下他,他刚一个翻身躲过,紧接着迎面就是一把沙土。   顿时眼睛就睁不开了,他只觉得一股重击打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他手上的刀再也拎不住掉在了地上。   王启英抬脚踹在了他的膝盖上,而后飞快地脱下自己的外袍,将他的两手缠在一起。   李程季也上手帮忙,兄弟二人配合十分默契,不一会就将张武裹成了一个粽子。   这时,王启英对着张武嘿嘿一笑,“张大人,你我同为苏大将军旗下的将士,你为何会对我出手呢?”   张武的眼睛十分难受,眨了很多下才勉强能睁开眼睛。   看着王启英这一副纨绔样,他只是冷哼一声就别过脸去。   这回他肯定是要栽了,不过在他走上这一条不归路的那天,他就已经料到了这个结局。   王启英见他不说话也并不觉得气恼,只是伸手将他身上搜了个遍,却只是搜出来些许散碎银两,以及一枚印章。   他一本正经将银子揣进了自己怀中,李程季见状瞪了他一眼,他才又将银子掏了出来,讪讪一笑,“我不过是先放在这里罢了。”   李程季转过脸去,不再看他。   苏大将军此时也带着人从两边的树林里走了出来,他们还捉了几个活口,这回那姓魏的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苏庄走过来看了一眼张武,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将他带回大营去!本将军要亲自审问!”   王启英将手上的银子和印章一起交到了苏大将军手上,“大将军,这些是从张大人身上搜出来的。”   苏庄拿起印章看了一眼,他手上的银子却连碰也没碰。   “此次你们两个都立了大功,等回了京,我定要禀明圣上论功行赏!”   王启英面儿上还算淡定,只是他抓着李程季的手臂,硬生生地给人掐出来个红印子。   真没想到有一天他王启英的名字居然还能报到圣上面前去!也不知道圣上会封他个什么职务?   加官进爵什么的,他可从未想过。哪怕圣上随便夸他两句,回头在赵佑国他们面前都有的吹了。   “多谢大将军!”   苏庄此时的心情极为复杂,也就懒得再应付他,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可是王启英却觉得自己还没有叮嘱到位,他才退出两步,就又跑了回来,“对了,大将军!上次戴川的事儿给了属下一个教训,原来腚里也是能藏东西的。方才张大人那里,属下还没搜……就麻烦您……”   他方才不是没有想到,而是自己不愿下手,但如今既然人已经到了苏大将军手中,他无论如何都要提点一番。   苏庄脸一黑,“本将军知道了!”   王启英这才一抱拳溜了。   跟苏庄一起来的,还有岳卿言。   岳卿言那水库也完工了,大将军亲自过来查探了一番,干脆带着他们的人手过来捡个功劳。   这种提携后辈的事儿,他还是很乐意做的。   王启英看见了岳卿言,也十分高兴,“大哥,你那水库修得如何了?”   岳卿言人逢喜事精神爽,看着王启英都觉得十分顺眼,他笑了两声,“完工了,这回可真多亏你了,等回到京城,咱哥俩必须得好生喝两杯!”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承蒙大哥看得起,小弟自然好生奉陪,实不相瞒自从进了这军营,小弟可再没喝过酒了。”   岳卿言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谁又不是呢?”   难兄难弟两个好一番吐槽,岳卿言才忽然想起,“对了,宋将军现在如何?前两日才去了九月那里,可见着他人了?”   王启英微微颔首,“自然是见着了,您大可不必担心。宋将军如今舒坦着呢!九月手艺又好,他还找到了他的兄弟,我估摸着他都不愿意跟咱们回去了。”   岳卿言听说他没事,也替他高兴,“有大将军在这里,他小子哪敢不回去?走,待会儿咱们一同去看看他,正好我还找咱岳家有事。”   王启英听了这话,自是无比好奇,便问道:“是何事?”   岳卿言卖了个关子,并未直接告诉他,“等回头去了,你也就知道了。”   三人一同去找苏大将军告了个假,便直接骑上马朝着夏杨村赶去。   宋阔原本是打算亲自出手捉拿阿大的,可是他伤势并未痊愈,苏庄担心他留下什么后遗症,便让他在吴家好生休养。   这会儿见着岳卿言他们三个回来了,宋阔立刻激动地拉着他们回了房间锁上门,“如何?可将那兔崽子给抓到了?”   李程季点头,“是抓到了,那小子还想挟持启英,幸好我二人得了宋将军的提点,一直提防着他,这才没有酿成大祸。”   王启英也连忙对着宋阔行了一礼,“多谢宋将军救命之恩。”   宋阔哪儿敢受了这个名声,连忙摆了摆手,“不过就是提点一句,当不得救命之恩。”   岳卿言看着他们互相推辞,便直接出言打断了他们,“好啦,屁大点儿事儿争来争去的,倒不如等宋将军痊愈了,咱们一同去忆江南好生喝一杯。”   忆江南是京城最好的酒楼,里头的清倌也一个赛一个的水灵,着实是吃酒听曲的好去处。   几人都一口答应了下来,岳卿言这才看向了宋阔,问道:“宋将军,你这身子骨没事儿吧?”   宋阔知道还是岳卿言第一个发现他的,若是他晚来一两天,自己这条小命也就搭上了。   他对着岳卿言抱拳,义正言辞地说道:“岳将军的救命之恩,小弟没齿难忘,今后岳将军若是有用得上小弟的地方,尽管吩咐!小弟自然愿意为您行犬马之劳!” 第449章 远方的来信   岳卿言却脸色一板,“刚才说过不提此事,你怎的又提?”   宋阔扯出一个笑容来,又将自己弟弟拉了过来,给他介绍道:“岳将军,他是我弟弟宋书言。”   岳卿言仔细将宋书言打量了一番,才摸着下巴说道:“还真别说,你这弟弟跟你当初确实有些相像。”   得到了别人的认同,宋家兄弟俩那是一个赛一个的高兴。   宋阔揽过自家弟弟的肩膀,两张相像的脸凑到一起,就连脸上的兴奋都如出一辙。   岳卿言可没王启英和李程季两兄弟那么穷,他从身上摘下一个青玉玉佩,上头雕着竹报平安的图案。   “书言,这平安玉佩就送给你,望你今后都能顺顺利利的。”   这么大一块玉佩,瞧着成色和质地都不差,宋书言一个小孩子哪儿敢要?   他下意识地看向了如今能替他做主的哥哥,宋阔对着他点了下头,宋书言这才向着岳卿言道了声谢,双手接过了这枚玉佩。   王启英和李程季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均讪讪一笑,心里都想着这个岳卿言怎的出手这样阔绰,瞧着倒是比他们两个还更像纨绔一些。   不过这也更是提醒他们,宋阔这个弟弟要格外的上心一些,等到回京之后,定要给人家把礼物重新补上。   岳卿言又跟宋阔闲聊了几句,刘翠花已经遣了桃儿过来请他们过去吃饭。   岳卿言他们本来也不是过来吃饭的,只是乡下人淳朴热情,盛情难劝。自从他们进了门儿,吴家婶子就喊着杀鸡,总也不好让人白忙活一场。   吃过饭,苏九月去厨房收拾碗筷,刘翠花和陆嬷嬷两个正在收拾桌子,忽然岳卿言就叫住了她,“吴家婶子,上次您让我打听的人有消息了。”   刘翠花正擦桌子的手都一顿,忽然抬头看向了他,有些混沌的眼珠里还带着些不敢置信。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岳将军,您可是有长贵的消息了?”   岳卿言抿着唇轻笑,“对!”   刘翠花看着他的神色,心就放下了大半,估摸着八成是有好消息了,不然还不得愁眉苦脸的?   这么一想,刘翠花脸上就更加高兴了几分,“可太好了!长贵如今怎样?他在哪儿?家里人可都惦记着他哩!”   就连她自己也没想到,当初她随口一提,岳将军也是随口应下,但是他居然真的替自己去找了长贵!   就冲这一点,岳家今后就是她的恩人!今后家里有什么新鲜东西,定然得先送一份儿去给岳家!   岳卿言从怀中摸出来一封信双手递给了刘翠花,“婶子,这是长贵托人给你们写的一封家书,我这些日子还在雍州城,恐怕十日之后就要返京了。您和家里人若是有什么给长贵捎的,就尽快送到城里来,我派人给您送去。”   刘翠花大喜,连声向他道谢。   岳卿言笑了笑,摆了摆手,“婶子,您可别再客气了,我都吃了您家的鸡,帮着送个信这种小事哪儿值当谢来谢去的。”   岳卿言还有公务在身,虽说阿大被抓住了,但背后需要做的事儿还有许多。   这一条线索浮现出来,背后定然会牵扯诸多人的利益,还得仔细查探才行。   他和王启英、李程季是一起走的,将他们送出了门,刘翠花才着急忙慌的跑去厨房找自己儿媳妇。   “九丫!九丫!你快帮娘看看!”   她的三个儿子当初都送去了学堂,可是只除了老三一直读了下去,老大老二去念了几天书都读不进去,也就能认识个扁担长的一字。   反倒是苏九月陆陆续续跟着锡元、黄大夫以及村子里的钱秀才识了不少字,如今虽说学问定然是不能跟吴锡元比的,但读封家书至少是没问题的。   苏九月才刚将碗筷洗干净,擦了手,听见她这话立刻就回过身去问道:“娘,怎的了?”   看到刘翠花急急忙忙塞到她手里的信封,她又好奇地追问了一句,“娘,这是甚啊?”   刘翠花此时早已经喜上眉梢,只见她都笑得合不拢嘴了,“这是你长贵表哥送来的家书。”   苏九月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惊喜了起来,“有长贵表哥的消息了?”   刘翠花抿着唇低头笑,“你这傻丫头,那消息不就正在你手上呢吗?”   苏九月也跟着笑了起来,“瞧我,果真是傻了。”   刘翠花显然有些等不及了,就催促道:“你快看看。”   刘长贵当初在雍州城被人抓了壮丁,整个刘家人都急疯了,刘家老太太当初急火攻心,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最后还是她师傅出马,救了老太太一命,可孙子在外头生死不知,老太太如何能放下心来?这半年一直病病歪歪的,可把春梅姐姐急坏了。   若是长贵表哥无事,那自然是最好了。   她打开手中的信封,取出里头的信件,大声读了一遍。   信中大致意思就是说自己如今一切都好,在军中当差,还混了个百长当,手下能有百十来号人。只是他如今在何处不能细说,为了让家里人放心,说等发了军饷,就一并让人捎回来。   “百长?”刘翠花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而后问苏九月,“九丫,你说这百长到底是作甚的?厉害么?”   苏九月哪儿知道这个,她摇了摇头。   但是转念又想起来,军中之人似乎也叫启英哥哥百长。   她眼睛一亮,“娘!我先前儿听人叫启英哥哥百长,可见长贵表哥应当是和启英哥哥平起平坐了!定然是个极为厉害的!”   刘翠花闻言也跟着激动,王启英是谁?!王广贤的亲儿子,他能当个百长,那百长能是个拿不出手的职务吗?定然是很要紧的。   可怜这婆媳二人还真不知道,王启英一个纨绔能入行伍就已经是破例,百长还真不是什么入流的官职……   不过这一切都足够让她们兴奋了,刘翠花急忙将信接了过来,激动地在地上转了两圈儿,才一跺脚对着苏九月说道:“不行,我得回趟娘家,让大家都跟着高兴高兴!” 第450章 表哥的消息   如今日头早已经偏西了,苏九月哪儿放心让她一个人回娘家?   便说道:“娘,我同你一起去!”   大哥和二哥都回来了,两个嫂嫂身边儿有人,还有陆嬷嬷在一旁照应,她们婆媳两个也没原先那么忙碌了。至少像今儿这样出趟门,心里头也能放心些。   “用不着这样麻烦,我自个儿就能去。”刘翠花下意识地就不想麻烦自家人,觉得自己一个人能去,没得让九月也跟着她一起折腾。   苏九月却坚持道:“虽说如今天儿黑得晚,可是您一个人翻个山,我也还是放心不下。还是让我陪您一起去吧!正巧儿这几日桃子长得极好了,咱们也顺道给祖母和舅舅他们带去一些。”   刘翠花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孝心,自己再拒绝反倒会伤了孩子的心,这才一口答应了下来,“成!待会儿跟你爹也说一声,今儿就不用给咱们留门了,咱娘俩今儿晚上就住在你大舅家里。”   苏九月应了下来,“太好了!许久没见着春梅姐姐了。”   ……   两人跟家里人打了招呼,去果园里摘了些新鲜的桃子。刘翠花还将自己腌的咸菜,以及前些日子风干的狼肉给娘家带了一些。   婆媳两个也没骑马,互相作伴,有说有笑的就回了刘家村。   她们到了地方,已经是黄昏了,刘翠花一路走到家门口也没碰上几个人。   她来到家门口,她就更高兴了,冲着院子里扬声喊道:“娘!大哥!二哥!春梅!我回来了!”   第一个迎出来的正是春梅,她脚上穿着一双蓝色明面儿的绣花鞋,跑起来一双小脚在裙摆下若隐若现,就跟踩着一汪湖水似的,甚是好看。   她一看到刘翠花,立刻兴奋地喊了一声姑姑,再看到她身后的苏九月,眼睛一亮,“九丫!你也来了!”   苏九月见着她也高兴,眼睛弯弯得跟天上的月亮似的,嘴边一个甜甜的梨涡,真真就是还未说话,就让人心生喜欢。   “春梅姐姐,许久不见,我都想你了呢!”   村里人甚少将思念挂在嘴上,或许可以相看两无言,也可以一切尽在不言中,但像九月这般直言不讳的,倒是真的少见。   春梅又是害羞,又是欣喜,小脸儿都染上了些许兴奋的红。   她跑过来拉起了苏九月的手,对着她说道:“走走走,咱们先进屋。”   刘翠花见自己被冷落了也不恼,只是笑着打趣儿她们,“瞧瞧,有了小姐妹,连自家姑姑都不管了。亏得姑姑出门还惦记着给你们带好吃的,真没想到居然惦记了个小白眼狼。”   春梅听了她这调侃的话,又连忙松开了拉着苏九月的手,走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嘴里不停地说着好听话,“姑姑!人家才不是什么小白眼狼呢!春梅这几日也一直在思念您呢!”   嘴里学着苏九月说出了思念,就连她自己也有些不大习惯,但脱口而出却发现姑姑脸上的笑容似乎更甚了,就连她自己心里也由衷地泛着甜。   春梅似乎学到了些什么,好听的话谁都爱听,有时候说上那么一两句,别人开心了,自己也开心了。   何乐而不为呢?   三人相携进了院子,其他几人才迎了出来。   曹氏手里还拿着个扇子,刚从厨房里出来,见着她极为亲切,“原来是小姑子归来了呀!怎的回来得这样晚?饿了吗?嫂子给你做饭去!”   刘翠花连忙上前拦住了她,“都这时候了,我们早就吃过了,你也犯不着再忙活。只是这天儿都快黑了,你怎的还在厨房?”   曹氏笑了两声,刘翠花看着她的面容,只觉得她眉宇间的皱纹明显比从前要深好多。   “娘这几日总是咳嗽,我们去大夫那儿给她抓了两副药,这几日正吃着哩!”   家中婆母生着病,儿子又没有下落,也难怪瞧着比从前苍老了些。   她拉过了曹氏的手,“您先别忙活了,今儿我们过来,可是有好消息给你们哩!”   “好消息?”曹氏还有些茫然。   刘翠花重重地点了下头,说道:“走,咱们先回屋,把大伙儿都叫过来!这好消息呀!要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一起说!”   在场除开苏九月以外,其他人都是一脸茫然。   但还是听了刘翠花的话,大家都进了屋子里。   刘翠花来到她娘床前,瞧着她虽说还是有些咳嗽,但整个人被收拾得十分齐整,就连被褥也都是干干净净的,看来两位嫂嫂确实是尽心尽力了。   也不枉费她往家里送的那些吃的用的,娘生了病,她无法在娘跟前儿尽孝,至少在物质上要帮衬着些。   她走过去问了她娘两句,见她状态还算不错,这才取了个枕头给她垫在身后,扶着她坐了起来。   等老太太坐稳了,才问道:“妮儿,你把大家都喊来,到底是有甚好事儿啊?”   刘翠花这回可没卖关子,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在所有人眼前都绕了一圈儿,面对着他们满脸疑惑,才解释了道:“这可是长贵送回来的家书!”   此话一出,整个刘家都沸腾了。   “我儿长贵!”曹氏第一个惊叫了起来。   就连老太太的气色也都肉眼可见地好了许多,“妮儿,这到底是咋回事儿?长贵啥时候让人送的信?”   刘翠花这时候也不忘了夸自己儿媳妇两句,自家孩子能干,她回娘家也更有脸面不是?自家若是日子过得鸡飞狗跳的,再亲近的人看着你上门儿都免不了要头疼呢。   “是我家九丫的义兄,先前儿那岳侯爷的夫人看中了我家九丫,非要认了九丫当义女。岳夫人的儿子就是先前儿在兔儿岭附近修水库的将军,他来家里的时候,我就顺便叮嘱了一嘴,没想到人家还真上心了,回去认真地打听。今儿!就今儿晌午,他才给了我这封信,且留话说咱们有啥要给长贵送的,就赶紧的,他过些日子就要回京了。”   这话一出,曹氏立刻就站不住了,转过身就要朝着屋外走,“对对对,是得赶紧,我给长贵做了身棉衣,让那将军帮着给长贵送去!”   刘翠花眉头一挑,笑道:“嫂子?如今转眼就要入伏了,您给长贵送棉衣?”   --   作者有话说:   【每次写到刘翠花杀鸡,就会想到很久以前看的《沂蒙》里边主演的那个大娘。还有昨天更新重复我不是故意的,复制的时候没选中,不小心把上一章沾到了,已经改好了,么么哒~】 第451章 一双绣花鞋   曹氏叹了口气,“棉衣还是过年前给做的呢!如今虽然天儿热,可谁知道他们又啥时候能回来,夏日里倒是好说,在行伍里赤膊也能过活。若是到了天儿冷的时候,他也没个袄子,那冬日里可就难过活了。”   都是做娘的,对她这话倒是也能感同身受。   不过刘翠花却比她理智得多,“嫂子,据说行伍里冬日都给发袄子的。平日里也发,衣服啥的咱们根本不用担忧的。要我说,咱们要劳烦岳将军将东西给长贵送去,大包小包的总也不太好,不如就多给些银钱儿吧?到时候真到冷的时候,手里有余钱,让人帮着去成衣铺子买一个也行。”   曹氏有些许动摇,刘翠花又接着说道:“再说了,我听说岳将军他们都要班师回京了,说不准到不了冬日,咱们长贵就都回来了呢?”   听说能见到儿子了,曹氏立刻就兴奋了起来,有些浑浊的眼球也忽然焕发了光彩,“真的?长贵真能回来?”   刘翠花笑了笑,“这些都是我猜的,我琢磨着既然不用打仗了,还留着他们作甚?”   两人说了两句话,坐在炕上的刘老太太都坐不住了,连忙打断了她们,“行了,这些待会儿再说。妮儿啊,你不是说长贵给咱们送信了吗?信呢?信上写的甚?”   刘翠花连忙将信拿了出来,塞到了苏九月手上,说道:“九丫识字,让九丫给大家伙儿念念。”   倒是也没有人跟她争,整个刘家都是目不识丁的庄稼汉,便是将信拿给他们,也没什么用。   苏九月打开信,将信中的内容给大家都念了一遍,刘家人就更是高兴了。   “好家伙,我儿子居然成了百长?!他姑啊,那百长是个甚?”   刘翠花就自豪地说道:“反正是做官了!你看长贵还说等发了军饷给你们捎回来哩!嫂子大哥,今后你们可就要享清福了!”   曹氏和刘大林笑得都合不拢嘴,就听曹氏说道:“这孩子,他们挣点银钱容易嘛!还想着给家里送,还是留着他自己用吧!”   刘翠花也跟着笑,“留着正好给他娶媳妇儿。”   曹氏以及刘老太太对此都深以为然,纷纷点头。   曹氏也不忘叮嘱刘翠花一句,“他姑,你认识的人多,路子也广,帮着瞅着些,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刘翠花应了下来,“行!我回头也跟李媒婆那儿说一声,她介绍的人家也都还不错。”   ……   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的好半天,只可惜刘老太太到底年纪大了,熬不起。   才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她就开始精神不济了。   刘翠花就坐在她的炕边,瞧着她这模样,就将大伙儿都撵了出去。   苏九月也被春梅拉着出了门,外头的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春梅今儿有了哥哥的消息,得知他没事儿,心里一直悬着的那块大石头也就放下了。   她拉着九月回了自己屋子,对着她问道:“九丫,你跟姑姑今儿应当是不回去了吧?”   苏九月点了下头,“嗯,不回去了。”   春梅开心地击掌,“可真是太好了!我去打水,今儿你就可以同我一起睡了!”   苏九月哪儿能只让她忙活啊,就一直跟着她帮忙。   等两人坐在炕边儿一起泡脚的时候,苏九月的视线才落在了春梅蓝色的绣花鞋上。   女孩子总是会喜欢些精致的东西,更何况这样光面儿的绣花鞋在村子里甚是少见,苏九月也不由自主地赞叹道:“春梅姐姐,你这鞋子也太好看了吧!”   春梅一听这话,居然一反常态害羞地低下了头,满脸都是少女怀春的娇俏模样。   苏九月哪儿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冲着春梅挤了挤眼睛,“春梅姐姐,可是我那姐夫有着落了?”   春梅不好意思地低着头,低垂着头,用手抠着指甲。   “别瞎说,哪儿……哪儿是什么姐夫啊……”   她这样一说,苏九月心里也明白了,这两人的事儿八成是还没有过明面儿,家里人还不知道呢!   可若是那人家是知根知底的好人家,为甚他不干脆求了他娘来向舅舅家提亲?   难不成这背后还有什么故事?   “姐姐,那人到底是谁?我可曾见过?也不知道是谁居然能入了我家春梅姐姐的眼。”   她这样一说,春梅才像是找到了倾诉的对象。   原先儿一肚子的话都不敢同人说,如今有苏九月在了,她可彻底憋不住了。   “那人生得可好看了,同咱们山里的男人都不一样!说话都很温柔,我长这样大,还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哩!”   苏九月一听这话,就懂了,“是个外乡人?你怎的会认识他?”   春梅姐姐虽说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可是也断然不可能一个人悄悄跑去雍州城或者其他城池去。   春梅被她这样一问,就更加不好意思了,手指抠着自己的袖子,眼睛就看着自己的那双绣花鞋鞋面儿。   “他是个大夫,云游到我们村子里的,如今就借住在村长家。”   苏九月听了眉头拧得更紧了,“那他是哪里人啊?这种云游的高人都居无定所的,你舍得下我们吗?”   春梅摇了摇头,说话也有些支支吾吾的,“我……我也说不好,可是我见着他,就会很高兴。”   苏九月想了想,也没立刻反对她。   心悦一个人的心情,哪里是劝能劝得了的?有时候她思念她家锡元,只恨不得立刻就出现在他面前。   “春梅姐姐,可否带我去瞧瞧?也好帮你掌掌眼?”   春梅同意了,此时的她就像是怀揣着一个价值连城的宝物,恨不得跟任何人显摆。   “成!明日我就带你去瞧瞧他!”   苏九月也咧嘴笑了,“正巧我在医术上还有些许不懂,到时候也好请教一二。”   小姐妹两人洗漱完钻进被窝里,又絮絮叨叨地说了许久的话,一直到三更天才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刚刚寅时末就到了苏九月平日起床的点儿。   她打算起来帮着生火做饭,却被春梅一个翻身抱住了她的胳膊。   --   作者有话说:   【surprise~晚安~】 第452章 到底怎么回事   苏九月轻手轻脚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来,结果才刚刚一动,她就抱得更紧了。   苏九月又不想吵醒她,没得办法,只能再陪着她躺一会。   可是这一躺,她就不由自主地又跟着眯了过去。   不一会儿,外边就有动静了,苏九月恍惚间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立刻醒了过来。睁开眼睛,侧过脸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到外头已经大亮了。   她暗叫一声糟糕,连忙坐起身推了推身边的春梅,“春梅姐姐,时候不早了,该起了。”   春梅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小声问道:“你怎么醒得这样早?”   苏九月无论是在娘家还是在婆家,早上都要起来给全家人做早饭,很少有起得这样晚的时候。   听到春梅说早,她一边叠着被子,一边轻笑道:“你怕是睡迷糊了?时候可不早了哩!你瞧瞧外头都日上三竿了呢!”   春梅一听她这样说,也跟着坐了起来。   村里人计时全看外头的日头,她听九月说外边已经日上三竿了,还真当时候不早了。   苏九月见她起来,就顺便伸手将她的被子拉了过来一起叠放整齐。   然后才下了炕,穿上自己的鞋子,偏过头对着依旧犯困的春梅说道:“春梅姐姐,我刚才听着舅母已经起来了,你也快些吧!我先去打水了。”   苏九月才刚出门,就碰上了曹氏抱着柴火朝着厨房里走。   曹氏也听到了这边的开门声,回过头一看,见到是苏九月出来了,面上立刻就挂上了笑容,“九丫?你咋的起这样早?”   苏九月看了一眼天色,这会儿已经大亮了,少说也有卯时了,还早?   她笑了笑,“我正巧睡不着了,便想着起来看看家里有没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   曹氏心疼女儿,甚少让春梅早起帮自己做饭。这会儿看到苏九月主动早起要来帮忙,心中也总算明白自家小姑为甚会这么喜欢这个儿媳妇了。   谁又不喜欢勤快的小丫头呢?   “哪儿用得着你帮忙?这点事儿还不够舅母一个人做哩!你去洗漱吧,等着吃早饭就好。”   苏九月洗漱完还是跟进了厨房,曹氏又问她,“不是说让你等着吃饭呢嘛?”   苏九月却笑着道:“我左右闲着也没事儿做,过来也能帮舅母烧个火。”   曹氏爽朗地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果然是个勤快的,锡元可真是好福气。得,那你就帮舅母烧火吧!”   两人正说着话,春梅也打着哈欠走了进来,“娘,怎的大家都还没起?”   曹氏听了这话,神色十分惊讶地回头看了她一眼,“呦!今儿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我家的小懒虫也能起个大早?”   春梅看了看天色,也知道今儿确实是起早了。   “九丫告诉我不早了,我就跟着起了。”她来到曹氏身边,头靠在她肩膀上蹭了蹭。   曹氏一边忙着手上的活儿,还不忘嫌弃她,“你就应当同九丫学学,每日都要睡到日上三竿,看你回头嫁了人家,你婆婆还不得说你啊!”   苏九月瞧着她们娘俩这模样,心中也难免羡慕。   正在这时,刘翠花也跟着走了进来。   “大老远的就听见你们说话,今儿还怪热闹的,春梅不睡懒觉了?”   春梅扯着衣摆,低着头小声说道:“人家平日里也没起很晚的。”   苏九月也知道是自己错了,这是在春梅姐姐娘家,女儿是娇客,她爹娘疼爱她,每日是不用起那样早的。   自己如今将她早早叫起来,说上那么一两句没什么,说得多了,春梅姐姐定然也是要生气的。   毕竟谁也不喜欢一直被人拿来比较的。   苏九月连忙开口转移了话题,“舅母,你看看火候可还行?还是要烧大火?”   曹氏被这一打岔,也确实被转移了话题。   等吃过早饭,春梅说要带着九月出去消食,跟家里人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曹氏站在门口看着两个姑娘的背影,忍不住跟刘翠花感叹道:“你家九丫也太乖了,若是我儿长贵也能说到这么个媳妇儿,我定然也跟你似的,好好对她。”   自己儿媳妇自然是好的,且她到底有多好,那也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话虽如此,但是长贵也是她的亲侄子,她这个当姑姑的自然也希望他好。   “我回头再让人打听打听,若是能给长贵说个勤快媳妇儿的,今后家里也有人帮衬你。”   ……   苏九月被春梅拉到了村长家门口,春梅不敢靠近,只能远远地藏在草垛子后头悄咪咪地盯着村长家大门,看看有没有人出来。   可是两人一连等了半个时辰,也就只看到村长媳妇儿出来倒了次脏水。   除此之外,根本没有人再外出。   苏九月渐渐地也皱起了眉头,对着春梅问道:“春梅姐姐,怎的还不见你说的那人?”   春梅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   苏九月诧异地看向了她,“你们不是都到了私定终身的地步了吗?怎的你连他什么时候出来也不清楚?”   她说话是有些直接,可她更多的是担心,担心春梅被人骗了。   春梅一听她这话,立刻用手拍了一下苏九月的胳膊,还顺带着瞪了她一眼,“瞎说什么呢!我才没跟人私定终身哩!”   苏九月不解,低头看了一眼春梅的绣花鞋,正色道:“春梅姐姐,鞋子对女儿家来说实在是私密物,他都能送你绣花鞋……”   知道绣花鞋,定然是要知道尺码的,一个男人知道了女人多大脚……   苏九月的眉头紧皱,心中暗自下决定,一定要将这事儿给搞清楚,可不能平白无故就让春梅姐姐被人占了便宜。   春梅手里扯过一个麦秸秆,手指不自在地揪着,小声道:“鞋子不是他送的,只是这做鞋子的布是他给的,我觉着好看,但那么小一点儿除了做手帕,就只能做鞋面子了。”   苏九月这才松了口气,她是真的担心,春梅姐姐碰上什么孟浪之徒,被人给骗了。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等明早啊,我趁着夜色浓重,捋捋思路。】 第453章 一厢情愿   “怎的才能做个鞋面子啊?那得是多小一块布?”苏九月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寻常人送人布料谁会送这么一点?这事儿真是处处透着蹊跷。   她甚至在心中琢磨着该不会是春梅姐姐一厢情愿吧?   可是这个念头才刚刚一冒出来,立刻就被她按了下去,她可不能这样想春梅姐姐。   春梅靠在草垛子上,回答道:“是不怎么大,估摸着也就三四块鞋面子那么大。上次我采药回来正巧碰上了他,他想要我那些药材,就拿那布跟我换的。”   苏九月:“……”   原本她还担心两人之间有什么私情,担心闹出来对春梅姐姐不好。如今怎的越听她说,就觉得这两人之间越是清白了呢?   “那他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有想要娶你吗?”苏九月蹙着眉头问道。   春梅摇了摇头,但是很快又补充了一句,“在他心中我定然是不一样的。”   苏九月偏着头看她,“怎样个不一样法?”   春梅掰着手指细数,“先前儿我娘让我帮着去地里把麦子拉回来,路上碰上他,就是他给拉回来的。还有次我们去牛头镇赶集,卖草药的时候,那个买家就骗我想压低价,也是他帮我出头的……”   苏九月:“……”   这一切只能说明这个外乡人是个热心肠的好人,至于到底有没有对春梅姐姐有其他心思,那暂时还看不出来。   “那他对旁人如何?”   春梅歪着头想了想,点了下头,“也挺好的,他每日都帮根叔挑水来着……”   苏九月叹了口气,“姐姐,你可有告知他,你的心事?”   春梅姐姐或许虚长她两岁,可是春梅姐姐在这事儿上还真不如她,她好歹也是嫁了人的,她的心思锡元清楚,锡元的情谊她也知晓。   春梅的脸颊都红了,不好意思地摇了下头,“这……这怎么好意思嘛!”   苏九月看着扭扭捏捏的姑娘,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说了这样多,她也能明白为何春梅姐姐会对一个外乡人春心萌动。   这样一个有门手艺傍身,且热心肠,还样貌出众的男人,估摸着全村看中他的可不是少数……   “姐姐,咱们得想法子试着问问他。”   还有一点她没说,那就是她得好好看看,这个外乡人到底是真的心善,还是另有所图。   春梅绞着手上的帕子,脸上的红晕也没散去,“这……不大好吧?”   苏九月轻咳一声,“姐姐你若是不敢去,我便去帮你试探一下?”   春梅心中纠结了半晌,最后也还是应了下来,“成!那你就帮忙问问。”   两人说话的功夫,村长家就走出来一个人。   春梅才看到那道身影,眼睛顿时一亮,“娄大哥出来了!”   可是她还没来得及出去,另外一个姑娘就已经去了。   春梅躲在草垛子后边,远远地看着说话的两人,气得一跺脚,“草率了!又被她抢了先。”   苏九月看得是目瞪口呆,“这样受追捧?”   春梅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九丫啊,你怕是不知道,在锡元表哥出事前,也是这样的。”   苏九月抿直了嘴唇,心里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滋味。   刘家村的姑娘实在孟浪,今后还是让锡元少来几次了,便是要来她也得跟着一起。   苏九月在心中打定了主意,再转过头就看到了那姑娘跟外乡人说了两句话,外乡人就背着背篓走了。   正巧他走的方向正是苏九月和春梅所在的地方,苏九月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春梅的手走了出去,   春梅还没反应过来,一抬头正好跟她娄大哥的视线对上了。   “娄大哥……”她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   “春梅?”男人看见她们两个突然冒出来有些惊讶,视线落在苏九月的身上就更加惊讶了。   春梅应了一声,然后给九月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同你说的娄大哥。”   娄苏客气地对着苏九月一抱拳,说道:“在下娄苏,是个游方郎中,路过此地在山上找几种药材。”   苏九月看这人的言谈举止,确实不大像是普通人,她也只是对着娄苏行了一礼,并未向他解释自己的身份。   可谁知道娄苏看到她一行礼也是一阵奇怪,山中女子粗俗不知礼数,怎的这个女子瞧着还有些不大一样。   苏九月被他看得直皱眉头,怎的会有这样孟浪之人?盯着陌生女子瞧?   春梅似乎也察觉了不妥,便说道:“娄大哥,您这是要作甚去?”   娄苏这才收回了视线,说道:“我去山里采药,还有几味药材没找到。”   说完,视线又落在了苏九月的身上,“这位姑娘是哪个村子的?怎的从未见过?”   苏九月没说话,倒是春梅替她解释了一嘴,“她是我表嫂。”   娄苏这才发现面前这女子居然梳的是妇人头,他心中多少有些遗憾。   “我还要进山挖草药,就不打扰两位了。”   说完,就绕过两人朝着山里走去。   他走了没几步,苏九月就回过头来,看向了娄苏的背影。   这男人的眼睛,怎么也是棕色的?   这还不算什么,他身上居然也有那种淡淡地异香?   当初她在雍州城里就碰上了这么一个,后来她便告诉了苏大将军,没想到后来还真听说那个男人有些不大对劲儿。   那么现在这个男人呢?他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苏九月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一旁的春梅拍了一下她的肩膀,问道:“九丫,你想甚哩?”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无甚,就想看看这个娄苏怎的能有这样大的魅力,让我春梅姐姐整日惦记着。”   春梅被她一打趣儿,果真又害羞了,“你这丫头,怎的总是瞎说话,我……我哪儿有整日惦记着他啊!”   苏九月笑了起来,亲亲热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没有就好,咱们回去吧,出来好些时候了,再不回去家里人该惦记了。”   春梅知道爹娘应当不会惦记自己,但是姑姑定然会惦记九丫,便应了一声,“走,咱们回去吧!”   --   作者有话说:   九月:你暴露了。娄苏:??我才刚出场两秒钟??? 第454章 跟我们回家   回到家里,刘翠花已经等着九丫回家了。   见着她们回来了,立刻就问道:“去哪儿玩了?怎的好半天不回来,我还当是九丫舍不得回去哩!”   春梅才不好意思说她们两个是看男人去了,便含糊道:“是我不想让九丫回去,便将她藏起来了。”   刘翠花一听也跟着笑,“既然舍不得九丫,你便跟着我们娘俩一同回去就是了。”   苏九月忽然被她提醒到了,既然直觉告诉她那娄苏有些异常,那么她将春梅姐姐带走,等查清楚了再让她回来也不迟。   至于让谁来查……过两日不是要去岳大哥那里请他帮着给长贵表哥送信吗?   这样一想,苏九月就扯了扯刘春梅的胳膊,央求道:“春梅姐姐,你就跟我们回去玩几日吧?下个月大嫂应当就要生产了,你还能亲眼见着小侄儿的出生哩!”   刘翠花也是个喜欢热闹的,再加上娘家也就这么一个小姑娘,自小都跟她这个当姑姑的十分亲近。   因此,听见九月这话,便也跟着帮腔,“是啊,你都好些日子没去过姑姑那儿了,正好这几个月锡元不在家,你去了还能陪着九丫说说话。”   即便是她们婆媳两个相处得十分融洽,但跟她这个老婆子到底没有跟同龄人玩着有趣。   被她们两个轮番说服,春梅还真有些动心了。   说真的,她一个人在家里也怪无趣儿的,原先同她一起玩闹的姑娘们一个两个地都嫁人了。   如今好容易逮着个苏九月,她悄悄地看向了她娘。   她还未出阁,能不能出去小住几日自然是要自己爹娘点头的。   刘翠花哪儿还能不知道她的意思,就对着曹氏说情道:“嫂子,就让这孩子跟我回去住几日吧,也能给我帮把手。”   曹氏一想吴家两个大肚婆,想想她们婆媳两个也实在不容易,就点头同意了。   “也成,春梅,你便跟着你姑姑她们去住些日子,等你大嫂生了娃娃再回来也不迟。”   苏九月在心中暗自点头,一个月后估摸着那岳大哥那边儿也有消息了。   春梅见到她娘同意了,立刻兴奋了起来,“娘,您放心,我不会瞎胡闹的!”   曹氏嗔了她一眼,“多大人了,还瞎胡闹,小心被你姑姑给撵回来!”   春梅吐了吐舌头,“才不会哩!”   说着便转身跑回自己屋子收拾东西去了。   曹氏无奈地对着刘翠花一笑,“这丫头被我惯坏了,不过这孩子会做的事儿还不少,家里若是有啥要干的,你使唤她就行了。”   她家里哪儿还需要什么人手,这丫头去就跟着玩就行了。   “你这也是瞎操心,我自己亲亲的侄女,哪儿还用得着跟她客气?有甚要做的,我定然直接使唤她了。”   .   春梅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刘翠花带上了嫂子和老娘让岳将军帮着捎给长贵的东西,这才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回走。   她们才刚刚走到的村口,就瞧见几个年轻姑娘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绣帕子。   明明是一起的,却一个不搭理一个,活像是在斗气似的。   刘翠花看了啧啧称奇,可是春梅却想了起来。   对哦!她就这么走了,岂不是将娄大哥拱手让人了?   苏九月一颗七巧玲珑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反常,担心迟则生变,连忙挽住了她的手臂,“春梅姐姐,我家里这几日可热闹了呢!来了好几位客人,陆嬷嬷还是京里来的呢!前几日我没事儿就让她同我讲讲,京城里如今时兴一种绒花,陆嬷嬷正巧会做,我正缠着让她教我哩!你去了也可以一起学学!保准十里八村都没人同你一样的。”   到底女孩子爱美的天性还是占了上风,“什么绒花啊?跟咱们在雍州城买的一样吗?”   “那哪儿能一样?陆嬷嬷说连宫里的娘娘都用的那样的绒花哩!”   “真的?!陆嬷嬷能让我一起学吗?”   “怎么不能?陆嬷嬷很好说话的。”   “那咱们学会了,做些绒花去卖钱,岂不是比绣帕子更赚钱了?”   ……   两个小姐妹有说有笑的,就连一旁的刘翠花也忍不住摇了摇头。   这天下哪儿有不俏皮的丫头?她家九丫平日就是有些太过乖巧了,春梅性子活泼,同她多玩些日子,倒是也不错。   三人走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夏杨村,村子外头有几个总角小儿在玩闹,远远地看到她们走来也知道叫人。   刘翠花一路上跟着乡亲们打招呼,带着两个丫头回了自己家。   家里两个儿子回来了,忙碌了几个月的吴传可算能歇息几天,他坐在门口的石墩上抽着旱烟。   见着自家老婆子带着儿媳妇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大侄女,他这才站起身,“还当你们明儿才回来呢,都回娘家了,怎的不多住几日?”   刘翠花何尝不想?可是家里这老的老小的小,即便是有陆嬷嬷帮着照应,她也不能把一大家子人就这么丢下啊?   “老大家的月份大了,我心里头还是放心不下。”   吴传这才点了下头,看向了跟在她身后的春梅,“春梅也来啦!好些日子不见都长成大姑娘了。”   春梅冲着他笑了笑,乖巧地叫了声姑父。   吴传又对着苏九月点了下头,才招呼她们,“走了一路也累了,先回屋歇会儿。”   这会儿还没到正午,外头的太阳还不算毒辣,宋阔搬着个椅子坐在院子里,一个小厮正在给他打扇。   因着在养伤,他身上的衣物也就随意了一些,先前儿穿着方便行走的短打,也都换上了宽敞的长袍。   他阖着眼睛,舒服惬意地享受着这浮生偷到的几日闲。   恍然间,听到了外头的说话声,他睁开了眼睛,朝着门口看去,就见到刘翠花她们娘仨走了进来。   刘翠花和苏九月他都认识,只后边的那个姑娘不识得,估摸着应当是她们家亲戚。   春梅一进门就瞧见院子里一个气质出众,仪表堂堂的男子躺在椅子上,她微微有些惊讶,怎么姑姑家还会有陌生男子?怎的从未听九丫她们说起过?   --   作者有话说:   【春梅:我去,怎的又是个美男子?】 第455章 让我去送信   “回来啦。”宋阔起身笑着同她们打招呼。   刘翠花也应了一声,而后关切地问道:“将军这几日可好些了?”   “多谢婶子惦记,已经好很多了。”   刘翠花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笑得慈眉善目的,“那就好。”   说完便转过身,指着春梅给他介绍道:“这位是我娘家侄女,叫春梅,来家中小住几日。”   接着又转过头给刘春梅说道:“这位是宋将军,在我们家养伤。”   春梅闻言瞪大了眼睛,捂嘴惊呼道:“将军??可是九月的哥哥?”   宋阔笑了一声,“也算是。”   吴夫人的几个义兄都同他是兄弟,且他的亲弟弟也叫吴夫人姐姐,那么说自己是她哥哥,倒是也没什么问题。   春梅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苏九月,一切尽在不言中。   苏九月被她看的莫名其妙,却也没多想,而且对着宋阔说道:“宋将军,我帮您摸个脉?”   宋阔应了下来,又重新坐下,撸起袖子伸出了手臂。   他常年在军中,臂膀自然跟那些养尊处优的不大一样,健硕的肌肉线条漂亮的恰到好处。即使手臂上有一道明显的疤痕,也依旧不影响它的好看。   苏九月目不斜视的伸出手给他摸了脉,而后迅速收回手,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恢复的还算不错,下个月应当就要康复了。”   宋阔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吴家人给自家有身孕的儿媳吃啥,就给他吃啥。整日汤汤水水的就没断过,他都觉得这半个月自己差不多都胖了一圈儿,确实恢复的很好。   宋阔向她道了谢,苏九月这才想起来春梅还带着包袱,就拉着她朝着自己屋子里走去。   春梅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跟在苏九月身后进了屋子。   两人刚进了门,她立刻就反手关上了门,一把拉住了苏九月的胳膊,对着她说道:“九丫,你有这样好看的哥哥,怎么从来不见你提起?”   苏九月一愣,许是他们夫妻两人都生的比较好看,她确实没大关注过旁的男人,更何况宋阔是个将军,她对他从来只有敬重。   “我一个已婚之人,没事儿提旁的男人,你觉得妥当?”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柜子,将春梅的包袱放了进去。   “你带来的东西,我放这里了啊。”她还不忘给打声招呼。   春梅应了一声,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倒也是,不过这个宋将军还真跟咱们村子的男人不一样,瞧着甚至比娄大哥还好看些。”   先前听她说了那么多苏九月都没注意,这会儿听到她提起娄大哥三个字,脑中的弦儿又敏锐地紧绷了起来。   比娄大哥好看些?!   她这个春梅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也是个看脸的?   她心中难免担心了起来,若是春梅姐姐又看中了宋将军可怎么办?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让人省心。   那个娄苏估摸着是个有问题的,他来村子里名义上说是在寻找草药,可实际上真说不好。   而宋将军虽然各方面条件都好,任谁看都是上等条件的乘龙快婿,但问题是她春梅姐姐配不上啊……   春梅姐姐各方面都挺好,但跟宋将军实在不是一个池子里的人,宋将军怎么可能同意?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还是得看紧春梅姐姐,不能让她离宋将军太近。   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所有人都上了桌。   如今家里人口已经多了,坐在一张桌子上难免坐不下,刘翠花就让大成再重新做了个木头桌子,重新开了一桌。   从此,吴家男人坐一桌,女人坐一桌。   菜都是一样的菜,就是女人这一桌会多点汤汤水水的,给儿媳妇和孩子们补身体。   苏九月挨着春梅坐着,因着大嫂月份大了,桃儿就挨着坐在了苏九月和刘翠花的中间,方便照应。   大家吃着饭,刘翠花还不忘跟大家叮嘱道:“明儿大成去一趟雍州城,把给长贵的东西给岳将军送过去。你们几个若是有什么要捎给岳将军的,就一并给大成拿去。”   苏九月还惦记着要给岳将军告状,听了刘翠花的安排,立刻着急的开口叫了一声,“娘。”   刘翠花看向了她,“怎的了?”   苏九月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村子里都有人说了,说她整日不做什么活儿,就知道往外跑。   幸好家里人都纵容她,就连那些说她的人都被她婆婆给骂回去了。   “娘,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城里给岳将军送东西?”   刘翠花刚想问为什么,再看她儿媳妇一脸不好意思的神色,忽然就明白了。   她顿时就乐呵了起来,这事儿说起来还是她考虑不周,一开始就应该让九丫去的。这小夫妻两个总是见不着面,定然也相互思念,让九丫去还能再给锡元捎点东西。   “成,那就让九丫去,正好也去给锡元送点换洗衣物。”   后边一句话是说给她那两个不开窍的儿子听的,人家小夫妻两个难得见个面儿,倒也不必觉着酸。   苏九月立刻开心了起来,“谢谢娘!”   头天晚上,苏九月就收拾妥当,将要捎给长贵表哥的东西和要带给吴锡元的分了开来。   第二日早上,她正要出门的时候,就瞅着她公公吴传背着个背篓手里还拎着烟袋锅子进了门。   他一看到苏九月,就将背篓摘了下来,说道:“我方才去果园摘了些桃子,你去带上给锡元,让他也尝一口新鲜的。”   苏九月立刻双手接过背篓,打开一看,就见到里头装了几个又大又红的桃子,一个一个小心翼翼地挤在一起,下边还垫着一层棉被。   “爹,您今儿可起得真早,我去告诉锡元是您亲手摘得,他估摸着高兴地都舍不得吃。”   吴传一张黑红的老脸,此时也有些局促不安,“也没多早,你让他赶紧吃,放坏了就可惜了。”   “欸!”苏九月脆声应道。   她这个公公平日里话不多,对儿子媳妇儿倒是很好,也很能干。锡元能读书,全靠他老子面朝黄土背朝天一点一点挣出来的。 第456章 略备薄酒   估摸着锡元去读书时间长了,他这个当爹的也惦记着儿子,只是不善表达,只惦记着让儿子在读书之余能吃口家里种的新鲜桃子。   苏九月在心中叹了口气,莫名有些羡慕锡元了。   爹娘疼他,哥嫂疼他,就连自己……也疼他。   想到这儿,她忽然一乐,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   “爹娘,我走了。早些将东西送过去,今儿晚些我就回来了。”   刘翠花却心疼她赶路累着,就说道:“在那边儿歇一宿也是可以的,不用这样赶。”   苏九月摇了摇头,“还是别了,锡元如今正是要紧的时候,据说他们在书院都是挑灯夜读的,我可不敢耽误他。”   刘翠花一想也是,就改口叮嘱道:“那你路上当心着些。”   苏九月应了一声,将背篓背好,便牵着马儿出了门。   .   苏庄抓到了张武之后,实在不想再看到他,便直接丢给了王启英和岳卿言他们审问。   张武的职位也是他自己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赢来的,当初几次三番救了苏庄性命。苏庄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背叛他?背叛大夏?   王启英和岳卿言奉命审问,可是张武却什么都不说。   对方是有职务在身的,他们还不能动用刑罚,实在让人头疼。   王启英脱了上半身的衣物,弯腰站在院子里,对着岳卿言说道:“大哥,来帮我冲下头发。”   使唤地十分得心应手,语气中没有丝毫客气。   也幸好岳卿言自个儿也是个大大咧咧不看重这些的,听了他这话,走过去拿起手中的瓢舀了一瓢水就从他的后脑勺淋了下去。   冲了几次,桶里的水都用完了,岳卿言才将手里的瓢丢进桶里,顺手拿了个块帕子擦了擦自己手,而后盖在了王启英的头上。   “不用大哥帮你擦了吧?”岳卿言问道。   王启英抓着帕子拧干了头发上的水,才站直了身子,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笑嘻嘻地道:“这倒是不用,不过下次大哥洗头需要小弟帮着擦,小弟一定帮忙。”   岳卿言给了他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王启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忽然问他道:“大哥,你看看我是不是要秃了?”   岳卿言十分无语,“你那一头秀发都够人家小媳妇儿羡慕一整年的了。”   王启英却叹了口气,“原先我也这么觉得,只是如今审问了张大人几天,实在愁地我头发大把大把的掉。大哥,你可有甚良策?”   岳卿言如此老实的来帮他洗头,不就是为了看看这小兔崽子这脑袋瓜里还能不能找出什么不为人知的好主意。   可是谁知道他居然反过来问自己?实在是叫人失望!   “实不相瞒,为兄也整日掉头发。”他说的轻描淡写,可是听在王启英心里却觉得犹如天崩地裂似的。   看来如今抱大腿似乎也解决不了问题了,还是得自己想办法才行。   他还没想出什么良策,就有下人走了进来,说是外头有一位自称姓苏的女人求见。   姓苏的女人?算算时日,估摸着是吴家让九月来送东西的。   这样一想,岳卿言连忙说道:“快请她进来!”   刚说完他一转头就看到了还赤裸着上身的王启英,连忙将他撵了回去,“快些去穿上衣裳!瞧瞧你现在这样子,成何体统!”   王启英一听是九月来了,一脸的兴奋,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又被岳卿言劈头盖脸一阵批判。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就应了一声,转身进了屋子。   苏九月刚过来,就看到岳卿言站在院子里,正打算上前说话,还没走两步,就看到屋子门一开,王启英也从里边走了出来。   启英哥哥居然也在。   她先对着两人行了一礼,将自己带来的包裹递了过去,“这是家里人让捎给长贵表哥的,就麻烦兄长了。”   东西确实不多,就两身换洗的衣物,几双袜子,袄子到底没塞进去。还塞了二两银子,这对于的刘家来说已经算是全部的家底了,他们也不过就想孩子在外头能过的稍微舒坦些。   岳卿言笑着应了下来,“这有甚麻烦的,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苏九月这才看向了王启英,叫了声启英哥哥,“哥哥怎的也在此?”   王启英每次听到苏九月叫自己哥哥都格外的自豪,这会儿咧嘴一笑,说道:“这几日我同岳大哥一起查个案子。”   苏九月也没再追问,那些不是她该问的。   “对了,两位兄长,我这次来还有个事儿要同你们说。”   岳卿言以为她又遇到了什么难处,便看着她直言道:“九月妹妹有何事?但说无妨。”   苏九月抿着唇,蹙着眉头,“兄长,上次长公主身边的那个男人,眸子是棕色的,身上有异香,他可是外族人?”   这事儿王启英或许不大了解,但岳卿言却是知道的。   他虽然不明白苏九月此时突然提起此事到底是为何,但他依然十分肯定地点了下头,“是的,那人名廖卡,是胡人的二皇子。”   苏九月心中咯噔一下,那么那位叫娄苏的估摸着也该是胡人了?   “大哥,这几日我同婆母去了她娘家大刘村,在那里发现了一个游方郎中,叫做娄苏。他的眸子也是棕色的,身上同样有异香。”   岳卿言:“……”   这么巧的吗?他这个义妹还真是个宝贝疙瘩,就这么不知不觉地让他立了好多次功了。   “我知晓了,你千万不要打草惊蛇。”他叮嘱道。   苏九月乖巧地点了点头,“我也担心误会了好人,没同任何人说起过这事儿。”   “这样就好,我会让人去查的。”   苏九月还惦记着要去见吴锡元,便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既然消息也带到了,那小妹便先回去了。”   看着苏九月走远的背影,王启英忽然一拍脑门,“我有法子了!”   岳卿言诧异地看向了他,问道:“甚法子?”   王启英冲着他挤眉弄眼地说道:“有道是酒后吐真言,我们给张大人略备两杯薄酒,你说他会不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   作者有话说:   【阿大: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第457章 美人计   岳卿言皱着眉头,“喝了酒,他真就能说吗?”   王启英看着他,不答反问道:“那你可真还有什么旁的法子吗?”   岳卿言思忖了片刻,而后摇了摇头,转身欲走,“我去拿酒去。”   才刚走一步,就被王启英眼疾手快地拉住了。   他一回头,就看到王启英眼神有些许不大对劲儿,便问了一句,“怎的了?你还有甚要交代的?”   王启英摇了摇头,“大哥,我就是想问问,您打算亲自去陪他喝?”   岳卿言被他问得也是一愣,也反问道:“不然呢?莫非你也想喝两壶?”   王启英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其实还是没懂,叹了口气,说道:“不行,咱俩谁去都不行的,您要让他放松,就得让个不相干的人去。”   岳卿言听得是云里雾里的,“不相干的人?谁?”   王启英摸着下巴,笑得一脸怡然自得,“找个女人,最好能弹会唱的。”   这回岳卿言明白了,“美人计?”   王启英微微颔首,“也可以这么说。”   他一个纨绔哪儿知道什么美人计不美人计的,只是觉得或许一个弱女子能够让那张武稍稍放下些戒心。   岳卿言沉默了,这确实是个法子,可是让谁去呢?这是一个问题。   不仅要样貌出众,还得会劝酒会套话,最重要的是信得过。   他手下可没养这种人才,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忽然间,他脑中冒出来一个人,这个女人一定行!   “我想到让谁去了!”   王启英也高兴,“果然还是大哥厉害。”   至于人选是谁,他秉承着知道的越多责任越大的心态,并未多问。   岳卿言也没同他多解释,而是直接说道:“我去见大将军!你将这些东西给管将军帐下的百长刘长贵送去。”   王启英一口应下,跑腿送东西这种不费劲儿的活,他最喜欢干了!   岳卿言想到的那人还真不是什么好人,正是先前儿来谎报军情的绿萝。   这个女人不仅能歌善舞,骗人也是一绝,上次可差点连苏大将军都骗过去了。   倒是可以让她戴罪立功,若是真能从张武嘴里套出话来,给她酌情减轻罪责也未尝不可。   只是绿萝的案子也尚未完全查清楚,若是想让她出力,还必须去得到苏大将军的首肯才行。   说去就去,他立刻翻身上马,直奔苏大将军那里。   苏大将军一听他说让绿萝去找阿大套话,原本正在办公的笔都放下了,抬头诧异地看向了他,“什么?让绿萝去套话?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岳卿言却说道:“大将军,这个主意原本是王启英想出来的,属下也觉得十分不错。绿萝虽说跟他是一伙的,或许也会让张武因此而少些戒心。如今张武什么都不肯说,无论绿萝能从他口中套出什么话来,都算是个突破口。”   苏庄一听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便点了点头,“也是,那便按你说来,我让人带你去找绿萝。”   绿萝自从上次被抓以后,一直在蹲大狱。她自己说自己只是个弱女子,受制于人,魏公公让她说什么,就说什么,不然连条活路都没有。相比而言,能蹲大狱对她来说已经算是个很好的结局了。   等岳卿言将绿萝从大牢里边带出来的时候,瞧着她蓬头垢面的模样,忽然开始有些怀疑人生。   这样子的美人计真能有用?   “奴婢绿萝见过将军。”衣衫褴褛的绿萝,身上披着个囚服,微微俯身行礼,身上的馊味儿直往岳卿言鼻子里钻。   也幸好岳卿言是个见过世面的,此时面儿上的表情还能绷得住。   “起来吧。”   说完,便又对着身边的下人喊了一声:“来人,先带她下去梳洗干净。”   听了这话,绿萝自己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可怜她一妙龄少女,总算能好好梳洗一下了。   下人们根本不敢让岳将军久等,只是简单地给绿萝洗漱了一番,就给她换上干净衣裳给带了出来。   重新梳洗之后的绿萝倒是有了从前的几分姿态,只可惜连日来的牢狱生活,到底是让她脸上的颜色寡淡了许多。   她一进屋就跪了下来,心中忐忑不安。   该招的她已经都招的差不多了,岳将军还要见她作甚?   岳卿言也没那么大功夫同她说废话,便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眼下有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不知你可否愿意去?”   话虽如此,可是绿萝自己也知道,她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   “奴婢戴罪之身,将军愿意给奴婢这个机会,是奴婢的福分,将军尽管吩咐就是了。”   岳卿言看她这样,也知道这人是个识趣儿的,才又接着说道:“你可认识张武张大人?”   绿萝摇了摇头,一脸迷茫,她是真不认识。   “不认识也无妨,张大人是替魏公公做事的。我们想查清楚,他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你只要查到任何一条线索,本将军都会去大将军处替你求情,让你在大狱里少关几年。若是你将这案子彻底查清楚了,我们不仅会放了你,还会给你一个普通百姓的身份,赠你几亩良田,还你自由。”   听了最后一句话的,绿萝整个人都怔住了,说不心动是假的,她这些年为奴为婢,可从来没想到自己会有自由的一天。   但是这个张大人……会是好对付的吗?   她心中十分犹豫,可就在这时,岳卿言又突然说道:“你可愿意去试试?我会让人在暗处保护你,若是任务失败,也无非是同现在一样。”   绿萝并未思忖多久,就答应了下来。   无所谓了,即便是做不到好歹这几日还能吃两顿好的。   岳卿言让人送来一壶酒,递给了绿萝,“你去给张大人送进去,进去之后,好好同他说说话。”   绿萝纤长的手指捏着陶瓷酒壶,动作十分娴熟,一看就做过了无数次。   可是她却没有依言出去,而是有些为难地问道:“将军,您就打算让奴婢这幅打扮进去?那实不相瞒,这任务奴婢恐怕真的做不到啊!” 第458章 同病相怜   岳卿言转过身一脸不悦地看着她,“那你还需要些甚?”   绿萝再次对着他微微屈膝行礼,委婉地暗示道:“既然奴婢要去套话,这身衣裳未免有些太朴素了些。”   岳卿言只当她是在拿乔,想要借此机会换身衣裳,便对着下人摆了摆手,“去,给她换身新衣裳来。”   绿萝叫住那丫鬟,“劳烦妹妹帮我拿身颜色鲜艳些的衣裳过来。”   丫鬟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岳卿言,岳卿言双手背在身后,对着她点了下头,“照着她的话做。”   丫鬟应了一声,绿萝又接着说道:“再帮我寻一把琴过来。”   岳卿言忽然想到先前儿王启英说的,要找个能弹会唱的,也明白了她要琴的作用,就一并应了下来,“去安排吧。”   要了没多久,那丫鬟就回来了,她不仅带了绿萝要的花衣裳和琴,还给她带了胭脂水粉。   绿萝重新给自己盘了个堕马髻,头上没簪子,便将花瓶里插着的山茶花取出一朵,别在了耳后。   又将自己的眉毛修得细细的,画了个高挑的眉毛,又挑了点胭脂点在唇上。   再一照镜子,将衣裳的领子稍稍扯低了一些,才转过身对着岳卿言行了一礼,“将军,奴婢准备妥了。”   岳卿言看着面前抱着把琴,婀娜多姿的女人,也不知怎的,就觉得她连说话的调调都同先前儿不一样了。   他僵硬地点了下头,沉声嘱咐道:“来人,带她去见张武。”   等看着绿萝进了张武的屋子,他的心里才确定了。   这个女人也一定不是个省油的灯……   .   “嘎吱——”   门应声而开,张武闭目坐在榻上看也不看。   绿萝并不是第一次见这个张大人,因着她从前出府的时候在苏大将军身边瞧见过这个大人。   可是如今岳将军又告诉她,这个张大人是魏公公的人。   魏公公的人还能取得苏大将军的信任,实在不是一般人,她心底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精神,高手对决就看到底谁棋差一招了。   她给了身后的丫鬟一个眼神,那丫鬟连忙将手上端着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而后就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反手带上了门。   绿萝在他面前的桌子边儿上坐了下来,“张大人,怎的是您?”   她语气寻常,就像是见着一个普通的老友一般,只是微微有些惊讶。   张武还以为这次来人还是岳卿言,可没想到居然来了个女人。   他哂笑一声,“怎的,你们岳将军手下没人了?怎的居然派了个女人来审问我?”   绿萝瞧着他这模样,一看就是没卸下心防,就故作着急地道:“张大人,您怎的也被抓进来了?奴婢先前儿在老爷跟前儿伺候的时候,还听到他专门儿叮嘱矢忠大人,让不要暴露您。”   果然,这番话一出,张武许是因着好奇心,整个人也没那么尖锐了,而是反问道:“老爷?你是魏茂功的人?”   绿萝叹了口气,伸手将自己袒胸露乳的衣裳又扯了回来,动作甚是粗鲁,嘴上也不住的抱怨道:“魏大人先前儿让奴婢来跟苏庄报信儿,就说城西有人制作炸药。可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岔子,苏庄他们根本不信,就将奴婢给抓了起来。”   说到这儿,她情真意切地抹了一把眼泪,“如今又将奴婢打扮成这副模样,让奴婢来迷惑大人,奴婢不过是个伺候人的丫鬟,哪儿做得了这等事儿?”   张武又是一声轻嗤,“他们果然是没法子了,才派你来。”   绿萝给张武倒了一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也不劝酒,而是自己一饮而尽。   “奴婢自幼被家人卖作奴婢,原本被主子配个家生子倒也还算不错,可是谁知道竟入了老爷的府邸。整个府上连个真正的男人都没的,奴婢这辈子都没了指望。又想着年纪大了,府上进了新人能被放出去,可谁知道居然又被老爷送来做这种事儿。如今进了大狱,这辈子彻底是完了。”   张武听了也跟着唏嘘,“你确实也不容易。”   绿萝喝完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接着问他,“大人,您是如何被他们抓住的?奴婢被判了十年牢狱,估摸着您比起奴婢来,只多不少吧?”   张武咬牙切齿地端起桌上的酒杯,也跟着一饮而尽,“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走漏了老子的行踪,你这十年算个甚?老子这颗脑袋恐怕也要保不住了。”   绿萝一脸吃惊,又给他续上了一杯酒,才低声问道:“这……张大人,请恕奴婢不能明白,您在苏大将军跟前儿可是得力干将,您何苦冒这种风险?”   她这话一出,张武看向她的眼神也忽的一下变得警惕了起来,“你也来者不善啊。”   绿萝连忙起身对着他俯身请罪,“大人恕罪,奴婢就是随口一问,绝无其他意思,您若是不想说,那便不说,让奴婢给您弹个小曲儿可好?”   张武收回的视线,轻哼了一声,又端起了酒杯。   绿萝小心翼翼地直起身子,将琴摆正,低眉信手弹了起来。   弹了几个音,她便又跟着唱了起来,“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   听着屋子里可算有琴声传来,岳卿言这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是真的怕绿萝被张武给赶出来。   如今这既然唱起来了,那便算是成功了第一步。   可没想到绿萝才刚唱了没两句,就直接被张武打断了,“行了,别唱了!”   绿萝吓了一跳,手下一抖,断了一根弦,她连忙跪下道歉,“大人既然不愿意听,那奴婢就不弹了。奴婢无意冒犯大人,只是有些想家了。”   她一抬头,正好就看到了张武眼中的晶莹。   她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的,看来,她这方向没选错,出门在外的人哪儿有不想家的呢?   她依旧低垂着头,情真意切地说道:“大人,奴婢还有十年就放出去了,您有什么需要奴婢捎给家里人的吗?”   坐在她上首的张武迟迟没有说话,就在她以为他不会说话的时候,他忽然叹了口气。   “唉——” 第459章 不好不坏的人   绿萝耳朵一动,俯着的身子更是压低了几分,一点动静都没有发出,做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到张武开口说道:“我此番遭了难,我的家里人也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去,哪儿还用你捎什么?”   绿萝敏锐地抓住了其中的关键词,猛然间抬起头来看向了他,问道:“您的家人???该不会是奴婢想的那样吧!”   张武听了这话,倒也没再多说自家的情况,而是一挑眉问道:“哦?你想的是什么样子?”   绿萝也叹了口气,身子向下一落,坐在了自己的脚后跟上,“魏公公不就喜欢做这些事儿么?先前儿我听说那一直给他做事儿的戴川的弟弟就落在他手上了。您的家人该不会也……”   张武的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就听绿萝又接着说道:“前几日我在大牢里还碰见戴川的弟弟了,据说是魏大人想要他的性命,他为了活下来替自己哥哥报仇,才故意惹事儿被抓进了大狱。”   这话一出,张武的眸子都快要瞪出来了,“你说什么?!魏茂功真的做得这么绝?”   绿萝点头,“这事儿奴婢可骗不了您,那戴礼现在还在大牢里呢!奴婢方才来之前还瞧见他了。”   张武的眼眶都湿润了,他吸了下鼻子,沉声说道:“我也不瞒你了,两年前我被皇上派到这边境打仗,那时我成亲一年的夫人刚刚有孕七个月,我等不及孩子的出生就要奔赴战场,只能给写信给我远房的地大姑,央求她过去帮着照看一下我夫人。”   说到这儿,他一个英武的汉子也没忍住流下了眼泪。   “可谁知,我才来这里没一个月,就收到了京城的来信。是魏茂功让人送来的,说我的妻儿他会让人帮我照看,还送来了我妻子的一根发簪。”   绿萝听到这儿,就已经在心中暗自骂了一句卑鄙无耻,魏公公这辈子坏事做尽,活该绝后!   这些事儿藏在张武心中实在太久了,也没人能说,此时有绿萝当一个倾听者,他就如同找到宣泄口的洪水似的,一下子流了个干净。   “我原本还没当回事儿,可谁知道三个月过后,我们刚刚打了一场胜仗,苏大将军破格提拔了我。我万分高兴,想到回到家能让他们娘俩过上好日子。就在这天夜里,我再次收到了一封信,信里告诉我,我的妻子给我生了个儿子。我还没来得及高兴,就看到在信的末尾带了个命令,以及我儿子的一撮头发。”   听到这儿绿萝也明白了,这世上的人分为三种人,好人坏人以及不好不坏的人。   有些人是好是坏,其实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做得了主的,背后总是有那么一双手推着他们去做违背良心的事儿。   比如她自己,也比如戴川和张大人。   屋子一时间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只能听到张武哭泣的声音。   许久之后,绿萝才从地上起来,又接着用那断了弦的琴断断续续地将那一首《水调歌头》弹完,这一回张武并未打断她,安安静静地听完了这一曲。   绿萝双手落在了琴弦上,等着琴音彻底消散了,她才开口说道:“大人,奴婢不是骗您,奴婢家里是没人了,所以做不得数。但其他人的下场却没一个好的,魏公公说不养无用的人,当初戴川各种刑罚都受了也没供出魏公公,可还是被魏公公派人杀了,甚至连他唯一的弟弟都不放过。”   说到这儿她的眉头又拧了起来,“奴婢也不是想劝您什么,只是想着若是您倒了,您的家里人便是活下来,恐怕也不能善了。倒不如您去求求苏大将军,看在您这些年的功劳上,无论如何好歹能帮您救下家里人。”   她一抬头看到张武也是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便抱着琴站了起来,冲着他屈膝行了一礼,“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大人您自己定夺,奴婢这曲子也弹完了,该去交差了。”   她前脚刚迈出门,就看到了一直等在院子的岳卿言。   岳卿言皱着眉头看了一眼绿萝,就转身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如何?可打探出来了什么?”   绿萝出来的模样很明显同她进去的时候不一样,脸色也十分凝重,张武大人武艺高强,他们也不敢离太近偷听。   绿萝能够理解他的心急如焚,就将琴放在了桌子上,同他说道:“抱歉将军,这琴奴婢一不小心给弹坏了。”   不过是把琴,岳卿言根本就不放在心上,立刻一摆手说道:“无妨,你只管告诉本将军你到底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绿萝叹了口气,“岳将军,那个张大人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他的妻儿在魏公公的手中。依奴婢看,若是您能帮着张大人找到他的妻儿,他一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岳卿言脸上的诧异不加掩饰,张大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魏茂功居然敢大胆包天到动他的妻儿?   绿萝见他没说话,也不敢乱动,她接下来何去何从也就看这位岳将军的了。   片刻之后,岳卿言才回过神来,“本将军知晓了,你先下去吧。”   说完,又对着手下说道:“给她换一间干净点的牢房。”   绿萝显然对此有些不满,岳卿言也察觉到了,便安抚道:“你先去等消息,这事儿我必须禀报大将军才行。”   绿萝这才行了一礼,“那……奴婢等着您的好消息。”   岳卿言正打算去见一下苏大将军,一个下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着他抱拳说道:“将军,张大人说他要见苏大将军。”   岳卿言估摸着他应当是要告诉苏大将军些什么了,便点了下头,“本将军知晓了,这就去禀明大将军。”   苏庄得了信儿也是气得摔了手上的兵书,“岂有此理,朝廷命官的家人都敢下手?还有没有王法?这个魏茂功真是!老子不手刃他,实在难解心头之恨!” 第460章 媳妇儿又来看我了   岳卿言面对着暴怒的苏大将军,也有些胆怯,过了片刻才问道:“大将军,您可要见他?”   苏庄一口就应了下来,“见!老子倒要看看,这小兔崽子还能说出些什么来!”   张武见到苏庄第一面,就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   苏庄的脸色不怎么好,直接关上门,绕过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张武跪在地上,用膝盖蹭到了苏庄面前,哀求道:“大将军,属下有罪,但您可否再帮属下最后一回?”   苏庄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有罪!老子亲自带出来的人,居然做了叛徒!老子只恨不得将这张脸撕下来!实在愧于见人。”   张武面色胀得通红,但嘴上却还是央求道:“大将军,您要如何惩罚属下都行,能否帮属下救救妻儿,他们实在是无辜的啊!”   他不提自己的妻儿还好,他这一提,苏庄直接气得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指着他怒斥道:“就他妈你的妻儿是妻儿,旁人的都不是!你可知道兔儿岭前几日没了多少人?!二十九!二十九个儿郎都没了性命,你让老子如何同他们的家人交代!”   张武低垂着脸,面色苍白,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此时的他无论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苏庄只恨不得扇他两巴掌,好让他自己认清自己自私自利的嘴脸!   “七年前,宋掖儿子被敌人绑在城墙上,他都没有后退半步!你自己看看你可还有一个当将士的模样!当初那些跟我们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你能对得起谁!”   ……   苏庄一口气骂了一盏茶的时间,才骤雨初歇,停了下来,“你家里有困难,你怎的一早不来找本将军?!难不成本将军在你心里也是信不过的人?”   张武被他骂得只恨不得现在立刻死去,如今再听他问起,自是回答不上。   当初他一听自己妻儿在魏茂功手上,整个人都慌了,哪儿顾得上那么多。   苏庄见他不说话了,也知道自己骂得差不多了,语气也缓和了一些,“你的妻儿我会让麒麟卫想办法去救,但你犯的错罪无可恕!知道吗?!”   张武一听他答应动用麒麟卫帮自己寻找妻儿,顿时眼泪就流了下来,直接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将军,属下死而无憾了!”   苏庄哼了一声,“想死?那岂不是轻饶你了!”   张武长跪不起,“只要大将军能救我妻儿,让属下做甚都行!”   苏庄抿着唇思量了许久,“二十九人,就是二十九条人命,你必须亲自给他们报仇雪恨。否则,你即便是死了,恐怕也无颜见他们。”   说完,他又瞪了一眼张武,问道:“你可还做了甚见不得人的事儿?今儿通通告诉本将军,或许还能戴罪立功。”   张武知道苏大将军此番饶过他这一条命,并不是念旧情,而是留着他这条贱命,许是还能有更大的作用。   只是出了这么一遭,今后他的仕途,应当是断送了。   他将自己这些年做下的事儿,一桩桩一件件地都告诉了苏庄。   苏庄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冷哼一声,直接走了。   张武此时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追上去,就见门再次被打开,一个将士走了进来,对着他说道:“张武,大将军让你连夜去河西走廊!”   河西走廊是目前整个大夏除了雍州一带唯二还有仗打的地方,只是那边黄沙漫天,条件比这里还要艰苦。   那里若没有向导,进去了就是九死一生。   张武清楚,苏大将军这是给他一条生路,也看看他自己能不能凭本事活下来。   也是担心他留在这里,还会接着为魏公公卖命。   人与人之间,一旦有了隔阂,就很难再回到最初了。   .   话说苏九月从岳府出来之后,就直接牵着马朝着浩远书院走去。   路上看到有卖糖人的,她还掏了三个大钱儿捏了个齐天大圣。   看了看手上糖人,她满意地一笑,夸了那老手艺人一句,就开开心心地走人了。   来到书院门前,学堂里的读书人还没下学,她很有耐心地在门外等了许久,直到瞧着有人出来了,才走上前去央着书童叫了吴锡元出来。   苏九月样貌出众,书院里的书童们个个都记得她,一见是她来了,还没等她开口,就直接说道:“嫂子,您又是来找锡元兄的吧?!”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抿唇点了点头,“嗯,可否劳烦小哥再帮我唤他一声?”   书童一口应了下来,“嫂子您在这儿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帮您叫人去。”   吴锡元在他们书院也是个风云人物,谁不知道他对自己的发妻情深义重,就连小书童都十分钦佩他。   吴锡元才刚抱着两本册子和孟玉春走出房门,就被书童拦了下来。   一看就是小跑着过来的,他连气儿都没喘匀,就说道:“锡元兄,嫂子来了!”   下一秒,孟玉春就直接从吴锡元手里拿过了他的书,给了他一个习以为常的白眼,“还不快去。”   吴锡元爽朗地一笑,“辛苦了,兄弟。”   说完,就急急匆匆地朝着山门外赶去。   一看到站在外边的苏九月,一件米色的单薄上袄,下身一件砖红色的十二幅半身裙,拘着一把小细腰。   他眼睛顿时一亮,觉得自己连日来的劳累都烟消云散了。   苏九月见到他也十分兴奋,站在台阶下跳着冲着他招了招手,“锡元!”   吴锡元一点平日的稳重都没了,从台阶上跳了下去,想要搂住那令人朝思暮想的小细腰,却念着人来人往的人群,到底还是忍住了。   只伸手帮她拂开了额头上挡住眼睛的碎发,温柔地问道:“媳妇儿!你怎的来了?”   若不是有事儿,九丫才不会来看他的。   想到这儿,他居然还有点点委屈。   苏九月抿着红唇笑了起来,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岳大哥帮着找到了长贵表哥,家里让我来给长贵表哥送东西,顺便来看看你!”   --   作者有话说:   【锡元:哦,原来看我是顺便的。[委屈巴巴.jpg]】 第461章 不能总是想我   吴锡元听着顺便俩字,心都凉了,可是看着她满脸欢喜的模样,又只能宠溺又无奈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你呀,家里可还好?”   苏九月并未告诉他这些日子村子里还来过狼群,只是轻描淡写地一笑,说道:“都好着呢!”   吴锡元出门在外的,就惦记着家里人,听着她这话,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苏九月又笑着冲着他挤了挤眼睛,“你猜我给你带什么了?”   吴锡元这才发现她从一开始见到自己,左手就一直藏在身后,就好奇地想要越过,想要看看她的身后,“带甚了?”   苏九月退后一步,伸出右手抵住他的胸膛,“让你猜的,你可不能耍赖。”   吴锡元只能抱拳冲着她讨饶,“好媳妇儿,我真的猜不到,不若你还是让我看一眼吧?”   苏九月俏皮地眨了下眼睛,“这都猜不到,夫君,你怎的又笨了?”   吴锡元无奈地摊手,“看见我媳妇儿,脑子就转不动了。”   苏九月害羞地给了他一个白眼,“也得亏我不在这边,不然你怕是都考不中了。”   说完,又觉得这样说不妥,呸呸了两声,“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话,我家夫君一定能考中的!”   吴锡元看着她这认真又懊恼的模样,只觉得甚是可爱,伸手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才说道:“傻丫头,你到底给我带了什么好东西,让我看看?”   苏九月这才从身后取出了自己捏了一路的糖人,“呐!给你的!”   吴锡元看着被她塞到手里的糖人,心中有些无奈,他又不是小孩子,怎的还买糖人给他。   只是对着自家的小媳妇儿一张写满高兴的脸,他可说不出什么扫兴的话。   他还尚未开口,就听到苏九月又说道:“你们平日里读书都很苦,不若吃个糖人甜一下?”   吴锡元听了这话,愣了一瞬,嘴角的笑容逐渐荡漾了开来。   他才不觉得日子苦,手里有糖,怀里有她,爹娘都在,未来可期。   “想让我甜一下,哪儿用得着吃糖。”他忽地说道。   苏九月仰着头,睁着一双大眼睛看他,眼底都是天真懵懂。夕阳的余晖洒在她们二人身上,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好长好长。   “那要怎么办?”   吴锡元左右看了一眼,才凑到她耳边,呼出的气息弄得她耳畔痒痒的,无端就让她有些许脸红。   “亲我一下。”   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就像是一只受惊的小奶猫,瞬间跳开了半步。   吴锡元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家媳妇儿,只见她面色通红,含娇带怯的小模样足以让任何男人侧目。   他忽然就想将她揣怀里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你……你瞎说甚哩!”   面对自家小媳妇儿的谴责,吴锡元也依旧面儿上带笑,“是是是,是我瞎说,只是太想念九月了。”   苏九月低着头,唇角也勾了起来。   抿唇思忖了片刻,才对着吴锡元说道:“你附耳过来。”   媳妇儿要跟自己说悄悄话,吴锡元怎么会不听,他立刻倾身,将耳朵凑了过去。   就听到苏九月不大怎么好意思地说道:“下个月大嫂应当就要生产了,到时候大嫂娘家定然要过来人,我就可以来这里照顾你了!”   吴锡元哪儿还能不懂她的小心思,没忍住笑了出来,听在苏九月耳中,这种喜悦就像是放大了数倍。   她猛地抬头,正巧捕捉到他眼底的兴奋,她得意地扬起了下巴,“我就知道你也是开心的!”   吴锡元将手中的糖人送到她的嘴边,说道:“自然是开心的,我可太开心了,巴不得你明日就来。”   苏九月笑了起来,“那可不成,你还得再想些日子。当然了,可别顾着想我,还得认真读书呢!”   说完又推开了糖人,“我不吃,这个是特意买给你的。”   吴锡元吃了第一口,又送到她嘴边,“一起吃,糖才会更甜。”   “真的?”苏九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吴锡元却郑重地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啊?”   苏九月这才咬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地尝了半天,才看向他说道:“似乎……是更甜了一些。”   小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周遭人来人往的路人仿佛都成了背景板……   这晚,苏九月并未在雍州城过夜,一是怕耽搁吴锡元读书,二是家中大嫂这阵子随时都有可能发动,她怕家里人忙不过来。   吴锡元将她送到城门口,看着外头天色不早了,也不敢再拉着她说话,唯恐她回去太晚,还要赶夜路。   苏九月将那一筐桃子从红红的背上拿了下来,“这些桃子都是早上爹去园子里给你摘的,就为了让你吃口新鲜的。”   吴锡元抱着个筐子,心里也十分满足,“你回去也替我谢谢爹。”   “省得了。”   “那你快些回吧,天色不早了。”   ……   一直目送着苏九月走远了,吴锡元才依依不舍地抱着筐子回了书院。   苏九月回到家里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去大半截了。   她一进门,就看见春梅姐姐去给宋将军送茶,末了还非要同人家说几句话。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虽然在她看来说几句话没啥,但是……人言可畏啊……   她必须得提醒春梅姐姐几句,让她今后也注意着些。   宋阔显然也不耐烦同她说话,只是顾及着吴家人的面子,才随口应承两句。   他一抬头看到苏九月回来了,就同她打了声招呼,“吴夫人。”   春梅这才朝着门口看去,见到是九月回来了,立刻蹦蹦跳跳地朝着她跑了过去,“九丫,你可算回来了,没有你在,可太没劲儿了。”   苏九月笑着拉着她进了屋子,“走走走,看看我给你带啥回来了?”   春梅面儿上立刻一喜,就随着她进了屋子,“好姐妹,出门玩儿还不忘给我带东西,带了啥好东西?快给我瞅瞅?”   苏九月一进屋子,才打开了自己带回来的小包袱,从里头取出来了一个小小盒子,“你瞧这是甚?”   --   作者有话说:   【日子很苦,但手里有糖~】 第462章 起院子   春梅立刻伸手接了过来,等她打开看了之后,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好我的乖乖,真没想到这辈子第一个送我口脂的居然是小九丫!”   说着,她似乎也很难克制自己的激动之情,伸手抱住了她,在她白嫩的小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小九丫,我怎的这样喜欢你呢?!这东西可得费不少钱吧?”   苏九月也跟着她笑,“你喜欢就好,没多少钱。不过东西你既然都收了,这几日可得帮我做家务啊!”   春梅咯咯地笑,“那我可真是占了大便宜了,家务活能做几下?我一个人就做了。”   苏九月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着外头没人,才压低声音对着春梅叮嘱道:“春梅姐姐,你得离宋将军远点。”   春梅诧异地看向了她,似乎也不大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说。   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咱们女儿家可不比他们男人,若是被人瞧见了,指不定得坏你名声哩!”   春梅眉头一皱,凶巴巴地道:“谁敢说!看我不去撕烂她的嘴!”   苏九月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好姐姐,用不着这样,这不是打了老鼠伤了净瓶吗?咱们离他远点就是了。”   春梅被她柔声劝着,这才皱着眉头点了点头,“我也就是瞧着他好看,还是个将军,从前听戏文里唱关公温酒斩华雄,想问问他们打仗到底是啥样的。”   苏九月这才稍稍放心了些,没旁的心思倒是挺好,只是男女之间一旦有了好奇,那就离有心思不远了。   “人家是将军!刀下斩杀的敌人没一百也有八十,你还敢往他跟前凑啊?我平日里跟他说话大气儿都不敢出。”苏九月小声说道。   春梅却笑了起来,“我也怕啊,这不是你不在嘛,两个嫂嫂都在屋里休息,我实在无聊得紧。”   “成,如今我也回来了,赶明儿你可得帮我摘桃子去。”   “好!就冲这口脂,我也得帮!”   ……   两个姑娘家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这一切都躲不过耳聪目明的宋阔,他听了两句,才轻嗤一声,让宋书言扶着自己进了屋子。   苏九月可不知道这个,她将自己带回来的东西给两个嫂嫂送过去的时候,还在心里头琢磨着。   看这样子,春梅姐姐或许对那娄苏也不是真心喜欢,只是瞧着人家生得好看。   唉!这个傻姐姐,也不想想,长得好看那是能当饭吃的?   回头可得同她好好说说,只要人家对你好,那可比什么都强!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就起来给大家伙儿做早饭。   她轻手轻脚地从炕上下来,也依然吵醒了刘春梅。   春梅翻了个身,迷迷糊糊睁开一只眼睛,看到是她,就问了一句,“九丫,你每日都起这样早吗?”   苏九月应了一声,“我去做早饭,你再睡会儿。”   只是她才刚生着火,就听到了脚步声,回头一看,就见到春梅揉着眼睛走了进来。   她立刻问道:“你怎的来了?”   春梅抬眼看她,似乎还有点迷糊,嘴上却不假思索地道:“昨儿不是说好要帮你做家务的吗?”   苏九月笑了起来,“看来我那口脂送的可太值了!”   春梅帮着给锅里舀了水,又问道:“淘多少米?”   “我来就行。”   家里人口多,春梅姐姐许是把握不住分量。   没过多久,刘翠花也起了,过来一看见到春梅也在,立刻乐了。   “前儿你娘还说你是个懒的,怕是不好找婆家,今儿一看,我家春梅倒是也挺勤快的呀。”   春梅被她夸了,还有几分不好意思,但还是不忘嘴硬,“我本来就挺勤快的。”   厨房里一阵欢声笑语,吃过早饭,苏九月老早就拉着春梅去了果园。   吴传抽着个烟袋锅子,正准备出门,就被宋阔拦了下来。   “老丈,晚辈有事儿想要同您商议。”   吴传一愣,见他毕恭毕敬的模样,还有些心慌,连忙说道:“将军有事儿尽管吩咐就是了。”   宋阔瞧着他紧张的模样,笑着缓和气氛,“您莫慌,不是什么坏事儿,只是想在咱家旁边儿再起个院子,您看如何?”   吴家东边住着大进家,西边儿有一块空地,并未住人家。   吴传哪儿会不应,诚惶诚恐地道:“这自然是好的!能同将军做邻居,那可是我老吴家八辈子修来的福分!”   宋阔却打断了他,“老丈,院子可不是给我修的,修好依旧是您家的。只是我瞧着家里人口越来越多,我同弟弟还得占个屋子,便想着再起个院子。等我伤势好之后,这院子便物归原主。”   吴传听了大吃一惊,起个院子那可得一笔不小的花费,这他怎么能要?   他连连摆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啊!起院子是个大开支,怎的能让您出?回头我同老婆子商量一番,看着在后院儿再加两个屋子,您尽管住您的,咱都能住下。”   宋阔知道他是舍不得让自己花钱,便又说道:“老丈,晚辈昨儿都已经让人同里正打过招呼了,那块地都划给您家了。再说,起个院子能要几多钱?能有我一条性命值钱?这阵子一直住在您家里,若是再不能让晚辈做些什么,那晚辈也没脸再在这儿住下去了,明儿就走。”   吴传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这……”   宋阔看他还在犹豫,就又接着说道:“您也知晓,我家中没有长辈,京里的房子也没个什么家人。这屋子虽说还是您家的,但今后晚辈定然还会时常带着弟弟来叨扰的。再者说来,过些日子两位嫂嫂都生产了,家中总不能委屈两个小娃娃,您说是不?这钱虽然我来出,但人手还少不得您费心……”   吴传想了半天,才答应了下来,“也成,这既然是给我家修宅子,自然不能让您一个人出钱,我们家也得出一些。”   宋阔却笑着说道:“咱们都是一家人了,还分什么你的我的?您这见外了不是?”   吴传是个嘴笨的,说不过他,最后也只能答应了下来,但是却想着带着自己两个儿子上山多砍些木头回来,也能给宋阔省点开销……   --   作者有话说:   【写书的丛月月:长得好看能当饭吃?现实中的从月月:能!!冲冲冲!!awsl!!这颜,我爱了!!其实我们梅梅也不过只是个墙头比较多的……追星少女……】 第463章 占小便宜吃大亏   吴传应了下来,就转身去进屋打算跟自家老婆子商量一下,可进门之后才发现老二媳妇儿居然也在。   她们婆媳两个也不知道在说甚,见着他进来了,田秀娘扶着肚子站了起来,叫了一声,“爹。”   吴传将手里抽了一半的烟袋锅子也收了起来,应了一声。   刘翠花看了他一眼,“你不是要下地干活儿?怎的又回来了?”   吴传嗯了一声,“刚准备出门,就碰上宋将军了,说是要帮我们家起房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也没避讳一旁的田秀娘。   左右等明儿选了黄道吉日一动工,一大家子就都知道了。   刘翠花和田秀娘两人同时一愣,紧跟着就听刘翠花皱着眉头问道:“好端端地他作甚要帮咱家起房子啊?”   吴传老实巴交地道:“说是咱家人多,估摸着要住不下了。”   刘翠花一想也是,家里的屋子都住得满满当当的,就连宋将军住的那个屋子原先也不过只是家里人堆放杂物的。   确实有些委屈人家宋将军了,刘翠花心底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是该修屋子了,要么在后院再起两间?”   宋将军估摸着还得个把月才能走,家里这两个小的一个接一个的也要蹦出来了。   再过两年,九丫岁数也到了,再给老三生两个小娃娃,家里这么大个地儿实在是有些紧张。   老屋倒是也能凑合住人,但是那处地势低,一到了雨季,院子就跟池塘似的,到处都是水。   后院起两间屋子估计都不能够,他们家西面儿那块空地,估摸着改日还得去找村长给买下来。   就在刘翠花琢磨着到底要盖多大个屋子的时候,就听吴传又接着说道:“宋将军说是要在西面儿那块空地上给咱们再重新起个院子。”   田秀娘在一旁听着,顿时喜上眉梢,“这感情好啊!咱们家这些日子人来人往的,若是能再有个大院子,就再好不过了!”   要她说,还不都是老三家的带回来的?整日都是来找她的人,让人连个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可是她也知道,自家婆婆那心都偏到肚脐眼了,她若是敢说一句苏九月的不是,怕是她婆婆立刻就能将她从这屋子里头撵出去。   刘翠花瞪了她一眼,“大人说话的时候,小娃娃少插嘴!”   田秀娘撇了撇嘴,到底还是没有说话。   刘翠花见她不再说话了,才看向了自家老头子,皱着个眉头问道:“怎的?他要出钱给咱们起院子?”   吴传嗯了一声,重重地点了两下头。   刘翠花却说道:“这怎么行?宋将军他们兄弟二人不过就在咱家借住了两日,怎的能要人家给咱们起院子?这传出去咱们成什么人了?”   吴传叹了口气,“宋将军说咱们救了他的性命,还说那院子虽说是给咱们家修的,但是他们兄弟两人没有什么家人,等院子修好了也能时常回来住一住。我又说不过他,就答应了。”   刘翠花气得在他的手臂上拧了一把,“你这老头子啊,你说不过他,就来找我啊!我去同他说,起个院子可得不少银子呢!咱们凭啥花人家这样多的银子?”   田秀娘在一旁听得也着急,她这个公公婆婆怕不是个傻的吧?   有人给起院子,这是多大的好事儿啊!为啥不要?   “娘,那宋将军可是个将军啊!在咱们看来这些银子是不少,可指不定在人家眼里,那还真没多少。”   刘翠花一听她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她翻了个白眼,说道:“或许对人家来说是不值当什么,可咱们非亲非故的,凭啥要人家的钱?”   “就凭咱们救了他的性命啊!”田秀娘真恨不得将她这婆婆脑子撬开看看里头到底是个啥,咋就跟个榆木疙瘩似的。   “救了人家性命?那你咋不说人家是为啥受伤的?还不是为了咱们老百姓?若不是他们,指不定受伤的就是咱了!”   “您也真是的,他有钱就让他出点呗,咱们一年到头四季都不停歇,都挣不来几个银子……”   田秀娘低着头碎碎念,却被的刘翠花直接打断,“你这念头趁早给老娘收拾起来!人家有钱那也是人家的!人家自己赚来的,跟咱没关系!我刘翠花这辈子就没占过旁人的便宜!所以老娘走到哪儿都能挺直腰板说话!”   田秀娘一看她婆婆生气了,也不敢再造次。   “咱……咱自己出钱就是,您别生气,可别再气坏了身子。”   刘翠花见她说了软话,脸色这才稍霁,从炕上下来,对着田秀娘说道:“你先回屋去,果儿估摸着是有些着凉,你给她捂着点肚子,待会我去给她兑一碗红糖水。”   果儿方才喊着肚子痛,还闹了两次肚子,田秀娘是担心她吃坏肚子了,本来想找九丫看看,没想到九丫居然出了门。   来找婆婆拿主意,才正好碰上这事儿。   刘翠花给孙女儿兑了红糖水,才跑去见了宋阔。   宋阔是个做事儿十分雷厉风行的人,昨日他做的决定,连夜就将地皮的事儿谈妥了。   就等吴家父子去找了匠人来,选个黄道吉日就能开工。   他自己其实也能请匠人,只是他们认识的人都不会修村子里这种样式的屋子。   入乡随俗,也不显得突兀。   然而他没等来吴家父子的消息,却等到了吴家的当家主母刘翠花。   对这个妇人,宋阔还是十分尊重的,这妇人虽说泼辣,但却十分明事理。   见着她来了,宋阔立刻起身让座,“婶子,您找我有事儿?”   刘翠花笑了笑,说道:“就是方才听我家老头子说,您要在隔壁起院子?”   宋阔见她原来是因此而来,就笑着应道:“是啊,我想着趁着如今天气还算好,早些将屋子盖起来,您看可行?”   刘翠花笑呵呵地说好,“自然是好的,只是这修屋子的钱哪儿能让您一个人出啊?”   宋阔却说道:“您一家都算是我的救命恩人,小侄不过是帮着修个屋子,实在算不得什么。” 第464章 一人一半   刘翠花摇了摇头,正色道:“您这话可真是折煞我等了,那哪儿算得上救命之恩啊?说到底还是岳将军救了您。”   她说什么都不肯认下这个救命之恩,宋阔见状又说道:“咱们如今都算是一家人了,这屋子修好之后,我们兄弟俩也要住。再说了,小侄这身子尚未痊愈,估摸着也出不上什么力,也就只能出点钱了。”   刘翠花认真思索了片刻,最后才做了决定,“这样吧,村子里修个屋子便宜,我们即便是起个院子,应当六十两也够用了。咱们一人三十两,您看如何?”   对宋阔来说,六十两和三十两都没甚区别。   过去这些年,爹娘原先留给他的家当都被锁在自家库房里,动也没动过。   他整日待在军营也没个甚开销,圣上赏赐的东西也不少,他都没个用武之地。   可是刘翠花这做法,反倒真让他高看了一眼。   这世上多的是打秋风的穷亲戚,我穷我有理。若是真遇上什么困难倒也罢了,就那些整日连自家地都懒得耕的,又怎么可能会有收成?   吴家人在自己明确表示要替他们家修房子的时候,却能说出一人出一半钱的话,实在算是高风亮节了。   他想了想,而后咧嘴一笑,愉快地应了下来,“成!”   这事儿就算这么定了,刘翠花想着下个月老大家的孩子就要出生了,那边儿可得赶紧动工,别到时候吵着孩子了。   才定下来,就立刻去翻自家老黄历,找了个宜动土的好日子。   匠人就更好找了,村子里屋子都是村子里自己修的,虽说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但只要出钱,就还是会有人来干活。   吴家家底殷实,每人给出了六十个大钱,还说好每日只干四个时辰,还管早晚饭。   家里地少的年轻人就都来了,隔壁的大进第一个应承了下来,“叔,我去给您家修房子,不要钱!”   吴传蹲在自家门口抽着烟袋锅子,听了这话立刻瞪了他一眼,“还不要钱!不要钱你家吃啥!年纪轻轻的咋还不爱钱了呢?这日子过得快得很呢!你别看现在天儿热,转眼可就入冬了,那可正是费钱的时候哩!”   大进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听了吴传这话还有些许不好意思,“叔,我咋能不爱钱哩!就是琢磨着您家帮了我家许多,我们也没啥出息,帮不上您家啥忙,若是再要您的钱,那可真是太说不过去了。”   吴传砸吧了两下烟嘴,又说道:“这有甚说不过的,先紧着自家妻儿老小,面子啥的都不重要。来日方长,你叔我身体硬朗着哩!能等到!”   大进笑了起来,一副受教了的模样,“小侄省得了。”   吴传也侧过脸对着他咧嘴一笑,眼角的皱纹都挤成了一堆,“省的就成,回头好好给叔干活,不偷懒就成!”   .   苏九月和春梅去了自家桃园摘果子,对自家定下要起院子的事儿一无所知。   她们两人将桃子摘好放在筐子里,等着晚些时候大哥他们耕了玉米地,再帮她们拉回去。   正午的日头正盛,苏九月打了个哈欠,“春梅姐姐,我都有些许困了,咱们待会儿先背一筐子回去吧!小憩一会儿,下午再来。”   春梅也热得满头大汗,她从腰间取下帕子,擦了一下额头上汗。沾了汗水的刘海贴在额头上,衬着一张红扑扑的脸,甚是可爱。   她四处瞧了瞧,还用手扇了扇风,才对着苏九月道:“这儿回去也怪远的,不若咱们去河边儿洗洗?”   她们家果园附近还真有条河,说是河其实也不过比小溪大那么一点儿,一年里头有半年都是干涸的。   只不过昨年冬日里那一场大雪,让附近大大小小的河流都充沛了许多。   她这样一提,苏九月也有些心动了。   出了这样一身汗,去河边洗洗定然舒坦。   刘春梅又接着怂恿道:“去吧去吧,小表嫂,找个凉快的地儿你乘凉,我捉鱼给你吃!”   苏九月惊讶地看她,“你还会摸鱼?”   刘春梅得意地扬起了下巴,“自然是会的,定不会让小九月饿着肚子的。”   苏九月还是有些犹豫,“可是……咱们中午不回去,娘会担心的……”   刘春梅摸着下巴想了想,“旁边是谁家果园?看看有没有人,不若让他们帮着捎个信儿?”   “旁边应该是石头家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两人从园子里摸了出去,正巧碰上了回村的刚子哥,苏九月干脆就让他帮着捎了个信儿。   杨刚一口应了下来,苏九月和刘春梅两人拉着手兴奋地就朝着小河边跑去。   小河没有名字,它最宽的地方成年人两步也就跨过去了。   只是河里的水十分清澈,苏九月跪在石头上,先用手捧着河水喝了两口,才用帕子沾着水擦了擦自己小脸。   忽然间,一连串的水滴洒在了她的身上,她侧过头一看,就看到一旁的春梅冲着她做了个鬼脸,“舒服吗?”   苏九月一看哪儿还能不知道是她在作怪,也用手撩起一点儿水朝着她洒了过去,“让你也凉快凉快。”   这林子里没什么人,两边的树也长得枝繁叶茂的,两个小姑娘这么一闹,身上的衣裳也都湿了半截。   风一吹,还真有了几分凉爽。   苏九月将自己带来的两个桃子洗干净,递给了春梅一个。   春梅不客气地接了过去,坐在石头上啃了起来。   “九丫别急,待我吃了这桃儿就去给你捉鱼吃。”   苏九月没忍住笑了起来,“都听人说浑水摸鱼的,这水这样清澈,你又赤手空拳的,可别让咱俩饿肚子了。不若我跟你一起抓?看看咱们谁先抓到?”   春梅听了这话就更诧异了,“你会抓鱼?”   苏九月点了点头,“自然是会的,从前在娘家的时候,夏日里经常出来摸鱼哩!”   春梅原先听人说起过苏九月的娘家,她娘家人对她并不是很好,春梅也不愿意再提人家的伤心事儿,就嘴角一扬,应了下来,“成!那我们就比一比!”   --   作者有话说:   【九月:是时候让你们见证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锦鲤了!】 第465章 不明生物   两个人三两下就将手里的桃儿吃了个精光,苏九月蹲在河边净了手,才扭过头去看春梅。   春梅正将桃核埋在土里,拍了拍手,问苏九月,“九丫,你说我这桃核过两年会不会也长棵桃树出来?”   苏九月眯着眼睛笑,“还真说不准哩!回头你可得没事儿过来我们村,多瞧瞧它。”   春梅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就哄我吧!铁定是想我过来同你玩。”   九月四周看了看,见着周围没什么人,就将自己的鞋袜脱了下来,整整齐齐的藏在一块石头下边。   “春梅姐姐,我先下水了哦!待我先挑一块风水宝地。”   春梅笑着应了一声,“你都叫我姐姐了,姐姐自当让着你。”   苏九月将裙摆拎起来打了个结,白白嫩嫩的小脚丫踩在水里,清清凉凉的,格外快活。   只是这世道对女子实在苛责,不然,她非得找个地儿好好洗个澡。   水并不是很深,将将没过她的膝盖。   她朝前走了几步,看到周围有小鱼惊慌逃窜,才停了下来,回过头对着春梅说道:“我就在这儿了!”   春梅此时也下了水,听见她的声音,就应了一声,“行,你自己小心点,我往那边走走。”   水下摸鱼讲究一个眼疾手快,苏九月从前确实能抓到,只是去年旱了一年,她都有些手生了。   若是带了篓子过来,应当简单一些。   她连着下手几次,那些小生灵都能轻而易举的从她的手边溜走。   几次尝试之后,身边的小鱼儿仿佛都被她吓跑了。   她只好再往前走了一截,此时距离春梅已经有好远了。   清澈的河水潺潺流淌,忽然,她的脚似乎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   苏九月吓了一跳,较忙躲开一步,动作有些大,黛色的衣裙上也溅上了一片水花。水色蔓延开来,仿佛在裙摆上开出了一片小花。   她也顾不上自己的衣裳,弯腰低头去查看水里。   在波光倒影之间,她隐隐约约似乎看到有个紫金色的东西,她再仔细一看,只见这东西似乎就附在石头上,动也不动。   她捡了块鹅卵石朝着那东西丢了过去,落在它身上,它也不跑。   苏九月这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伸出手去碰了一下那东西。   才刚碰一下,她立刻吓得缩回了手。   怎的这东西跟肉似的?摸起来还怪吓人的。   她立刻转身朝着春梅的方向叫道:“春梅姐姐!春梅姐姐!你快来呀!”   春梅听到她这着急忙慌的声音吓了一跳,还当她碰上蛇了,立刻转身朝着苏九月的方向赶,却不料脚下一滑,直接摔倒在了水中。   苏九月也被身后的动静惊到了,也顾不上水里的东西了,连忙转身打算过去扶春梅。   她还没走到,春梅自己就站了起来,只是身上的衣裳和头发都湿了,看起来实在狼狈。   苏九月远远地喊道:“春梅姐姐,你没事儿吧?”   春梅摇了摇头,反过来问她,“你没事儿吧?”   苏九月也跟着摇头,“没事儿,就是看着个不认识的东西,想让你看看认识不。”   春梅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还当你碰上蛇了。”   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走到了一起,苏九月伸手帮她拧了衣裙上的水,才笑着说道:“真要是蛇,你还不赶紧跑,往我这儿凑作甚?”   春梅一愣,而后白了她一眼,“哪儿来得及想那样多,这不是听到你喊我过去嘛。”   苏九月扶着她准备上岸,春梅却阻止了他,“左右衣裳都湿了,还矫情个甚,过去看看你说的那东西到底是个甚。”   说完,还甩开了苏九月的手,让她离自己远一点,“我衣裳都湿了,别给你也沾上水。”   苏九月却不肯听她的,“这些鹅卵石可滑了,咱俩互相搀扶着,省得再摔一跤。”   春梅也着实担心她也摔一跤,这才扶着她小心翼翼的朝着前方走去。   “你瞧,就是这玩意儿,我还是第一次瞧见紫金色的,吓它也不动,摸着跟肉似的,也不知道是个啥东西。”   春梅跟苏九月两个半斤八两,她也不认识。   “不认识也无妨,咱俩将这东西带回去问问姑姑他们!再不济还有宋将军的嘛!他见多识广,总是能认识的。”   苏九月一想也是,给自己壮了壮胆子,将那团脸盆一样大小的东西扒了下来,放在了她装桃子的背篓里。   又坐在石头上甩了甩脚上的水,才穿好鞋袜,对着春梅说道:“春梅姐姐,咱们回家,你也得赶紧换身衣裳,不然怕是会着凉了。”   春梅却大大咧咧地笑了起来,“哪儿有那样柔弱,如今日头这样烈,待会儿身上的衣裳就干了。”   两人抬着那坨儿紫金色的东西,回了家。   到家的时候,刘翠花才刚刚午睡起来,听到外头的动静就出来看。   见着是她们两个,就问道:“你们不是不回来了吗?我还让你大哥中午去地里的时候顺便给你们俩带点吃的,那桃儿哪能顶饱的。”   才刚说完,还没等苏九月两人回话,她就看到了春梅的衣裳。   一声惊呼,“春梅,你这衣裳咋湿成这样?可是掉河里了?”   苏九月感觉她们两个就像是淘气的皮猴儿被家里人抓到了,实在有些许不好意思。   春梅点了点头,“嗯,不小心脚下一滑……”   刘翠花着实生了气,“你们俩可是下水了?”   九月怯生生地抬起水灵灵地眸子,看了她一眼,而后迅速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嗯了一声。   春梅连忙解释道:“姑姑,是我不对,您要怪就怪我吧!是我喊九丫一起去的。”   九月一听这话,哪儿能让她一个人挨训?也跟着说道:“若不是我,春梅姐姐也不会摔倒了。”   刘翠花心里自己有一杆秤,闻言瞪了一眼春梅,“我自然知道是你的主意,九丫素来是个乖巧的,若不是你出这馊主意,她才不会去哩!”   九丫想要辩驳,刘翠花又朝着她看了过去,“虽说今儿这事儿是春梅出的主意,但错了就是错了,今儿罚你洗碗,你可认罚?” 第466章 太岁   苏九月连忙应了下来,不过洗个碗而已,这哪儿算什么惩罚啊?   刘翠花见她应了,才说道:“得了,你赶紧带着春梅去换衣裳去,这一身湿漉漉的,也幸好中午大伙儿都午睡了,不然像什么样子。”   春梅吐了吐舌头,松开了拉着苏九月的手,“我自个儿去换就行了,你先将那东西安置了。”   她这一提醒,刘翠花的视线才落在了两人抬着的背篓里,见着里头一块紫金色的东西,软乎乎的,也不知道是个甚。   “这是甚?”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就是在小河里捞到的,咱们给它搁哪儿啊?”   刘翠花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儿,视线最终落在了院子中间的那个大水缸里,“就放水缸里吧!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个啥,等晚些你爹回来让他看看。”   婆媳两人将九月她们捡回来的东西抬的放进了水缸里,刘翠花见着陆嬷嬷和宋将军醒了,也喊了他们过来看。   可是这两人也不知道,苏九月她们捡回来的到底是个啥玩意儿。   晌午的时候,吴传也拎着烟袋锅子回来了,刘翠花又问了他,依旧是一问三不知。   刘翠花是个爱剖根究底的,便又跑去问村里人,直到酉时,村长杨富贵也闻讯来了。   他两手背在身后,盯着水缸看了好半天,才试探地问了一句,“这东西……是不是传说中的太岁?”   “太岁!”   “竟然是太岁!”   ……   周遭一片哗然,苏九月也不懂这个,原先经常听人说什么太岁头上动土,难道说的就是这玩意儿?   若真是好东西,医书上应当是有记载的。   先前儿她为了方便认药材,还专门去镇子上买了本带图解的《本草纲目》,近些日子有些忙碌,书也没来得及看完。   她回到屋子里,锡元的书桌上如今已经摆满了她的书,苏九月从里头找出了那本《本草纲目》,翻到了其中记载太岁的那一页,只见其中赫然写道:   “肉芝状如肉。附于大石,头尾具有,乃生物也。赤者如珊瑚,白者如截肪,黑者如泽漆,青者如翠羽,黄者如紫金,皆光明洞彻如坚冰也。”   苏九月又翻看了其中的药理,然后抱着书愣了半天。   她似乎……又捡到好东西了?   春梅原本在院子里凑热闹,一转身发现苏九月不见了,便进屋来找她。   一进来就看到她跟个小傻子似的,抱着个书坐在凳子上,直愣愣的发着呆。   她走过来在苏九月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想什么呢!”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抬头看她,“春梅姐姐,咱们捡到了一块太岁!”   春梅咯咯地笑,“傻兮兮的,什么叫咱们,是你!是你捡了一块太岁。”   苏九月皱眉,“这东西泡水喝对身子好,姐姐,你带回去一些。”   春梅拒绝了,“这是你发现的,我怎的能跟你抢?我不要!”   苏九月也有些犹豫,话也不敢说的太死,万一这东西不是太岁呢?喝了若是对身子不好可咋整?   她决定偷偷试试,至于拿什么试?她瞅准了家里养的老母鸡。   她凑到春梅耳边,将自己的打算说了。   春梅惊讶地差点没把眼睛给瞪出来,“敢拿老母鸡试水?你也不怕挨揍啊!”   不管在谁家,老母鸡那可都是命根子,因为老母鸡会生蛋,每天一个蛋,便是拿去换钱也能换不少哩!   苏九月却冲着她咧嘴一笑,“不会,娘可疼我了!”   春梅伸手揉了两把她的小嫩脸,“估摸着我家姑母应当是这世上最好的婆婆了,连儿媳妇都能恃宠而骄。”   苏九月笑了起来,也没多解释,婆婆疼她是事实。但如果不是如今她手头宽裕,她宁肯拿自己试药,也绝对不会动老母鸡的主意。   老吴家得了块太岁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整个村子,许多人过来凑热闹,但是却没人敢说尝一口的。   实在是这东西瞧着不像是什么好物,大伙儿也怕这尝个鲜会将自己给送走了。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起来烧火做饭,给鸡喂食。   特意将一只老母鸡从鸡窝里拎了出来,给它脖子上系了个红绳,又单独给它喂了水,这才心满意足的回了前院。   刘春梅正坐在院子里洗衣服,见着她出来了,就问道:“喂了?”   苏九月点了两下头,她又好奇地问道:“怎样?有变化吗?”   苏九月笑了起来,“才刚喂了水,能有个甚的变化。”   刘春梅一想,也觉得自己问的问题太蠢,“过几日再看,赶紧去看看锅里的饭好了么?”   就这样一连喂了七日,隔壁的院子都开始动工了。   也幸好两个嫂子要养胎,没人跟苏九月抢喂鸡这活儿。   苏九月伸手先将鸡窝里的蛋捡了出来,却发现其中一颗明显比其他鸡蛋要大一圈儿。   她猜测可能是那只母鸡生的蛋,又将那只鸡单独拎出来给它喂水。   这一拎它也觉得这小东西到手里沉甸甸的,再看它的毛色,竟然也比其他母鸡要亮许多。   总之,一切都是朝着好的方向变化的。   苏九月摸了摸那只与众不同的鸡蛋,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吃,若是她没事儿,说明这太岁可真是个好东西。   早晨炒的韭菜炒鸡蛋,苏九月则把那个蛋给自己蒸了,自己坐在灶膛前,把蛋吃了,才将其他菜端了出去。   三天过去了,那大鸡蛋她已经吃了三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这才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刘翠花。   “娘,我看医术上说太岁泡水可强身健体,益寿延年。我也不大确定咱家这东西真就是太岁,就给咱家鸡喂了几天水,想试试看。”   听着前头半句话,刘翠花先是一喜,又听到了后头半句,眉头就紧皱了起来,问道:“你试了?结果呢?咱家鸡咋样了?”   这几日隔壁在起院子,她也忙的没顾上自家鸡,没想到让这小丫头钻了空子。   苏九月没说话,只拿出了一只鸡蛋,递给了刘翠花,“娘,您看,这鸡蛋就是那只鸡生的。” 第467章 一点变化   刘翠花接过她手里的鸡蛋,家里这些鸡都是她从小养大的,又怎会不知道自家鸡正常生蛋有多大?这明显就大了一圈儿嘛!   她捏在手里掂了掂,“真真儿是大了,第一次生这样大的蛋?”   她侧过脸看着苏九月,苏九月也不大会说谎话,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坦白道:“这已经是第四个了。”   刘翠花皱着眉头问她,“那其他的呢?”   苏九月摸了摸自己的小肚子,“被我吃了。”   刘翠花这才着急了,盯着她的脸仔细打量,“你没事儿吧?那玩意儿也不知道是不是太岁,你也敢吃,也不怕吃出什么毛病来。”   苏九月笑了笑,“应当就是了,我瞧着跟书上写的一样,且那母鸡吃了都没啥事儿。”   刘翠花还是不放心,“真没事儿?可有觉着哪儿不舒服的?你这孩子,实在是吓人不轻。”   “真没事儿,说来您可能不信,我这几日觉得精力都充沛了。原先早起还会打哈欠,如今说起就起,也不赖床。”   刘翠花一脸将信将疑,“这样神奇?”   苏九月点头,“真的,若不是我亲自试了,也不敢拿来给您啊。”   刘翠花将鸡蛋拿在手里,说道:“这颗蛋我吃,倒也不是信不过你,只是万一有个啥,也能跟你一起共进退。”   太岁的传说,这几日她也跟人打听了,据说是切多少长多少,她还悄悄切了一块下来,这两日也发现切掉的那块又重新长出来了。   再者她心里也有她自己的想法,她这儿媳妇向来运气好,这次捡回来的保不齐也是个真东西。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心里也有几分妥帖。   最近她都没做梦,所以她认为这东西吃了没事儿,也是常理之中。   “娘,不若您再等等?左右这蛋我都吃了,咱们再等几日再说?”   刘翠花当着她的面儿将那个蛋给蒸了,一份儿鸡蛋羹,给她俩一人一半。   “等个甚,这鸡都越活越好了,人还能越活越差?”   就这样,苏九月连着吃了半个月的蛋。   这天清晨起来,她从炕头拿了个干净肚兜准备换上,可是这一穿,却直接让她皱起了眉头。   这小肚兜怎的有点紧了?   她将系带系得松了一些,又穿上小衣,居然也有些紧了。   这……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的小白兔,怎的似乎又长大了?   这大半年她的小白兔养得不错,她都换了好几个小肚兜了,她也没在意,只是想着给那小肚兜要重新换个带子。   春梅这些日子跟着苏九月给那些来家里做工的乡亲们做饭,也一同养成了早起的好习惯。   苏九月才刚一动,她就也跟着醒了,一睁眼睛就看到了苏九月这衣衫半解的小模样。   她侧着身子枕在自己的手臂上,睡眼朦胧地借着窗外照进来的光打量着苏九月。   “小表嫂,你这身段儿也太好了吧?”   苏九月连忙不好意思地将外衫穿上,将她那玲珑剔透的身子通通给罩住了。   “别瞎看,看你自己的。”   春梅看着自己略显干瘪的身材,撇了撇嘴,“我这也没甚好看的呀?”   苏九月虽然是个已婚妇人,但也没到那种可以没皮没脸同人议论身材的地步。   她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绕过了这一话题,“快些起吧,待会儿在做工的乡亲们可就来了,咱们先烧些水把茶沏上。”   春梅这才跟着爬了起来,两人才刚烧开一锅水,刘翠花就起来了。   春梅给她打了盆洗脸水,端到院子里。   刘翠花挽起袖子正要洗脸,她身旁的刘春梅就“咦”的一声。   她动作一顿,朝着春梅看去,“怎的了?你这一惊一乍的。”   春梅凑近在刘翠花脸上看了看,有些诧异地说道:“姑姑,我怎的觉得您这几日脸色格外地好看了?我记得原先您这嘴角都生皱纹了,这几日瞧着也像是没了?”   刘翠花用帕子擦着脸,不以为意地道:“去去去,你个小丫头片子,净会说好听话,人都是越长越老的,哪儿还能变年轻?”   春梅见她不信,也急了,跑进厨房将苏九月拉了出来,“您老人家不信我的,也总该信你的好儿媳的吧?让她说!”   苏九月还一脸懵,春梅就别过脸来,对着她问道:“九丫,你自己说说,我姑姑这几日是不是有些变化?”   苏九月听了这话,极为认真地打量了一番刘翠花,而后也跟着微微颔首,“娘,您的脸色似乎白嫩了些,且我记得上个月的时候,瞅着您的鬓角长了几根白发,这几日似乎也没了。”   刘翠花见苏九月这样说,干脆直接低下头朝着水盆里瞅了瞅自己的倒影,虽说看不清大清楚脸上的细纹,但她却也觉得自己的气色好了许多。再转念一想,自己这几日似乎也不怎么觉着累?   刘翠花心里素来就是个有主意的,按理来说,这半个月他们家格外地忙,不憔悴就不错了,脸色咋还能变得好看?她晚上跟老头子一起算账,看看还有啥地方能省钱的,每天晚上根本就睡不了几个时辰,吃食上跟平日里也没啥变化。   真要找点变化的话,那就只能是她每日跟九丫吃的那个鸡蛋了。   再看九丫,这几日小脸也是嫩得能掐出水了,整个人似乎也长高了一点点。   只是她来到家里的这大半年一直都在变化,大家也没多想,只当她是在长身体。   但苏九月可是刘翠花心尖尖上的人物,她自然能够发现,苏九月这几日的变化,实在是有些迅猛。   半个月过去,她和九丫俩人都没啥事儿,身上的这点变化,也或许真的是鸡蛋起作用了,刘翠花在心中暗道。   苏九月可不知道她婆婆心里已经落了实锤,就这她还没将小白兔长大的事儿告诉她呢!当然,依着苏九月的性子,怕是会一直羞于启齿,直到某一天纸包不住火,被锡元发现。   正说话的功夫,天儿上飘过来几片云。   刘翠花抬头一看,就说道:“我怎的瞧着像是要下雨了?” 第468章 下雨了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咱们先将院子里的东西收一收吧,估摸着真下起来,今儿匠人们也就不来了。”   刘翠花应了一声,“也让大伙儿喘口气,这几日进度挺快的了,隔壁院子都起了半边儿了。”   乡亲们给她家做活儿是实打实的,可没想着混天数,刘翠花念着他们的好,给准备的饭菜也实在。   就她们说话的时候,忽然大房的门一开,桃儿从里头跑了出来,左脚的鞋子都没顾上穿,一脸着急地冲着她们喊道:“奶奶!三婶婶!我娘……我娘她喊着肚子痛!”   几人顿时都慌了,幸好刘翠花立刻稳了下来,对着苏九月吩咐道:“九月,你快去喊了王婆子过来。春梅,你快去烧水,多烧一些,再给陈氏煮俩糖水蛋。”   一说完,她立刻想到了什么,又改了口,“还是我去煮糖水蛋吧,你先烧水。”   前几日拿回来的大鸡蛋都被她和九丫吃了,因此鸡蛋篮子里也只有今儿捡回来的那一颗。   此时的刘翠花也顾不上什么了,又取了另外三个蛋出来,一起给她煮了。   等她端着碗进了屋子的时候,大成正站在炕边,嘴笨也说不出什么哄人的话,只会一个劲儿的说,“再忍忍……再忍忍……”   刘翠花一进来就喊道:“来了来了,老大家的,你先把这碗鸡蛋吃了!”   陈招娣也不是第一次生孩子了,也还算冷静。生孩子可是个力气活儿,自己早晨刚醒,肚子里滴水未进,不吃点东西,待会儿恐怕要熬不下去。   她硬是忍着阵痛,从炕上坐了起来,接过碗咬牙将四个鸡蛋通通都吃了下去,连碗里的糖水也端着喝了个干净。   刘翠花用帕子帮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柔声说道:“你别怕,娘在哩,刚刚已经让九丫去叫王婆子了。”   陈招娣嗯了一声,“有娘在,我不怕。”   刘翠花笑了笑,又转过身对着大成说道:“大成,你去你丈人家给传个信儿。”   大成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自己媳妇儿,才又转过头朝着外头跑去。   不一会儿苏九月就喊了王婆子来了,她一挑门帘,就冲这里边喊道:“娘,我们来了。”   刘翠花又问她,“先前儿小褥子和帕子啥的,准备了?”   苏九月点头,“前阵子跟大嫂一起备好了,嫂子,你放在哪儿了?”   陈招娣指了指一旁的棕榈箱子,这种箱子透气性好,苏九月连忙打开箱子将里头的被褥帕子都拿了出来。   才刚放下,就被刘翠花撵了出去,“行了,你赶紧出去吧。”   苏九月想着自己好歹会点医术,再不济留下来也还能打个下手,就说道:“娘,我在这儿还能给你们搭把手。”   刘翠花却瞪了她一眼,“哪儿用得着你搭把手,赶紧出去,你们这些没生过娃娃的少往跟前凑。”   苏九月就这么被她撵了出去,才刚出了大嫂门,就瞅见陆嬷嬷走了过来,手里还捧着一个木盒子。   陆嬷嬷见着她,冲她行了一礼,才笑着问道:“九月姑娘,可是你大嫂要生产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正是哩,我娘将我撵出来了,也不让我帮忙。”   陆嬷嬷替刘翠花解释了一句,“你娘也是怕吓着你,你们没经历过,若是被吓到了,回头自己生娃娃就更怕了。”   苏九月向她道了声谢,“多谢嬷嬷提点。”   陆嬷嬷指了指自己手里的盒子,对着她说道,“这是岳夫人让我带来的山参,若是给产妇口里含一片参,她也能轻松许多,你快拿去切了。”   苏九月自己也是懂医理的,自然明白山参是个好东西,难得岳夫人几个月之前就想到了这个,实在是个想事情周全的。   她在心中感激不已,又觉得自己这阵子没去看着铺子里,心里顿时惭愧得紧。   也幸好大嫂这就要生产了,她也去镇子上看看店里的活儿了。   “多谢嬷嬷,我这就去切。”   很快她就端着小碗过来了,里头放了两片参。   一看到是她,刘翠花又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今儿怎的不听话?不是让你别进来吗?”   九月扁着嘴替自己解释道:“娘,是陆嬷嬷让我切两片儿参进来的。”   “哪儿来的参?”刘翠花一脸疑惑。   陆嬷嬷又解释了一遍,刘翠花对她也是真心实意地感激,“可真是太谢谢您了。”   两人还没客气两句,躺着的陈招娣又开始呼痛了。   那种隐忍的声音,听在苏九月耳中,鸡皮疙瘩一个接一个地往外冒。   这回根本不用刘翠花催,她自己就溜了。   生孩子她其实是见过的,她是家中老大,弟弟妹妹们出生的时候,她都在一旁帮着端水。   那一盆盆血水端出去,她的脸一次比一次白,到了如今其实已经麻木了。   只是这会儿大嫂一呼痛,她不知怎的,那一盆盆血水就仿佛在她眼前晃,实在让人有些心神不宁。   大嫂是卯时末发动的,一直到申时,里头才开始听到王婆子的声音,“快快快,十指开了!外头送热水!”   苏九月连忙端了热水送进去,她什么都没看到,就又被撵了出来,不一会儿刘翠花自己端着血水出来了。   此时雨已经下开了,大哥跟他爹吴传两个就站在屋檐下,一个抽着烟,一个急得直跺脚。   按说大嫂生的是第二个孩子,怎的还耽搁了这样久?听着大嫂的声音也逐渐有些虚弱了。   这时大嫂的娘家人也冒雨赶到了,苏九月打发春梅带着他们先去擦擦头上的水,自己则想着办法给大嫂做点吃的。   她看着院子那个大缸,跑去厨房取了把刀,将那太岁切下来一块,丢去锅里熬水。等差不多了,又将那太岁捞出来,将面粉打成糊,倒进去煮,还取了个蛋甩了个蛋花进去。   等到都煮得差不多了,她尝了一口,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味道,这才将饭舀出来给端着去了大嫂的屋子。   “娘,我给大嫂做了些吃的。”   --   作者有话说:   【太岁没这么神奇,我瞎写的,别信。】 第469章 女娃娃   刘翠花原本也想着二胎应当好生一些,可谁知道居然折腾了这样久。   也亏得早上那四个鸡蛋,和陆嬷嬷送来的参,不然怕是都撑不住了。   正想去给自家儿媳妇做点吃的,外头的九丫像是知道人心思似的,就这么凑巧地将饭送来了。   有个贴心的小棉袄,这种时候可太让人省心了。   她连忙转身迎了过去,接过苏九月手中的碗,“还是你这孩子懂事,娘去给你大嫂喂一些。”   苏九月见她要走,拉住她的手臂,“娘……”   刘翠花回头看她,“咋的了?孩子?”   苏九月看了一眼汤,欲言又止。   刘翠花说道:“有啥你就说,你嫂子那儿等不得了。”   因着屋子里还有旁人,苏九月只能凑到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刘翠花眸子一瞪,又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饭,最后回头看了看躺在炕上的老大媳妇儿。   外头的雨淅淅沥沥的,杂乱无章地同她此时的思绪一般,然而此时的状况根本容不得她多想,她必须尽快做决定。   她一咬唇,最后下定决心,拍了拍苏九月的手,“你先出去吧,告诉老大也别急,有娘在哩!”   苏九月嗯了一声,看着她转身走向了炕前,才自己出了院子。   大成一看她出来了,立刻就冲了过来,老实巴交的汉子此时也急红了眼,“弟妹,我媳妇儿她……她咋样了啊?”   苏九月根本没见着大嫂,只能将娘的话转告给他,“娘说了,让你别担心,有她在呢!”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话,大成才稍稍冷静了些,但嘴上却还是念叨着,“当初生桃儿的时候,也没这样久啊?怎的都第二个娃娃了,却这样久?”   苏九月也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干脆闭口不答。   屋里的刘翠花将那碗饭给陈招娣喂了下去,陈招娣似乎又恢复了些许力气。   陆嬷嬷瞧着她眼睛睁开了,连忙催道:“丫头,再使点劲儿啊!”   刘翠花也在一旁给她打气,“招娣,再加把劲儿,孩子马上就要出来了。你娘家也来人了,大成也在外头等着你和孩子哩!”   陈招娣并没有说话,但是她的眼眶却渐渐的有些湿润了,咬着帕子的牙关又紧了几分。   下一瞬就听到王婆子激动地喊叫了起来,“孩子出来了!出来了!”   不多时,等在外头的大成就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哭声,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跟一旁站着的老爹互相对视了一眼,两张愁眉苦脸可算是露出了笑容来。   王婆子给孩子检查了一番,便皱起了眉头。   谁不知道老吴家想生个儿子,怎的这回又是个丫头?   刘翠花给自己儿媳妇清理了一番,盖好被子,才凑过来问道:“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呀?”   “这……”王婆子有些为难地将孩子送到了她的面前,“是个女娃娃。”   刘翠花仅仅只是愣了一瞬间,很快就又回过神来,毫无芥蒂地伸手接过孩子,还伸手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小脸,“女娃娃就女娃娃,长大了才是娘的小棉袄!你说是不是?”   一旁的王婆子听了她这话,也跟着展颜一笑,“正是哩!女娃娃才更疼人!”   陆嬷嬷也跟着凑趣儿,“你们家人都生得好看,这娃娃长大了定然也是个美人胚子。”   外头正在下雨,刘翠花就没有抱着孩子出去给那父子两人看,而是来到炕边,将孩子放在了陈招娣的身边。   “招娣,你看看娃娃,长得可好看了这大眼睛一看就是老吴家的人。”   陈招娣侧过脸看了一眼眯着眼睛睡觉的孩子,脸上也露出了柔和的笑,她费劲儿地问了一句,“娘,是个啥娃娃啊?”   刘翠花一边看着孩子,一边随口应道:“是个女娃娃,长大了定然和桃儿长得像。”   一听是个女娃娃,陈招娣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凝固了。   刘翠花只顾着看孩子,倒也没有察觉她脸上的异样,“你睡会儿,我出去给他们爷俩报个信儿。”   陆嬷嬷和王婆子也跟在她身后出了屋子,她们才刚一走出来,等在外头的两父子立刻就迎了上去。   “咋样?男娃娃还是女娃娃?”吴传连烟都顾不上抽了,急忙问道。   刘翠花的脸上依然带着笑,“是个女娃娃!”   吴传的脸色有些许不大好,刘翠花瞪了他一眼,“女娃娃好啊!我就喜欢女娃娃。”   大成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我也喜欢女娃娃。”   吴传见这母子两人都这样说,只能叹了口气再没说话。   刘翠花这才对着大成说道:“大成,你进去看看他们母女俩,记着可别上手抱。你的外头呆了这样久,身上都带了凉气,仔细让孩子着了凉。”   大成搓了搓手,有些激动地应了一声,便掀起帘子一头钻进了屋子里。   刘翠花转头又对着王婆子说道:“今日也累着您了,不若在家里吃过饭再走吧!”   王婆子接生的本事可是全村最好的,基本上本村出生的小孩子,都是她一手接生的。   也因此王婆子见惯了那些生出女娃娃,就吹胡子瞪眼的人家。   如此一来,再看吴家就显得通情达理得多了。   “自然是要蹭您家这碗饭的,今儿您家添了丁,这可是大喜事哩!”   刘翠花哈哈笑了起来,“走,咱们先去堂屋。”   陈家人也过来了,来的是陈招娣她娘徐氏和她四妹。   陈家日子过得不咋样,昨年过冬差点就没挺过来,还多亏他亲家出手相助。   应当再没有人比徐氏是更希望自己女儿生个儿子的了,当初她一连生了五个女儿,才得了个儿子。村里人都笑话她家有五朵金花,甚至就连孩子们说亲事都不大容易,就因着旁人说她家女人生不出儿子。   若是招娣这一胎是个儿子,那么家中的三个小丫头应当就好说亲事了。   刘翠花一见到徐氏,立刻热情地迎了过来,“亲家母,真真是好久没见过您了,招娣您也别担心的,都好着呢!刚刚生了个女娃娃,这会儿大成正陪着她哩!” 第470章 又是个女娃娃   一听到“女娃娃”三个字,徐氏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的……又是个女娃娃!   刘翠花瞧着她脸色不大好,还当她是担心自家偏心,会亏待她家女儿,就立刻上前一步扶着她的手臂,带着她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才笑着说道:“亲家母,今儿招娣可是我家的功臣,实在是苦这孩子了,也亏得您将丫头养得好,才便宜了我家。”   听了她这番话,徐氏的脸色稍霁,叹了口气,情真意切的说道:“应当招娣这丫头进了你们吴家的大门是她的福分才对。”   要知道当初她生下第一个女儿,她家婆婆就在外头摔摔打打的,在她生下第二个女儿的时候,她婆婆就直接将她娘家人撵了出去。   相比而言,吴家这态度实在是顶顶好。   刘翠花得了她这番话也十分满意,笑了笑,招呼道:“亲家母,我让九丫炒几个菜,想必您也担心着招娣,不若您先去瞧瞧她?”   徐氏应了一声,娘家是要来人伺候女儿坐月子的,也就是说她们娘俩最近这些日子都要住在吴家,她和老四带着小包袱就进了大房的屋子。   大成一直牢记着他娘的话,担心把自己身上的凉气过给了孩子,根本不敢伸手抱,只垂手站在炕边,看着自己乖巧的小女儿,一脸慈爱。   可是这一切落在了陈招娣的眼中,就成了他嫌弃自己生了个女儿,居然连抱都不想抱一下。   大成又是个嘴笨的,瞧着她不说话,只当她累了,就也不敢开口。   正巧在这时,徐氏带着老四女儿掀起门帘走了进来。   大成一看到她来了,立刻恭恭敬敬地让开了炕边的位置,“娘,您来啦。”   徐氏知道自己这个女婿是个老实忠厚的,女儿跟了他,虽说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但是也倒不会受什么苦。   她点了点头,“我来看看招娣。”   大成知道她们娘仨定然是有什么知心话要说,自己留着也不大合适,就说道:“我去打壶热水来,您先坐。”   一直听着大成走出门,陈招娣才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徐氏见状顿时就着急了,连忙问道:“招娣,你这是咋的啦?月子里可不能哭啊!”   陈招娣只觉得自己心里堵得慌,恨不得一吐为快。   听了她娘的话,她才吸了吸鼻子,自责道:“娘,都怪我肚子不争气,这回又生了个女娃娃。”   徐氏闻言也叹了口气,这年头人言可畏啊。   “我瞅着你婆婆也是个好的,定然不会因为你生了个女娃娃就苛责你,你好好养着身子。等过上半年,入了冬再怀一个,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莫要为了此事伤神。”   许是听了她这话,陈招娣才渐渐的止住了哭泣声,“冬日里,地里没有活儿干,大成他定然是要去城里找活儿的,我一个人又怎能怀得了孩子?”   徐氏一听,只恨不得用手指头戳开她那脑子好好瞧一瞧!怎的就让她生了这么个糊涂蛋?   “他便是冬日里进城做活儿,也会有回来的那一日,到时候你们抓紧就成了。咱们家的女人都好坐怀,你瞧瞧你跟你妹妹们,不都是娘一个年一个生出来的?”   老四念娣听了她娘和大姐的话,忍不住好奇地插了一句嘴,“娘,大姐,我瞧着二房那位嫂嫂不也有了身孕吗?若是她生个男娃娃,吴家人定然也不会催着姐姐了。”   徐氏听了念娣这话,立刻回头瞪了她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知道个甚?旁人生的儿子跟自己生的又怎能一样?若是等日后分了家,连个支应门庭的都没有。”   念娣被她娘的语气吓到了,连忙低下了头,嘴里却小声念叨着,“可是今儿姐姐生孩子生了那样久,我实在是吓着了。”   徐氏听了她这话,也逐渐沉默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叹了一口气,看着炕上乖巧入睡的孩子,“这都是女人的命啊!”   苏九月原本正想过来喊徐氏她们去吃饭,正好就听到了这一句,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只好在门口等了片刻,才扬声喊道:“婶子,吃饭了。”   徐氏应了一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对着躺在炕上的女儿交待道:“你先睡会儿,莫要思虑过重,等待会儿娘回来了,再帮你换衣裳。”   .   一大家子人坐在饭桌上,苏九月和春梅她们将菜端了过来。   今儿吴家添了丁,虽说是个女娃娃,但到底也是菩萨眷顾,刘翠花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她嘱咐九月炒了个肉菜,菜才刚一上来满屋子都是香气。   宋阔看着桌上丰盛的饭菜,也跟着问了一句,“今儿是几日了?”   苏九月掐着指头算了算,眉眼一亮,笑着说道:“是七月初六。”   春梅听了手上的筷子也一顿,感叹道:“若是明日里出生,那才叫好哩!正好是乞巧节!”   刘翠花笑着瞪了她一眼,“你这孩子,明儿出生不就只能过一个节了吗?今儿出生却可以过两个。”   春梅一听,显然是被她说服了,十分赞成地点了点头,“您说的也是,这么看来还是今儿出生的好。”   大家听了她这话,都跟着笑了。   大成三两下扒完了饭碗里的饭,就站了起来,对着他爹娘说道:“我媳妇儿还饿着哩,我去给她端碗饭。”   苏九月连忙放下碗筷,冲着大成说道:“大哥,后锅里炖了鸡汤,您给大嫂端一碗。”   徐氏看着吴家这气氛,心里实在羡慕不已,不由得更是在心里感慨道:   还是刘翠花命好,一口气生了三个男娃娃,在家里说话那叫一个一言九鼎。   不像她,前些年没儿子的时候,连吃饭都上不了饭桌。   刘翠花见她们母女两个都不说话,以为她有些见外,就亲自给他们母女两人一人夹了一筷子菜,说道:“亲家母,您尝尝我这小儿媳妇的手艺,她做菜向来是极好的。”   徐氏这才回过神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口,才刚吃到嘴里也不知道有没有品出味,就慌忙不迭地点头,“是极好的。”   【注:太岁又称肉灵芝,是自然界中非植物、非动物和非菌类的第四种生命形式。显微镜下观察不到细胞结构,介于原生物与真菌之间的粘细菌。食用对身体有好处,但是有多好,并没有确切的说法。   本文我是瞎吹的,当不了真。目前人类对真菌的研究只有5%左右,很多东西科学也没法解释,历史记载中的起死回生,或许是作者跟我一样瞎写的,又或者是真的,谁又知道呢?】 第471章 今晚我住哪儿   “您喜欢吃就好,我家老三媳妇儿先前儿也没见过你,我还担心这些菜不合你的胃口呢!”   刘翠花对自己亲家向来都极好,去年冬日里,她让三个儿媳妇给亲家送了很多粮食,着实让人羡慕得紧。   恐怕十里八村的,人人都巴不得跟她做亲家,只恨她才生了三个儿子,怎的不生他十个八个的。   吃过晚饭,外头的雨渐渐地停了。   家里毕竟添了丁,大伙儿都跑去看小娃娃了,苏九月和春梅两个去厨房将碗筷洗干净拾掇起来。   她还没收拾完,没一会儿,外头桃儿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裤腿和鞋子上都溅了许多泥点。   她一进门,就兴奋地喊道:“三婶婶,我三叔回来啦!”   苏九月一愣,这不年不节的,他怎的突然回来了?   倒是一旁的刘春梅先反应过来,她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苏九月,朝着她挤眉弄眼道:“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出去看看?”   苏九月这才反应过来,冲着她咧嘴一笑,拎起裙摆就朝着门外跑了出去。   她才刚跑到院子里,就看到吴锡元高大的身躯从门外走了进来,身上披着个蓑衣,裤腿挽起来了半截。   她眼睛一亮,直接冲到他的面前,仰着头问道:“你怎的突然回来了?外头还下着雨,可是出了甚急事儿?”   这么一问,她也确实着急了起来,能让锡元冒着大雨赶回来的又岂能是一般的事儿?   她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两个不让人省心的同窗,就差把着急二字写在脸上了,“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吴锡元原本想要抱她一下,可念着自己身上的蓑衣湿漉漉的,就放弃了这个打算。   再看她一脸着急的模样,才急忙拉住了她的手,柔声说道:“媳妇儿,你别急。我没啥事儿,就是明儿过节,我回来看看。”   “过节?”苏九月这才想起来明日就是乞巧节。   乞巧节又被称为女儿节,这天夜里很多小姑娘都会捉了喜蛛在小匣子里,第二日再去看看那喜蛛结的网是密还是疏。   前些年她在娘家的时候,哪儿顾得上去捉什么喜蛛,女儿节什么的也同她没多大关系。   人只有在填饱肚子的时候,才会去注重什么节日的仪式感。   吴锡元看她先是迷惑,而后才反应过来的模样,没忍住又捏了下她的小脸,“刚刚在做甚哩?怎的摸着小手冰冰凉凉的?”   苏九月冲着他一笑,说道:“才刚洗了碗,手自然是凉的。”   说完,她也迫不及待地同吴锡元分享今日的喜悦,“锡元,今儿大嫂生了个小娃娃!”   上一世大嫂家樱桃的生辰就是在七月初六,吴锡元也是掐着日子回来的。   今儿早上才刚起来,孟玉春就靠着窗子一边读书,一边逗鸟。   见着吴锡元起了,才笑着同他说道:“明儿就是七夕了,我们孤家寡人的倒也无所谓,倒是你不都有媳妇儿了,还跟着我们一起在这和尚庙里念经,属实凄惨。”   吴锡元没搭理他,自顾自地整理待会儿要用到册子,孟玉春却不依不饶地调侃道:“话说人家牛郎织女,每年这时候都有喜鹊帮着见一面,怎的你可怜兮兮的都没人帮?不然让咱们金刚帮帮你?”   吴锡元哼了一声,干脆放下书出了门。   而后,他便去给夫子告了个假,回家了。   外头下着雨,他走着不大方便,就在城门口蹭了个顺路的牛车。   那大叔也是个好心的人,原本捎他回来少说要十五个大钱,那大叔念着他是个读书人,便只收了十个大钱。   若是在从前,十个大钱吴锡元可舍不得,但今时不同往日,他们初一才领了这个月秀才的月俸,手里还算宽裕。   他还顺便在城里给家里人带了些东西,就这么着急忙慌地回家了。   不能总等着他媳妇儿来看他,虽说他如今学业是有些忙,但想念他媳妇儿的时候,一定可以排除万难,回家见她。   苏九月的小嘴一张一合,脸上也是一脸的兴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自个儿生了个小娃娃呢!   “是个女娃娃,长得可好看了,眼睛像了大哥,你们兄弟几个的眼睛都随了娘,真好看。人家都说了,女娃娃像爹爹,日后福气大!”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喜欢女娃娃?”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只要不哭闹,男娃娃女娃娃我都喜欢。”   吴锡元深以为然,小孩子哭闹起来,可真是太让人头疼了。   说着,苏九月便动手要帮他脱下身上的蓑衣,“你的衣裳和鞋子都湿了吧?走,咱们先回屋换身衣裳去。”   吴锡元被她推着才刚进了屋子,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似乎……有人占了他的炕!   “这几日家里来客人了?”   苏九月一边走到柜子前帮她找衣裳,一边回答道:“嗯,春梅姐姐过来了,家里人多也睡不下,就让她同我住了。”   吴锡元站在炕前,陷入了沉思。   “那今晚……我住哪儿?”   苏九月:“……”   谁让他忽然回来?这会儿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安顿他了。   “待会儿我问问娘。”苏九月低声说道。   如今大嫂生产了,大嫂的娘家也来人了,必然是要在这边住几日的。   这一时间,家里实在是有些住不下了。   吴锡元先换了身干净衣裳,而后又仔细叮嘱道:“春梅叫我表哥,你又叫她姐姐,这不是乱套了?”   苏九月:“……”   原先她还真没注意这个,只觉得春梅比她大,自己叫声姐姐也应该。   可既然她嫁了锡元,自然是要随着他的辈分,不然锡元岂不是要吃亏了?   这样想着,她郑重地点了下头,“我记下了,以后就叫她春梅。”   吴锡元看着她一本正经的小模样,实在没忍住轻笑出声,宠溺地伸手在她软软的头发上揉了揉,才说道:“你喜欢叫什么就叫什么,不碍事儿。”   不管九月叫她什么,春梅见了自己还不是得乖乖叫表哥。 第472章 一墙之隔   吴锡元换了身干净衣裳,苏九月又担心地问他,“锡元,你可是还没吃饭?我去给你做些吃的去?”   吴锡元确实还没吃饭,就点了点头,“我跟你一起。”   才刚进厨房,春梅就高兴地喊了一声,“表哥!”   他娘喜欢闺女,但是又只生了三个儿子,就格外喜欢春梅。   春梅这丫头小时候也经常同他们一同玩耍,兄妹之间也还算要好。   吴锡元也同她打了声招呼,春梅一边扫着厨房的地,一边笑着揭苏九月的短,“表哥,你可不知道,方才小表嫂听到你回来了,脸上的神色有多精彩。哈哈哈哈,你回头还是常回来看看,不然我怕小表嫂想你想得都要睡不着了。”   苏九月被她说得也太不好意思了,连忙低下头去。   吴锡元自然是向着自家媳妇儿的,就瞪了一眼刘春梅,说道:“表嫂就表嫂,还什么小表嫂,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没大没小的。”   刘春梅吐了吐舌头,“得,是我错了,表哥表嫂原谅则个,我也看看小娃娃去,就不在这儿碍事儿了。”   她说完就丢下笤帚跑了出去。   吴锡元将笤帚捡了起来,靠墙放在角落里,才说道:“这丫头真是被家里人惯坏了。”   苏九月却不觉得怎样,反而有些羡慕,女娃娃被家里人娇惯,本来就是一件很值得人羡慕的事儿。   越懂事说明吃的苦越多,反而像她跟喜妹这样不谙世事,不察言观色,更能看出来家里人待她很好。   “我给你煮面条儿?”   吴锡元点头,“都行,家里若是有剩的,我吃两口也成。”   他难得回来一次,苏九月又怎么会让他吃剩的?就立刻和了面,给他做饭。   刘翠花得知自己儿子回来了,顿时觉得小孙女也没啥好看的了,跟亲家打了声招呼,就跑来厨房找儿子。   “锡元,你怎的回来了?!”还没进门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吴锡元的脸上笑了开来,“惦记着家里头,就回来看看。”   刘翠花也没细问,就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说着仔细打量了一番吴锡元,又忍不住有些心疼,“这阵子吃了不少苦吧?我怎的觉着比上次瞧都瘦了哩?”   吴锡元连忙摇头,“没有的事儿,不过是这阵子天热了,我穿得少了些。等您天儿冷了再见我,我定然就又胖回来了。”   刘翠花被儿子逗得咯咯直笑,伸手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这一张嘴啊,一贯是个能说会道的。”   苏九月在一旁看着他们娘儿俩说话,抿着唇偷笑了一声,又接着低下头擀面。   刘翠花拉着吴锡元朝外走,“你今儿回来得可真是时候,你大哥又得了个小闺女,方才你爹给取名叫樱桃,是不是还挺好听?”   吴锡元既然都回来了,少不了要去看一眼。   他回来的时候,还带了些东西,这会儿也一并给大房送了过去。   “我回来的时候,正好买了些红糖,给大嫂喝。”   徐氏见着吴锡元进来,更是局促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吴家老三可是个整个老吴家最有出息的了,据说不仅考中了秀才,还中了个头名。自家招娣是个好命的,能进了吴家的门,若是再能生个儿子就好了。   吴锡元也同徐氏见了礼,徐氏也不懂什么规矩,只会不停地摆手,“不用客气,不……不用……”   吴锡元见了眼自己的小侄女,眉眼也温和了许多,“九丫说的没错,是像大哥。”   大成憨厚地笑了起来,显然也因为他这句话十分开心。   等从大房出来,吴锡元才拉着他娘到一旁悄悄问了一句,“娘,我今儿睡哪儿啊?”   刘翠花:“……”   孩子早发动了几日,新屋子还没盖好,家里客人又多,自家儿子回来了都没地儿睡,这可真是……   吴锡元一看他娘蹙着眉头,就帮着给出主意,“娘,不若我去老宅子住两日算了。”   刘翠花却断然拒绝了他,“不行,今儿下了大雨,那里头积水太深,出入都不方便。再说了,许久没住人,哪儿还能住?冬日里都被拿来种菜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那咋办?不然我再连夜回去?”   刘翠花瞪了他一眼,而后说道:“待会儿我同宋将军说一声,今儿晚上你先同他挤一晚上。”   吴锡元闷闷不乐,没说不好,也没说好。   他千里迢迢跑回来就是为了抱着自己媳妇儿睡个觉,其他的他都没敢想,这点儿愿望都成了奢求吗?   刘翠花哪儿还能不知道他咋想的,心里只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拍了板,“就先这样吧,我现在就去同宋将军说去。”   到了晚上,吴锡元抱着个枕头来到了宋阔屋子,跟他们兄弟两个大眼瞪小眼老半天,才把枕头往床上一放,“凑合睡吧。”   宋阔在外打仗的时候,跟一群兄弟们窝在草堆都能睡,更何况多个他。   宋书言原先是个小乞丐,更不会在意这些。   就是苏九月夜里有些睡不着了,平日里他不在的时候,只是想念他。   可如今他就住在同自己一墙之隔的屋子里的时候,那想念就变成了疯狂想念。   就在她第十七次翻身的时候,刘春梅幽幽地叹了口气,“表嫂啊,不若我明儿还是回去吧?”   她是挺喜欢同九丫在一起的,但是她住这儿表哥回来都没地儿睡觉,自己就像是鸠占鹊巢的那个鸠,不仅占了人家的巢,还霸占了人家媳妇儿。   苏九月也没想到她居然还没睡着,乍一听她的声音,还愣了一下,才说道:“怎的突然要回去了?”   刘春梅也不好说是因为表哥回来没地儿住,就换了个借口,“明儿就乞巧节了,我娘定然想我了,我也想我娘了。”   苏九月还有些担心那个娄苏,若是他真不是什么好人,骗了春梅可怎么办?   真愁人,不然先试探一下?   “怎的这几日都没听你提起娄大哥了?”   春梅也是一愣,对啊,原先天天去守着村口,巴巴儿等着跟人说话,怎的这才几日不见,就被她抛之脑后了? 第473章 想跟媳妇说句话好难   “这几日忙忙碌碌的,哪儿顾得上啊!”春梅打了个哈哈。   苏九月翻过身儿,面对着她笑了一声,“可见你也没多看得上他,还是在咱们附近找个人家吧,我也不想你走太远。你若真走了,这辈子怕是都见不着几面儿了。”   春梅枕着自己的胳膊,侧着身看着她眨了眨眼睛,“瞧你这话说的,我才不要嫁人哩!依着我表哥的学识,日后定然是要进城做官的,到时候我就紧紧巴着你这个官夫人,还能说个好人家。”   苏九月听了直乐呵,“等你表哥做了官,你不得熬成个老姑娘了?到时候哪儿还嫁的出去。”   左右这炕上也没什么外人,两个小姑娘说着私房话,春梅也就无所顾忌了,她做了个鬼脸,“只要我表哥肯上进,我就是七老八十依旧能嫁的出去。”   苏九月听了这话差点没笑得背过气去,“你倒是想得好,只怕你过不舅母那一关,舅母这会儿都张罗着我婆婆帮你找人家了。”   春梅叹了口气,趴在枕头上,对着苏九月说道:“这几日我瞧着像你大嫂那样过日子也挺好的,大哥虽说嘴笨了些,但却实打实对她好。妯娌懂事儿,婆婆好说话,主要我大哥也生得还不错,真算起来大嫂可占了大便宜了。”   苏九月抿唇笑,“我还当你是只看人家生得好,没想到你还知道看其它。”   春梅干脆抱着被子盘腿坐在了炕上,义正言辞地说道:“我也没甚旁的要求,就想自家男人好看一些,总归是要过一辈子的,找个好看的,就算是日后同他置气,我看着他那张脸也发不出脾气来。”   苏九月也像她一样坐了起来,抱着被子靠在墙上,对着她说道:“你还整日说我幼稚,我瞧着你也没好到哪儿去,过日子哪儿有看脸的。”   春梅瞪她,“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啊,有我那样好看的表哥,你自然是满足的。”   苏九月用小脚丫蹬了一下她的小腿,小声说道:“去去去,整日就知道瞎说。”   春梅将自己的小腿收了回来,两手抱着小腿,下巴放在膝盖上,说道:“也不用太好看,主要就是合眼缘,唉!你们定然不会懂得。”   苏九月就是不懂,这年头人人都不懂,多得是人在成婚当天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长啥样。   就连她当初不也是来到吴家才知道锡元脑袋受了伤,不过她也确实是幸运的,才能遇上这么好的人家。   “是不懂,不过你若是想自己合眼缘不若自己出去看看,若是有合适的告诉舅母,让舅母帮你打听打听,总归是好的。”   春梅应了一声,拉过被子躺下,“行了,明儿我就回去找找去,就不耽误你跟表哥了。你瞅瞅今儿表哥瞧着我那眼神,我都觉得我成了他的眼中钉。”   “又瞎说,快睡吧,当心明儿起不来了。”   .   第二日一早,才刚刚吃过早饭,刘春梅就收拾好自己的小包袱向刘翠花辞行。   刘翠花也知道自家这几日实在是来人有些多,住不开了,见她要走也就没有强留,给她收拾了好些东西让她带回去。   “春梅,等过几日姑姑家房子修好了,你再接着过来住,我瞧着你跟九丫作伴儿还挺好的。”   春梅应了一声,“那自然是要来的,姑母,你们多修两间屋子,下回来我自个儿住一间。”   刘翠花笑着应了下来,又转身跑去二房叫了二成出来,“老二,你去送送春梅,她一个姑娘家的,我不大放心。”   大成媳妇儿昨儿刚生了娃娃,老三又才刚回来,家里也就二成算是个闲人,自然会被刘翠花抓壮丁了。   二成应了一声,正要出去,田秀娘却不满地皱了皱眉头,“怎的家里再没其他人了?就非要你送?我这还大着肚子呢!”   二成自己不在乎偶尔跑个腿,可是在他媳妇儿眼里这就是他娘偏心。   二成轻笑了一声,伸手温柔地摸了下她的肚子,“自然是得我跑这一趟了,你不是想吃梅子吗?咱家没这个,但是刘家村有人种,我带上几个桃儿去跟他们换一些,让咱家宝贝儿子也吃点。”   田秀娘这才抿唇笑了,却还别别扭扭地伸手打掉了他的手,“又瞎说,你怎的知道是个儿子?若是跟大嫂一样,生个女儿可咋办?”   二成依旧是咧着嘴笑,“那岂不是更好了?女儿更疼爹爹,到时候你可别吃女儿的醋。”   田秀娘抓起一旁的小枕头丢向了他,“谁吃醋了!稀罕你了?真是的。”   二成一把接过小枕头,轻轻放在了她的身旁,“好啦,我先走了,回来给你带好吃的,你乖一些,等我回来。”   田秀娘没再说话,看着他出了门,才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勾唇笑了。   酸儿辣女,她这回怀的一定是个儿子。   二成多拿了些桃,刘翠花多嘴问了一句,他说要去给自己媳妇儿换点梅子,刘翠花也就默许了。   .   春梅走后,苏九月还有一阵失落,也幸好家里又来了个念娣。   只是苏九月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念娣也不知道是拘谨还是咋的,更跟个锯了嘴的葫芦似的。   两人在厨房里干活倒是默契,就是谁也不跟谁说话。   吴锡元倒是想粘着自家媳妇儿,但碍着念娣在,又不能上前,实在气人。   苏九月眼瞅着吴锡元第无数次从厨房门口路过,才煮了个糖水煮蛋,让念娣给大嫂送过去。   “妹子,你把这个给大嫂送去,昨儿大嫂流了那样多的血,可得好好补补。”   念娣听了她这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立刻道了声谢,就接过碗跑去了大房。   她前脚出去,吴锡元后脚就进来了。   “真真是可怜见儿的,我想跟自己媳妇儿说两句话,怎的也这样难?”   苏九月没忍住抿唇轻轻笑了一声,才扬起一张小脸,眉眼含笑地看向了他,“怎的,你想跟你媳妇儿说甚呀?”   --   作者有话说:   【春梅在一个最不应该追求爱情的年代,想要追求爱情,她会成功吗?】 第474章 耳珰   吴锡元看着她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好话,好话得悄悄说。”   苏九月将耳朵凑了过去,“什么好话啊?说来听听?”   吴锡元凑到她的耳边,看着她白皙小巧的耳朵,没忍住轻轻咬了一下。   苏九月只觉得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连忙双手捂住耳朵小退一步,小声埋怨道:“要说你就说,怎的还咬人呢?”   吴锡元看着她微红的小脸,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想你了,好不容易抽空回来,没想到我媳妇儿反倒忙得不可开交,你说是不是得罚?”   苏九月抿着唇又是害羞又是恼怒,“我又不是在闲着,怎的就要罚我了。”   吴锡元却拉过她的手,“媳妇儿,你还没问我怎样罚呢!”   苏九月抬眼看向了他,眨了下眼睛,长长的睫毛仿佛在吴锡元心头挠了个痒痒似的,吴锡元一瞬间就恍了心神。   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到苏九月已经问道:“那你说,要怎样罚我?若是罚得重了,我可不认罚,还要去找娘告状。”   吴锡元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他的小媳妇儿实在是太可爱了。   他从怀中取出自己揣了一路的小东西,“罚你戴这个给我看。”   苏九月一愣,而后低下头看向了他的手心,一对小巧的耳珰正躺在他的手心里。   红色的玛瑙,下边还坠着一颗绿松石。   苏九月欣喜地接了过来,高兴到不能自已,女孩子本来就喜欢这些五颜六色的小东西,更何况这东西还是她夫君送她的。   “你怎的还买了这个?得花不少钱吧?”苏九月一想到花钱就忍不住心疼。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不算很贵,上个月小测我又拿了头名,书院奖励了二两银子,我用一两买了它,另外一两给你带回来了。”   苏九月听说这小东西就花了一两银子,心里实在是心疼得紧。   但是一想得到是自己男人送的,原本责备的话又被她咽了下去。   左右买都买了,她只管高高兴兴收着,她高兴,他也高兴。   至于他递过来的银子,苏九月这回可没要,“我在家用不着什么钱,反倒是你,一个人在外头,身上又怎能没点银子。”   吴锡元却说道:“我这个月还领了月俸,身上有钱,你不用担心我。”   苏九月这才收下了,“那我先给咱存着,若是你今后要用钱,你再找我要。”   吴锡元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了一句,“留着,今后给咱们孩子读书用。”   苏九月脸色更是红得透透的,吴锡元朗声笑了起来,指着她手上的耳珰说道:“来,我帮你戴上?”   苏九月巴不得他转移话题哩,慌忙不迭地将手上的耳珰递给了他。   吴锡元轻轻地帮她戴上,仔细打量着她,半天不说话。   苏九月急了,伸手悄悄扯了一下他的衣摆,问道:“怎的了?可是不好看?若是不好看,不如咱们拿着去换一个?”   说着,她就准备动手将耳珰摘下来。   却被吴锡元眼疾手快地按住了,“很好看,好看到我一时间竟然有些词穷,不知该如何夸奖。”   苏九月这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抿着唇敛着眸子,下巴却是仰着的。   只见她傲娇地道:“亏你小测还拿了第一名的,必须得好好夸夸我,不然我可不依。”   吴锡元瞧着她这小模样,忍不住伸手捏了下她的小脸,等到收回手,那细嫩的手感似乎还残留在指尖,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怎的才几日不见,他媳妇儿的小脸似乎又变得更滑嫩了?   这种疑惑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紧接着他就笑了起来,“这有何难?你可听好了。”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苏九月的小脸彻底红了,她虽然知道自己貌美,可却知道自己还没到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他这样实在是谬赞了。   “瞎说甚哩,恐怕也就只有在你眼里是这样。”话虽如此,可是她唇角及眉眼之间荡漾开来的喜悦却是真真切切的。   吴锡元正了正神色,突然问她,“媳妇儿,大嫂生了宝宝,你要不要随我去雍州?”   大嫂的娘家人也来了,大哥二哥也在家,又有陆嬷嬷在家照顾,人手是够用的。   苏九月自然是想去的,她眉头一拧,“这……我应当是要同娘说一声的。”   吴锡元却道:“我来说。”   苏九月抿着唇摇了摇头,“还是我来说吧,你说了娘怕是要生气。我把家里的东西拾掇一下,再跟念娣交代两句,便去寻你。”   吴锡元这才应了下来,“也成。”   两人才刚说了没一会儿话,念娣就捧着碗回来了。   她才刚走进门就发现吴锡元也在,她吓得就如同一只受惊的兔子一般,立刻从厨房退了出去。   吴锡元见状就出了厨房,念娣眼瞅着他进了正屋,才进了厨房。   她看了一眼苏九月,想说点什么,又不敢说。   这才放下手中的空碗,顺手洗了。   苏九月也觉得不说点什么似乎有些尴尬,才小声问了一句,“大嫂好些了吗?”   念娣嗯了一声,“瞧着今儿比昨儿精神多了,姐姐还让我谢谢你哩。”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耳朵上的耳珰随着她的动作晃悠,念娣一眼就瞧见了。   方才她出去的时候还没有哩,怎的吴家老三进了趟厨房,她就有了?还不是她夫君给的?   当吴家的女人可真是太幸福了,她姐姐过得好,二嫂嫂也过得不错。   怎的旁人家的女人同她家的女人不一样哩?她也是来到吴家才知道,原来女人也可以理直气壮地大声讲话的。   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间,就听到苏九月说道:“都是自家人,大嫂也太客气了。”   才刚说完,她一转头就看到念娣看着她的耳朵瞧。   苏九月敏锐地就察觉到她是在看自己的耳珰,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到念娣夸赞道:“真好看。”   苏九月抿着唇半是欣喜,半是害羞地道:“妹子你也太会夸人了。”   念娣又问道:“姐姐,是吴家哥哥送你的吗?”   【注:袄和棉袄不是一回事,指的是有内里的上衣。袄是明代女子使用最普遍的上衣,明代中后期女袄款式多样,分类较为丰富,按衣服长短来分,有长袄、中袄以及短袄。《明史》中也有记载:“命妇一品常服,服式是长袄、长裙,衣料上各种颜色的经丝、绩、罗纱随意使用,长袄镶贴紫或绿色缘边,上面施璧金绣云霞翟鸟纹……凡裨使,则是绢布狭领长袄、长裙。”   所以别再说我女主大夏天还穿棉袄,我……   这一段卡了字数,不占用正文字数,没偷懒!!】 第475章 扎耳洞   念娣才十二岁,比苏九月还要小两岁,瞧着她一脸羡慕的模样,苏九月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   大嫂的娘家到底怎样,她并不十分知晓,但这些年来凡是名字叫招娣的,在家中的日子大多不怎么好过。   更何况她家一连生了五个姑娘,就为了要个儿子,这些姑娘就更不好过了。   她倒是没显摆自己的耳珰,这可是她夫君送的,便是旁人碰一下她都舍不得。   听到念娣的问话,她轻轻嗯了一声,而后笑着说道:“你也喜欢?我那儿还有一对,若是妹妹喜欢,我送给妹妹,只要妹妹不嫌弃是我戴过的就好。”   念娣一听连忙摆手,“不不不,姐姐……我……我不是这意思,我没想要你的东西。”   苏九月走过来拉住了她的手,“是是是,你不要,是姐姐非要送给你的。先前儿我在雍州的时候,自己买的,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你再莫要推辞了。”   念娣的手做惯了粗活,十分粗糙,一碰到苏九月的小手,她就更加拘谨了,唯恐自己的手会碰疼了她。   苏九月摸着也有几分心疼,不由得想到自己原先小时候,一双手也是这样,还是后来来到吴家,只是干些做饭之类的家务活儿,这才稍稍养好了些。   见着她拘谨的想要收回手去,反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紧紧地攥着,“妹妹,你随我来。”   念娣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她拉着回了自己屋子。   念娣站在门口打量着屋子,屋子里收拾的十分整齐,凳子上还被她仔细地用碎布片拼了个坐垫。   苏九月一进屋就松开了她的手,自己朝着柜子边走去。   柜子上放着个木头匣子,她将那匣子打开,里边是她这大半年陆陆续续买的胭脂水粉,以及自己赶集买的绒花。   她从里边取出来一对耳珰,是她从前买的,上边坠了两个红珊瑚珠子。   她拿过来递给念娣,“你试试这个。”   念娣哪里敢要,自幼旁人给她东西她都不敢要,要是让她娘知道了,还不得打死她。   因着她们还不起,家里也不会把钱用在她们女儿家身上。   她低着头,两双手抠在一起,支支吾吾地道:“姐姐,我不能要你的东西,我娘会凶我的。”   苏九月却说道:“待会儿我自会同你娘说,你可别在推辞了,只管收下就是。”   念娣不说话了,苏九月又说道:“来,我帮你戴上试试看。”   念娣留着厚厚的刘海,一低头也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苏九月伸手将她鬓角的头发掀到耳后,盯着她的耳朵一看,才发现原来她居然还没有耳洞。   一般家里人在孩子小的时候就会帮着穿耳洞了,苏九月幼时也不被家里看重,她的耳洞还是后来岳夫人帮她穿的。   她眉头一皱,平日里倒是也没注意大嫂有没有耳洞,但女儿家连耳洞都不给穿,未免也太不受重视了些。   苏九月心里突然就来了一股气,她拉着念娣的手对着她说道:“不要紧,我来帮你扎。”   念娣又是高兴,又是害怕,情绪十分激动,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她。   苏九月拉着她走了两步,才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她问道:“对了,我只顾着自己说话,倒是也不曾问你,你想要耳洞吗?”   喜妹小时候就很怕疼,扎耳洞的时候一直磨蹭到八岁,见着大家都有了,她还没有,这才央求这蒋奶奶给她扎了耳洞。   念娣纠结了许久,苏九月心中也觉得或许是自己强人所难了,才又对着她说道:“没关系的,你若是怕疼,咱们就不扎耳洞了。”   可谁知道念娣像是鼓足了勇气似的,点了点头,看着苏九月的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想。”   苏九月这才咧嘴笑了起来,“那成,待会儿你可别怕疼啊。”   她先是取了个针出来,又去厨房拿了颗花椒,就开始动手了。   用花椒按在耳垂上,使劲碾磨。等到耳垂变得薄薄的,才点了油灯,将针用火燎了一下,稍微吹凉一些,猛地一戳,就过去了。   念娣才刚痛得叫了一声,苏九月就已经将自己那对耳珰给她戴了上去。   “瞧着还不错哩!”   念娣只觉得耳朵上沉甸甸的,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她下意识地晃了晃,耳垂麻麻地也渐渐的开始有了痛觉。   但是她的嘴角却渐渐地扬了起来,这大约是她这辈子做的最叛逆的事情了。   苏九月见她笑了,也跟着笑,“很好看!”   念娣由衷地向着她道谢,“谢谢你,九月姐姐。”   苏九月的视线从她的耳朵上移到她的脸上,“不用客气。”   两人这一番折腾,锅里炖着的鸡汤也炖的差不多了,苏九月将鸡汤盛了出来一碗,将没放调味品的那一份儿专门给大嫂送去,才给锅里丢了八角茴香之类的调味品再接着炖。   这是方才她娘特意叮嘱了的,说是可不能放那些东西,当心断了孩子的口粮。   念娣端着鸡汤的碗,小心翼翼地去了大房的屋子。   从进了门,她就屏住呼吸低着头只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只是她将鸡汤递过去的那一瞬,她娘和大姐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她的耳垂上。   “谁给你扎的耳洞?这耳珰又是谁的?!”徐氏语气不善地质问道,她对自己女儿从来都不是很有耐心。   念娣全身一僵,就听到徐氏又接着催促道:“说话!”   念娣这才支支吾吾地道:“是九月姐姐……”   “小狐狸……”徐氏下意识地就想骂苏九月两句,却被陈招娣一把拉住了胳膊。   “娘,慎言,我婆母很喜欢三弟妹的。”   徐氏这才皱了皱眉头道:“女孩子家家的会生儿子才是正途,整日打扮的花里胡哨的作甚?你那三弟妹嫁过来也有大半年了吧?怎的还没点动静?”   陈招娣听了她娘这话,心里实在觉得憋屈。   平心而论,三弟妹真的是个很好的人,这阵子一直在照顾她跟二弟妹,也从无怨言。   人家天生就好看,还不兴人家好好打扮了?作甚戴个耳珰就成狐狸精了?实在让人意难平。   --   作者有话说:   【扎耳洞有花椒用花椒,没花椒用黄豆,小时候听我奶奶说的。】 第476章 不许戴   陈招娣忍不住替苏九月辩解两句,“娘,你也是的,也不看看她才多大啊,自己还是个小娃娃呢!”   徐氏见自己一向乖巧地女儿居然反过来替旁人说话,眉头一蹙,“多大啊?也有十四五岁了吧?”   “才刚十四。”陈招娣强调了一句。   徐氏这才又瞪了她一眼,“十四也差不多了,早早生个儿子,早早了事。”   陈招娣实在不喜她娘这一点,整日将生儿子挂在嘴上,就仿佛活着这一辈子就是为了生儿子似的。   明明她自己也是个女人,作甚还这样?   “娘,我婆婆人家都不着急,您就别管了。”   徐氏想着这是在吴家,这才收敛了几分,转头看向了念娣,“去,赶紧摘了还给人家!女孩子家家就该有点女孩子的样子,整这些花里胡哨的作甚?”   念娣也一反常态,退后了几步,“就不!”   徐氏下意识地就想找扫炕的笤帚,可这里不是她家,陈招娣自幼被揍到大,从来不肯将扫炕的笤帚放在炕头上。   “你再说一遍!”   念娣抿着唇,心里却觉得自己这样还真不如嫁出去,像大姐那样,像九月姐姐那样!都挺好的。   “我不,九月姐姐说我这样很好看。”   徐氏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一把就将念娣拉到了自己跟前。   “连你老娘的话如今都不听了?你瞧瞧如今说亲,都是看哪家娃娃能干,哪家娃娃体格好。谁还会看哪家娃娃会打扮?你这样回头说不到亲,我看你咋办!”   她的唾沫星子都蹦到了念娣脸上了,念娣也根本不敢动手擦。   只是扁着嘴,低着头,倔强地道:“可我只是戴了个耳珰,村里其他姑娘都戴的。”   徐氏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快去摘了!”   念娣不动,徐氏气地火冒三丈,直接伸手上去抓住那颗红珠子一扯……   念娣一声惨叫,眼泪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半是痛得,半是难过。   她直接捂着耳朵,转身哭着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徐氏手里还捏着那个耳珰,气急败坏地看着念娣的背影直跺脚。   “在别人家里,瞧瞧这是个甚样子了!”   陈招娣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也有些不敢置信,她小时候有时候是会挨揍,但到底还能忍受。这次她娘直接将耳珰扯下来了,那得多疼啊?   “娘,您将妹妹耳朵都扯坏了,即便是不让她戴,你给她摘下来不就好了吗?”   徐氏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耳珰,耳钩的部分已经的掰直了,上边还沾了许多血渍。   她皱了皱鼻子,说道:“是该摘下来的,这都弄坏了,怎的给人家还啊?”   陈招娣看着她娘,张了张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苏九月正在厨房熬汤,听着外头似乎隐隐又哭声传来,她吓了一跳,急忙就跑出去看。   就见到念娣正蹲厨房后边的墙角哭,她连忙走了过去,“妹妹,咋的了?谁欺负你了?”   话音刚落,她就看到了念娣衣服上星星点点的血渍,顺着那血渍她的视线又落在了她耳朵上。   她的小手捂着耳朵,有鲜血从指头缝里冒出来,苏九月的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不小心扯到了吗?都怪我,我就不应该帮你扎耳洞的。”苏九月实在是自责。   说着她便要伸手念娣起来,“妹妹,你随我来,我给你上些药。”   念娣被她拉着再次进了自己屋子,她打了盆干净的水,用小帕子沾着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将她耳朵上的血渍清洗干净。   期间念娣痛的将下唇都咬得发白,却连一声都没出。   再看她的耳朵,整个耳垂从下边都扯开了,苏九月只是看着就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挂哪儿了?怎的会这样?你再忍着点,我给你上点金疮药。”   金疮药还是先前儿给宋将军用过剩下的一点,效果很好,约摸要不了多久她的耳朵就会重新长好,只是会不会留疤她就说不好了。   等上好了药,苏九月剪了块干净的布给她包扎好,才对着念娣说道:“等伤口长好了,你再看看还要不要扎耳洞,不过下次可要当心哦。”   她的语气一直温温柔柔的,或许是原先哄自家弟弟妹妹习惯了。   念娣听了她这话,也不由自主的放松了许多。   “是我娘扯的。”   她突然冒出来这样一句,苏九月愣了一瞬间,才反应过来。   “什么?!”   念娣抬起头看向了她,问道:“九月姐姐,为什么我们和弟弟同样是娘生的,她却总是要这样对我们?”   苏九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这个世道从来都对女人不公平,只是在她的家里格外的不公平一些。   “可是你娘不让你戴耳珰?”她问了一句。   念娣点了点头,神情十分失落,还带着些迷惘和伤痛。   苏九月见状也十分自责,她若是知道她娘会这样对她,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戴这个耳珰的。   “那你还是别戴了,等今后你嫁了人再说。”   若是没出嫁,一直跟自己娘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她再这样坚持,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   念娣却忽然说道:“九月姐姐,你说我若是去大户人家给人当丫鬟,会有人要我吗?”   苏九月没成想她心里头居然起了这种念头,连忙打断了她,“你个傻丫头,你如今已经十二岁了,过两年就要出嫁了。可你若是去给人当丫头,一旦入了奴籍,后半生自己可就半点主都做不了了。”   念娣抿着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若是我娘将我嫁给那人依旧同我爹一样呢?”   苏九月皱着眉头,“不会!她到底是你娘!不会将你往火坑推的。”   说这话的时候,苏九月自己也有些底气不足。   今年是个丰年,若是再旱一年,那念娣的出路恐怕也只有被卖一条了。   念娣伸手碰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痛的一个瑟缩,“那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我离开家里,还能自己做主?”   --   作者有话说:   【为难女人的往往都是女人】 第477章 离家   苏九月立刻就想到了橘子,只是……   谁知道念娣说的是气话,还是真的想离开家里。   “倒是可以出去做个学徒,只是女娃娃一个人在外头实在不容易,可能吃的苦要比你在家中还要多。”   见着念娣不说话了,苏九月惦记着自己炖在锅里的鸡汤,站起身来,“妹妹,你再仔细想想,我去看看锅里的饭。”   徐氏闹了这么一出,刘翠花又哪儿能不知道?   可人家训的是自己孩子,她也不能多管闲事儿啊?更何况若是她们起了争执,老大媳妇儿夹在中间也是左右为难,她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是了。   下午一家人吃过饭,吴锡元单独留下来同她娘说了想带九月一起上雍州的事儿。   刘翠花虽然有些舍不得自己的贴心小棉袄,但也知道他们夫妻两个总是分开也不是个事儿。   再说了,如今锡元马上就要考试了,身边咋不得有个人帮着洗个衣服啥的。   这样一来,她很快就同意了,“去吧去吧,有九丫盯着你读书,娘也能放心些。”   话虽如此,但她自己的儿子到底如何,她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这小子自幼读书就让人省心,夫子布置的课业没有做完,哪怕是两个哥哥都去玩,他也不去。   那时候起,她就知道自己这个儿子前途不可限量。   吴锡元得了这个信儿也十分高兴,就跑回屋子去找自己媳妇儿。   他一进门就激动地喊道:“媳妇儿!”   可挑起门帘,四下一看,却发现屋子里并没有人。   他有些奇怪,又从屋子里走出来,想出去找找她。   但是才刚刚掀起门帘,就正好迎面碰上了苏九月,她刚从外边回来,手里还拿了个小匣子,里头也不知道装着什么。   “媳妇儿,你去哪儿了?”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叹了口气,“先去跟大嫂她娘道了个歉,我不该给念娣扎耳洞的,也省得她受这种委屈。”   吴锡元方才也见到了念娣的耳朵被包起来了,但是到底是嫂子的妹妹,他也不好总是盯着人家看,就没多问。   这会儿听到自家媳妇儿去道歉了,他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怎的还要你去道歉?可是你给人弄伤耳朵了?”   苏九月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自然不是,是大嫂她娘扯得,不让她戴。”   吴锡元到底比苏九月多见了许多世面,有些人家确实对女孩子要求十分严格,有时候苛刻到跨台阶先迈右脚都是错。   但是这又关他媳妇儿什么事儿?   “哪儿还用你去道歉,你又没做错什么。”吴锡元皱了皱眉头。   苏九月却笑着说道:“我还不是为了念娣妹妹,我去道个歉,徐氏心里也能舒坦些,省得她把气撒在妹妹身上。”   吴锡元拉着她坐下,“你一贯都是个心善的。”   也幸好明儿他就要带着九月去雍州了,不用跟她们朝夕相处,自然也就不会受这些委屈。   说着,他的视线又落在了苏九月手上的匣子上,问道:“你这是什么?”   苏九月冲着他一笑,把匣子推到了吴锡元面前,神秘兮兮地对着他挤了下眼睛,“你看看就知道了。”   吴锡元看着面前的匣子,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到底还是打了开来。   凑近一看,才发现里边居然装着一只喜蛛。   “原来是要乞巧的,差点忘了,我家媳妇儿还是个小姑娘来着。”吴锡元恍然大悟。   苏九月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不,我如今既然做了这绣坊的生意,自然是要乞个巧了!若是得了织女娘娘的青眼,回头我指不定还能成为方圆百里最有名的绣娘呢!”   吴锡元听了这话,作势对着她一抱拳,“那日后还请娘子多多照应我了,我一穷书生,怕是只能跟着娘子沾点光。”   苏九月知道他这是在跟自己凑趣,就十分配合的一摆手,“好说,好说,只是今儿这肩膀有些酸痛……”   吴锡元见状立刻起身,来到她身后,就要帮她按按,却被苏九月拉住了手,“好啦,我说着玩儿的,咱们也赶紧洗漱,早点歇了吧,你明儿还得起个大早哩!”   吴锡元对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轻轻摇了摇头,“可不是我要起个大早,是我们。”   “我们?”苏九月一脸不解。   吴锡元十分有耐心的解释道:“对,就是我们,明儿你跟我一起走,我已经同娘说好了。”   苏九月面儿上一喜,“娘同意啦?”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这哪儿还能不同意,娘估摸着也不放心我一个人在外头。”   苏九月神采奕奕,显然十分高兴,吴锡元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下,催促道:“别傻笑了,快去看看要带什么东西?明儿咱们一起走。”   苏九月应了一声,就立刻站起来收拾东西。   第二日一早,她做早饭的时候念娣居然没来,苏九月还有些奇怪。   这两日都是她才起没多久,念娣就跟着起来了。   不过她也没太在意,指不定那小丫头今儿是想睡个懒觉呢?   她做好饭,看着她娘起来了,就跟她打了声招呼,带着饼子跟吴锡元一道走了。   因着吴锡元辰时还要上课,两人骑着马一路紧赶慢赶的朝着雍州城走。   苏九月靠在吴锡元怀里打了个哈欠,吴锡元瞧着她困了,便说让她小睡一会儿。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不要,我要同你说话,不然你一个人赶路也太过无趣了些。”   吴锡元闷笑出声,苏九月靠在他的胸膛上,感觉着他的胸腔轻轻震动,似乎也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她嘴角微微上扬,觉得自己应该早些去的,帮锡元做做饭洗洗衣服,他一定很开心。   两人没走多久,前头忽然出现了个人影。   瞧着那背影像是个姑娘家,应当还是个半大的孩子,这荒郊野岭的怎的会有一个姑娘家独自在外边?   可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苏九月也越看越眼熟,直接惊呼出声,“念娣!”   前边的人还以为他们是来抓她回去的,立刻就撒丫子跑了起来。 第478章 划清界限   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个骑着马,她又怎么跑得过,很快两人就追上了她。   “念娣,是我!九月姐姐!”   念娣一抬头,见着追上来的是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才停下了脚步,但眼中还是带着警惕。   “九月姐姐?你怎的来了?”   苏九月盯着她背上的小包袱,回答道:“我跟夫君去雍州,倒是你,怎的也在这里?”   念娣扯着自己的小包袱带,小声且倔强地道:“我也去雍州。”   苏九月闻言,眉毛一挑,问道:“你去雍州作甚?”   “我也去当个学徒,今后跟村子里的陈二娘子似的,全家都是她说了算。”   苏九月可不知道陈二娘子是谁,但是她却清楚,一个小丫头要跑这么远的路,定然是天不亮就走了。   路上指不定还会遇上狼,她也不可能不知道,但即使这样,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走了。   只这一点,就让她看出了念娣的决心。   “念娣,你真要走啊?”   出了村就意味着要抛头露面,她这种已婚妇人倒是还好,可念娣还只是个小丫头片子啊。   念娣坚定地点了点头,“对!九月姐姐,你以后也别叫我念娣了,我想改个名。”   苏九月是真的瞪大了眼睛,“你要改什么名儿?”   念娣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我是腊月生的,今后就叫腊月好了!”   苏九月:“……”   这名字……怎么跟她的一样草率……   吴锡元见状从马上跳了下来,还顺便伸手将苏九月抱了下来。   对着陈腊月说了有生以来第一句话,“那便走吧。”   陈腊月顿时眼睛就亮了,九月姐姐的夫君可不是普通人,她娘说了,他可是秀才老爷,他都说让自己一起走,那岂不是说明自己的决定是对的?!   事到如今,吴锡元倒是对这小丫头有几分敬佩了。   家里人对她不好,她还敢跑,比那些只知道逆来顺受,怨声载道的强多了。   这世上大多数人都身处泥坑当中,他又不是救苦救难的菩萨,自然不会人人都帮。但若是有人想要努力的挣脱这泥坑,他也不介意帮一把。   原本两人骑着马赶路,现在多了个陈腊月,他们干脆也下来走着。   苏九月担心吴锡元跟不上,让他先走一步,自己和腊月两个走着去城里,却被吴锡元拒绝了。   “无妨,如今夫子课上也只是解惑,并不传授新的知识,迟一些也不碍事儿。”   腊月有些自责,让他们先走,也被苏九月毫不客气的拒绝了,“你自个儿一个人,怎的行?若是没碰上也倒罢了,既然碰上了,你又叫我一声姐姐,我就不能不管。”   就这样三个人走了许久,快到午时才到了雍州城的大门。   城门口已经排了长长的队伍,苏九月和吴锡元主动上去排队,才走了两步发现腊月没跟上来。   她便回头一看,见到腊月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高高的城墙,眼底有光。   “腊月,走了!”   陈腊月这才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来了!”   才扯着自己的小包袱朝着苏九月跟前小跑了过去,“九月姐姐,这城墙也太高了吧!我能上去看看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可不能上去,上去会被将士们撵下来的。”   陈腊月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那我不去了。”   苏九月笑了笑,又问她,“你要去雍州作甚?可想好了?不若去我那绣坊当个绣娘?”   陈腊月刚想应,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果断摇了摇头,“不,我自幼笨手笨脚的,做不来女红(gong,一声,同‘工’)。”   苏九月也拧起了眉头,“那你要做甚?”   陈腊月哪儿是做不来女红,她只是担心她娘会因着自己跟着九月姐姐去绣坊,而连累到九月姐姐。九月姐姐是个好人,但是她娘有时候实在也是真的不讲理。   因此,她琢磨了片刻,抿着小嘴巴道:“我要学酿酒!”   苏九月:???   她真没想到她居然会选这样个路子,就听陈腊月说道:“陈二娘子就是个酿酒的,赚了好多钱哩!”   苏九月听她这样说,便道:“不然你先随我回去,等安顿好了,我带你去找酿酒的师傅?”   陈腊月却坚定的摇了摇头,“九月姐姐,你忙你的,我自己去拜师,才更有诚意的。”   苏九月也不知道小丫头在哪儿学来的这一套,但是却不大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去寻师父。   若是遇到坏人了可咋办?   “不行,这里人多眼杂,我不放心你。”   正好一队巡视的将士从她们身边走过,陈腊月就指着他们道:“城里这样多将士,怎的还会有坏人?姐姐你放心好了,我一旦找到师父,就立刻去跟你说一声。”   苏九月拗不过她,只好将自家的住址告诉了她。   看着陈腊月走远了,苏九月才叹了口气,“这丫头也是个懂事儿的。”   吴锡元如何不能看出,这小丫头是故意同他们划清界限的。   雍州城距离她们刘家村说远也不远,万一某日她家里人寻来了呢?到时候至少不会连累到他们。   “城里酿酒的铺子就那么几个,等回头咱们去找找她就是了。”吴锡元安慰道。   苏九月也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可陈腊月去拜师,真没那么顺利。   边关多来客,这里的人迎来送往的都喜欢喝酒,便是没客人自己没事儿也喜欢喝两杯。   所以,酿酒这个行当在雍州相当受欢迎,所有酒馆里的人都满满当当的。家里但凡有点家底的,都想着去把孩子送去当个学徒。   陈腊月这小胳膊小腿的,自然不被人放在眼里。   五大三粗的酿酒师傅,看着面前的小丫头,轻嗤一声,“你学酿酒?你连酒坛子都搬不动!”   陈腊月要抱给他看,却被他拦了下来,“行行行,就算你能搬得动,学手艺可是要交束脩的,你可准备了?”   陈腊月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束脩是甚?”   酿酒师傅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儿去,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就是银子!” 第479章 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   腊月是从苏九月家里出逃的,就带了两个饼子,以及自己带去吴家的一身换洗衣服,哪儿有什么银子?她这辈子都没见过银子。   她扁着嘴歪着脑袋琢磨了片刻,才伸手在自己的小包袱里依依不舍的掏出了苏九月先前儿给她的那对耳坠子。   其中一个是今早她醒来的时候从她娘枕头边儿拿走的,上头的血迹都擦掉了,只是那耳钩已经扯变形了。   腊月原本是想收着这个这辈子收到的唯一一个礼物,但如今她全身上下也只有这一个拿得出手的东西。   “我用这个当束脩可以吗?”她有些底气不足。   酿酒师傅一瞧,顿时更气了,直接就将她撵了出去,“赶紧滚滚滚,什么玩意儿都往爷跟前凑,不过是两个不值钱的珠子,就想换爷的手艺,你想的倒是挺好。”   腊月被连着轰出来许多次,整个雍州城所有的酿酒铺子都被她试了个遍,却没一个肯收她的。   她将身上背着的饼子掰下来半个勉强填了填肚子,才打算换个行当。   怪不得九月姐姐说了想出来打拼可比在家受委屈更难一些,再加上她本身就是个女儿家,这难度就更高了。   她转悠了镇上许多铺子,也吃掉了身上最后的半块饼子,最后在一家铁匠铺子门口停了下来。   那男人生得五大三粗的,身上只穿了件汗衫,手上举着一把巨大的锤子,砸得那斧子砰砰作响。   结实的肌肉上暴起的青筋,以及挥洒的汗水,瞧起来都格外地有力量。   腊月心中十分羡慕,她多想自己是个男孩子啊,也这样有力气,那样找什么活儿都简单了。   彭成正在干活儿,就看见一个瘦瘦小小的小丫头站在不远处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眉头一蹙,放下了手中的锤子,对着她扬声问道:“小孩!你瞅着我作甚?可是要打东西?”   腊月见着被人发现了,也有些慌,不过她也实在没地儿去,干脆破罐子破摔道:“大哥哥,你们铺子招学徒吗?”   彭成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眼底满是诧异,“小孩儿,别处玩儿去,就你这身板儿连个锤子都是拿不起来的。”   腊月也皱了皱眉头,说道:“我可以打些小的,大哥哥,求求你了,我实在没地儿去了。”   彭成见着她可怜兮兮的模样,拧着眉头接着问道:“你爹娘呢?”   腊月不想说话,彭成还以为她爹娘没了,城里总会时不时有这样的小孩子来找活儿。   对着这么个小姑娘,他也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干脆问道:“你可会做饭?”   腊月连忙点头,“会!我什么都会做!”   彭成这才应了一声,“行吧,那你就留下来,每日给我做些饭菜,我给你工钱。”   腊月一看自己有了出路,实在喜不自胜,可下一瞬就听到彭成又接着说道:“我可先跟你说好了,我天生命硬,旁人都说我克死了爹娘兄弟,你若是被我拖累了,我可不管。”   他这话说的随意,显然自己是不信这些的。   他爹娘兄弟之所以死,都是胡人的错!大将军早就替他们报了仇。   腊月现在觉得只要有人愿意收留自己,那么他就是天上的活菩萨,哪儿还会在意这些。   她咧嘴一笑,“无妨,我命软,以柔克刚。”   彭成扯了扯嘴角,一时间还真让他有些无言以对。   “那你就留下吧。”   .   苏九月将自己那个小院子收拾出来,吴锡元便又同先前儿一样,每日回家。   两人安顿好了,苏九月便抽空寻找腊月,可是一连问了许多家酿酒铺子都没有找到腊月。   苏九月这才有些着急了,虽说城里治安还算不错,但是腊月一个小姑娘身上也没什么银钱,她能跑哪儿去呢?   “这孩子,找不到活儿也不要紧,不都告诉她住址了吗?”   她找了一天,一直到了黄昏,念着吴锡元下学要回家吃饭,才打算先回家。   只是这一次她才刚刚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了腊月小小的身影。   “念……腊月!”   腊月原本坐在台阶上等着她,见着她来了,才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冲着她兴奋地招手,“九月姐姐!你可算回来了!”   苏九月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她的面前,拉住了她的手,“你跑哪儿去了,可急死我了!”   腊月嘿嘿一笑,“九月姐姐,我找到活儿干了!”   苏九月闻言也是在替她高兴,能走出来是第一步,能找到活儿干养活自己这就是第二步。   “你找了个怎样的活儿?累吗?”   腊月摇了摇头,“我去了铁匠铺子!”   苏九月看着她的细胳膊细腿,瞪大了眼睛,“铁匠铺子?你能打铁?”   腊月摇头,脸上依然很兴奋。   “彭大哥需要有人给他做饭,就将我留下了,每个月给我开三百大钱哩!”   对于没见过世面的腊月来说,三百大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苏九月却还在担心这个彭大哥到底靠不靠谱,“你说的那个彭大哥?是个铁匠?”   腊月应了一声,“是哩!他爹娘兄弟前年被胡人杀害了,家里给他留了个铺子,只有他一个人在。他说他忙起来没空做饭,就将我留下了。”   “是他主动要留你的?”苏九月追问道。   腊月摇头,“不是的,我好说歹说,他才愿意留下我。”   苏九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想要叮嘱腊月一两句,又不知道怎样开口。   只能先说道:“走,咱们先进屋,今儿就在这儿吃饭了。”   腊月却摇头道:“我还得回去给彭大哥做饭哩!九月姐姐,改日我再来找你玩啊!”   苏九月见她要走,急忙拉住了她的手腕,腊月回头看她,眼中带着些疑惑不解。   苏九月这才轻咳一声,“腊月,你……”   陈腊月见她似乎有话要说,便说道:“九月姐姐,你有什么事儿直说就行了,跟我还客气什么?”   苏九月一想也是,就对着她一字一句地叮嘱道:“腊月,这些话我若是不说,怕是没人会同你说了。男女有别,你一个女孩子家在外头要小心保护自己。平日自己的屋子可千万不能让旁人进去,也要离你那个彭大哥远一些,知道了吗?” 第480章 秋闱   陈腊月也有十二岁了,懵懵懂懂知道一些,便乖巧的点了头,“我知道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再四处看看,若是能找到别的活儿就最好了。那铺子里只有你跟那个铁匠,人言可畏啊……若是你再大一些,怕是不好说亲事。”   陈腊月也知道苏九月这是为了她好,就像在村子里,谁家姑娘跟哪家男娃私下多说了两句话,那流言怕是要飞到天上去。   她微微颔首,“九月姐姐,我晓得了,您也别操心我了,我都好着哩!”   苏九月将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几十个大钱都给了腊月,“前日忘了给你些零用钱,这些你先拿着。”   腊月说什么都不要,苏九月只好道:“你先留着用,等你日后发了月俸,再来还我就是。”   腊月这才收下了这几个大钱儿,她拿回家数了数,统共五十三个。   .   腊月这一走就是一个月,再没上过苏九月的门儿,她担心家里人找过来,总是跟九月姐姐走动,容易暴露。   苏九月整日也忙忙碌碌的,每日给吴锡元买个大西瓜解暑,直到他快考试的前一阵子才停了下来。   转眼就到了八月八,苏九月瞧着比吴锡元更要着急。   “墨别忘了啊,还有笔也要多带两支,我给你带了点薄荷,若是那里头气味大,你就含一片叶子……”   乡试总共要考九天,每三日一场,许多人考完这三场就脱了层皮。   更有甚者,根本撑不下来,上一世的吴锡元也参加过乡试,见了太多人撑不下来。   就连他自己,最后一两日也因着中暑并未发挥好,在放桂榜的时候也才中了二十七名,还是后头殿试上表现颇佳才能留京任职。   这一世为了避免此种情况,他早早就开始做准备,每日早晚先在外头打半个时辰的五禽戏。   孟玉春一开始在一旁凑热闹,后来也被他拉过来一起练。   “这都什么怪模怪样的动作,练这个作甚?有这功夫还不如再多去看两页书。”孟玉春问道。   吴锡元却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你练你的,到时候你会感激我的。”   到了初九这一日,苏九月和阿福阿贵一同将吴锡元送去了贡院。   比起其他人紧张兮兮的模样,吴锡元就像是前去监考的考官似的,还反过来让苏九月放轻松。   同他一样轻松的还有孟玉春,他老远就看到了吴锡元,从人群里挤了过来。   “锡元兄!”   见着苏九月还同她见了个礼,苏九月也象征性地说了两句鼓励的话。   孟玉春半点儿都不紧张,他乐呵呵地道:“我才没甚好紧张的,该看的我都看了,若是没考中也没关系,我今年才十九,三年后考也还年轻哩!”   吴锡元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到底没多说什么,他有这心态就还挺好的。   看着考生们陆陆续续地进了考场,苏九月担心他们进去晚了,就急忙催促道:“快些进去吧,可别来不及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嗯,你们就先回去吧。”   考生们进去后先被安排去洗了个澡,换了身统一的衣裳,才各自拿着自己的号牌去了自己号房。   洗澡换衣服是为了避免有人舞弊,也是为路远的学子们接风洗尘。   考生们的号房是按着《千字文》排序的,吴锡元的号房是“宙”字房,他找到了自己的位子,通风还算不错,便坐了进去。   一考就是九天,苏九月给准备的薄荷、驱蚊的东西全部都派上了用场。   孟玉春也是这时候才清楚当初为何吴锡元会说,等到时候自己便会感激他的。   还真是,若不是他拉着自己每日打那个劳什子的五禽戏,指不定这九日他还真撑不下来。   两人在贡院外头汇合的时候,看到对方憔悴邋里邋遢的模样,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孟玉春更是说道:“老天保佑,我赶紧一次考中吧!若是再考两次,我这小命怕是都要交代到这儿。”   吴锡元笑道:“不好好读书就是这等下场,考完只能求老天保佑。”   孟玉春挑眉,“我天资有限,自然没法同你这等天才相比,但我好歹有颗上进的心啊!”   吴锡元没搭理他,四下环顾找自家小媳妇儿。   这等大日子,他媳妇儿定然早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果不其然,他一眼就在人群里找到了他媳妇儿,身后还跟着阿福和阿贵两兄弟。   原本苏九月都没去找他们,他们也不知怎的得知苏九月回了雍州城的事儿,又巴巴儿的赶过来当差。   吴锡元身量较高,站在人群里又比较显眼,苏九月也一眼就瞅见他了,急急忙忙朝着他身边跑去。   见着他这副不修边幅的模样,眼眶都红了,“怎的瘦了一圈儿,这考试也太折磨人了。”   吴锡元笑了笑,“那你回头可得做点好吃的,好生犒劳我一番。”   孟玉春在一旁啧啧两声,“简直没眼看,你们小两口的定然有许多话要说,我便先回去了。”   拎着匣子才走了两步,就又回头冲着吴锡元喊道:“锡元兄,明晚一同出来吃酒,可别忘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看着他走远了,一低头就看到了自家媳妇儿不善的眼神。   “自己什么样的酒量也不清楚?还敢去喝酒?”   吴锡元急忙哄道:“这不是同窗们高兴吗?指不定明日过后,再也就见不着了,我不喝酒,只是去同他们聚聚。”   苏九月这才作罢,“倒也不是不能喝,你自己心里有个数,到时候让阿福大哥同你一起去。”   吴锡元知道媳妇儿是为了他好,也没反驳,一口就应了下来。   阿福走过来接过他手上拎着的匣子,一行人才朝着家里走去。   晚上苏九月烧了一大锅热水,给吴锡元从里到外好生洗了个干净。   屋里的桌子上点着个灯,他只穿着身亵衣盘腿坐在炕上看书,头发丝儿上的水滴在了亵衣上,渲染出浓重的一团湿意。   苏九月端着碗热粥走近来的时候,就瞧见他这副模样,眉头一皱,“怎的也不知道擦擦头发。”   --   作者有话说:   【剧情走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第481章 你做的我都喜欢   吴锡元放下书,抬眼看她,唇角还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如今天热,没多大功夫就干了,作甚这样麻烦。”   苏九月将热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又拿起架子上搭着的帕子朝着他身边走去,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念叨着,“天儿热才更要小心哩,你这几日本就元气大伤……”   吴锡元听着她说,也不反驳,只是将头往她身边凑了凑,厚着脸皮道:“那你帮我擦。”   苏九月也拿他没辙,只得任劳任怨的拿着帕子帮他擦头发,“还真是不让人省心,你原先自己在书院的时候也是这样?”   吴锡元嗯了一声,“今后不会了。”   苏九月刚想夸他两句,就听到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今后我媳妇儿会帮我擦的。”   苏九月手下的动作都没停,嘴上却巴巴儿的谴责道:“自己擦!多大人了。”   吴锡元就喜欢看她这样担心自己却拿自己没辙的小模样,勾着唇看着她,“你不擦,我也不擦。”   苏九月手上的力气都稍稍大了些,只能认命地道:“行,帮你擦,怎的还跟个小孩子似的。”   吴锡元看她跪在床上帮自己擦头发,低声笑着道:“那你洗头发的时候,我也帮你擦。”   苏九月看着自己指尖黑亮的头发,怎么忽然觉得这就是锡元想要的结果呢?   不过,夫妻间哪里需要计较太多,左右她帮着他擦头发也挺开心的。   一直等到苏九月将他的头发擦干,他才下床去坐在桌子边儿喝了一口温热的粥。   过了这半会儿,粥的温度刚刚合适,喝起来也不烫嘴。   苏九月就给他煮了点蔬菜粥,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说道:“这几日你都没吃什么好的,若是直接吃大鱼大肉,指不定得吃坏肚子了,先喝些粥养养肠胃。”   吴锡元应了一声,“只要是你做的,怎样我都喜欢。”   苏九月抿着唇偷笑,心情显然是极好的。   翌日,吴锡元骤然空了下来,还有些不大习惯。但是他还依然同原先一样,起来在院子里读书。   院子里放着个木头桌子,清晨的日光也不大强烈,苏九月在一旁洗衣服,偶尔抬头看他一眼。   大约到辰时的时候,外头一阵敲门声响了起来,苏九月跑去开门,就看到等在外头的孟玉春。   孟玉春今日也比昨儿瞧着好多了,胡须剃了,身上的衣裳也换了身干净的。   “孟公子,来找我家夫君?”   孟玉春笑着点头,“正是哩,锡元兄可在?”   苏九月点了点头,“在里头看书呢!”   孟玉春一边朝着里边走,一边赞叹道:“锡元兄果然跟旁人不同,我等考完出来,连书碰都不想碰,恐怕我所有的同窗里头也就锡元兄一个人还会看书的。”   听了他这话,苏九月难免有些骄傲,“做学问是个日积月累的事儿,又不只是为了科举,你们可得多向我夫君学学。”   孟玉春笑得不能自已,“那是自然,必须得向锡元兄多学学。”   他走到院子里,见到吴锡元已经放下书,朝着他看了过来,便对着他做了个揖,问道:“锡元兄,可是我上门打扰到你了?”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你也知道的眼神,孟玉春嬉皮笑脸地走到他身边坐下,才同他说道:“即便是吵到你了也没辙,今儿我过来就是给你送信儿的,咱们同窗约着后日在归云阁吃顿散伙饭。”   吴锡元应了一声,“我记下了,后日什么时辰?”   “申时末。”   “后日你来叫我,咱们顺道一起去。”   孟玉春刚点了下头,脸色就不对了。   吴锡元吓了一跳,连忙问他,“你怎样了?”   孟玉春捂着肚子,夹紧屁股,面色十分难看,“又来了又来了,今儿也不知怎么回事儿,总是腹痛难忍。锡元兄,你家茅房在何处?快快借我一用。”   吴锡元看他连嘴唇都在抖,也知道人有三急,这事儿上可是急不得的,就立刻给他指了方向。   苏九月站在原地看着,也忍不住失笑,“八成是吃坏肚子了。”   吴锡元赞同的点头,他们在里头考试的时候,吃的干粮都是自己带去的。因着天气炎热,他媳妇儿给他准备的饼子都比较干,就为了能多放几日。   可即便是这样,到了最后他的饼子都有了些霉点点。   最后几日还真因此淘汰了不少人,有人闹肚子脱水被抬了出去,也有人饿着肚子最后晕了过去。   他将那些霉点掰掉,凑合着吃,也还算是撑到了最后。   至于孟玉春,他估摸着也是那几日吃坏肚子了的。   苏九月从家里找了些止泻的草药,给他煮了碗水。   一直等到他出来,才问道:“孟公子可是吃坏肚子了?”   孟玉春叹了口气,“前两日那馒头都发霉了,可不就吃坏肚子了嘛!”   苏九月又问道:“昨儿孟公子回家去,伯母给你做了甚吃的?”   孟玉春砸吧了下嘴,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自然是好东西,我娘说我这半个月受苦了,便给我炖了红烧肉。”   苏九月:“……”   看来这问题应当就是出在红烧肉上头了,她将自己熬好的草药给他端了过来,“孟公子,这是我先前儿给夫君备的草药,是止泻的,您先喝了缓缓。”   孟玉春十分羡慕地看了吴锡元一眼,瞧瞧人家这媳妇儿,咋啥事儿都能想到呢?   他接过药碗,对着苏九月真情实感的道了声谢,也顾不得那药苦,直接将草药一饮而尽。   苦点算什么,若是再这么拉下去,他可就里子面子全没了。   苏九月接过空碗,才又说道:“孟公子,前几日你们在里头考试,伙食上实在不咋样,肠胃也有些弱,这几日还是少吃些辛辣油腻的。”   孟玉春又抱拳道了声谢,心中琢磨着自己回去还真得好好养养,如若不然,等到后日大伙儿一同吃饭的时候,他还总是跑茅房。   难不成这辈子给同窗们留下最后的印象,居然就是这个吗?那未免也有些太丢人了。 第482章 班师回朝   巍峨宫墙,红砖绿瓦。   烈日炙烤下的汉白玉台阶泛着白光,只是瞧上一眼,便又多了几分燥热。   宫门口一个小太监急急匆匆地低着头朝着勤政殿赶去,“皇上!大喜啊!”   穆世元虽说身上余毒已解,但这连日来的燥热还是让他有些许精神不振。   听着小全子这话,他也只是懒洋洋地回了一句,“何喜之有?”   他病了一年,又大旱了一年,整个江山都满目疮痍,实在有负先皇所托。   小全子躬身行礼,皇上不叫起,更是连动都不敢动,只低着头飞快地答话,“大将军班师回朝了!”   穆世元果然来了精神,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熠熠生辉,“苏庄回来了?”   “回皇上的话,正是苏大将军回来了!”   穆世元哈哈大笑了起来,“这老东西果真年纪大了,朕的圣旨下了有月余,偏他磨蹭到这时候才回来。”   小全子知晓圣上同大将军感情甚笃,也不便多说,只在一旁等着皇上下旨,看他要何时见大将军。   “他现在何处?”   “同大军一起驻扎在城外三十里之处。”   穆世元坐直了身子,一手拍在龙椅上,兴奋地道:“传朕旨意,明日大开城门,朕要携文武百官亲自去迎一迎大将军及众将士!”   圣旨下下去,没有任何一人敢反对的,实在是苏大将军劳苦功高,当得起圣上亲迎。   将军府的苏怡也很快就得了这信儿,这信儿也不是旁人送去的,而是穆紹翎为了献殷勤亲自跑了一趟。   “什么?我爹回来了?!”苏怡瞪大了眼睛,脸上满满的写着欣喜。   虽说她离开爹爹并没有多久,可是她的爹爹干的确实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她又只有这么一个亲人了,怎么能不担心?   先前儿还有爹爹派人送来的信件,这阵子也不知是怎的了,居然连她送出去的信儿都杳无音讯了。   穆紹翎这几日瞧着她日渐消瘦,一半是因着苦夏,另一半则是因为担忧她父亲。   他变着法儿的送新鲜玩意儿来将军府,可是瞧着也没甚作用。   如今瞧着她真心实意的开心,他也十分欣慰,“是哩,大将军如今就在城外,父皇已经下旨了,明日大开城门,圣驾亲迎。”   苏怡可不管什么圣驾亲迎这是多大的荣耀,只要她爹能回来就成。   她开心极了,“明日我也要去!”   穆紹翎应了下来,“这是自然,明日卯时我来接你。”   苏怡说道:“若是你有公务要忙,就不用来了,我自己也是能去的。”   穆紹翎却不答应,“明日可是个大场面,我担心会有心怀不轨之人藏在其中,你就跟我一道,别给那些人任何可乘之机。”   他说这话可不是胡言乱语,而是有依据的。   上一世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时候比如今要晚两年,那一日也是圣驾亲迎,却有死士行刺。   众人都以为目标是皇上,就连大将军也第一时间冲过去保护皇上,可谁知道对方竟然只是虚晃一枪,下一瞬那长剑就朝着大将军而去。   大将军身上穿着甲胄,再加上反应迅速,躲过了要害,可肺上到底还是受了伤。   如此一来,每到冬日就会咳嗽不止。后来在边关的那些年,一年比一年难捱。   他估摸着若不是身体日渐虚弱,也不会给了贼人可趁之机。   这一世虽说比上一世早了两年,但谁又知道那些人会不会提前动手?   而大将军也唯有苏怡这么一个软肋,他那么信任自己,因此他务必要在保护好大将军的同时,也要护苏怡周全。   今日整条街上都是他布置的人,他就不信自己提前洞悉了事情的进展,还能让那些贼人得手!   苏怡虽说觉得不大可能,这里可是京城,但自幼她爹爹就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她还是小心些为上。   “好,我等你来接!”   第二日一早,晨光熹微,南关正街早就清了道,百姓只能远远看着,一睹大将军的风采。   卯时初刻,宫门打开,金碧辉煌的圣驾自宫门口抬了出来。   暖煦的斜阳自地平线下跳了出来,照在龙椅上,远方的百姓们都自发地跪了下去。   宫门口的钟楼上,钟罄之声浑重悠扬,第一声钟声起,外头一道道的钟声就扩散了出去。   穆世元坐在龙撵上,看着这一切心里无比舒畅。   他想,他此生最大的幸事就是有了苏庄这么一员大将,才会有这山河犹在,国泰民安的盛况。   文武百官紧随其后,跟着他一同朝着城门口走去。   苏怡跟在穆紹翎身旁,轻车熟路的换了身小太监的衣裳,忍不住朝着门口张望。   也亏得如今好奇张望的不止她一人,不然定会露馅儿不可。   “怎的爹爹还不来?”她压低声音对着穆紹翎问道。   穆紹翎担心今日会出事儿,正忙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听了她这问话,也还是忙里抽空回了一句,“快了,再等等,太阳马上就升起来了。”   苏怡乖巧地应了一声,“嗯。”   卯时三刻,号角声也响了起来,一道尖细的嗓音响了起来,“开城门!”   苏怡立刻激动了起来,扯着自己袖子,伸长脖子不住的朝着门口看去。   外头马蹄声也响了起来,气势汹汹,威武不凡。   第一道身影从城门口走了进来,骑着一匹红棕色的高头大马,身上穿着黑色的甲胄,在阳光下泛着金属的光泽,凭白就多了一道肃杀之意。   苏怡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若不是碍着自己身上这幅装扮,她指不定都要激动地跳起来,大声喊叫着“爹爹!”   从苏庄进城门的那一瞬间,就在四处打量,寻找着他朝思暮想的乖乖小女儿的身影。   今儿这日子,他女儿定然是要来给他接风的,只是人有些太多了,他一顿好找,也还是没看到。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看到了不远处圣驾旁的燕王穆紹翎,视线稍稍一移,就看到了穆紹翎身边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他的眉眼立刻柔和了下来,是她,是他的女儿啊。   【科普:唐代冬夜五更三点,夏夜五更二点,太极宫正门承天门的城楼上,第一声报晓鼓敲响,各条南北向大街的鼓依次敲响,皇城的门、坊间的门也依次开启。同时,城内一百几十所寺庙也会撞响晨钟。   报晓鼓敲多少声,记载不是十分明确,有三百声的,也有三千的,但这就是盛唐的全城钟鼓报晓。】 第483章 兄友弟恭   只是这穆紹翎到底是怎么回事?居然让他的女儿一副小太监的打扮,混迹在男人堆里,这又成何体统?   不过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可能去找自己女儿相认。就只是给了穆紹翎一个眼刀,便骑着高头大马朝着皇上的方向走去。   “臣拜见皇上!”   穆世元也从龙辇上下来,来到他的面前,亲手扶起了他,“爱卿平身。”   苏庄借着他的力道站了起来,关切的询问道:“皇上,近些日子可好?”   穆世元一手拉着他的手臂,不松手,面儿上却始终带着笑,“甚好,见着你就更好了!朕还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着你了,没想到到底还是让朕挺过来了。”   苏庄知道前阵子经历形势严峻,皇上遭到歹人迫害,龙体欠安,也幸好有黄太医妙手回春,将人从阎王殿给拉了回来。   他也有些热泪盈眶,“圣上无事,才是国之大幸啊!”   周遭的文武百官们听到他们这话也都跟着抹眼泪。   就在这时,忽然街道两旁的铺子顶上跳出来几个人,一个个不管不顾的朝着皇上的方向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立刻就锦衣卫围了过来。   “有刺客!保护皇上!”   穆紹翎一直提心吊胆的,直到对面屋顶冒出那几个人,他的心中才算是有了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果然被他猜中了,背后那人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总是想着要他父皇。   不,是苏大将军的性命。   如果父皇出事,按照年龄顺序,以及手中的实权来说,显然拥戴他的人会比较多。   背后之人又怎么会冒这么大的风险,替自己做嫁衣?   按着这个思路摸索下去,便可以猜出,对方的目标应该只是苏大将军。   至于到底是谁想要对付苏大将军,那值得怀疑的人可就多了。   苏大将军常年在外征战,手中实权在握,这些年在朝廷上也没少得罪人。   当然,胡人显然也心心念念想他死,这些人是胡人派来的也说不准,唯有将他们先抓起来再做打算。   来的这些刺客显然都是死士,根本不做任何防备,哪怕拼着自己性命也要冲过来。   苏庄也连忙拔刀替皇上挡住了这一击,但谁知道背后又有人冲了过来。   那些大臣们也都成了惊弓之鸟,四下惊慌的逃窜。   场面一时间更是乱作一团,就在这时,又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看着身上的衣裳应当是大理寺的人手,穆紹翎脸上的神色更是缓和了许多,对着身后的苏怡小心叮嘱道:“你就躲在我身后,千万莫要乱跑。”   苏怡也是个有经验的,就应了一声,小心翼翼的将自己别在腰间的软剑也抽了出来,“你也小心些,爹爹会没事儿的吧?”   她葱白一般的指节紧紧地抠在剑柄上,因着用劲儿而微微泛着红。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冲过去,那些人都是死士,她此番过去根本帮不了爹爹分毫,反倒是爹爹还要反过来护着自己。   她爹爹很厉害,武艺高强,一定不会有事儿的。   穆紹翎似乎知道她很紧张,借着自己宽大的衣袍,拉住了她的手,“别怕,我暗地里派了陆青他们去保护岳父大人和父皇,一定会没事儿的。”   苏怡看着远处那群人,里边有道身影确实很像穆紹翎身边的陆青。   苏怡点了点头,拉着他的手也紧了紧,“多谢。”   穆紹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我之间无需言谢。”   因着穆紹翎提前有准备,那那伙儿死士到底没能伤得了皇上分毫,苏庄大将军身上也半点伤痕都没有。   出了这么一遭,皇上也不敢在外头久留,就吩咐下去要摆驾回宫。   苏怡依然跟在穆紹翎身后,一直到了泰和宫,穆世元这时候才问了一句,“后来出来救驾的是谁的人马?”   穆紹翎走出来对着皇上一抱拳,毕恭毕敬地道:“父皇,是儿臣的人。”   穆世元看着他这个儿子,心中十分欣慰。   明明在去雍州之前还是个不让人省心的,也不知是怎么一回事,在和苏大小姐定亲之后,就仿佛换了个人似的,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   “此番你立了大功,朕……”   一听皇上这话,穆紹翎立刻慌了,可不能立这个功!   他情急之下也实在顾不上什么君臣礼节,就急忙打断了他的话的,“父皇!”   朝堂之上的所有人都诧异的侧目,包括苏怡和苏庄父女二人。   就见穆紹翎直接撩起衣摆跪在了地上,直接拜了下去,“父皇,此番这功劳实在不能算在儿臣身上。”   穆世元听了他这话,也一挑眉,问道:“哦?莫非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穆紹翎双手抱拳,“回父皇的话,正是,是穆王担忧父皇您的安危,才拜托儿臣增派人手的。”   “穆王?”穆世元彻底愣住了。   他那小儿子如今八岁,居然也知道惦记他了?   不错不错,看着他们兄友弟恭,他心中也甚是欣慰。   穆世元哈哈大笑了起来,“此番这功劳是你兄弟二人的,你便去同小五商议一番,看看他有什么想要的。”   穆紹翎才不想跟他共享这功劳,便说道:“父皇,儿臣作为兄长又怎能抢了皇弟的功劳?若是您真要问,那儿臣斗胆,还请父皇为皇弟请个新的太傅。”   先前的苏宪武被人污蔑在菜市场斩首示众,回到京城之后,穆宗元的学问确实落下了许多,他实在不能坐视不理。   他这好兄弟可得好好上进啊!再不努力,今后还怎么掌管天下?!   穆世元闻言更是诧异了,干脆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依着你的意思,该给小五找谁当太傅呢?”   穆紹翎心中早就有了盘算,“儿臣觉得伍思卓大人德高望重,见识不凡,若是皇弟能跟随伍大人学习,定然会学有所成。”   穆世元心头一怔,居然还真是为了小五好?   啧啧啧,他这个儿子还真是越来越让他看不透了。   尽管如此,他也觉得伍大人确实是个不错的人选,便又转而问道:“伍爱卿以为如何?” 第484章 翻案   伍思卓也没想到,最后话题会绕到他身上,连忙双手抱拳行了个大礼,“能教导穆王爷乃是做臣子的荣幸。”   穆世元见状便直接顺水推舟下了圣旨,“那便封伍大人为太傅,即日起穆王爷穆宗元每日去弘文馆学习。”   穆紹翎欣慰的点了点头,似乎看到自己那幼弟逐渐长成,独挡一面的模样。   也不知道到时候他还会不会忌惮自己这个兄长,若是忌惮的话,也无妨,大不了自己带着小王妃浪迹天涯去就是了。   皇位非老五不可!谁不答应,就是在跟他作对!   穆宗元接到这道圣旨的时候,也是一脸懵,“父皇怎的忽然想起来给我找个太傅?”   倒也不是说父皇不重视他,只是先前儿他一直在养身体,今儿又是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日子,父皇要封赏难道不应该封赏那一众将士?   来传圣旨的小太监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多亏王爷惦记皇上,让燕王增派人手,今儿皇上遇上刺客才能全身而退。”   穆宗元听的那叫一个云里雾里的,他什么时候让燕王增派人手了?   但这事儿他虽然自己心有质疑,却不敢瞎问,一个搞不好就是欺君之罪。   万一……万一这背后有他外祖家的手笔,他开口一问,不就露馅儿了吗?   就这样,穆宗元满心疑惑地送走了小太监,差人去自己外祖家问了一嘴,才知道这事儿居然是燕王一力促成的。   穆宗元年纪小,虽说心思聪慧,但是却也不会思考太多。   他就觉得自己这个皇兄莫非是不想当储君了?不然这样好的立功机会,又怎么会推到自己头上。   没了成年人的那些弯弯绕绕,他的想法往往会更加接近事情的本质。   可是他将自己的这个想法告诉外祖家,却没一个人信的。   “王爷,虽说我们此番也搞不清楚燕王的想法,但是若是说他不想当储君,那臣是一万个不信。”   “是啊,那可是储君,怎么可能不想当?”   “王爷,您莫要被他骗了,指不定这背后还有什么阴谋。”   ……   穆宗元是真想不出来有什么阴谋,毕竟能有一个好的老师,他是实打实的占了便宜的。   .   皇上在朝会上封了一大群将士,就连王启英也混了个小小从六品典仪。   等退朝之后,皇上单单只留下了苏庄一个人。   苏庄叮嘱苏怡先跟穆紹翎回去,自己则去了勤政殿面圣。   等他到的时候,勤政殿里已经摆了一桌子的菜,穆世元就坐在上首,冲着他说道:“阿庄,你今日回来,朕可得亲自为你接风洗尘一番才是。”   连年战乱,昨年北边大部分地区又遭受旱灾之苦。   他亲自下令举国节俭,就连后妃们的俸禄都减了三成,他若是大肆举办酒宴岂不是要违背自己的旨意了?   但苏庄能打了胜仗回来,他亲自留他吃顿饭倒也使得。   苏庄瞧着他只是为了留自己吃顿饭,也有些无奈,说实在的,他宁愿不要这份体面,回去陪自家女儿吃饭不好吗?   不过他的这些想法可不会让穆世元看出来,连忙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臣谢主隆恩。”   酒过三巡,苏庄就伸手拦下了穆世元的酒杯,“皇上,龙体要紧。”   他面儿上写满了担忧,穆世元哈哈笑了两声,将酒杯重新放回了桌子上,“听爱卿的。”   苏庄见状也放下了酒杯,开始同他说起了正事儿,“皇上,臣在北境的时候,有一女子千里迢迢寻了过来,说她父亲身上背负冤案。臣仔细询问了事情的始末,才搞清楚。原来是曲大人的案子还有些许疑虑,此番臣回京,带了相关证据,还请圣上务必要彻查此案!”   穆世元也是一愣,“曲大人的案子?还有什么疑虑?先前儿尚书府呈上来的折子朕亲自看了,说那曲大人贪污军饷,朕怒不可遏,着大理寺彻查此案,如今不是燕王在查案子吗?”   说到这儿他眉头一皱,又接着说道:“也是,过去这样久了,怎的也没见他们给个说法。”   苏庄连忙说道:“许是证据不足,不过此番臣回来带了证人和物证,估摸着这案子也该破了。”   涉及到军饷,穆世元也难免关心,便问他:“是何证据?朕先看看。”   他们宫里的口粮都减半了,省出来去给边关的将士们打仗的,怎的居然还有人敢如此不开眼的在虎口拔牙?   穆世元实在气的不轻,苏庄一面让他息怒,一面让人将曲明悠和于丽芬两人叫进宫来。   曲明悠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有面圣的机会,连忙将自己父亲的冤情陈述给了皇上。   “圣上,那军饷可是好大一笔,民女家里又怎会有那样多的银钱?不过就是在城郊买了个庄子,就被人如此诋毁。那买庄子的钱还是我母亲的嫁妆里,家中抄家的时候也没抄出来多少东西,真要是贪墨军饷,也绝不会只有这点家当啊!皇上,民女的父亲实在冤枉!还请您明察秋毫,还他清白。”   皇上听闻这些,眉头也渐渐地锁在了一起,“这些朕都知晓了,若曲大人真是冤枉的,朕定会还他清白,你放心就是。”   曲明悠连忙跪下磕了个头,“民女谢主隆恩!”   于丽芬见到皇上亲自过问这个案子,也知道自己丈夫的案子要翻案了,不由得喜极而泣。   苏庄送来的不仅有人证,还有物证。   他让两个女人先退下,才对着皇上说道:“皇上,那些被贪墨的军饷,臣也找到了。”   穆世元闻言也是一阵惊喜,“找到了?!在何处?”   苏庄哈哈笑了起来,“真说起来,这找到银子的功劳可还真不是臣的,而是雍州知州王广贤的儿子王启英的。”   “王启英?”穆世元显然还有些许印象,“就是那个抓住做炸药的奸细的人?”   苏庄点了点头,“正是他,方才在大殿之上,圣上您还夸了他。”   穆世元微微颔首,“果真是虎父无犬子,王广贤本就是个能干的,他这个独子也不差。”   苏庄没好意思在皇上面前揭王启英的短,就也应了一声是,才接着说道:“银子被那些贼人藏在了大山里,还是王启英千方百计,不知道求了多少人遭了多少白眼,才找到了地图。也是年轻人不知道怕的,他亲自去地洞里越过重重机关九死一生找到了这些银子。”   穆世元闻言也跟着感慨了一句,“可实在是为难他了。” 第485章 少爷请客   至于王启英到底是如何寻到的,苏庄也不大清楚,只是想着他才刚刚入伍,也没甚经验。又有那姓魏的阉人从中作梗,找到银子就更难了。   “那些军饷现在何处?”穆世元问道。   苏庄回京的时候连同那些银子一并带回来了,有他们三十万大军护送,也不会有不开眼的敢觊觎。   若不是这些银子算是物证,他估摸着都立地给将士们发下去了。   “回皇上,属下专门派了人运送这些,同粮草混在一起。”   穆世元嗯了一声,对着身边的执笔太监道:   “让户部去清点一番,随后尽快给将士们把军饷发了。”   苏庄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将士们上阵杀敌一是为了保家卫国,二也是为了家中妻儿有饭吃。   若是连军饷都发不下去,那恐怕会寒了将士们的心啊!   穆世元接二连三的下了几个命令,才话音一转,道:“那个叫王……王启英的,让他来见朕。”   苏庄有些替那小子高兴,这时候皇上要召见他,定然是件好事。   .   王启英才刚刚被封了从六品的典仪,整个人兴奋的不能自已,毕竟他老子也不过才正四品,此时的他迫切地想要找个人显摆一下。   他的好兄弟李程季也被封了个七品城门吏,两人在两个月前还是个人人喊打的纨绔,如今回了京再去见见白流霜和赵佑国他们,估摸着他们要羡慕死。   他此番也没回家,刚从皇宫里出来,就对着李程季说道:“走!咱们去攒个局,今儿大喜事,哥哥我请客!”   李程季一把勾住他的肩膀,“好家伙,这一眨眼的功夫你都从六品了,是该请客。”   王启英扬眉吐气地笑了起来,“你小子也不赖嘛!怎样?听兄弟的没错吧?若不是同我进了军营,如今你哪儿能吃得上朝廷的俸禄。”   虽说朝廷那点俸禄,都比不上原先他们出去吃顿饭花的多,但如今他们有了官身,还是皇上亲自封的,这可就大不一样了。   两人虽说有两年没回来京城,但这地儿怎的也是他们自幼长大的地儿。两人派了自家下人去给从前的几个狐朋狗友传信儿,自己则轻车熟路的去了醉仙楼。   醉仙楼的地段那是顶顶的好,却从来不敢有人在此处闹事,据说这家酒楼背后有个了不得的人物。   醉仙楼一共三层,一层寻常百姓也能进,二层却只接待达官贵人,至于三层,整个京城能上去的也不足十二位。   王启英自然不在那十二位之列,他也知道京城这地儿贵人太多,他爹那点儿官职可不能任由他胡闹,便十分识趣儿的上了二层。   一个小二见到有人上来了,连忙就迎了上来,一看到居然是他,眼睛顿时一亮,“王少爷!您回来了!”   这反应甚为激烈,若是不知道的,恐怕还当他看到他老子了哩!   王启英就喜欢被人捧着,小二的反应也着实让他高兴,他立刻就挺直了腰板,扬起了下巴,“可不是!小爷我衣锦还乡了!让你们掌柜的备点好酒好菜,少爷我今儿要接风洗尘!”   小二知道这位是个财神爷,也是个爽快人,平日里不怎么找茬,每次来就是送银子的。   他立刻应了一声,“少爷您先坐,小的给您倒杯茶水。这两年我们店里头可上了不少新菜,小的挑几个好的给您上上来?!”   王启英一口应了下来,“再叫两个唱曲儿的,今儿是个好日子,找个有眼色的来!”   “得嘞!少爷您稍候!”   店小二下去了,李程季才愁眉苦脸的对着王启英说道:“英子,你怕是忘了,咱俩没钱啊!”   他们两人这两个月一直穷的叮当响,就连吃饭都在军营的灶上蹭,点这么些菜,拿什么付啊?   王启英冲着他笑了起来,“兄弟,这就是你傻了不是?咱俩如今同原来能比吗?咱们如今可是官身了!”   李程季的脑子还没转过弯儿来,“那又怎样?月俸也是下个月才发,如今的我们依旧没有钱。”   王启英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脑门上,“真是白长了这么个大脑门,怎的就是个傻子呢?我们原先来这里吃饭要挨揍,那是因为咱俩无所事事。如今咱们立了功,圣上金口玉言夸了的,这是多长脸的事儿啊!别说只是吃一顿饭,就是在这儿住半个月!我娘都能仰着笑脸给咱买单!”   李程季听了他这番话,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而后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兄弟,实在是高啊!我怎的就没想到!怪不得你比我高了一级。”   王启英端起茶杯吸溜了一口,“你小子且好生学着吧!”   没过多久,那小二便给他们送了个果盘上来,“二位少爷先尝个鲜儿,这些果子都是南边儿运过来的,我们掌柜的说了,二位少爷回来自然得有排面,这水果就当是掌柜的请了!”   王启英拿起个荔枝,吃了一口,“要说还是咱们京城好,小爷我在北地,可有好些日子没吃过这东西了。”   说完也丢给李程季一个,“快吃。”   而后才对着小二说道:“你们掌柜的也是,少爷我的排面也就值个果盘?这话我可就不高兴了啊!”   小二连忙拱手赔罪,“王少爷,这话可就怪罪错了人,我们掌柜的还说了,送几位少爷一壶状元红,给少爷接风洗尘。”   王启英这才满意的笑了,“得,去门口迎着些,瞅着那姓白的几个啥时候到。”   白流霜和赵佑国几个得了王启英归来的消息也十分惊讶,“他怎的突然回来了?不是他爹到年底才有回京述职吗?”   惊讶归惊讶,该去还得去。   等到了醉仙楼,见着王启英和李程季,他们就更加惊讶了。   白流霜三步并两步走进了包厢,在王启英身边坐下,“英子,程季,你们俩这是去哪儿逃难了?怎的黑成这样?”   王启英扇子一打挡住了他凑过来的脸,“去去去,离老子远点儿,一身的脂粉味儿,实在呛人。”   白流霜听了这话那叫一个目瞪口呆,“你还是我家英子不?脂粉味儿呛人?你原先涂脂抹粉的时候都忘了?” 第486章 相逢即是有缘   王启英靠在椅子上,摇了摇手上的扇子,没心没肺地道:“忘了忘了,忘得一干二净,也不看看小爷如今是啥子身份,可别用那一套待小爷。”   郑云铎拉开一旁的椅子坐下,笑着调侃道:“那你如今是个啥身份?也让兄弟们开开眼?”   赵佑国原本同他们几个不对付,但好歹也算是一同长大的,得知王启英邀请他,他十分惊讶,但也还是决定前去赴约。   如今瞧着他身上这模样,还真有几分自己从前的模样,便开口问道:“怎的,你俩也去参军了?”   王启英见到可算是有人说到了点子上,立刻就兴奋了起来,“自然!我二人不仅去参军了,还立了大功。”   这回郑云铎和白流霜等人可是彻彻底底地惊掉了下巴颏,“你俩?参军?人家会要你们?”   也不是他们瞧不起人,那时候王启英无所事事,王大人想给他随便谋个差事,可是他根本就不去。   这么个不求上进的家伙,去参军?怎么可能?   王启英就是想看他们这番惊讶的神色,他们如今有多么不敢置信,等他说出来的时候,效果就有多好。   李程季翘着二郎腿,忍不住嘚瑟地抖了抖,“怎么?不相信?我们俩不仅去参军了,还立了功,今儿在朝堂上,圣上论功行赏还亲口夸了我们哩!”   虽说他们两个微不足道的人物,皇上也只是随口一提,但只要提了,他们两人也算是在皇上跟前儿过了眼的人!哪能是一般人?   郑云铎凑过来仔细看着两人的神色,想要看看他们有没有说谎的痕迹,可盯着两人黑黢黢的脸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这么牛?”   若是王启英有尾巴,这时候只怕要摇到天上去了。   “那是自然!你猜猜小爷我如今是什么职位?”   白流霜凑了过来,眨了眨眼睛,“莫非是个千户?”   王启英咧了下嘴角,“那你可真是小看人了,再猜。”   郑云铎招呼小二过来给自己添了杯茶水,才同他说道:“都是自家兄弟,你直说就是,非得让人猜来猜去的,实在没甚意思。”   王启英抿了下唇,“那你们可得做好准备了,小爷我怕吓着你们了。”   白流霜催促道:“快些说,这样卖关子,真当谁没见过世面。”   赵佑国也微微颔首,表示附和。   王启英这才说道:“我如今可是从六品的典仪!”   赵佑国才刚刚端起茶水,听了这话,手腕一时不稳,竟然让那茶水洒出来些许。   紧接着郑云铎惊讶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啥玩意儿?你?从六品??真的假的?”   王启英的视线从他们的脸上一个一个扫过,看着他们有多么不敢置信,他如今心里就有多么舒畅!他王启英,果真是个建功立业的奇才!   他眉头一挑,“自然是真的了,这事儿上我也骗不了你啊,明儿小爷我就要去当值了。”   白流霜又赶紧看向了李程季,“兄弟,你呢?”   李程季也嘿嘿一笑,“我可比不上英子,不过混了个正七品的城门吏。”   白流霜实在不敢置信,这两人若是去军营里个两三年,他还能说服自己。   但是他几个月前去雍州的时候,这小子还在跟他显摆九月妹妹,怎的这短短几个月时间就建功立业了?   “可是你们才入伍多久啊?!”   王启英眉头一挑,嘴角噙着一丝嘚瑟的笑,“不多不少,月半有余。”   白流霜和郑云铎两人不是行伍出身,根本不懂军营的规矩。但赵佑国却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他知道在军营里想要晋升可没那么简单,那都是要实打实地军功的。   他在边关两年,回来也不过才封了个七品的官职,王启英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升到从六品,可见他立的功劳一定不是一般的大。   也正是因为这样,赵佑国也开始认认真真地正视这两个纨绔了。   这还真是应了那么一句话,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几人说着话,王启英却发现门口两个身影过去了。   其中一个是店里的小二,另一个也让他瞧着格外眼熟。   他两年不在京里了,早就物是人非,居然还会有让他觉得眼熟的人?   难不成也是同他们一起从雍州回来的?他立刻对着门口守着的店小二说道:“去,把方才过去那位公子给我叫进来。”   小二应了一声,连忙走出去拦人。   其他几人见状也看了他一眼,问道:“怎的?可是碰上认识的人了?”   王启英笑着摇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认识,只是瞧着有些眼熟,想着叫来一起热闹热闹。”   不一会儿小二就将人请了进来,这个新来的小公子身量不高,眉眼精致的有些像女子。   大家伙儿都在琢磨这位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只有王启英心中咯噔一下。   怎的会是她?她来醉仙楼作甚?   如今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好好的女儿家都一副男人打扮。   “顾……”王启英下意识地就改了称呼,“顾公子,雍州城一别不曾想今日居然会在京城碰上,实在是有缘。”   顾妙芝来醉仙楼也是个阴差阳错,家里人也不知从哪儿得知如今燕王得宠,想让自己学一些惑人的本事。   她极力反对,可是家中是祖父说了算,她实在是无能为力。   他们只看到如今燕王强势,却怎么就看不到苏大将军手握兵权?燕王的正妃是苏大小姐,他若是真有那份儿心,又怎么会纳自己为妾室,给苏大将军添堵?   太后也不知怎样想的,明明先前儿她算是最疼自己的人,如今似乎对家中的决定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心中实在后悔,早知今日,当初她就不应该那样着急的从雍州城回来。   来醉仙楼被人拦下来,她原本还十分不快,可瞧着是王启英居然也没那么气了。   好歹这人对她也算是有救命之恩,方才听了那么一耳朵,他好似还封了个官,也算是不错。   她刻意地压低声音,学着男人姿态一抱拳,道:“相逢即是有缘,当初王少爷救我,还未好生道谢。如今得知王少爷回京,小弟他日定会上门拜访。”   --   作者有话说:   【一章两千字,不会少的,写在文后边的科普不算在字数之内,章评字数限制写不下才写在那里的,既然大家说我为了凑字数,以后就不科普了啊~有兴趣的姐妹自己查一下吧。】 第487章 一起吃顿饭   即便是顾妙芝已经尽量去模仿男人的动作及声音,但是在座的又不是傻子,哪个看不出来?   大家伙只当是王启英的红颜知己,一个个默不作声,只当没发现这个秘密。   王启英对这个顾小姐倒是没有旁的心思,只是觉得她一个女人来这地儿,即使换了身装扮,也依然有些不大妥当,跟他们哥几个在一起应当也不会被人冒犯到。   想了想,便问道:“顾公子,你是一个人来的?”   顾妙芝点了点头,“嗯,来吃顿饭。”   她不仅来吃顿饭,还点了两个淸倌儿,这当然是她祖父的手笔,她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王启英见状便顺势邀请道:“一个人吃饭多没劲儿,既然是碰上了,那便坐下一同吃顿饭?”   顾妙芝听了这话顿时一愣,她一个女人跟一群男人一同吃饭?这成何体统?   偏偏这些个纨绔应当是整个京城里最不循规蹈矩的人了,他们见王启英邀请这女子一同吃饭,还当是王启英看上人家了,便跟着一起留人。   “姑……顾公子,不然一起吃点?人多热闹,一个人吃饭都不香的。”李程季为了自家兄弟的后半辈子简直操碎了心。   郑云铎几个也跟着劝,“是啊,难得碰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子,今后顾公子若是在京里遇上什么难处,只管寻我们兄弟几个。”   顾妙芝略微一思忖,她祖父让她来这里,还指不定给她设计了什么,如今正巧出了个意外,说不准于她而言还是个好事儿呢?   便对着他们几个拱了拱手,说道:“几位兄台如此热情,那小弟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那掌柜的拿了顾家的钱,特地给顾妙芝安排了个包厢,还安排了几个美娇娘。如今人半途被人截走了,这可怎么行?   他连忙说道:“顾公子,您那个包厢可是家里……”   他话还没说完,顾妙芝就已经知道了,他这八成是想拿她家里来压她了。   她有些烦躁,这会儿她根本不想听这些,也不知道小叔什么时候能回来。若是他回来了,定然不会让自己去给燕王做妾。   “无妨,少爷我就在这儿吃,你先下去吧。”   掌柜的也拿顾家的人没甚法子,再说了在场这几个人他也是一个都得罪不起,便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李程季暧昧地冲着王启英挤了挤眼睛,才转而问顾妙芝,“顾公子,可有甚忌口的?不若咱们再加几个菜?”   顾妙芝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上午吃的有些多,估摸着吃不了多少。”   王启英瞪了几人一眼,让身边的李程季给顾妙芝让了个位置。   等到她坐下,才对着她说道:“顾公子不用客气,吃饭就是为了尽兴,你喜欢吃什么,只管点就是。”   顾妙芝见他邀请得真心实意,自己若是再拒绝就有些矫情了,便应了下来。   突然多了个外人,还是个姑娘家,一瞬间王启英他们也拘束了起来。   王启英亲自给顾妙芝倒了杯茶水,这时几个淸倌儿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们原先来这儿吃饭的时候,每每总会点上几个清倌儿图个乐呵,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他们几个男人吃饭,自然怎么舒坦怎么来,不叫上几个姑娘,怎么对得起他们纨绔的名头?   可是如今就不一样了,同他们一起吃饭的还有个女子,这……成何体统!   即使他们几个再离经叛道都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王启英连忙给那小二使了个眼色,小二多会察言观色一个人,如今也有些读不懂他的眼神了。   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怎样?王公子,可是这几个姑娘不合您的眼缘?”   王启英轻咳一声,才说道:“今儿不用叫姑娘了,我们哥儿几个就吃顿便饭。”   小二虽然也不清楚他到底哪根筋不对了,但人家给钱的就是大爷,便应了一声,正准备将人给带出去,就被顾妙芝叫住了。   “等等。”   小二以及屋子里的所有人都愣了一瞬,那几个淸倌儿抱着琵琶和琴,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就听顾妙芝说道:“小弟我还是头一次见识这京里的淸倌儿,不若留下两个?”   几个纨绔都瞪大眼睛,他们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几个男人收敛了,反倒是这女子点了两个淸倌儿?   这要是传出去了,可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果然!能被他们英子看中的女人,也不是一般人!   王启英仅仅只是沉默了一瞬间,就很快反应过来,点了个抱着琴的和抱着琵琶的姑娘,才对着其他姑娘挥了挥手,道:“你们就先下去吧!”   等人出去之后,关上了门,王启英才发现自家兄弟们都在看着他,还真是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他扯了扯嘴角,对着那两个女子道:“京里如今新兴的曲子有甚?唱来听听,若是不好听,小爷可就换人了。”   那两个女子唱得确实一般,比起顾妙芝从前跟在太后跟前儿听的那些差远了。   但是这两个女子那软软糯糯的声音,她觉得自己怕是这辈子都学不会。   她真不是那种能去争名夺利的料,怎的偏偏她家祖父就这么相信她?   王启英几个倒是听得舒坦,白流霜更是拿起一只筷子在杯子上敲击来和。   一曲尚未终了,外头就又有人来了。   “少爷!少爷!老夫人让您快些回去!”家仆一进门就急匆匆地对着王启英道。   王启英眉头一拧,怎的他才出来乐呵了没一会儿,家里人就寻来了?他如今又没惹是生非,怎的这样信不过他?   “怎的?可是家里有什么事儿?”他脸色不好,凶巴巴地问道。   家丁自然知道自家少爷的脾气,连忙对着他做了个揖,“少爷,是宫里来人了!”   王启英直接就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什么?!宫里头来人了?找我的?”   家丁再次应道:“正是哩!您快些回吧!”   王启英顺势对着自己兄弟几个和顾妙芝一抱拳,说道:“哥几个,你们先吃,回头让掌柜的上我家来要银子,我回去看看去!”   郑云铎几个应了下来,“快去快去,指不定还是个好事儿哩!到时候还得再来吃一次!” 第488章 皇上要见你   王启英走了,但是顾妙芝还留在那里。   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实在有些尴尬。   李程季他们也没想到,王启英都走了,这小姑娘居然还留了下来。   看来也是个离经叛道的,大伙儿对她的印象顿时就更好了。这年头京里的大家闺秀一个个都养在深闺,一举一动美则美矣,跟那画上的仕女图一模一样,谁愿意娶个木头桩子回去做媳妇儿啊。   郑云铎干脆直接给顾妙芝倒了一杯桂花酿,说道:“顾公子,如今正是桂花开的时候,再尝尝这桂花酿,口味清甜,别有一番滋味。”   至于先前儿掌柜的送的那壶状元红,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了,他们再混账也知道不能给人家姑娘家灌醉了,不然谁送她回去这还是个问题。   顾妙芝中途跑路,掌柜的既然收了顾家的钱,少不得要去顾家报个信儿。   顾妙芝的祖父顾崇德顿时勃然大怒,“她怎的跟那些个混账东西混在一起!”   不过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跟那几个一起吃顿饭也挺好,他们几个可是去寻欢作乐的,也让这丫头好好看看男人的本性,接下来也就老实了。”   在顾崇德的默许之下,顾妙芝还真一边品酒一边听着小曲儿,跟着他们吃完了这顿饭。   她忽然觉得当个男人可真是舒坦,这两个淸倌儿应当是南边儿来的,嗓音带着些软糯,她一个女人听了都觉得通体舒畅。再喝着小酒,若不是碍着她在,估摸着他们还会多叫几个人进来帮着夹菜……   .   那头王启英急急匆匆地赶回家去,还没走到门前就看到管家在门口着急的转来转去。   一看到他回来了,管家急忙就冲了过来,一张脸都急成了猪肝色,“少爷啊!您可算回来了!快走快走,宫里来人了!来的还是皇上身边的赵公公!”   赵昌平可是后宫的大总管,跟东厂的魏茂功两人可谓是不相上下,但若是在得君心方面,显然是赵昌平更胜一筹。   一听是赵公公来了,王启英也着急了起来,“走走走,怎么敢让赵公公久等!”   赵昌平亲自来传皇上口谕,就足以说明皇上有多看重他,因此,即便是让赵昌平坐在正屋等了许久,他也没表现的有多不耐烦。   王家向来一脉单传,家中两个男丁都不在府上,王老夫人亲自出来接待客人。   她讪讪一笑,“这小子自从回京还没回过家,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让公公久等了。”   赵昌平却温和地笑了笑,态度十分温和地道:“少爷年纪轻,又才回京,出去跟弟兄们聚聚也是常事,老夫人不必介怀。”   王老夫人听他这样说,心里也着实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小子这回没惹什么事儿。   天知道赵公公来府上找启英的时候,她差点吓死,那小子整日惹祸,可是京里多的是贵人,他们王家就这么一根独苗,万一给折腾折了可咋整啊!   就在赵公公喝完第二杯茶水的时候,王启英才火急火燎的跑进了院子,“奶奶!我回来了!”   王老夫人面儿上顿时一喜,对着赵公公一笑,“启英回来了!”   王启英才刚进门,就看到了赵公公,连忙给他行了一礼,“小子见过大总管。”   赵公公可是一品大总管,受他一礼还是使得的。   “王公子,圣上口谕,让你进宫一趟,你快些换身体面的衣裳,随咱家进宫吧!咱们可不能让圣上久等不是?”   王启英连忙应了一声,就回去换衣裳,他如今身上还穿着从军营回来的粗布衣裳。他娘和他奶奶看的一脸心疼,却连跟自家小子说会儿话的功夫都没有,只得赶着他去换衣裳。   王启英回到自己屋子里,将原先的衣服翻找出来,却发现几乎全都是花花绿绿的,他打扮成这样去见皇上?那不是给皇上的印象要差到极点了?难免让皇上觉得他是个不堪大任的。   这可不行,他在柜子里一通翻找,深色的一件没有,但好歹是找到了件象牙白,这颜色好歹要比那些花花绿绿的要好很多。   他也不敢让皇上久等,急忙穿上衣裳,洗漱了一番,重新盘了头,就出了门。   赵昌平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似乎是在看他可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王启英屏着气息,大气儿都不敢出,终于看着他点了下头,“王公子随我走吧。”   再一次进宫跟先前儿进宫那是一点都不一样,他们绕过泰和殿,直接去了后边的勤政殿。   王启英难得乖地跟个鹌鹑似的,也不敢四处张望,只是低着头跟在赵昌平的身后。   到了殿前,赵昌平让王启英在台阶下候着,自己才拎着衣摆走了上去。   没一会儿,一个小宫女从屋子里头走了出来,来到王启英面前,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王大人,皇上让您进去。”   王启英生平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叫他王大人,他愣了一瞬间,脑子才转过弯儿来。   王大人就是他,皇上要见他!   他急忙道了声谢,便上了台阶。   勤政殿里头摆放的摆件都十分质朴,但是里头随便一件或许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宝物。   王启英只是扫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眼观鼻鼻观心,对着皇上行了个三拜九叩的大礼。   穆世元坐在榻上,面前儿还摆着跟苏庄下了一半的棋局。   他只有跟苏庄下棋的时候,苏庄不会让着他,是以每次苏庄回来,都被他拖着来下棋。   “抬起头来。”   王启英早上才听过皇上的声音,自然十分熟悉,他不敢迟疑,急忙扬起了下巴。   穆世元低头看着他,忽然就笑了起来,“果然长得一表人才,大将军,就是这小子立得功?”   苏庄见他穿了身象牙白过来,眉头稍稍一皱,但也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小子,那些银子就是他先发现的。”   穆世元明白自己年纪大了,多得是有人想让他倒台,特别是那些老臣,一个个仗着自己资历老,就想为所欲为。   如今是时候要提拔一些年轻人了,眼前这个小子倒是个不错的人选…… 第489章 邀功   “你小子倒也是个不错的,先起来吧。”   王启英才刚刚起身,穆世元又接着问道:“雍州知州王广贤可是你父亲?”   王启英垂手而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正是臣的父亲。”   穆世元微微颔首,“不错,想必你此番能寻到赃银,也离不开你父亲的栽培……”   王启英一听说起寻找脏银的事儿,大约也知道了他说的是何事,立刻就一拱手,道:“皇上,臣有事要说。”   很少有人敢在穆世元说话的时候打断他,穆世元此时心情好,也就没同他多计较,便手一摆说道:“何事?”   王启英拱着手低着头,一本正经地道:“皇上,臣寻到脏银同我爹一点关系都没有,这乃是军事机密,臣又怎敢胡乱告知家人?”   听到前一句,穆世元还有些不悦,可当他听到后一句的时候,眉头就立刻舒展了开来。   “公私分明,不错。”   听了皇上的夸奖,王启英心中高兴,可面儿上却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这些银子能找到,多亏了两个人帮助,臣不敢将这莫大的功劳据为己有,还望皇上能听臣仔细禀报。”   穆世元看着王启英的身影,恍惚间好像透过他看到了曾经年少时的苏庄。   那时候的苏庄也是如此,从来不会冒认旁人的功劳,   他看着王启英的神色更加柔和了,“哦?是哪两个?说来听听,若是属实,朕定当重赏。”   王启英兴奋地对着他一拜,“谢主隆恩,当初臣从戴礼那里得到的地图,臣完全看不懂,后来还是臣找了臣的妹婿,他给臣指出了那藏宝之处。”   穆世元听了之后也是一脸的诧异,“王大人不是一脉单传,只有一个儿子吗?你又何时多了个妹婿?”   王启英提起自己的妹婿,也来了几分精神,却又担心皇上责怪自己泄露机密,急忙解释道:“皇上,是臣先前儿在雍州的时候认了个义妹。臣那妹婿实在是个聪明人,学问做得极好。若不是他实在厉害,臣一时间也找不到一个信得过的人,绝对不会去找他的。臣也并未告诉他那山里藏着什么,只是让他帮着看了一眼路。”   穆世元见他如此推崇自己的妹婿,还当又是个帮自家人讨福利的,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只随口应付道:“那地图呢?你可带来了?”   王启英自然不会丢下这个,连忙从袖袋中取出自己的拓下来的地图,呈了上去。   赵昌平接过地图送到了皇上手边,穆世元这才接过地图打了开来,这一瞧他的眼角也不由自主的抽了两下。   这是地图?若是真的话,他倒是有几分相信他那妹婿是个厉害人物了。   “你真是按照这地图找到的东西?”穆世元质疑道。   王启英连连点头,“自然是,这东西是臣从戴礼身上拓下来的,一模一样。”   穆世元啧啧两声,“你那妹婿果真厉害,他在何处当值?”   倒是可以召来京城看看,若是真有几分真才实学,给他个要职又何妨?   王启英眨了眨眼睛,“臣走的时候,他才正要去参加秋闱,若是不出意外的话,等到来年殿试的时候,圣上就能见到他了。”   穆世元也没想到,他说的那妹婿居然才是个秀才。   他心中不禁有些失笑,是他太当回事儿了,或许也是误打误撞,等他能来到自己面前再说吧!   “你那妹婿叫甚名字?”   “姓吴,名锡元。”   苏庄听着吴锡元的名字,心中也觉得十分欣慰,若是能被皇上记住,今后九月他们的日子可就好多了。   为了帮助皇上加深印象,他故作沉吟,片刻之后突然出声说道:“皇上,说起这个吴锡元,臣也有事儿要奏。”   穆世元诧异的看向了苏庄,许是不大明白,这么一个秀才又怎么会引起他这个大将军的注意。   “爱卿尽管说来就是。”   “贼人窝藏炸药的那个山洞,就是这个叫吴锡元的发现的。他家住在雍州旁边的一个小村子里,那日他抄小路上书院,从山里路过,无意间就看到了山间的车辙以及硫磺的碎屑,便包了一些来上报了臣……”   穆世元也听得是一脸惊疑,“还真是凑巧的,这人胆大心细,实在是个可用之才!”   他清楚,苏庄既然能将这个人上报给他,自然是查过对方底细的,至少这个人是入了他的眼的。   苏庄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学问上的事儿,臣也不大清楚,但是心细在此事上,实在可窥一斑。”   穆世元略微沉思了片刻,而后对着身边的赵昌平说道:“记住这个叫吴锡元的,等到了殿试的时候,指给朕看看。”   赵昌平自是应是。   穆世元又接着问王启英,“你说有两人,这才只说了一个,另一个呢?”   王启英才又连忙说道:“那个藏银子的地洞藏在一个前人的墓中,里头重重机关,多亏有臣的一位好兄弟同臣并肩作战,不然仅仅凭借臣一个人,断然是找不到的。”   “你那好兄弟?又叫什么名儿?”   王启英想到自己的小废物兄弟,脸上的笑容咧得大大的,“正是今儿在殿上被您亲封的城门吏。”   穆世元听了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可是雍州城指挥佥事李锦的二儿子?”   王启英干脆利落地抱拳,“正是!”   穆世元才又说道:“朕记得先前儿李婕妤曾说她那二侄儿是个不叫人省心的,没想到如今居然还能建功立业了,待会儿朕可得去李婕妤那儿坐坐,也让她一同高兴高兴。”   李婕妤多少年没见过皇上面儿了,如今若是皇上真能去她那儿坐坐,不论是对她在后宫的处境,还是李家在京城里的地位,那都是百利而无一害。   皇上将事情都问清楚了,才对着他摆了摆手,“得了,你回去吧。”   王启英应了一声是,磕了三个头,才退出了大殿。   从皇宫出来,他以为此事儿就完了,去李家找李程季邀了个功,蹭了两块点心,才回了自己家。   --   作者有话说:   【英子:记得妹婿,记得小废物兄弟,帮他们在皇上面前刷了存在感,感觉自己很棒棒。】 第490章 计划之中的偶遇   李家也因着王启英带回来的消息炸开了锅,他母亲还在雍州城没回来,他祖母闻言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热泪盈眶。   从前都是她错了,总觉得自家老二孙子跟着王启英这个纨绔学坏了,却没想到败也萧何,成也萧何。   人家能将孩子带歪,也能给带回正路来。   如今不仅有了官职,这官职还不是荫封得来的。如今那王启英还在皇上面前提了他家程季的功劳,圣上还说要去婕妤那里坐坐……   哎呦,她可怜的女儿,经过这么一遭,在宫里头的日子也能好过许多了。   就在李王两家阖家欢乐的时候,两道圣旨分别到了他们府上。   封王启英为从五品四等侍卫,李程季则被封为正六品兰翎侍卫。这么两个大家印象中不务正业,斗鸡遛马的纨绔子弟也不知道怎么得了皇上的青眼,一封再封。还送去无数古玩字画,足以表明皇上对他们的喜爱。   也正是皇上的这一举动,让许多老臣心中一慌,皇上看重两个纨绔,他们大夏朝是不是要完?   大家伙儿猜不透皇上这一手,一个个忧心忡忡的,只有李王两家张灯结彩,高兴的无以复加。   好家伙从五品,还是在御前行走的,他们老王家实在是祖先显灵。   原本以为这孩子算是养废了,如今再看倒是还能再救一救。   王老太太直接去祠堂里跪了半个时辰,出来之后就对着自己儿媳妇说道:“明儿准备一下,咱们去趟祖坟,给祖宗们多送点纸钱。能保佑咱家英子走上正途,估摸着花费不少哩……”   王启英在一旁听的也是一阵无语,难不成在自家祖母眼中,原先的他就是如此不堪入目?   他笑了笑,穿上昨儿夜里才送到的官服,整了整领子,抹了一把腰上的刀。   虽然不再是那五颜六色的剑鞘,但这玩意儿可是个荣誉的象征!   今儿是他当值的第一天,按着他如今的品阶只能在皇宫外围守卫,不过基本上也没啥看的,普通人不会这么不开眼跑到这儿来闹事。   他百无聊赖地过去了半天,觉得在这儿当值虽然听上去好听,但实在没啥正事儿干。   直到晌午十分,他瞧见燕王从王宫走了出来。   穆紹翎平素甚少进宫,他才不愿意在他爹面前刷存在感,甚至巴不得他将自己忘个彻底。   今儿也是曲大人的案子有了新的苗头,他才进宫禀报。   可是没想到他才从宫里出来,正巧就碰上了顾家的马车。   顾家的马车正好挡在路上,即便燕王想要视而不见都不行,他只好让下人过去询问。   不一会儿下人就回来禀报道:“王爷,顾家的马车车轮坏了,车上还有顾家小姐,咱们可要相帮?”   燕王冷哼一声,顾家老爷子是出了名的墙头草,若不是有太后在,他们顾家只怕早就跌出了京城八大家族了。   只有顾家老四还算不错,只是那老四无心仕途。   那老狐狸此番也是病急乱投医,将主意打到他头上来了。   他靠在靠垫上,手上的折扇轻摇,“那处不是有侍卫吗?去找他们帮忙,找本王作甚?本王的马车只有王妃能坐。”   下人将自己王爷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顾家人,顾家人听得也是一阵无语,这燕王怎的不按常理出牌?他也不怕得罪了他们家,进而得罪了太后一党?没有他们支持,他想要登上皇位,怕是还有些困难。   穆紹翎见他们久久没有动作,他也不是多有耐心之人,并直接对着马车外头扬声喊道:“关怀远!你去让那边的侍卫过来将这马车挪开!”   关怀远应了一声,急忙就朝着王启英那头跑了过去。   王启英亲自过去询问了究竟,才带着自己手下之人将顾家的马车给挪开了。   这一挪,他哪儿还有不明白?   顾家的马车车辙断痕十分齐整,明显就是人为的,怕是顾家故意所为,结合这些日子的风言风语,他再看向顾妙芝的眼神都不对了。   顾妙芝远远地跟自己的丫鬟在一旁看着,见着燕王拒绝帮忙,她其实还松了一口气。   但同时她也有些愁人,家里人既然动了这个念头,即便不是燕王也会是其他人。   她眉头一皱,可是她不想嫁。   顾家的马车挪开了,燕王连马车都没下,就直接走了。   只剩下顾府的下人和顾妙芝站在宫门口,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顾妙芝叹了口气,“我在这儿等着,你们回府去找马车过来接。”   下人应了一声,正要走,就被王启英叫住了,“顾小姐若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坐我的马车回去。”   其他带刀侍卫都是骑马来当值,只有王启英是坐马车的。   顾妙芝愣了一瞬,却还是拒绝了他,“还是不麻烦王大人了。”   王启英摆了摆手,“不麻烦,左右我也要回去了,正好顺路送你一程。”   顾妙芝听了他这话,倒是觉得也行,反正原先已经欠了他人情,便是再多欠一些也没多大关系,今后若是有机会了,再一并还了吧。   王启英正襟危坐坐在马车里,车帘子一晃一晃的,对面少女身上的脂粉气息不住的往他鼻子里飘。   他眉头一皱,再也忍不住了,便直接问道:“顾小姐,你们怎会拦燕王的马车?”   顾妙芝先是一愣,随后便明白了,他这是看出什么来了。   她感觉被人看低了,心里实在不舒坦,可是他说的却又是事实,这让顾妙芝的心中实在难受。   她斜睨了他一眼,语气十分冷硬,“不关你的事。”   王启英皱了皱鼻子,显然也觉得她的态度不怎么好。   “燕王同苏大小姐感情甚笃,你若是真嫁过去,就是三个人一起难过,又何苦呢?”   顾妙芝憋了一肚子的火,没人能吐,这会儿王启英既然捅开了这层窗户纸,她自然再也憋不住了。   “你当我乐意?身不由己知道吗?我宁愿找个寻常夫婿,可是我家里人不允。我虽然是高门大小姐,但也不过只是个被人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 第491章 被碰瓷了   顾妙芝原先也知道,她们这些高门嫡女享受着家中的一切,到了年纪便会跟门当户对的人家联姻,这在京里就是个不成文的规定,只是……   她从前总是觉得自己是不一样的,家里人对她的喜爱都是发自内心的,可是直到这时候,她才知道自己从前有多天真。   一旦到了要牺牲她的终身幸福的时候,没有一个人会替她考虑。   也或许在他们看来,自己能嫁给燕王,即使是做个妾,那也是她的福分。   可是这一切她都不想要。   王启英听得直皱眉头,“你家人逼你的?”   顾妙芝再也不用维持大家闺秀的模样,默默地翻了个白眼,不想同这种人讲话。   王启英自讨了个没趣儿,也干脆不说话了。   路上碰上了帮她一把是他乐于助人,但她家人要怎么对她,他一个外人有什么好说的。   等到了顾家门口,马车停下,顾妙芝身边的丫鬟扶着她的手将她扶了下去。   王启英甚至都没下车相送,就又坐着自家马车回了家。   顾妙芝也不知道自己才刚进家门就被祖父叫去了书房,四进的院子,祖父的书房就在西院的中间。   她才刚迈进书房,一道声音就在她的耳边炸了开来,“跪下!”   她吓了一跳,急忙跪下,反思起自己今儿发生的一切。   马车坏了,但是燕王偏偏就不按照常理出牌,她能怎么办?燕王又不听她的。   顾崇德一脸愠怒,“瞧你做的好事!”   顾妙芝被骂得一脸懵,仰起头来看着那张原本和蔼可亲的脸变得似乎都让她有些不大认识了。   她的心头就如同梗了一根鱼刺似的,实在扎得难受。   她的眼眶逐渐湿润了,“祖父,我又怎么了?您想让我给燕王做妾,我即便是心里不大愿意,但为了家族大业,您让我怎么做,我都做了。如今我才刚回来,您这就劈头盖脸一通骂,孙女儿什么都不知道,实在好生委屈!”   顾崇德冷哼一声,伸手指着她的鼻子尖,气得抖了抖,“你不知道?做都做了,你现在同我说不知道?”   他看着顾妙芝确实一脸不解的模样,就转而问她,“好,那我问你,你方才是怎么回来的?”   顾妙芝的脸色逐渐变了,“您该不会是因着王家少爷送我回来而生气的?马车坏了,他若是不送我,难不成让我自己走回来?”   顾崇德气得一甩袖子,说道:“我倒宁愿你是自己走回来的!孤男寡女的共处一个马车,你说!明儿人家还不晓得怎么说你们?!”   顾妙芝愣了一瞬,下意识地觉得自己可能会拖累王启英。那位王家少爷虽说没什么眼力界儿,但人却是个好人,不然也不会帮了她一次又一次。   若真因此事坏了人家的名声,那她的罪过可真就大了。   后头她祖父怎么凶她,她都没听进去,只是有些着急,要不然想法子给王启英送个信儿?   可若是送信被人撞到,那不就成了私相授受了吗?   她一时间实在是犯了难,心中也不由得叹了口气,若是小叔在就好了。   .   顾妙芝最终还是没送出去信,王启英也是日常早起去当值。   可是在他走后的这一天,风言风语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城。   王老太太听了心情复杂极了,她家英子的名声坏了这么些年,也不差这一点的,只是人家顾家小姐……   顾家小姐早先她在定西侯府上见过,人生得好看,还识大体。但当时的她却半点心思都没动,这姑娘他家英子实在配不上。   如今英子眼看走上了正道,她心里也动起了心思,想着等年底他爹娘回来的时候,也该给这个孩子娶个媳妇儿了。   但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如今顾家那位小姐说是跟她家英子在一辆马车里,待了小半个时辰。   王老夫人真真儿有些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等着王启英回来再一问究竟。   王启英回到家里,见着自己下人看着他的眼神奇奇怪怪的,可是每当他看回去的时候,下人们都急急忙忙地收回了视线。   他忍无可忍将一个丫鬟叫到跟前儿,仔细询问了两句,才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气得他一撩衣摆,大步流星地朝着他祖母的院子跑去。   顾家人实在过分,必须得跟奶奶告他一状!   王老太太在院子里摆了个青花瓷的大鱼缸,这会儿她正站在鱼缸旁看鱼。   早先宫里出来的一个嬷嬷曾同她说过,看着小鱼儿游泳,眼睛会越来越亮。她如今年岁越来越大了,其他同龄人如今早就老眼昏花了,但她的眼睛还是很不错。   “奶奶!奶奶!”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王老夫人只听着这声音,就知道是她家大孙子回来了,她将手里的鱼食都撒进了鱼缸里,才接过下人手中的帕子擦了擦手。   这一会儿的工夫,王启英就已经进了院子。   见着老夫人正站在院子里,他又叫了一声奶奶。   王老夫人抬眼看去,“怎的了?多大岁数了,怎的还咋咋呼呼的?”   王启英拧着眉头,扁着嘴,任谁都能看出来他情绪不佳。   听了自家祖母的问话,他脸上的表情就再也绷不住了,一脸委屈地冲了过去,扯着他祖母的手臂道:“祖母,顾家人好生过分,孙儿是见他们家车子坏掉了,好心送他家小姐回家,怎的竟如此不分好歹呢?”   王老夫人听了他这话,嘴角扯了扯,实在有些哭笑不得。   “是,英子是做好事。只是这事儿八成也不是顾家人干的,谁会拿自家姑娘的名节开玩笑啊?”   王启英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这事儿归根究底还不是怪顾家!想要碰瓷燕王,没碰着,反而祸害了他。   “奶奶,我实在太气了,我就不该趟这趟浑水。您是不知道,顾家原本目标是燕王的,就连他们家车子也是他们自己弄坏的,只可惜燕王不吃他们这一套。”   他真是越说越气,气得一跺脚,“我还不是念在同那位顾小姐算是旧相识,才想着帮她一帮。”   --   作者有话说:   【不知道写什么,先更一章吧,我再想想。】 第492章 不娶   王老夫人惊讶地侧目,“旧相识?人家一个养在深闺的姑娘家,又怎么会同你是旧相识?英子,你有事瞒着奶奶啊。”   王启英伸出一只手指挠了挠头,说道:“也没甚,就是前阵子在雍州城的时候,我救过她一次。”   王老夫人闻言更加诧异了,“你救过她一次?怎的从未听你说起过?什么时候起,我家英子也有救人的能耐了?”   王启英收回手,扬起下巴,一脸得不满,“奶奶!难不成在你眼中,孙儿就只会惹祸吗??”   王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问道:“难道不是吗?”   王启英想到自己过去的那些年确实没少惹是生非,尴尬地轻咳两声,“那些都过去了,不提也罢。您不是想知道我是怎样救的她吗?且听孙儿好好同您说道说道。”   ……   王老夫人听了之后,皱着眉头拉着他的手,转圈儿地打量,“你小子没事儿吧!我的个乖乖,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也不想想,咱们王家也就你一个孩子,若是你出点啥事儿,让奶奶同你爹娘可怎么活啊!”   这番话王启英当初已经听他娘哭诉过一次了,安慰起来也轻车熟路的。   “奶奶,孙儿知道您担心我,但当初那不是形势危急吗?我也总不能眼睁睁地就看着她去死?再说了,当初还有白流霜在,我同白流霜二人只需要拖到岳府的守卫来就好了。”   王老夫人听了也还是忧心,但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她再说也没甚用,只得好生叮嘱他道:“俗话说的好,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今后你若是在碰上这种事儿,就离远远儿的,别总想着旁人,也想想家里的爹娘和老祖母!”   王启英知道自己若是再不应下来,这事儿应当就过不去了,便连连点头,“祖母,我都记下了,您快别再说了。再说下去,孙儿自责的都要心口痛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做了个西子捧心状,逗得王老夫人直乐呵。   她伸出戴着金戒指的食指,在王启英的额头上点了一下,笑骂道:“你个鬼机灵。”   王老夫人笑过之后,忽然心里就转过了弯儿来,对着王启英说道:“原先我还觉得你应当配不上人家姑娘,但如今你得知你同她是旧相识,且你如今也算是有了点出息,不然你就娶了人家吧。”   正说得好好的,突然话题就扯到了他的终身大事上头。   王启英:“???”   “祖母!怎么就说起这个了?什么叫我配不上人家啊?不行,心里不痛快了,不娶!”他双手抱臂,别过脸去,一脸的别扭。   王老夫人却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说道:“这姑娘知书达理,还生的漂亮,原先我都不敢想。如今既然是你坏了人家的名声,也算是老天给订的姻缘,你也莫要太过任性。”   王启英气急败坏得跺脚,“哪儿是我坏了她的名声,分明就是他们家……”   “英子!”王老夫人的语气有些不善,“女子的名节大于天,她已经够难的了,你莫要瞎说。”   王启英莫名就想到了那日在马车上,顾妙芝说得那些话,她说她只是个家里人养得金丝雀,如今也只能听家里人摆布,他渐渐地沉默了。   王老夫人见他不说话了,语气也和善了许多,便问他,“你可是有心仪的女子了?”   原先自家臭小子混账,养了不少女人,但他们都知道,那些不过是养着玩儿的,没人当真。   此番他若是执意不肯娶顾家小姐的话,那么八成就是心里有人了。   他们王家就这么一个孩子,若是他真的有了心仪的人,即便是被人戳脊梁骨,她也希望孙儿今后能跟他喜欢的女子过这一辈子。   那么,这位顾家小姐即便是再好,也不能强求了。   王启英想都没多想的,就直接摇了摇头,“没得,我这阵子都在军营里,哪儿识得什么女子。”   王老夫人再次笑了起来,“既然也没个心仪的女子,那奶奶觉得这顾家小姐也不错,若是你对她不反感,不妨试试?”   王启英的鼻子皱了皱,“倒也不是很反感……”   王老夫人笑得一脸乐呵,“那明儿祖母就上门去找你外祖母去,请她老人家亲自去保这个媒!”   王启英:???   “怎的这就要去保媒了?”   王老夫人斜睨了他一眼,“你不是不反感她吗?”   “不反感归不反感,可就这么娶了她??未免有些太草率了吧?”王启英据理力争。   王老夫人哼了一声,“至少这丫头你还见过,且也算了解,多少人都是成亲当日才知晓女方的容貌。听奶奶的,先前儿奶奶为了你的亲事,跟你母亲去了不少宴会,这顾家小姐的容貌在其中绝对是拔尖的了。若她你都瞧不上,其它姑娘八成更瞧不上。”   其实平心而论,王启英自己也知道这个顾妙芝的容貌确实不差,但是……   好吧,好像也没啥但是的。   既然总得娶一个,好歹这个他还算认识。   “那成……吧,这事儿就麻烦祖母了。”   王老夫人见他可算是松了口,面儿上也浮现了会心的笑,今年怕是祖宗格外的操心,自家的乖孙的前程和人生大事,居然一起解决了。   “这有甚麻烦的,不过你先别高兴的太早,人家顾家还不一定应允呢!”   王启英:……   真愁人,答应也不行,不答应也不行,做个男人好难。   .   翌日,王老夫人一大早就着人送了拜帖给自己亲家,而后亲自带着礼物登了亲家的门。   王启英的娘是平阳侯的嫡出幼女,当初嫁到王家算是低嫁,平阳侯自然是不大愿意。   但平阳侯夫人却极力主张,只因看中了王广贤的才干,觉着这女婿为人厚道且肯上进,也算是个不错的良配。唯一不大好的,就是王广贤是家中独子,这若是嫁过去,女儿生不出个儿子来,那可就没甚好日子过了。   王老夫人得知了亲家这个顾虑,便亲自上门允诺,若是到了儿子四十,家中还没个男丁,再让儿子纳个妾给王家留个后。 第493章 保媒   平阳侯夫人听了这话,斟酌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四十无子再纳妾,实在太诱人了,她一辈子同后院的那些妾室斗气,真不想让自己女儿也过这种日子。   便是嫁到寻常人家,三妻四妾的也实在正常。   张氏嫁到王家之后,日子确实好过,婆母不整日立规矩,夫君也知道体贴人,即便是她在婚后第三年才生了个儿子出来,也从来没人在她面前说过什么。   只是生了一个儿子之后,再没了音信。   王老夫人自己也只生了一个儿子,又怎会因着这事儿责怪她?反倒过来给她宽心,“咱们王家就是这样,一个儿子也挺好,省心了。”   可谁知道她这话说得实在太早了,这一个儿子比人家生一窝都不省心……   平阳侯夫人见自己亲家送来了拜帖,连忙让下人准备,一定要好生招待。   王家人丁单薄,事儿也少,除了逢年过节的走动,从来不给他们惹事儿。自己那女婿每次到任上,也总会给家里头捎点特产,实在让人心中妥帖,只觉得将女儿嫁对了人。   午时之后,王老夫人便上门了,平阳侯夫人亲自拄着拐杖去门前迎了她。   “好亲家,您今儿怎的来了?可是我那好女婿要回来了?”   三年一任,她家女儿也跟着去了三年,三年未见,当母亲的实在想念的紧。   王老夫人比她小了七岁,伸手搀扶着她,一同朝着院子里走去,才说道:“他们还得年跟前儿才能回来哩!今儿来找亲家,还是有个忙要请亲家相帮。”   平阳侯夫人笑了笑,“亲家亲自上门来,该帮定然帮。咱们先回屋去,让下人们温了茶,咱们一边品茶,一边说。可好?”   两人回屋坐下,很快下人们就送了茶点上来。   王老夫人象征性地品了一口,轻轻地放下茶杯,才同平阳侯夫人说道:“亲家,今儿来找您,确实是个大事儿,我想请您帮咱们英子保个媒。他爹娘也不在跟前儿,这孩子的终身大事少不了要咱多操点心。”   平阳侯夫人这些日子也得知自己这个外孙也不知道做了甚,居然阴差阳错的得了皇上的青睐,一连升到了从五品,比起他爹来都要厉害。且他走的还是武官的路子,家里半点力气都没出,可见是个有能耐的。   只是还没高兴两天,京里的风言风语就又吹到了她的耳边。   她还特意叫了自己三个儿媳妇来询问,得知那个顾妙芝确实是个好的,这才放下心来。   谁知道,这才过去一日,亲家居然就上门了。   平阳侯夫人凑到王老夫人跟前儿,压低声音问道:“妹子,你可是说得顾家姑娘?”   王老夫人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八成也知晓了原委,便点了点头,“那顾家姑娘我从前见过,生得那叫一个水灵,见了人大大方方的,礼数也周全。若是能嫁给咱家英子,确实是咱家的福分。”   平阳侯夫人听了她这话,也微微颔首,“我也让人打听了,是个乖巧的孩子。只是顾家那个老东西,如今实在有些不大安分了。”   王老夫人呵呵笑了,“我们家人丁单薄,人微言轻,也不曾站队。那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若是能帮她脱离苦海,也算是行了个善事。”   平阳侯夫人十分赞同,“妹子,你这心里惯是个清楚的。你放心,明儿一早,我就亲自去保媒。”   王老夫人原本还想着她年岁大了,能请得她家世子夫人前去保媒就行,谁知道她竟然要亲自去。   “老姐姐,可真是麻烦您了。”   平阳侯夫人笑地乐呵,“都是一家人,有个甚麻烦的,再说了,我不也等着抱重孙子吗?”   两人有商有量的将这事儿定了下来,端看顾家会不会应了。   .   燕王府   “王爷,王老夫人今儿一早就让人去平阳侯府送了拜帖,午时亲自携礼物上门拜访,估摸着是为了王家少爷这事儿。”   穆紹翎放下手中的文书,眯着眼睛缓解了一下眼睛的酸涩,才说道:“看来王家是愿意娶顾家女了。”   上辈子也是如此,只是上辈子自己登顶无望,穆王年岁尚幼,太后才将顾家女许配给了王启英。   这辈子一切都变了,就连人心也变了。   陆青抱拳道,“应当如此。”   穆紹翎略微沉吟了片刻,才接着道:“王家是个好的,只是顾家却不定会应,这事儿咱们还得从旁想想法子。”   陆青自觉脑子不够用,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便只是抱拳立在一旁,跟个木头桩子似的。   穆紹翎见状也摆了摆手,说道:“得了,你下去吧。”   屋子里只剩下穆紹翎一人,他想了许久,最后才决定要去找自己父皇。   这事儿只有下了圣旨,那顾家才能死心!   皇上听说燕王求见,正在下棋的手都顿一下,眼睛微眯,似乎在思考。   “这小子有几日未进宫了?”他问道。   一旁的陆昌平连忙回答道:“回皇上的话,今晨还在朝堂上见过。”   穆世元摆了摆手,“不是说这个,朕是说他有多久未到勤政殿来了?”   “回皇上的话,约摸有一个来月了。”   穆世元气笑了,“这小子,怕是忘了他还有个老子?”   这话陆昌平可不敢接,就听穆世元又接着说道:“行了,你去将他给朕叫进来,朕亲自问问他。”   穆紹翎走进殿中,原本同皇上下棋的执笔太监连忙站了起来。   穆紹翎也对着皇上行了个跪拜大礼,穆世元将手中的棋子丢进棋篓子里头,才对着他问道:“你今儿空了?怎的舍得进宫了?”   穆紹翎不愿意当皇帝,自然也就不愿意在自己父皇跟前儿刷好感,便直接说道:“儿臣这几日都在忙着曲大人的案子,便不曾进宫拜见父皇,还请父皇责罚。”   穆世元眉毛一挑,“哦?那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可是曲大人的案子有了眉目?”   穆紹翎抱拳,“并没有头绪,儿臣进宫为得是另外一桩事儿。” 第494章 请旨   穆世元看着跪在地上一脸凝重的儿子,还以为他又碰上了什么大事儿,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这大半年来,他身中剧毒,就连他的江山也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全靠他这儿子帮忙撑着,也属实为难他了。   “说吧,什么事儿?”   穆紹翎跪在地上也不起身,听见他父皇的问话,就低着头梗着脖子回答道:“父皇,您能不能做主给顾家小姐和王启英赐个婚?”   穆世元:???   “赐婚?人家两个自己不来求我,你作甚多管这等闲事?”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他穆紹翎手头的案子都还没查清楚,怎的突然想着去当红娘了?   穆紹翎见他父皇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满了,反而松了一口气,   他一抱拳,“父皇,您有所不知,那顾家似乎想让顾家小姐给儿臣当侧室。可是儿臣当初向您请旨的时候亲口允诺过,只娶苏家女,也绝不会同宗元争储君的位置。那王家有意求娶顾家小姐,儿臣认为理应成全他们。”   他这一提,穆世元也想了起来。   那一年的燕王仗着比其他弟弟们大许多,似乎对储君的位置势在必得,甚至让前朝给他压力。   他私心里偏袒老五,且还觉得自己正值壮年,又怎么会应允?   甚至就连当初有人给他下毒,他都怀疑是这小子干的。只是后来这小子不仅帮着保护了老五,还帮着干了许多正事儿,这才打消了他心中的疑虑。   直到某一天,他突然请旨赐婚,想要求娶苏庄的女儿。   苏庄的女儿岂是谁想娶就能娶的?先撇过苏庄手中兵权不说,他那女儿就是他的命根子,若不是他自己同意的,即便是他下了旨,那老小子都敢抗旨不尊。   后来他因着中毒,整个人危在旦夕。   想着老五年岁尚幼,这偌大的江山若是交到他的手中恐怕难当此大任。燕王虽说有时是有些强势,但应当还做不出来残害手足的事儿。   他逐渐的松了口,但也只是让他自己去找苏庄。   什么不要江山这种话,穆世元自然是不信的。但他却相信穆紹翎是怕开罪了苏庄,苏庄这人极其护短,且他的软肋也唯有苏怡一人。   但如今他为了不让苏家人误会,就让自己给顾王两家赐婚的事儿,也实在有些荒谬。   因此,穆世元一口就回绝了他,“他们若是有那心,就让他们自己来求,你来算什么事儿?”   穆紹翎还想说话,就被穆世元出言打断了,“行了,你下去吧,朕还有些奏折要看,你若是无事,不妨也帮朕看看?”   穆紹翎:……   他立刻起身,对着自己父皇一抱拳,道:“回父皇的话,儿臣身上还有要务在身,不能为您分忧了,儿臣这就告退。”   才走没两步,他又转过身来,“那我去同王启英说说,让他自己来,到时候父皇您可不能将人拒之门外。”   穆世元没好气得丢了个核桃过去,“滚蛋!”   穆紹翎溜了,穆世元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轻嗤一声,“臭小子,一说让他干活儿跑的比兔子还快。”   .   穆紹翎出了皇宫的门原本正想回府上,忽然想到王启英如今就在宫里当值,便让马车停了下来,对着外头的陆青说道:“去找王启英过来,就说本王要见他。”   陆青应了一声是,径直跑去找王启英。   穆紹翎见到王启英之后,只给他留下一句话,让他去找皇上请旨赐婚。   一直到燕王府的马车走远了,王启英还愣在原地,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请旨赐婚?赐什么婚?谁跟谁?   他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燕王怎的也管起来他的闲事了?   他自己搞不懂燕王是什么意思,干脆就回家去找他祖母拿个主意。   王老夫人到底是个见多识广的,一听他这话,心里差不多就明白了。   顾家想要碰瓷燕王,但是人家燕王不愿意,就想让他们家去找皇上讨个圣旨。   圣旨岂是那么好讨的?更何况他家官职实在算不上高,皇上又怎会管这么些?   但燕王却十分笃定,莫非是他从中打点了一二?   王老夫人干脆也豁出去了,“去求!想要娶媳妇儿,脸皮不厚怎么行?若是真能求得来,有皇上做主,今后也没人胆敢在顾小姐面前多说一句话。”   王启英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去求?”   王老夫人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娶媳妇儿不你自己去还谁去?”   王启英就这么被他祖母撵出了门,他站在宫门前的时候,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原来为了孙媳妇儿,一贯疼他的奶奶都可以这样凶……   皇上原本对王启英的印象就很好,得知是他来求见,心中猜测他或许真就是为了赐婚而来。   “罢了,请他进来。”   王启英也不是头一回见皇上,进去就轻车熟路地跪在地上行礼。   皇上看着这能干且礼数周全的后辈,实在倍感欣慰,“爱卿,你此次求见朕,所为何事啊?”   他声音还算和蔼可亲,就仿佛在同自家后辈闲聊一般,王启英年纪尚轻,也没那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便跪在地上老老实实地道:“皇上,臣斗胆……斗胆请您给臣赐个婚。”   皇上一看自己猜对了,便笑了起来,“哦?赐婚?怎的?你看中了哪家姑娘?”   王启英有些不大好意思,他这副扭扭捏捏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被家里人逼迫的。   “怎的还不好意思了?来请旨的是你,不敢说的也是你,你让朕如何是好?”   王启英也知道自己这一求就是两个人命运,虽说他也是赶鸭子上架,但他会对她好的。   这样想着,他对着皇上磕了个头,说道:“回皇上的话,臣看中了陇西侯顾家的三小姐,先前儿我二人在雍州城有过一面之缘。前日顾三小姐的马车坏了,臣自作主张送她回家,不小心坏了她的名声。”   说到坏了名声这里,他又想到先前儿他祖母说的,女子的名节比命都重要。   他皱了皱眉头,“臣想着若是能求得圣上的圣旨,那些人自然不敢在背后胡言乱语。皇上,顾小姐实在是无辜的,臣今后也会对她好的。”   --   作者有话说:   【别急,锡元才再等桂榜呢!先给英子娶上媳妇儿再说。不喜欢看英子的,就先等等,过两天再来。】 第495章 这就是一见钟情吧   穆世元这辈子给人赐了不少婚,那些人来请旨几乎都是权衡利弊,还真少有像他这样的,只是为了人家姑娘好。   穆世元低头睨了他一眼,“你倒是情真意切,你家里人可知晓?”   王启英低垂着头,“臣来请旨祖母是知道的,父亲和母亲那边已经去了信了,想必他们定然也是欢喜的。”   穆世元这才点了下头,“既然如此,那朕就替你赐这个婚,只是这道圣旨一旦送去顾家,那今后你二人可就是一体了。你务必要记得你今儿在朕跟前说得这些话,好生对人家姑娘。”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就明白了,皇上自然是答应了。   他兴奋地又磕了个头,道:“臣谢主隆恩!”   送走了王启英,穆世元才揉了揉自己坐得有些酸疼的腰,站了起来,对着陆昌平说道:“走,随朕去园子里转转,坐得背都要僵了。”   陆昌平连忙伸手去搀扶,“黄太医都说让您多出去走动走动,偏生就是这办不完的公务。”   穆世元也跟着叹气,“可不是,谁让朕的儿子没一个争气的,连个替朕分忧的都找不到。”   陆昌平这回可不敢接话了,两人出门前,穆世元还不忘让执笔太监帮着拟个赐婚的圣旨送去顾王两家。   顾家是该敲打敲打了,若不是看在太后的面儿上,也就不只是敲打敲打这样简单了。   王启英自己求来的圣旨,自然不惊讶,反倒是顾家因此炸了锅。   顾崇德气得砸了一整套茶具,“卑鄙!无耻!!”   其他人连劝都不敢劝,只一个个缩着脖子在一旁装鹌鹑。   只有顾妙芝自己得了这个信儿渐渐地冷静了,她坐在椅子上,心里想着那道圣旨。   听来传旨的太监说,这道圣旨是王启英自己去皇上跟前儿求来的,可是他为甚要娶她?只是因为坏了自己的名声?   总觉得有些不大像,在雍州城的时候,他将生死置之度外救了自己的性命;前日自家马车坏了,他也主动送自己回来。   莫非……   顾妙芝越想越觉得有些脸红。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那么这一切就能说得通了。   连日来笼罩在顾妙芝心头的阴云都渐渐地散了,王启英再怎么不好,嫁过去她也是正室,他家中人口简单,可比去给人做妾强得多了。   就在她暗自庆幸的时候,外头一个小丫鬟走了进来,微微屈膝行了一礼,“小姐,姑奶奶回来了。”   顾妙芝面儿上顿时一喜,“姑母回来了?现在何处?我去见她!”   顾妙芝的姑母就是岳夫人,她拖家带口的,回来自然比大军慢几日。   今儿才刚到家拾掇好,就听到了这个信儿,吓得她急忙就跑来陇西侯府上问个究竟。   那王启英人人都知道是个纨绔,虽说如今稍稍一些改邪归正的模样,但配她侄女儿也是一万个不般配。   可是圣上居然给下了圣旨,让她实在气愤,真是卑鄙无耻!   她先是见了自己母亲,才坐下没说两句话,就听到小丫鬟来报,说是顾妙芝来了。   顾妙芝作为陇西侯的嫡孙女,嫁到王家实在是低嫁,也不怪岳夫人生气了。   “快些让她进来的,我可怜的妙芝,如此人才怎的会被指给一个纨绔?!圣上也真是,乱点鸳鸯谱。”   顾老夫人连忙瞪了她一眼,“莫要乱说!”   岳夫人气得喝了一杯茶水,“不过都是自家人,我才说的,出去自然不会乱说。”   正说着话,顾妙芝就走了进来。   岳夫人心疼地拉住了他手,“妙芝丫头啊,这到底是怎的一回事?王启英又怎会求娶你?可是因着当初在我府上的事儿,他携恩求报了?”   顾妙芝摇了摇头,“姑母,人人都说王启英得了圣上的青眼,今后加官进爵都在后头哩!侄女儿嫁给他也不算吃亏。”   岳夫人欲言又止,这傻丫头,明明可以选个好的,非得赌那么个未来可期。   说句不好听的,一朝天子一朝臣。若是当今身子不适,突然就改朝换代了,他王启英还能像现在一般受下一任皇帝的恩宠?   只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她自然不敢说出来。   “丫头,你若是不想嫁,便同姑母说,姑母帮你想想法子。”她紧紧拉着顾妙芝的手,面儿上和心里都十分着急。   想法子,能想个甚的法子?圣旨已下,断然没有收回去的道理。   再说了,那王启英看样子对她情根深种,嫁给他似乎也挺不错。   她摇了摇头,“姑母,你莫要再为我费心了,嫁给王启英挺好的,总比去给人做妾强。”   顾老夫人听了这话,脸色也有些不大好了。   “你这丫头,怎的这样不识好歹!”   岳夫人看了看顾妙芝,又看了看自己老娘,不解的问道:“给人做妾?谁?”   顾妙芝仗着有圣旨撑腰,如今也不怎么怕了,便说道:“家里让我给燕王做侧室。”   岳夫人也气得不轻,对着自己老娘说道:“娘!你们怎的这样糊涂啊!燕王对苏怡好着呢!在雍州城的时候,也不管旁人怎么指指点点,见天儿得往苏大将军府上跑。咱们妙芝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得罪燕王不说,连苏庄都得罪死了。我家侯爷还是苏大将军的下属,家里来这样一手,还让我们岳家怎样自处?又让妙芝如何自处?”   岳夫人此时是真的有些心疼顾妙芝了,怪不得让她嫁那么个纨绔,她都满足了。   这孩子哪儿是满足啊,分明就是不想做妾室。   她叹了口气,也没在顾府久留,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带上顾妙芝。   她大哥没了,大嫂又是个立不起来的,徒留这么个小丫头任人揉捏,还不若同她回府上住些时日,到了出嫁的时候再回来就成。   .   远在雍州的吴锡元可不知道自己的便宜大舅哥居然已经在圣上面前替他打过了招呼,那日与同窗们喝了回酒,这几日大家都在焦急的等着州府放榜。   苏九月想到上一次放榜时做的梦,心里总是有些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似的。   --   作者有话说:   【顾妙芝:他一定是暗恋我。王启英:在说什么胡话?顾妙芝:看在他爱我那么深的份上,姑且不同他一般见识。(看到后台收到了好多小情书和奶茶,怎的不见大家顺便给里边塞两句话??)】 第496章 科举舞弊   夜里苏九月翻来覆去不得入眠,吴锡元一把将她按在怀里。   “怎的了?”他带着几分懒散的嗓音在苏九月的耳边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他温热的呼吸。   苏九月顿时就不敢动了,“可是吵到你了?”   她一到夏天,身上冰冰凉凉的,抱着很是舒坦。   吴锡元抱住了就不想撒手,他的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缓缓摇了摇头,“没,是有哪儿不舒服吗?”   苏九月也摇了摇头,“没有,就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吴锡元闷声笑了起来,大手在她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明日放榜的人是我,怎的你比我还紧张?”   苏九月叹了口气,“许是因着上一回放榜的事儿,多少让我心里有些不踏实。”   吴锡元想到后来听她说起梦中的一幕,将她抱得更紧了,“放心吧,我还等着明日放了榜回去让娘给咱们办喜事儿哩,才不会出事。”   苏九月俏脸微微一红,小手抓住他的衣摆,不自觉地用了些力气,嘴上也小声说道:“你还惦记着呢!”   浓重的夜色里,苏九月看不见吴锡元的神色,他抿着唇轻笑,眸子里满是期待,“自是惦记着的,我可都惦记了许久了……”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还没说话,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这回你可不会再推了吧。”   苏九月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瓮声瓮气地道:“不会了。”   吴锡元这才满意地勾起了唇角,将手放在她的腰间,柔声哄道:“睡吧,时候不早了,明儿咱们一起去看榜。”   这一晚上,苏九月都睡得极为不安宁。   “不能走!!”她一声惊呼,将吴锡元吓了起来。   吴锡元坐了起来,一手拉住她的小手,另一只手轻轻拍她的肩,叫醒了她,“媳妇儿,醒醒。”   苏九月慢慢地睁开眼睛,看着他好端端地坐在自己面前才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吴锡元见她小脸潮红,额头上沁出了许多汗珠,皱着眉头拿起一旁的帕子,帮她擦拭了汗水,才问道:“又做噩梦了吗?”   苏九月微微点了点下巴,思绪因着受了梦里的影响,整个人的气息也有些萎靡,“嗯。”   吴锡元实在有些心疼她,“有时候我倒是宁愿你没这做梦的能力,整日做噩梦,都睡不了个囫圄觉。”   苏九月闻言却反过来握住了他的手,一脸着急地道:“别乱说,老天给我这本事,那是我三生有幸!我宁愿不睡囫圄觉,也不想你们出事。”   吴锡元叹了口气,“又做什么梦了?”   苏九月也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吴锡元的脸,道:“夫君,你们这次考试有人举报舞弊,成绩存疑。”   因着这一次考试是皇上开的恩科,上一世根本没有,吴锡元也无从借鉴,他怎么也料不到居然有人胆大包天到在秋闱舞弊。   他眉头一皱,“舞弊?跟咱们也没甚关系,我的题目都是自己认真写的。”   苏九月摇了摇头,“有关系,这次考试你是解元,被他们抓去调查。”   吴锡元依然有些不解,“我也没作弊,查清楚不就放回来了。”   苏九月依然拧着眉头,一脸焦急地摇头,“不,这里头实际上是个圈套,他们要对付的人不是你,而是燕王。此次恩科皇上交给燕王全权负责,咱们也不过是挡了人家的道,被一并清算了。你们这一批人当中有个叫桑科的,幕后有人换了他的试卷,同你的文章有九成相似。”   吴锡元沉默了,他忽然就想到了一个人,上一世对燕王看不顺眼的人太多了,但几乎每个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人的手笔。   这人就是慧阴长公主的驸马裴正冲,不过这人虽说一肚子坏水,却也是个命不长的。   当初他背着慧阴长公主在外头养了外室,被慧阴长公主发觉,直接带人打上门去,将他连同那女人一起杖毙了。皇室的颜面大过天,即便是皇上知道后,也没过多责罚长公主。   只是这一世,慧阴长公主却早早地殁了……   吴锡元心中咯噔一下,连带着捏着苏九月的手都稍稍用了些力气。   苏九月的手微微吃痛,便叫了他一声,“锡元。”   吴锡元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松开了手,“可是捏痛你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对着他说道:“这些都不打紧,如今当务之急是得想办法将这一劫渡过去。”   吴锡元脑子转的飞快,只听他当机立断地道:“咱们必须要阻止他们!”   苏九月赞同地点头,“这是自然,可是咱们要怎么做?大将军班师回朝了,一时间我竟不知道要找谁才好。”   吴锡元拿起一旁的衣裳就往身上穿,还一边对着苏九月说道:“媳妇儿,咱们兵分两路,我去找老师,你带上王家大哥的信物去向知州大人求助。”   苏九月一想也是,无论如何必须得先阻止榜单张贴出来,否则不仅他们家锡元,恐怕就连王大人以及燕王等人都要受到牵连。   “好!咱们得快些去了,再晚点榜单贴出来就晚了。只是我待会儿去了,要如何说给王大人听?总不能告诉他,是我做了个梦吧?”   吴锡元摸着下巴想了想,说道:“你就说听到了各种风言风语,说科举舞弊的,还得提一下桑科的名儿,让王大人想办法上报给上头,让他们彻查一番。”   苏九月咬着下唇听他说完,才点了下头,“成!我这就去。”   她穿好衣裳,快速地洗漱了一番,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匆匆地去了知州府上。   此时的王广贤也才没起多久,自从他儿子回了京,他都能睡个安生觉了。   刚捧着一杯热茶喝了两口,就见下人匆匆忙忙从外头跑了进来,“大人,苏小姐求见。”   “苏小姐?”虽然不大见面,但王广贤还有印象,“可是少爷的义妹?”   “正是!”   “她莫不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也罢,既然是少爷的义妹,也算是我的义女,你请她进来,我问问她。”   “是!”   苏九月见着王广贤直接扑通一声跪下,“民妇见过大人。”   --   作者有话说:   【有很多姐妹说让我把两章分开更,就可以帮我多点个催更,我觉得甚有道理~~哈哈~~】 第497章 螳螂捕蝉   王广贤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茶杯,“丫头,你这是作甚?”   说着便指了指身旁的丫鬟,说道:“你们两个快扶她起来。”   苏九月这才在丫鬟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就听王广贤问道:“丫头,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惦记着时候不早了,也不敢墨迹,就直接说道:“大人,无人欺负民妇,只是民妇今儿听到些风言风语的,觉得事关重大,便想着来同您说一声。”   王广贤有些讶然,她一个女娃娃知道什么事关重大的事儿?   但他却还是问道:“哦?是什么风言风语?”   苏九月拧着眉头,一脸的凝重,“今儿一早民妇就听到有人说此次科举有人舞弊,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一个叫桑科的书生的试卷出了问题。民妇不知道真假,但兹事重大,若这些说法都是真的,恐怕大人也要被牵连了。民妇赶忙跑来同大人说一声,大人若是要查趁着桂榜还没有张贴出去,也还来得及。”   王广贤的闻言瞪大了眼睛,“舞弊?!”   今年在他的地界上,惠阴长公主暴毙,若是再出个舞弊的事儿,那他恐怕不仅升迁不了,还得想法子保命了。   王广贤决定还是得叫人去查查看,“来人!”   两个侍卫走了进来,王广贤接着下令,“你们去给赵大人送个信儿,让他好好查一下那个叫桑科的试卷!”   赵侃生是此次雍州乡试的主考官,若是舞弊的事儿属实,恐怕他的责任才是最大的。   赵侃生正在纠结要不要延迟放榜,先查清楚这事儿再说。   万一这事儿是有人在瞎胡闹,他延迟了放榜的时间,也是要背负责任的。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下人来报,说是孔老先生来了。   孔立兴虽说不是什么高官贵族,但他德高望重,有许多学生都是朝廷的肱骨大臣。   就连赵侃生,也是他的学生之一。   一听孔老先生来了,赵侃生立刻亲自出门相迎。   孔老夫子才刚刚从马车里下来,他就急忙上前执学生礼,“学生见过老师。”   孔老夫子急忙说道:“你可听说了那个传闻?”   赵侃生见状也明白了过来,他就是为了那个传闻过来的。   “听闻了,如今学生正在犯难,不知应不应当信他。”   孔立兴抬脚就朝着他院子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教导道:“老夫知道你在想甚,无非就是怕担责任。科举可是大事儿,你可曾想过,若是真有什么舞弊的事儿,那你这项上人头怕是都要不保了!而推迟放榜,顶多会被降职,这些你回头打点打点,让人帮你美言一二,还能挽回。若是让圣上觉得你小心谨慎,指不定这官职都不用降……”   赵侃生听他说完,顿时就茅塞顿开了,连忙对着孔立兴一拱手道:“学生受教了!”   孔立兴见他听了进去,才满意地捋了捋胡须,“受教了就好,科举是寒门学子一步登天的龙门,万万马虎不得。你也是从科举考上去的,自然也明白,学子们不容易,这事儿得好好查。”   赵侃生一口应下,直接当着老师的面儿就让人将即将贴出去的桂榜暂且压下,又亲自去找了已经封存起来的试卷,从里边找出了那个叫做桑科的人。   雍州参加秋闱的人一共也就三百出头,这里头的试卷大部分他都还有印象。   这个桑科的卷子他才一拿到手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整个人顿时就是一怔,看着下边批阅的是副考官纪岂容的名字,他又连忙让人将纪岂容的叫了过来。   纪岂容听说桂榜迟迟没有放出来,估摸着也是出事儿了,他才一叫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赵大人,可是出事儿了?”   试卷封存的地方不能让不相干的人去看,赵侃生急的团团转,见着纪岂容来了,急忙拉着他去看卷子。   “纪大人,你快看看这个卷子。”   纪岂容急忙接过卷子,一口气从头看到尾,等视线落在自己的名字上头,他差点把眼珠都瞪出来了。   连忙转过头同赵大人说道:“赵大人!这卷子绝对不是我批的!这不是跟解元一样的吗?”   解元是他们一同选出来的,纪岂容自然也有印象。   赵侃生点了点头,脸色沉的几乎能滴出水来,“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卷子被人给换了,这若是闹开来,恐怕咱们哥俩都不能善了。”   纪岂容打了个寒噤,这岂止是不能善了,上头签着他的名字,这是想要他的命啊!   “岂有此理!必须彻查此事!”   赵侃生也十分赞同,“先将卷子封存起来,上报燕王再说。”   八百里加急的文书送到穆紹翎的桌前时,也不过才过去两日。   他打开一看,顿时勃然大怒。   聪明如他,如何看不出来,这是有人想要对付他。   他是对那些权力没什么兴趣,但这并不代表着他就愿意被人当傻子耍!   他坐在桌前整整一个时辰,才提笔写了封回信,给了身旁的关怀远,“让人快马加鞭将这信尽快送去雍州,给赵侃生赵大人。”   赵侃生收到信之后,心里也踏实了许多,打开信一看,只见信上写了让他将计就计,先将榜单张贴出去再说。   赵侃生自然是谨遵王命,大家伙儿也因此见到了迟到了四天的桂榜,真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一直等了四天,矢忠原本还当是对方发现了他们的阴谋,没想到对方张贴出来的榜单居然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   福顺站在他身边,问道:“师父,咱们现在怎么办?”   矢忠想了想,“你去想办法将这事儿透露给魏恙,他不是想要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吗?给他。”   福顺一直跟在矢忠身边,把他身上那点儿机灵学了个十成十。   闻言立刻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师父,您真是高啊!”   矢忠笑了笑,“借刀杀人,岂不美哉?至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心里应当有数。”   福顺连忙拱手,“师父放心,小子清楚的很哩!”   魏恙到底是魏茂功的亲侄子,虽说他生了魏恙的气,但总也不至于置他于死地,听说他有要事禀报,到底也还是见了他。   --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有人发现我换了封面吗?之前那个是我自己做的,编辑说太过潦草,让我换个高清大图的,就找人重新做了一个~~没有什么太大变化,大家不至于找不到家门吧?】 第498章 黄雀在后   魏恙好不容易见着魏茂功,急忙行了个大礼,“侄儿见过叔叔。”   魏茂功可是个记仇的,那次他差点命都没了,又怎会这样轻而易举的就放过他?   就见他冷哼一声,说道:“莫要叫我叔叔,叫我魏大人。”   魏恙心里将他骂了个狗血淋头,但是面儿上却一点都不敢表现出来,急忙就改了口,“魏大人,侄儿这些日子在家中反省,心中实在懊悔。都怪侄儿愚蠢,若不是侄儿,那日也不会让魏大人置身险境,大人您还是责罚我吧!”   魏茂功轻嗤一声,“责罚你?你离本大人远远儿的,别再让本大人瞧见你就成!”   魏恙知道自己若是想出人头地,还是得靠着他这个阉人叔叔,便忍气吞声地道:“魏大人,您还是让侄儿在跟前儿伺候吧!侄儿自幼没了爹爹,您在侄儿心中就如同爹爹一般,能在您跟前儿尽孝是侄儿的福分。只要您能让侄儿留在您跟前儿,要打要罚,侄儿都听您的。”   魏茂功的心里这才舒坦了许多,“要打要罚都听本大人的?呵呵,本大人要拾掇你,谁敢出来说个不字?!”   魏恙气得咽了口唾沫,魏茂功又接着说道:“行了,滚下去吧。”   魏恙心中暗骂这阉贼不依不饶,实在可憎,但嘴上却道:“大人!侄儿今日在外头听到一件事儿,您应当感兴趣,不若还是让侄儿说给您听个趣儿?”   魏茂功斜睨了他一眼,“哦?什么趣事儿?说来听听。”   魏恙见状,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是啥大事儿,就是州府的桂榜晚了四天才放出来,估摸着是出了舞弊的事儿。”   魏茂功自己识字不多,对科举的事儿一点兴趣都没有,闻言也不过是打了个哈欠,意兴阑珊地道:“舞弊不舞弊的同咱们有甚关系?我还当是多大的趣事儿,净说些没用的,本大人要你何用?得了,你还是下去吧?省得人瞅着心烦。”   魏恙急了,也顾不上称呼,急忙说道:“叔叔,这事儿真就同咱们有关系,您不是同燕王合不来吗?这次科举可是他负责的。”   魏茂功的指尖在榻上轻轻点了点,“也是,若是能让他吃个亏,倒也不错。”   魏恙见他转变了态度,心中顿时就是一喜,就听魏茂功又接着说道:“舞弊的事儿到底是你猜测的,还是确有此事?”   魏恙略一沉吟,“是不是真的倒是不清楚,但是外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是其中一个秀才抄了旁人的文章,还被点成了解元。”   魏茂功十分诧异,“赵侃生公然徇私枉法,难不成是不想要项上人头了吗?”   魏恙本来也搞不清楚这其中的关系,但给他传信儿那人却说得十分明白,此时他琢磨琢磨再转述给魏茂功就行了。   “若不是上头有人罩着,他又如何敢这样做?那解元是谁,您猜猜看?”   魏茂功摇头,“咱跟读书人向来没甚往来,解元是谁我又怎么知道?”   魏恙见他说话的语气缓和,就凑近了些许,同他说道:“叔叔,那人叫吴锡元,他媳妇儿和燕王那未来的小王妃是手帕交……您说,这赵侃生点的解元会不会就是燕王从旁授意的?”   魏茂功忽的一下坐了起来,“好家伙,可算是让我逮着他的把柄了!”   魏恙见状又立刻说道:“叔叔,这回咱们可得逮着机会重创他一回!您若是有用得着侄儿的地方,尽管吩咐就是。”   魏茂功轻嗤一声,“还重创人一回,本大人还怕被你给重创了呢!”   魏恙连忙跪下抱住他的小腿,“叔叔,上回纯粹是侄儿不知晓,今后再不会了。您再给侄儿个机会吧,旁人犯了错都能戴罪立功,这一回侄儿定然不会让您失望。”   魏茂功皱着眉头低头看他,不耐烦地踢了下腿,“得了,你先回去等信儿,等本大人查清楚再说也不迟。”   魏恙瞧他这样应当算是松了口,这才松开手磕了个头,“哎!侄儿这就滚,叔叔可千万莫要忘了侄儿啊!”   矢忠得知魏恙已经把信儿给了魏茂功,满意地勾起了唇角。   无论是魏茂功收拾了燕王,还是燕王收拾了魏茂功,对他来说不都是有利的吗?   那边魏茂功也不可能只是听魏恙说了两句话,就让人去赵侃生那里找茬。他找人亲自去外头打听,还让人去州府找证据。   这些事儿自然是他最信任的矢忠干的,矢忠手头现有的证据就送到了他的案几上。   魏茂功这才打心底里兴奋了起来,“让学子们上万人书,去找皇上给个说法。”   自古以来,文人多相轻,谁都不服谁。   再加之原本没考中就心中烦闷,如今得知解元的成绩居然有猫腻,大伙儿自然就不会吃了这个闷亏。   指不定这次考试的名次就是有问题呢?若是能给自己再争取来一次机会,指不定就考中了呢?!   再说了,即便是不成,也法不责众没甚影响的。   等这万人书落在穆世元的书桌上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月之后。   穆世元勃然大怒,立刻就将主持恩科的穆紹翎叫了过去。   穆紹翎早就做好了准备,倒也不心慌。   他才一脚跨过门槛,迎头就是一个卷轴砸了过来。   穆紹翎眼疾手快地侧身闪躲,那卷轴“啪”的一声掉在了地上,他也根本没管,直接抬脚走了进去。   穆世元被他的动作气到了,指着他的鼻子骂道:“真真是翅膀硬了,朕打你都敢躲?!去把那卷轴给朕捡回来!”   穆紹翎却在他桌前一丈处站定,对着他道:“父皇莫要恼怒,为了些愚民的上书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不若父皇听听儿臣怎么说?”   穆世元一挥袖子,将手背在身后,哼了一声,“你说!朕倒要看看你还能如何狡辩。”   穆紹翎一拱手,恭谨地道:“父皇,这些学子分明就是被人利用的。不然才半个月的时间,对方又是怎么越过赵大人查清楚两张试卷,且还能如此顺利地送到父皇的面前呢?”   --   作者有话说:   【矢忠:啊,又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一天!】 第499章 犯了忌讳   穆世元也不是个傻子,这会儿冷静下来,仔细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确实有些太快了些,背后若是没人运作绝对说不过去。   他可以训斥他的儿子,但是他绝不能被人算计!   再听穆紹翎这话,这小子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你知道什么就直说,跟朕不用小心试探。”穆世元说道。   穆紹翎撇了撇嘴,不小心试探能行?刚进门差点就挨揍了!   不过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穆紹翎也就直接说了,“父皇,这份万人书是雍州那边派人送过来的,且并未按照正常流程从吏部递上来,而是走了您身边那起子太监们的路子。儿臣作为主考,自然知道背后有人动手脚换了卷子,只是想知道这些事儿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这才故意让人将这个万人书送到了您的面前。”   穆世元闻言一挑眉,“难不成连朕在你的算计之中?”   这话可就严重了,穆紹翎连忙义正言辞地否认道:“这怎么可能?!儿臣只是觉着这事儿也唯有您才能彻底处置,您想想,都能避过吏部动用您身边的人,这是小事儿吗?”   做皇上的哪一个不拿自己的小命当回事儿,他们只要自己身边的丫鬟太监们听自己的,如今有人擅自滥用职权,这实在是犯了他的忌讳了。   “你说的不错,按着这条线定能将这背后之人抓起来。不过……”   他话音一转,又看向了穆紹翎,“即便是对方动用了朕的人,又如何确定这万人书上的事儿不是真的?雍州的乡试到底有没有存在舞弊,朕可不能只听你的一面之词。”   穆紹翎一耸肩,“儿臣能这样说,自然是有证据的。那个叫桑科的人换了试卷,却反过来倒打一耙,说解元抄了他的文章。”   说着,他从袖袋里取出自己带来的三份试卷,“父皇,这是那三份试卷,您看看就知晓了。”   穆世元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陆昌平,陆昌平连忙会意,上前接过穆紹翎手上的试卷,送到了穆世元的案几上。   穆世元打开了试卷,一页一页看了过去,从其中取出最好的一张,这才将视线落在了他的署名上头。   这一看,他顿时就惊讶了,“吴锡元?”   穆紹翎闻言也是一愣,问道:“怎的?父皇,您也识得他?”   穆世元点了点头,“听王启英说起过。”   穆紹翎也没多问,又接着问道:“不知父皇可看出些什么?”   穆世元用食指点了点吴锡元的那张卷子,说道:“这个解元点得不亏,虽说另一张卷子的内容同他相似九成,可差也就差在了最后这一成上头。再看这字,落笔有力,笔锋尖芒,可见也不是一日之功。有道是字如其人,能写出这样字的人,是不屑于做那等事的。”   穆紹翎瞧着他父皇还没老糊涂,这才满意了,便说道:“试卷确实是被人换了,赵大人让人将那叫桑科的抓了起来,重新让他做文章,他写出来的依旧是原先的那一张。可见他的试卷被换,他应当也是不知情的。”   说到这儿,穆紹翎再次从袖袋中取出赵大人的奏折以及桑科的供书。   “父皇,这里还有桑科的供书。”   陆昌平接过供书和奏折呈了上去,穆紹翎紧接着就双手抱拳,对着穆世元祈愿道:“父皇,此事一定要彻查,也好给那些莘莘学子一个公道。”   穆世元一目十行地看完奏折和供书,那个叫桑科的也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八成也是被人当成替罪羊了,他自己什么水平自己心里也清楚。此番就算是阴差阳错的过了乡试,被点了解元,等到去了会试、殿试,也肯定得露馅。那可是欺君之罪,是要被杀头的。   穆世元一把将这些资料拍在案几上,“给朕查!”   能动用宫内太监的还能有谁,皇上也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魏茂功一个东厂大都督跑去雍州住了一年了,还不回来,真当他这个当皇上的不敢动他?!   穆世元心中怒气冲冲,但思绪却格外的冷静,此时他还不能冲动。   一个魏茂功死不足惜,可不能因此而影响了自己的江山,还得让他死得悄无声息的……   这天夜里,一队青龙卫就奔赴了雍州,他们得到的命令便是取魏茂功狗命!   穆紹翎见圣心已经朝着他这边偏袒了,便干脆撂了挑子,连脑子都不肯动一下,直接让皇上自己拿主意。   “父皇,接下来怎么办?这些学子要如何安抚?”   穆世元站起来在勤政殿转悠了两圈儿,才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下了旨意,“将那些试卷全部张贴出去!让他们自己看看自己是什么水平,连点真才实学都没的,还敢闹事?!将万人书的所有学子禁考三载!以儆效尤!”   三载也不说就是一次考试,但耽误的却是六年时间,指不定六年后许多人都坚持不下去了……   不过穆紹翎倒是觉得这个法子好,这起子没脑子的若是做了官,那还不是百姓之苦?   .   风言风语的在雍州城飘了大半个月,吴锡元分明是有这个真才实学,被他们说的这个名次倒像是来路不正似的。   苏九月有时候出去买菜都听不下去了,想跟人理论两句,却也被吴锡元拦了下来。   “媳妇儿你别生气,不过是个解元,有没有真才实学的等到了殿试不就清楚了?”   苏九月还是皱着鼻子生闷气,“那不得等到明年了?”   吴锡元咧嘴笑,“也没多久,不过我们办喜事的事儿可就等不到明年了!”   他掐了掐手指头,“若是没料错的,家中的屋子约摸也修好了吧?家里来个人也有地儿住了。”   苏九月一跺脚,“你这人还真是的,我也没说要反悔,怎的还这样急。”   吴锡元牵着她的手,在宽大的袖子下边,轻轻捏了下她手上的小肉垫,“这样好看的媳妇儿,自然想尽快据为己有了。”   苏九月的手指顺势同他十指交缠,转过脸来仰起头看他,小脸上写满了认真,一字一句地纠正道:“我本来就是你的。” 第500章 耳根子软没好处   吴锡元没有说话,只是盯着苏九月,直到苏九月被他灼热的视线看得不好意思了,才摇了摇他的手,说道:“走啦!菜还没买呢!”   吴锡元没再逗她,心里却暗地里琢磨着,要让他娘抓紧时间给两人订个日子了。   孟玉春这几日也听说了外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些风言风语,书院里的同窗还来向他打听过,都被他给骂走了。   旁人不知道吴锡元学问如何,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但凡有点脑子也不会问出这种问题来,人家每月都能拿到书院给前三的奖励,课上夫子的提问也能引经据典,对答如流。   谁傻谁去签这个万人书,反正他是不会签的。   书院里大多数学子对吴锡元都心悦诚服,但还有少数心思不大好的人,琢磨着若是能扳倒吴锡元,说不好他们就能上位了呢?   可是等圣旨一下来,大家伙儿都傻了眼,禁考三年?错过下一次秋闱,那不是得六年了吗?   一时间哀嚎遍地,所有人都懊悔不已,但圣旨已下,谁又能有什么法子?   孟玉春听了倒是痛快了,还拎了一斤小酒去了吴锡元的家中。   “锡元兄开门了!”   敲了几下门,又停了好一会儿,门才从里头打了开来。   是吴锡元亲自过来开门的,开门一看居然来的是他,才问道:“玉春,你怎的来了?”   孟玉春嘿嘿一笑,将自己手上拎着的小酒壶给他看,“打了壶酒,咱们兄弟俩喝两杯,这回可得好好谢谢你哩!”   孟玉春运气极好,中举的统共就七十六人,他便是那第七十六名。   前些日子出了舞弊的事儿,他其实也心慌,唯恐上头让重考。   要重新受九天罪暂且不说,万一第二次他就没那么好运了可怎么办?   这些日子他在家中那叫一个担惊受怕的,可谁能料到,峰回路转,舞弊的事儿根本就是假的,也就不用重考了。   他着实是松了一口气。   吴锡元让开了身子,请他进了家门,才说道:“有什么好谢的,能考中也是你自己的本事,跟我没多大关系。”   孟玉春知道他这是客气的说法,便又接着说道:“先不说你先前儿督促我读书的事儿,就那一手五禽戏,可算是起了大用处了。”   吴锡元笑了起来,“现在知道好了?你平日没事儿在家也打两套,对身子好着哩!”   两人正说着话,苏九月在院子里喊了起来,“锡元,是谁来了?”   吴锡元扬声答道:“孟玉春来了!”   “来得可真巧,若是再晚一日,咱们可就得回去了。”   孟玉春也听到了苏九月的话,便侧过脸看着吴锡元问道:“你们要回家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过些日子我二人应当要办酒席,到时候你可得过来啊。”   孟玉春诧异极了,瞧着他们两人恩恩爱爱的模样,以为早就生米煮成熟饭了,没想到居然还没办酒席?   吴锡元知道他在想啥,就说道:“先前儿都是爹娘给订的,看着旁人成亲办喜事,就想着也跟她办一个。”   孟玉春这回懂了,这不就是童养媳吗?   许多人家都会在孩子小的时候给订个亲事,女方也带回自家养着,不过这种大多数就是等岁数差不多大了,夫妻两人圆个房就行了。左右村里人都知道,也没人会办婚事。   吴锡元这样,还真是疼媳妇儿。   不过他疼媳妇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整个书院几乎没人不知道。   他连忙道喜:“那我必须得去啊!也好让我也沾点儿你们的喜气儿,他日也找个好媳妇儿。”   吴锡元关上了门,“走,咱们进去再说。”   若是以往中了举人之后,定然会有许多人上门拜访,但因着前些日子的风言风语,城中的那些乡绅也都在观望,反而让吴锡元得了几分清闲。   孟玉春一进院子就看到了院子一角晾的衣裳,啧啧两声,“你小子可真是个有福气的,中了解元,又要办喜事儿,不然你直接等到日后中了状元再办?还能凑个人生两大喜事。”   可是他没料到,他话才说了一半,吴锡元就瞪了他一眼,又急忙朝着身后看,发现自家媳妇儿没出来。这才压低声音同孟玉春说道:“别瞎说,什么人生两大喜事,我若是能娶了我媳妇儿,日后天天都是喜事!”   好不容易他媳妇儿这回没反悔,可别叫孟玉春一句话给劝退了。   孟玉春连忙比划了个闭嘴的手势,“是我瞎说,兄弟我过几日定然备上一份厚礼,亲自上门道喜。”   苏九月给他们两人上了茶水,却被孟玉春拦了下来,“嫂子,茶水就不用上了,你给我二人炸个花生米下酒就行。”   苏九月应了一声,便去了厨房。   孟玉春迫不及待地跟吴锡元分享自己今日听来的消息,“锡元兄,你听说了吗?”   吴锡元给他斟了一杯酒,侧过脸问他,“哦?听说了什么?”   “圣旨下来了,那些签了万人书的,全部都倒了大霉。”   吴锡元很是平静,也并没有因此而幸灾乐祸,“圣旨怎么说?”   孟玉春将自己听了的消息都告诉了他,“圣旨说万人书上的这些人,统统停考三年。你说说,三年一次秋闱,这不得等六年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他们不过是被人蛊惑,也挺可怜。”   孟玉春笑了笑,“也是活该,什么都不知道,就人云亦云,耳根子这样软,纵使当官也不是什么好官。”   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倒是让吴锡元十分诧异,他笑了笑,“你倒是看得明白。”   孟玉春被他夸了,不好意思地咧嘴一笑,“你不知道,圣上让把那些试卷摘抄张贴出来,让大家伙儿好好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从州府到贡院都挂得到处都是,还有专门的人守着,这回那些人可真没什么能说的了,只你那一手好字,就不是谁都能写出来的。”   吴锡元笑而不语,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   作者有话说:   【总算五百章了,太难了。】 第501章 魏大人死了   孟玉春只当他是谦虚,就也没再多说。   他心里都清楚,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不是不好,但却才能有限,当个小官造福一方就行,比如他。但有些人有大才,这样的人就该进内阁,为江山社稷出谋划策,比如吴锡元。   他心情复杂的举起酒杯,对着吴锡元说道:“来,锡元兄,咱们干一杯。今后苟富贵,勿相忘啊!”   吴锡元也笑着举起了酒杯,“下酒菜都没上来,你就先喝上了。”   “这不是心情好么!”   ……   两人正说着话,苏九月就端着两盘菜上来了,一份花生米,一份拌黄瓜。   “家中也没甚下酒菜了,我出去买一些酱牛肉回来。”   孟玉春怪不好意思的,急忙起身说道:“嫂子,不用麻烦了,两个下酒菜就够了。”   苏九月却笑着道:“你上门来,怎好就用这点菜打发你?你且坐着就是,我去街口买了就回。”   她去了西街口,买了五十个大钱的酱牛肉。   若不是如今日子过得好了,她才舍不得买这个哩。   拎着店家包好的酱牛肉,她正准备回去,忽然想起来吴锡元酒量不好,还得买些蜂蜜回去,等晚些时候兑一杯给他喝,也省得他明日不舒服。   就在她准备掉头去买蜂蜜的时候,忽然就有个人拦住了她。   “小姑娘,你知道魏府怎样走么?”   苏九月一抬头就看到一张其貌不扬的脸,这人约摸三十出头的模样,身上穿着一件灰扑扑的褐色短打,头发被一根木头簪子挽起来盘在头顶,几绺头发掉了下来,是那种丢到人群里都找不出来的长相。   “魏府?”她皱了皱鼻子,又接着问道:“是哪个魏府?”   “魏都督的府上。”   苏九月见他原来是在打听魏公公的住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拎着自己的东西转头就走,“不知道!”   魏公公是坏人,这个人去找他,一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她才不要跟坏人讲话。   苏九月连头都没回,就直接去了卖蜂蜜的铺子,买了一点蜂蜜。   吴锡元见着他回来了,才放了心,问了一句,“今儿怎的回来得这样晚?”   苏九月将手上拎着的一小罐蜂蜜给他看,“还顺便买了点蜂蜜回来,你们等着啊,我这就去把酱牛肉切了给你们端过来。”   路上碰到问路人的这个小插曲虽说让苏九月不痛快了,但她也确实没放在心上。   第二日他们两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城的时候,才发现城门又给封了,一大群的老百姓堵在门口,都不让出去。   苏九月拉着吴锡元的衣摆,仰起头问他,“锡元,是不是出事儿了?”   吴锡元也不清楚,又担心人多将他们两个挤散了,就伸手将苏九月揽在怀里,不让任何人挤到她。   “咱们先看看再说。”   没多一会儿,他们也搞清楚了,昨儿夜里魏公公被人给杀了,今儿知州王大人为了找出凶手,直接锁了四个城门。   苏九月听到魏公公三个字,顿时就是一愣,下意识得想起来昨儿找她问路的那个男人。   那人生得极为普通,真让她说个什么特点出来,她还真说不出来。   莫非……魏公公的死,就是那人所为?   她扯了扯吴锡元的衣角,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跟自己先回去。   等拉着他回到家里,苏九月才同吴锡元说道:“锡元,昨儿我忘了同你说。我出去买酱牛肉的时候,有个人找我问路,问的正是魏公公的府上,不过我以为他跟那魏公公一样都是坏人,就没有告诉他。”   吴锡元一愣,没想到自家媳妇儿出去随便买个东西都能碰上当事人,这运气也实在是绝了。   就听苏九月捶胸顿足,十分懊恼地说道:“我估摸着他就是那杀魏公公的人。早知道他是去替天行道的,我定然亲自带他找去魏府!哪儿还会同他置气。”   吴锡元听着他她这话,没忍住笑出声来,“你呀,也是个小孩子脾气。咱们便是没告诉他,又有何妨,他不还是找去了?”   苏九月一想也正是这样,心中才舒坦了许多,“魏公公那个大坏人,早该被人除了。要我说,杀了他才是最好,怎的王大人还一副要查个究竟的模样?”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头,她的小脑袋不安分地在他的手下动来动去,他才嘴角一勾,十分有耐心地同她解释道:“虽说他是个坏人,但他牵扯到了各方势力。皇上也知道他的野心,又担心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要么能查清楚他背后所有的罪证,将那些坏人连根拔起;要么就得像这样,一个一个地除掉他们。”   苏九月越听眼睛越瞪的大,等吴锡元说完,她早已经是一副震惊的模样,“所以……所以,你说是昨儿那人是皇上派来的?”   吴锡元只是笑了笑,给了她一个不大确定的答案,“或许吧。”   苏九月心中却觉得有可能,若是将魏公公的死按成一个意外,那些人即便是猜到是皇上所为,至少明面儿上不能怎样。   她叹了口气,吴锡元看向了她,就听她又接着说道:“当官也太复杂了,还不如回家种地。”   吴锡元捏了下她的小脸,“那可不行,种地是靠天吃饭,只有当官靠的是自己。”   苏九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也是,昨年那场大旱就是老天不给饭吃,老百姓们也太苦了。”   吴锡元看着她摇头晃脑袋的模样,顺手给她倒了杯水,塞进她的手里,说道:“先喝口水,今儿约摸是回不去了,等过几日再说。”   果然,王广贤也是按着章程走形式,他虽然不知道魏公公太多的黑料,但兔儿岭的炸药他还是清楚的,这样的人渣实在死不足惜。   他愿意走个形式应付一下,也是为了全城百姓着想,省得大家担心自己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只是皇上要杀的人,哪儿能让人查出什么来?他便是查出点东西,也得说没有。   便对着魏恙问道:“魏大人可是得罪了什么人?魏府守卫森严,等闲人定然进不去,本大人觉着约摸是仇家来寻仇的,你可有甚头绪?”   --   作者有话说:   【魏公公:本大人就这么死了?也太没面子了吧?丛月月:蹦跶这么久,也该杀青了。】 第502章 有猫腻   魏恙皱着眉头苦思冥想,最终憋出来一个名字,“辛友冲。”   这人王广贤从来都未曾听说过,便又接着问道:“这人是何人?同魏大人有何冲突?便是要寻仇,总是有仇在先的吧?”   魏恙拱了拱手,“大人,这人是宫里的一个太监,原先就同我叔叔在一处当值,只是后来我叔叔更为能干,被圣上提拔,一路升到了东厂都督。而那人还不过是个宫里的小太监,对我叔叔一直颇为嫉妒。原先我也总是听我叔叔说起过他,却没一句好话的,说这个叫辛友冲的总是给他使绊子……”   王广贤:“……”   若只是嫉妒真不可能千里迢迢跑来杀了他,这背后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魏恙不知道的事情?这个叫辛友冲的,他暂且先记下了,回头禀报给皇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给他将功补过。   他如今也算是看清楚了,这个魏恙一定不被魏茂功信赖,知道的根本没多少。   魏茂功生前身旁有一个得力的干将,将那人叫来,恐怕能问到的东西会更多一些。   “行了,本大人知道了,你去将魏大人身边的矢忠叫来。”   魏恙应了一声是,又再次对着他行了个拱手礼,“大人,我叔叔被奸人所杀,实在意难平,还请您一定要找出真凶。”   王广贤也没应承他什么,只是对着他摆了摆手,“知道了,你下去吧。”   矢忠走到堂前,对着王广贤也行了一礼,“王大人。”   矢忠在东厂供职,职位同王广贤相当。因此,即便是王广贤再看不起这起子阉人,这会儿也只能让人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和气地问道:“矢公公,昨儿魏大人被奸人所害,本官搜查了全城,也没找到什么可疑的人,不知公公可否能给本官提供些许线索?”   矢忠可不比魏恙是个单纯的傻白甜,他心里清楚魏公公碍了多少人的事。   不管是皇上,还是苏大将军,又或者是燕王……每一个都想杀之而后快,先前儿几次被他躲过了,那是他运气好,也是守卫得当。如今有他放水,魏公公不死也难啊。   还提供什么线索,他的死人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就是走个过场罢了。   “咱家也不知,魏公公先前儿被吓着了,一直在府上连门都不敢出。若真是有人来上门寻仇,那么咱家觉着约摸是上回打了魏公公的那人。”   魏公公挨打的事儿当初也是闹得满城风雨,王广贤自然也是有所耳闻,但当初魏公公大概觉得是有些丢人,便没有报官,他自然也不会去多管闲事。   见着他提到打了魏公公那人,王广贤也在心中轻嗤一声。   这个矢公公也是会瞎扯淡的,那人将魏公公闷头一顿揍都没要他性命,如今怎会又想不开跑他家去要他性命?   不过由此他也能看得出来,矢公公对此事是极尽敷衍,可见对原先的魏公公算是积怨已久。   猜到了矢公公的意思,王广贤也顺着他的话说道:“上次谁打了魏公公?本官怎的从未听说?”   矢忠摇头,“那时魏公公厌弃了咱家,咱家也不知此事是何人所为。”   王广贤叹了口气,“既然如此,那本官也只能尽力去查了。”   他亲自将矢忠送出了门,转头就给户部去了一封信。   魏恙说的那个辛友冲总是被魏茂功提在嘴上,可见关系十分密切,多少得去查查。   王广贤实在是太想立功了,同庆五年已经过去了一大半,他若是在最后的几个月再干不出点成绩来,估摸着明年他就应该被降级了。   这封信其实也是他本着瞎猫碰死耗子的想法送出去的,但信到了户部,户部尚书荆万青想到前几日有人越过他,直接将雍州的万民书呈到了皇上面前。他原本就为着这事儿生气,如今这信正好送到他面前,他就留了下来。   他敏锐地觉得这其中有些猫腻,魏公公不是什么好人,那个辛友冲也不见得就干净,这封信还是要呈给皇上看看。   .   勤政殿里   陆昌平正在帮穆世元研墨,忽然就有小太监走进了殿中,对着皇上行了一礼,“陛下,户部尚书荆万青大人求见。”   穆世元抬头看了他一眼,也放下了手中的笔杆,眨了下略微有些酸涩的眼睛,对着他说道:“请他进来。”   户部平素能帮他处理不少事儿,比他那几个不孝儿子可有用得多了。   荆万青平时也不大多事,此番前来定然是碰上什么他也解决不了的难题了。   小太监走出大殿,去请了荆万青进去。   荆万青对他拱手道谢,才拎起衣摆迈过大殿的门槛。   “爱卿此番前来,可有何事?”穆世元问道。   荆万青躬身,将自己在袖袋中揣了一路的信举过头顶,“皇上,雍州知州王广贤派人送了封信过来。”   穆世元一听又是雍州的来信,想着约摸是为了魏公公之事。   他这几日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除了魏公公这个祸患,他这阵子积压在心中的郁气都一吐为快。   便对着荆万青说道:“呈上来看看。”   陆昌平从荆万青手中接过信,又递给了穆世元。   殿中的长颈仙鹤云纹铜炉袅袅地吐出些缥缈的暗香,荆万青一直低着头,殿中安静极了。   许久之后,他才听到皇上动了,他将那封信重新放在了桌子上,偏过头去看站在他身边的陆昌平,问道:“这个辛友冲在何处当差?”   陆昌平皱了皱眉头,沉吟了片刻,“咱们宫里似乎没有叫这名儿的……”   不过很快他又想了起来,“对了!陛下,咱们宫里管着小库房的太监荣春似乎在未进宫前曾叫这名儿。”   穆世元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片刻之后,他忽的抬头看向了站在殿中的荆万青,“这事儿交给你去查,查查这个辛友冲到底是不是魏公公的余党。”   荆万青应了一声是,就听皇上又接着对着陆昌平说道:“你去把这个荣春给换了。” 第503章 早还乡   不知道则已,如今他既然已经知道这个人的存在,再将他放在身边,总觉得后颈凉凉的。   陆昌平刚应了下来,荆万青却突然出声阻拦了他们,“皇上,臣以为万万不可。”   穆世元的视线又落到了他的身上,扬起了下巴,问他,“这是为何?”   荆万青双手抱拳,“回皇上的话,那人荣春恐怕只是其中的一条线,微臣以为此事定然牵扯甚广,甚至就连当初陛下缠绵病榻都同他们脱不开关系。咱们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先不要打草惊蛇,将他们一个一个查清楚再说。”   说到这儿,他又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陛下您如今就住在勤政殿,除了能信得过的人,其余人等一律不许进来。如此,才能保证皇上的安危啊!”   穆世元听到他说自己缠绵病榻的事,不自觉地就黑了脸。   他当初哪儿是缠绵病榻,根本就是被人下了毒。他好了之后,彻查此事,也都毫无头绪,最后无奈他只能将身边的所有人都彻彻底底换了一遍。   如今听到荆万青的话,他也被说服了。   只见他微微颔首,说道:“那就按爱卿说的做。”   荆万青是个做事极为认真的人,皇上交代的事儿不出三天,他就得了个结果出来。   这次再次拜见皇上,穆世元也很快就见了他。   荆万青将自己查出来的证据呈了上去,“那个辛友冲与魏公公是同乡,两人进宫以后也相互扶持。后来因着魏公公升迁,两人起了些许嫌隙。不过魏公公也利用职权之便帮了辛友冲许多,辛友冲也因此成了魏公公的耳目。与辛友冲住同一个院子的小太监说,他每月初一夜里四更过后都会出趟门。原先他起夜的时候碰到过一次,后来才发现每月初一都会出去……”   至于小太监为何不早说出来,大家都明白,想要在这个宫里活得越久,最好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说。   就连皇上都能被人下毒手,更何况他一个小小的太监。   “初一没有月色,恐怕他正是趁着夜色浓重方便行事,至于每月初一去了何处,微臣还尚未查清楚。”   荆万青总结了一番,大致意思就是这个辛友冲是不大对劲的,他只是表面上同魏公公不和,暗地里还帮他做了不少事情。   穆世元心中早有猜测,但得了准信也依然愤怒异常,他一挥衣袖,冷哼一声,“这起子阉人,领着朕的俸禄,住着朕的屋子,反而还分不清谁到底才是他们的主子。”   等着他的怒气都发泄殆尽,才对着荆万青说道:“接着查,将他背后之人都给朕揪出来!”   荆万青拱手应是,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   城门封锁了几日,可算是开了,吴锡元拎着他们的包袱,领着苏九月一同回了家。   天儿越到正午就越热,两人走在树荫下,倒是也帮他们遮出了一路阴凉。   苏九月一路上叽叽喳喳的,兴奋得跟个才出笼的小鸟似的。   “咱们好些日子没回去,娘定然都想咱了。”   吴锡元听了也跟着笑,“娘想不想我,我不知晓,但定然是想你了。”   苏九月拉着他的手仰头看他,嘴上还谴责道:“瞎说,娘怎会不想你?娘每日同旁人说话都要夸你两句哩。”   吴锡元好性子地顺着她的话道:“是我瞎说,娘定然是想咱俩了。”   苏九月娇笑着点头,“我也想娘了,也亏得现在就回了,不然我给娘做的衣裳,娘岂不是穿不上了?”   吴锡元无奈地道:“你才给苏大小姐做好了嫁衣,我说让你歇几日,你偏不听。这次回去可得让娘好好说说你,我如今都管不了你了。”   苏九月却道:“这不是想着做好回去就能给娘穿嘛!再过一个月可就冷了。”   吴锡元是心疼她,嘴上却酸酸地道:“给我做衣裳都没见你这样上心的。”   苏九月挽住他的胳膊,嬉笑道:“过几日我给你做身冬装,保准认认真真的,你喜欢什么花样的?”   这一次给苏怡做嫁衣,她看了上头的样式,忽然就茅塞顿开,原来衣裳还能这样子做!原先早就说要给婆婆做身衣裳了,一直拖着没做,前阵子趁着锡元考试就给赶出来了。   吴锡元听了苏九月这话,却道:“还是别了,你绣那花样子可费眼睛了,我一男人啥样的衣裳都能穿。”   苏九月抿着唇笑得跟朵花儿似的,心里却打定主意要给自家夫君好好做身好看的衣裳,让他进京的时候穿。   春闱是明年二月,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衣裳可得做得厚实些。   两人也没刻意赶路,走累了就歇一歇,到家的时候日头也早就偏了西。   他们才刚走到村口就被乘凉的乡亲们瞧见了,连忙冲着刘翠花喊道:“翠花!你儿啊!你儿回来啦!”   这声音激动得,不知道的还当是她儿子哩!   刘翠花朝着村口的路上看去,果然就见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子领着个腰肢纤细的小姑娘,可不正是她儿子和儿媳妇?   她兴奋极了,立刻就起身朝着自家的俩孩子跑了过去,“锡元!九丫!”   苏九月和吴锡元也快走两步拉住了她的手,“娘,我们回来了!”   刘翠花的手在苏九月的手上轻轻拍了拍,“我算着日子你们早该回来了,前日让你大哥去雍州寻你们去,结果你大哥回来说雍州城给封了,可是又出啥事儿了?”   吴锡元没跟她解释得多仔细,就只是说道:“据说好像是在找什么人,才给封起来的。”   刘翠花也没多问,只一个劲儿的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走到村口的大柳树下边,就有村民老远冲他们打招呼,“锡元!考得如何?”   吴锡元笑了笑,“考上了。”   这下子原本乘凉的人都坐不住了,哗啦啦全都围了过来。   “真考上了?”   “锡元如今是举人老爷了?”   “好我的乖乖啊!咱们村居然能出个举人老爷!”   “回头让我家狗蛋去你家,你可得给他好好说说,让他也好好读书。”   ……   --   作者有话说:   【看到全网站的分享榜单,我在第二名,哈哈哈,谢谢大家厚爱,也谢谢大家愿意把这本书分享给你们的小伙伴~~爱你们~~】 第504章 我想成亲   吴锡元也没想到大家情绪会这样激动,伸手压了压,安抚了七嘴八舌的乡亲们,才对着他们说道:“是考上了,前几日出的榜,大伙儿若是有啥要问的,咱们去我家里说。”   刘翠花也跟着帮腔,“对,咱们先回家,我儿和儿媳回来还未吃饭哩!”   大家伙儿一想也是,便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回了吴家。   两人不过个把月没回来,再看他家旁边就已经起了一座高门大院,比原先他们家的院子还要气派。   苏九月挽着刘翠花的胳膊,对着她问道:“娘,这就是咱家新院子?”   刘翠花抿着唇笑着应了一声,“正是哩,待会儿再去看,先回屋,娘给你们做饭吃。”   他们还是回的原先的老院子,大成二成让刘翠花搬过去住,刘翠花自己却不愿意,她说这边屋子住久了已经习惯了。   刘翠花去做饭,苏九月连忙去帮忙。   她们两个才刚一起身吴锡元就被人整个围住了,一脸兴奋的问着吴锡元科举的事儿。   吴锡元也不厌其烦的同他们解释,苏九月回头看了一眼,轻轻抿唇一笑,就转身挑起竹子编的门帘走了出去。   她一进厨房,刘翠花已经在烧火了,她连忙挽起袖子去给刘翠花帮忙。   刘翠花停下来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最是有眼色的,这阵子没你在,干活儿啥的都我一个人。”   苏九月笑着回道:“大嫂才出月子,二嫂又大着个肚子。等再过些时日,您就不用做这些了。”   刘翠花也是抿着唇笑,“你这孩子惯是会说话的。”   两人一边干着活儿,一边闲聊,就听刘翠花又接着说道:“你大嫂她娘家,我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她们,念娣丢了也没人去寻,还说什么女娃娃不值钱。我就纳了闷了,再不值钱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啊!怎的会有当娘的这样狠心?”   苏九月手上的动作一顿,想起念娣也有些替她难过。   她自己处处小心,唯恐被家里人给抓回去。可谁知道,家里人根本不管她的。   刘翠花也叹了口气,“那孩子现在也不知道怎样了,要我说碰上这样的人家,跑了倒是也挺好……”   苏九月应了一声,“先前儿我送念娣耳坠,都被她娘给扯下来了,流了好多血。小姑娘有耳孔也没甚啊,我瞧着许多小丫头夏日里用绳子穿个小花戴着也挺好看。”   刘翠花皱了皱眉头,“我倒是没瞧见,就是先前儿听到你大嫂同她娘起争执说了几句,才听了个大概。”   说完,她又说道:“罢了,别人自己家的孩子自己都不操心,咱们管这样多作甚?”   苏九月从头到尾都没说自己从前见过念娣的话,不是信不过她婆婆,而是她觉着念娣既然已经改名叫腊月,估摸着从前这些她是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了。   听了自家婆婆这话,她也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正是。”   刘翠花又接着问道:“我瞧着你们怎么回来还带了只鸟?”   “那只鸟是王家哥哥让锡元帮忙照看的,我们回来就一并给带回来了。”   ……   两人干活都是麻利的,不消一时半会儿,饭菜就做好了。   别人家吃饭了,乡亲们也没再厚着脸皮留下,就一个接一个地告辞了。   家里只有苏九月和吴锡元没有吃饭,吃过饭后苏九月将碗筷收了,刘翠花要起身擦桌子,却被吴锡元抢了先儿。   等他忙活完,才拉着他娘坐下,说道:“娘,儿子有个事儿想要同您商量。”   刘翠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哦?有何事?”   吴锡元脸上带着笑,“娘,如今我也算是学业有成了,想请您做主给我和九丫办个喜事儿。”   刘翠花听完先是一愣,随后笑了个前仰后合,“也是该办个喜事儿了,整日养着小丫头跟养闺女似的,就仿佛她天生就是咱家人。却是不曾想过,你们二人还未办喜事,待我明日便去找郭先生算个好日子去。”   吴锡元见他娘答应下来,也十分满意,还从旁提醒了一句,“娘,这事儿还是得早一些,再过阵子就要冷了,干个活儿都不利索,您说呢?”   当娘的还能不知道自家儿子想啥?不就是想早早娶媳妇儿嘛!   话又说回来,哪个女人不想热热闹闹被人娶进门?她家九丫从进了门半句怨言都没有过,整日起得全家最早,让干什么干什么,不让干的她也抢着干,有这样的儿媳妇也确实是他们家的福气。   “明儿我去同郭先生说说,让他尽量挑个早些日子。”   这事儿就这样说定了,天色晚了刘翠花撵他们两个回屋子休息,他们才知道他俩的东西都被搬到隔壁去了。   刘翠花还拉着苏九月的手,同她小声地说,“娘给你们盯着哩,这屋里的东西就算是一根针,旁人也带不走。”   苏九月笑着谢了她,还从自己包袱里取出她背了一路的新衣裳,“娘,这是我先前儿才学的一个花样子,觉得甚是好看,便给您做了件新衣裳。您瞧瞧可还喜欢?”   女人无论多少岁都喜欢新衣裳,有新衣裳穿又怎能不高兴?刘翠花整张脸顷刻间就亮堂了起来,嘴上却道:“你这孩子,整日那样多的事儿还给娘做衣裳,多费眼睛啊。”   吴锡元也在一旁帮腔,“娘,您可得好好说说她,上个月才做完苏大小姐的嫁衣,就着急忙慌地给您做衣裳,也不当心用坏了眼睛。”   刘翠花果然嗔了苏九月一眼,“锡元说得对,做衣裳哪儿有你这样的,娘也不着急着穿。你年纪轻轻的用坏了眼睛,瞧你怎么办!”   苏九月知道他们都是为了自己好,便笑着应了下来,“我知道错了嘛,今后再也不会了,您还是先试试衣裳吧!”   吴锡元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只留下她们婆媳两个,刘翠花拿起苏九月做的衣裳,眼睛就是一亮,“好我的乖乖,这衣裳也太好看了吧?看这绣花和盘扣,你手也太巧了。” 第505章 不敢上炕   苏九月见她喜欢,心里头也高兴,“您喜欢就好,我还担心您觉得花哨呢!”   刘翠花抱着衣服,紧紧地将这新衣服贴在胸口,“花哨有什么不好,旁人想要这花哨的都没人给她们绣哩,我明儿就穿着出去显摆去,她们肯定得羡慕死我。”   说到这儿,她突然想了起来方才锡元说的事儿,对着苏九月说道:“明儿我要去趟你们村,你可要跟着一同回去看看?”   苏九月也有好一阵子没回去了,也不知道家里人过得如何,心中多少还有些担心,便点了点头,说道:“娘,我同您一起去。”   刘翠花一边将自己身上的罩衫脱了,换上苏九月给她做的这件新的,一边对着苏九月说道:“先前儿我跟隔壁村换了些山货,明儿一并带上,给你娘家送过去。”   苏九月连忙帮着她扣扣子,还应了一声,“谢谢娘。”   刘翠花笑着嗔怪道:“你都叫我一声娘了,还作甚这样客气。”   说着话的功夫,衣裳也扣好了,刘翠花心里美滋滋的,摊开双手笑着让苏九月看,“九丫,如何?娘穿着可还好看?”   苏九月帮着她将衣裳上的褶皱抚平,对着她说道:“好看极了,我瞅人真准,娘你穿着正合适哩!”   刘翠花高兴地都舍不得脱了,就说道:“那我明儿就穿着这个出门。”   衣裳是比较暗的花青色,苏九月在上头绣了许多暗纹。衣领也同平时的有些不大一样,不是斜襟,反而是个立领,刘翠花修长的脖子穿着格外地好看,还有几分庄重。   她迫不及待地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对着外头的吴锡元问道:“锡元,你瞧瞧看,娘穿这个好看吗?”   儿不嫌母丑,更何况他娘本来就好看,虽说如今上了年纪,但眉眼舒展,额头那一点痣,更显得人慈眉善目的。   “娘可真好看,我媳妇儿这衣裳做的好,今后就该给您做这立领的衣裳,瞧着可真精神。”   他这一句话将两个人都夸了,刘翠花听得直乐呵,“你可真会夸,娘一把年纪了,好看个甚啊!不过这衣裳也是真的好看。”   ……   刘翠花每个儿子的屋里都转了一圈儿,让全家人挨个将她夸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回了自己屋子。   她洗漱完都没舍得脱自己的新衣裳,就坐在炕边儿上纳着鞋底子,等自家老头子回来。   吴传才去上了门闩,从外头回来,远远就看到自己屋里头点了油灯。   他皱了皱眉头,在外头用帕子将身上的土掸了个干净,才挑起门帘走了进来。   一进门就说道:“怎的屋里头还点着灯,夜里蚊子多,仔细都跑进来了。”   刘翠花一看着他进来了,连忙从炕上坐了起来,兴奋地同他说道:“你快瞧瞧,我这新衣裳好看么?九丫给做的,咱家儿媳妇手艺可太好了。”   吴传刚开始还没注意,一抬头就看着自家老太太站在炕边儿给他看,俏生生地同她年轻时候一样。因着年岁渐长,身上的阅历沉淀,瞧着倒是比年轻的时候更有了几分味道。   他愣了一瞬,忽然一言不发地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刘翠花一看就急了,连忙叫住了他,“老头子!你这是作甚?”   吴传停下了脚步,微微回头,瓮声瓮气地道:“我去洗洗,身上脏,你这样我都不敢上炕了。”   说完他便抬脚出了屋子门,刘翠花看着他走了出去,才没忍住笑出了声,自言自语地道:“怎的一把年纪了,还傻兮兮的。”   .   翌日,刘翠花一早就起来了,因着苏九月给她做的这身新衣裳,她还仔仔细细地盘了头发,又将自己压箱底的耳坠子找出来戴上。   后来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了,没得让人瞧了笑话,便又抿着唇想要将耳坠摘下。   正巧吴传走了进来,瞧着她这模样,老实巴交的汉子突然说了一句,“摘它作甚,怪好看的。”   刘翠花的手一顿,干脆也不摘了,“我就是怕旁人说我嘚瑟。”   这回吴传可不乐意了,“说让她说去,你不嘚瑟谁嘚瑟,咱们家孩子孝顺,儿子还出息,你只管仰着头走路,管旁人怎么看。”   刘翠花笑了起来,“莫非你如今走外头也仰着头走路?”   吴传挺直了腰杆,“那是自然,咱家如今日子多红火了,村里谁不羡慕。”   刘翠花一想也是,“你说的没错,让她们说去,我儿子都举人了,我就嘚瑟怎么了!”   吃早饭的时候,全家又夸了刘翠花一次,她高兴得都多吃了半碗饭。   吃过饭后,跟家里人交代了一声,才跟着苏九月一同回了娘家。   两人带了不少东西,苏九月都不好意思了,怕自己两个嫂嫂有意见,还是刘翠花说两个嫂嫂家也有份,这才作罢。   回了苏家,苏大牛不在家,只有三个孩子在门口玩耍。   “毛毛!”苏九月老远就叫了他一声,三个小不点就都朝着她身边跑了过来。   不一会儿三个小的就将她团团围住了,她仔细一看,发现这回三个小的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身上穿着干干净净又合身的衣裳,衣裳还像是新做的,头发也洗得干净,就连脸上也稍稍长了些小肉肉,跟上次她回来的模样那叫一个大相径庭。   苏九月挨个将弟弟妹妹们搂住安抚了片刻,才听到刘翠花问道:“你们就是小九丫的弟弟妹妹吗?生得可真好看,同你们姐姐一样好看!”   小孩子都是十分敏感的,人打心底里的善意,他们也能感受得到。再加上刘翠花夸他们同姐姐一样好看,三个小的也都跟着笑了。   五月抬头冲着刘翠花甜甜一笑,对着她问道:“婶婶,你是我姐姐的婆婆吗?”   刘翠花应了一声,“是哩,婶婶还是第一次来你家,不带婶婶进去坐坐?”   五月上前牵过她的手,“旁人都说婶婶对姐姐好,我们也喜欢婶婶,婶婶屋子里坐!五月给您倒水喝!”   一行人进了苏家院子,苏九月也发现了一点点不一样的。   院子里收拾得井井有条,院中搭起来一个架子,上头晾着才洗的床单衣裳,墙角还开出来一片小菜园,看起来倒是多了几分生活的气息……   --   作者有话说:   【回来晚了,差点没赶上,着急~~情商再高的人都不可能面面俱到,文字有限,很多地方我写不到,但并不代表没发生,大家自己脑补哦~~】 第506章 老姑娘   苏九月有些奇怪,她弟弟妹妹年岁尚小,做不来这些细致的活儿,她爹也不像是那种多细心的人,能让几个孩子不饿肚子已经不错了。   她跟着三个孩子进了屋子,居然发现屋子里也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便好奇地对着五月问了一句,“咱家有人帮着干活了?可是隔壁蒋大娘?”   五月仰着头开心地对着她说道:“不是的,是村口的百灵姑娘。”   “百灵?”   陈百灵住在村西边,因着小时候爱哭闹,才被家里人取名叫百灵。   只可惜在她小的时候家里弟弟发热烧坏了脑子,父亲在上山砍柴的时候,一时脚下失察从山上掉了下来,摔断了两条腿。   这事之后,她家日子就难过了起来,谁家也不愿意娶这么个带两个拖油瓶的姑娘,更有甚者还说她克了自己父亲和弟弟……   就这样,她的亲事一直耽搁到了现在,如今她应当已经有二十五岁了。   她跑自家来帮着做了这么多活计,莫不是……   苏九月心中有了个想法,但却不怎么敢相信,她爹今年可都已经三十一了,还带了三个拖油瓶。   这个百灵姑娘能是她想的那个样子吗?   她虽然不喜她娘的一些行为,但是有人要取代她娘的位置,她的心里还是有几分怪怪的。   但若是从理智上来讲,娘家一直没有女人操持,五月又年纪还小,很多事情也做不好。   她爹怎么说也都是个男人,在有些方面确实没有妇道人家细心。   那个百灵姑娘确实是个能干的,她娘自家也能帮衬,就怕……又是个跟她娘一样的……   刘翠花也目睹了家中的一切,再听了她们姊妹两人的对话,心中明白了个大概,她这个亲家约摸是要有第二春了。   再看自家儿媳妇这模样,一副心烦的样子,便打断了她的思绪,“怎的不见亲家公?九丫,若是有啥事儿,你直接问问亲家公不就知道了?”   苏九月被她这样一打岔也回过神来,她婆婆说得对,还是得看她父亲怎样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在这儿瞎猜个什么劲儿啊!   六月仰头看着大姐,奶声奶气地道:“姐姐,隔壁村又有人要打墓,喊了爹爹去帮忙。”   苏九月应了一声,伸手挨个摸了一下她们的小脸,说道:“行,那姐姐给你们做饭吃。”   “好!”三个孩子都十分兴奋,她们大姐做饭可好吃了,就是如今大姐嫁了人,她们也只是偶尔能吃到。   苏九月知道她婆婆这次来她们村子是有事儿要做的,就转头对着她说道:“娘,您要去做甚?不然我先带您过去?”   刘翠花确实不知道郭若无家里在何处,就说道:“我要去找你们村的郭先生讨个黄道吉日,他家在何处?你给我指个路就成,我自己过去。”   说亲事的时候,当事人在跟前儿难免会有几分不好意思,刘翠花也就没想着带她一起去。   苏九月听到黄道吉日先是一愣,随后就想起来先前儿吴锡元说的话,心中一阵甜蜜,抿着薄唇脸颊上也飞上了一抹红晕。   “也住在村西口,娘,我带你过去吧。”   刘翠花正想说不用,毛毛就自告奋勇地道:“大姐,我知道喜儿姐姐家在何处,我带婶婶去!”   刘翠花瞧着毛毛格外懂事的模样,心中也很是喜爱,脸上笑得一脸和煦,伸手在他的小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好孩子,那就你带着婶婶去,让你大姐在家里给咱们做好吃的。”   毛毛开心极了,唯恐她们反悔似的,伸手拉住了刘翠花的手,拖着她就想要出门。   刘翠花一边喊着让他慢点,一边还是跟了上去。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挽起袖子就进了厨房,一进去她整个人就眼前一亮。   印象中她家里从没这样过,一直都的是乱糟糟的,如今再看这厨房,碗筷摞得整整齐齐,擦碗的帕子也洗得干干净净平铺在案板上。   就连灶膛前的灰都被清扫了个一干二净,不难看出这个女人实在是个细致的。   苏九月跟百灵差了十来岁,平素也没一起玩耍过,她记忆中的百灵身量不高,一张圆脸看着就很朴实,嘴巴小小的,不怎么爱说话,即便是路上碰上了也不过只是冲她笑一下。   如今这是怎的了?那样内向的姑娘,又怎会上她家来做这些活儿?   她一边舀了玉米面出来,一边对着五月打听道:“这些都是百灵做的?”   五月摇了摇头,“是我跟六月和百灵姑娘一起做的。”   苏九月估摸着大多数还是那百灵做的,便又问道:“百灵多久过来一次?”   “每日都来的,因着她来我们都有好吃的吃了,我做的不好吃。”五月十分喜悦,显然很喜欢这个百灵姑娘。   苏九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她都什么时候过来?”   “快来了,每日都是先来给咱家做了饭,才回去给她家做饭的。”   苏九月还是有些不解,她家日子真不好过,即便是有她贴补,弟弟妹妹年纪小,帮不上什么忙,百灵她……到底是图个啥?   “她怎的突然上咱家来了?”   “前些日子下暴雨那次,她爹受了风寒,病得差点人都没了,她跟她娘实在没了法子,就在村子里找人帮忙。大家伙儿担心被过了病气都没人去,只有咱爹看不下去过去帮着将人背去了牛头镇,这才将老陈头的性命救下。”五月解释道。   苏九月这才想明白了,“怪不得她整日来咱家里,爹知道不?”   五月点了点下巴,“知道的,她都是趁着爹爹不在的时候来,还是我告诉爹爹的。爹爹同她说不让她来了,她就趁着爹爹不在悄悄来。”   说到这儿,她捂嘴偷笑了起来,“我还是挺喜欢她来的,如今我们家里瞧着都更像个家了。”   苏九月斜睨了她一眼,“你个小机灵鬼,当我不知道?你就是喜欢有人帮你干活了。”   五月嘻嘻笑着,“还有人给做新衣裳,我都许久没穿新衣裳了。” 第507章 另有原因   苏九月笑着念叨了她两句,就开始做饭了。   一直等她做的饭下了锅,也没见着陈百灵过来,苏九月这时候也明白了,那个陈百灵应当是听说自己回来了,这才没过来。   等到饭点的时候,她打发自己两个妹妹去喊了爹爹和婆婆回来吃饭。   刘翠花去问日子,郭若无得了他们两人的生辰八字,掐指一算,眉头就皱了起来。   原来她要问的居然是这两个的好日子,也是有意思,这两个满身功德的人,随便挑选哪天,哪天就是好日子,哪儿还用得着问。   不过既然人家上门问了,他便还是找了个宜嫁娶的好日子告诉了他们。   喜妹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跑到刘翠花身边问她:“婶婶,你可是九丫的婆婆?九丫也要成亲了?”   刘翠花原先曾经听说过苏九月有个手帕交,嫁给了郭先生,这会儿瞧见她,估摸着应该就是了。   她笑着应了下来,“正是哩,到时候你们可得也过来喝杯喜酒。”   喜妹自是一口应下,“定然是要去的,到时候还带我夫君一起去,婶婶不要嫌我们人多才好。”   刘翠花爽朗地笑了,“办喜事儿自然是越热闹越好,你们去捧场我们高兴还来不及的,又怎会嫌弃?”   喜妹瞧着苏九月这婆婆的面相,就知道是个好相与的,看来九丫头几次回来也没说谎,她日子确实过的不错。   “婶婶,九丫此番回来了吗?我都有好些日子没见过她了。”   “回来了,待会儿咱们一同过去。”   ……   正说着话,五月就从门外跑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小尾巴毛毛,“婶婶,我姐姐喊您回家吃饭哩!”   刘翠花应了一声,就起身邀请喜妹一同过去。   喜妹吃过饭了,自然也不会赶着饭点儿去旁人家,便对着刘翠花说道:“您先回去,我把厨房的碗筷洗了,很快就过去。”   刘翠花也没强求,同她约定好就先回了。   六月也跑去田里叫了苏大牛,苏大牛还比刘翠花早一步回家去。   苏九月也趁着这机会问了苏大牛有关陈百灵的事儿,“爹爹,我都听五月说了,那百灵姑娘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苏大牛眉头紧锁,“我帮她们家也是念着乡里乡亲的,没想让她们给家里做啥,她这整日来家里帮着做饭洗衣的,村里风言风语都传了个遍了。”   这是自然,苏九月即使没有亲耳听说过,仅仅凭借猜测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村里人闲着没事儿,乘凉的时候就喜欢说些家长里短的,大姑娘见天儿的往人家男人家里跑,村里人还不定怎么编排呢!   “那爹爹你打算咋办?”   苏大牛叹了口气,“我都同她家说了,让她别来了,可她根本不听啊!”   “她来咱家干活儿多久了?”   “两三个月了。”   苏九月拧着眉头思忖了许久,才忽然说道:“爹爹,这事儿原本我这当女儿无权置喙,但百灵姑娘这些年也实在不容易。如今又因着咱家坏了名节,在村里就更难办了,不若您干脆找了媒人上门提亲吧。”   “提亲?!”苏大牛猛地抬起头,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家大女儿。   大女儿似乎是变了许多,瞧着坚毅又有主见,隐隐跟他记忆中那个又瘦又小的豆芽菜都重叠不起来了。   他眼睛微眯,就见苏九月点了点头,“爹爹,女人家的名节大于天,村里都传的风言风语了,她今后也实在没法嫁人。再说她家里日子不好过,又不能抛头露面,但是您可以,只是家中孩子们没人照料,您这才不放心走远。若是她能帮着照看五月他们,您便是帮着些她娘家又如何?”   苏大牛背对着苏九月蹲在了台阶上,瓮声瓮气地说道:“人家年纪还小,还是个黄花大闺女。我都三十一了,家里还有几个孩子,实在配不上她。”   “我还怕……又跟你娘一样。”他压低声音小声补充了一句。   苏九月明白他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也叹了口气,“爹爹,您不过帮了他们家一回,人家就这样报答您。这样明事理的人家教出来的孩子,定然也是不差的。”   三个月前锡元还没中举,若说人家冲着他有个秀才女婿才上门来,根本说不过去。   苏大牛拿着旱烟袋,正准备点火,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放下了,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苏九月又接着道:“若没这一出,我定然也不会想着让您娶人家。咱们坏了人家的名声,至少得拿出个态度来。她若是不答应,那就暂且另说,报恩归报恩,也不能拿自己一辈子开玩笑。”   苏大牛最终还是将烟袋锅子点着了,他吧嗒地抽了两口,才说道:“我知道了,你说的对,明儿我就去同李媒婆说说。“   苏九月这才满意了,从怀里掏出临走前婆婆给她的银两,“爹爹,这是我婆婆让我拿回来的,您且收下。”   苏大牛不肯收,一摆手道:“我不要,你带回去,来得时候带了那么些东西,再往回拿钱,你婆家也该有意见了。”   苏九月一时间有些无奈,“可是这些钱真是我婆婆给的啊,五月六月她们还小,也帮不上您什么忙,您还是收下吧!再说,这里头还有女儿赚的哩。”   苏大牛依然不肯收,“你能赚多少,今后可别说这话,回回你们回来都给钱,咱家还没用完哩!”   苏九月却接着说道:“爹,若是平日里倒也算了,可您若是要去陈家提亲,怎的能空手去?怎么不得给人家些彩礼?这钱您还是收下吧,您过得好了,女儿比谁都高兴,到时候您再来我婆家咱们多走动就是了。”   苏大牛前阵子因着一岁之差,错失去修水库这个肥差,又因着家里几个小孩子一直没法出门赚钱,只能在地里忙活,手头确实有些紧。   听了自家大女儿这推心置腹的一席话,他最终缓缓点了头,叹了口气,“九丫,爹爹对不住你啊。”   --   作者有话说:   【不要用现代女性的想法去想古代,我要是写现言肯定不会这样写,古代形势所迫,女人很难出去自立自强的。她弟弟妹妹还小,五月才十岁,十岁的娃娃能干啥?别老说女主不教她自立的本事,要立的是她爹!】 第508章 要一滴血   苏九月知道他说的是怎么一回事,且不说原谅不原谅,那事儿在她心中永远是一道不可磨灭的坎儿。   她抬起头来,转移了话题,“饭都做好了,您快去将桌子搬出来,我婆婆今儿一同过来了,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她家屋子里采光不好,天儿不冷的时候,大家大多数都是将桌子搬到院子里来吃饭的。   苏大牛应了一声,就起身进了屋。   没过多久,刘翠花就领着孩子们回来了,她喜欢小孩子,说话也有趣,三个孩子围了她一圈儿叽叽喳喳的,还未进门,就先听到了声。   苏九月迎了出去,“娘,你们回来的正好,饭菜刚出锅。”   苏家的饭菜并没有吴家丰盛,但苏九月在厨房的角落找到了一坛腌好的酸菜,应当是百灵做的。她打开尝了一口,觉得味道还不错,便拿出来同自己带来的一些腊肉一同炒了盘菜,这也是今日唯一的一道荤菜了。   又将她从婆家带来的山货用热水烫了,拌了两个凉菜,才一并端了上来。   刘翠花和苏大牛也是头一次见面,苏大牛整日听自家闺女说她婆婆有多好,如今一瞧确实不大像是个尖酸刻薄的。   刘翠花也打量了他一眼,再没多瞧。   她这亲家家里也没个妇人,同桌吃饭实在怪怪的。   如今瞧着他这家里井井有条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将近?这样的话,下次再上门拜访就不会觉得尴尬了。   才刚吃完饭,五月和六月抢着去洗碗筷了,苏九月帮着将桌子收拾干净搬回屋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外头一声的熟悉的叫声,“九丫!!”   苏九月听这声音面儿上就是一喜,立刻抬头看去,见着篱笆外头正是喜妹和她男人。   她兴奋地叫了一声,“喜妹!我还正说吃过饭去你家找你哩!”   蒋春喜丢下郭若无朝着苏九月跑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好家伙,你这几个月的不回来,可想死我了。我原本还想去你们村子找你哩,没想到让人一打听才说你去了雍州,只好作罢。”   苏九月笑了起来,“下次你倒是可以来雍州看我,我带你好生转转。”   蒋春喜先是一喜,随后又想了起来,“只怕还没等我去雍州找你玩,你倒是先跟着你家相公去了京城吧?怎样?这次考得如何?”   苏九月抿唇轻笑,微微点了下头,“考中了。”   “中举了?!”蒋春喜也跟着她高兴,拉着她的手激动地摇晃了两下,“九丫,你可真是个福星哩!命也挺好了,那今后姐夫可是要做官了?”   苏九月也不懂这些,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懂这个,等我回去问问他。”   蒋春喜却十分笃定,“定然是要做官的,你生得这样好看,一看就是当官夫人的命!”   两人一激动,说话的声音也就压不住了,苏大牛也听了那么一耳朵。   原本跟自己亲家站在院子里大眼瞪小眼的,十分尴尬,如今得了这么个信儿,倒是也有了个话题聊。   他抬眼看向了刘翠花,问道:“亲家,女婿他中举啦?”   刘翠花提起自己儿子就乐呵,“是哩!昨儿回来才说起,我就想着今儿过来也同您报个喜,让您也高兴高兴,这不,还没顾上说。”   中举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这些庄稼汉来说,实在是遥远的两个字,他们村子若是能出个秀才,那都是了不起的人家了。   如今居然有了个举人,还是他女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腰板都能挺起来了。   “好好好!”他连着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肌肉微微动了一下,似乎在熟悉怎样微笑,日子太苦,他已经许久没笑过了。   刘翠花听了也高兴,“原本是该让锡元亲自上门来同您道喜的,只是如今喜报还没送到村子上,怕被人瞧了笑话。等过几日,我再打发他亲自登门。”   苏大牛紧张兮兮地捏着自己皱皱巴巴的衣裳,生硬地点了下头,才又连忙摇了摇头,“这倒不用,女婿不是还要考什么试?他读书要紧,咱们家里他啥时候想来就能来。”   刘翠花见她这亲家还是个明事理的,心中微微点了头,面儿上却坚持道:“不过就是一日功夫,也不差这一天的。”   ……   两人才说着话,那边郭若无也跟着走了进来,走到了喜妹身边,打断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苏姑娘,我有一事,还需要你的帮助。”   苏九月和蒋春喜两人同时转过脸去看他,“何事?”   郭若无一拱手,“还请苏姑娘借一步说话。”   苏九月看了一眼蒋春喜,又看了一眼郭若无,这才缓缓点了下头,“嗯。”   她跟着郭若无来到了大门前,眼瞅着蒋春喜没跟上来,郭若无才又对着苏九月一拱手,说道:“苏姑娘,能否取您一滴血与我?”   这要求实在有些无理了,就连苏九月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但她又一想郭若无的身份,觉着他应当也不会无的放矢,这才点了头,“行。”   郭若无的面儿上刚刚露出了一丝喜悦,她就接着问道:“郭先生,我就好奇,您要我的血作甚?”   郭若无也叹了口气,“喜妹的身子有些异样,她若是想要生育,我还得帮她再想想法子。您的出生年月好,与她有帮助……”   苏九月听得云里雾里的,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她是一窍不通的。不过他的一句话她还是听懂了的。   “生育?喜妹才多大啊?”苏九月跟着师父学了医之后才晓得,女人太早生孩子和太晚生孩子都不好的。   喜妹比她还小一岁,成婚都算太早,怎的能生孩子?那不是要她的小命吗?!   郭若无清楚地看到了她脸上的愤怒,也知道她这是想左了,急忙就解释道:“不过是先调理身子,我都同她说好了的,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我们过些年再要孩子。”   苏九月皱着的眉头这才舒展了开来,喜妹同她一起长大,与她而言就跟亲妹妹似的,她的事儿她不可能不管,就听她问道:“如何取血?取哪里的?滴在何处?”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了,回来晚了,大家久等了哦~~还有一章,正在写,啾咪~】 第509章 送她的礼物   郭若无从自己的袖袋里取出一个玉瓶朝着苏九月递了过去,“取中指指尖的血,滴在这瓶子里方可。”   那玉瓶在阳光下流光溢彩的,一看就是极品玉。   就连苏九月此时也纳闷了,郭若无不过就是村里一个普普通通的阴阳先生,怎么会有这样的好东西?   不过他也没多问,接过郭若无递过来的玉瓶,打开朝着里边看了一眼,又问道:“你可有带针?或者匕首?”   话音刚落,她就觉得指尖微微一痛,一滴鲜红的血液滚了出来。   苏九月连忙下意识地用玉瓶去接,看着手上的鲜血滴入玉瓶当中,她再去看自己的中指,却发现上边居然连一个伤口都没有。   她整个人都愣住了,从前人家都说郭若无厉害,她都无法体会到。   如今他连碰自己都没碰一下,就能取走自己手上的鲜血,且还能不留下一个伤疤,这也太厉害了吧?   她的手帕交喜妹到底嫁了一个怎样的厉害人物?   再联想到他先前儿让喜妹晒太阳,还让自己取了一撮头发,难道说喜妹的命格确实有些问题?再想到幼时蒋家大娘带着喜妹去算的那个命……   这样一想,她心中着实有些后怕,也亏得这个神神叨叨的郭若无了。   只要能救喜妹,别说一滴血,就是一碗,她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喜妹这时候也跑了出来,“说完了吗?什么事儿啊?我还听不得了?”   郭若无给了苏九月一个拜托的眼神,苏九月立刻会意,冲着蒋春喜眨了眨眼睛,“还不是在说你早上偷懒不起床~”   喜妹愣了一下,气急败坏的冲到郭若无旁边在他脚上踩了一下,“你这人,分明是你说不用早起的,怎的又跟九丫告状啊!”   郭若无下意识地伸手圈住了她的肩膀,也没多做解释。   反倒是苏九月没忍住笑了起来,“我瞎猜的,还真让我猜对了呀?”   喜妹再看看她们两人玩味的笑容,这才知道自己应当是上当了,气得一跺脚,“你们就会欺负我!”   苏九月拉过她的手,朝着自己家里走去,“走,你瞧瞧,我给你带什么了。”   喜妹一边跟着她朝着屋子里走,一边说道:“我也给你带好东西!”   苏九月很是好奇,“什么好东西?”   进了屋子,喜妹也没再藏着掖着,就将自己藏了一路的东西拿了出来,“就是这个,我让郭若无给你画的静心符,据说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用这个,特别好使。”   苏九月看着手中这个叠成三角,还能看清楚上边红色的朱砂笔迹,上边还坠着个绿豆大小的金珠子。   这……对她来说实在是有些贵重了,“我要这个作甚?我又没有睡不着觉。”   喜妹说道:“我知道,就是想着你夫君要读书,烦躁的时候带上这符,定然能平心静气。”   若是平时,苏九月恐怕只是听个乐呵,不怎么会相信的,但刚刚郭若无才跟她表演了一个隔空取血,由不得她不信。   想到吴锡元常常读书到深夜,这静心符他定然能用得到。   她想了想,还是决定收下,“东西我能收下,只是你这金豆子我可不能要!”   “咦?”喜妹听她这么一说,才看向了静心符上的珠子,一看果然多了个金豆子。   她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偏着头纠结道:“怎的忽然多了个金豆子?我去问问郭若无,指不定是他给的。”   苏九月嗯了一声,她这才出了门。   不过没一会儿就又回来了,咧着嘴对着苏九月笑,“他说这是你应得的,感谢你对我的照顾。”   苏九月再看那枚金豆子,莫名其妙就想到了自己方才滴给他的那一滴血。   “噗,照顾你个小丫头片子哪儿值得这一枚金豆子啊!你快些拿回去,你平日对我也没少照顾,我可不能要。”   苏九月不要,蒋春喜不收,“不行,郭若无说了,让你必须收下!说我若是能劝你收下的话,回去就用这金豆子给我串个手串戴。”   苏九月:……   “行,那我收着。”   蒋春喜这才高兴地咧嘴笑了,“你给我带甚了?快让我瞧瞧?”   苏九月拿起一旁的小包袱,说道:“咱们先说好了,我给你带的东西可没多好,你不能嫌弃!”   蒋春喜伸长脖子凑了过去,“该嫌弃还是得嫌弃,不过一定好好收下,你可不能要回去。”   苏九月知道她一贯是个俏皮的,伸手在她脑袋上弹了一下,才从包袱里将自己装了一路的小东西带了回来。   “前几日在雍州看到那些胡商带了毯子过来,觉得很是好看,就给你带了一条,你瞧瞧看可还喜欢?”   喜妹喜欢喜庆的颜色,苏九月同她一起长大,自然是知晓的。   喜妹一看到那毯子,整个人就扑过去抱住了毯子,“可真是太好看了!得!这回你可以放心了,我绝对不会嫌弃的。”   瞧着她喜欢,苏九月也指着上头的花纹说道:“这些花纹据说是胡人祈福的符号,我也希望你今后和郭若无两个幸福快乐地过这一辈子。”   喜妹被她说的眼睛都有些湿润了,放下毛毯,走过去抱了苏九月一下,“好九丫,怎的好端端的说这些,净是骗我的眼泪。”   苏九月笑着回抱住了她,“只许你对我好,不许我对你好吗?”   喜妹摇头,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说道:“那我还想你再对我好一些。”   苏九月没忍住笑了出来,这个活宝……   两人没在屋里待多久,就整理了情绪走了出去。   此时太阳都已经偏西了,刘翠花便对着她说道:“九丫,时候不早了,咱们该回了。”   苏九月将自己给几个小的带回来的衣裳和一些零嘴给孩子们放下,她才依依不舍地跟着刘翠花朝着村外走去。   值得一提的是,在她走到村西口的时候,她还看到陈百灵在家门口洗衣裳。   见着她过来了,冲着她腼腆一笑,还跟她打了声招呼,“九月,要回去了啊?”   --   作者有话说:   【忽然发现大家都特别喜欢点哥???】 第510章 陈百灵   苏九月先是一愣,想到可能过两日她爹就要上陈家去提亲了,若是她态度太过冷淡,似乎也有些不大好。   这样一想,她的脸上随即就挂上了一抹笑容来,对着陈百灵招了招手,“嗯,今儿跟着婆婆一同回来看看,这就要回去了。”   陈百灵看着她们两个顶着日头回家,忽然想到了什么,就站起来对着她们说道:“九月,你等我一下。”   苏九月还有些奇怪,眼瞅着她进了家门,没多久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两个草帽。   她从自家院子里走了出来,看了一眼苏九月,冲着她咧嘴一笑,将手中的草帽递给了她,“这两个帽子是我才编好的,没人戴过,你们戴着帽子再走。你生得这样白净,可别给晒着了。”   苏九月看着她捏着帽子的手,似乎微微有些抖,想来也是怕自己不接受。   她这样示好,苏九月也明白她恐怕是想看看自己的态度。   苏九月对她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感官,真要说起来,她帮着打理自己娘家,她就是感激她还来不及呢!   她一把接过陈百灵递过来的帽子,拿在手上打量了一下,随口就夸赞道:“百灵姑娘,你这手艺可真好。”   陈百灵也是一愣,原先苏九月都是叫她百灵姐姐的,如今又突然改口叫她百灵姑娘,也不知是何用意?   她低下头,顺手理了一下自己垂到脸颊上的秀发,才抿着唇有些羞涩地道:“也没多好,当不得九月夸赞,若是你不嫌弃,便戴着吧。”   苏九月自己戴了一个,还分了一个给刘翠花,“娘,咱们就戴着吧,百灵姑娘说的不错,夏日的日头毒。”   刘翠花自然地接过来,扣在了自己头上。   苏九月也戴上了帽子,对着陈百灵道了声谢,才说道:“今儿天色不早了,就不同姑娘多叙旧了。等回头姑娘来我们村的时候,记得来家里坐坐。”   陈百灵揪着衣摆,重重地点了下头,“好,我都记下了,你们路上要当心啊。”   苏九月冲着她摆了摆手,示意她回去,自己才跟刘翠花携手往家里走去。   陈百灵一直留在原地,看着她们婆媳两个走远了,才喃喃自语道:“她可真好看啊,说话都温温柔柔的,怪不得人人都喜欢她……”   苏九月跟着刘翠花两人走出了村子,见着路上再碰不着村里人了,刘翠花还好奇地问了一句,“那个百灵姑娘……可是要做你后娘了?”   若是寻常人家的婆媳定然不会问得这样直接,但苏九月和刘翠花不一样,刘翠花是真的把苏九月当自己亲女儿的,很多时候多问一句,也不过是想替她把把关。   苏九月也没觉得这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便点了点头,“应当是了,我爹过几日约摸要去她家里提亲。”   刘翠花笑了起来,“真没想到我一把年纪了,还能有这样年轻的亲家。不过也挺好,我瞧着今儿这个姑娘眉眼开阔,这样的人都心大,不容易同人置气,凡事儿也拎得清。”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只是眉头紧皱,瞧着还有几分纠结,“我瞧着家里被她收拾得十分妥当,是个利索人,只是不知道她家里人能不能同意……”   刘翠花知道她的顾虑,瞧着那姑娘的发型,应当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家里人也不知道会不会同意她去给苏家当后娘。   她拉着苏九月的小手,轻轻拍了拍,“你个小丫头还担心起大人的事儿了,还是担心你自己的好!个人有个人的缘法,便是嫁给再顺心的人,过日子都难免会磕磕碰碰的,端看自己怎么看了。”   苏九月听她说让担心自己的事儿,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去,“我的事儿有甚好担心的?娘疼我,家里人都疼我,能嫁到咱们家是我十世修来的福分。”   好听话谁不乐意听?再说刘翠花原本就心疼她,再听她这话,只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她,“好孩子,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倒是觉得你能进了咱家门,是我们全家十世修来的福分哩!”   苏九月只是抿着唇笑,心里却想起从前村里老人们常常说起的一句话,“女孩子就是菜籽命,撒到哪儿就是哪儿。落到肥处迎风长,落到瘦处苦一生。”   ……   两人有说有笑地回了家,宋阔让村里的木匠做了副象棋,整日在村口同那些个老头子们下,原本大字不识一个的乡亲们被他带着都知道马走日子,象走田。   不过,自从吴锡元回来之后,他可就再也看不上村里那些对手了。   吴锡元被他拉着在村口的大柳树下,杀了几百个回合,可是每一回都是他输。   可他这人跟旁人还不大一样反而越挫越勇了,吴锡元一边不停地朝着村口的路上看,一边随手落个棋子。   宋阔不满地皱了下眉头,“专心一些。”   吴锡元随口应付了一句,“即便是不专心你都赢不了,专心一些你怕是都没什么参与感了。”   被人这样瞧不起,宋阔眉头一挑,板着一张脸,更是认真地研究着桌上的棋局,仿佛如临大敌似的。   越是同吴锡元下棋,他越是能感觉到这人不简单,都说厉害的人走一步能看三步。但他却觉得吴锡元这小子,走一步都能看个七八九十步。   棋局如战场,同吴锡元下这样的久的棋,他觉得自己也进步了不少。   可就在他沉浸在棋局当中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手中的棋子也随手丢在了棋盘上。   宋阔抬头看去,就见面前的男人朝着远处的两个女人跑了过去。   宋阔眉头拧了起来,对着身边的宋书言不解的问道:“成了亲的男人都是这样的?”   宋书言抱着个扇子站在一旁,自顾自地给兄弟两个扇着风,听了他这话也愣了一瞬,随后呆头呆脑地摇了摇头,“这……我也不知道……”   宋阔瞧着他这呆呆的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伸手在他额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你一个小孩子能知道个啥?!” 第511章 上门提亲   吴锡元跑到苏九月和刘翠花身边,将她们从苏家带回来的一筐红薯接了过来,才关切地问道:“娘,媳妇儿,你们饿了吧?咱们回家去。”   刘翠花也问道:“娘和你媳妇儿都不在,是谁给做的饭?”   吴锡元嘿嘿一笑,“我跟二哥做的,口味比起娘和媳妇儿做的差得远,但也能填肚子。”   大嫂也早出了月子,她娘家人也都回去了,不过刘翠花的为了她的身子,硬是让她坐了双月子。   刘翠花倒是没觉得自己儿子做顿饭有啥不行的,家里女人总有不方便的时候,若是她哪天病得起不来床,男人们总也不至于饿死。   听了吴锡元的话,她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如今也能耐了,下回娘再带着九丫出去,也不用担心家里了。”   一家三口回了家,苏九月去厨房热了饭,跟着刘翠花一起吃了点,就回了自己屋。   这一回吴锡元却没跟上去,而是屁颠屁颠地转身去了她娘住的正屋。   刘翠花早知道他会来,抬头一看他迈过了门槛儿,顿时就笑了,她看着儿子,调侃地问道:“怎的?今儿不回屋陪你媳妇儿去了?”   吴锡元也跟着笑,“娘,您可莫要笑话儿子了。”   刘翠花知道他来的目的,就对着他说道:“行了,今儿也算是如你所愿了。”   吴锡元顿时喜上眉梢,“日子定在了哪一日?”   “九月二十六,已经同你岳父说好了。”原本苏九月已经算是卖到她家的姑娘,只是她觉得那日若是九月的亲人能来,她定然会很高兴,这才同苏大牛说了一声。   苏大牛本来就不占理,当初虽然说卖了女儿是情形所迫,但女儿已经不是他们苏家的人了。吴家人能正儿八经娶了九月过门,还跑来同他商量两句,他心里头已经十分感激了。   吴锡元抿着唇,心中还有些遗憾,虽说如今距离九月也没几日了,但这不是还得等一个月嘛……   刘翠花自己的儿子,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她哼了一声,“你当娶个媳妇儿是个多容易的事儿?一个月已经很短了,若是再短,这样匆匆忙忙,对九丫不公平。”   吴锡元一想也是,便没再催,只是对着他娘一拱手,说道:“那就麻烦娘多操心了。”   .   那边苏大牛一个人睡在一张炕上,辗转反侧了许久都睡不着。   他自己爬起来在院中坐下,举着个烟袋锅子一直也没点着。   那个姑娘说他身上的烟草味太重了,不怎么好闻。   他真要娶她吗?万一他家里人不同意咋整?五月他们姐弟几个也不知道咋想的。   他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后半夜,才磨磨蹭蹭地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回了屋子里。   第二日一早,他就换上了先前儿陈百灵给他做的最体面的一身衣裳,仔细洗了脸,剃了胡须。   五月几个就排排站在墙根看着他的动作,等着他将脸擦干净,六月才用手扯了扯五月的衣摆,五月眉头一拧,看了她一眼。   就见着两个小个的给她使眼色,她也知道自己若是不问就没人问了,舔了一下干涩的唇,张了张嘴,“爹!”   苏大牛擦脸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看向了他们几个,“咋的了?”   五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咽了口唾沫,才问道:“爹爹,你可是要娶百灵姑娘了?”   苏大牛来到他们身边,蹲下身子,“怎的?你们不喜欢她?”   三个小的齐刷刷地摇了摇头,“没有不喜欢。”   毛毛也开口问道:“就是想知道爹爹什么时候能娶百灵姑娘,姐姐说了,百灵姑娘若是来了咱们家,我们就有好吃的了。”   苏大牛咧嘴一笑,伸手在几个孩子头上挨个揉了一遍,才站起身说道:“爹爹现在就去请媒人,端看她家里人同意不同意了。”   五月年纪最长,闻言便问道:“爹爹,可是因着我们几个?”   苏大牛皱眉,“做啥子这样讲?”   毛毛不懂好赖话,直接脱口而出,“村里人都说我们是拖油瓶。”   苏大牛面色一冷,“别听他们瞎说。”   几个孩子顿时不敢说话了,苏大牛自己整理了一下衣服,跟孩子们交代了一下,才拿着东西出了门。   他先是去找了李媒婆,李媒婆也知道他休了妻,那个前妻听说好似犯了什么事儿被流放了,估摸着也再不会回来捣乱。   而他想要说的那个陈百灵,这几日村子里流言蜚语的,她也是有所耳闻。   拿了苏大牛五十个大钱,便应下了这个事儿。   “你去人家家里提亲都带得甚?我看看。”   苏大牛也不是第一次提亲,李媒婆一看他东西还算带得齐整,这才点了点头,“成,我这就随你走一趟。”   陈家这几日也是听着外头的风言风语,脸色差到了极点,老陈头更是整日在屋里抹眼泪。   “我那日还不如摔死算了,害了我闺女一辈子。”   陈百灵就坐在炕边儿,手里还端着饭碗打算给他喂饭,听着他这话,顿时眼睛都红了。   “爹,您说的这是啥话?咱家可不能没有你啊!”   陈老汉却哭着道:“如今村里都说你要倒贴去给人家做后娘了,爹娘怎么肯让你受这种委屈?明明我家百灵这样能干,这样好,却被我们拖累成了这样。”   陈百灵一个劲儿地摇头,“爹!您别听旁人瞎说,村里人整日闲得没事儿,净会说人闲话。我不过是想着苏家大哥帮过咱,他家里也可怜,我能帮一点是一点。”   “你这孩子是个心善的,可村子里都传成啥样了,再让他们说下去,怕是都能说你肚子里有了苏家的娃娃!”   陈百灵也生气,谁愿意被人那样说啊!   “嘴长在人家身上,你管天管地还能管什么怎样说?整日总想着这些,日子还过不过了?她们爱咋说咋说,等过阵子就没人说了。”   话音刚落,院子里就传来一道声音,“百灵在吗?!   陈百灵一时间还没听出来是谁来了,就将饭碗放在了桌子上,对着她爹说道:“爹爹,你自己先吃饭,别想太多,我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   作者有话说:   【九月才十四岁,别想了,锡元不会干那种畜生事……】 第512章 说亲   陈老汉眼瞅着自家闺女出了门,只恨自己这两条腿不争气,啥事儿都得闺女出面张罗。   若不是他跟儿子两个拖累,闺女又怎么会拖到这般岁数。   陈百灵出了门,一看外头来的居然是苏大牛和李媒婆,手里还拎着东西。   她顿时就明白了,估摸着是来提亲的,至于向谁提亲,这还用问?   她再怎么独当一面,也不过是个未出阁的姑娘,难免有些面热。   李媒婆也知道这事儿不能就这么大大咧咧地同人家姑娘说,便笑了笑,问道:“百灵啊,你爹娘可在家?”   百灵点了点头,“我爹在的。”   她家只有她跟她娘能干活,她做好饭让爹爹和弟弟都吃了之后,再去地里顺便给她娘带点饭过去。   “您跟我来。”   她掀起门帘走了进去,才刚一进门,就听到她爹问道:“是谁来了?”   陈百灵还没回答她,李媒婆就已经出声了,“老陈头,是我们来了。”   陈老汉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她身后的苏大牛,一张老脸顿时就垮下来了,“怎么是你们?!你们来作甚?!”   他语气不善,屋里的几人都听了出来,陈百灵连忙叫了他一声,“爹!”   李媒婆只是看着陈老汉这反应,就知道今儿这门亲事恐怕还有的谈了。她回过头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苏大牛,压低声音同他说道:“你先出去等会儿,我同老陈头说说话。”   苏大牛嗯了一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出去了。   陈老汉见状还冲着门口喊道:“把你的东西带出去!谁要你的东西!”   陈百灵上前一步,拉住了她爹的手臂,“爹!您别这样。”   李媒婆也跟着说道:“老陈头,你咋是个这人哩?老话说得好,伸手不打笑面人。当初你病成那样,还不是苏大牛背你去看的病?这二十里山路都是人家拿脚走过去的,你如今再咋也不能这样撵人啊!”   陈老汉气得面色通红,“我倒是宁愿他不救我,瞧瞧如今给我闺女害成啥了!”   李媒婆也不落座,就站在他炕边,“你这话说的,人家是好心,咋就害你家闺女了?”   陈老汉还要呛声,却被陈百灵打断了,“爹!您别说了!真要怪就怪我!若不是我,苏大哥也不会背上这种名声。”   李媒婆见陈老汉不说话,连忙打圆场,“百灵丫头也是个好的,人家帮了咱,咱不得还人家这个人情嘛?要怪就怪村里那些长舌妇,整日里不做实事儿,就会东家长西家短的,实在可憎。”   陈家父女都不说话了,李媒婆语气也软和了许多,“你们也瞧见了,我跟苏大牛就是上门来提亲的。”   陈老汉抬头就瞪向了她,李媒婆见状也不怵,直接说道:“陈老汉,莫不是你真打算留女儿一辈子?就让她在炕前伺候你?”   陈老汉下意识地反驳她,“怎么可能!闺女不嫁人,那成什么了!”   李媒婆这才一拍手,说道:“这不就结了?你自己也说了,闺女是要嫁人的。百灵是个好姑娘,咱们心里都清楚,这些年但凡有人让我帮他说个媳妇儿,我第一个就想到百灵,可……”   她叹了口气,没再接着往下说。   陈老汉也沉默了,还不是因着他和儿子两个,人家才一听有俩拖油瓶,就怕了。   陈百灵见她爹又抹眼泪了,便对着他说道:“爹爹,您别难过,闺女不嫁人也行的。”   陈老汉抬头瞪她,“瞎说甚哩!以后爹娘走了,你可咋办?”   李媒婆见状才说道:“苏大牛人老实,还能干活儿。有一手打墓坑的绝活,任谁再能干,死了不还得躺在那土坑里?就是家里有三个娃娃,拖累得他走不远。可这三个娃娃都大了,一不用抱,二不用喂奶的,还能帮你们做点事儿。人家也知道高攀不上咱们百灵,就是看村里人说得实在难听,才央我来的。”   陈百灵低着头,抿着唇,也看不出面儿上的神色。   陈老汉也沉默了,似乎有些心动。   李媒婆又接着趁热打铁,“苏大牛那大闺女,想必你们也知道,嫁到了夏杨村的老吴家。她那男人先前儿才中了秀才,据说还是案首!头名!他才十七啊!今后保不齐还能给中个举人回来,咱们百灵不就是举人的岳母了吗?”   说到这儿,她脸上都放着光,更是来劲儿了,“那时候,如今这些人咱们说咱们百灵的,赶明儿都得上赶着去跟她说好听话去!”   陈老汉被她说的是彻底愣住了,咋听她这话,突然他就觉得苏家似乎还不错?   苏大牛那闺女似乎是嫁了个好人家,先前儿他还听他家老婆子说起过。   “可是他先头那媳妇儿……”陈老汉也有自己的顾虑。   他家百灵这年纪再想嫁头婚基本没啥可能了,可村里没媳妇儿的要么是穷得吃不上饭的老光棍,要么就是死了媳妇儿的老鳏夫。   相比而言,苏大牛的年岁确实也不算太大。   李媒婆听他提起张氏,就急忙解释道:“先头那个家都被败成啥了!她男人洗的衣裳挂在外头,她都能拿去给她娘家兄弟,那哪儿是过日子的料啊!也亏得老天开眼,让那人被流放了,还永生不能回来,你们不用操心这个。”   陈老汉微微颔首,可是陈百灵却拧起了眉头,“婶子,我觉着我们不大合适,我也得顾着我娘家的。”   李媒婆一听这话就叹了气,伸手拉住了陈百灵的手,“百灵丫头,女儿嫁出去顾着娘家没错,但凡事都得有个分寸。再说了,你是个能干的,可不像他前头那个是个懒蛋。要我说,这事儿你们最好就摆在明面儿上说清楚,看看他能不能接受。”   陈百灵咬着下唇,许久才下了决心,点了下头,“行。”   李媒婆面儿上一喜,又转头看向了坐在炕上的陈老汉,“老陈头,你怎么说?”   陈老汉也沉默了许久,才瓮声瓮气地道:“你让他进来,我问问他。” 第513章 这错乱的辈分   李媒婆脆声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对着蹲在墙角的苏大牛说道:“快进来,人家有话问你哩!”   苏大牛急忙站起身,还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这才跟在李媒婆身后走了进去。   他就站在门口的地方,不怎么敢上前。   李媒婆看着着急,伸手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才将人给拖了进去。   “陈大哥。”他叫了一声。   李媒婆:“……”   怎的这世上还有这起子人?傻得跟个木头疙瘩似的,你要娶人家女儿,还叫人家大哥?这不乱辈分儿了嘛!   也亏得陈老汉这会儿没空同他计较这些,陈百灵长长吐出一口气,直视着他,问道:“苏大哥,我家里情况你也知晓,我若是嫁给了你,说什么也不会不管他们的,你可还愿意娶我?”   苏大牛在上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他家地少,只靠地里的粮食产的粮食,恐怕是养活不了两家人的。   “我家地少,估摸着养活不了两家人。”他这话才刚一说,一屋子的人脸色都变了。   可是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可以帮你家种地,打的粮食应该够你家吃了。我没啥本事,只有一把力气,若是……你……你不嫌弃……”   说到最后他自己也说不出口了,他家是真的穷,也没啥本事,就娃娃多。   可是陈百灵却认真地思考了他的话,觉得他说的也行。   她家地也不多,那年为了给弟弟看病卖了不少,还剩下一点也就够一家嚼用的。   若是他帮着自家种地,有自己帮衬着,她娘也不用那样累了。   “不嫌弃。”陈百灵脱口而出。   陈老汉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急忙说了一句,“这事儿还得等你娘回来了再说。”   苏大牛也不知道此时该如何是好,就听李媒婆笑着说道:“这是自然,等百灵她娘回来了,你们再商量着来,我们这就先回去了。”   她说要走,苏大牛也跟着准备出门。   陈百灵叫住了他,“苏大哥!”   苏大牛回头看她,就见她指了指地上的东西,“这些东西你带回去。”   苏大牛却道:“留着给陈大哥补补身子。”   说着便直接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只留下李媒婆愣在原地,忍不住一跺脚追了上去。   这个憨子,实在叫人头疼,怎的还叫陈大哥呢?她可得好好同他说道说道!   “苏大牛!你等等!”   苏大牛出了陈家门,脚步也慢了下来,李媒婆也追了上去,“跑得那样快,我还有话要同你说哩!”   “嫂子,你还要说啥?”   李媒婆气急败坏地道:“你这人也是,你都要娶人家女儿了,还管老陈头叫陈大哥?这称呼上不得改改?”   苏大牛一怔,伸手摸了摸后脑勺,支支吾吾地道:“现在叫岳父,是不是有些早?万一人家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我呢?”   李媒婆:“……”   绝了。   这是山里头藏了百八十年的榆木疙瘩吧?   “谁让你叫岳父了!你下次去就叫陈叔!可别再差辈分了!”   苏大牛这才懂了,“我记下了,谢谢嫂子替我跑这一趟。”   李媒婆摆了摆手,“行了,这事儿估摸着要成了,你回去拾掇拾掇屋里,到时候不说宴请全村,好歹要摆两桌。”   苏大牛应了下来,就回了自己家。   等陈百灵她娘邹氏回到家里,吃过下午饭,跟自家老头子和闺女坐在炕头上说话,父女两人才重新提起了这事儿。   “你们是说……苏大牛?”邹氏问道。   陈百灵捏着自己的手指,低着头轻声嗯了一声,心中忐忑极了,也不知道她娘到底会不会答应。   陈老汉也是一样的心情,他两手撑在炕上,不安地挪动了一下,才说道:“他说会来给咱家种地,收成给咱家自己嚼用……”   邹氏想了一下,就一口答应了下来,“成!”   陈百灵和陈老汉父女两个似乎也没想到她居然答应得这样爽快,均诧异地看向了她。   邹氏也迫不及待地把自己今儿在地里干活的时候听了的信儿告诉了这父女俩,“我方才干活的时候听人说,苏大牛他女婿中举了!”   陈老汉和陈百灵顿时就愣住了,这就中举了?方才李媒婆咋说来着?他那女婿才十七?这样年轻就能中举吗?   “那他刚来咋不说哩?!”陈老汉有几分不满。   邹氏却解释道:“我方才碰见赵家小子了,他说今儿中午衙役才去吴家送的信儿,苏大牛估摸着还不知道哩!”   说着,邹氏伸手拉住了自己闺女的手,同她说道:“丫头,娘知道嫁给他还是委屈你了,可咱这岁数也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陈百灵只觉得自己今儿这一整天就像是做梦似的,就这么把自己给订出去了。   晚上躺在炕上,她还在想今后的日子。   这阵子她也同苏家几个小孩子相处了这么久,几个孩子倒是很听话,并没有很调皮。   他们也很喜欢她,可是他们愿意让她做他们的后娘吗?   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才吃过早饭,她娘也还没出门,李媒婆就又上门了。   “陈家嫂子,今儿你也在啊!你家就直接给个痛快话吧!昨儿那事儿你们可应允了?”   说完又压低声音说道:“好嫂子,这门亲事着实算不错的了。昨儿村子里有人来传信说苏大牛的女婿中了举人,你们不知道,今儿已经有好多人家同我打听了。这嫁过去直接就是举人的岳母了,好日子都在后头哩!”   邹氏走过来挽住了她的手臂,就将她往屋子里带,“好妹子,亏你一直替我家想着,这门亲事能成可得给你记头功。怎么你也得来家里喝杯水才是!走,咱们屋里坐。”   李媒婆一看她这样子,脸上的笑容也就荡漾了开来,看样子陈家人也算是答应下来了。   陈家日子过得不好,就连粗茶都没得,只是一碗陈百灵往年在山上采的小野菊花泡的水。   李媒婆倒是也不嫌弃,端着碗喝了两口,才道:“那这事儿你们就算应下来了?”   --   作者有话说:   【不走剧情,通篇写男女主腻歪,你亲我一下,我亲你一下。我爱你个宝贝疙瘩,你是我的心肝宝贝甜蜜饯~~亲个几十章,你们早跑完了……(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第514章 搞不好得黄   邹氏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红封递给了李媒婆,“自然是要应下的,好妹子,这个你收下。”   这是谢媒的钱,原本李媒婆是应当收下的。   只是看着陈家这老弱病残的,她只感觉手里的红封都烫手,便又推了回去。   “那边都给过了,这钱你们还是自个儿留着吧。”   邹氏却不应,“那边给是那边给的,我家是我家的,左右也没多少,不过就是图个吉利。”   李媒婆瞧着自己再推辞,她们该恼了,这才将那红封接了下来。   “成,那我就收下了,今后两个孩子可得好生过日子啊!”   陈百灵应了一声,而后不好意思地进了里屋。   .   陈家的老姑娘和苏大牛订亲的事儿,就像是一股强有力的西北风,顷刻间就席卷了十里八村。   苏九月也得了信,心中也逐渐松了一口气。   家里的弟弟妹妹们一直没人照顾,她嫁到了吴家,又不能总是回去,如今可算是好了。   但是不知道为何,她今日这眼皮子一直在跳。   左眼跳财右眼跳灾,莫不是又要出什么事儿了?   因着县衙的人吹吹打打的来送信,全村的人都知道吴锡元考中了解元,这两日他家门前那叫一个车水马龙,十里八村的乡绅都来了。   吴锡元虽说以后在哪儿任职还说不好,但他家里人还要在夏杨村生活,总也不能高傲地一个都不见。   到了黄昏的时候,家里人才陆陆续续地散了。   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个才将最后一个张员外送走,一转头就看到宋阔拿着一把蒲叶扇扇着风,坐在隔壁门口的石墩子上瞅着他们二人。   “啧啧啧,这几日可忙坏了吧?读书人果然话多,方才那员外来了得有两个时辰吧?若是我们习武之人,来说句苟富贵勿相忘,就告辞了。”   吴锡元和苏九月原先还很敬重宋阔,后来一起待得久了,才发现他也没什么架子,相处起来也随意了许多。   这会儿听到他这调侃的话,吴锡元也跟着笑了起来,“倒也不是读书人的缘故,只因那张员外说话不大利索,一句话都得说个半天,偏生还是个爱说的,这才墨迹了些。”   那张员外是个结巴,说话很慢,说了两个时辰,还净是些恭维的话。吴锡元早没了耐心,可来者是客,也没有将人撵出去的道理,他这才忍了下来。   那张员外坐在自家马车上往回走,路上还对吴锡元赞不绝口。   “这吴……吴老爷可……可真是个……个……好人呀!”难得有人能这样有耐心地听他讲话。   他家下人一边跪在马车上帮他捏腿,一边帮着他出主意,“老爷,那吴老爷这样好的人,身边可没几个伺候的,不若咱们送他几个丫鬟婆子?”   张员外不住地点头,“得……得送!”   不仅要送丫鬟婆子,就连屋子也得换个大的,这小院子怎的配得上解元的排场!   .   这天才戌时初,外头的天色就暗了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阵电闪雷鸣。   苏九月一看天色不好,急忙就往外跑,想着赶紧将衣裳收回来。   吴锡元也跑出去给她帮忙,前脚抱着衣裳进了门,后脚滂沱的大雨就砸了下来,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溅起了一朵一朵的小泥花。   苏九月把衣裳摊开放在了桌椅上,才吐出一口气,“幸好咱们出去的及时,不然这衣裳可不就白晾了。”   吴锡元也跟着点头,“也是该下点雨了,这几日可真够热的。”   “一场秋雨一场寒,过几日就得穿厚衣裳了。”   吴锡元笑着道:“倒也没那么快,估摸着还得一个月。”   九月底就彻底凉下来了,苏九月想着两人的婚期定在了二十七号,那时候应该就不热了吧?   天黑得早了,两人也就早早睡了。   可一个惊雷直接就将苏九月从睡梦中吓得坐了起来,就连吴锡元也被她惊醒了。   他皱着眉头看了一眼外边,“今儿这雷声怎的这样吓人。”   再一回头,却发现苏九月在愣神。   “媳妇儿?”他叫了一声。   苏九月回过神来,忽然伸出双手牢牢地抓住了吴锡元的手,抬头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对着他问道:“锡元,我又做梦了。”   这回轮到吴锡元紧张了,他下意识地舔了一下嘴唇,问她,“做什么梦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松开了他的手,身子稍微动了一下,别过脸去,“唉,梦到我娘家了。”   吴锡元这回就不懂了,她娘家最近不是一切都好吗?他那岳父大人也老树发新芽,找了个新媳妇儿,听他媳妇儿那意思这个新的岳母还是个干活利索的,这不都逐渐好起来了吗?这又怎么了?   “岳父他们怎么了?”吴锡元问道。   自家人不争气,苏九月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   吴锡元按住她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扭过来面对着自己,才说道:“媳妇儿,我是你丈夫,我们两个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你还有啥不能同我说的?”   苏九月再次叹了口气,“是我外祖母那边,我娘被流放了三千里,舅舅直接抓进去了,大壮虽然送了回来,却……没了命根子……我爹爹和百灵姑娘三日后就要成亲,虽说只请了几个亲近的人,但我那外祖母和舅母也不知道从何处得了消息,跑来闹事了。”   吴锡元见她说得急,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出来了。   他捧着她巴掌大的脸,用大拇指仔细帮他抹去了脸上的泪水,温柔地哄她,“便是来了撵走就是了,作甚哭呀?”   人一旦有了依靠,就格外地脆弱。   她顺势爬在吴锡元的肩膀上小声啜泣道:“他们去闹,推倒了百灵她爹,仗着他爹的腿脚不好,还踩了两脚。虽说被人给拉开了,可这门亲事也就黄了。今后若是一直有他们这样闹,我弟弟妹妹们还能有什么安生日子过。”   吴锡元揽着她瘦弱的肩膀,在她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乖宝儿,莫要哭了。既然咱们都已知晓,提前做好准备就是,保准这事儿不会发生。” 第515章 喜讯传来   苏九月轻轻嗯了一声,软软糯糯地还带着些鼻音,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三日后咱们找宋将军借几个人,务必让他们进不了村!”   苏九月想到宋阔带在身边的那几个侍卫,个个儿膀大腰圆的,即便是她外祖母那边的人都来了,也一定能拦得住,这才稍稍心安了许多。   吴锡元见她止住了哭声,才又接着说道:“赶明儿咱们亲自去村长那儿走一遭,若是今后咱们不在,总也得有人照应。”   苏九月应了一声,“成。”   第二日一早起来,又是一个大晴天。   才不过辰时,外头的蝉就又争先恐后地叫了起来。   刘翠花正在院子里洗自己小孙女的尿布,外头忽然走进来一个人。   她抬头一看,见着那人正是她亲家苏大牛,便急忙站起身,“亲家,你咋来了?”   说完又急忙朝着隔壁院子扬声喊道:“九丫!亲家公来啦!”   那边苏九月应了一声,她又急忙丢下手上的尿布,将手上的水在围裙上擦干净,才说道:“亲家公,快,快,屋里坐。”   苏大牛跟在她身后进了屋,这时候苏九月也进来了,她便说道:“九丫,快给亲家公倒水,娘去洗洗手去。”   苏九月拎起茶壶给她爹倒了一杯水,苏大牛将头上戴着的斗笠放在了桌子上,他也实在口渴,就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苏九月见状又急忙给他续上,才问道:“爹,你咋来了呢?”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她心知肚明,她爹就是来跟她通知亲事的。   果然,就听苏大牛道:“后日你们回家一趟,爹听你的去陈家提了亲,打算后日摆两桌,咱们自己人热闹一下就行。”   苏九月原本还以为他会多准备几个月,听了这话,也难免多问那么一嘴,“怎的这样着急?”   苏大牛道:“马上就秋收了,到时候忙起来哪儿有功夫成亲,两家的都得去收哩!”   苏九月明白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刘翠花就从外头走了进来,身上的围裙也摘了下来,手里还捧着一盘切好的西瓜。   她一进门就热情地笑着道:“亲家公一路上走得急,也累了吧?来吃些西瓜解解暑气。”   如今已经到了夏末,西瓜也没剩几个了,吃完这一茬就得等明年了。   苏大牛第一次上吴家来,才发现同吴家相比他家真就跟个破落户似的。   今后可得好生干活,争取过两年也能给自家盖上一院子大房子。   他坐在凳子上,显得有些拘谨,听了刘翠花的话,连忙摆手说道:“亲家,这瓜还是留给孩子们吃吧,我喝茶就行。”   刘翠花却说道:“孩子们的给留着哩,您甭管,这些是给您吃的。”   苏大牛觉着自己若是再拒绝就过了,这才道了声谢,吃了两块瓜,才放下瓜皮苏九月就拿出去喂鸡了。   刘翠花同苏大牛客套了两句,才听他说后日要成亲的事。   跟亲家说这些,苏大牛还有些不大好意思,可刘翠花却是真心实意的替他高兴。   九丫原本就是她心尖上的人,她娘家日子过得好,她也高兴。   退一万步说,九丫娘家日子越过越红火,他们家也省事儿许多不是。   “这敢情好啊!明儿我就让锡元他们过去凑个热闹去!”   亲家成亲,他们两口子去也不大像话,搞不好还会闹得尴尬,刘翠花才这样说的。   苏大牛憨厚一笑,“也没啥热闹的,就自己人摆两桌吃个饭就成了。”   刘翠花也明白,在山里头二婚都没头婚风光。甚至有些人家家里穷,头婚也是门上贴个喜字,把媳妇儿领回去,一家人吃个饭,晚上大被一盖就是一家人了。   倒是苏九月还惦记着家里应当没准备啥东西,在他爹走的时候,将自己先前儿给怡姐儿做嫁衣省下来的红布料裁了一块给他。   “爹爹,你将这块布带回去给百灵姑娘,让她给自己锁个边,做个红盖头。”   苏大牛倒是也没拒绝她的好意,就接了下来,“成,那爹爹就收下了,后日记得回来。”   苏九月应了下来,又递给他一朵红色的绒花,“爹爹,这绒花是先前儿我去城里的时候买的,瞧着后日给百灵姑娘用也应景,你一并给他送去。”   苏大牛这回倒是犹豫了一下,“这……怎好要你的东西。”   苏九月直接塞进他怀里,“拿着吧,你们定然是没备着这些的。今后还要拜托百灵姑娘照顾五月他们,这也算是我这个做女儿的一点心意。”   苏大牛沉吟了片刻收下了,却对着苏九月说道:“待日后爹爹给你买个新的。”   苏九月笑着应了,苏大牛朝着屋子里喊了一声,“亲家母,那我就走了啊!”   “亲家公,等一下!等一下!”刘翠花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   苏大牛等了片刻,刘翠花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手上还抱着个小小的包袱。   一见着苏大牛她就递了过去,“亲家公,这是些干货,你们要成亲这也是个好寓意,您带回去也省得买了。”   这一小包袱干货至少也得五六十个大钱,苏大牛怎么肯要,“这可使不得,使不得,我上门都没给你们带啥东西,又怎好拿这些回去。”   刘翠花笑着说道:“等日后家里有了女人就不一样了,亲家莫要多虑,都是自己人作甚这样客气?您便是不要这些,还不得去外头买?如今大旱才过,今年日子刚刚好过一些,还是莫要花这些冤枉钱了。”   怪不得九丫每次回来都夸她这婆母,瞧着确实是个妥帖人。   当初他们干了对不起女儿的事,也亏得没将女儿推入火坑,不然他这辈子怕是都要不得安生了。   他双手接过沉甸甸的小包袱,眼睛也有些湿润,“亲家母,你们一家都是好人啊,待下个月麦子熟了,我给您背两袋过来。”   刘翠花也知道,她若是拒绝的话,恐怕苏大牛也不要这些干货了。   便笑着应了下来,“那感情好,今年我家又添了两口人,待亲家的麦子收了,只管让人捎个信儿过来,我让锡元他们自个儿拿去。”   --   作者有话说:   【嘤嘤嘤,我也想被人叫乖宝儿,如果我的铁蛋们能一人叫我一句乖宝儿,那我一定是整个番茄最红的崽儿~~~~】 第516章 差点送不出去的嫁妆   苏大牛这才舒坦了,“行!亲家,那我就先回了啊!”   刘翠花应了一声,又对着苏九月说道:“九丫,你送送亲家。”   苏九月将她爹送出了村口,才替吴锡元解释了一句,“爹爹,锡元今儿去了镇子上看他们夫子去了,也不知道您今儿来,所以就不在家,也没出来见您。”   苏大牛微微颔首,“爹知晓了,也没同你们见怪。行了,都到村口了,你回去吧。”   苏九月却道:“您先走,女儿看着您走。”   苏大牛对着她摆了下手,“成,那爹就走了。”   .   陈百灵看着放在炕上苏家送过来的那块红布和绒花,整个抿着唇,左手握着右手手腕,心中十分复杂。   这是她第一回 成亲,虽说她年岁大了,但是她也幻想过被人吹吹打打的抬回去。   可如今这婚成的仓促,两人不过是各取所需,她家也没钱给她扯块红布做嫁衣,况且她家还等着成亲之后,苏大哥来帮家里收麦子。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在某天中午,自己跟着苏大哥去了苏家,再一起吃个饭,这事儿就算完了,却没想到她居然还能有个红盖头和红花。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娘挑起门帘走了进来。   “娘。”她抬头望着她娘叫了一声,声音里有些许忐忑和不舍。   邹氏又何尝舍得她,这些年女儿跟着她吃了不少苦。这世道家里就得有男人,她家里这两个男人加起来也顶不上人家一个。虽说那苏大牛家里也不咋样,但有个男人支棱起来,她女儿今后才能有所依靠。   “百灵啊,明儿你就要出阁了,但你别怕,左右咱们两家离得近,他们若是欺负你,你便回来找娘,娘就是豁出去这条命,也得给你讨个说法!”   她这话一出,陈百灵的眼泪直接就从眼眶里涌了出来。   她一把抱住她娘,痛哭了起来。   邹氏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在女儿的背上轻轻拍着,就像幼时哄她睡觉一般。   什么时候起,全家的担子就压在她女儿这瘦小的肩膀上了……   “乖,别哭了,今后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陈百灵哭了一会儿,渐渐地哭声也弱了下来。   抽抽涕涕地道:“娘,我放心不下,我若是嫁人了,爹和弟弟两个您一个人如何顾得过来?”   邹氏抽出帕子帮她擦干眼泪,才说道:“能顾得过来,你爹就是不会走路,吃饭干啥的倒是还行。你弟弟就是傻了些,却也听话,多少还能帮着干点事儿。你若是放心不下,自个儿就多回来看看,那用得着担心成这样。”   话虽如此,可邹氏心中的担心也是难免的,当姑娘和嫁人本就不一样,更何况还是一嫁过去就给人当后娘的……   日子难过啊,可又不能不过,还不都是走一步看一步的。   瞧着陈百灵逐渐冷静了下来,她才又柔声说道:“行了,多大孩子了,还哭成这样,也不怕人笑话。爹娘先前儿给你准备了点嫁妆,快擦擦眼泪,跟娘看看去。”   陈百灵闻言有几分好奇,她家里有多穷再没人比她更清楚了。但凡家里有一个大钱儿,那也绝对都拿去给爹和弟弟买了药,哪里还能置办得起什么嫁妆。   她被任由她娘拉着走去了她爹娘的屋子,就见他爹坐在炕上一脸担忧地看着她,她晓得应当是先前儿听到她在隔壁的哭声吧。   “爹。”她叫了一声。   陈老汉应了一声,邹氏又拉着她的手走到了炕边,才对着陈老汉说道:“老头子,快把东西拿出来。”   陈老汉小心翼翼地从面前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双红色的绣花鞋,放在了炕桌上,朝着她这边推了推。   “百灵,这鞋子是你娘给做的,做了许久,今儿正好用上,明儿你便穿着这鞋子走吧。”   鞋子上的红布也是用碎布拼的,不知道她娘攒了多久,这双鞋也确实来之不易。   她将鞋子拿起来捧在手上,不知不觉地眼眶又湿润了,邹氏有所察觉,便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百灵,你快去试试鞋子,这鞋子娘都做好许久了,也不知道你还能不能穿。”   说起来实在有些心酸,她原本以为这鞋子这辈子用不着了的。   百灵被她打了个岔,也反应了过来。   她这是作甚?在她爹面前哭哭啼啼的,只会让他爹心里更难受,除此之外半点用都没有。   她冷静了片刻,就打起了精神来,对着她爹娘说道:“成,我这就回屋试试去。”   .   第二日一早,陈家和苏家就都忙活了起来。   天儿还蒙蒙亮,苏九月就和吴锡元两个骑着红红着急忙慌的朝着苏家赶去。   她家里就她爹一个人,还有三个小的,都没个人给张罗的。   等他们两人赶回去之后,才发现幸好已经有李媒婆在那边帮着张罗了。   李媒婆瞧着苏九月过来,也松了一口气,“九丫,你可算来了,原本都没想请这么多人的,谁知道村里人许多人都不请自来了。”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用余光看了一眼同苏九月并肩而立的男人。   这人她原先也见过一面,晓得他就是苏九月的男人,也就是那个传说中的解元。   今儿这么多不请自来的客人,恐怕大多数都是因着他来的。   虽然她没多说,但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个就都知道了。   苏九月当机立断,从怀里摸出了些钱,“婶子,谁家还有多余的菜?既然人都来了,也不好不招待,就是人手似乎有些不大够用。”   李媒婆说道:“这我还真知道,走,我带你去买菜去。人手不够也无妨,村里这么些女人,待会儿自然就有人去帮着干活了。”   这倒也是,苏九月想到。   苏九月跟着李媒婆走了,吴锡元则进去帮着接待客人。   或许因着他那个举人的身份,大家都规规矩矩的,也没人敢去烦他。   一个早上过去,眼看着太阳都升到头顶上了,李媒婆才又急急匆匆地跑去屋子里找苏大牛。   “苏大牛,快些!该去迎亲了!”   --   作者有话说:   【看到姐妹们问为什么不直接给苏大牛一大笔钱,嗯……如果你有一门穷亲戚的话,你最好帮他找个工作,不要直接给他很多钱。救急不救穷的道理,想必大家都知道吧?不会财富管理的人,给一大笔钱也没用的。】 第517章 找茬的来了   苏大牛成过一次亲,只是上一次有他爹娘帮他张罗,如今家里人都被张氏给折腾没了,凡事都给他自己来,他这才知道了成亲是一件多么折腾人的事情。   听见李媒婆的声音,他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裳,把几个孩子安顿好,跟着李媒婆出了门。   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几个乡亲,拿着唢呐和锣鼓,跟着他一路吹吹打打去了陈家。   邹氏正拉着陈百灵的手坐在炕上,等着苏家来人,忽然就听到外头一阵喜乐响了起来。   她眉头一皱,今儿还有谁家有喜事?搞得这样热闹,倒显得他们这门亲事格外地草率了。   她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只见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尖,她在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才叹了一半,忽然就听到外头那声音怎的好似进了自家院子?   紧接着外头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陈家嫂子,苏家来人了!”   陈百灵和邹氏顿时都紧张了起来,“怎的来得这样快,百灵,你先将盖头盖上,娘先出去看看去。”   陈百灵应了一声,邹氏就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李媒婆那讨喜的话说了有一箩筐,邹氏还给她们准备了些喜钱,都是苏家送来的聘礼钱。   “陈家嫂子,你家姑娘呢?咱们得赶紧了,可不能误了吉时。”   邹氏同她说了两句,就进了自家屋子。   陈百灵见着她进来了,正准备下炕,却被邹氏叫住了,“等等!”   陈百灵一愣,就听邹氏叫了一声,“平安!”   平安是百灵的弟弟,傻了快二十年了。   平安原本就自己蹲在墙角玩,听见他娘叫他,顿时就站了起来,像个小牛犊子似的,冲到了陈百灵面前,“姐姐!背你!”   她们这里的习俗是姑娘家出阁最好是让娘家兄弟给背出门去,她家平安虽说傻点,但至少腿脚没问题。   陈百灵看向她娘,就见邹氏对着她点了点头,说道:“你照顾了平安这么些年,他不过背你出个门,也没啥,你让他背。”   外头又有人催了,陈百灵这才趴在了陈平安的背上,被他背着出了门。   可出了门之后,他依然不撒手,背着陈百灵就朝着外头走。   村里人都知道陈平安是个傻子,倒是李媒婆反应快,她立刻笑着说道:“小舅子这是想亲自送自家姐姐去夫家哩!还不快前边引路!”   吹吹打打的声音又起来了,邹氏连忙走过去引着自己儿子朝着苏家走去。   陈百灵透过红盖头的缝隙,看着她的弟弟和旁边的娘亲,只觉得自己原本忐忑不安的心,莫名就安定了。   以后的日子再苦,她也不怕,她有爹娘和弟弟,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亲人……   .   再说那张家人得知苏大牛今儿要娶亲,便带了许多人打算上门找茬。   张巍的妻子王氏丈夫出了事,儿子这辈子也完了,原本她家日子过得去就全靠姐夫家相帮,如今姐夫要是娶了新人,哪儿还会管他们这些前头的岳家?   这门亲事他们家必然是不能应的!王氏同她婆婆柳氏商议之后,叫上了同村几个本家的人,打算去坏了他们这门亲事。   可谁知道他们一群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赶过去,还没到村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拦着他们的是一群人高马大的壮汉,不仅如此,还各个带着刀。   “你……你们是谁!”王氏心里有些怕了,却想着土匪也不会在离村子这么近的地方打劫吧?就壮着胆子问道。   宋阔这阵子在吴家休养了两个多月,只觉得自己全身的关节都生锈了,正想着出来活动活动,就被苏九月他们给安排了个差事。   他给了自己手下一个眼色,其中一人便走了出去,对着王氏他们问道:“你们又是何人?来此处作甚?”   王氏还没说话,柳氏就走了出来,笑着对着宋阔他们一群人拱了拱手,说道:“今儿是我女婿大喜的日子,我们来凑个热闹罢了,还请诸位行个方便。”   宋阔原本正蹲在一旁的石头上,听到她这话也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走了过来,“你女婿大喜的日子?你家今儿嫁女儿?”   他话音刚落,柳氏扑通一下就坐在了地上,一边鬼哭狼嚎,一边以手捶地,“这天杀的苏大牛,我女儿对他那样好,替他生儿育女,他居然要害我女儿性命,就为了娶个年轻的。黄脸婆没活路啊!我好好的闺女就这么被他给祸祸了,我这当娘的必须得去找他算账去!”   若不是宋阔原本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再听她这番话指不定还真会被她给糊弄过去。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真正地明白了,什么叫颠倒黑白。   她扯着嗓子大哭大闹,眼泪鼻涕流得到处都是,王氏见状也干脆坐在地上跟她一起撒泼。   宋阔原本就不是很有耐心的人,被烦得实在不行了,用手掏了掏耳朵,皱着眉头对着自己的下属说道:“来人!给我抓起来,送去县衙!”   哭声戛然而止。   柳氏哭喊了老半天,没想到这人居然半点不为所动,反而要送她们去县衙?   “这位壮士,你送我们去县衙作甚?我们可没犯啥事儿啊!”她的嗓子本来就有些哑了,再一激动声音更是刺耳的吓人。   宋阔眉头一皱,“你不是说你女婿祸祸了你女儿吗?不得去报官?爷正好闲来无事,陪你们走一遭!你们有天大的委屈尽管去找县太爷说!总会有人替你们做主的!话说回来,你那闺女呢?正好带着一同过去。”   柳氏傻眼了,趴过来抱住宋阔的脚,“壮士,我们不用去县衙,我们得先去找我那女婿算账才行。”   宋阔看着她袖口上的鼻涕眼泪,只觉得自己的鞋子都脏了。   他拧着眉头,抬脚一踹,对着手下的侍卫们说道:“怎的?听不懂爷的话?将她们都给我抓起来!”   “是!”   跟柳氏他们一起来的本家,再看这阵势自然就怂了,连忙跟她们俩划清界限,“我们只是路过……嘿嘿,路过,根本不认识她们。”   【昨儿夜里在我的铁蛋们一声声乖宝儿中睡得格外的香甜,今儿是平安夜,也祝我的铁蛋们平平安安,事事如意~~啾咪~~】 第518章 和苏大牛一伙的   “对,我们不认识她们。”   “只是走路碰上了,我们这就回去!”   ……   他们一边说着,一边扭头就走,柳氏和王氏再怎么叫,他们都不回头。   宋阔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看来也就只有你们两个了,那就你们随我去趟衙门吧!”   柳氏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不小心踩到了王氏的脚背,王氏叫了一声,她一把掐住了王氏的手臂,瞪了她一眼,才转头对着宋阔讪讪一笑,“壮士,我忽然想起来家中孙子还一个人在家,改日再来找女婿理论,今儿就先回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就赶紧给王氏使眼色,王氏被踩了一脚,还被掐了一下,本就十分懊恼。这会儿又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一个多管闲事的,她们找自家女婿算账,关他什么事儿?   瞧着人模狗样的,咋净不干人事儿呢!   她有心想骂两句,可是瞧着人家一群人高马大的还带着刀,她还真不敢开口。   宋阔冷哼一声,“那可不成,今儿这事儿爷还真就管定了,你们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王氏即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意识到了这事儿当中的不对劲之处。这人带着刀却并不打劫,反而要管她家这点闲事,可见并不是真的打劫,而是有人专门阻止她们去闹事啊……   苏大牛一辈子窝囊,应当没这本事,他家亲戚里头有这本事的估摸着只有他那个好女婿了。   “不对啊!壮士,你可是同苏大牛一伙的?!呸!好家伙,我还当你真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哩!怕不是拿了人家的黑心钱来阻拦我们!”   一听她这话,柳氏顿时就急了。   这蠢货!人家即便就是跟苏大牛一伙的,收拾她们两个手无寸铁的妇人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儿?   这些人可没不打女人那一说……   她连忙掐在了王氏的手背上手里一拧,王氏下意识地呼痛,“娘!你总是掐我作甚?!”   柳氏一巴掌就拍在了她的背上,恨铁不成钢地怒骂道:“我掐你!我还打你哩!就没见过你这样蠢的人。”   骂完,她又转过头来,对着宋阔扯出一个笑容,“壮士,您别在意,我这儿媳妇就是个疯婆子,我这就回去收拾她!我们就……就先走了……”   宋阔眉头一挑,“骂了小爷还想走?辱骂朝廷命官岂是这样简单就能放过你们的?”   什么?!朝廷命官?!   柳氏和王氏二人都瞪大了眼珠子,宋阔倒是也想收苏九月他们的黑心钱,可是在人家家里住那样久了,实在不好意思要。   如今又被这两个无知村妇指着鼻子骂,宋阔可没那么好性子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再说了,他本来就是来找茬的。   他看了自己手下人一眼,“还不给那县太爷送过去?莫非要让本将军亲自去?”   侍卫一听这话,就知道将军是生气了,连忙走上前去,将这两个妇人给拎了下去。   又一个侍卫走上前来,问他,“将军,咱们现在是回去还是去苏家凑个热闹?”   宋阔两手背在身后,瞪了他一眼,“回去?回去做甚?好不容易碰上点热闹事儿。”   他现在可算是明白为甚女人们都爱嚼舌根,追根究底还是太无聊了。这阵子养伤,虽说浮生偷得俩月闲,但日子着实有些太无趣了。   侍卫立刻就道:“那咱们也去苏家看看去?”   宋阔摇头,“不,咱们上牛头镇去!”   将这边的事儿都处理妥当,他也该回京了……   牛头镇上的县太爷是年初才换了的,先前儿那位因着和崔家扯上关系,被查出来一连串贪污受贿的证据,被燕王当场革职查办。   这位才走马上任的县太爷叶恒原本也是牛头镇的举人,一直在等个缺儿,前头那位一倒台,正好给他腾出地儿了。   今年也是他命好,灾年刚刚过去,百废待兴,他随便做做都是业绩。   至于先前儿那些刺头,早在张武在这边驻守的时候,全都给他收拾了个干净。   今儿难得有人前来报案,说是抓了两个闹事之人。   叶恒正坐在后屋同几个当地的商户在议事,听了此话自觉堕了颜面,顿时重重地在桌上一拍,怒气冲冲地说道:“何人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官的地盘上闹事!”   衙役一拱手,“大人,您还是去看看吧……”   叶恒起身对着这几个商户说道:“过几日收粮的事儿,几位先自行商议,万不可因着今年是个丰年就太过压价啊!”   那几个商户也起身对着他抱拳说道:“大人尽管放心去,我等就在此处恭候大人回来。”   叶恒急匆匆地跑去大堂之上,只见明镜高悬的牌匾下跪着两个妇人,旁边还立着几个男子。   他愣了一瞬,怎的他还尚未通传这人就已经进来了?   他正要发问,一直等着他回来的师爷连忙凑在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   他吓了一跳,再看向宋阔的眼神都变了,急急忙忙地走出去朝着宋阔一拜,“下官不知将军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将军恕罪!”   宋阔不在意的摆了摆手,“无妨,本也怪本将军突然造访,叶大人公务繁忙,是本将军叨扰了才是。”   这话叶恒怎么敢应,“不叨扰,不叨扰,将军此番前来是为何事?下官听下人说有人闹事?莫非是有人冒犯了将军?”   宋阔摇头,“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有人辱骂了本将军,这两人是大人管辖下的百姓,本将军不大好处置,只能请叶大人替本将军出这个头了。”   叶恒如今三十有七,学问做的不错,人也不是那种只会读死书之人。   一听宋阔这话,他立刻就意会了。   宋将军一个将军岂是等闲人能见着的?还能有机会冒犯他?他即便是自己就地将人处置了也能说得过去。   可他绕了一大圈儿却将人带到他这里,那么只有一种可能。这两个妇人没犯啥大事儿,罪不至死,但宋将军却不想让她们再回去。   他心里有了数,那这案子就好审了。   --   作者有话说:   【宋阔:九月妹子,你只管躺赢,这几个糟心的家伙哥哥我临走前也得给你料理了!】 第519章 求方子   “将军放心!下官这就问她们一问!”   说话的功夫,师爷让人给宋阔搬来一把椅子,宋阔也没同他们客气,直接一掀衣摆就落了座。   柳氏和王氏跪在地上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听了八九不离十,一颗心直接就凉了半截。   看着县太爷对这宋将军的态度,她们两人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果然,就见叶恒坐在了椅子,忽然一拍惊堂木,厉声问道:“堂下何人!”   柳氏和王氏被他这官威吓的一个瑟缩,才颤抖着声音回答道:“我们是地西村张家的柳氏和王氏。”   叶恒对付这两个无知村妇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二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辱骂宋将军!可知罪!”   王氏跪在地上,额头贴在手背上,整个人吓得都不敢说话。   反倒是柳氏此时还能稍稍理智一些,她急忙应道:“大人,我儿子和孙子都出了事,儿媳妇她受了刺激,脑子不大对劲,实在不是有意冒犯将军的,还请您明察!”   王氏一听这话,更不敢出声了。   柳氏又接着说道:“便是借民妇个胆子,民妇也不敢冒犯将军啊!今儿原本是民妇那女婿娶媳妇的日子,我家已经被他们折腾得要家破人亡了,就想去找女婿讨个说法,没成想路上被宋将军拦了下来。”   叶恒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宋阔,见他四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面儿上看不出喜怒来。   他心中清楚,做将军的断然不会平白无故同个平头老百姓过不去,这事儿定然不像这妇人说的这样简单。   “你那女婿是谁?又做了何事?”   “民妇的女婿叫苏大牛,他害得我女儿被流放,这辈子再也回不了家。人前脚才刚走,他后脚就娶了个年轻的……”   叶恒拧着眉头,觉得这事儿恐怕更不简单了,得犯多大的事儿才能被流放,等闲小偷小摸也不过关几年就放出来了。   就在他琢磨着这事儿的时候,原本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的宋将军忽然就笑了起来,“呵呵,你这老妪,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绝。你可知道你女儿犯了何事?这事儿真要深究起来,怕是你们一族都逃不脱,您当真要拿出来说道?”   柳氏也没想到会这样,她女儿和儿子做了何事,她是真的不知晓,被他这样一说,柳氏也怕了。   宋阔又接着说道:“是你外孙女立了功,你女儿才能留一条性命,真是无知妇人。且我若是没记错的话,你女儿应当被休了吧?再不是苏家人,人家另娶又关你何事?”   王氏心里大概知道些什么,那阵子她男人拿回来那些金银之物,同她说是宫里的人给的……   这样想想她就一阵后怕。   原本以为她们去苏家闹,也没人知道,可谁能猜到怎的突然又冒出一个什么将军来同她们翻旧账?   经过这一番话,叶恒大致也搞清楚了事情的原委。   至于那些旧账,那可不是他区区一个县令能查的,他也聪明地不去过问那些。   便拿起一个令牌,忽然扬声说道:“柳氏!王氏!你二人辱骂朝廷命官,本官判你们入狱一年!你二人可认罪!”   柳氏和王氏均是一愣,而后柳氏率先哭天抢地了起来,“大人!我家中尚有年幼的孙子无人照料!再者辱骂宋将军的是王氏,民妇可是一个字都没说啊!”   王氏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就见柳氏疯狂冲她挤眼睛。   王氏两行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可念着家中儿子无人照料,只得认了下来,“大人,我婆母说得对,是民妇犯了罪,与婆母无关,您放我婆母回去吧。”   叶恒看了一眼宋阔,就见宋阔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放她们回去还指不定要怎样闹腾哩!先关上她们一年,等到明年,九月她男人估摸着就有了官身,这两个即便是回去也不敢闹了。   叶恒会意,随即冷哼一声,“孙子无人照料,本官自会托付你们族长帮着照料,你二人老老实实在大牢里反省去吧!”   .   柳氏王氏在公堂上追悔莫及抹眼泪的时候,陈百灵早就送进了洞房。   这中间还有个小插曲,拜堂的时候,陈平安背着陈百灵就是不撒手,任谁怎么哄都没用。   最后还是吴锡元变戏法一般给他编了个小蚂蚱,才将人给哄走了。   邹氏看着在一旁同自家儿子说笑的吴锡元,忽然脑中闪过一抹灵光。   她怎的记得原先苏九月她男人也是个傻的来着?他都能突然好了,自己儿子是不是也行?   这样一想,她甚至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看着忙忙碌碌的苏九月只恨不得将她拉到一旁好生问问,吴锡元到底是在何处求的医。   不过,她也知道今儿是女儿的大日子,日后她们同苏家就是亲家了,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一直等到下午,村子里来凑热闹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急切的走到了苏九月身边,叫了她一声,“九丫。”   苏九月正在厨房准备将那些剩下的菜给收拾起来,听到邹氏的声音,回头一看,见到是她,便扬起一个和煦的笑,问道:“婶……奶,您可有事儿?”   原本是该叫婶子的,可谁让她爹娶了人家女儿,辈分凭空就降了一辈。   邹氏一开始听也有些不大习惯,但是她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对着苏九月一笑,直接撸起袖子给她帮忙。   “也没啥大事儿,就是想问问,你男人他……他先前儿那病是哪个大夫给瞧好的?不知能否也给我家平安求个方子?”   病急乱投医,苏九月十分能理解,先前儿她婆母也是这样,不论在哪儿听说个神医,带着锡元就去了。   陈平安傻了快二十年,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希望,邹氏她们都不会放过。   苏九月叹了口气,解释道:“也是先前儿我们运气好,在牛头镇正巧碰上了回乡省亲的黄大夫,只是如今黄大夫已经去京城了呀!”   邹氏眉头拧成了一团,她始终相信天下之大,定然会有能救得了她家平安的神医。   只是……她家穷成这样,他们实在没得盘缠。   --   作者有话说:   【哈哈,看到昨天读者给写的后续了,姐妹们已经能给自己产粮了,我很欣慰啊……哈哈哈哈哈,就很棒!】 第520章 是我的生辰啊   邹氏咬着下唇许久,才又不好意思地对着苏九月问道:“九月,黄大夫先前儿给你家锡元开的方子还在不在?不然让我家平安也试试吧?”   若是苏九月自己不通医术,或许就给了。   只是她如今入了门才懂得,那药的分量便是多上那么一钱,看的病都不大相同。   她皱着眉头,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邹氏瞧着她的神色,便问道:“怎的了?可是不方便?”   苏九月摇了摇头,额间的碎发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奶,倒也不是不方便,只是锡元和平安的病情也不知道一样不一样,若是吃错了药,那可怎么是好?”   邹氏无疑是担心儿子的,听了这话也沉默了。   苏九月才不过是刚入门的水平,虽说当初黄户生手把手地教了她一手针灸的好手艺,但那可是脑子,她真的不敢胡来。   她想了想,便帮着邹氏出主意。   “奶,先前儿锡元都是在牛头镇孙大夫那里瞧病的,孙大夫医术也不错。不若我将方子给了您,您拿去让孙大夫瞧瞧,听听他怎样说?”   邹氏一拍大腿,“还是你这小脑袋瓜机灵,我怎的就没想到哩?!”   苏九月笑着说道:“我今儿就回家将那方子给您找出来,明儿一早给您送过来。”   邹氏高兴极了,“那感情好!真是麻烦你了呀!好孩子。”   “都是一家人,您莫要同我客气。”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邹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就对着苏九月问道:“九丫,我前几日听村子里有人说你马上要办喜事了,可有此事?”   苏九月羞涩地低下了头,小脸微红,微微点了下头,“嗯,就这个月二十六。”   邹氏拉着苏九月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到时候奶去给你添妆去!也蹭蹭丫头的喜气!”   ……   新娘子出嫁前多少都有些忐忑不安,但这些在苏九月身上都是不存在的。   她在吴家都住一年了,她婆婆和家里人都对她很好,这次办喜事不过就是个仪式罢了,今后的日子还不都跟现在似的这样过。   吴家人都忙忙碌碌的收拾家里,苏九月想帮忙,却被刘翠花给撵回了屋,“忙你自己的去,哪儿有让你这个新娘子,自己拾掇屋子的?倒是你自己,嫁衣可做好了?”   先前儿苏大将军送了她很多布料,其中就有一些红色的料子,正好能做身新嫁衣。   她们村里人同苏怡的嫁衣可不一样,上头要不了那样多的绣花,她只做出来一身衣裳,在上边稍稍点缀些纹路就成了。   鞋底子都是现成的,再上个鞋帮子就成。   就这样,她和吴锡元成了全家最闲的两个人。   吴锡元中了解元这还没完,过了年还有个春闱,春闱过后还有殿试,他得读书练字。   苏九月则坐在炕上,做着衣裳,时不时地抬头看一眼认真读书的吴锡元。   九月十五这一日同往常相比也没甚特别的,只是到了中午苏九月放下做了一半的衣服打算去做饭的时候,却突然被刘翠花给拦了下来。   “今儿娘做饭,你去忙你的吧。”   苏九月说要给她帮忙打下手,刘翠花倒是也没拒绝。   苏九月蹲在灶膛前生火,刘翠花从房梁上取了块腊肉下来,先用水泡着,再取了四个鸡蛋,甚至还舀了一碗白面出来。   苏九月只当她今儿心情好,却又见刘翠花走出门叫了吴锡元去村子王屠户家买半斤新鲜肉回来。   苏九月这才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新鲜肉的价可比腊肉贵多了。   “娘,今儿是啥大日子吗?怎的做这样多的肉?”她好奇地问道。   刘翠花却没直接告诉她,反而笑容满面地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苏九月一脸迷茫地点了下头,又低下头乖乖烧火。   没过多久,吴锡元就回来了,他左手拎着一块肉,右手却拎着个筐子,里边还装着两条鱼。   就听他说道:“方才回来的时候,正巧碰上有才叔,他才去河边抓了鱼回来,我就找他买了两条。”   刘翠花正在刷腊肉,听了他这话,也是一脸欣喜,“可真是赶巧了!你快去将这两条鱼洗了出来,待会儿娘给你们炖鱼汤喝。”   吴锡元应了一声,将肉放下,拿了个盆,就拎着鱼出去了。   两人忙忙碌碌了许久,院子里飘满了香气。   桃儿领着果儿从厨房外头探进头来,对着她问道:“奶,今儿做什么好吃的?好香啊!”   刘翠花手中的木铲子一边翻腾着,一边回答道:“做了你们最喜欢吃的肉,今儿可得多吃两碗饭啊!”   两个孩子高兴地跳了起来,“有肉吃了!有肉吃了!”   苏九月也跟着笑,还同她们凑趣道:“那我也要多吃两碗饭。”   刘翠花笑得不行,“你啊!吃三碗!”   等到饭菜都做好了,苏九月帮着将菜端出去,刘翠花才将白面擀好,又多煮了一碗饭。   苏九月看的更是奇怪,“娘,今儿不是吃黍米吗?”   刘翠花动作十分麻利,三下五除二就将一团面给擀开了,就听她说道:“黍米给大家吃,这碗面是给你的。”   苏九月连连摆手,“娘,我同大家吃一样的就成。”   刘翠花拿着擀面杖,起身看着她,眨了下眼睛,问道:“九丫,你可还记得今儿是啥日子?”   苏九月眯着眼睛想了好半天,才忽然瞪大了眼睛,“今儿是我的生辰呀!”   刘翠花这才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你个傻丫头,平日里瞧着怪机灵一个娃娃,怎的连自家的生辰都记不住了?”   苏九月被她说了,也是一脸欣喜,凑过去挽住了她的胳膊,还将自己的小脑袋放在了刘翠花的肩膀上,同她问道:“娘,原来这些好吃的都是做给我吃的呀?”   “那是自然,你先把这些饭菜端过去。生辰要吃长寿面,等娘擀了这碗面就过去。”   苏九月作势要接过擀面杖,“娘,我自己来就成。”   却被刘翠花躲了过去,“那可不成,这长寿面就得吃自家亲人给做的!”   --   作者有话说:   【到520章了,我的爱给你们~~】 第521章 喜欢还来不及   苏九月拗不过她,只能自己将炒好的饭菜端回了堂屋去。   大嫂抱着孩子腾不开手,二嫂大着个肚子帮不上什么忙,也唯有桃儿能帮她们端个菜。   等饭菜都上了桌,田秀娘的眼睛就是一亮,“呀!弟妹,今儿是什么日子啊!怎的整这么些好菜?”   苏九月没好意思说,一旁的桃儿就举着手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一屋子的人都看向了她,田秀娘也发问道:“那你说,今儿是啥日子啊?”   桃儿笑嘻嘻地道:“今儿是三婶婶的生辰哩!”   大家伙儿听了都同她道喜,苏九月更是开心了,原先在娘家的时候,弟弟妹妹年岁还小,记不住她的生辰。她爹娘连自个儿的生辰都不过,哪儿会给她一个小女娃娃过生辰?   过了这么些年,她自然而然就连自己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如今她实在没想到,她来到婆家,居然还会被婆家惦记着自己的生辰。   她由衷地给大家伙儿道了谢,没多久刘翠花就端着饭碗进来了。   将那一碗热气腾腾,上边还卧着个荷包蛋以及些许葱花的白面条放在了苏九月的面前,才对着大家伙儿说道:“今年是九丫头一次来咱们家过生辰,今年日子也比往年要宽裕许多,我就做主给九丫做了桌菜,咱们一同也借着这个机会热闹热闹。”   小孩子们有的吃就高兴,其他人也没多说啥,吃完饭苏九月主动去刷碗,却被刘翠花撵了出去。   “你去瞧瞧,锡元说有事儿要跟你说。”   苏九月将信将疑地走出去找吴锡元,吴锡元拉着她就去了后院。   苏九月才刚一进后院就瞧见了,一个浴桶就摆在后院里。   她微微一愣,侧过脸看向了吴锡元,“你这是……”   吴锡元拉着她走到了浴桶一旁,才说道:“送你的生辰礼物,喜欢吗?”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家里没有浴桶,想要沐浴只能用盆子打些热水凑合着洗一洗,哪儿有用浴桶舒坦?   但家里都忙,她总不能央着家里人给她做一个吧?那未免也太不懂事了。   她高兴用手摸了一下,木头被打得十分光滑,上边还上了桐油,做得十分精细。   吴锡元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定然是喜欢的。   他凑到她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这个浴桶只让你一个人用。”   苏九月虽然也不大想和旁人用一个,但这时候还是皱了皱眉头,问道:“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家里人都没有浴桶呢!”   吴锡元却道:“她们要洗澡找自己男人去,这就是我给我媳妇儿做的。”   苏九月更是吃惊了,“是你做的?!”   原先还当他是出钱找人买的,却没想到居然是他做的。   吴锡元点头,“不是我还能有谁?”   苏九月这才想明白了,怪不得每日下午就不见吴锡元人了。她只当家里这阵子准备婚事需要人手,也没多想,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忙这个去了。   她开心的站起身,抱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夫君,你可真是太好了。”   感受着脸颊上那一点温热,吴锡元嘴角的笑立刻就荡漾了开来,又换了一边儿脸,“这边呢?可不能厚此薄彼。”   苏九月拗不过他,只能红着一张脸,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在他的脸颊上啄了一下,还捏着衣摆扭捏着小声抱怨,“你这人怎能这样啊,再这样就不好了。”   吴锡元一把抱住了她的小细腰,将人抱了起来,“再说我不好,今儿可就没人帮你拎洗澡水了!”   苏九月突然凌空,吓了一跳,急忙抱住了他的头,下巴也放在了他的肩膀上,“不行,娘说了,今儿我生辰,我最大!”   吴锡元在她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好啊,这有了靠山,连自家夫君都不放在眼里了。”   苏九月嬉笑个不停,末了才凑到他耳边不好意思地小声说了一句,“是不放在眼里,都在心里搁着呢。”   吴锡元整个人都僵住了,而后更是笑得满面春风。   上一世怎的没发现他家小媳妇儿说起情话来这样撩人?这样谁顶得住?   他能拿她怎么办?只能宠着这小丫头了。   .   两人在这边院子有说有笑,隔壁院子的田秀娘却坐在炕上生闷气。   “你说娘怎的能这样,明明都是她儿媳妇,怎的我过生辰也不见得给我做些好吃的。”   二成吃过饭,躺在炕上正想午睡一会儿,听了她这话就说道:“你管给谁过生辰呢,那些饭菜不都进了大家的肚子了么?我瞅着你也没少吃啊!”   田秀娘闻言心里更是不舒坦了,“你懂个甚,这不是吃口东西的问题,这是娘给她做脸面!”   “娘给弟妹做脸面也是因着她把娘哄得高兴,你瞧娘这几日穿的那个新衣裳,估摸着可没少费功夫哩!你能给她老人家做个出来?”   田秀娘扁了下嘴,“我可没她那么多心眼。”   二成笑了起来,“怕是也没那手艺。”   田秀娘气急,“你这是嫌弃我了?我是没那手艺咋了?你把身上这身皮给我脱了!这些还不都是老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二成一看她炸了毛,急忙哄她:“哎呦,我的小祖宗,我哪儿嫌弃了?我喜欢还来不及呢!我媳妇儿这针线做得可真好,没那么花里胡哨,但是谁穿谁知道,哪儿哪儿都舒坦!便是天上的织女应当也就这样了。”   田秀娘便是再厚的脸皮,听他将自己比成织女,也不好意思了。   她别扭的别过脸去,小声谴责道:“死相儿~”   二成翻了个身,大手摸上了她鼓的高高的小腹,“你快小点声,不然我儿子就该听见她娘不高兴了。”   田秀娘哼了一声,“我才没不高兴,我就是不舒坦!这几日听说老三还给他媳妇儿做了个浴桶哩!怎的不见你给我也做一个?”   二成知道她这又是钻了牛角尖,便顺着她的话说道:“给你做,给你做还不成吗?我给你做个比她那个还大的!”   田秀娘别过脸,“我不要,你整日这样累,我哪儿能还让你做这个。”   二成笑了起来,“还是我媳妇儿疼我!”   田秀娘用脚踹了一下他的大腿,“谁疼你了,真不要脸!”   --   作者有话说:   【今天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听情话!哈哈,快说给你们老公和男盆友听听~~再来反馈效果~~】 第522章 二嫂的礼物   二成抱着她笑作一团,却被田秀娘推了开来,“你去看看,我那床头的柜子里是不是还有点麦芽糖。”   二成起了身,一边穿鞋,一边问道:“你是想吃了?”   田秀娘摇了摇头,“我最近不大想吃甜的,你把那包糖拿去给老三家的去。”   二成打开柜子的手一顿,有些没太跟上自家媳妇儿的情绪。方才还闹着说娘给老三家的过生辰,不给她过,如今怎的又要给人糖了?   “真给她送去啊?你不气了?”二成问道。   田秀娘哼了一声,“该气还是得气,赶明儿我过生辰的时候,她若是不给我拿出点好东西来,休想过我这一关!”   二成将糖拿了出来,在他手上颠了颠,又说道:“可是这糖不是给小孩子吃的吗?”   田秀娘坐在炕上,摸着自己肚子,理直气壮地道:“小孩子吃得怎么了?老三家的不本来就是孩子吗?!她今儿过的几岁生辰来着?十四?还小的很哩!我都十八了!”   二成点了点头,“也确实还小,咱们都这样大了,也别跟她一个小孩子计较。”   “谁跟她计较了?!让你去送你就去,可别在这儿气我了。”   二成听她虽然呛声,但也是真不生气了,这才笑着应了下来,“成!我这就给我媳妇儿跑腿去!”   二成跑去了隔壁院子,才叫了一声锡元,吓得苏九月连忙从吴锡元身上挣扎着跳了下来,“快松手!快松手!若是被二哥瞅见,那可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吴锡元见状也没再逗她,将她放在了地上。   苏九月的脚才刚刚一挨地,二成就寻了过来,“你们两口子原来在这儿呢!我还就说怎的找不到人。”   两人还没说话,他就看到了后院那个浴桶。   敢情这就是她媳妇儿心里不舒坦的根源了,不过家里若是有个浴桶,确实用起来方便许多。   他也就将这事儿给记了下来,等这阵子农忙过去了,他再好好琢磨琢磨这事儿。   他将自己带过来的麦芽糖拿了出来,“弟妹,这是你二嫂让给你送来的。”   苏九月愣了一下,但还是走上前去将纸包接了过来,入手就是沉甸甸的一块,她好奇地打开来看,就看到里边装了满满一包的麦芽糖。   “这……二嫂正怀着孩子,留着给二嫂吃吧。”她又给二成递了过去。   二成却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摆了摆手,“你二嫂最近只喜欢吃酸的,这些甜的她也不乐吃。”   “那留着给果儿吃吧!”苏九月接着说道。   “你嫂子说小娃娃不能吃太多糖,还是给你吧!今儿你不是过生辰嘛,二哥二嫂也没啥送你的,就这点好东西,你快留着吃。”   苏九月还想说话,却被吴锡元给打断了,“那就谢谢二哥二嫂了。”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就也急忙跟着道谢,“谢谢二哥二嫂。”   二成东西送到了,也就该功成身退了,对着他们二人说道:“一家人这样客气作甚?东西送来了,我也回去了,你们俩中午也休息会儿,下午还得去地里干活哩!”   吴锡元应了一声,他便转身回了自己院子。   那边桃儿看着二成拿着东西进了隔壁院子,又空手回来了,歪着头想了片刻,才又跑回了自己屋子,对着她娘说道:“娘,我看着二叔拿了包东西给了三叔他们。”   陈招娣正坐在炕上给娃娃做衣裳,如今进了九月,天儿就要冷了,可她家才出生的樱桃却根本连个厚衣服都没有。   听到桃儿的话,她甚至都没抬头看,就说道:“你个小孩子家家倒是还管的挺宽,二叔拿东西给三叔都要管着。”   桃儿扁着嘴,“可是我瞧着像是装零嘴的纸包。”   陈招娣这才抬头瞪了她一眼,“就属你眼尖!旁人的零嘴爱给谁给谁!你若是想吃就去找你爹!再敢眼馋人家的东西,小心老娘不打断你的腿!”   桃儿很少见她娘发这样大的火,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没注意身后的门槛儿,被门槛儿绊了一下,整个人直接坐在了门槛上。   陈招娣也没下炕扶她,而是接着说道:“别整日盯着这些有的没的,你如今也不小了,有那功夫不如同你三婶婶好好学学女红。娘手艺不如她,你若是能学个十之一二的,也够你受用了。”   桃儿见她娘没再追究先前儿的事,就知道那事儿应当就算是揭过了。   也不敢再多说话,只是怯生生的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应了一声,“知晓了。”   “出去玩吧,别惹事儿。”   可是桃儿前脚出去,后脚陈招娣就又陷入了沉思当中,老二给老三了一包零嘴?老三家也没个孩子,给她那个作甚?   她自然而然就想到了方才吃饭的时候,婆婆张罗的那一桌子饭菜。   这原先在她家的时候,她根本连想都不敢想,她家女人从来都没过过生辰。甚至就连念娣走失,家里人也没人去寻,反而觉得少了个赔钱货,挺好的。   而婆婆似乎却不这样想,她嫁到吴家这些年,虽说并没有如同今日一般张罗这么多饭菜。但每年她生辰婆婆都会亲自给她擀一碗面,还会给煮个红鸡蛋。   老二家的向来是个拔尖的,或许会觉得婆婆偏心。可人跟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老三家的嫁过来才一年,就给家里赚了不少银钱,就连带的他们大房,也时不时的有闲钱给孩子们买零嘴了。   从前她一件打了补丁的上衣一直舍不得扔,可人家老三家的转头就送了两匹布过来。   便是她自己,在二房和三房之间也是向着三房的。   想到这儿,她的思绪忽然就打住了。   对啊!今儿是老三家的生辰,老二家的送过去的那包零嘴肯定是给老三家的!   老二家这回出息了啊!居然都没找事,还反而送了东西过去。   转念一想,老二家的都送了东西,自己若是不送点啥,是不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要送点啥好呢?   --   作者有话说:   【有事回家晚了,更新也晚了,还有一章,正在写!!】 第523章 大嫂的礼物   陈招娣坐在炕上愁眉苦脸了好半天,这时大成也回来了。   天儿热,缸里的水也用得快,他们大房人口多,媳妇儿还帮不上家里什么忙,他就趁着中午大家伙儿都在睡觉的时候去又把缸给挑满了。   他一进门就见着陈招娣坐在炕上皱着眉头发呆,便问了一声,“咋的了?”   陈招娣听到她说话,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同他说道:“今儿老三家的生辰,她对咱们那样好,我琢磨着咱们是不是也得送她点啥?”   她这么一问,大成也愣住了,“送?送点啥?”   陈招娣一听就一脸失望,“得,问你也是白问,我还是自个儿想。”   大成也确实不知道送啥,老三家的对他们家确实很好,有个啥好的都惦记着给他们家送点儿过来。   可他们家也实在没什么能拿得出手的……   陈招娣想了半天,最后才问道:“大成,老三是不是给他媳妇儿做了个浴桶?”   大成点了下头,“对,前几日他做的时候我还瞧见了。”   陈招娣从炕上下来,在柜子里翻了半天,才从里头找了个压箱底的猪胰子出来。   “咱也没啥能送的,这猪胰子我给她送过去,让她洗澡的时候用。”   猪胰子可是好东西,天儿冷的时候,用这玩意儿洗手,手都不会裂口子。她也只有这么一块,还是她刚嫁过来的时候,过年家里杀猪,她婆婆给她的,她没舍得用,就一直留下来了。   大成想了一下,也跟着说道:“不然我趁着这会儿去给隔壁的缸里也挑满水?她洗澡了还能用,我也没啥本事,就只有这一身力气。”   陈招娣一听也觉得他说的这是个好法子,便点了下头,“成!不然你晚些再去?这会儿正热着哩!”   大成却将自己刚脱下来的汗衫又穿在了身上,“不用,晚些时候打水的人就多了。”   说完,他拿起草帽给自个儿戴上,“我走了。”   转身就出了门。   陈招娣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手上的香胰子。   走到窗户边儿上,将桃儿叫了回来,“桃儿!”   桃儿一进屋子,就问道:“娘,咋滴了?您叫我作甚?”   陈招娣指着炕上的樱桃,同她说道:“娘出去一趟,你看着点你妹妹,她这会儿睡着了,你别碰她就没事儿。”   桃儿小的时候还看过果儿呢!便十分乖巧地应了下来,“娘,您去吧,妹妹我看着呢!”   陈招娣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了声乖,就出去了。   苏九月才刚回了自己房间,取了一块麦芽糖,放在自己嘴里,就听到外头大嫂的声音。   “九丫!”   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小夫妻两人都明白了,恐怕又是个来送礼的。   她没敢耽搁,急忙迎了出去,“大嫂,您咋来了呢?”   陈招娣笑了笑,将手中的猪胰子递给了她,“今儿你过生辰,大嫂也没啥好东西,就这块猪胰子,你且留着用。”   苏九月手里突然多了个沉甸甸的东西,她也知道拒绝不得,欣然收下,“大嫂您这说的是哪里话,猪胰子可是好东西,我可高兴死了!”   陈招娣忽然就拍了下她的手,“童言无忌,童言无忌,高兴就高兴,可别瞎说话。”   苏九月知道自己犯了口舌,吐了下舌头,拉着她进了屋子,“大嫂,方才二嫂送了些麦芽糖过来,您给孩子们拿点儿回去。”   陈招娣哪儿能要她这个,连忙拒绝了她,“我可不能要你这个,这是你二嫂送你的,我若是拿了那成什么事儿了!”   苏九月却觉得不碍事,“都是一家人,孩子们不就喜欢吃这个吗?”   两人推来推去的,最后陈招娣还是拿了一块,“我就拿一块,回去给桃儿吃,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像是怕苏九月再劝她,急忙就转身跑了。   苏九月笑得眼睛都弯了,旁人家到底是不是鸡飞狗跳的她不知道,但是她这两个妯娌倒是都挺可爱的。   吴锡元从里屋走了出来,“大嫂送你了个啥好东西?怎的让我媳妇儿乐得眼睛都睁不开了?”   苏九月将手上的猪胰子给他看,“一块猪胰子。”   猪胰子是个好东西,一家一年也就杀一头猪,有些人家做的猪胰子都拿去镇子上换钱了,她从前都没用过这东西,只是听人家说好。   “大嫂有心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你可知道大嫂二嫂是什么时候生辰?等她们过生辰!我也送礼物给她们!”   她这么一问,吴锡元也愣住了,他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这你还真是问住我了,待会儿你去问娘,娘指定知道。”   苏九月抿唇一笑,“好!”   估摸着是李媒婆说媒的时候,将她的生辰八字给了婆婆,不过婆婆能记住每个人的生辰,确实让人觉得心中妥帖。   “走吧,咱们也去睡会儿去,睡不了多久又得起了。”   苏九月本来瞌睡就不多,她躺下约摸睡了小半个时辰就起了。   她坐起来将自己身上的衣裳穿好,还没下炕,忽然就听到院子里有动静。   应当是个熟人,若是陌生人的话,黑黒定然就叫了。   她奇怪地穿好鞋子,跑去外边看了一眼,就见到大成挑着水进了柴房。   “大哥!”   她叫了一声,大成将两桶水都倒进缸里,才抬起头来,对着她憨厚一笑,叫了一声,“三弟妹。”   大哥可是家里的壮劳力,地里的活儿很大一部分都是他来做的,他中午不好好休息,跑来给她挑水作甚?   “大哥,您怎的不睡觉啊?”   他抬起袖子蹭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水,才对着她说道:“我趁着中午没啥人,就想着把家里水缸挑满了。”   苏九月怎么好意思,“大哥,那边水缸满了就行,这边就平日里洗漱用的,我晚些时候自个儿去挑一些回来就行。”   大成咧嘴一笑,“今儿不是你过生辰吗?听闻老三给你做了个浴桶,大哥就想着给你们挑些水,也没多费劲儿。”   苏九月的眼睛都湿润了,“大哥,您快歇歇吧,哪儿能只让我享受。”   大成却拎起木桶和扁担,笑着道:“是该歇歇了,水缸都挑满了,我回了啊。”   【人性都是有缺陷的,智者千虑或有一失,更何况是普通人。只要相处的舒服,小毛病能容忍,就说明气场相合,不用对人要求都那样严格。】 第524章 辞行   苏九月和大哥说这两句话的功夫,吴锡元也醒了,他走出来刚好只看到他大哥拎着水桶走出去的背影。   他揉了一下睡眼惺忪的眼睛,对着苏九月问道:“方才那是大哥?”   苏九月点了下头,“嗯,大哥刚刚过来将水缸都挑满了。”   吴锡元顿时就清醒了,“挑满了?!”   他原本正打算下午去给九丫挑水让她洗澡的,谁知道居然被大哥抢了先?   “嗯,说是我今儿过生辰,特地给我挑的。”   吴锡元一时竟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大哥还真是个实心眼的,中午就回来休息这么一会儿,还给他们挑了一缸水,他自己回屋还能休息多一会儿啊?   “大哥有心了,咱们也得帮他做点啥。”   苏九月看向了他,“大哥下午还要去收玉米,我们去帮他把活儿干了。”   吴锡元却说道:“我去就成,你在家给大伙儿做饭。”   苏九月摇头,“做饭哪儿用的了一下午,我又不是那样子磨叽的人,晚些时候再回来做饭。倒是你,还要读书,不然就别去了吧。”   吴锡元也摇了摇头,“看书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大哥帮我挑了水,我理应去帮他干活。”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就只好一起去地里帮着大哥收玉米。   .   大成干了一早上的农活,中午又挑了两缸水,实在是累得不轻。   他原本想回屋稍稍睡一会儿,却不成想一觉睡醒就到了申时初。   他侧过脸一看,自己媳妇带着两个孩子也正睡得香甜。   他急忙从炕上爬了起来,披上衣裳就朝着外头走去。   可是才走了一半的路,迎头就碰上了吴锡元两口子。   吴锡元在前头拉着车,苏九月在后面帮他推,车上堆满了满满当当的玉米。   大成见状,连忙跑过去帮着推车,“你俩咋跑去拉玉米了?”   有了他帮忙,吴锡元都省了许多力气,他侧过脸对着他大哥一笑,说道:“这不是心疼你中午没睡多久吗?”   大成也难得憨笑了一声,“你个臭小子,啥时候会说这么肉麻的话了?”   “好话不乐听就算了,还嫌我肉麻,那今后就不心疼你了。”   大成被他逗得合不拢嘴,“好听话不用多说,你倒不如来帮你大哥多拉几趟车。”   “那必须的!今儿弟弟我就把地里那些都给拉回来!”   ……   苏九月看着他们兄弟两人的互动,面上也带上了笑。她小时候很羡慕人家有哥哥的,她是家中的老大,做梦都想有个哥哥呀!   但是现在她不羡慕了,她不仅有哥哥,她还有两个哥哥!   地里的玉米有宋阔兄弟二人以及宋阔带来的下属帮忙,已经收差不多了。   吴锡元他们又拉了四趟,剩下的大家一人挑个扁担,就都给运回来了。   这约摸是苏九月这辈子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辰,就连晚上在厨房烧热水的时候,想起来这一天,她都忍不住直乐呵。   她坐在小凳子上往灶膛里又添了一把柴火,忽然门口传来了一个声音,“九月姐姐。”   苏九月侧过脸朝厨房门口看去,就见到一个小脑袋瓜从门外探了进来。   来人正是宋书言。   “咋的了?小书言,还不去洗漱了睡觉?”   宋书言冲着她咧嘴一笑,“正准备睡哩!九月姐姐,我哥在外头,说有话要跟你说。”   苏九月一愣,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裙,才走过去拉着宋书言的小手,跟着他出了门。   宋阔就站在院子里等着她,长身玉立,瞧着比他一开始来吴家的那副狼狈样,实在是好太多了。   苏九月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三尺之外的距离站定。为了避嫌,拉着宋书言的手也没松开。   “宋将军找我?”她问道。   宋阔嗯了一声,直接递过来一个盒子,“呐,你的生辰礼物。”   苏九月有些诧异,伸手接了过来,“多谢宋将军。”   宋阔摆了摆手,“今儿不仅是为了给你这东西,还是为了向吴夫人辞行的。”   “辞行?你要回京?”苏九月惊讶地问道。   “嗯。”宋阔应道。   “那可太好了!”苏九月一拍手,高兴地说道。   宋阔:“???”   他到底是有多不招人待见,如今他都要走了,人家不说留他,居然还高兴到拍手??   苏九月见他脸色有些异样,似乎也反应过来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这才尴尬地轻咳一声,解释道:“年底怡姐儿就要大婚了,京城路远,我应当是去不了了。但有些东西要带给她,交给旁人也不大放心。正是想到这一点,才有些喜形于色,冒犯宋将军,还请宋将军原谅这个。”   宋阔心中这才稍稍好受了一些,但还是哼了一声,“什么东西?若是太多,本将军可不帮你带。”   苏九月悻悻一笑,“不过就是身衣裳,并不怎么占地儿。”   “成,本将军就帮你这一回,不过你也得帮本将军做件事儿。”他宋阔可没有凭空帮别人道理,即便是面前这人是他的救命恩人也不能例外。   苏九月也没想到他居然还有要求,愣了一瞬,但也十分爽快地说道:“将军直说便是。”   “路上带的干粮没甚味道,你将那辣酱给我带点。”宋阔说完自己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苏九月忍住笑应了下来,“好,明儿一早我就起来给将军做。”   宋阔板着一张脸,“去将要捎的东西拿出来吧。”   苏九月对着他行了一礼,道了谢,才转身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屋子里已经有些暗了,吴锡元坐在窗前看着书。   苏九月一挑门帘,他就看了过来,“水烧好了?我去帮你拎。”   苏九月却道:“还没好,我来将那身嫁衣给宋将军,让他一并捎回去。”   吴锡元这才坐了下来,“那我待会儿再去。”   苏九月走到他的身边,将油灯给他点上,“怎的也不知道点灯?整日叮嘱我当心眼睛,自己也不晓得注意点。”   吴锡元抬头冲她一笑,“这不是知道媳妇儿会给我点的嘛!”   苏九月将火石打了两下,点着油灯,屋子里顷刻间就亮堂了起来,“也不晓得若是我不在了,你怎的办?” 第525章 疯狂心动   苏九月原本只是一句无心的话,但听了她这话,吴锡元的脸色顿时就白了。   他的薄唇颤抖了一下,才磕磕绊绊地吐出一句,“休……休要胡言乱语!”   苏九月一转头才发现了他的不对劲,有些担心地伸手摸上了他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入手就是一手心的冷汗。   她眉头一皱问道:“锡元,你可是哪儿不舒服?”   吴锡元摇了摇头,抬头借着灯光对上她的眼睛,看着她眼底的关心才渐渐冷静了下来,默默地在心中对着自己说道:这一世跟上一世不一样,九月还活着,完好的活着,并且马上就要嫁给他了。   “没有不舒服,就是突然有些心悸。”   苏九月将他手中的书抢了过来,一把合上,“身子不舒服就不要硬撑着,你自己说的做事儿要有张有弛,怎的到自己这儿就不管用了?!”   吴锡元听着耳边她絮絮叨叨的声音,一颗心才渐渐安定了下来。   他拉着他的手,十分乖巧且带着几分讨好的声音应道:“媳妇儿莫要生气,我不看了就是。”   苏九月将他拉到炕边儿,给他按在了炕上,才说道:“你先躺下等我,我把东西给宋将军送了就回来。”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走出去的背影,渐渐闭上了眼睛,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回味着方才苏九月按在他胸膛上的触感。   对,他要听话,要早点睡,要留着这条命陪着媳妇儿长命百岁。   苏九月拿着包好的包袱走了出去,将手中的包袱递给了宋阔,“麻烦您了,宋将军。”   宋阔应了一声,“无妨,不过举手之劳,只是答应我的事儿可别忘了。”   “将军放心,我明儿一早就做。”   宋阔微微颔首,“对了,圣上命我月底前要到京城,你二人的喜酒我就喝不到了。不过也无妨,等锡元兄来京城之时,你二人记得给我宋府送个信儿。”   “好,那将军回京城可要带着书言一道?”她也是好意,宋阔既然要赶路,那书言跟着他一道可能就要辛苦些了。   她这话一出,宋书言也抬头盯着宋阔,想要看他怎么说。   他可怜巴巴的大眼睛,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一切都在不言中。   宋阔大手直接就盖住了他的眼睛,“瞎想啥呢!臭小子,你是我弟弟我不带着你,还能将你留给谁?赶紧回去收拾东西,明儿咱们就走。”   宋书言这才重新兴奋了起来,“好!”   苏九月闻言也满意了,宋书言这样的小孩子内心就比较脆弱,可能再也承受不住下一次的抛弃。   宋阔对着苏九月一拱手,说道:“吴夫人也早些休息罢,我二人先回了。”   说完,他就拉着宋书言的手转身回了自己那屋。   苏九月还担心着屋子里的吴锡元,拧着眉头拎着裙摆又回了自己屋,见着吴锡元乖乖躺在炕上,这才放心了许多。   “有没有好受一些?”她走到炕边,再次伸手去触碰吴锡元的额头。   吴锡元咽了一口唾沫,嗓子才稍稍湿润了许多,“嗯,舒服多了。”   苏九月听出了他嗓音的干哑,给他倒了一杯水送了过来,“喝些水,我去给你打盆水过来洗洗。”   给吴锡元洗漱过后,她才给自己打了桶洗澡水,除去身上的衣物,躺了进去。   温热的流水逐渐没过她的脚踝、腰肢以及肩头,她拔下插在头发上的乌木簪,如墨般的秀发洒落下来,衬得她的一张小脸只有巴掌大小。   她眯着眼睛,像一只在享受的小猫,舒坦极了。   她一边撩着水花,擦洗身上,一边开心地哼起了小曲子。   “老翁笑指松间月,   堪喜松月一处逢。   刷拉拉月华影里松风起,   惊得那松鹤宿夜起飞腾。”   吴锡元躺在隔壁炕上,听着这边的动静,越发地躺不住了。   他听话归听话,可是他得去给媳妇儿望风啊!   他趿上鞋子,从炕上下来出了屋子门。   一出门,就看到黑黒就趴在门口,瞧着他出来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又趴下去了。   吴锡元靠在墙上,九月的歌声就更加清晰了。   “醒来时风清水静月光松影依然在;   猛回头,见松自青青月犹明。”   ……   甜美的嗓音,带着女儿家的娇俏,美好得让人大喘一口气都好像冒犯了她似的。   等苏九月洗完澡,换上干净衣裳,从门里走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门口的一人一狗。   苏九月对上了吴锡元的视线,两个人都愣住了。   吴锡元急忙解释道:“我就是来帮你望风的,我……我没……偷看!”   苏九月的小脸在月下都红成了一团,只恨不得将这憨憨的嘴给堵上,他这样咋咋呼呼的,是怕院子里其他人听不到吗?   “知道啦!你先回屋去!”她有几分气恼,但声音软绵,说出来倒像是在撒娇。   吴锡元对此哪儿有什么抵抗力,应了一声,就要转身回屋。   才刚走了一步,就忽然想了起来,“你先回屋擦头发,我去帮你倒水去。”   院子里还住着其他人,苏九月可不想在这儿多说话,免得明儿被人看了笑话。就拉着他的手将他拉进了屋子,关上门才说道:“不是让你躺着吗?怎的又起来了?”   吴锡元的视线一直落在她额前的一绺头发上,发丝上的水渐渐下滑,就在它跌落的那一瞬间,吴锡元下意识地伸手接住了它。   末了,才恍然惊醒自己做了什么蠢事,将手上的水珠在衣服上擦了一把。   像是为了掩饰这份尴尬似的,他急忙别过脸说道:“已经好了,你头发湿的,别出去了,我倒了水就回来。”   说完就朝着门口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还隐隐觉得苏九月在看他。   他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就见着她对他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借着窗外的月光,隐隐都能看见她可爱的小虎牙。   吴锡元清楚地感受到他的心跳的厉害,面前这个女人是他的前世今生唯一会疯狂心动的女人啊。   他也对她咧嘴一笑,“乖,我马上回来。”   --   作者有话说:   【歌曲取自《松月绕》】 第526章 婚前   吴锡元倒了脏水,将浴桶洗刷干净,靠墙立在一旁,才转身回了屋子。   屋子里的炕头点着一盏油灯,苏九月正坐在窗户边擦头发。   她的头发很长很长,平时都被一根乌木簪子盘了起来,这会全都散了开来,一直落到了臀部。   吴锡元走过去拿过苏九月手中的帕子,苏九月诧异的回头看他,清澈的眼底倒映着烛光,显得波光粼粼的。   “我帮你擦,快坐好。”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松开了拿着帕子的手,任由他抽了去,“都快擦干了。”   吴锡元却道:“头发还是得擦干了睡,不然日子长了会头疼的。你如今小小年纪不觉得,待日后年纪大了便知晓了。”   今儿晚上确实被苏九月方才那句话给刺激到了,吴锡元心中有些患得患失,难免就多絮絮叨叨了几句。   可是他一说完,就正对上了苏九月晶莹剔透的眼睛,猛不丁像是被人看穿了心中的脆弱似的,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苏九月眼睛微眯,歪着头看他,“夫君,你这话说的怎的有点像咱娘呢?你不也才比我大三岁么?”   吴锡元连忙敛了心神,板着一张脸,一本正经地道:“大三岁也比你大!你个小姑娘,要听话!”   苏九月笑弯了眼睛,“听话听话,你让我做甚我就做甚,只是我现在手好酸,只能让夫君帮我擦头发了。”   吴锡元抿唇一笑,“荣幸之至。”   .   翌日一早,苏九月就起来了。   或许是昨儿美美的洗了澡的缘故,今儿只觉得神清气爽的,十分舒服。   她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才穿过新院子和旧院子中间大通的那道门,去了隔壁厨房。   说好今日要给宋将军带些辣酱的,天儿比较热,还是得现做比较好,不然这东西路上吃不了两天就坏了。   她洗干净辣椒,又切了点葱姜蒜,为了能多放两天,她只给其中一部分放了点肉末。   油一炒,辣味并着油香飘的满院子都是。   她被呛的别过脸打了个喷嚏,一抬头就看到她二嫂站在厨房门口。   “二嫂?你咋的来了?这屋里头呛的很,你还是别进来了。”苏九月说道。   田秀娘挺着个大肚子,笑了起来,“我闻着味儿来的,这也太香了。”   苏九月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一笑又被呛着了,她猛烈得咳了起来,眼泪都咳出来了。   田秀娘瞧着着急,就走了进去,伸手接她手上的锅铲。   “来,我帮你翻两下,你先出去喘口气。”   她身子重,苏九月哪儿能让她来,连忙说道:“二嫂,我没事,你先出去吧,仔细呛着。”   田秀娘却道:“我没事,这几日倒是喜辣,我肚子里这娃娃出来了,定然是个辣的。”   苏九月到底还是将她撵了出去,又翻炒了两下,就起了锅。   她将锅里的辣酱倒出来,又掰了块馒头蹭了蹭锅,才捏着馒头出了门。   “二嫂!”   田秀娘月份大了,食量也跟着见长,站在院子里闻着香味就越发的饿了。   听见苏九月叫她,便回头去看。   只见九月拿着两块馒头走了出来,“二嫂,快,尝尝看?”   蹭了锅底的馒头孩子们可喜欢吃了,家里没得零嘴,就只等着每日吃饭的这会吃口这个。   这次是炒了辣椒的锅,小孩子不能吃辣,她便拿来给二嫂吃。   田秀娘正饿着,瞧见了也没同她客气,便接过来一块,“我吃一个就成,另一半你自己吃。”   妯娌两个三两下吃完馒头,苏九月转身又去厨房将那些辣酱装起来,拿去给了宋阔。   宋阔他们已经收拾好行囊准备回京了,苏九月将包裹递给他,他接过来递给了身边的下属。   而后对着苏九月一抱拳,“多谢了,吴夫人,他日你们夫妻二人到京城之后,咱们再好生一聚。”   苏九月也对着他行了一礼,看着他将小书言拎上了马,又自己翻身上去。   “告辞!”   他们一行人呼啦啦的离去,前边的乡亲们看到了也对着他们挥了挥手。   苏九月瞧着他们走远了,才又转身回了屋子,给全家人做早饭。   .   转眼就是二十五日,一大早喜妹就上门了。   她还是头一次来吴家,一路找了许多人打听,才找到了吴家的门。   “九丫!你在家吗?”   苏九月正坐在屋子里整理明日要用的东西,听到喜妹的声音顿时面儿上一喜,从炕上下来,就迎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刘翠花已经在外边了,“喜妹来啦?我家九丫知道你来了,肯定高兴。”   喜妹也觉得苏九月的婆婆是个好性子的,人家热情,她也跟着乐呵。   “那自然要来,这等喜事怎的也得来凑个热闹,您家院子修的可真好看,先前儿一直说要来,总也没得机会。这回趁这机会,可得好好在您家住一晚。”   “哈哈哈哈,住一个月都成!”   ……   两人说两句话的功夫,苏九月也从屋子里出来了,“喜妹!”   喜妹快走两步,冲到她身边,拉住了她的手,“我天不亮就起了,急急忙忙往这边赶,还能赶上你家早饭吗?”   苏九月开心地拉着她笑,“赶得上,便是没赶上我就给你做去。”   刘翠花也跟着说,“过会儿就要吃饭了,喜妹饿了?先吃些点心垫垫肚子。”   点心也是为了两个孩子的婚事特意买的,刘翠花为了这一日已经准备多时了。   喜妹笑着说道:“婶婶,我说笑呢!吃过饭来的!”   刘翠花这才道:“那就好,你先陪九丫说话,等会儿帮忙的人来了,咱们再一起吃饭。”   喜妹跟着苏九月进了屋子,将她的屋子打量了一番,才又跑过来拉住了苏九月的手,“这是你们新房还是?你男人呢?咋不在家?”   像九月这样直接从婆家出嫁的,她还是头一次见,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是个什么规矩。   苏九月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都是家里人怎么说,她就怎么来。   这会儿听到喜妹问起,就回答道:“新房在隔壁,这是我们原先的屋子。锡元在隔壁院子,我婆婆说成婚前至少三日不能见面。” 第527章 嫁妆   喜妹点了点头,“这个我知道。”   先前儿她成亲的时候,她娘为了吉利,一个月都没让她见郭若无。   “今日你娘家来人吗?”说到这儿,她后悔的一拍大腿,“早知道我来的时候应该喊你娘家人一声。”   苏九月摇了摇头,“这个我不知晓,不过我去年来吴家的时候已经算是嫁过来了,今儿他们来不来都行。”   她也知道,今日办喜事是婆家疼她,但若是他爹过来,难免会有损颜面。来了她高兴,若是不来,也没啥难过的。   喜妹知道这是人家大喜的日子,自然也不会说什么戳心窝子的话,便对着她宽心道:“这倒也是,我瞧着你婆家对你还挺好,每次见你总比先前儿长胖一些。”   说着话,她还走到了苏九月的身边,同她面对面比了下身高,“你似乎又长高了些呢!我娘说我长高了一点,怎么你还是比我高许多。”   苏九月笑着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这样不挺好的吗?我瞧着很是喜欢呢!”   两人在屋子里话着家常,苏九月虽说已经嫁到了吴家,但是也难免担心着娘家。   也不知道陈百灵嫁到她家里之后,对三个孩子怎么样?   这会儿正好喜妹来了,也能问个究竟。   “那位嫁到我家之后,可还好?”   喜妹就知道她要问,便回答道:“我来之前特意问过我娘,听我娘说,那位这几日带着你弟弟妹妹开菜园子哩!还帮着你爹干活,中午送饭,晌午送水。”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看了一眼苏九月的神色,才掂量着说道:“九丫,说实在的,我反正是觉得她比前头你娘要好太多了。”   “赶明儿你抽空了回家看看,你家门口还被她种了几株月季,比原先好看多了。”   ……   即便是知道陈百灵是个能干的,但在亲耳听到喜妹说这些话之前,苏九月心中都是忐忑的。   如今见着陈百灵都得了喜妹的夸赞,这才心里踏实了。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外头又传来一阵说话声。   喜妹戳了戳苏九月的胳膊,“你家又来人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不妨事,今儿都是过来帮忙的,客人明日才来哩。”   话音刚落,就听到外头有人喊她,“九丫!快!你爹娘来了!”   苏九月一怔,急忙站起身。   喜妹也跟着站了起来,“快,快去迎啊!”   苏九月嗯一声,就急匆匆地出了门。   苏九月走了出去,就看到她爹领着陈百灵,和她三个弟弟妹妹站在院子里。   一看到苏九月出来了,毛毛他们三个立刻松开了爹娘的手,朝着她身边跑了过来。   “大姐!好想你呀!”   “大姐!你是要嫁人了吗?”   “姐夫呢?姐夫还说要带我玩的!”   ……   看着周围叽叽喳喳的孩子们,苏九月眼睛微微有些湿润,“你们先在院子里玩,大姐跟爹爹有话说。”   五月这才乖巧的带着弟弟妹妹们走了,苏九月来到苏大牛和陈百灵身边,叫了他们一声,“爹,娘。”   陈百灵一开始去苏家的时候,五月她们第一次叫她娘,她也有些不适应。   但跟孩子们相处的久了,倒是也习惯了。   这会儿听着苏九月叫她娘,虽说也还是有些脸红,但到底也能从容应对了。   刘翠花也没想到他们两口子能带着孩子过来,高兴的把两人往屋子里迎。   “亲家,咱们先回屋坐会,坐下慢慢说。”   堂屋和院子里摆满了桌椅,方便家里来客人休息。   陈百灵和苏大牛跟着刘翠花进了堂屋,刘翠花张罗着让他们吃花生,还要去给他们沏茶。   陈百灵急忙起身,“亲家,说起来我们也是娘家人,真不是啥客人,您不用这样客气。我们本来也是来帮忙的,您这样我们真就不好意思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您有啥需要帮忙的就直说,我瞧着您外头那红双喜还没贴完,不若让大牛去贴了?”   刘翠花手里正捧了一把花生,准备往她手里塞。听了她这话,动作一顿,想着可能他们也觉得亏欠了自家姑娘,这才舍下脸面来了自己家,就希望能做点啥事儿来补偿孩子,也好让心里舒坦一些。   想通了这一关节,刘翠花干脆直接将花生放在了桌子上,拍了拍手上的碎屑,对着她一笑,“求之不得哩!我们正愁人手不够用,亲家你们来的正是时候。”   她带着两人,来到了院子里,告诉她们哪里还有喜字要贴,完了还有什么嫁妆要抬过来。   说起嫁妆,苏大牛这才想起来,他们来的时候还给孩子们带了东西。   他看了一眼陈百灵,“百灵,嫁妆。”   陈百灵也一拍脑门,“哎呦,差点忘了。”   她一边说话,一边将身上的包袱取了下来,递给了刘翠花,“亲家,这是我们给九月准备的嫁妆。”   刘翠花却不肯要,反而对着她笑着说道:“嫁妆你们给我做甚?给孩子的东西,就得孩子自个儿收着。”   说着,她冲着身边的苏九月招了招手,“九丫!你过来!”   苏九月正和喜妹说着话,便走了过来,“娘,啥事儿啊?”   刘翠花只是抿唇笑,“你自个儿问亲家。”   苏九月又看向了她爹和陈百灵。   陈百灵对着她温柔一笑,将手上的包袱递给了她,“这是家里给你的嫁妆,不是啥值钱东西,只是我跟你爹的一点心意。”   苏九月拎着沉甸甸的包袱,实在猜不透里边装了啥。   刘翠花知道她心里好奇,便对着她说道:“还不快些回屋收好?”   苏九月连忙应一声,拎着包袱进了自己屋子。   喜妹也跟了过去,两个小姑娘凑在一块,看着苏九月将包袱打开,露出了里边的东西。   竟然是个镜奁,她将盒子打开,就看到最上边一块铜镜,下边一层一层的空格。   里边没装什么东西,但九月却知道,只是这个镜奁都要花费家中不少银钱了。   喜妹在一旁看着,也跟着夸赞,“这个镜奁好漂亮!” 第528章 新婚前夕   女儿家出嫁,娘家给陪嫁个镜奁是她们这里的习俗。   只是穷苦人到底还是大多数,送不起铜镜的便送个梳妆盒聊表心意。   苏九月一边高兴,一边还心疼家里人,这巴掌大的铜镜肯定要不少钱。   “你这个娘瞧着还是个大方的,我也就放心了。”喜妹在一旁说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一副操碎了心的大人模样,让人瞧着忍俊不禁。   “我也想她是个好的,这样五月她们我就放心了。”苏九月一边合上盒子,一边说道。   正是因为苏九月经历过这一切,她才不愿意五月成为下一个自己。   喜妹也跟着点头,苏九月从小都很厉害,很多事儿都会做。小时候的她觉得苏九月超级厉害,现在长大了再想起小时候,就有些心疼苏九月了。   “你只管放心好了,我会让我娘帮着照应她们的。”   ?   全家人都在忙活他们两人的婚事,苏九月这个当事人反而成了最清闲的一个。   她和喜妹两人待在屋子里,忽然喜妹想起了什么,就对着她问道:“九丫,明儿是你大喜的日子,怎的没人给你送小册子过来?”   苏九月先是愣了一瞬间,才扭头看向了她,问道:“什么小册子?”   喜妹手中的帕子被她拧成了一团,她有些暧昧地冲着苏九月挤了挤眼睛,“就是那个啊……”   “哪个?”苏九月还没反应过来。   喜妹恨铁不成钢地对了对手指,“就那个啊……两个小人……”   苏九月这回懂了,一张小脸都红透了,“瞎说什么呢!”   “哪儿瞎说了,我娘说了,每个女孩子大婚前都要看的。”喜妹说的理直气壮,就好像自己什么都懂似的。   那个画册已经看过许久了,原本早就被苏九月抛在了脑后,可是这会儿被喜妹提起,那画册上的图案就仿佛历历在目一般……   “我……我也不知道……”   她这情况和喜妹当初不一样,她亲娘不在身边,后娘也不知道会不会记得这个。   喜妹有些懊恼的说道:“早知如此,我就将我那个小册子拿来送你了。”   苏九月:“……”   倒是也不用如此热情。   就在她们两人说起这个的时候,外头刘翠花也委婉的问起了陈百灵。   陈百灵虽然已经不是黄花闺女了,但也才成婚一个月不到,面皮儿还很薄。被刘翠花这样一问,她立刻就涨红了脸。   “我……”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好意思开口。   刘翠花也知道她年轻不好意思,便笑了笑说道:“亲家,不然我去给孩子说说?”   陈百灵一听他这话,立刻摇了摇头,“多谢亲家好意,我来带了册子,还是我去跟九丫说说。”   说完她便站了起来,就要出去,却又被刘翠花叫住,“亲家,你等等。”   陈百灵不解的回头,就听刘翠花说道:“亲家,该给孩子说的说说,也得叮咛一下,她年纪还小,有些事还得等等。”   陈百灵听了她这话,真真是诧异极了。   苏九月年纪是小,可是村里十四五岁生娃娃的也不是没有。况且老吴家到现在也还没有一个孙子,天天被人说绝户,可不是什么好听话。   年岁小生娃娃确实不好,但这话大多数是亲娘来叮嘱自家女儿的。苏九月她婆婆能做到这一步,可以说确确实实是将苏九月当亲女儿看了。   她由衷地向刘翠花道了声谢,“亲家,您放心,该说的我都会告诉她们的。”   刘翠花这才满意地点了下头,催促道:“去吧,我去隔壁也叮咛一下锡元。”   苏九月和喜妹正说着小册子的事儿,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   两人吓了一跳,都有些心虚,毕竟她们方才的话题一点也不矜持。   “九丫,是我。”   是陈百灵的声音,苏九月和喜妹对视了一眼,就看到她对着自己笑得挤眉弄眼的。   苏九月瞪了她一眼,便从炕下来,朝着门口走去。   她拉开门,就看到站在门口的果然是陈百灵。   她连忙侧开半边身子,请她进来,“娘,你咋的来了?”   陈百灵一进来看到喜妹也在,一时间有些为难,也不知道要该如何开口。   幸好喜妹也是个有眼色的,便笑着同她打了声招呼,随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苏九月和陈百灵两个,这还是她们两个第一次独自相处,一时间有些尴尬是在所难免的。   苏九月请陈百灵坐下,给她倒了杯水,询问她最近家里怎么样了。   一问一答了几句,气氛似乎没那么尴尬了,陈百灵这才从袖袋里掏出她藏了一路的小册子,放在了桌子上。   苏九月的视线一触碰到那小册子的封面,顿时整个人就呆愣住了。   她真没想到,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才刚刚让喜妹闭嘴,后娘怎的还真将小册子拿过来了。   她原本以为陈百灵也会和蒋大娘一样,把小册子留下来让她自己看,可谁知道她给了东西,居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九丫,这……这是娘给你准备的,每个姑娘家嫁人都得看这个……”   陈百灵开口了,苏九月乖巧地跟个鹌鹑似的点了点头。   屋子里又寂静了下来,片刻之后,陈百灵才又轻咳了一声,红着脸硬着头皮说道:“你把这册子打开,娘给你讲讲。”   苏九月这会彻底是僵住了,所以她就要在同手帕交一起看过小人书之后,又要跟后娘一起看小人书了吗?   “不……不用了吧?待会儿我自己看看就好。”苏九月想要将她这个想法扼杀在摇篮当中。   可是谁知道陈百灵居然不吃她这一套,“不行,这书画的不好,我若是不跟你讲讲,你根本就看不懂的。”   说完,她将桌边的油灯拿到了两人跟前,才将小人书翻了开来。   “咳咳,你看这个。”   ……   即便是两人尴尬到脚趾头抠地,陈百灵也还是硬着头皮将这一本书都讲完了。   这一讲,直接让苏九月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   作者有话说:   【别想了,我没看过,不会讲】 第529章 母子谈心   陈百灵当初嫁人的时候她娘没同她说的这样仔细,苏大牛也不是那种体贴的人,可让她受了大罪。   偏偏陈百灵这丫头也是个实心眼的,仔仔细细地同她交代了个清楚。   “你可别只由着他,不然有你受的。”   末了,陈百灵才总结了一句。   苏九月已经脸红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瞧着陈百灵的脸色也没比她好多少,真难为她还能说的这么一本正经。   “你可记下了?”陈百灵又问了一句。   苏九月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唯恐自己没听明白,她这老实人后娘还会给她按头再讲一遍。   “记下了,记下了。”   陈百灵见她说的诚恳,这才放过了她,从凳子上起来,“行,既然你都记下了,那我就先走了。”   苏九月连忙起身相送,陈百灵走到门口才又忽然想了起来,“对了。”   苏九月一颗心顿时又提了起来,贼恐她又说出什么虎狼之词。   “您还有什么要叮嘱的吗?”   她问的谨小慎微,就听陈百灵又接着说道:“对了,差点忘了,亲家母让我同你说一声。你如今年岁尚小,先不必做这些,年纪小生娃娃对身子不好。”   苏九月:“……”   既然不着急,您还讲得这么详细……   她扯出一个乖巧懂事的笑容,对着她说道:“我记下了。”   陈百灵完成了任务,一颗心这才放下了,“那我就走了,你早些睡,别闹太晚。”   苏九月应了下来,亲自将她送出了门,才说道:“您也早些睡,今儿受累了。”   陈百灵对着她笑了笑,出了门。   一出门就看到喜妹蹲在院子的台阶上,听见开门声,她抬头看去,就看到两人站在门口看她。   她对着两人嘿嘿一笑,猛地站了起来。   可能是蹲的时间久了,起身有些头晕目眩。   一个踉跄,苏九月连忙上前一步扶住了她。   喜妹缓了下神,这才笑着说道:“我刚去解手回来,看着你们娘俩在说话,就想着等等。”   陈百灵嗯了一声,对着她说道:“今儿就麻烦你陪陪九丫了。”   喜妹对着她笑了一下,“这有甚麻烦的,婶婶你太客气了。”   看着陈百灵进了屋子,喜妹才扯了扯苏九月的衣袖对着她挤眉弄眼。   苏九月瞪了她一眼,拉着她进了屋子。   才刚关上门,喜妹就激动地拉着她问道:“如何?你娘可是给你小册子了?”   苏九月白了她一眼,“小小年纪净是不学好,整日瞎打听。”   她什么都没说,偏偏喜妹自己眼睛尖,一眼就瞅见了放在桌子上的小册子。   她松开了拉着苏九月的手,三步并作两步就蹦到了桌子旁边,拿起放在桌子上的小册子,歪着头对着苏九月挥了挥,笑着问道:“你还不承认,那这是啥?”   苏九月连忙跑到她的身边,想要将这小册子抢过来,喜妹转身一躲,正好就躲过了她。   “怎么你都看了?还不让人说了?居然还搞偷袭?”喜妹控诉道。   苏九月哼了一声,“你快些把这册子给我。”   喜妹一躲,“我才不,当初你都能看我的册子,这回我看看你的又怎样?小姑娘,莫要这样小气。”   苏九月差点被她气笑了,“成!你要看就看,明明啥子都不懂,还非要看。”   喜妹皱了皱鼻子,“好歹我也是嫁了人的女人,咋不比你懂得多。”   苏九月再没跟她辩解,看着她打开册子,一边看还一边说道:“这不是同我先前儿那个一样嘛?我还当有什么稀奇的呢!你还藏着掖着。”   苏九月可没告诉她方才她后娘同她说了些什么,不然这无法无天的小丫头还不得笑话死她。   “我可没藏着掖着,就是没你脸皮厚罢了。”   ……   两人叽叽喳喳逗了半天的嘴,那边的吴锡元却也被他娘拉着谈了半晚上的心。   从他小时候就聪慧,再到他长大后刻苦读书。   又到他出了意外伤了头,后来能好都是沾了九丫的福气,如今要娶九丫也是他自个儿提出来的,那他都得保证对九丫好。   吴锡元自然是一口答应了下来,他的小媳妇儿,他自己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可是没想到他娘夸了他老半天,最后话音一转,说道:“你这孩子一贯是个体贴的,这一回你也得好好体贴体贴九丫。她年岁还小,你可别乱来啊。咱家是想要小孩子,可也不能为了孩子折了大人。”   像是怕吴锡元不信似的,她还给他举例子。   “远的暂且不说,咱们先说那近的。咱们村夏雨他娘不就是,当初十五岁就生娃娃,最后夏雨倒是生下来了,她自个儿也没了。”   没了俩字再次触碰到了吴锡元敏感的神经,他连忙摇头,“不会的,不会的,娘,你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儿子什么的都没媳妇儿重要,他也不是那种只图一时痛快的人。   看着自家儿子脸色苍白,刘翠花也担心吓他的狠了。   男人也不能太吓着,也不大好。   便又安慰他道:“等九丫再长两岁,咱们好生给她调养身子,到时候再给你们生个胖娃娃。”   吴锡元应了一声,“儿子晓得了,只是替九丫调养身子这事儿,还得娘您来帮着操心。”   母子二人达成了共识,刘翠花给了吴锡元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眼神,这才回了自己屋子,只留下吴锡元一个人,躺在炕上,想媳妇儿……   .   第二日一大早,天儿还蒙蒙亮,陈百灵就来敲门了。   苏九月跟喜妹两个从炕上爬了起来,给她们开了门,就看到外头几个同村的婆子媳妇儿都涌了进来。   当初是李媒婆给苏九月和吴锡元保媒的,今儿刘翠花也请了她过来。   她帮着苏九月换上了新的嫁衣,又请了同村最有福气的女人来帮苏九月梳头。   新娘的头发都盘的很紧,苏九月原本还有些困,头皮一扯,整个人顿时就清醒了。   她看着镜子里的她被李媒婆扑上了粉,又描了眉,还擦了两坨胭脂,最后给她涂了口脂。   这妆容委实算不上好看,不过倒是挺喜庆。   --   作者有话说:   【上一章点哥吃胖了,那是因为我在冷风中站在高速路口,用手机扣出来的……】 第530章 终于嫁人了   喜妹站在旁边瞧着她这模样,忍不住咯咯笑个不停。   苏九月看了她一眼,“你笑啥啊?”   喜妹连忙捂住了嘴,却还是没憋住笑,“我笑这妆便是像你这样好看的都成了这样,我当初还不知道是啥模样呢!”   想到当初喜妹出嫁的模样,苏九月也没忍住笑出声来,“你还说呢!那日你睡得跟个小猪似的,李婶婶给你涂涂抹抹了好半晌,都没给你折腾醒。”   喜妹却一点都没觉得不好意思,反而厚着脸皮说道:“无妨,我男人又不嫌弃我。”   屋里人听了她这话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喜妹又接着说道:“我瞧着你男人也不大会嫌弃你,放宽心。”   李媒婆听着她这话像是在嫌弃自己手艺不好,便啐了她一声,“你个小丫头片子懂个甚,新娘子画成这样是图个吉利。这样才能顺顺当当的到婆家,今后的日子也会顺顺当当的。”   喜妹应了一声,“婶婶莫要同我一般见识,我同九丫说笑呢!”   一旁的大进媳妇儿却夸赞道:“我倒是觉得九月这样也是极好看的,这人生得好看,怎样拾掇都好看。”   这话说的引起了大家一连串的迎合声。   “正是哩!锡元媳妇儿可是咱们村儿最好看的小媳妇了。”   “要不咋说吴家有福呢!这不正是仙女儿落他家了?”   “还真是哩!仙女儿才刚来他家没多久,锡元不就好了?”   “老吴家果然有福,儿子还给考了个举人回来!”   ……   大家伙儿无论是出于什么心理,这会儿这些好听话就跟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的往外蹦。   苏九月也是个凡夫俗子,听人这样夸自己,心里实在舒畅。   就在屋子里正热闹的时候,外头陈百灵一掀门帘就进来了。   “好了么?外头来催了。”   李媒婆连忙将大红的绒花给苏九月别上,又拿过红盖头来给苏九月盖上,这下子彻彻底底的将她那鬼斧神工之作给遮住了。   “好了好了,咋的来这样快?”   喜妹又笑着凑趣,“锡元兄弟怕是早就等不及了,若不是吴家婶婶在,恐怕一大早天不亮就来迎亲了。”   屋里人闻言笑作一团,然后喜妹不经意间的打趣,却也道出了事情的真相。   天儿才刚亮的时候,吴锡元就催着要去隔壁迎亲,被刘翠花给拦了回去。   “哪儿有人现在去迎亲的啊?你也不怕被人笑掉了大牙!太阳还没出来呢!”   好说歹说,好不容易等到了时候,吴锡元便催着赶紧来迎亲了。   隔壁村有木匠专门打了一顶小轿子,刘翠花一个月前就去订下来了,还专门请了人来吹吹打打,好不热闹。   外头鞭炮声一响,吴锡元的声音就在外头响了起来,“媳妇儿!我来接你了!”   紧接着屋里屋外又是一团笑声,苏九月在盖头下边也忍不住抿唇轻笑。   喜妹还推了下苏九月,“快,接你的人来了,还不快去?”   大进媳妇儿却道:“想娶九月,那还不得三催四请?哪儿能这样容易就让他娶到啊。”   刚子媳妇儿闻言笑了起来,“大进媳妇儿,你这样说,当心回头咱们吴老爷给你穿小鞋!”   大进媳妇儿却信誓旦旦的道:“那不能够,谁让我跟咱们吴老爷她媳妇儿关系好哩!”   李媒婆瞧着时辰也差不多了,便对着她们说道:“行了行了,别贫嘴了,谁出去瞅一眼去。”   喜妹向来是个爱凑热闹的,闻言就自告奋勇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喜婆就跟着进来了。   苏九月的弟弟毛毛年岁尚小,根本背不动她,也因此出阁的事儿就得由喜婆代劳。   一伙人七手八脚的将苏九月扶到了喜婆背上,外头又一串鞭炮响了起来,喜婆这才在一群人的欢呼声中背着苏九月出了门。   苏九月趴在喜婆的背上,心中实在感慨万千。   去年她自己带着个小包袱来吴家的时候,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能有这么一遭。   不是无声无息的进了人家家门给人做媳妇,而是带着所有人的祝福,光明正大的进了吴家门。   恐怕十里八村也唯有她能有这般际遇了吧?   她蒙着盖头什么都瞧不到,只知道今儿是个大晴天,太阳晒在她的背上,暖洋洋的,格外舒坦。   出了门,她听见她爹对吴锡元说,“你好好待九丫,九丫在我们家的时候吃了不少苦,爹对不住她。今日她嫁了人,今后便是连个想补偿她的机会都没了。”   她也听见吴锡元应了一声,后边说得什么她也没听清楚,就被送上了喜轿。   按说新房就在隔壁,这喜轿实在是有些多此一举。可是刘翠花为了让大伙都知道她有多重视苏九月,便直接让喜轿绕着村子一圈,从村西回来。   苏九月坐在轿子里,听着外头小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听见她婆婆爽快的给每个孩子发了块糖,孩子们更兴奋了……   她嘴角微微上扬,今后的日子一定会越过越好的。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轿子外边响了起来,“九丫!”   是喜妹的声音。   她还没来得及应一声,外头就又说话了,“你猜方才我听到你男人对你爹说啥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才刚动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在轿子里,摇头她也看不到,这才扬声说道:“咋的?你听到啥了?”   外头喜妹咯咯咯地笑了起来,“文绉绉的,我也记不大清楚,只记住了一句。”   喜妹像是专门吊她胃口似的,专门不说下文。   苏九月等不及催促道:“到底说啥了?你咋不说了。”   又是一阵捂嘴偷笑的声音,苏九月有些无奈。   可是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句话,“宁负天下人,不负她。”   苏九月能感觉到红潮又一点一点的爬上了她的脸颊,值得庆幸的是她顶着盖头,轿子里也唯有她一个人。   夏杨村算是个比较大的村子,且花轿还走的慢,即便是这样到新房也没要得了两刻钟。 第531章 新婚   等苏九月被扶下花轿,跟吴锡元拜了堂,又被人扶着进了这个她熟悉至极,甚至自己闭着眼睛都能走进去的新房。   她在炕沿上坐下,屋子里那些凑趣的人也都走了,屋子里也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她百无聊赖地坐在炕上,两脚垂在半空中,屋子里处处都是熟悉的气息,她原本有的一点点紧张也没了。   她头上还盖着盖头,在等着她男人回来掀开它。   就在她一个人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门就被推开了,进来的正是她的婆婆刘翠花。   刘翠花笑着叫了她的名字,“九丫,今儿可算是将你给娶回来了。饿了吧?娘给你煮了碗鸡丝面,你先吃些垫垫肚子。今儿家里来的人也比较多,估摸着锡元还得一会儿才能回来。”   苏九月小声嗯了一声,接过了刘翠花递过来的饭碗,自己小口吃了起来。   刘翠花还坐在一旁感叹,“这回锡元应当是如愿了,他自己惦记着办喜事儿许久了。你瞧,娘老早就说了,锡元这孩子是个心疼人的,你好好对他,他也会好好对你的。”   苏九月的思绪恍惚之间就回到了去年的那天下午,刘翠花拉着她的手在屋子里谆谆告诫叮嘱她,不要嫌弃锡元傻,锡元是个心思纯净的。   她的筷子停了一瞬,才又说道:“娘,我都知晓的。锡元对我好,您也对我好,咱们全家都对我好。”   刘翠花原先还担心三个儿媳妇之间会搅得家宅不宁,如今再瞧瞧这三个孩子,居然还相处的十分融洽,原先她预想当中的鸡飞狗跳几乎都没发生。   老大媳妇那就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大可能会同人起争执,但心里却跟个明镜儿似的,总是打自己的小九九。   至于老二媳妇那更不是什么的省油的灯。   如今家里安宁到让人羡慕,还不是九月这个憨的。   家里家务她几乎都包了,对两个侄女跟自己亲生的似的。   还能给家里赚来钱,老二媳妇儿前几日在九丫过生辰的时候还送了包麦芽糖过去,这可实在不大容易。   那老二家就是个只进不出的,自从她进门之后,她这个当娘的,可还从来没吃过她的东西。   “娘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咱家锡元能娶了你也是他的福气。你先吃饭,待会儿自个儿先休息一阵子,娘出去看看锡元,让他少喝点酒,省的晚上折腾人。”   苏九月吃完一碗鸡丝面,刘翠花拿了空碗就走了,屋子里又只剩下了苏九月一个人。   等到申时末,门才从外边被推开了。   苏九月隔着门帘也看不清是谁进来了,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回进来的就是吴锡元。   果然,隐隐约约她就瞧见了一个人影,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炕边儿,带着铺天盖地的酒气,直接将她扑倒在了炕上。   她吓了一跳,连忙问道:“锡元?锡元,你喝醉了吗?”   吴锡元不说话,她又有些忐忑了,莫非来人不是锡元?这不大可能吧?   她想要自己掀开红盖头看看,刚一抬手,小手就被人给按住了,“我来。”   苏九月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还当你喝多了呢,你快起来,我要被你压……唔……”   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吴锡元捂住了嘴,“大喜的日子,莫要瞎说。”   苏九月吐了吐舌头,今后她是得再小心一些,可千万不能再犯了口舌。   吴锡元的手还捂在她的嘴上,她这样舌尖正好碰触到了他的手心。   她连忙缩了回去,动作飞快的就仿佛在做梦一样,吴锡元的手心还残留着她舌尖的温度。   气氛一时间有些暧昧,吴锡元想到了他娘昨晚的叮嘱,有些无奈的趴在她的脖子上咬了一口,“小坏蛋。”   他没大用力,苏九月只觉得脖子痒痒的。   她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脖子,不满地控诉道:“分明是你咬我,你还说我是小坏蛋,真是不讲理。”   吴锡元没同她辩解这些,伸手掀开了她的红盖头,露出了她含羞带怯的小红脸。   只是被李媒婆祸祸的有些难以直视,可是这会儿落在情人眼里出西施的吴锡元眼中,也依然是极美的。   “是我不讲理,还是你使坏?”他问道。   苏九月自知理亏,便也不再说话了。   吴锡元将她拉了起来,仔细问道:“肚子饿吗?”   苏九月乖巧地摇头,“娘方才送了鸡丝面过来,我都吃饱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又直起身子,“我去给你打些热水过来。”   苏九月顶着这一脸厚重的妆容坐了一中午,这会儿也想赶紧洗干净清爽清爽,便应了一声。   吴锡元拿着木盆出了门,没多久就回来了。   苏九月梳洗了多久,他就坐在那里看了多久。   末了,还赞叹了一句,“我媳妇儿就是好看。”   苏九月一阵脸红,“哪儿有这样夸自个媳妇儿的。”   吴锡元却一本正经地道:“我说的本就是大实话。”   晚上天才刚黑,两人就收拾收拾睡了。   两人一起同床共枕了一年,熟悉到苏九月才刚滚到吴锡元怀中,就能很快找到最舒服的姿势。   这天夜里,苏九月又做梦了。   可是难得她这回没做噩梦,梦到了一条红色的小锦鲤,在池塘里游得欢快,时不时还会跃出水面,红色的鳞片在阳光下显得五彩斑斓的,格外的好看。   最后的最后,她看到这个小鲤鱼冲着她吐了个泡泡,然后尾巴一甩,不见了踪影。   翌日一早,苏九月跟往常一样早起做早饭,一点儿也没将昨晚那个梦放在心上。   她才刚烧好水,她大嫂就来了。   早上两个孩子还没醒,陈招娣能帮着干些家务,她原本想着昨儿是老三两口子的新婚之夜,今儿早上肯定没人做早饭的,还是得自己来。   她一进厨房看到苏九月顿时一愣,叫了她一声,“九月,你咋起得这样早?”   想当初她嫁到吴家的时候,第一天起来都辰时了,那也是当儿媳妇人唯一一次晚起能被婆家人容忍的。   --   作者有话说:   【苏九月:早睡早起,身体好。大嫂:老三是不是……不大行?】 第532章 新年快乐   苏九月听见她的声音,抬头看她,对着她一笑,“这不是要早起做饭嘛!”   陈招娣跨过门槛,来给苏九月帮忙择菜,“哪儿有新娘子一大早起来做饭的,怪道娘喜欢你,这样勤快的娃娃谁不喜欢。”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手上的动作也没停。   “大嫂,你快别再夸我了,当心我明儿就睡懒觉。”   陈招娣笑着说道:“睡就睡,到时候娘就算骂也是骂你,那我可管不着了。”   苏九月也跟着笑,“娘若是骂我,我就告诉她是大嫂教我的。”   两人一边打趣了两句,陈招娣才问道:“九丫,你今儿是要包饺子吗?弄了这样多韭菜。”   苏九月摇头,“想着给大家蒸包子哩!”   “包子好啊,仿佛许久没吃过包子了,九丫打算给咱们包什么馅儿的?”   “韭菜鸡蛋馅儿的,咱家最近存了不少鸡蛋。昨儿乡亲们来还带了许多,天儿热也不大能放,咱们多包点包子,也让家里人吃个饱。”苏九月说道。   她才刚说完,陈招娣就自己默默咽了下口水。   从前家里人很少包包子的,一是觉得麻烦,二是包子要很多菜,吃的多还不顶饿。   她也是很多年前的小年夜吃过一回,如今再看回味起来,她也还是觉得很香。   听说今儿有包子吃,她便麻利的帮着苏九月干活儿。   看着苏九月打了一碗五个鸡蛋,她心中还有几分心疼,恐怕也只有九丫这样祸祸鸡蛋,她们婆婆不会生气了吧?   苏九月拌馅儿,让陈招娣将面揉开,没多久刘翠花也洗漱完过来了。   一看她们这架势,就问道:“九丫,今儿是要包包子的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娘,咱们包韭菜鸡蛋馅儿的。我瞧着咱家鸡蛋也太多了,不然等明日集会拿去镇子上卖一些?”   刘翠花应了下来,“是该拿去换点钱回来了,先前儿养的小鸡又长大了不少,等过几日再抱一窝小鸡仔出来,留着给你二嫂坐月子吃。”   说完,她又看向了陈招娣,“老大家的,你快些回屋看看,我方才过来似乎听到桃儿在屋子里喊你哩!樱桃好似也一直在哭。”   一听说自家孩子哭了,陈招娣都顾不上手上的面,就直接拍了拍手,摘掉围裙往外走,“娘,您和弟妹先忙活,我去看看孩子去。”   “你尽管去,这儿有我俩哩!”刘翠花说道。   陈招娣回了屋子,看到原来是小的尿床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厨房里的刘翠花却说要同苏九月一起去牛头镇赶集,“咱们一同去,今年咱们家添丁进口了,还得再买些棉花才行。”   苏九月欣然应道:“有娘同我一起去,那自然是极好了。”   第二日一早,婆媳俩人给大家伙儿准备了早饭,吃过之后才跟着村里赶集的牛车,一同去了牛头镇。   苏九月小手拎着自己带来的小篮子,里边装了满满一篮子鸡蛋,她心里还有些忐忑。   “娘,你说咱们的鸡蛋足足比别人大了两圈儿,都快比上鸭蛋了,你说会不会有人买啊?”   刘翠花笑了起来,“你个傻丫头,这不是说明咱们的鸡养的好吗?同样的鸡蛋自然是大的好卖了。”   刘翠花这话仿佛给苏九月吃了一粒定心丸,她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她家这鸡蛋可是用太岁的水养大的鸡下的,定然是比其他的普通鸡蛋要好得多。   她们两人这次到了牛头镇,却发现原本城门是入城费又降到了一个大钱儿。   进城的人越发的多了,大多数老百姓只是觉得朝廷此举给大伙儿省了不少银钱。但若是年岁稍长一些的,就会知道,入城费收的少了,说明他们大夏暂且安定下来了。   到了苏九月和刘翠花进城,刘翠花掏了两个大钱儿给了守城的侍卫,高兴地赞叹了一句,“如今可真是好了,年前儿我来这儿还得三个大钱儿哩!”   就有人同她说道:“那还不是如今新换的县太爷能干,据说他请了很多富商过来,想让他们收咱们县里的东西。大伙儿若是有啥好东西也可以拿去菜市场给他们看看,有县太爷坐镇,那银钱方面绝对比旁人要好的多。”   许多人一听这话也有些心动了,就扭过头对着苏九月说道:“九丫,你不妨带着咱们的鸡蛋去问问?若是能多卖几个钱儿,不还能给自个儿买些点心吃不是?”   苏九月也一想也是,她们养的鸡蛋这样好,指不定还真叫那些富商给看中了。   这回刘翠花可再没让苏九月挡住脸,她儿子已经是举人了,士农工商,便是再借这些富商两个胆子,他们也不敢打她儿媳妇的主意。再说了,不是还有县太爷亲自坐镇吗?谁还敢胡来?   再说,苏九月知道自己容貌打眼,出来的时候特意穿了身灰扑扑的衣裳。   她们一个去了菜市场,一个去了布庄。   等苏九月到了菜市场一看,才发现这里有多热闹,许多人带着自家养的种的都来了。   甚至还有人带着自家祖传的好东西,想来看看能不能多换几个钱儿。   苏九月小心翼翼地护着自己的鸡蛋,唯恐被人不小心挤坏了。   好不容易挤到跟前儿,苏九月掀起自己盖着篮子的蓝布,对着那个伙计问道:“你瞧我这鸡蛋行不?”   那伙计一开始听说是鸡蛋,根本没怎么在意,这几日来送鸡蛋的人家实在太多了,但大小也就都那样。   要说养鸡,牛头镇地界儿的实在比不上清水县。   他随意地打量了一眼,这一看却直接就愣住了,这鸡蛋怎的这样大?!   他站起来,凑近看了看,还拿起一个在手上掂了掂,“咋还有这样大的鸡蛋?!你家鸡整日生这样大的蛋,还不得累死?”   苏九月:“……”   这小伙计实在管的有些宽,鸡都没喊累,他倒是心疼上了。   “您先别说这些,你就看这蛋到底行不行,若是不行我也趁早去摆摊,卖了回家算了。”   --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里,大家都要锦鲤附体哦!冲鸭!!要考试的不用求我保佑,去拜拜我们评论区的那个学霸!包过!】 第533章 突然暧昧   伙计略一思忖,才对着她说道:“自然是收的,只是什么价格我也拿不定主意,小娘子且稍等片刻,我去找掌柜的问问。”   苏九月应了下来,看着伙计走到一旁跟着一个年长一些的中年人说了两句什么,还朝着苏九月这边指了指。   随后,苏九月就看到那个掌柜的抬脚朝着她的这边走了过来。   “就是这位小娘子?”掌柜的对着伙计询问道。   伙计应了声是,“正是。”   掌柜的这才扭过头,对着苏九月客气地一笑,“小娘子,听闻你拿了些个大的鸡蛋过来?”   苏九月点了点头,伸手将篮子的蓝布掀开,径直把篮子推给他看。   “就是这些,可还能入得了您的眼?”   掌柜的一瞧,又上手一掂量,直接开了价,“五十个大钱一个,敢问小娘子有多少个?”   苏九月也没想到居然这样高的价,一想到自家昨儿一口气就吃了二百五十个大钱的鸡蛋,她的心口就觉得隐隐有些痛痛的。   幸好她家的鸡还能生蛋……   “全都在这儿了,约摸有百十来个。”   掌柜的让伙计清点了鸡蛋的数量,一共一百二十个,可是掌柜的直接让人拿了六两银子给苏九月,“小娘子,今后你若是有这鸡蛋,能否再给我们送来?”   苏九月迟疑了片刻,才说道:“有肯定是有的,只是我家鸡就那么几只,这些蛋还得攒不少时间哩!你们在这儿就几日,我到时候又送到哪儿去?”   掌柜的听说了她的顾虑,便直接说道:“我们在镇子中心有个杂货铺,叫王记,小娘子到时候送到那儿就成。”   苏九月想到自己万一不在村子,也不知道能不能让大嫂她们代劳。   因此她便问道:“掌柜的,你们到底是认鸡蛋,还是认人?若是旁人拿来这鸡蛋,你们可会收?”   掌柜的直接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自然是认鸡蛋了,小娘子你若是认识有人能养出这样的鸡蛋,请你务必将她介绍到咱家铺子来。”   苏九月应了下来,“那倒不成问题,只是想着过些日子我若是不在家,让家里人送来能不能成。”   “只管来便是!”   苏九月将空的篮子收拾好,拎着转身去布庄找她娘。   她才前脚刚走,那个伙计就对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这鸡蛋再怎么大个儿他也只是个鸡蛋啊,怎的能值这样高的价?”   掌柜的瞪了他一眼,斥责道:“要不咋说你鼠目寸光呢?这鸡蛋是普通人能吃的?前阵子听京城的张家说,内务府这阵子到处寻找好东西,就为了给圣上补身子。这鸡蛋你瞧着是寻常物,可到了内务府手上,咱们不仅能翻倍的卖,还能跟京城张家攀上关系。自古以来,但凡跟皇商搭上关系的,哪个不是赚的盆满钵满?”   伙计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连忙给他比了个大拇指,“高!您真是高啊!小的我今儿才晓得什么叫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掌柜的嗤笑一声,“你小子,好好学着点儿吧!”   .   苏九月去布庄找到了刘翠花,刘翠花不仅买了些新棉花,还买了些新的布匹。   苏九月见她拿的东西挺多,急忙上去给她帮忙,“娘,你咋的拿这样多啊?”   刘翠花笑了笑,“我这不是想着过了年之后,锡元就要上京赶考了嘛,到时候咱还不得给他准备两件新衣裳?”   苏九月一想也是,“还是娘考虑的妥当。”   刘翠花又转而问她,“你那鸡蛋都卖出去了吗?啥价啊?可是县太爷找来的富商收的?”   苏九月乖巧地点了点头,“正是,那富商给我们出了五十个大钱一个的价,我也就没问您的意思,直接卖了。”   平时她们一个鸡蛋能卖五个大钱儿都算价高的了,如今翻了十倍,不卖才是傻子哩!   刘翠花眼睛瞪的老大,“这样值钱?!”   说着忍不住同苏九月一样心疼到捶胸顿足,“早知道这样值钱,这阵子我们就不该吃了的。”   苏九月没忍住笑了起来,反过来安慰她道:“娘,您别想这些了,左右鸡蛋吃到咱们肚子里,受益的还是咱们自己。”   刘翠花赞同地点头,“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心疼还是难免的。不过今后咱们家还是该吃吃,剩余的再拿给他们,万一咱家几个小的都吃成个聪慧灵性的,今后赚钱的日子还在后头哩!”   瞧着婆婆能想得开,苏九月也放心了许多,她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荷包,将自己方才赚到的六两银子递给了刘翠花。   刘翠花打开一看,顿时傻眼了,“咋这样多?咱家蛋不是才百十来个?”   苏九月回答道:“那富商说让咱们今后若是再有这个蛋,就拿去镇子中心的王记,因此便给了我六两银子。”   刘翠花微微颔首,“这人倒是个实在的,那今后若是再攒下鸡蛋,便一并送去他那里去。”   苏九月记下了,刘翠花又拿了一两银子出来递给了苏九月,“九丫,这银子你收着自个儿当零花钱,想买啥就拿去买。”   每个月刘翠花都会给几个孩子一些零花钱,因着吴锡元要读书,开支比较大,所以给三房的钱向来都比较多。   这回又给了一两的零花钱,苏九月实在是觉得有些受之有愧,“娘,这我哪儿能要啊!”   刘翠花却说道:“为啥不能要?鸡是你喂的,蛋是你收的。况且若不是你说要将这鸡蛋拿来卖了,咱们岂不是碰不上这样的好事儿了?”   刘翠花好说歹说的,苏九月才收下了这一两银子。   婆媳两人买了许多东西,若是错过了村里那牛车,只怕拿回去得累得够呛。   紧赶慢赶的跑出了镇子,可算是让她们给赶上了。   回到吴家之后,苏九月将东西放下,便拿着一两银子跑去跟吴锡元邀功。   吴锡元正坐在窗前看书,苏九月噔噔噔跑进来,来到他面前。   吴锡元听到动静,便放下书抬头朝着她看去,瞧着她红光满面的模样,就笑着问她:“今儿可是碰上好事儿了?”   可谁知下一秒,苏九月突然毫无征兆地坐在了吴锡元的腿上,身子微微一颤,下一瞬就伸手搂住了吴锡元的脖子……   --   作者有话说:   【我家锦鲤全网第一,怎么会轻易走掉~~这不,它又带着神助攻走来了!!不会虐,全文花式撒糖!】 第534章 爱的力量   吴锡元浑身肌肉僵硬,手扶着她的腰肢,更是动也不敢动。   任凭他的脑子里平日里能通古今文学,此时也想不明白,他媳妇儿到底是怎么了?   苏九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看见她夫君,她就是忍不住想亲近。   这一坐到他腿上,更是像浑身乏力似的,斜斜的靠在了他的怀中,说话声音也更软糯了些。   “夫君,我今儿……跟娘出去还赚了六两银子,娘给了我一两当零花钱。”   听着她的声音,吴锡元这才放轻松身体,向后慵懒地靠在了椅子上,两手托着她的腰肢,顺着她的话说道:“这样能干的吗?你作甚赚的钱?”   他嗓音低沉,苏九月靠在他身上,闻着他的味道,越发的没了力气。   “卖了咱家的鸡蛋,人家说咱家的鸡蛋养的好,五十个大钱儿一个收的。”   吴锡元听着她软绵绵地声音,也觉得今日的她似乎同往常有些不大一样,便对着她问道:“媳妇儿,你今儿怎的了?可是受了暑气?”   苏九月强打起精神来摇了摇头,“我无事,可能是累着了。”   吴锡元想到今儿她跟着他娘一同去镇子上赶路,折腾了一天,是有些累。   便在她的背上拍了拍,“乖,累了就去炕上躺一会儿。”   他说话的时候,嘴巴一张一合,不知怎的,苏九月莫名就想到了山里的红樱桃,也是这样红润。   要是能尝一口就好了,她在心中想着。   这念头才刚刚从脑中一闪而过,她下意识地就抿了下唇,朝着那红唇上轻啄了一下。   这一下,苏九月清醒了,反倒是吴锡元傻了。   今儿他媳妇儿实在是有些不大对劲……   成功非礼了自家夫君之后的苏九月立刻从吴锡元的膝上跳了下来,蹦到了三尺之外,小手捂着滚烫的小脸,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我……我去做下午饭了!”   说完也不去管吴锡元看她的眼神,就头也不回的朝着门外逃去。   只留下吴锡元看着她仓皇逃窜的小模样,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   若是知道成了亲,他媳妇儿会这样主动,他老早就将这喜事儿给办了!   苏九月跑出屋子之后,才伸手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小脸,她这是怎么了?   怎的见的锡元之后,就这番模样?实在有些太不矜持了!   这些都不是最奇怪的,最让她在意的是,在最后她亲了锡元一下,那些浑身乏力的感觉就全都不见了……   苏九月想不明白,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有些热昏了头了,还是先做饭去吧。   下午发生的这一遭,苏九月虽然心中疑惑,可是她也根本没有放在心上,更没有同任何人说起过。   包括向来对她十分关心的婆婆刘翠花,当然,主要也是她实在有些羞于启齿。   晚上大家一起吃饭的时候都好好的,第二日一早起来,苏九月歪在吴锡元的怀中,只觉得昨儿那种稀奇古怪的感觉又来了。   她莫名的想到了村里老人们时常讲的聊斋,那些的狐狸精们吸食男人阳气也是这般模样。   莫非她骨子里也是个什么精怪?   她自己躺在炕上瞎捉摸了半天,最后才将这个荒唐的想法重新按进了脑中。   她决定再亲锡元一口试试看,反正也是自家男人,且还没睡醒,亲了他也不知道……   在吴锡元不知道的时候,苏九月在心中给自己的“不妥”行为找了无数的借口。   她悄悄地靠近,从苏九月第一次翻身,吴锡元就已经醒了,再看她“不怀好意”地朝着自己凑了过来,吴锡元干脆闭上眼睛装睡,想要看看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她的呼吸越来越近,吴锡元差点没忍住将人一把捞进自己的怀中,可他到底还是克制住了。   下一瞬他的唇上落下一个柔软的触感,他伸出舌头一舔,还有丝丝的甜。   苏九月吓得立刻缩了回去,吴锡元却眼疾手快地将人拉进了自己怀中,抱了个满怀。   苏九月自己使坏被人抓了个现行,现在整个人慌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果然,就看到吴锡元睁开了眼睛,眼中还带着笑,声音里都带上了一丝笑意,“我家媳妇儿原来这样心悦我,下次若是想亲,只管大大方方的亲就是,哪儿还用得着偷偷摸摸的。”   苏九月知道他这话是在调侃自己,可她如今身体这样……   也只能厚着脸皮,死猪不怕开水烫了。   “那我可真就不客气了。”苏九月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截了当的吐出一句吴锡元意料之外的话。   吴锡元听了也愣了下神,而后抱着她闷声笑了,“那……再来一次?”   苏九月被蒙上眼睛的时候,她心里还在想,她亲他一次,他又亲她一次,这算是扯平了。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又觉得自己亏了。   等到吴锡元放开苏九月,独自坐在炕上喘气的时候,才在心中一阵苦笑。   他娘让他老实点,可现在不老实的是他媳妇儿啊!小媳妇儿撩拨人的本事见长,这谁顶得住?   做男人难,做他家的男人更难。   苏九月的眸子里还氤氲着水气,满面春意的模样,落在正在做早饭的陈招娣眼中,也换来了一个暧昧的眼神。   苏九月觉得自己就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实在有苦难言。   不过,此时也不是完全没好处的,至少此时的她又恢复正常了……   俗话说的好,一回生二回熟,一开始苏九月还会不好意思,可时间久了,她也习惯了。   可每次见着自家夫君,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黏上去。   就连刘翠花她们都发现了,这阵子他们小两口的感情似乎格外的好。   这日吴锡元正坐在院子里看书,苏九月拿着些针线在他身边做活儿,小板凳离他近近的,整个人几乎就靠在了他的腿上。   刘翠花路过看了两眼,抿着唇笑偷笑了两声,便打算去村口乘凉。   她还没走出门,就见着外头有人走了进来,“锡元他娘!”   刘翠花一看是同村的人,便应了一声,“在哩!有啥事儿?”   --   作者有话说:   【锡元:我太难了。九月:我太难了。单身狗子们:我太难了。】 第535章 莫名吸引   来人是他们同村的乡亲,瞧见她出来了,就笑着说道:“是你娘家,让我给你捎句话,说是你家春梅要议亲了,看你有没有空回去也帮着给掌掌眼。”   刘翠花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这好啊!有空有空!也不知我娘他们让我啥时候回啊?”   “说是约了明日中午,你若是有空,明儿一早就赶紧回去。”   刘翠花心里高兴,苏九月听了却实在忐忑,也不知道这回同春梅姐姐议亲的是何许人也?会不会还是那个叫娄苏的大夫?   她心中这一担心,就再也坐不住了,便起身将自己手里的针线放在了针线笸箩里,才对着刘翠花说道:“娘,您啥时候去啊?我同您一起去凑个热闹可行?”   刘翠花也知道她同春梅的关系甚笃,如今事关春梅的终身大事,九月会关心也是在所难免的。   便一口应了下来,“成,我等不到明儿了,咱们现在就去,你去拾掇拾掇东西,看看有没有啥要带的。”   苏九月将自己的笸箩端回屋子里,放在了柜子顶上,才又将自己新做的几方帕子给春梅带上,又同吴锡元打了声招呼,这才跟着刘翠花一起出了门。   这几日她对自己的身体也逐渐摸清楚了,吴锡元对她来说,有着莫大的吸引力,但若是不在他身边的话,就什么异样都不会出现。   她解释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但却觉得幸好这人就是她男人,只要厚着脸皮,亲一下还是挺让人快乐的。   这会儿跟着婆婆一同出门,离锡元远远的,那种乏力的感觉顿时也就没了。   因着天色已经不早了,婆媳两人是骑着马去刘家村的。   她们两人才刚刚到村口,就有人去刘家喊人了。   “大贵他娘!你快些出来,你小姑回来了!”   曹氏正在给她婆婆熬晚上要喝的药,听了这话,立刻将火弄小一些,丢下扇火的扇子,急急忙忙朝着外头走了出来。   她才刚走出来,就看到了苏九月和刘翠花婆媳两个骑着个高头大马回来了。   她激动地叫了一声,“大妮儿!九丫!你俩咋这时候回来了?还当你们明儿回来呢!”   她正说着话,春梅也从她身后跑了出来,先叫了一声姑姑,便走过去牵起了苏九月的手。   “我们新娘子也来了!真好,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九丫这几日越发的好看了。”   刘翠花整日同苏九月在一起,倒是不曾发现,曹氏瞧了一眼也跟着夸赞道:“还真是,大妮儿啊,你家到底是咋养娃娃,个个都养的那样好看。”   春梅也凑到刘翠花身边说道:“是啊,姑姑,不若您也将我带回去养养吧!”   刘翠花看着凑到自己跟前儿的小脑袋瓜,无奈地用食指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你呀!都这样好看了,还想要多美?”   春梅嘻嘻一笑,“也不用太好看,同九丫一样就行。”   刘翠花瞪了她一眼,“你怎的不想着同九丫一样勤快哩?”   春梅焉儿了,“如果美貌需要用勤快来换的话,那我觉得我这样就可以了……”   刘翠花她们几个都没忍住笑了出来,曹氏也招呼她们:“把红红就拴在门口,咱们先进屋再说。”   等进了屋子,春梅主动给她们倒了杯茶水。   刘翠花见状夸赞了她两句,“不错啊!我们春梅现在都知道给端茶了。”   都是自己人,春梅被说了也不见怪,就说道:“总是会长大的,怎么还能同小时候一样?”   曹氏知道自己小姑这么着急回来是为了何事,有些话当着孩子的面儿说难免有些不合适,她便想着将这两个小丫头打发出去。   就说道:“春梅,你带着九丫先回你屋玩儿去。”   春梅也有许多话要同苏九月说,一见着她娘撵人,便麻溜儿的拉着苏九月走了。   两人回到了春梅的屋子里,才刚一关上门,苏九月就着急的对着春梅问道:“春梅姐姐,我怎的今儿听村里人说要给你说亲了?相看的是哪户人家?可还是你那娄大哥?”   春梅叹了口气,“不是,我从你家回来的时候,娄大哥早就不见了,村里人说他给大家伙儿看病用的都是胡药,不是咱们这里人。且还有人说,他之所以来我们刘家村,只是想借着采药的名头画地形图……”   她说的这些都在苏九月的意料之内,若不是她觉得这个娄苏不大对劲儿,她也不会去举报他了。   她并未告诉春梅,这事儿背后她也是出了一份儿力的,便拍了拍胸脯,假装一副后怕的模样,说道:“幸好幸好,当初你不是差点就让舅母他们去说亲了吗?如今一看,这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春梅也跟着点头,“对!胡人杀了咱们那么多乡亲们,我大哥去参军现在还没回来呢!我反正绝对不会同胡人有什么关系!”   苏九月听了这话,犹如吃了一粒定心丸一般,“那这回同你说亲的是哪户人家?我可识得?”   春梅摇头,“不晓得你识得不,就是上林村的郭宝来。”   “上林村郭宝来?”苏九月皱着眉头仔细回忆这到底是何许人也,却根本没点印象。   “我应当是没见过的,是李媒婆介绍的人家?”   春梅还是摇头,“不是,那日你成亲,我想着去凑热闹,就先我娘他们走了一步,还给你背了一筐苹果。没想到走到半路的时候,不小心被石头绊了一下,苹果撒了一地。郭宝来正好从那儿路过,帮我捡了苹果,还帮我把苹果一路背去了你家。我觉得这人还不错,就问了一下他有没有成亲,他说没有,我就让他上我家来提亲了。”   苏九月:“???”   这样也行?连人家家里什么样的情况都不知道,就这么让人上门提亲了?   不过又想到了春梅其他一些跳脱的做法,她忽然也就释然了。   便问道:“这位郭宝来可是生得很好看?”   春梅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也算不上,就是个普通人,但却瞧着挺顺眼的。”   “舅母舅舅他们呢?就这么答应了?”   --   作者有话说:   【九月:离锡元远一点,应该就不会被影响到。锡元:没有媳妇儿亲亲的一天,睡不着觉。】 第536章 顺眼的人   “我爹娘找人去上林村打听了,他家兄弟五个,他是老四,兄弟几个都挺能干。也算是个不错的人家,爹娘就随了我的心意。”春梅说道。   苏九月听她说家里人都应允了,心中就稍稍放心了许多,“明儿他们家是要来人说亲是吗?”   春梅微微颔首,“正是哩,正好明儿郭宝来也要过来,到时候你自个儿看看就知道了。”   苏九月信不过春梅的眼光,这丫头看人只看脸的,但是过日子哪儿能这样?   还是自己明儿看过再说吧!   翌日一早,曹氏就起了个大早,生火做早饭。   苏九月起来就帮着扫院子,人家来家里说亲,自然也不是白来的。若是一进门院子里收拾的整整齐齐的,首先对这户人家的印象不就好了几分。   曹氏想必也和苏九月是同样的想法,给锅里烧上水,就喊了春梅起来,把屋子从里到外擦了一遍。   到差不多辰时的时候,刘家人才刚刚吃完饭,郭家人就上门了。   “有人在家吗?!”门口的声音甚是熟悉,苏九月只是随便听了一耳朵,就断定来人是李媒婆。   果不其然,她出门一看,就瞧着李媒婆带着一对夫妇,领着个男子就站在门口。   他们十里八村的亲事都是李媒婆说的,李媒婆这人还算靠谱,说的亲事也都差不多,大家伙儿信得过她。   李媒婆瞧见苏九月和刘翠花,也是微微一愣,才又笑着说道:“九丫和锡元他娘也在啊!可真是凑巧了。”   刘翠花同她寒暄了两句,将人请进了屋子里。   苏九月站在刘翠花身后,悄悄打量着那对夫妇身后的男子,应该就是那个叫郭宝来的。   这一看倒是让苏九月有些惊讶,先前儿春梅说他长得一般,她还以为是谦逊的说法,没想到这一看还真的挺一般的。   实在有些不大像春梅的做法啊!   郭宝来也不是说长得丑,只是一副老实巴交庄稼汉的模样,往人群里一丢都挑不出来的那种。   看着郭宝来跟着他爹娘一同进了堂屋,眼瞅着春梅也要跟进去,苏九月这才眼疾手快的一把拉住了她,“你干啥去?”   春梅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我进去帮着招待人啊?你拦我作甚?”   苏九月有些头大,这姑娘是真的虎。   “平日里你怎么献殷勤都行,但是今儿不行,当着姑娘家的面儿,你让人家怎么说亲事?”   春梅扁了扁嘴,“说就说了,这有啥说不得的,左右最后我还不是得知道?”   苏九月揉着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对着她说道:“反正最后还是要知道,那你就等最后再知道。还是先跟我泡茶去,来客人不得上茶?”   春梅这才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下来,跟着她一道进了厨房。   “我瞧着你这回眼光还挺不错嘛!”   苏九月看着春梅从厨房的瓶瓶罐罐里找出茶叶丢在了茶碗中,她才靠在一旁的锅台上说道。   春梅停下手中的动作,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颇有些自豪地扬起了下巴,“你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眼光向来不错的!”   苏九月听了这话,没忍住掩唇轻笑了起来,“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春梅将热水冲到了茶碗中,才又对着苏九月说道:“我知晓这个郭宝来容貌上确实算不上很出色,但他那长相偏偏就能戳中我,让我觉得十分舒服。甚至心里想着就这么跟他过一辈子,也挺令人高兴的。”   苏九月伸手将这些茶碗,一个个的摆放在托盘上,才对着春梅说道:“这就说明郭宝来同你有缘分,茶水我进去送,看看能不能帮你听到些什么。”   春梅应了下来,“成!好嫂嫂,就拜托你了。”   苏九月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毅然决然的端起托盘,朝着堂屋走去。   她才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一个妇人正在说话,“好嫂子,我两年前第一眼见着你家春梅就觉得亲切。没想到前几日我儿回来,同我说起想要求娶春梅,我便同我家老头子商议了一番,急急忙忙请了媒人就来了。”   她看了一眼曹氏的脸色,见她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又接着说道:“这俩孩子年岁相当,我们家也是真心求娶,还请您做主把春梅嫁到我们家吧!”   李媒婆也在一旁说道:“郭家也是个实在人家,他们出了五两银子做聘礼,还有个猪后腿哩!”   苏九月在门口听了这话,暗自咂舌。   如此说来,郭家能拿出这些聘礼,可见也是个殷实人家。春梅嫁过去之后,至少也不会饿着肚子,整日为了生计操心。   她从门缝里悄悄看了进去,就见到郭宝来直接走出来跪在了曹氏面前磕了个头,同她说道:“还请您将春梅许给我,日后我定然会好生待她的。”   或许正是因着他这个举动,曹氏这才有些许心动了。   只见她微微颔首,说道:“好孩子,快些起来。先前我央人去了你们村子打听,也是一眼就瞧中了郭宝来这孩子,如今既然咱们两家想到一块儿去了,自然得寻个好日子热热闹闹的,给两个孩子把这事给办了。”   苏九月也是这时候进屋的,她将手上的托盘放在了桌子上,然后把茶水一杯一杯的递给了众人,才又拿着托盘离去了。   出了门,她还在想自己方才偷看到的那些。   郭宝来,是个不错的。   两家的事儿,这就算定了下来。对于选哪个日子,还得去找郭若无看了之后再说。   苏九月也跟着自己婆婆回了村子,才刚一进家门,就对上了一双幽怨的眼睛。   吴锡元眼巴巴地瞅着她,活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媳妇儿似的。   她急急忙忙走上前去,还没拉过他的手,整个人就不好了。   只见她两腿一软,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倒进了吴锡元的怀中。   吴锡元唇角一勾,原先的委屈都不见了。   他伸手抱住了自己媳妇,还不忘对着众人解释一句,“她不小心绊倒了,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   作者有话说:   【赶了高铁,赶飞机,回来晚了,先更一章,差的一章明天补。】 第537章 天黑莫要走夜路   苏九月真是又气又无力,只能将一张小脸埋进吴锡元的怀中,当个没头没脸的小鹌鹑。   吴锡元似乎也能感受到她的尴尬,便直接抱着她回了屋子。   两人才刚进门,田秀娘就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大家也都跟着笑了起来,田秀娘还调侃道:“老三两口子感情可真好,这才一晚上不见就要抱着。瞧我家那口子,出去做工俩月回来都不带这样的。”   刘翠花虽然也跟着笑,但听了她这话,又看了一眼旁边站着的桃儿和果儿,便打断了她的话,“当着孩子们的面儿瞎说甚哩?九丫是扭到了脚,莫要教坏孩子。”   田秀娘撇了撇嘴,但碍着俩孩子确实年岁不大,这才没再多说什么。   刘翠花见状也就对着大家伙儿摆了摆手,“都回屋歇着去吧,明儿还得早起干活哩!”   苏九月被吴锡元直接抱上了炕,她能听到外头二嫂的声音,小脸通红,只觉得自己明儿真是没脸见人了。   吴锡元见她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枕头里,也没忍住笑了出来,“我都告诉大家你是不小心绊倒了,放心啦,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苏九月还是不说话,吴锡元有些担心地凑到她身边,问道:“媳妇儿,你哪儿不舒服吗?”   苏九月趴在枕头上,小脑袋轻轻晃了晃,吴锡元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在苏九月的身旁坐下,帮着苏九月脱了鞋子。   苏九月连忙就要躲开,却被吴锡元一把抓住了脚踝,“乖,让我看看,可有伤着了?”   苏九月又羞又恼,好半天才小声地从两片唇瓣之间挤出了一句话,“要亲亲。”   吴锡元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身子下倾,凑到她的小脑袋旁边又问了一句,“媳妇儿,你刚刚说甚了?”   苏九月直接翻了个身,恼羞成怒地捂住脸扭捏地道:“要你亲亲我啦!”   媳妇儿有令,哪儿敢不从?更何况还是这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命令。   他直接低头吻住了她的唇,苏九月觉得力气渐渐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享受着这一切,直到吴锡元松开了她。   她睁开迷蒙的双眼,看着吴锡元似乎在问他怎么停了。   吴锡元别过脸去,轻咳了一声,“你才刚回来,应当是渴了,我去给你倒杯水去。”   小丫头太粘人了,他这年轻气盛得实在折磨人。   吴锡元出了屋子,苏九月恢复了力气,盘腿坐在了炕上,两手撑在小脸上,仔细琢磨着她这种情况是不是应该找人问问?   可是要找谁呢?   苏九月的脑海中莫名就冒出来一个人,那人既然能隔空取她一滴血,应当有本事帮她破除掉她身上的异样吧?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吴锡元端着一杯水回来了,脸上和头发丝上都沾上了水。   苏九月眉头一皱,问他,“你怎的倒杯水还能将头发打湿呢?快擦擦。”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炕上爬起来,拿起一旁晾在架子上的帕子走到吴锡元身边帮他擦脸。   吴锡元嘿嘿一笑,“天儿有些热,我刚出去顺便洗了把脸。”   说着他将水杯递给了苏九月,又将帕子接了过来,“我自己擦,你先喝水。”   许是因着方才那个亲亲,苏九月这会儿倒是再没那种想要贴在吴锡元身上的感觉了。   苏九月舔了下干涩的唇,觉得自己似乎是有些渴了。   她的这些动作都被吴锡元尽收眼底,他的眸子登时就暗了下来。   真是要了老命了,媳妇儿啥时候才能长大?   这天夜里吴锡元迟迟无法入睡,他媳妇儿一整夜都黏在他身上,都是血气方刚的少年郎,这怎么睡得着?   反倒是苏九月躺在他的怀中,分外安心,睡得格外地香甜,甚至还做了个梦。   只是这回的梦可不是什么好梦。   吴锡元才刚睡下没多久,就听到身旁的苏九月啊地叫了一声,他吓了一跳,立刻就睁开了眼睛,正好与苏九月四目相对。   苏九月眼中还带着浓重的慌乱,她一个字没说,吴锡元就已经懂了。   他拉着她的手臂轻轻一拽,就将她拽进了自己的怀中,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问道:“又做噩梦了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些刚睡醒的朦胧感,“我今儿得找春梅去。”   吴锡元眉头一拧,捏了捏她的小手,“可是昨儿的梦和春梅有关?”   春梅是他表妹,平日里跟九月相处得也很好,虽说有时候有些不着调,但大致上还是个好的。这回也不知道她碰上啥难处了,居然会出现在九月的梦里。   苏九月嗯了一声,“春梅没啥事儿,就是同她定亲的那个郭宝来出事了。”   春梅定亲的事儿吴锡元也是知晓的,昨儿苏九月和他娘去刘家村为的就是这事儿,那郭宝来不是大伙儿都说挺好一小伙子吗?还能出啥事?   “他咋的了?可是这人有什么不妥之处?”   苏九月摇头,“并没有,他是挺好的,只是运气有些不好。我梦到他在去春梅家下聘的那天,走夜路回家的时候不小心踩了空,从崖上掉了下去,人直接没了。”   吴锡元听了眉头皱得更深了,就听苏九月又说道:“夜里天色不好,天儿上月亮都没有,他也没拿个火把啥的,好好一小伙子……”   吴锡元也知道,两人订了亲,这郭宝来就已经是春梅的未来夫婿了。若是他出了事,那春梅就得守望门寡,指不定还得背上个克夫的名头。   即便是舅家舍不得女儿吃这种苦,再给说一门亲事,也断然不会是什么好人家。   “他家说什么时候来下聘?”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才说到今儿将他们两个的生辰八字送去给郭若无看看哩!”   吴锡元原本是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但他自己都能重生,还有甚不可信的?   便对着苏九月安慰道:“你先别着急,今儿他们拿着生辰八字去找郭若无,指不定郭若无就能看出些端倪了。” 第538章 上天有好生之德   苏九月转念一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就点了点头,“成,那我也去郭若无那里瞧瞧去。若是郭若无没提这事儿,我就自个儿提醒春梅一嘴。”   吴锡元知道她担心,也就没拦着她,“要我陪着你去吗?”   苏九月摇头,“不用,你还得读书哩,我跟红红一起去,晚上就回来了,今儿不在那边过夜。”   吴锡元这才作罢,“成,晚些时候我给你烧上水,你回来还能洗个澡。”   苏九月从善如流地抱着他亲了一下,“好!”   吃过早饭,苏九月同刘翠花打了声招呼,说要回娘家看看。   刘翠花只当她是担心后娘进门,对弟弟妹妹们不好,便也没阻拦,还让她再带些荞麦面回去。   苏九月不要,却被刘翠花一通数落,“你娘家娃娃多,负担重,你这当姑娘的咋都得帮着些。你也别怕旁人说你闲话,咱家人都知道你有多能干,只要咱们自己不起龃龉,就不怕别人说。”   她好说歹说,苏九月只能应了下来,带着一包荞麦面,骑着红红回了娘家。   她到家门口的时候,陈百灵正要去地里给苏大牛送饭,见着苏九月回来了,便将她迎了进去。   “没料到你回来,我去给你做点饭去。”   苏九月连忙摆手,“娘,您别忙活了,我从家走的时候才吃过饭的。”   陈百灵却道:“那都啥时候了,再说了,哪儿有姑娘家回来不吃饭的?你莫要再说了,我让五月去叫你爹回来,晚些时候一起吃顿饭。”   苏九月见她挽起袖子就要朝着厨房走去,就急忙拦住了她,“娘,我回村儿是找喜妹有些事情,顺便回家里看看你们。真不能在家里吃饭了,晚些时候我还要回去的。”   陈百灵只得应了下来,“那行,家里前些日子收了麦子,你爹留了一些。原本说要给你们送过去,今儿既然你来了,便顺道带回去吧。”   苏九月急忙拒绝,“娘,我来的时候婆婆还让给家里带了一袋荞麦面,小麦真不用送了。”   陈百灵却十分执着,“这可不行,你爹都说了,是给你婆家的。你婆家日子过的好,是不缺这些东西,但你爹说了,人家缺不缺跟咱们给不给的不一样。”   “咱家是穷一点,可过日子就得有来有往的,我才嫁过来也不大清楚,只是听你爹说,你没少往家里拿东西。咱家自然知道你的好,但你若总是这样,你婆婆嫂子她们不得看你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这两袋小麦你还是带回去,多少也算是个心意,你婆婆嫂子瞧见了,便是不说什么,心里定然也是高兴的。”   ……   苏九月眼看着她像是要长篇大论的说下去,急忙接过她的话头,“还是娘你考虑的周到,这些先放着,待会儿我走的时候带着就是了。”   陈百灵这才放过了她,“成,你记下就是了。倒也不是我考虑得周全,我今儿同你说的这些原先也是我娘说与我听的。”   苏九月都没来得及跟自家弟弟妹妹们说话,就赶紧朝着郭若无家里赶去,唯恐错过了去算吉日的春梅她们。   她是骑着马来的,但刘家村却离得更近一些,所以,苏九月才刚到没多久,曹氏就带着春梅上门了。   郭若无两口子正在给苏九月上茶水,见着他们来了,便起身相迎。   曹氏见着苏九月也是一脸喜色,“九丫也在啊,可真是巧了。”   苏九月也跟着站了起来,“今儿过来找个郭先生有些事情,没想到正好碰上舅母了。”   她才说完,一抬头就碰上了郭若无意味深长的眼神。   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但苏九月却觉得他多少知道些什么。   喜妹是个憨的,请了大家回屋坐下,给她们挨个倒了杯茶水,才挨着苏九月坐下。   苏九月瞧着她如今待人接物也挺像那么一回事了,心中暗自点头,这小姑娘如今也算是长大了。   喜妹一坐下,就歪着头对着曹氏问道:“婶婶可是来问吉日的?昨儿上林村的郭家也来问过,还真是巧了呢!”   一般都是男方家来问,女方家不大重视这事儿。   但也有些女方家里人担心对方八字对自家女儿不好,也宁愿出些钱问个心安。   很显然,刘家人也是很疼春梅的。   曹氏听了喜妹这话,笑了起来,“是很巧哩,既然昨儿他家已经算了,那我也就不麻烦郭先生重新算了,只消告诉我一声结果就是。”   郭若无看了一眼喜妹和苏九月,想让她们俩回避一二。   但苏九月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怎的会回避?她便装作没看懂似的,依旧我行我素地坐在凳子上。   喜妹见苏九月不走,自己也便不走了。   郭若无一脸无奈,正好开口,就听曹氏笑着说道:“都是自己人,也没啥听不得的,郭先生只管说就是。”   既然人家当事人都这样说了,郭若无也不会再横生枝节。   “那姓郭的同你家姑娘是天生一对,互相扶持,今后夫妻二人定然能举案齐眉。只不过……”   听人说话,最怕听到有转折,特别还是这种人生大事上头。   曹氏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急忙追问道:“只不过什么?”   郭若无面色平平地斜睨了她一眼,“只不过他命中有一凶劫,即将要应了。能度过去,那万事顺遂。”   “那若是度不过去呢?!”曹氏的脸都黑了。   郭若无轻啜了一口茶水,才接着道:“若是度不过去,那这人就该止步于此了。”   事关自家女儿的未来,曹氏的神色十分凝重,“昨儿郭家来人,你也是这样说的?”   郭若无微微颔首,“有些事该说,有些事不该说。凡事种种,皆有命数,我说与不说也无甚关系。”   高人说话都是这样,云里雾里的让人听不大懂。   曹氏只能再问道:“那这命数可有法子解?”   郭若无摇头,“上天有好生之德,他命中有贵人,自有一线生机,这生生死死的事儿不是我等能轻易干预的。”   --   作者有话说:   【欠的那章可能要晚一些更了,不用等,明天再看~啾咪~~】 第539章 想同他亲近   曹氏心中实在郁闷,怎的才刚定下这事儿就得了这样个消息,若是早几日得了这信儿,她也不会贸贸然应下来。   郭若无自是明白她心中的纠结之处,便同她们说道:“想要知道的你们都知道了,便先回去吧,我也没什么能同你们说的了。”   苏九月眼看着她们出了门,就起身追了出去。   郭若无瞧着她的背影,嘴角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苏九月出了门,就叫了曹氏一声,“舅母!”   曹氏听出了苏九月的声音,回过头来看她,“九丫?怎的了?”   苏九月张了张嘴,一时间还没想好要怎么同她们母女两人说。   曹氏见她这样,也觉得奇怪,就径直说道:“唉,九丫,你若是有话就直说,事到如今,舅母还有甚不能接受的呢?”   苏九月抿着唇,十分认真地问道:“舅母,春梅的婚事……您有何打算?”   曹氏脸色虽然不大好,但还算冷静,可见心中应当是已经有了决定的。   “还能作何打算,虽说这样做可能有些不好,但郭先生向来算命算得准。即便是他日后可能会遇到贵人,我们家也不会拿闺女的一辈子来赌他这一线生机。”   她叹了口气,“郭宝来那孩子是个好的,希望他能顺顺当当地度过这一劫,日后再找个好姑娘吧。”   涉及到自己的亲人,人难免都是自私的。   苏九月若不是梦到了那一场景,估摸着今儿也会想着让春梅退亲的。   她点了点头,算是赞同了曹氏的话,“您既然已经有了打算,还是早些跟李婶婶说一声,省得郭家人上门下聘,弄得两家人面儿上都难看。”   曹氏应了下来,“也亏得你提醒,待会儿我就去找李媒婆说道说道,事关两个孩子的未来,千万马虎不得。”   苏九月又问道:“原先儿说好是什么日子上门下聘的?”   “说好的是明日,双日子下聘成双成对。”   她眉头一拧,“我可得赶紧去,不然李媒婆传不到话,明儿人上门可真就来不及了。”   春梅站在一旁一脸凝重,平素的活泼俏皮都不见了。   她知晓她娘这是为了她好,可好好的婚事就这么黄了,她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曹氏约摸也晓得她的心思,便对着她们两个说道:“春梅你跟九丫在这儿等娘回来,娘自个儿去找李媒婆去。”   苏九月看着曹氏走远了,抬起眸子看了一眼春梅,叫了她一声。   见着她看了过来,苏九月这才说道:“春梅,你怎样想的?”   春梅撇了撇嘴,“我能怎么想,这事儿不都定下了吗?”   苏九月知道她这说的是气话,便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问她:“我问你啊,若是郭宝来得了消息,找你表明心迹,说非你不娶,你会不会赌一把?”   春梅的左手盖在了苏九月的手背上,叹了一口气,“我倒也不是信不过郭先生,只是觉得这事儿到底没发生,因着看了个八字就退婚,未免有些太欺负人了。”   说到这儿她眉头一皱,又接着说道:“当初说让他上门提亲的人是我,如今要退婚的还是我,我……我……唉!”   苏九月明白她的想法,对着她压低声音道:“你信得过我吗?我有法子。”   春梅一愣,忽地一下抬头看她,“什么法子?”   苏九月凑到她耳边说道:“你去告诉郭宝来,明儿说甚都不要出门,后日再来找郭先生重新测八字。”   春梅听了也来了精神,“九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苏九月摇头,“天机不可泄露,你按我说的做就行了。”   春梅侧着头看她,“你咋知道的?”   苏九月冲着屋子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自然是有高人指点的。”   春梅信了,郭先生说会有郭宝来或许会遇上贵人,却没说那贵人就是他自己,这位郭先生可真够谦虚的。   “成!我这就找我娘去!晚了她怕是就要到李婶婶家了!”   说完也再顾不上同苏九月说话,就直接朝着外头追了过去。   苏九月见她走了,想着自己还有事儿要问郭若无,这才又转身进了屋。   喜妹手里拿着个簪花,让郭若无帮她戴,见着苏九月回来了,才悄咪咪将簪花塞进袖子里,乖乖地在一旁坐好。   苏九月也只当没瞧见,在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坐了下来,“舅母她们走了,我刚去送了送他们。”   郭若无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是吗?”   他什么都没说,可苏九月却觉得他什么都知道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毕竟她刚刚才扯了人家这面大旗,但她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对,她们让我同你道声谢。”   喜妹拉着苏九月衣袖,笑着说道:“这有甚好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左右昨儿不都算过一次了嘛!倒是你,今儿怎的突然来了?我还当你新婚燕尔的,只顾黏着你家夫君,不记得我们这些人了的。”   “怎的好端端的,就打趣儿起我来了?我来是找郭先生有事儿的。”苏九月说道。   喜妹给了她一个果然如此的眼神,“让我说着了吧?看来若不是有事儿,还真想不起我们来呢!”   “喜儿,你去再给茶壶添些水。”   喜妹懂了,他们这是有话说,不想让自己在这儿捣乱。   她撇了撇嘴,应了一声,就拎起桌子上的茶壶出门了。   郭若无这才看着苏九月说道:“俗话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吴夫人来我家里,可有何事?”   苏九月眉头拧了起来,“郭先生,我碰上一件奇怪的事,实在没了法子,才想找你看看能不能解惑。”   “哦?何事?”   到底是什么事儿,居然能难得住这种天命之子?   她身上的问题说起来实在有些让人难以启齿,但一想到若是不能解决,今后出丑的日子还在后头哩!   她这才硬着头皮说道:“自从我和夫君成亲之后,每次我瞧见他就忍不住腿软,想要……同他亲近……”   郭若无:“……”   这位夫人,你是来秀恩爱的吧? 第540章 明日不宜出门   偏偏苏九月说完还看了他一眼,问道:“我这是怎么了?”   郭若无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苏九月不明所以,便又叫了他两声,“郭先生?郭先生?”   郭若无这才缓缓地睁开眼睛,“你这真没法解,你只是瞧着你家夫君会这样,便同他多亲近亲近就是了。”   苏九月有些失望,“我这是中邪了吗?”   郭若无摇头,“你身上有一种祝福,至于什么祝福我看不出来,应当与你说的这种反应有关。”   听到祝福二字,苏九月才稍稍心安了些。   既然是祝福,应当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两人正说着话,喜妹就回来了,瞧着两人神色如常,该说的应当是已经说过了。   喜妹将茶水放在桌子上,才拉起九月的手,说道:“九丫,你同我去看看我绣的那花样子。”   苏九月起身跟着她走了进去,只留下郭若无一个人坐在堂屋,看着苏九月满身带着祝福的金光,心里实在羡慕得紧。   .   那头春梅急急忙忙追了出去,追上曹氏的时候,曹氏眼瞅着都快到李媒婆家门口了。   “娘!”春梅叫了一声。   曹氏听着像是自己女儿的声音,这才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见着果然是春梅追过来了。   她往回走了两步,皱着眉头责问道:“不是让你在郭先生家跟九丫说说话吗?你怎的也来了?”   春梅弯着腰喘了口气,才说道:“刚九丫同我说了句话,我这才着急忙慌地赶过来同你商量哩!”   曹氏一脸疑惑,“九丫说啥了?”   春梅喘匀了气,上前一步,凑到她的耳边嘀咕了两句。   曹氏一听,也是一惊,“你说的是真的?”   春梅重重地点了下头,“自然是真的,九丫还能骗我不成?”   “闺女,你啥意思?若是你真的想嫁给他,咱们现在就去郭家找人去。”   春梅脚一跺,“娘!您没明白我的意思,这事儿终究是因我而起,若不是我让他上门提亲,恐怕也不会有后头这些事儿。今后不管这门婚事能不能成,他是个好人,既然九丫说了这话,咱们多少还得试一试,怎么也不能就这看着他出事儿啊!”   曹氏沉默了片刻,似乎也觉得自家女儿说得有道理,缓缓地点了下头,“你说的在理,不管咋样,也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死,咱们去上林村一趟,将这事儿说与他家里人听听,看看能否渡过这一劫。”   上林村郭家今儿气氛也很低迷,就连家中已经出嫁的两个姑娘也回来了。   一家人围着小方桌坐了一圈儿,郭老头才发话了。   “今儿既然大家都来了,同刘家的这门亲事就都说说看,到底咋办?”   姜氏一直沉默着,儿子的婚事她比谁都上心,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门好亲事,怎的会突然出了这等岔子?   早知如此,还不如稀里糊涂地过,也别去找郭先生了。   但是她转念又一想,若是什么都不知道,某天儿子真没了……   她心里实在纠结极了。   她大女儿率先开口说道:“还能咋办?郭先生又没说老四这劫是啥时候,万一是七老八十呢?他还能打一辈子光棍?要我说,这亲事都定了,干脆就风风光光把人家姑娘娶回来。”   老大儿子却道:“可是万一……”   他话还没说完,二妹子直接就将手里捏着的花生仁朝着他丢了过去,“大哥!你瞎说甚哩!没有万一!四弟命好,定然能长命百岁!”   老大不说话了,屋子里所有人都看向了郭宝来,毕竟是他娶媳妇儿,这事儿还得听他自个儿怎么说。   郭宝来抬起头,正色说道:“亲事退了吧,日后还不定咋样的,不能连累人家姑娘。”   一听他这话,姜氏顿时就掩面哭泣了起来。   她大女儿连忙上前劝她,屋子里一时间只剩下两人的哭声和说话声。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道声音,“宝来他娘!”   姜氏抹着眼泪的手一顿,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着自己大女儿,问道:“脆甜儿,可是外头有人叫我?”   脆甜松开她的手,从窗户上朝着外头看了一眼,就对着她说道:“娘,是有人来了,瞧着像是母女两个。”   说到这儿,她脑中灵光一现,又接着说道:“娘,你说该不会是刘家那母女两个吧?”   姜氏一听急忙站了起来,“我出去看看去。”   郭宝来听到刘家来人了,下意识地也跟着站起身,走了出去。   一出门他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母女两个,他心里实在有些不是滋味。   他想她们娘俩应当是来退亲的,但是又怕她们是来退亲的。   他觉得自己可能永远都忘不了,在夏末的小路旁,一个姑娘笑着对着他说:“你来我家提亲呀!”   他的思绪还没飘多久,就被她娘的声音拉了回来,“春梅她娘,你们咋今儿来了?”   话虽如此,但实际上她心里知道,对方八成是来退亲的。   曹氏心中着急,只想着赶紧将自己方才得来的消息告诉他们,也根本没注意他们脸上的神色。   “宝来他娘,我刚刚去过郭先生那里,有要事要同你说,你看可能给找个说话的地方?”   姜氏一听她刚才去过郭先生那里,一颗心都凉了半截。   但来者是客,人家还什么都没说,她总不能就将人撵出去。   最后只好勉为其难地扯出了一个笑脸,将她们母女两人带去了郭宝来的屋子。   她不好意思地同曹氏母女两个一笑,说道:“堂屋今儿两个女儿回来了,弄得乱七八糟的,实在抱歉,咱们只能在这儿说话了。对了,还没上茶水,你们先坐,我马上就来。”   她转身就要出去,却被曹氏叫住,“好亲家,你先别忙活了,我是个藏不住话的,这回来是有急事要同你说的!喝水啥的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姜氏只得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且先听她们说吧。   “亲家,你有啥急事儿?只管说便是。”   --   作者有话说:   【昨天家里有点急事,补得一更没来得及,今晚补。】 第541章 三月三是个好日子   曹氏拉着她的手同自己一起在凳子上坐下,才说道:“我方才去郭先生那里,得了个信儿,事关宝来这孩子的命数,郭先生不好直接说,便让人暗示了我们一下。”   提起郭宝来,姜氏的脸色都白了几分。她昨儿晚上一晚都没睡,今儿又折腾了一天,脸色憔悴得紧,瞧着比坐在身边的曹氏要更显老态。   她的嘴唇哆嗦了一下,“郭……郭先生说甚了?”   曹氏知道她在担心啥,原先她家长贵没音讯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担心得要死。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儿子有事儿,当娘的又怎么可能不担心。   她在姜氏的手背上轻轻拍了两下,全当是在安慰她了。   “郭先生让人传话,说明儿一天让宝来千万莫要出门,后日再去找郭先生批个命。”   此时的姜氏就像是枯木逢了春,整张脸都崩出了光,“当真?”   曹氏点了下头,“自然是真的,我又怎会拿这事儿同您说笑。”   瞧着姜氏一脸欣喜的模样,她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也是有私心的,若是宝来一切都好那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若是……那我家春梅可怎么办啊!亲家,咱们俩家的亲事还是等后日找郭先生问过再说吧……”   姜氏咬着唇,心中能理解她这当母亲的想法,但心中就是不好受。   郭宝来走到他娘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而后应下了曹氏的话。   “便是您不说,我今儿也是要上您家门的。您放心,若是我真命中有劫数,是不会拖累春梅的。”   也是他这一番话,让曹氏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她笑了笑,“好孩子,你这两日哪儿都别去,千万就待在家里。等这一茬过去,咱们两家再接着议亲。”   .   曹氏母女两个可没在郭家多留,说了正事,连口茶水都没喝,就借口天色不早了离去了。   她们送来的这个消息,可实实在在让笼罩了郭家两日的阴霾散去了些许。   上天有好生之德,万事留一线,到底是他们家宝来命不该绝。   郭宝来这两日不仅没出家门,他娘甚至连炕都不让他下,吃喝都给他送到屋子里。   一直等到十月初九清晨的太阳升了起来,姜氏醒来第一件事儿就是跑去看自己儿子。   瞧着他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老四,你快些洗漱一番,咱们去找郭先生去!”   郭若无虽然同他们家一个姓氏,但是却不是本家,郭若无是个郭老捡来的。至于郭老自己,三缺五弊并没有后。   郭宝来和姜氏来的时候,喜妹和郭若无才刚吃过饭。   郭若无没有地,他们俩也根本不用种地。   喜妹做饭手艺不大行,就连做饭都是郭若无做的,她只负责收拾碗筷洗洗涮涮。   见着有客人来了,喜妹连忙擦了桌子,端着碗筷进了厨房。   郭若无则指了下座椅,对着他们两人说道:“坐。”   他知道他们要来,今儿一早他得到了微不可查的一缕功德金光。   虽说同那对夫妻相比根本不值一提,但对于窥到太多天机,全身的气运就仿佛一个漏气的筛子似的的郭若无来说。   这点功德金光,那可真是能派上大用处了,多多少少能补两个窟窿。   因着是沾了苏九月的光,所以只分到了一绺功德金光。他也正是料到了这一点,昨儿苏九月借着他的名头忽悠刘家母女的时候,他才没有站出来多解释。   姜氏和郭宝来两人坐在椅子上,简直如坐针毡。   此时的郭若无在他们的眼中就像手握判官笔的崔判官,一句话定生死。   见着郭若无在他们对面坐了下来,姜氏才迫不及待地问道:“郭先生,您看……能不能再给我家宝来批个命?”   郭若无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对面的郭宝来,他的眉眼已经彻底舒展开了,前日眉心的一团黑色此时也都消散不见了。   他食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缓缓的开口说道:“无事了。”   这三个字一出,姜氏整个人直接瘫在了椅子上,还是郭宝来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   “娘,您没事儿吧?”   姜氏摇了摇头,“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我儿无事,娘就无事。”   郭宝来仔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见着她确实不大像是有事儿的样子,这才收回了手,起身对着郭若无道谢。   “多谢郭先生指点。”   郭若无可不敢应下,这天底下的所有事儿都是有因有果的,他没做的事情贸贸然领了人情,今后怕是他蹭到的那点儿功德都不够偿还的。   “我可没指点你什么,是另有高人勘破了天机,你二人莫要多问。若是无事,且回去吧。”   姜氏他们也知道,郭若无这样的人物是不大可能就这么和他们坐在一起话家常的。   应了一声,刚要起身,姜氏又想到了前日曹氏去她家说的话,想着这事儿八成还能成,就笑了笑,问道:“郭先生,不知两个孩子哪日成亲比较好?”   郭若无掐指一算,报了个日子,“明年春上三月三。”   姜氏大喜,“三月三,确实是个好日子,多谢郭先生!”   末了还留下了一包铜钱,这才带着郭宝来离开了。   曹氏和春梅一大早就起来了,时不时地走到门口看一眼。   提心吊胆了一个早晨,直到了巳时,姜氏和郭宝来才到了刘家。   “春梅她娘!”   曹氏正在屋子里做午饭,春梅坐在灶膛前烧火,听了这话,母女两个均是一愣。   “来了来了!”曹氏急忙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抬脚就朝着门外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对着春梅叮嘱道:“你看着点锅,我去看看。”   她一走出来就看到了在院子里的姜氏和郭宝来,急急忙忙地跑上前去,一开口就直接问道:“如何了?郭先生如何说的?”   姜氏拉着她的手,喜极而泣,“无事了!无事了!郭先生说了,明年春上三月三是个好日子!”   曹氏也高兴的拉着她的手,抬头看了一眼郭宝来,脸上一脸的欣慰,“无事就好,无事就好!走,屋里坐,来都来了,今儿可得在家里吃过午饭才能走。” 第542章 小雪   姜氏有些不大好意思了,她们村里人上门做客一般不会赶着饭点儿去人家家里的。   只是今儿她实在太高兴了,便想着赶紧来告诉她们一声,却没想到正好赶上饭点儿了。   曹氏拉着她朝着屋子里走去,盛情难却,“都是自家人了,吃顿饭也没甚关系,孩子他爹和我家老二下地干活还没回来哩!咱们先吃,等他们回来我再给他们炒个菜。”   姜氏哪儿好意思比她家男人吃得早,就急忙拒绝道:“我们等等跟你们一起吃,也不着急这一会儿。”   曹氏一看也行,便说道:“春梅还在厨房看火哩,我去叫她过来。”   曹氏去厨房喊了春梅去屋子里给他们倒茶水,春梅还担心着郭宝来,便追问了一句,“娘,郭宝来咋样了?”   曹氏满脸的喜色,“有郭先生相帮,自然是无事的。你先去给他们娘俩倒杯茶水去,娘再多炒个菜,待会儿一起吃饭。”   春梅这才松了一口气,“无事就好,可把我吓坏了。”   曹氏瞪了她一眼,又催促了她两句,她这才拎着水壶出门了。   .   接连下了大半个月的雨,天儿也一日比一日寒。   苏九月将早先做好的袄子找了出来,放在炕头,准备去厨房做早饭。   才刚转过身,就被身后的吴锡元拉了回去。   吴锡元甚至还掀开被子将她给裹了进去,苏九月一边挣扎着,一边想要从被窝里出来,“我身上带了寒气,你衣裳单薄,可别着了凉。”   吴锡元将她紧紧地按在胸前,声音还带着些晨起的睡意,“天儿这样冷,怎的还起这样早?”   苏九月的小手抵在他的肩上,低声回答他,“二嫂估摸着这几日就该临盆了,我起早一些,备着热水和吃的,真到时候也不会忙得手忙脚乱的。”   吴锡元醒了也不会赖床,就也坐了起来,“我去劈柴,天冷了,你就待在屋子里,别出来了。”   夫妻搭配,干活不累,苏九月也就没有拒绝他的好意。   她拿起一旁叠放整齐的袄子帮着吴锡元穿好,才跟他一起从屋子走了出来。   一股冷气朝着两人迎面扑来,吴锡元跺了跺脚,忽然开口问道:“今儿该是到小雪了吧?”   苏九月忽然愣了一瞬,别过脸看他,“怡姐儿约摸是快成亲了吧?”   吴锡元略一思忖,才说道:“我记得她说是腊月初二大婚,算算也就十来天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实在是离得远,不然我还真想去凑个热闹。”   吴锡元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觉着她那脸颊有些微微的凉,便用手掌在她的脸颊上揉了两下,觉得她的小脸暖和了才松开了手。   “等明年我进京赶考的时候,带着你一同过去,你们也能一同说说话。”   苏九月原本以为他只是自己去,却没想到他居然要带着自己一起,先是一喜,而后立刻就想到了这一大家子人,就纠结了起来。   “可……可我要是走了,咱们这一家人要怎么办?”   吴锡元的大手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问她:“你是我媳妇儿,还是他们媳妇儿啊?”   苏九月明白他的意思,抿着唇眉头拧了起来,“自然是你媳妇儿。”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既然是我媳妇儿,不跟我走却留在家里是何道理呀?”   “那是因为……”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锡元捂住了嘴巴。   “爹和大哥二哥都有媳妇儿照顾,莫非你要让我一个人去京城么?”   苏九月看着吴锡元可怜兮兮的模样,越发觉得自己不是个好媳妇儿,让他一个人去京城,确实有些过分。   苏九月心软了,吴锡元得逞了。   苏九月其实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家里,“家里这么多娃娃,我怕她们照看不过来。”   吴锡元笑了起来,“傻丫头,当初你在娘家的时候,一个人不都照顾三个弟弟妹妹的?家里这么多人,怎么照看不过来?”   苏九月有些被他说服了,“可是娘会让我去吗?”   “你放心,爹娘那边我去说。”   苏九月这才点了头,“成,那我跟你一起去京城。”   说到这儿,她忽然抬头对着吴锡元一笑,“我这辈子还没去过京城呢!也从未想过自己还能去京城!”   怎么能不激动呢?那可是天子脚下,他们这边时兴的许多东西都是那边儿传过来的。   在嫁给吴锡元之前,别说京城了,就连雍州城她都不敢奢望。   吴锡元瞧着她这模样,只觉得甚是可爱,便也对着她咧嘴一笑,“正巧儿,我也从未去过京城哩!”   夫妻两人笑作一团,被晨起的刘翠花看了个正着,也无端跟着他们两个心情好。   “怎的大清早的笑得这样开心?可是有啥好事儿了?”刘翠花问道。   苏九月朝着她甜甜一笑,露出了两个小虎牙。   “没事儿,就是想起怡姐儿应当快要大婚了。”   刘翠花年岁大了,记不得这些人情往来,被她这样一说才想了起来。   “好像还真是,可惜咱们离得远,也不去凑个热闹。她嫁了燕王是吧?那场面也不知道得多气派哩!”   苏九月跟着笑,“可不是嘛!先前儿看村子里的员外纳个小妾,都极为热闹,大将军也疼怡姐儿,这婚事定然热闹。”   刘翠花又问道:“先前儿你说让宋将军将嫁衣给怡姐儿捎过去,可有顺带给她捎个贺礼?”   苏九月点了点头,“自然是捎了的,怡姐儿喜欢我的绣活,我便给她又做了个并蒂莲的绣花鞋,一并让宋将军捎去了。”   刘翠花微微颔首,“这样便是极好了。”   .   京城,燕王府。   此时早就热闹成了一团,关怀远给自个儿头上也别了一个大朵的芙蓉花,在府上来回地跑,看哪里东西摆放得不对,就急忙让人重新摆。   穆紹翎回来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指挥着下人挂灯笼,便叫了他一声,“关怀远!”   关怀远回头一看,见到是主子叫他,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利索地行了一礼,“王爷,您回来了。” 第543章 求王爷说情   穆紹翎嗯了一声,双手背在背后,视线在园子里环视了一圈,才对着他问道:“家里拾掇得咋样了?”   关怀远躬身回答道:“内务府的人被小的撵去拾掇前头了,后院是王妃住的地方,还是得咱们自个儿拾掇的放心。这几日才收拾了西园,大理寺章鲁大人的夫人送了两盆十八学士过来,小的正想寻您拿个主意,按说这花儿在暖房里养着最是合适。”   穆紹翎一听这话,还有甚犹豫的,便直接拍板说道:“那就盖!”   关怀远立刻笑逐颜开地应道:“得嘞!小的定然将这事儿给办的妥妥当当的!”   穆紹翎满意地点了点头,“十天够么?”   关怀远拍着胸脯保证,“自然是够的,咱们府上的工匠养了这些年,可不就等着今日了?”   “成,抓紧的,待日后拾掇好了,去请了王妃身边的大丫鬟过来看看,哪儿有不合适的再接着改。”   “小的记下了。”   “再搭个秋千,王妃喜欢。”   “东园那边儿已经在搭了。”   穆紹翎十分满意,关怀远不愧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老人,他办事向来让人很省心。   “不错。”   穆紹翎夸了关怀远一句,一转头就看到了他头上戴着的一朵芙蓉花,“你咋还戴朵花?倒像是你大喜的日子似的。”   关怀远嘿嘿一笑,“王爷大喜的日子,自然也是奴才大喜的日子。”   穆紹翎闻言心情大好,轻笑一声,“算你小子会说话,去让人给章鲁送个信儿,让他酉时来见本王。”   “是!”   曲大人的案子,皇上只给了一个月的时间,可如今一眨眼三个月都过去了,这案子还没查明白。   为此穆紹翎可没少挨骂,也开始有些怀疑章鲁的办事能力,想着干脆上书换了他。   他不行,自然有别人能行,占着位子却没有相应的能力,又让他们如何同文武百官交代?   章鲁求见了他许多次,他连见也不见。   看来……今儿章夫人送的两盆十八学士,可算是送对了。   关怀远在心里感慨了一句,人人遇到难处都喜欢求神拜佛,可这拜佛也得拜对地儿啊!   章鲁才得了关怀远让人送去的信儿,一颗心这才放松了些许,只要能见到燕王,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酉时初章鲁就穿戴整洁在燕王府外候着了,可一直等到了酉时末,燕王才见了他。   可即便是这样,章鲁也都不敢有丝毫怨言。   他对着关怀远再三道谢,关怀远压根就不吃他这一套。   “章大人,您莫要谢咱家,您该谢的是章夫人才对。今儿王爷心情好,您若是有个甚便赶紧说个清楚,可别惹怒了王爷。”   他倒也不是出于好心,不过是想着王爷发火,他们这些在身边伺候的也得跟着受罪,这才多叮嘱了两句。   但章鲁依然承了他这个情,他塞给关怀远一个荷包,压低声音道了谢,“多谢公公提点。”   关怀远也没同他客气,将他递过来的荷包塞在怀里,亲自带着他去了穆紹翎的书房。   他轻轻推开书房的门,走进去通报道:“王爷,章大人来了。”   穆紹翎放下手中的文案,嗯了一声,“带他进来。”   章鲁一路走来,看着外边张灯结彩的,心中暗道怪不得这几日燕王心情好,原来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听到关怀远叫他进去,他急忙打起精神,正了神色才朝着屋里走去。   他走进去的时候,穆紹翎就坐在椅子上等他。瞧着他进来了,示意他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才直截了当地问道:“你非要见本王,有何事要同本王说?”   章鲁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两个月前没有查清案子,就已经引起了皇上的不满,他也因此交出去了手上的一部分实权。   如今再不想想法子,他这大理寺卿的位子估摸着都坐不了多久了。   这样想着,他战战兢兢地坐在椅子一角,就连侍女们给上的茶都不敢去碰。   “回王爷的话,下官此番前来是想王爷替下官说个情……”   他话才刚说了一半,穆紹翎就冷哼一声,“替你说情?本王都因着你受了迁怒,怎的没人来替本王说情?你有来本王这里求情的时间,倒不如早些将案子查清楚,本王也能在皇上面前说的上话!”   章鲁自知理亏,便也不再辩解,而是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奏折,“王爷,您看看这个,这是下官这阵子查出来的东西。苏大将军曾说跟贪墨军饷有关的证据就藏在京郊慈安寺的藏经阁,夹在二层的一本金刚经当中。可是属下派人查了数月,将整个藏经阁查了个遍,里头所有的书都翻了个遍,不仅没有找到金刚经,也没有找到金刚经中藏着的证据。”   穆紹翎黑了脸,“早干甚去了?现在说这些有个甚的用?”   章鲁原本就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心态过来的,此时也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这个案子缺少了关键的证据,若是再换个人,还是得从头查起。”   穆紹翎虽然生气,但明白他说的也是事实,证据不在手,没有明确的指向,京城里这么多官员,很难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   那些钱到底都进了谁的腰包,总不可能将每个大臣家中都翻找一遍吧?   他按捺住自己想要破口大骂的心情,片刻之后,才说道:“本王会去父皇那儿替你说情,不过你这边也得抓紧时间。父皇如今年纪大了,耐心越发地不好了,若是他连本王的话也不听,那你便收拾收拾东西给新人腾地儿吧!”   得了穆紹翎这话,章鲁才算是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对着穆紹翎一拜,“多谢王爷!”   穆紹翎现在半只眼睛都不想看见他,若不是这案子棘手,实在找不到能撑起一片天的人,他早就上书把章鲁给换人了。   翌日早朝过后,穆紹翎直接去了勤政殿求见皇上。   穆世元听见他来,根本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对着赵昌平摆了摆手,“你去将他引进来。” 第544章 临危授命   赵昌平应了一声,走出去穆紹翎请进了勤政殿。   穆紹翎才刚一脚迈过了门槛儿,穆世元就啧啧两声,“你不是不愿意进宫么?怎的今儿巴巴儿的还跟到勤政殿了?”   穆紹翎一听这话,下意识地就想将踏进门槛里的左脚给收回来。   可谁让他是来求情的呢?暂且还任性不得。   他不情不愿地走进勤政殿,一撩衣摆对着穆世元磕了个头,“儿臣给父皇请安。”   穆世元摆了摆手,“行了,也没个外人,不用如此多礼。”   穆紹翎才刚站起身,就听到穆世元又接着问道:“都说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是无事不登勤政殿,说说吧,这次来又有何事?”   穆紹翎一拱手说道:“父皇,儿臣此番是为了曲大人的案子而来的。”   穆世元呵呵一笑,“朕就知道你是为了章鲁求情的,朕都给了他三个月的时间了,还查不出个案子,你觉得他这个大理寺卿再当下去如何服众?”   穆紹翎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父皇,儿臣知道您的顾虑。只是昨儿章大人向儿臣禀报,说那藏经阁里的物证似乎被人先一步取走了。线索到了这儿就断了,若是再重新换人,指不定还要多折腾。”   穆世元闻言也颇为诧异,“线索被人取走了?此话当真?”   “儿臣又怎敢欺君?实在是章大人已经将藏经阁搜查了个遍,那物证连带的那本金刚经都不见了。”   穆世元拧着眉头,思忖了许久,才说道:“朕可以再给章鲁一点时间,只不过朕瞧着这事儿他一个人似乎也有些办不妥,朕打算派个帮手给他。”   穆紹翎心中一惊,莫非又有谁得了圣宠?会是谁呢?   反正也猜不透,他还不如直接开问,“父皇打算派谁去帮章大人?”   穆世元捋着胡须,笑了起来,“说起来这人你也认识,正是三等侍卫王启英。”   穆紹翎瞪大了眼睛,“父皇,您是打算派个侍卫去大理寺吗?”   穆世元更为诧异地瞅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的不知道变通哩?他在哪儿当差还不是朕一句话的事儿?他今儿是三等侍卫,待会儿朕的圣旨一下,他就是大理寺少卿了。”   “父皇!那原本的大理寺少卿呢?”   “在其位谋其职,他都不能为朕分忧,便将位子腾出来,给有能耐的人上。”   穆紹翎虽然觉得他父皇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给王启英有些草率,可再听他说的这些话,他居然觉得似乎也说得过去。   人情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很多时候太在乎情面反而会被拘束。   这次将大理寺少卿换了人,就是一个讯号,估摸着朝堂上很多浑水摸鱼的大臣都要告老还乡了。   “父皇,那王启英还不足二十,如何能够担此大任?”   穆世元瞪了他一眼,“古有大将军霍去病十九岁封狼居胥,今有我儿燕王十九岁设计大败胡人。你们都能做的事儿,为何王启英不行?”   燕王张了张嘴,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要怎样辩驳。   他十九岁能做出了这些成绩都是他上辈子吃的哑巴亏,可那个王启英才是真的十九岁啊!   穆世元见状又对着他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放心就是了,这个王启英有几分机智,当初查那些军饷的时候,就是他查出来的。这小子给他个机会,说不准会给我们个惊喜。”   穆紹翎只觉得此时他父皇和他的角色仿佛掉了个个儿,他老实保守,他父皇成了个激进派,启用新人。   但他却也被他父皇说服了,朝廷是要开始启用新人了,他父皇登基五年,很多老臣在其位不谋其职,实在可憎。   这个王启英姑且就试试吧,多个人多份力总是没错的。   .   王启英近些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舒坦,当值半日,其他时候依然可以当个斗鸡遛马的纨绔。   可又因着他身上有官职在身,家里人非但不会再像从前那样训他,银钱上给得也充足了些。   这日他正跟几个兄弟听着小曲儿,听到高兴处还给台上的花旦赏了二两银子。   就在他优哉游哉地喝着小酒的时候,忽然他家下人急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凑到他耳边耳语了几句。   王启英瞪着眸子,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说甚?圣旨?”   “是哩!少爷,您快些回去看看吧!”下人一脸急色。   王启英自然不敢耽搁,着急忙慌地朝着外头走去,留下一众兄弟面面相觑。   “英子这是咋的了?”郑云铎问道。   “谁知道哩!就是方才隐约听到有什么圣旨,估摸着又有啥事儿了。”白流霜说道。   一说起圣旨,大家都闭了嘴。   他们这些纨绔也知道什么事儿可以说,什么事儿不可以说。   若是说得多了,被人抓到了把柄,别说他们自个儿了,估摸着他们家里都要跟着遭殃。   王启英一路骑着马赶回家里,才一进门就被管家给迎了进去。   “是谁来传旨的?”他问道。   管家紧跟在他身后,听到他问话,就急忙回答了一声,“是圣上身边的赵公公。”   王启英心中咯噔一下,既然是赵公公亲自来传旨的,那估摸着不是小事儿,莫非皇上又出啥事儿了?   他一进堂屋,瞧着家里人面色如常,估摸着应当不是啥坏事儿,这才松了口气。一撩衣摆,抬脚走了进去。   “赵公公!”他对着赵公公一抱拳,“让您久等了。”   赵昌平原本正坐在凳子上,见着他进来了,也急忙起身,“小王大人客气了,咱家也没来多久。”   瞧着赵公公的态度还十分客气,王启英一颗心彻底放下了,既然不是坏事儿,那应当就是好事儿了?   果然,就听赵公公说道:“小王大人,先去更衣,咱家奉了皇上之命前来,您准备接旨吧!”   王启英应了一声,急急忙忙下去洗漱了一番,换了官服,才走了出来。   就见赵昌平一挥拂尘,尖细的嗓音响彻了整个王家大院。   “王启英接旨!”   --   作者有话说:   【写这些只是因为锡元要换地图了,先铺垫下,不喜欢看的过几天再来。】 第545章 赶鸭子上架   “臣接旨!”   整个王家人都跪了下来,静静地等着赵昌平宣读圣旨。   “三等侍卫王启英在任上表现优异,今有大理寺少卿一职有空缺,特命王启英走马上任,接手曲忠明一案。”   王启英整个脑瓜都是嗡嗡的,大理寺少卿??真是仿佛做梦一样……   他就这么莫名其妙地从一个武将变成了一个文官?还是个正四品?   此时的王启英就像个傻子似的,跪在地上,半天儿没缓过神来。   最后还是赵昌平笑着叫了他一声,“小王大人,您该接旨了。”   王启英这才回过神来,磕了个头,“臣,谢主隆恩!”   等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赵昌平又从一旁小太监捧着的小托盘上拿起一块金色的令牌,双手递给了王启英。   “王大人,这是皇上让给您的令牌。”   王启英看着巴掌大的金牌上,那一行如朕亲临,整个人有些懵圈儿,圣宠来得太突然了,他居然有些受宠若惊了。   “这……”   赵昌平给他解释道:“大理寺有几个资历老的,皇上担心您去会有人不服。到时候若是有人敢阻拦您办案,您就拿这个出来!”   王启英感动得差点哭出来,若不是他跟自家老子长得实在像,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圣上流落在外的龙种。这又是提拔,又是铺路的,就连他可能遇上的困难都想到了。   他长这么大,他的老父亲都没对他这么纵容过。   王启英双手郑重地接过这块令牌,“臣谢过皇上厚爱!”   赵昌平乐呵呵地笑了两声,才又说道:“小王大人进宫谢恩便是,说与咱家听,咱家可不会帮您转达的。”   若是让人知道一向严肃的赵公公还能同王启英说笑两句,怕是要惊得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但赵昌平自己心里也清楚,他在皇上身边伺候了几十年,还是头一次碰上皇上对一个人这样看重的。   皇上登基五年以来,朝堂上大多数的官员都是前朝留下的老臣,他自己提拔的大臣屈指可数。   如今这位王少爷在半年前还是个白身,如今转眼都升到了正四品,俨然是入了皇上的法眼了。   伴君如伴虎,这话不假,但能得了皇上的青眼,恐怕今后就只剩下前程似锦了。   他同王启英说的这番话其实也是在提点他,王启英也是真的机灵,一听他这话,立刻拱手行了一礼。   “多谢赵公公提点,您看我啥时候去面圣更为合适?”   不懂就问,只要脸皮厚,就没甚不能问的。   “咱家这会儿就要进宫了,若是小王大人不忙的话,倒是可以同咱家一同进宫。”   王启英自是一口应下,“不忙不忙,能同赵公公同行,乃是我的福分。”   两人说话的工夫,王老夫人就让人准备了荷包递了过来。   王启英接过荷包,笑着塞给了赵公公,“辛苦公公跑这一趟,一点心意,您留着吃酒。”   赵昌平今后还打算同王启英交好,自然不会不收他的礼。   他手指一捏,就知道荷包里头塞着的银票不少,心中对王家人就更为满意了。   出手大方,人还态度好,这样的人家谁不愿意相交呢?   王启英本就是换好的衣裳,也不用另外拾掇,直接跟着赵公公的马车一同进了宫。   穆世元得知王启英来谢恩了,又是一阵乐呵。   “这小子倒是个知道感恩的,也不枉费朕的一番苦心,你去叫他进来。”   赵昌平走出去亲自将人请了进来,王启英才刚进门就直接行了个跪拜大礼,整个人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泣道:“皇上,臣能得您如此看重,死而无憾啊!”   穆世元瞧着他这番表现,倒是觉得十分有意思,“朕给你升官是让你办事儿的,好好办事儿就行,死而无憾?想都别想!”   王启英的哭泣的声音戛然而止,显然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不按常理出牌,一旁的赵昌平也忍着笑。   王启英缓过神来,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又接着说道:“臣一定好好办事儿,不辜负圣上所托。”   穆世元赞许地点了下头,一抬手,“起来吧,跪着说话朕瞅的都脖子疼。”   王启英这才从地上爬了起来,“皇上,臣还是头一次接手这么大的案子,能不能给自己再讨个帮手?”   穆世元斜睨了他一眼,笑骂道:“你倒是个会顺杆子爬的,那你说说,你想要讨谁当帮手?”   既然是要查曲忠明的案子,王启英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李程季,据说他娘看中了曲四小姐当儿媳妇。   若是李程季能在曲忠明的案子上出点力,今后估摸着婆媳关系都好相处许多。   王启英自个儿定了亲,又怎么不在自家兄弟的终身大事上出点力?   眼瞅着皇上说这话也不像是在生气,他觉得自己还真可以提点不算过分的小请求。   “回皇上的话,先前微臣几次查案子都有李程季相帮,此番若是能再让李程季来帮臣,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案子定然难不倒我们。”   穆世元呵呵笑了起来,用手朝着他指了一下,“你小子可别只顾着说大话,要知道曲忠明的案子大理寺卿查了三个月都没查明白呢!”   听了皇上这话,王启英也有些不淡定了,大理寺卿都查不明白的案子,找他??   他真的只是个纨绔啊!皇上是不是对他太过有信心了些?   “皇……皇上,臣……能不能……接着当侍卫啊……”   这话才刚试探性地一出,原本和蔼可亲的皇上立刻就变了脸色,“圣旨已下,岂能儿戏?!这案子你是查也得查,不查也得查!”   王启英两腿一哆嗦,又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臣定当竭尽全力为皇上分忧!”   穆世元脸色稍霁,眼睛微眯,居高临下地道:“你说想让李程季来给你当帮手,朕准了。但这案子只给你们三个月的时间,若是再查不清楚,那朕也将你们两个发配到河西走廊去!”   王启英磕头领旨谢恩,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这不是赶鸭子上架吗? 第546章 硬着头皮上   从皇宫里出来,王启英满面愁容,只怪自己太年轻,只想着突然升官,却没想到这哪儿是什么好当的差事。   赵昌平送他出来的,见状笑着说道:“小王大人,还有三个月呢,您莫要着急,先去同章大人商议一番才是。”   王启英对着他抱拳道谢,“多谢公公,我这就去找章鲁大人。”   赵昌平看着王启英上了马车,他才转身回了勤政殿,接着伺候皇上。   刚走到门前,就看到小全子拎着个食盒正准备进去,他便叫住了他,“小全子!”   小全子停下来回头看他,“赵公公。”   “这是甚?”赵昌平看了一眼食盒,问道。   “先前儿厨房给皇上做了个糖水煮蛋,皇上今儿想起来了,就让御厨房再做了一份儿送过来。”小全子恭敬地回答道。   赵昌平点了下头,“来,给我吧,我一并带进去。”   小全子急忙递给了他,“那就劳烦您了。”   赵昌平拎着食盒走到勤政殿门口,轻轻扣了下门,听到里头一声低沉声音,“进。”   赵昌平这才推开门走了进去,穆世元不用抬头都知道是他来了,就直接问道:“将人送出去了?”   赵昌平应了一声,“是,奴才亲自看着小王大人上了马车才回来的。”   “你觉得他接这活儿可还乐意?”穆世元侧过脸看了他一眼。   赵昌平:“……”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人家哭哭啼啼地不想应,被您吓唬得硬着头皮应下了,您觉得他可还乐意?   赵昌平心中是这样想的,但是嘴上却不敢这么说,他垂手而立,沉声说道:“小王大人看上去还是高兴的,不过应当是头一次接这么大的案子,对自己不大自信。”   穆世元扯了扯嘴角,哼了一声,“但愿他不会让朕失望。”   赵昌平见他再没后续了,才问道:“皇上,方才奴才在外头碰上小全子了,说是您让御厨房送了糖水煮蛋过来,您可是现在就要吃?”   穆世元看了一眼他手上拎着的雕花食盒,干脆放下了手中的笔,“现在吃吧,御厨房这次做的倒是不错,这蛋不仅比原先大一些,口味也很好。”   赵昌平趁机说道:“奴才瞧着您喜欢,就让人去御膳房打听了一声,据说这是白家从雍州收的鸡蛋,大老远进贡来的。”   他一边说,一边注意着皇上的神色,却见穆世元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眉头都拧了起来,似乎是在纠结到底要不要接着吃。   “皇上,可是今儿的糖水煮蛋不合口味?”赵昌平担忧地问道。   穆世元摇头,复又问他,“你说这蛋是从何处运来的?”   赵昌平不解他为何如此问,但还是再次回答了一遍,“是从雍州运过来的,您放心,走的水路,还新鲜着呢。”   穆世元闻言直接将汤勺丢到了汤碗里,“朕不过是想吃个糖水蛋,哪儿用得着千里迢迢从那边运过来,劳民伤财的,有这些银钱拿去给将士们多发些军饷不好?”   赵昌平一时间只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嘴巴,好端端的他多这嘴干甚,如今皇上连饭都不吃了。   他脑中飞快地想着说辞,“皇上,这些鸡蛋是雍州那边的县太爷想法子找了富商去收购的,也是为了改善当地的民生。”   穆世元这回倒是有些惊讶,“此人是谁?居然能想出如此法子,瞧着也是个能人。”   赵昌平也是早就做过功课的,为的就是在皇上问起的时候,能够及时答得上来。   “正是清水县的知县叶恒,元庆二十一年的举人,去年年底才补了清水县的缺儿。”   穆世元听了直点头,“若是为了当地百姓的民生,这银钱花对了地方倒也值得。这个叫叶恒的,等到年底的时候你去户部走一趟。咱们大夏国库连年亏空,不然朕也不至于连吃个蛋都要斤斤计较。这人既然是个有脑子的,就想法子把他送到户部去,给咱们大夏多赚些钱。”   赵昌平原本是想替白家说项,却没想到居然阴差阳错地让圣上看中了这个叫叶恒的知县。   不过他该说的都说了,能不能成那都看圣上的心思,他可管不着。   “是,奴才记下了。”   .   那边王启英才刚刚出了家门就着急忙慌地朝着大理寺赶去,他到大理寺门口的时候还碰上原先的大理寺少卿夏文府。   王启英自觉抢了人家的位子,心里头有些过意不去,可这会儿既然碰上了,一句话不说未免有些说不过去。   他如今都得了便宜了,便是姿态低一些,被人挤兑两句也行,总不能啥好处都让他占了。   这样想着,他干脆心一横,走了过去,对着夏文府行了一礼,“夏大人。”   夏文府已经五十出头了,从前见都没见过王启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京里头居然还有了这么一个文人。   这会儿才刚从大理寺出来,就见着一个年轻的少年对着他行礼。   他愣了一瞬,对着身边的下属问道:“这位是……”   下属急忙凑到他耳边解释了两句,夏文府这才急忙给他回了一礼,“原来是王大人,失敬失敬。”   王启英被这么一个跟他老子差不多岁数的大叔行礼,眼角抽了抽,一时还有些不大能适应,但还是说道:“我来这边找章大人,凑巧就碰上了夏大人了。”   夏文府五官方正,就如同他这个人一般,做事有棱有角,实在不大懂得变通。   他心里头也知道,自己的官职到这一地步应当就走到头了。   这回皇上将他换到了刑部,与他而言,倒是更为适合一些。   原本他被突然调任是有几分不爽,但他一把年纪了,还不至于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给一个年轻人难堪。   他应了一声,“章大人正在里头办公,王大人只管进去找他就是。”   说完,他还对着身边一个下属说道:“去,给王大人引个路。”   王启英对他道了声谢,跟着他的下属走了进去,也是因此对着这个夏文府的印象都好了几分。 第547章 看轻他了   他绕过夏文府进了大理寺的门,夏文府就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眼瞅着他进了门,夏文府身边的一个下人才低声说道:“大人,他抢了您的职务,您作甚要帮他啊?”   夏文府闻言眉头一蹙,瞪了他一眼,“都是在朝廷为官的,日后也是低头不见抬头见,卖他个人情,日后好相见。”   下人点了点头,就听夏文府又小声嘟囔了一句,“整日在大理寺吃不好睡不好,累死个人,还落不到好处,谁爱待谁待,反正我可算是解脱了。”   还有句话他都没说,恐怕整个大理寺也只有章鲁一个人稀罕这个官职,其他人都想着看看能不能去别地儿谋个闲缺儿。   人各有志,他本就是胸无大志的人,实在不适合这种地方。   另一个胸无大志的王启英,被下人带着进去大理寺七拐八拐才找到了章鲁所在的房间。   他们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带刀侍卫拦了下来。   王启英急忙上前拱手道:“本官乃是才刚走马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王启英,奉了皇上之命前来同章大人商量案子,还请代为通传。”   侍卫瞧着新上任的大人居然是个这么年轻的人,颇有几分惊讶。但人家再怎么年轻也比他官职高了一大截,他根本不敢怠慢,只恭敬地让王启英稍候,就急忙转身去向章大人禀报。   章鲁知道皇上给他派了个新人过来,他今儿一早都在整理卷宗,为的就是让皇上新派来的得力干将能够及时上手。   这会儿听到侍卫进来禀报,说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少卿王大人来了,他立刻一撩衣摆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侍卫说道:“快请!”   章鲁听说皇上给他派了个帮手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觉得破案有望,可是等他见着来人之后,顿时大失所望。   还当皇上给他派了个多么厉害的人物,没成想居然是个毛头小子,也不知道是哪家大人塞到他们大理寺来历练的。   他原本就被案子烦的焦头烂额的,又见着来了个没啥经验的年轻人,章鲁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王启英原先在宫里当值的时候见过章鲁,因着他总是黑着一张脸,这次王启英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在案几前三步开外的地方对着章鲁一抱拳,行了一礼,“章大人,下官乃是新来的大理寺少卿王启英,皇上让下官来同您聊聊曲大人的案子。”   他一来就扯着皇上这张大旗,再看他腰上挂着的腰牌,上头赫然写着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章鲁对他的印象更是不好了,这种关系户能有个甚的本事?皇上是看他破案太轻松,给他派个捣乱的来吗?   他甚至都不愿意同王启英说起自己这阵子查的线索,直接让人领着他去了存放卷宗的库房。   王启英是个神经大条的,也不在乎人家对他态度不好,笑嘻嘻地拱手道了声谢,便直接去了。   存放卷宗的库房在大理寺的西南角,一个小录事将他带到了门口,将一把钥匙递给了他,恭敬地叮嘱道:“大人,此处是咱们大理寺的机要重地,你走的时候务必要将此处的门锁好,钥匙也千万要保管妥当。”   王启英向他道了声谢,便自己拿着钥匙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小录事瞧着他进去了,才转身去给章鲁报信儿。   “如何?将人领过去了吗?”章鲁一边问着,一边翻看着案几上的卷宗,连头都没敢抬。   邹正恭敬地回答道:“已经将王大人带到了,钥匙也交到了他手上。”   “他如何说?”   “王大人什么都没说,拿着钥匙打开门就进去了。”邹正答道。   “邹录事若是无事便去盯着他些,人家是带着皇命来的,咱也不能刁难。寻个事儿绊住他也不错,只盼着他安分一些,莫要拖了进度。”章鲁叹了口气,说道。   邹正应了一声,就退下了。   而那边王启英才刚一进门,就看到一屋子的卷宗,顿时傻眼了。   他自幼不大喜欢读书,让他在这么多卷宗里找到同这个案子相关的,那得找到猴年马月?   他脑子一转,心中约摸琢磨出了些许味道,看来这个章大人应当是在给他下马威了。   这摸了摸自己腰上的令牌,扯了扯嘴角,心中顿时就有了底气。   怕甚?   有皇上给他撑腰,他王启英怕个甚!   这样想着,他便干脆也不自己找了,直接转身出门,对着外头守着的侍卫指了指,“你们,去给我把方才那个录事找来!”   他王启英不发威,还真当他纨绔的名头是白当的?   在这大理寺,除了章鲁也就他王启英的官职最高,他还有腰间那块令牌,谁敢不给他面子?   那侍卫一听就急忙去寻邹正,才刚走出垂花门,就瞧着邹正朝着这边过来了。   他小跑两步上前,啪地一抱拳,“邹大人,那位王大人寻您哩!”   邹正一听就头大,两个高位在博弈,他一个小录事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   偏偏那两位的官职都比他高,他又不能不见,就只能叹了口气,认命似的说道:“走吧,去会会这位祖宗。”   两人一路步履匆匆,赶到了库房,就看到王启英坐在椅子上,两条大长腿顺便搭在桌子上,满屋子的卷宗他连碰都没碰一个。   听着外头有了动静,他才睁开眼睛。   邹正才刚跨过门槛,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凌厉的视线。   他心头咯噔一下,这年轻人虽比不得章鲁大人长年身居高位,身上自带的一种官威。   但只是他方才那一眼,却给他一种被看透了的感觉。   很快,邹正就收敛了心神,这位新来的大人恐怕也没那么简单,章鲁大人约摸是看轻人家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王启英身边,“王大人,听闻您寻我了?”   王启英嗯了一声,动作都没换一下,便指了指身后的书架子,对着他说道:“你去,把曲忠明案子有关的卷宗都给本大人找出来。”   --   作者有话说:   【王启英:有这么多下属不用,本大人岂不是白当这个官了?】 第548章 巨大漏洞   邹正愣了一瞬,根本来不及多想,王启英的视线就扫了过来,他急忙低下头,恭敬地应了一声,“是!”   曲忠明大人相关案子的卷宗还是邹正自己放进来的,他来找卷宗自然要比王启英快许多。   他轻车熟路地找到了那叠卷宗,抱了过来,“大人,您要的卷宗找来了。”   王启英斜睨了他一眼,也不说让他放下,只是问他:“你找这叠卷宗用了多久?”   邹正心中明白他这是要找茬了,微微弯着腰,用另一只胳膊的袖子抹了一下额头的汗水,低声说道:“用了……不到一刻钟……”   王启英哼了一声,这才取下双腿,坐正了身子,“既然你这么轻易能找到,却还让本官在此处浪费时辰。你且说说,你安得是何心思?”   邹正的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急忙辩解道:“属下原本只是想着忙完手上的活儿就来帮大人找的。”   王启英瞧着他面如土色,知晓自己的敲打已经到位了,才刚来一个新地方,倒是也用不着太过咄咄逼人。   “将你手上的卷宗拿过来,再顺便给本大人讲讲。”   邹正这才松了一口气,上前一步,将抱着的卷宗放在了案几上。   从上头取下一册对着王启英讲道:“这是原先有人匿名举报曲大人贪污受贿的证据,同庆一年曲大人担任兵部左侍郎,在同庆一年八月、同庆二年的三月和九月、同庆三年元月……分别受贿一万两、四万五千两、八万两……”   王启英听得也是目瞪口呆,暂且不提这些事儿的真实性,只是这些银两听着都怪吓人的。   他如今都升到正四品了,年俸禄也才一百四十四两……   若不是爹娘平素给的零花钱比较宽裕,他定然是不怎么够用的。   他强忍住吃惊的表情,就坐在椅子上听着邹正逐条念着。总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去,倒显得他好像没见过世面似的。   等到邹正将曲忠明的罪证都念了个遍,他才换了个姿势,一脸凝重地微微颔首,“证据在何处?拿来本官看看。”   邹正不敢怠慢,急忙从桌子上的一叠卷宗当中找到了证据双手捧给了他,“大人,您看,有这些信函为证。”   王启英拿着这些证据齐齐看了一遍,鼻子一皱,冷哼一声,将这些信函丢在了桌子上,“这些证据都是假的。”   邹正一愣,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笃定。   “小的愚钝,愿听大人详谈。”   王启英对着桌上那些信函扬了扬下巴,“那些信函都是一个人写的,却署的不同人的名,可见是有人刻意伪造证据,想要置曲大人于死地。”   邹正将信将疑地拿起桌子上的那些信件看了一遍,他眉头紧皱,问道:“大人,这分明不是一个人字迹呀?”   王启英看了他一眼,笑了,“对方糊弄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你再仔细看看。这些字迹虽说不是同一个人,但他习惯每句话后边空一格,三句话另起一行,你仔细看看就明白了。”   邹正还真没注意这些,他立刻将所有信函都打开挨个看了一遍,果然是王启英说的那样。   他心中震惊极了,也有些明白了过来,为何人家这样的年纪能得皇上宠信,一路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置。   也是由此,他对王启英那才是发自内心地恭敬了起来,“大人果然明察秋毫。”   王启英听了邹正奉承的话,也有些得意,只是面儿上没表现出来。   又接着说道:“且这些字都用的是松烟墨写出来的,如今咱们大多用的油烟墨,你该不会真的认为这些写信的人都凑巧用了松烟墨吧?”   邹正内心的震撼犹如惊涛骇浪,他将信函凑到鼻尖轻轻一嗅,果真闻到了淡淡的松脂香味。   这一切都是先前儿他们从未关注过的……   就听邹正愣神的瞬间,忽然就又听到王启英问道:“这些信函是谁送来的?”   邹正说道:“下官也不大清楚,只是听人说是一个乞丐送来的。”   “乞丐?可有人记得那乞丐的长相?”王启英追问道。   邹正摇头,“下官不清楚。”   王启英差点没翻了个白眼,当官的一问三不知,这天底下怎的还有比他更废物的官员?   “那便麻烦大人帮本官查个清楚了。”   邹正也不是傻子,如今章大人那边儿半点头绪都没有,反倒是王大人这里才刚来没半个时辰,就找了这么大个线索。   顺藤摸瓜下去,也算是另辟蹊径。   “是!下官这就去查!”   邹正从这儿出去之后,径直去了北院找章鲁。   “章大人!”   章鲁正是一筹莫展的时候,整个人心烦到了极点,还被他三番五次的打断,自然脾气不怎么好。   “怎的又是你?!这回是为了何事?”   邹正抱拳行礼,“大人,王大人发现线索了。”   章鲁拿着卷轴的手一抖,下一瞬他就立刻追问道:“发现了什么?”   邹正瞧着他震惊的神色,也在心中叹了口气,别说章大人了,就连他方才听了王大人的话也是吃惊不已呢!   “王大人说咱们收到的那些信函都是假的。”   “假的?!!”章鲁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脖子上的青筋暴起,满脸的不可思议,“他可有证据?”   邹正点了点头,“正是,王大人说那信上的字迹虽然大不相同,但却是一个人写的,分明就是人伪造的。”   “你再详细说来。”章鲁半信半疑地说道。   “那些信上习惯每句话后边空一格,三句话另起一行。下官听了他的话,查看了所有的信件,发现确实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可见这些信确实不大可信。”   章鲁信了大半,确实不大可能这样凑巧,这样大的漏洞都没有被他发现,确实是他们的疏忽。   不过这还没完,紧接着邹正又告诉他,那些信全都是用松烟墨写的。   章鲁身子一颤,跌坐在了太师椅上,一手撑着扶手,在心中重新评判今儿那个被皇上指派过来的年轻人。   果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   作者有话说:   【英子哥:我可不只有好运,还有智慧哦~~】 第549章 年轻人真谦逊   “他还说了什么?”章鲁像是认命了似的,叹了口气,从嘴里憋出了一句话来。   邹正回答道:“王大人问下官当初这信是谁送来的,下官说是个乞丐,他现在让下官去查这个乞丐。”   章鲁点头,“听他的,去查。”   邹正应了一声是,章鲁起身欲向外走。   邹正急忙跟了上去,“大人,您要去何处?”   章鲁连个眼神都没给他,脚下生风,“自然是去见王大人,咱们几个日后有没有好日子过,估摸着都得靠王大人了。”   他们连着三个月都没破得了案子,且如今还没甚头绪,而那个王启英才来一个时辰不到,案件就有了巨大进展。   到了此刻,面子已经不重要了,若是三个月后还破不了这个案子,估摸着他们一个个头顶的乌纱帽都保不住!   邹正去派人查那个乞丐,章鲁则一个人跑去西南方向的库房找王启英。   等他到的时候,王启英已经靠在椅子上打盹儿了。   今儿正午没睡午觉,他这会儿还困着呢!   章鲁还是第一次瞧见这么坐没坐相,睡没睡相的官员,一时间还真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去叫醒他。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王启英忽然打了个喷嚏,打了个哆嗦坐了起来。   这才看到了章鲁,两人面面相觑了好一会儿,就在章鲁还在思考要如何开口的时候,王启英已经率先发问了。   “章大人,咱们大理寺的经费很紧张吗?”   章鲁被他这没头没脑的发问弄得愣住了,摇了摇头,“倒也不是十分紧张。”   王启英这才松了口气,又转头问他,“那……能不能给下官生个火盆?这儿着实有些冷。”   章鲁:“……”   果真只有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才能破得了这种案子吗?   “来人!”   王启英烤着火盆,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还得寸进尺地对着章鲁说道:“章大人,您怕是不知道,用这火盆烤红薯可香了,也不知道咱们这儿有没有红薯?”   章鲁还想着让王启英一人得道,他们跟着鸡犬升天呢!   别说想吃个烤红薯,就是想围着这火盆打边炉,他都得想法子给他圆了。   “来人!去买两块红薯回来。”   侍卫才刚应下这个荒唐至极的命令,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他们向来严肃的章大人,以微风细雨般温柔地声音,对着王大人问道:“王大人,两块够不够吃?”   侍卫诧异地看了两人一眼,在心中猜测,这个王大人该不会是章大人的后辈吧?瞧瞧这年纪倒是也能说得过去。   王启英也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么一句,愣了一瞬,瞧着他说话的模样也是真心实意,这才笑着说道:“够了够了,我一块就够了,两块咱们可以一起吃。”   章鲁刚想说自己就不用了,转念又一想,若是他们两人能有个一起啃过红薯的交情,今后王启英发达了,应该也不会忘了提携他一把吧?   这样想着,他便点了下头,对着侍卫说道:“买两个就成。”   王启英看他如今对自己的态度同他一开始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判若两人,估摸着应当是方才那个小录事跑去同他说了那两个线索。   他微微勾了下唇角,这个章大人也真是个识时务的,虽说这案子他也不一定能破,但若是整个大理寺都劲往一处使,这案子不破也难。   在这个寒冬,王启英和章鲁两个年龄差了一半还多的两个人就这么关上门,在整个大理寺最不被人注意的小库房里,烤着火盆啃红薯。   这种经历对于严肃了一辈子的章鲁来说,实在算是出格了。   只是这现烤的红薯确实味道不错,他啃得胡须上沾上了红薯渣也不在乎。   炭盆里木炭被烧得哔哔啵啵的声音,在寂静的库房里响起,无端就让原本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王老弟,多亏了你那两个线索,不然我们现在还发愁着呢!”章鲁叹了口气。   王启英刚吃了一大口红薯,费劲将这口红薯咽下去,才说道:“章大哥客气了,本来咱们就是一体的,大哥不嫌弃小弟,才让小弟有机会发现这些线索。”   听了他这一番话,章鲁十分汗颜,他原本真的只是想着随便给王启英找点事儿做的,真没把他当个人物。   只是听了王启英这话,他也明白了大概,王启英这是在装糊涂,先前儿发生的那些不愉快的事情,他应该是不会深究了。   这样想着,也给章鲁吃了一颗定心丸。   “王老弟实乃青年才俊,这个案子就全靠你了。”   章鲁只是客气话,随口这么一说,可王启英的心中立刻就敲响了警钟。   全靠他?这怎么行?!   他自己几斤几两他自己心里门儿清,今儿能发现两条线索,那确实是他运气好。   可若是让他独自撑起半边天,那怎么可能?!   他若是真有那能耐,从前也不会被他爹揍那么多回了……   他轻咳了两声,章鲁还当他啃红薯呛到了,急忙起身给他倒了一杯热水端了过来。   “王老弟,你快喝两口水顺顺。”   王启英也没跟他客气,就接过他手上递过来的水杯喝了两大口,这才说道:“章大哥,这案子还是得你牵头,小弟给你打个下手倒是不错。”   章鲁一看这年轻人又有本事,还很谦逊,对他的印象就越发地好了。   他捋了捋胡须,呵呵笑了起来,“谁牵头都无妨,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将这个案子给破了。皇上那头催的急,留给我们的时候不多了。”   王启英也跟着点头,“确实如此,章大哥心中可有安排?能否说与小弟听听?”   “先让人查了那个来送信函的乞丐再说。”章鲁回答道。   王启英却摇了摇头,“大哥,那乞丐到底能不能找到暂且还说不准,就连这个乞丐是不是真的是乞丐咱们都不知道。若只是干等着,恐怕实在有些太耽误事儿了。 ”   章鲁闻言也微微颔首,十分赞同他的说法,“你可是还有别的想法?咱们还能做些什么?” 第550章 妙人   “那松烟墨也是个入手点,如今大多数读书人都用油烟墨,用松烟墨的都是极少数。咱们去笔墨铺子打听打听,或许会有些收获。”   王启英两手捧着红薯,脸上却一脸的郑重。   章鲁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就豁然开朗了,“是我着相了,总想着如何找到慈安寺藏着的证据,却没想着还能从这些信上入手。”   说到这儿,他叹了口气,“果然还是皇上他老人家英明,我们这些年年纪大了,脑子总是会转不过弯儿来,还是得你们年轻人上。”   王启英惯是会哄他爹娘开心的,听了他这话,擦手的动作都停了下来,急忙说道:“章大哥,此言差矣啊!您可没年纪大,像您这样的年纪正是朝廷的肱股之臣。我们这些人不过是有些小机灵,朝廷的大事儿还得您这些老臣操心才是。”   这人一旦会说话,三言两语的就让人极为舒服。   章鲁看了他一眼,“王老弟可真是个妙人。”   ……   就这样,王启英进入大理寺的第一日,皇上赐给他的那块令牌根本毫无用武之地,他不仅跟章鲁称兄道弟,还能跟底下的侍卫打成一片。   下午大家伙儿回家的时候,他给一人捎了半斤猪肉。   这些侍卫们虽说日子过得并不十分拮据,可也并不是能顿顿吃肉的,如今新来的王大人送的半斤猪肉,虽说不能管饱,但打个牙祭还是不错的。   大家伙儿承了他这个人情,想着今后若是王大人有吩咐,他们腿脚勤快些就是。   于王启英而言,分给大家这些猪肉,也才不过买一头猪的钱,还不够他平日去喝个小酒的,实在算不得多大开销。还能同大家伙儿都搞好关系,何乐而不为呢?   到了酉时末,所有人还在伏案研究案子。王启英才吃了个烤红薯,腹中饥饿难耐,实在坐不住了,可是瞧着大家都没有要回家的意思,他的五官又纠结了起来。   他率先回家会不会有些不大好?可若是不回家,肚子又实在饿得慌……   他起身走到章鲁身边,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章鲁依然在研究卷宗,见着王启英来到自己身边,却一言不发,心中十分疑惑,就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对着他问道:“王老弟,你可有事?”   王启英担心打扰到其他同僚,就压低声音问道:“章大哥,这会儿已经酉时末了,怎的大家都不着急回家?”   章鲁的视线从所有官员身上扫了一遍,大家伙儿手上都拿着卷宗,一个个都看得十分认真。   他面儿上带上了几分满意,也压低声音对着王启英说道:“大家手上的案子还没头绪,自然没有心思回家。”   王启英眼角抽了抽,“可咱们这案子不是无从下手么?大家待在这里又有甚用?这些卷宗便是真能翻个花儿出来,案子也依然没头绪。”   他有时候实在有些不大明白,这些老学究到底是怎么想的。这些卷宗都翻了三个月了,都没看出什么,在这儿白白耗费时间,还真不如回去睡大觉去。指不定睡好了,再醒来脑子就灵光了。   再者说来,那些同僚们真的就在研究卷宗吗?旁的不说,那位姓唐的寺正手上拿着的卷宗已经有一刻钟没有翻页了……   他说的其实不怎么客气,但章鲁被他这么一说,突然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   “可是自古以来就是这样,破案子都得研究卷宗……”   王启英叹了口气,“章大哥,先不说旁人,只说您,这些卷宗翻了三个月,怕是里头的内容您都能背了吧?依小弟看,您就是回去,一样能研究卷宗,家里有地龙,总也比这儿要舒坦些。咱们晚上好生休息,等明儿一早,您带着小弟一同去慈安寺看看去,指不定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章鲁听他说这么多,也知晓他应当是累了,不过这些日子以来大家都耗在这里也确实是在做无用功。   不仅案子没有半点进展,反而让他们大理寺的开支多了不少,冬日里户部拨给他们大理寺的炭火可没多少,用超了都得自己出钱买。   他思忖了片刻,立刻当机立断,决定听从王启英的话,将这些在这儿蹭炭火的同僚们给撵回去。   他放下手中的卷宗,将毛笔清洗干净,挂在了笔架上了。才轻咳一声,对着同僚们说道:“诸位!”   他一提嗓子,所有人都朝着他看了过来。   他顶着大伙儿疑惑不解的视线,对着他们说道:“今儿就到这儿吧!这些卷宗多看也无益,都回去好好睡觉,明儿一早出门暗访!”   今儿跟王启英闲聊了半天,他心中忽然也摸清了些许门路。   他们在大理寺对着这些卷宗格物致知,倒不如让这些下属们出去串门,指不定还能从哪儿得出些个小道消息来。   此话一出,他也不管大家各异的神色,率先抬脚走出了门。   有了他章大哥带头,王启英喜笑颜开,对着大家伙儿一抱拳,笑着说道:“诸位同僚,咱们明日再会!本官先走一步了。”   两位带头的都跑路了,其他人都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都分别开始收拾东西回家。   回去抱上一房小妾,睡在热腾腾的被窝里,不舒坦吗?当谁愿意在这儿受罪啊!   王启英从大理寺离开之后,并未回家,而是直接去了李府。   李程季这阵子小日子也过得十分舒坦,除了整日被他娘催着娶媳妇儿之外,再没有一丁点儿的烦心事。   原本今儿王启英他们在听小曲儿的时候,他正在当值,下了值之后正要赶过去,白流霜却派了个小厮来告诉他不用去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是王启英回去接圣旨了。   李程季暗戳戳地搓了搓手,王启英接圣旨定然是有喜事儿,而他家好兄弟有喜事,他或许也能跟着沾点光也不一定。   这会儿他正准备吃下午饭,听到外头有下人通传说是王启英来了。   他连手上的勺子都没来得及放下,直接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兴冲冲地迎了出去。 第551章 鸡犬升天   “英子!今儿听说你回去接旨了?咋样,有啥好事儿?快说给兄弟听听。”李程季才刚见到王启英,就冲到他面前,兴奋地问道。   王启英瞧着他这模样,笑着伸手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下,“没点出息,这么大人了,啥时候才能学会宠辱不惊?”   李程季连忙护住了被他敲疼的头,气恼地瞪了他一眼,“兄弟替你高兴,你咋还动手了?宠辱不惊,那是跟咱兄弟们有关的词吗?”   王启英一想也是,今儿他才听到要回去接旨的时候可也没比李程季冷静到哪儿去。   就听李程季又问他,“吃过饭了吗?不然一起去扒拉两口?”   王启英原本就是奔着蹭饭来的,听了他这话,立刻抬脚就朝着他屋里走,“自然还没吃,哥们儿我今儿忙了一整天,就啃了个烤红薯。”   李程季也跟在他身后进了屋子,“烤红薯?可以啊,可是东街那家?你小子,要来我家怎的也不多带一块。”   王启英也不用任何人招待,就自己坐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什么东街的那家,是我在大理寺自己烤的!”   李程季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听了他这话,实在没忍住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兄弟你厉害啊!混日子都混到大理寺去了!大理寺那些老学究没找你事儿?”   王启英斜睨了他一眼,咧嘴一笑,“不仅没找我事儿,还跟我一起啃的。”   李程季一脸诧异地看向了他,“厉害了!英子!你怎么做到的?还能让他们同你一起啃红薯?”   王启英冲着他嘿嘿一笑,摇头晃脑地嘚瑟道:“山人自有妙计,你别管这么多了,先上菜,待会儿兄弟我有好事儿要同你说。”   他一说有好事,李程季哪儿还能坐得住?连忙端着凳子挪到了他的旁边,对着他问道:“有什么好事儿?是你的好事儿?还是我的好事儿呀?”   王启英假意翘起了二郎腿,卖了个关子。   李程季瞧着他这德性心中就明白了大半,但还是顺着他的意思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来到了王启英身后,用着对付他祖母和娘亲的那一套,给他捏着肩。   “兄弟,舒服吗?”   “还不错,再往左边儿捏捏。”   “得嘞!”   ……   王启英自个儿舒坦了,也不忘让自家兄弟也跟着舒坦舒坦,直接从袖袋中掏出一个信函放在了桌子上。   李程季手底下的动作停了下来,看了一眼信函,还没敢轻举妄动,“英子,这是啥?”   王启英冲着桌子扬了扬下巴,“你自己个儿打开看看不就晓得了?”   李程季这才飞快地从桌子上将信函拿了起来,撕开了上边的封口,“那我可真就不客气了啊!”   王启英翻了他一个白眼,“你啥时候还跟我客气过?”   李程季这会儿可没空来跟他打嘴仗,他从信函里边抽出来一张纸,看到上边赫然写着两个大字。   “调令!”   他差点儿没把自己眼珠子给瞪出来,又急急忙忙翻到了第二页,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才从上边一大堆夸赞的话中,找到了那关键的几个字。   “大理寺寺丞?!”   他捏着信函的手都在抖了,“好兄弟!这……这真是给我的?”   王启英作势就要将信函抢过来,“怎的?不想要?那你还给我,待会儿我再去吏部打声招呼,就说你不乐意去。”   李程季急忙拿着信函躲了开来,“休要瞎说,老子乐意的很哩!吃饭吃饭!我再让厨房炒两个菜!今儿晚上咱们兄弟俩好好喝两杯,庆贺庆贺!”   王启英却阻止了他,“别喝了,明儿一早卯正就得到大理寺,我同章大人说了,明儿一早跟着他再去趟慈安寺。若是这边出发得晚,刚到地儿就得吃午膳,真显得咱们跟去蹭素斋似的。”   李程季点了点头,端起桌子上放着的茶盏,恭恭敬敬地说道:“都听你的,那咱们以茶代酒,先喝一杯。”   兄弟俩吃饱了饭,李程季亲自将王启英送出了门,这才拿着调令跑去找他爹显摆去了。   第二日天还黑蒙蒙的一片,李程季披着个黑色的大麾,翻身上马,衣摆同浓重的夜色纠缠在一起,更显得有几分肃杀。   等他到王启英家门口的时候,天边早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他从马上跳下,大步流星的走到王府门前,敲了敲门。   没过多久从门里探出来一个头,李程季便问道:“你家少爷起了吗?”   门房见着是他,急忙开门行礼,“请李二少爷安,我家少爷应当是起了,小的这就去问。”   李程季用马鞭指了指一旁的黑色大马,对着他说道:“少爷我自己进去找人就成,你帮少爷看着点儿马。”   他到王启英院子的时候,王启英才刚洗漱完,穿好衣裳。   瞧见他十分意外,“你今儿怎的来这样早?昨晚睡的可好?”   李程季站在一旁看着他,“好个甚!昨儿一晚上激动得都没睡着。”   “噗!”王启英没忍住笑出了声,“你咋比我还没出息。”   李程季嘁了一声,没有接他的话,只是催促道:“好了么?你不是说要卯正到?再不出发该迟了。”   王启英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件白色狐裘大氅披在了身上,才说道:“走吧,难得你今儿起个大早,自然不会让你晚到。”   他们到大理寺的时候,章鲁早在那儿等着了,见着这两个头戴玉冠、身着狐裘的两个公子哥,心中感慨万千。   若不是昨儿王启英给他露的那一手,任凭他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纨绔居然也有拿得出手的时候。   王启英带着李程季跟诸位大臣见了礼,听着章鲁将活儿都安排下去,才跟着章鲁一同出发去了京郊的慈安寺。   慈安寺是个皇家寺庙,向来香火鼎盛,即便是在冬日里,路上也依然能碰到去上香的香客。   王启英和李程季原本是骑着马去大理寺的,可章鲁却是个身体羸弱的文臣,他是坐着马车来的。   在他的热情相邀之下,王启英和李程季才弃马跟着他一同挤进了那个狭小的马车里。   --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人自身机遇不行的话,还是得挑个大腿赶紧抱啊!哈哈哈,抱大腿不丢人!所以谁给我抱一下?】 第552章 慈安寺   同章鲁那身破旧的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兔毛大氅相比,他们两个俨然一副不知人间冷暖的二世祖模样。   就连王启英这等厚脸皮,这会儿也稍稍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他轻咳一声,打破了车厢里的沉寂,“章大人,你们头一次去慈安寺找证据是什么时候?”   章鲁靠在车厢上,眯着眼睛回忆了起来,“三个月前,苏大将军说慈安寺的藏经阁里藏着证据,我连夜带着侍卫们赶了过去,按照他的说法,直接上了二层寻找那本《金刚经》。可是谁也没想到,我们居然扑了个空,别说证据了,我们连《金刚经》都没找到。”   “可是被寺内的僧人借阅去了?”王启英问道。   章鲁摇了摇头,“我们已经打听过了,那段时间并没有僧人进入藏经阁。”   李程季摸着下巴思索,“被人偷走了?”   章鲁微微颔首,“所有人都是这么觉得,只是我们已经找了三个月,也并未找到这本《金刚经》的去处。”   门口的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卷起了藏青色的帘子。   王启英眼看着章鲁打了个寒噤,连忙又给炭盆里加了两块木炭,看得章鲁一阵心疼。   果真这些纨绔子弟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炭盆里的这点炭火足够他们支撑到慈安寺了。   而王启英皱了皱鼻子,心里想的则是,大理寺果然清贫。堂堂大理寺卿,居然连一点儿银丝碳都没得。   章鲁心疼归心疼,也断然不会因着这点儿小事来责怪王启英。   他看了看王启英,又看了看李程季,语重心长地说道:“这次我亲自带你们二位过来,就是想要看看,你二人能否找到别的线索。”   听了他这话,王启英和李程季兄弟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王启英还尚未开口,李程季就率先说道:“三个月都没找到线索,我们兄弟俩估摸着也悬了。”   王启英赞同的点了点头,嘴上并未说话,心里却想着李程季这小子如今也是越发的上道了。   这会儿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他们两个还是头一次办这种大案子,至于能不能找到线索谁也说不准,只能说尽力而为。   章鲁对他们也并未抱太大的希望,省的到最后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别说藏经阁了,就连整个慈安寺都快被他们翻了个遍,都毫无头绪。这两个纨绔便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见得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   “也就是带你二人去瞧瞧,你们也莫要有太大的压力,若是能找到线索更好,找不到也无妨。”他说道。   王启英和李程季二人,心中这才踏实了。   这一路过去即使坐马车也要一个时辰,李程季昨儿兴奋了一晚上,这会儿却也打起盹儿了。   章鲁瞧见之后,也十分体贴地说道:“咱们过去还得一会儿,你先休息休息。”   他这话一出,李程季更是放心大胆地睡了过去。   王启英倒是不困,他透过窗户的缝隙,朝着窗外看了一路。   等到快到的时候,他才忽然对着章鲁问道:“章大人,我瞧着这一路过来,也没什么村落啊?”   章鲁耐着性子给他解释道:“想必你们也知道,这附近有许多温泉,城里的达官贵人们在这里建了一片的庄子。这里是休闲度假的好去处,但是却不怎么能长庄稼。没有庄稼的地儿,能有什么村落啊!”   王启英忽然就对上号了,“这儿是不是艳阳山?”   王启英家在艳阳山上可没有庄子,他娘原先是有座庄子的,但当初为了帮他爹打点官场,便将那一处庄子送了人,是以这也是王启英第一次来艳阳山。   章鲁应了一声,“不错,这儿就是艳阳山,如今瞧着人还不是很多,等到再下一场大雪,城里那些人就该出来过冬了。”   李程季听到艳阳山三个字,脑中灵光一现,突然就跟王启英对上号了。   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就听李程季问道:“曲忠明曲大人家是不是在此处有个庄子?”   章鲁依旧点头,“不错,去年春上,曲忠明被下大狱,那处庄子就已经被查封了。”   王启英闻言急忙看向了他,“是谁封了的?”   章鲁对着两个好奇地眼神,镇定自若的微微颔首,还用手捋了捋下巴上的一撮胡须,“不错,正是本官。”   王启英眼睛一亮,“章大人,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章鲁瞧着这两人的模样,怎么忽然觉得这两人是想进去泡温泉呢?   王启英多聪明一个人,他才刚刚一犹豫,王启英就明白了他的顾虑,连忙解释道:“章大人,我二人也是为了去查找线索。这案子原本就是从曲忠明大人处引起的,去他庄子上查看实在是为了办案。”   章鲁略微一思忖,也就应了下来。   这几日他学到最有用的一条就是,人要懂得变通。   “成,等回了大理寺,我便让邹录事将那处的钥匙给你找来。”   “倒是也不用这样麻烦,只要大人点了头,我二人可以翻墙而入。”   章鲁:“……”   他怎么觉得这两人有点像惯犯呢?将这么大个庄子交给他们,实在是让人有点不大放心。   说话的工夫,马车就已经停到了慈安寺门前。   王启英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站在马车下边对着李程季喊道:“到地儿了,快下来。”   李程季睡了这么一会儿,整个人也觉得精神了许多,他两手拢着大氅,跟在王启英身后跳下了马车。   外头的冷风顺着他的领口灌了进去,他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瞬间更加清醒了。   此时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他沐浴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的关节都舒展开了。   这时才扭头看了一眼章鲁,问道:“大人,咱们现在进去?”   “嗯,慈安寺一共九九八十一级台阶,马车只能停到此处,剩下的路须得我们自己走。”章鲁抬头看了一眼长长的台阶,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为了这么个破案子,他爬了无数回台阶。   以至于如今腰也不疼了,气也不喘了,就连晚上他家夫人都夸他体力好了。   --   作者有话说:   【英子在给锡元两口子跑地图,等过了年(书里过年,不是咱们过年)锡元就该进京了,莫方。】 第553章 白象入梦   李程季和王启英两个到底是武将,不过八十一级台阶对他们来说确实算不上有多难,两人抬脚就上去了。   可是他们跟在章鲁身后,却发现这么多台阶对章大人来说属实有些难。   才走了一半不到,章大人就停下脚步直喘气。   王启英的视线落在他花白的胡须上,心中有些不大明白。   瞧着章大人也就跟他爹一般岁数,怎的他才走这么两步就走不动了,而他爹为了揍他都能追出五里地不喘气的。   疑惑归疑惑,他还是上前搀扶住了章大人的胳膊,“章大哥,你可是走不动了?不然我背你上去?”   章鲁摆了摆手,自己也喘匀了气,“不用,我如今歇两歇就能上去了。”   听他的口气还挺骄傲的,王启英和李程季也十分有眼色的没有多说话。   章鲁歇了一会儿才抬脚接着上台阶,走了一段之后,又停下来歇了一次,可算是爬上去了。   听着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王启英才在一旁好奇地询问道:“章大哥,想必您的儿子一定很听话吧?”   章鲁笑着捋了捋胡须,“家中夫人教导的好,都十分懂事。”   王启英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章大人的体力这样差劲儿。   章鲁夸完自己儿子,也不忘夸一下王启英,“不过我家儿子虽好,到底比不得王老弟,年纪轻轻就正四品了,我同你这样大岁数,连个举人还没考中哩!”   王启英笑了笑,谁让他是天选之子呢?   年纪轻轻就得了圣宠,整个大夏朝,舍他其谁?   “章大哥可莫要再夸我了,我不过是运气好,比不得章大哥真才实学,日后还得劳烦章大哥好好带带我啊。”   ……   李程季在两手扯着自己的大氅,将自己裹得紧紧的,冷眼旁观着一旁能说会道的王启英,忍不住想要给他竖个大拇指。   原先他这兄弟怼人能气死个人,他怎么就没看出来,这家伙说起好听话也是一套一套的?   看来他家兄弟早该走这条路了,指不定如今都能混个一品大员当当。   一阵西北风吹来,三人都觉得承受不住,就急忙进了慈安寺。   慈安寺不愧为皇家寺院,院中的雕梁画栋,以及各个院中的菩萨金身,就能让人切切实实体会到皇家的气派。   寺庙的侧门还陆陆续续有百姓们进去上香,此时正值辰时,太阳升到一半,将整个慈安寺都笼罩在其中。   鼻尖上香火的气息,使得一向跳脱的王启英两人也变得老实稳重了许多。   他们两个十分乖巧地跟在章鲁身后,两人才刚一进院子,迎面就是一个僧人走了过来。   “施主,又见面了,您今日是查案还是礼佛呢?”那僧人的语气十分熟稔,显然已经见了章鲁许多次。   章鲁双手合十,对着他行了一礼,“净空师傅,今日我带着两个下属过来瞧瞧,不知可方便去藏经阁一观?”   净空打量了一番王启英和李程季,瞅着这两人是生面孔,一时间也不敢应下。   “这……贫僧还需要问过住持才行。”   “那就麻烦您跑一趟了。”   王启英和李程季确实还是头一次来这里,他们担心不懂规矩犯了什么忌讳,都老老实实跟在章鲁身后,连声都不敢吭。   净空将他们引到一个禅房,叮嘱他们在这里休息片刻,他去去就回。   他才从屋子里走出去,就径直去了住持的屋子。   “住持,大理寺卿章鲁章大人来了,还带了两个年轻人,说要去趟藏经阁。”   住持两眼微阖,盘腿坐在蒲团上,手上还捏着一串佛珠。   听了这话,他沉默了片刻,最后毅然应了下来,“那就带着他们去看看吧,来都来了,若是不去看看,他们是不会死心的。”   净空恭敬的行了一礼,“是,弟子这就带他们前去。”   他退后两步,就在他即将退出房间门的时候,住持又叫住了他,“你这几日可瞧见承远了?”   净空摇了摇头,老实巴交的回答道:“弟子已经快一个月没见过他了,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说他要入世修行,估摸着该是下山去了。”   住持微微颔首,“你下去吧,日后若是瞧见他,记得让他来找我。”   “是。”   章鲁得了住持的首肯,带着王启英和李程季直奔藏经阁。   藏经阁是个塔形建筑,王启英正准备跟着章鲁进去,李程季就扯了扯他的衣袖。   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着李程季冲着远处扬了扬下巴,“英子,你看那边。”   王启英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看到了一个拿着扫把的僧人。   耳边还是李程季刻意压低了的声音,“扫地僧!”   微微还能听出来他语气中的兴奋,只有王启英知道他在兴奋什么,瞪了他一眼,“少看点话本子!”   李程季这才嘴巴一扁,耸了耸肩,跟在他们身后进了藏经阁。   藏经阁总共有七层,按照当初苏大将军的说法,那本《金刚经》应当是在第二层。   章鲁便直接带着他们二人上了二层,“就是这里了。”   王启英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朝着四周环视了一圈。这里整整齐齐地放了几排书架,上头的书也摆放得十分整齐,并且一尘不染,可见是时常有人打理的。   “这里的所有书籍我先前都已经带人过来搜寻过三遍,也找楼下的扫地僧询问过,并未有人借阅那本《金刚经》。你二人也可以仔细查找一番,看看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线索。”章鲁对着他们两人吩咐道。   王启英和李程季应了下来,便各自在书架上寻找了起来。   整座藏经阁从外边看起来十分朴素,但是里边却画着十分精美的壁画。   他们所在的第二层墙上画着一幅白象入梦图,即便是王启英和李程季这种不通佛学之人,也能看出其中的精美。   两人在这一层找了一圈,却也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发现。   他们以为自己这次也要无功而返的时候,外边的一束阳光顺着窗户的缝隙照了进来,正好照在了白象的眼睛上。 第554章 暗格   李程季偶然支起身子伸了个懒腰,看到那原本平平无奇的白象眼睛,竟然泛着星星点点的金光。   他好奇的走了过去,凑近身子一看,才发现那眼睛上点了许多金箔,在阳光下散发着细碎的光彩,这一匹白象仿佛被点了睛似的,更加好看了。   李程季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一下那双眼睛,却一不小心用力过猛,将那眼珠子给按了进去。   随后咔哒一声,似乎是从头顶上传过来的。   吓得李程季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英子!快过来!”   王启英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急忙转过身,快走了两步来到了他的身边。   “怎么了?”   李程季皱着眉头指了一下他方才不小心按下去的那个眼睛,又指了指头顶上,才说道:“我方才瞅着这双眼睛怪好看的,就用手碰了一下。不知道是我用力过猛还是咋的,它就被按下去了,头顶上似乎还有些声响,我怀疑上头有机关。”   王启英连忙跑上三层,将章鲁喊了下来,“章大哥,我们有一点发现。”   章鲁连忙放下手中的经书,就急急忙忙朝着二层赶去,“你们发现了什么?”   李程季指了指那个象眼,将方才说给王启英听的话又告诉了他一遍。   王启英看着章鲁问道:“章大哥,我们怀疑这上边藏着机关,你们可有发现?”   章鲁摇了摇头,机关藏着这样隐蔽,他们谁会闲着没事儿去摸一下象眼睛?   王启英嘿嘿一笑,“程季说他方才听到头顶上有声响,我估摸着上边应该藏着什么,我们上去看看?”   章鲁应了下来,“我这就叫人端凳子过来!”   王启英却连忙阻拦了他,“哪儿用得着那么麻烦?”   章鲁听了这话十分不解,就看到王启英对着李程季招了招手,“来,程季,给兄弟垫垫?”   李程季今儿才穿了一身新衣裳,闻言眉头拧成了疙瘩,“为啥不是你给我垫垫?总是我在下边。”   王启英捏着自己胸前的衣服给他看,“谁让你穿的黑衣裳呢?我这一身月白,你一踩可不就两个大脚印?”   李程季有些懊恼,“也怪我,今后我也穿月白的。”   王启英急忙将他这个危险的想法扼杀在摇篮当中,“你可别,原本旁人就认为你我有断袖之癖,你再跟我穿同样颜色的衣裳,那不就更说不清了?”   李程季:“……”   好像说的也是。   王启英一把将他扯了过来,“好兄弟,建功立业的机会就在眼前,被兄弟我踩一脚,又不是旁人。婆婆妈妈的,跟个老太太似的。”   李程季念着他给自己找了这么好个差事,让他在族里都能说得上话了。这才脱下身上的大麾,忍气吞声地蹲下身,扛着他站了起来。   王启英在屋顶上头的横梁上仔细排查,李程季在下边驮着他,章鲁则是在一旁感慨万千。   年轻真好啊,这么大个人扛起来都不带喘气儿的。   想他当年年轻的时候……   好吧,他年轻的时候也做不到。   这两人是文官吗?实在有些不大像。   最后王启英在一个横梁和墙壁连接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暗格,格子的大小看样子也就能放两本书。   王启英顿时喜上眉梢,觉得他们找到了!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找到了个暗格!”他惊喜地喊道。   李程季和章鲁也都是一阵激动,“里边有没有《金刚经》?!快看看!”   李程季一激动就有些手舞足蹈,王启英踩在他的肩头直晃悠,吓得他急忙大喊道:“稳住!别动!要掉了!”   李程季这才冷静了下来,嘴上还不忘催促道:“你先看看里边有没有东西。”   王启英应了下,先探过头去看了一眼,那后边光线有些暗,看不大清楚里边有什么东西。   王启英便挽起袖子,伸手进去掏,这一摸没感受到有书本的感觉,反而摸到一个包袱。   “有东西吗?”李程季沉不住气,又追问了一遍。   王启英点了点头,“有!”   “是经书吗?”章鲁也急忙问道。   毕竟这书事关重大,折磨了他们三个多月的案子有可能在此刻就破了!   章鲁眼带希翼的抬头望着王启英,可下一瞬就被王启英无情的打破了,“不是。”   他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那是什么?”   “是一个包裹,程季,你先放我下来。”王启英说道。   李程季又慢慢地蹲下身,将王启英放了下来,章鲁更是走过来接过王启英手上的包裹。   三个脑袋凑到了一起,眼睁睁的看着章鲁将包裹打开。   “这是什么??”   三个人面对着这些瓶瓶罐罐,更是满头的问号。   最后还是王启英拿起那一顶头发,看着两人猜测道:“这该不会就是传说中的易容术吧?”   章鲁微微颔首,“还真有可能,带我拿回去找个太医问问。”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便将那顶头发又放了回去。   章鲁将包裹重新包好,才对着王启英说道:“这里边应该再没有什么了,我们先拿着这些去找住持问问。”   王启英也跟着点头,“这里的暗格一般人应当是不会知道,这样一来,有嫌疑的人便可以缩小一些范围了。”   三人找净空带路,去见了住持。   住持是个年迈的僧人,眉毛和胡子都已经全部白了。便是不说话,都给人一种慈眉善目的感觉,让人打心眼儿里敬佩。   章鲁和王启英三人对着住持行了一礼,住持也还了一礼,才让他们落座。   “贫僧听净空说,三位施主在藏经阁找到了东西?”住持问道。   章鲁应了一声是,又将那个黑色的小包裹拿出来放在了桌面上,“住持请看,这东西便是我们在藏经阁二层的暗格当中找到的。”   住持听了之后,明显神情一怔,“藏经阁的暗格?可是那横梁后边的?”   章鲁微微颔首,“正是,我们只是无意间碰触到了白象的眼睛,凑巧就打开了这个暗格。”   住持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三位施主拿出这个包裹之后,可还在里边见到了其他东西?” 第555章 熟人作案   王启英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我当时查看得十分仔细,里边再没有其他物件了。”   住持十分震怒,“净空!”   王启英和章鲁等人都吓了一跳,门外候着的净空急忙走了进来,“住持。”   瞧着住持的神色,净空也愣住了,这还是他头一次见住持发这么大火。   他仔细思索了这阵子寺中似乎没出过什么大事儿,弟子们出晨功虽然偶有迟到的,但这些年常有此事发生,住持应当也不会为了此事生气。   他的视线落在了王启英几人身上,住持是在见过他们几人之后发火的,可见是他们让住持生气的。   他有些恼怒,这些人总是查案查案,查了好几个月也没查个明白。还不是仗着住持性子好,每次都让他们进来,可他们居然还要惹住持生气。   可是这几人都是朝廷里的大人,也不是他一个小沙弥能得罪得起的。   净空敢怒不敢言,只能乖乖听着住持吩咐。   “净空,你去将莲池叫过来。”住持说道。   净空听到要叫莲池,神色一变,但还是恭谨地应了一声,“是,弟子这就去。”   住持亲自给王启英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水,才同他们说起这个暗格的故事。   “这暗格当初建塔的时候就在了,里边供奉了佛祖的舍利,从建塔到如今,知道这暗格存在的不超过一手之数。”   李程季隐隐有些激动,“这五人是何人?会不会同《金刚经》的丢失有关?”   章鲁给了他一个眼神,李程季也看出了其中的不满,急忙闭了嘴。   就听见章鲁和和气气地对着住持道歉,“年轻人没点礼数,住持莫要怪罪。他们也是破案心切,不知住持可否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我们也好帮着贵寺早日找回佛祖的舍利。”   住持自然也不会同个小年轻计较,就对着他们叹了口气说道:“贫僧说的这五个人,其中三人已经圆寂,如今活着的也唯有贫僧和莲池了。”   莲池又是谁呢?   他们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明白了大家眼中的困惑。   章鲁便又追问了一句,“冒昧问一句,住持您说的莲池是哪位大师?”   住持解释道:“正是负责看守藏经阁的僧人,贫僧已经让净空去喊他了,待会你们就能见到。”   三人连一杯茶都没有喝完,净空就又回来了,“住持,莲池师叔来了。”   “请他进来。”   章鲁几人瞧见这人才对上号,原来他就是方才他们在藏经阁的时候碰见了那个扫地僧。   莲池对着住持双手合十行了一礼,“住持师兄,您喊师弟过来是为何事?”   住持将王启英他们拿过来的那个包裹推到了莲池面前,“莲池师弟,你瞧这个。”   莲池打开一看,眉头也拧了起来。   若是不相干的事情,师兄不会无缘无故将他喊过来,可见这个包裹应该是在藏经阁发现的。   “可是有贼人进入了藏经阁?”   住持看了他一眼,“你乃是藏经阁的看守,如今却反过来问我?师弟你觉得合适吗?”   莲池一噎,急忙致歉,“还请师兄恕罪,师弟这些日子日夜看守藏经阁,并未有外人来过,实在不知晓藏经阁里面怎么会有这些物件。”   住持斜睨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你可知晓佛祖舍利丢了?”   莲池大为震惊,“这不可能!舍利子藏得极为隐蔽,又怎会丢?”   住持伸出食指点了点那个黑色包裹,“这包东西就是从藏经阁二楼的暗格里取出来的。”   莲池的眼中带着不解,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谁能够在他眼皮子底下偷走舍利子?   住持也知道,若是想要不惊动莲池偷走舍利子,那么至少他的武艺要在莲池之上。   要么,就是熟人作案。   根据桌上的这个包裹推断,他觉得第二种推测的可能性比较大。   事已至此,住持也从一开始的震怒中冷静了下来,“莲池师弟,你仔细想想,最近都有谁去过藏经阁?”   藏经阁乃是整个慈安寺的重地,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莲池仔细回想着半年以来去过藏经阁的人,“善导、承远、法照……”   总共也就七个人而已,王启英默默在心中记下了这些人的名字,打算等回去之后再差人仔细排查。   章鲁了解完情况,便提出辞行。   住持派净空送了他们出去,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和莲池两人的时候,他才沉声问道:“承远是什么时候去过藏经阁的?”   “一个半月之前。”   住持沉默了许久,就在莲池坐立难安以为自己要被责罚的时候,住持才开口了,“你去亲自带十名武僧下山,将承远抓回来!”   “承远?为甚是承远?”莲池有些不解。   “他从一个半月之前去过藏经阁之后,便再没出现过,今日原本想让他去寿康宫给太后讲经,一问才知道他已经下山有月余。姑且不说舍利子的丢失同他有没有关系,寺中弟子未经允许私自下山入红尘,也犯了寺中规矩。”   莲池整日看守藏经阁,寸步不离,倒是未曾听说过承远的下落。   他微微颔首,“是!师弟这就带人下山!只是……师弟走后,藏经阁又该让何人看守?”   “你放心去,为兄自有安排。”   .   王启英和李程季跟着章鲁出了慈安寺,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揉了揉自己觉得有些累的背,王启英也没忍住小声抱怨了一句,“不是说慈安寺的素斋很好吃吗?”   他后半句还没说完,章鲁就已经看了过来,“慈安寺丢了佛骨舍利,想必没工夫招待我们,咱们先去附近村子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好歹填点肚子。”   王启英应了下来,跟着他上了马车,车里只剩下他们三人,大家也就畅所欲言了起来。   “二位老弟可有甚想法?”章鲁率先问道。   王启英笑了笑,“章大哥,我方才记下了他说的那几个僧人的名字,回头咱们让人去查查他们的踪迹,想必应该会有些线索。”   李程季闻言诧异地看向了王启英,似乎像是头一天认识他似的,“你有这样好的记性?”   --   作者有话说:   【没见过舍利子的可以去大雁塔看看,里边在第几层(忘了)有一个放大镜,透过放大镜可以看到一个小小的舍利子。】 第556章 你一半我一半   王启英翻了个白眼给他,“哥从来都记性很好!就连你小时候尿……”   话还没说完,就被李程季一把捂住了嘴,“行了,行了,知道你记性好,闭嘴好吗?”   王启英知道他这是爱面子,到底还是点了点头。   李程季这才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王启英轻咳了一声,才说道:“其实吧,我也就只记住了四个人名……”   他给李程季递了一个眼神,“你记住了吗?”   李程季耸了耸肩,“只记住三个。”   王启英看着他陆陆续续地吐出了四个名字,李程季听了之后直接乐了,将剩下的三个名字补齐。   兄弟俩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顿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章鲁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的互动,只觉得自己一把年纪了,也跟着年轻了起来。   “回去我就叫人去查,咱们先去附近找点儿吃的。”   .   眼瞅着就到了年关,每到这时候,无论是镇子上还是城里都会热闹非常。   田秀娘也就天寒地冻的时候生了个大胖小子,乐得刘翠花连嘴巴都合不上了,“真真是双喜临门啊!这小子来的可真是时候正赶上过年哩!”   苏九月也跟着高兴,“今年咱家多添了两口人,实在是大喜事,赶明儿我得去集市上买点的好的回来给两位嫂子补补。”   陈招娣听了这话,急忙摆了摆手,“樱桃都半岁了,我还用补啥,都留着给二弟妹补吧!”   刘翠花却发了话,“你俩都奶孩子着哩!一起补补!”   苏九月听了这话,在一旁凑趣,“大嫂,这可是娘说的,可怜我这没人疼没人爱的老三媳妇儿,都没得补。”   若是等闲人家的儿媳妇哪儿敢说这起子拈风吃醋的话,不得被自家婆婆穿小鞋?   但苏九月就说得,她不仅说了,她婆婆还不会生气。   只见刘翠花眼中带笑,爱怜地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了她的额头上。   “整日就你皮,你如今都胖两圈儿了,依娘看,今后还得克扣些你的吃食才好!”   田秀娘一笑就肚皮疼,可还是忍不住捧腹笑,“对!娘今后要给她吃好吃的,等啥时候她要奶娃娃了,才给她拿出来。”   一说到奶娃娃,苏九月的一张小脸顿时红得跟个猪肝似的。   两只小手揪着衣襟,嘴巴里小声嘀咕道:“好端端地说我作甚?我先去看看厨房热水烧好了么?”   说完,便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   只留下屋子里的其他几人,笑得停不下来。   偶尔还伴随着田秀娘的几声呼痛声,“不行不行,我不能笑了,好痛……”   ……   苏九月才刚从屋子里走出来,迎面一阵冷风吹,让她脸上的热度降下来了许多。   她又用小手在脸上拍了拍,忽然就听到身后吴锡元问道:“好端端的拍自己的脸作甚?”   苏九月手上的动作一顿,“没事,就是从屋子里出来有一点热。”   吴锡元倒是凑到她面前看了看,发现她除了脸有些红之外,再无其他端倪,这才又退了回去。   “二哥回来了没?”   苏九月摇了摇头,“去送产婆回去了,还没回来。我瞧着二嫂精神头尚好,便想着出来给她打个蛋花儿。”   吴锡元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苏九月进了厨房。   看着苏九月在一旁忙活,他便坐在灶膛前烧火,嘴上还不忘感叹道:“真好,家里又多了个小娃娃。”   说到这儿,他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苏九月,“不知道啥时候,咱们才能有自己的小娃娃啊?”   苏九月背对着他正在打鸡蛋,听了他这话,端着碗的手一抖,差点儿没洒了。   今儿一个两个都咋的了?   生娃娃又不是只靠她自己就行了的……   她好歹是个看过两遍小人书的女人,还被她后娘拉着仔细讲解了一遍,又不是什么都不懂。   想到这儿,她突然就愣住了。   她没有不懂,可是锡元呢?   锡元该不会可怜兮兮的没人给他小人书看吧?   苏九月心中为难极了,能问又不敢问,只能将这一切藏在心里,先给二嫂将蛋花做了再说。   一直到了晚上,苏九月趴在枕头上轻轻叹了口气,下一瞬就被吴锡元拉进了他的怀中。   他的下巴在她头顶上蹭了蹭,宠溺地问道:“平素都恨不得挂在我身上,今儿怎的离我那样远?你都叹第八次气了,可是我哪儿惹你生气了?”   苏九月下意识就靠在了他的胸膛上,摇了摇头,“没有。”   吴锡元却道:“我不信,你今儿就是有些不大对劲,到底有啥事儿是不能跟夫君我说的?不是同你说了吗,我们两个才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   片刻之后,苏九月才转过身同他面对面,黑夜中她的眼睛亮晶晶的,“锡元,我……”   她欲言又止,吴锡元却更加纳闷了。   她到底有甚难言之隐呢?   “你有什么要说的直说便是,怎的还这样吞吞吐吐的?”   苏九月实在有些说不出口,便转了个身,从枕头底下摸出来一个小册子,塞进了吴锡元的怀中,“你……你自个儿看看……”   黑夜中,吴锡元根本看不大清楚,只是凭着手感猜测应该是一本书。   书?大晚上的他媳妇儿给他一本书作甚?   他虽然猜不明白,但还是从被窝爬了起来,点燃了炕头上摆着的煤油灯。   借着昏暗的灯光,他才看清了手上的书。   说是书,不过是一本小册子,封面上连个书名都没写。   他好奇地翻开一看,发现居然是一本画册,一男一女拜堂成亲之后送入洞房。   他再往后翻了两页,看到上边两人开始脱衣服,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他媳妇儿哪儿来的?!谁居然敢背着他教他媳妇儿这些?!   为了今夜能睡着,他到底忍住没将书往后翻。   窝在被子里的苏九月比吴锡元还紧张,吓得动也不敢动,但是吴锡元只穿了件亵衣,她又担心吴锡元冻着,便伸出小手扯了扯他的衣摆。   下一瞬,炕头的灯忽的一下被吹灭了,苏九月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丛月:今天你们有什么话要说?英子:我想要跟我的兄弟说!你一半,我一半,感情永远不会散!锡元:我只想跟我媳妇儿说一句,出来混的,迟早要还的……】 第557章 太双标了   苏九月只觉得自己的胸腔里跟揣了个兔子似的,砰砰跳个不停。   吴锡元钻进被窝,明明在外边冻了半天,身上还是热腾腾的,跟个小火炉似的。   吴锡元凑到苏九月跟前儿,借着外头的月光才看到苏九月闭着眼睛在装睡。   他哼了一声,伸手捏住了苏九月的小脸,“小丫头,这会儿就能睡着了?谁给你书?”   苏九月被他戳穿,也就装不下去了,睁开了眼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娘给的。”   “娘?”吴锡元还没意识到是陈百灵,只是第一反应想到他娘。   心里想着他娘这规矩也太因人而异了吧?一边告诉他不要欺负九月,结果她自己转过身就给了九月一本小人书。   这不是存心跟自己儿子过不去吗?   就见苏九月乖巧的点了点头,说道:“就是在我们成亲的前一天晚上,后娘她虽然不好意思,但还是悄悄给了我这个小册子。说是每个姑娘家成亲前都要看看这个册子。”   吴锡元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她说的是她后娘啊!   他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你还小,不应该看这个的。娘说了,年岁小生娃娃会有危险的,我可不想你出事。”   苏九月也是懂医术的,被他这样一提,心中一直纠结的那个点,这才拐过弯儿来。原来不是她相公不喜欢小孩子,而是因着这个啊。   他为着她着想,她又怎会生气?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背,“还是你好。”   吴锡元将她揽进了怀中,从她身后的被子掖好,才低声说道:“还是早些睡吧,我的小祖宗。再这么折腾下去,我可就不听娘的话了。”   苏九月一愣,等想明白他的意思之后,脸颊又飞上了两片红,小脸乖乖贴在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假寐。连话都不敢多说,也顾不上去询问她被没收的小册子。   翌日一早,一家人用过早饭之后,苏九月就带着小背篓准备去赶集。   吴锡元非要跟她一起去,苏九月拗不过他,去找刘翠花告状,却被刘翠花笑着挡了回来,“你就让他跟着去吧,还能帮你背着背篓。这小子一颗心都黏在你身上,你走了他怕是也看不进去书。”   苏九月知道她说的这是玩笑话,但谁知道一旁的吴锡元却笑着应了下来,“还是娘懂我!”   说着便走过来扯着苏九月的衣摆道:“媳妇儿,你就让我跟你去嘛!”   刘翠花给了他一个白眼,直接转身走了,“简直都没眼看。”   苏九月也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你便跟我一起去吧,不过……明日得多看几页书将今日的补上。”   吴锡元笑了起来,“记下了,我的小管家婆。”   两人来到牛头镇,却发现他们许久不来,就连牛头镇都有些大的变化。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牛头镇的南大门,在原先的围墙外边又多加了一道围墙,才刚修了一半。门洞比先前的城门宽了一倍,就连城墙上挂着的牌匾也换了个大的。   也不知是因着要过年了,还是什么旁的原因,进进出出的人比从前要多了许多。   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相携进了城门,进去一看才发现整个牛头镇也变大了许多。   原本牛头镇只有一条主街,如今这条主街长了一大截,旁边还延伸出去许多小巷子,里边也有人摆着摊,看起来还挺热闹的。   苏九月先去将她攒的鸡蛋卖了,又同铺子里的伙计打听了一番,才搞清楚事情的原委。   “咱们新来的县太爷给大伙儿找来了许多南边儿的商户,周遭许多镇子上的老百姓都将家里的东西拿过来卖。渐渐的原先的牛头镇就显得有些拥挤,县太爷干脆找上边批了文书,说是给咱们重新修个围墙。我听掌柜的说,咱们牛头镇估摸着要比先前翻一倍呢!”   苏九月大吃一惊,“翻一倍?!那可真是太好了!”   “可不是!你们今后若是家里种了什么,也都可以拿到镇子上来卖,保准比从前的价格高。”   “县太爷在任三年,咱们牛头镇估摸着得大变样哩!”苏九月赞叹道。   她没有等来小伙计的附和声,只见他摇了摇头,“别想了,现在也干不久了。我先前儿听掌柜的说了一嘴,说京里头来了信儿,说是要招咱们叶大人进京呢!也不知道下一任县太爷怎么样?”   ……   苏九月从铺子里出来就一直在琢磨,就连吴锡元同他说话都没有听见。   吴锡元无奈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急忙回头去看,见到是吴锡元才松了一口气,“怎的了?”   “问你要不要吃糖人?结果你连我理都不理,在想什么呢?”   苏九月自己方才琢磨的事情说给了他听,“我方才听那个小伙计说,整个牛头镇要扩大一倍,既然要扩大,那指定是要盖房子的,咱们如今手里也有了余钱,不然也在这处起个院子?今后两位嫂嫂随便做点儿小生意,也就不用下地干活了。再者,孩子们大一些学堂也方便。”   吴锡元眉头一拧,问她,“你不是要跟着我进京吗?”   他此次进京即便是进不了翰林院,也必定会被安排个差事,估摸着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跟着你进京,但是在咱们站稳脚跟之前,爹娘和哥嫂他们定然是不会来的,当是给家里置办家业了。他们日子过的好,咱们日后便是不在身边,也能放心许多。”   吴锡元下意识的跟着她微微颔首,只见他略一思忖,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在咱家旁边再起一座院子,将你娘家人接过来,两家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苏九月没成想他居然会这样说,实在是在她的意料之外。   她摆了摆手,“可使不得,咱家若是给我娘家起了院子,你说大嫂和二嫂的娘家咋办?到时候家里定然没有消停日子过了。”   吴锡元却道:“这钱都是你挣来的,你给自己娘家起个院子,谁也犯不着说闲话。”   【注:总是有读者留言说古代牛肉不能随便吃,我只能又来科普一下。古代从秦统一六国至今,也有两千年了,不能以偏概全。林冲还不是动不动二斤牛肉一壶酒的吗?   下边说一下不能随便吃牛肉的朝代:   1、春秋时期,《礼记》内,时立下了规则:“诸侯无故不杀牛”,即使是诸侯也不可随意杀牛。   2、汉代,吃牛肉者需要偿命。   3、隋唐时期,吃牛肉者判徒刑1年。   4、宋代,无故杀牛者罚当3年苦役。   5、元代,吃牛肉者杖责100。   说我凑字数就说吧,尽管我并没凑字数,一章按规定两千字,后边这点字是送的。每天学点小知识,今后碰上有人不懂的,还能说出来吹牛皮。】 第558章 一场大戏   吴锡元上一世离世的时候身居高位,等闲人求着他都来不及,自然不敢在他面前说什么闲话,也就养成了他这种我行我素的习惯。   但是苏九月却不一样,她自幼就是看着旁人的脸色长大的,有些时候想事情也就比别人多想那么一层。   “咱们两个年后走了,确实眼不见心不烦,可这些烦心事不都留给爹娘了吗?日后咱们不能在爹娘跟前尽孝,爹娘还要他们帮着照顾呢!”   苏九月一番话说的吴锡元哑口无言,但是他却又不得不承认苏九月说的对。   “那……”   他还没有说话,苏九月点先他一步说道:“不过话说回来,牛头镇如今确实不错,我爹还会扎花,在这儿开个白事铺子倒是也不错。”   吴锡元不说话了,术业有专攻,在庶务方面,他媳妇儿确实要比他能干一些。   瞧着他媳妇儿这模样,应当是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了。   “都听媳妇儿的,咱们给岳父拿些银钱?”   苏九月嗯了一声,抬头冲着他一笑说道:“先前二娘给我的零花钱我还存了一些,我将那些钱拿给我娘家就是。”   吴锡元听了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她同她亲娘简直是截然不同的性子,她亲娘恨不得将婆家的东西全部搬到娘家去,而她则是你的我的分的清清楚楚。   他心疼自己媳妇儿,她会这样还不是同她幼年的遭遇有关?她必然是不愿意变成像他娘一样的人,才会这样的。   他尊重她的想法,他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也冲着苏九月一笑,“我那里也藏着一点零花钱,都是先前儿你给我的,你也一并拿去给你娘家。”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眸子都亮了,“锡元,你也太好了吧!”   若不是在街上,她指不定就要扑到吴锡元的怀中了。   吴锡元笑着用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宠溺的说道:“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呢?再说了,我那点私房钱可没多少,估摸着也帮不上什么大忙。”   苏九月嘿嘿一笑,“咱们能帮一点是一点,便是买不起铺子,应当也能租一个。”   若是真能让娘家在这儿开个铺子,今后她不在身边也能放心了。   两人说说笑笑的打算去逛逛集市,顺便也办点年货回去。   可是还没有走多远,前边就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吵闹声。   苏九月和吴锡元驻足看去,就见到一个和尚模样的人被人扯着袖子骂。   “你个出家人居然学人家偷鸡摸狗的!今儿你必须给钱,不然你就别想走!”   “贫僧出来真的没带银两。”   “没带银两你就饿着肚子啊!居然还敢偷我家饼吃!我瞅着你是个假和尚吧!不行,我非得带你去见官不可!”   ……   两人拉拉扯扯的又走了一丈远,一旁凑热闹的老百姓有些看不下去了,就在一旁说道:“不过是个饼子,吃就吃了吧,就当是结了个善缘。”   那店家闻言朝着这边瞪了一眼,“你懂个甚!我那饼子是肉馅儿的!他一个出家人还吃肉?不是假和尚还是啥?这人八成是出来招摇撞骗的,我得赶紧给他送去县衙去!”   一听说吃的是肉馅儿的饼子,旁边的老百姓们也都怒了,“定是个骗子!送他去见官!”   “对!抓起来!”   ……   一群人簇拥着他们朝着县衙走去,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看着他们呼呼啦啦的从面前走过,也只当看了个乐子。   “还真是个假和尚,我还是头一次见和尚吃肉的。”苏九月笑着说道。   吴锡元耸了耸肩,拉过了她的小手,说道:“咱们得赶紧去买东西了,再晚一些,那些店家都该收摊了。”   这一出闹剧,苏九月走后根本就没有往心上放。   可是她却在几天之后做了一个相关的梦,梦里就同她原先看过的戏班子唱大戏一般。   月黑风高之夜,一群和尚在追一个人,那人跑得飞快,一路躲躲藏藏。   最后在跑到一处麦田的时候,有一个人叫了他的名字,“承远!”   这个叫承远的和尚回过头来,即便是在梦中他的脸也被苏九月看得清清楚楚。   这人就是那天她和锡元在赶集的时候碰见的假和尚!   承远到底还是被人围了起来,他黑着一张脸,双手合十,对着来人厉声问道:“莲池师叔,你们这是为何?”   那个为首的和尚应当就是他说的莲池,只见他冷哼一声,“你若是心中不清楚,便随我一同回寺中,在佛塔下边好生反思。”   承远的视线在周围的一群武僧身上一扫而过,“弟子不过是入世修行,师叔若是想让弟子回去,也犯不着如此阵仗吧?”   莲池依旧双手合十,站在麦田旁边的小路上,身姿挺拔的宛如一棵松树。   “你未经允许私自下山,是住持师兄命我前来将你抓回去的。你若是识相的话,便快些随我回去,否则就休怪师叔不客气了。”   承远自知自己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先不说这十位武僧,便是莲池一人,他都打不过。   他只好暂且应了下来,“弟子没想反抗,这就随你一同回去。”   可就在其他人放松了警惕刚转过身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忽然袖子一抖,扬出了一把粉末。   莲池几人立刻屏住呼吸,可即便是这样,还是吸入了一些。   莲池功力深厚,一拳朝着承远招呼过去,承远退后几步躲开。   他知道,他只需要撑过这一阵,待到药效发作,他就可以脱身了。   苏九月看着这些人打了半天,最后一个接一个的倒在了地里,只剩下承远一个人在夜色中扬长而去。   这天晚上苏九月倒是头一回没觉得害怕,反而看的十分起劲儿。梦里发生的这一切,可比戏班子演得精彩多了。   但是等到她早上醒来,她才忽然想起来,那块儿麦田正是她娘家的!   坏了!   她不知道梦中那人撒的什么,但既然能药倒人,想必不是什么好东西。   先不说那些药会不会坏了她家一块儿地,只要等到第二日有人起来,见着她娘家地里死了一片人,她娘家多多少少也要被牵连到。   苏九月将这事儿告诉了吴锡元,想听听吴锡元咋说。   “和尚?”吴锡元也很奇怪,不是只能梦到亲朋好友的劫难吗?这些和尚和谁有关? 第559章 一本正经说瞎话   苏九月点了点下巴,“嗯,就是之前咱们在镇子上碰上的那个假和尚。”   吴锡元也想了起来,“那人不是被抓官府了吗?”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没有梦到那一段。”苏九月说道。   吴锡元思索了片刻,才对着苏九月说道:“按照你说的,那个和尚定然就不是假和尚了,估摸着应当是犯了寺规。”   说到寺规,吴锡元脑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一点前世发生的事情。   在上一世,有件事儿闹的非常大,当时在整个京城都传得沸沸扬扬的。即便是这个案子不归他管,但他也依旧有所耳闻。   慈安寺的住持慧明大师在寺中被害,一时间人心惶惶,就连去慈安寺上香的香客都少了许多。   这个案子一直持续了整整一年,最后大理寺的同僚费尽心思才查出了幕后真凶。   居然是寺内的一个和尚干的,他不仅杀害了慧明大师,还在动手之后全身而退。   抓到这个和尚之后,才发现这个案子居然同兵部侍郎曲大人的案子有牵连。   不过还没等案子查清楚,他就没挺住离世了。   这次出现在九月梦中和尚,会不会就是那一个?   若真是的话,九月这次梦到这个又是老天在警醒她什么?   吴锡元的脑子在飞快地转动,苏九月在一旁看着他半天不说话,就催促了一句,“锡元,咱们要怎么办?总不能真看着那些人倒在我娘家的麦田里吧?万一人死了呢?怎么说也那么多条性命呢!”   吴锡元这才回过神来,他看向了苏九月,也决定要走一步看一步,便先提议道:“不然这样,他们会在那里打斗,定然是笃定那边没人的。咱们回去跟爹他们扯个谎,让他们在那处拴两条狗。回头他们一动,狗一叫,他们定然不会从那里经过。”   苏九月觉得这也是个法子,但是她娘家根本没有养狗啊?难不成要去旁人家借两条?   吴锡元也知道她心中所想,就说道:“咱们家黑黑带过去,再找李婶子家借两条。”   苏九月应了下来,“成!咱们现在就过去。”   原本就快到年关了,刘翠花正巧让苏九月去娘家给他们送些东西,这回苏九月才刚一提,她就应了下来。   “娘,我娘家说要借咱们黑黑几天,年前儿就给咱们送回来,您看行么?”苏九月小心翼翼的问道。   刘翠花却笑了起来,“黑黑是你自己养的,你愿意借谁就借谁,咋还用来问娘?”   苏九月吐了吐舌头,“还是得同您说一声,不然早上没人跟您一起晒太阳,您又得问我了。”   刘翠花点了点头,“行,娘知道了,你待会儿回去拉走就是。”   说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昨儿你们回来不是带了许多年货吗?也给你娘家带一些,你娘家小孩子多,娃娃们就喜欢吃些零嘴。”   刘翠花一边说着,一边给苏九月又收拾出来些许腊肉,以及她包的豆包。   苏九月知道她向来是个大方的,但依然摇了摇头,“留着给桃儿他们吃,我拿这些就够了。”   刘翠花知道拗不过她,又趁着她回屋拿东西的功夫给她的背篓里塞了一包点心。   苏九月从屋子里出来,跟刘翠花道了声别,就跟吴锡元一起回了娘家。   他们才刚进村子,一路就被人热情的打招呼。   一直到苏家门口,才消停了下来。   苏九月一到门前果然见着门口种了些东西,只是如今天儿冷,许多植物都枯萎了。   她在门口扬声叫了一声,“爹!娘!”   没多一会儿,陈百灵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苏九月叫了一声娘,吴锡元也跟着一起叫了一声。   陈百灵一看到苏九月两口子面儿上就带上了笑,“正说这几日去你家的给你送点腌萝卜哩!你倒是先上门了。”   说着她又看到了苏九月手上拉着的黑黒,愣了一瞬,才又说道:“咋的还带着狗子一起来了?”   苏九月笑了笑,说道:“咱们先进去,再慢慢跟您说。”   陈百灵这才一拍脑门,“瞧我,只顾着说话了,外头冷,咱们先回屋去。”   说着便让开了身子,让他们进去。   苏九月就又问道:“娘,我爹在家么?”   陈百灵点头,“在哩,昨儿你爹进山背了许多柴火回来,今儿正好在家里歇息一天,你们来得正是时候。”   苏九月担心黑黒认生,冲撞到了小孩子,便将它拴在自家院子的一角,才跟着陈百灵一起进了屋子。   屋子里热腾腾的,苏九月还是第一次觉得屋子里这样暖和。   从前冬日里家里家徒四壁,她们姊妹几个的手脚都是要生冻疮的。   她在屋子里看了一圈儿,发现屋子里盘了个火炉。虽说费柴火一些,但几个孩子小脸都红扑扑的,再也不怕冻着了。   屋子里原先的旧桌子都被换了新的,炕头的衣柜倒还是原先那个,只是却被擦得发亮,上头还被人用碎布片拼了个桌布,瞧起来立刻就不一样了。   她才刚在凳子上坐下,手里就被后娘塞进来一杯热茶水。   “快,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   说着就又朝着里屋喊了一声,“大牛,九丫他们回来了,你快出来。”   话音刚落,苏大牛就打开门走了出来。   视线在苏九月和吴锡元身上落了一瞬,才说了一声,“你们来啦。”   苏九月和吴锡元叫了一声爹,他走到了吴锡元身边坐了下来。   苏九月将自己带来的背篓拿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对着陈百灵说道:“这是我婆婆让带回来的,娘,你待会儿看看要放在哪儿就收起来。”   陈百灵的两手揪着衣摆,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你婆婆可真好,总是让你们带东西回来。咱们家也没啥好东西的,待会儿你将我腌的萝卜捎回去一些。”   苏九月自然也没同她客气,“成,那我回去的时候带上。”   吴锡元又询问了下家里的状况,苏大牛告诉他们一切都好。   陈百灵这才又问起了黑黒的事情,吴锡元脸不红心不跳地瞎说道:“前两日我们去了镇子上,听人说最近不知道哪儿来了一批盗墓的,把地里挖的乱七八糟的。原先不是说咱们村附近葬了个什么大官么?我们担心会坏了咱家地,就想着把黑黒先牵过来,回头再去李婶子家借两条狗,一有个动静啥的,咱们也能知道。” 第560章 做点营生   苏大牛自己本身就是打墓坑的,自然也懂一些,要盗墓,肯定要打洞。他家原本就只有这一块地,若是坏了那可怎么成?   再说了,女婿他们都将狗牵过来了,他还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成,我待会儿就去给它们拴到地里去。”   说过了这个事儿,苏九月就又提起了让他们去牛头镇做生意的事儿,“爹,娘,我同锡元去牛头镇的时候,听人说牛头镇要扩建一圈儿,不然你们也去那里做个什么小生意?我瞧着如今牛头镇上的人都多了许多。”   苏大牛听了这话,眉头拧成了一团,“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去镇子上做小生意定然是要钱的,我们家真没那么些钱……”   苏九月扭过头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吴锡元会意,从怀中掏出来一个荷包放在了桌子上,“爹,这是我们两个存的一点儿钱,您看看够不够?若是不够我们再想想法子。”   苏大牛愣了一瞬,“你们这是作甚?怎的又拿钱回来?”   说着他嘴巴一抿,十分严厉地说道:“你们拿回去吧,我这做爹的,怎么能要你们的钱?”   吴锡元却说道:“爹,这钱就当是我们借您的成不?您先拿去在镇子上开个铺子,我先前儿也是听九月说您会扎纸人和花圈,觉着您去开个铺子应当还不错。”   苏九月也在一旁点头,并劝说道:“是啊,咱们家就那么一块地,毛毛再过两年也该去学堂启蒙了,到时候家里压力不就更大了吗?”   陈百灵觉得苏九月和吴锡元说的确实有道理,但这家里管事儿的人也不是她,她只能着急地看着苏大牛,欲言又止。   大约过了两个呼吸,苏大牛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点了点头,“成,那这些钱咱们当面点清,到时候爹连本带利地还你们。”   一家人脸上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来,苏大牛看了一眼陈百灵,陈百灵便明白了,亲自打开了桌子上放着的荷包,将里边的散碎银两倒了出来,当着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的面儿点了清楚。   这一数她也惊讶了,真没想到这俩孩子居然会送来这么多钱。   “多少?”苏大牛问道。   陈百灵又将银子装了回去,才同苏大牛说道:“一共六十八两。”   苏大牛点了点头,默默念了一句,“六十八两。”   才抬头看向了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说道:“这些银子爹定然会还给你们。”   吴锡元笑着说道:“都是自家人,还不还的都好说,年后我就要进京赶考了,九丫随我一同去。只要咱们家过得好,我和九丫两个在外头也不用惦记着你们。”   苏大牛微微点头,“对,你们出门在外的要当心才是,我们在家里的有啥惦记的。”   又说了两句,苏大牛才催促陈百灵去做饭去。   陈百灵应了一声,让他们先坐,她就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苏九月见状也急忙起身跟了上去,“我给您打下手。”   吃过午饭,苏九月又跟弟弟妹妹们玩了一会儿,便回家了。   只剩下苏大牛和陈百灵在屋子里合计,“咱们家还有多钱?”   这阵子苏大牛上山打柴背去镇子上卖也换了点大钱,上次去运气好还打了条兔子,也被他拿去卖了。   零零碎碎的,再加上先前儿苏九月拿回来的钱。   陈百灵从柜子里抱出来一个黑黢黢的坛子,伸手从里头取出来一块红布。   而后将红布一层一层的打开,露出了里边的散碎银两。   她仔细清点过后,告诉了苏大牛,“一共十二两四百一十八钱。”   苏大牛又看了看桌子上的荷包,“这也有八十两了,咱们在镇子上开个铺子应当是够用了。”   陈百灵不懂这些,若不是嫁到了苏家,她连银子摸都没摸过。   “不然你下次去镇子上卖柴火的时候,找个牙人打听打听?”   苏大牛应了下来,又从一堆银子里取出来二两递给了陈百灵,“你把这二两银子拿回去给你爹和弟弟抓药。”   陈百灵根本就没伸手接,反而摇了摇头,“这是咱们开铺子的钱,可不能乱动。先前儿我才拿回去些钱,应当够我娘家用一阵子了,日后咱们再赚到银子我再拿去给他们抓药。”   陈百灵在一个月之前给家里送了三百个大钱,这还是问过苏大牛的。   除了那一次,家里的钱她都好生收着,其余也就是给她娘家送点腌萝卜之类的小东西。   她的所作所为让苏大牛心中十分妥帖,他们两口子居然都能攒下钱了,这样更让他有信心将日子过好。   这也是苏大牛敢收下女婿送来的这些银子的原因,他好好挣钱,她好好存钱,否则便是他再努力做事,存不住钱也还是照样穷。   苏大牛想了想,将剩下的四百一十八钱推给了她,“整的银子咱们拿去开店,这些大钱你拿去给你娘家,快过年了,也让他们割点肉,置办些年货。”   陈百灵看着面前的一堆铜钱,展颜一笑,“好。”   “那狗还用拉去地里拴着吗?”陈百灵又问了一句。   “拴!咱们女婿是啥人物,定然不会忽悠人,若是坏了地,那明年可就少许多收成哩!咱家本来也就没啥钱。”苏大牛瓮声瓮气地说道。   陈百灵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那我去李媒婆家借狗去。”   苏大牛却道:“外头冷,你在屋里歇会儿,我去借,借了顺便去趟地里。”   陈百灵看着他掀起帘子出了门,嘴角才慢慢扬了起来,她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担心人还没走远,怕被人听到,急忙用手捂住了唇,但心里却还是舒坦的。   日子过得不好不坏,男人也还知道冷暖,这不就足够了么?   苏大牛去李媒婆家借狗,说了吴锡元的那番说辞,李媒婆一听,她家地离苏家地不远啊!万一那大墓在她家地下边咋办?不行,她也得去拴条狗。   李媒婆家秋日里要看着果园,养了四条大狗,借给苏大牛家两条,家里也还有两条,她全给拴地里去了。 第561章 何不闻狗声   路上碰见其他乡亲们,她也给提醒了一句。   这样一来,村里的人家都着急了,家里有狗的没狗的都想法子给自家地里拴了条狗。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人干点新鲜事儿,其他人就要跟个风。   可也正是因着这样,全村人都高枕无忧了。   这一切苏九月和吴锡元都是不知道的,他们回了家又开始忙碌了起来。   吴锡元几乎写了全村的对联,苏九月忙着帮她娘炸丸子。   这天刚下过一场大雪,苏九月烩了一锅菜,就着她娘家送来的萝卜条,大家伙儿吃的热热乎乎的,很是舒坦。   刚到中午,她爹就拉着黑黒送回来了。   苏九月瞧着他走的满头大汗,急忙将他请进屋,给他倒了一碗水,递到他手上,“爹,你咋来了?”   苏大牛端着碗喝了一大口,才擦了下嘴,说道:“我琢磨着将狗给你送回来,马上到年关了,你们留着它也好给看个门儿。”   苏九月拧着眉头,“不是说让你们留着黑黒看着地吗?”   苏大牛笑着摆了摆手,“地用不着看了。”   苏九月一愣,在他身边坐下,两手趴在了桌子上,追问道:“这是咋回事儿?莫非那些盗墓的落网了?”   话虽如此,可是她心中知道,这根本就不可能,什么盗墓的,都不过是吴锡元胡编乱造的。   苏大牛笑着摇头,“没有,就是前天晚上,咱们村子的狗叫了一晚上,估摸着前晚上已经来过了。”   “不然您将黑黒带回去,再守一阵子?谁知道他们还会不会再来?”   苏大牛依然拒绝了她,“根本用不着,那日我去你李婶子家借狗,同她说了盗墓贼的事儿,她将这事儿传了出去,现在地里全都是狗,各家各户的狗都拴地里去了。别说是来几个盗墓贼,便是来一群咱们都不带怕的。”   苏九月愣住了,她如何都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程度,遍地的狗,那些和尚应当不会在此处打斗吧?   她的猜测是对的,那天晚上承远一路飞奔,原本跑到一个村子有些力竭。   可这村子也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劲儿,明明地里啥都没有,却家家户户都在地里拴了狗。   他从那处经过,那狗群此起彼伏的叫着,听着实在瘆得慌。   若不是那些狗都是拴着的,他差点以为自己误入了狼窝哩!   他原本灌了铅的两条腿,经过这么一惊吓,顿时就又来了力气,整个人逃也似的离开了这个鬼地方。   莲池等人原本差点就抓到承远了,可是谁知道这人居然又跑远了,实在气人。   苏九月留她爹吃了饭,刘翠花从娘家回来看到了院子里的黑黒,以及放在门口的一个篮子,很明显不是她家的。   她掀起厚门帘走了进去,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前的父女俩,“亲家来了呀!”   苏大牛起身应了一声,刘翠花又接着说道:“您快些坐,今儿可得在家吃了饭再回,我这就做饭去。”   说着一边挽起袖子朝厨房走,一边对着苏九月叮嘱道:“九丫,你将先前儿去镇子上买回来的点心拿出来给你爹吃。”   苏大牛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先前儿您让九丫回来的时候带的点心还没吃完哩!”   苏九月有些纳闷,她什么时候带点心了?   就见她婆婆笑着说道:“您生养九丫一场,她孝敬您些点心是应当的。您坐着歇会儿,我去做饭去。”   看着她走出了门,苏大牛才催促苏九月,“快去给你婆婆帮忙去。”   苏九月应了一声,走出了门。   刚出去一会儿就被刘翠花撵了回来,苏大牛问她怎的了?   她两手一摊,“我婆婆说用不着我帮忙,让我同您说会儿话。”   父女两人说了会儿话,等到吃过午饭之后,苏大牛才回去了。   他来时来得篮子也被他拎了回去,里头的东西倒是被他掏了出来。   “亲家,这是我先前儿在山上套的兔子,攒了些皮子。天儿冷,咱们大人都无妨,您看着要不要给娃娃们做个马甲啥的。”   刘翠花看着被整理的干干净净的皮子,轻轻用手摸了一下,夸赞道:“要么咋说亲家您是个仔细的,这可是好东西啊!那我就不客气了!”   苏大牛见她收下,脸上也露出了憨厚的笑容来。   亲戚就是要有来有往,不然总是拿人家的东西,他这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用不着客气,您不嫌弃就成。”   送走了苏大牛,苏九月跟着吴锡元回了屋子,将他爹说的话又跟吴锡元说了一遍。   “我爹说那些和尚都跑了,你说这一劫难算不算渡过去了?”   吴锡元点了点下巴,“应当没啥事儿了吧?他们又不是真盯着你们村子打斗的,估摸着只是路过,再次来的可能不大。”   苏九月也觉得应当如此,“那我就放心了,你不知道他们打起来可热闹的了,比唱大戏还好看!”   吴锡元看着她两眼熠熠生辉,也有些好笑,伸出食指在她的鼻尖刮了一下,说道:“净知道看热闹。”   苏九月笑得两眼弯弯的,她没告诉吴锡元,但是自己却悄悄在心中嘀咕。   她倒是宁愿梦到这些,十分精彩,比起从前那些可怕的梦要有意思的多了。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天夜里苏九月果然又梦到了。   只是这次并没有梦到打斗的场景,在她的梦里,那个叫承远的和尚一路躲躲藏藏,躲避着身后的眼线,随后进了一家叫做顺来的客栈。   他一进门就对着客栈的管事说道:“一片冰心在玉壶。”   管事正在拨算盘,听了这话也立刻停下来,抬起头来问他,“大和尚你可是洛阳的来客?”   承远摇了摇头,“贫僧乃是京城人士,只是要找的人是来自洛阳罢了。”   管事这才站起身来,对着他一抱拳,“大和尚,你还请随我来。”   承远跟着他一路走到后院的正屋,管事关上了门,压低声音问道:“我便是洛阳人,大和尚你怎的寻到此处来了?”   --   作者有话说:   【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芙蓉楼送辛渐》王昌龄(唐)】 第562章 得来全不费工夫   承远叹了口气,神色之间都是为难,“我有东西要送去洛阳,只是洛阳那边到处都是眼线,我不方便出现。这才想起主公从前说起的暗线,寻到这边儿来了。”   管事姓郭名放,听他说起主公,又能说出暗号,估摸着应当就是主公先前儿说的京城里的暗桩了。   只是他做梦都没想到,主公说的暗桩居然是和尚?   苏九月看着梦中的这一切,也敏锐地察觉到,这其中定然有一个巨大的阴谋。   她之所以能梦到这些,或许已经不仅仅是因为这个阴谋牵连到她身边某一个人。   她隐隐觉得这一切的一切就仿佛一张巨大的网,将所有人都笼罩在其中。   苏九月的眉头皱得紧紧的,就看到那位和尚从怀中掏出一本经书递给了他。   “管事,还要麻烦您将这本经书交给主公。”   苏九月清楚地看到那本经书上的三个大字——金刚经。   她即便是再傻也必然清楚这本经书中有些不大对劲儿,就在她好奇的时候,正巧就听到那位管事替她问道:“这是何物?”   承运凌厉的眼神就朝着他扫了过去,“您只管送东西就好,不该问的莫要多问,主公自然会知晓。”   ……   外头的鸡叫头遍,苏九月渐渐地从梦中苏醒,她翻了个身,心中有些懊恼。   那个大和尚可真是的,嘴那么严实,便是在梦里都不肯多说。   他要是稍稍透露个一星半点的,她不就知道事情原委了嘛!   她才刚动一下,就被吴锡元重新抓进了怀里,他的大长腿压住了她的,眼睛还眯着不肯睁开,嘴上却已经先一步问候道:“媳妇儿,早呀。”   苏九月早就习惯了他这副姿态,转过身捧着他的一张俊脸揉了揉,“锡元,你醒醒,我又做梦了。”   再没什么比这句话更灵验的,吴锡元立刻就清醒了过来,拧着眉头一脸严峻,仿佛碰上了什么国家大事。   “梦到甚了?吓到了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头发丝扫到了吴锡元的脖子,弄得他痒痒的。   他眼睛微眯,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那梦到甚了?”   “还是那个大和尚,只是这次好奇怪,只有他一个人,那群追他的人也不见了。他去了一个客栈,将一本经书交给了管事……”苏九月一边回忆,一边说道。   “什么经书?”吴锡元慵懒地问道。   苏九月趴在他的怀里,“就是一本金刚经,也不知道这本金刚经有什么用。”   吴锡元听了这三个字,以往的思绪全都翻腾了起来。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上一世为了破曲大人案子,章鲁就一直在寻找一本金刚经,似乎这本金刚经当中藏了什么重要的证据。   会不会就是这一本?   他虽然没有证据,但他一直相信无巧不成书,天底下哪儿有这么多凑巧的事儿。   如今既然这事儿被他们知晓了,他必须得想法子将这证据给留下来!   “锡元,你说这本经书会不会藏了什么秘密啊?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苏九月问道。   不得不说,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是很准的,就比如现在。   吴锡元点了点头,赞同地说道:“我也觉得这经书有问题,咱们得想法子将经书先拿到手看看,若是真有东西,等回头去了京城再拿去给苏大将军。”   苏九月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只是……   “那位大和尚明显是有武艺在身的,咱们实在不是人家对手啊。”   吴锡元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苏九月眉头拧成了一团,“这样真的好么?”   吴锡元却道:“那和尚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对付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法子。硬碰硬咱们明显不行,自然得想到投机取巧的法子。”   “成。”   吴锡元亲自去了趟牛头镇,找人打听了顺来客栈在何处,才又跑去赌坊找了个出老千的老手。   霍英才刚从赌坊出来,走到了一个巷子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面前之人瞧着是个书生的模样,他眉头一皱,语气也不怎么客气。   “小白脸!挡老子路作甚?!”   吴锡元听到他叫自己小白脸,脸色僵了一瞬,他出来前刻意将脸涂黑了些许,还故意佝偻着背,怎的还叫他小白?   不过这些都不影响他说正事,“这位大哥,可否请你帮我做件事?事成之后,必有重谢!”   霍英听到重谢二字,眉头一挑,显然来了兴致,“重谢?多重的谢礼啊?”   吴锡元从怀中取出一两银子放在了他的手上,“大哥,这不过是点心意,若是您真能帮我办成事儿,后边还有!”   霍英这几日手气好,再加上他手底下利索,出老千动作高明,没少赚钱。   可镇子就是镇子,大家都是拿些个大钱儿去玩玩,赌场里还有赌场的规矩,他若是一直赢少不得会被人盯上。   因此,他有时候忙活十天半个月都挣不来一两银子的。   而面前这个书生模样的人,出手便是一两,他的心中咯噔一下,下意识地退后了一步,“你让我做何事?先说好了,作奸犯科的事儿我可不干啊!”   吴锡元呵呵笑了两声,“大哥放心,只是想让你帮我偷一本经书。”   霍英鼻子一皱,“经书?你这银子能买多少经书了,你少蒙我。”   吴锡元却道:“那本经书不一样,大哥只管帮我拿到它,事成之后,我再给大哥五两银子做酬劳。”   霍英瞪大了双眼,“五两?这钱有这么好赚?你先说说,是从何人那里盗取?”   吴锡元详细同他说了承远的模样,最后又补充了一句,“他这几日要去顺来客栈一趟,你在那处等他,那和尚会武艺,大哥你且小心着些。”   霍英纠结了起来,可看着手中的银子,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动摇了。   管他的,富贵险中求!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成!那我得手之后,在何处寻你?”   吴锡元说道:“到时候还来此处,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霍英将手中的银子抛起来又接住,“成交!”   --   作者有话说:   【九月:每天晚上在梦里追剧,就是看到精彩的时候就没了,后续还不知道会不会接着播,实在闹心。】 第563章 顺手牵羊   吴锡元心中也十分满意,这位大哥他方才已经观察了许久,手底下的功夫确实了得。   他们以有心算无心,那位大和尚定然想不到会有人偷他的经书,只等着中招吧!   “不过有一点咱们必须得说清楚,送来的经书必须是我要的那本,你可别随便找地儿买一本糊弄我。再者,咱们见面的事儿大哥也不可同任何人提起。”   霍英为了那五两银子,自然是连连点头,“我都记下了,你放心就是,绝对不会有人怀疑到你我二人身上。”   霍英这样说还真不是夸海口,他回家拿了身旧衣裳跑去找了个乞丐,跟他换了衣裳。又将自己的脸抹黑,头发挠得乱七八糟,还在身上洒了些酒水,这才拿着个破碗出了家门。   顺来客栈已经在镇子上开了十来年了,管事是个洛阳人,即使来这里许久,也依然操着一口乡音。   整个镇子就这么大,霍英对那管事的还有些许印象。   他们客栈每年总会去洛阳那边几趟,将当地的特产运过去。   他在客栈一旁坐了下来,靠在墙上,将那个破破烂烂的瓜皮帽子扣在了脸上,从帽子的破洞处观看着远处的街道。   这一等他就等了两天,一直没有见到那个所谓的大和尚。   就在他以为是先前儿那个书生在忽悠他的时候,忽然在街头有个人出现在了他的视野当中。   那人光着个头,不是那个大和尚还能是谁?!   他顿时就来了精神,若不是怕引起那大和尚的注意,他只恨不得起来蹦跶两圈儿。   眼看着承远来到了他的面前,承远瞧着这边儿居然有个人,下意识地就警惕了起来。   可是再一瞧只是个乞丐,这才又重新放下了心来,抬脚越过了霍英。   就在这时,霍英却仿佛是在伸懒腰似的,一伸腿直接绊倒了他。   承远到底是个练家子,就在他即将摔倒在地的那一瞬间,他两手一撑地,一个鲤鱼打挺又站了起来。   霍英仿佛被吓到了似的,头上的帽子都丢在了地上,急忙从地上爬起来,拉着承远打量着,“大和尚,你无事吧?我方才就是腿麻了,不是故意地。”   承远看着他脏兮兮的,连长什么样都看不清,眉头一皱将他推了出去,“无事,你离我远些。”   霍英顺着他这一推,直接倒后去靠在了墙上,“大和尚咋的还动手哩,我远些,远些就是了。”   一边说着还往一边的墙角缩了缩,承远闻着他身上的酒气,只当他是喝了谁家剩下来的酒水。   他跟个醉鬼计较啥?还是个乞丐。   这样想着,他便也没多说,直接转身朝着顺来客栈走去。   霍英眼看着他进了顺来客栈,这才摸了摸自己藏在后腰的经书,咧嘴一笑,跑了。   他跑到个无人的角落,将身上的乞丐服给扒了,才跑去了上一次见吴锡元的地方。   吴锡元也不知道他啥时候能得手,所以他已经连着在这儿等了他三天了。   瞧着霍英急急匆匆地从巷子口跑了进来,他急忙迎了上去,问道:“如何?大哥可得手了?”   霍英嘿嘿一笑,“本大爷亲自出马,哪儿有不成的道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后腰处掏出他藏了一路的经书。   吴锡元立刻接了过来,打开那经书仔细看了看,每一页都用手摸了过去。   他敏锐地发现这本书的书页比旁的书要厚,再一看,这些书页居然是两页折起来的,可见里头定然有夹层。   他估摸着他们想要的东西就藏在里边了,他将书收了起来,又取出一块五两的银锭子给了霍英,“多谢大哥!你若是这边没甚挂念的,大可以拿着这些银钱去别地儿过日子去。”   霍英应了一声,“你说的我自然知晓,你走吧,我二人就当从未见过。”   吴锡元也不敢在此地久留,万一真被那大和尚找过来,他一个文人自然不会是他的对手。   今日的一切出奇的顺利,正好顺来客栈有客人,承远在一旁等了一会儿。   待到管事将他带进屋子,问清楚他是为了何事而来,他伸手在怀里一摸,这才发现那本经书不见了。   甚至于到了这时候,他都没认为是方才那个乞丐干的。   那乞丐就碰了他一下,碰一下能干啥?   他开始回忆了起来,会不会是前两日逃命的时候,不小心跑丢了?   可是他一路跑了那么多地方,现在要去哪里找?   他一边摸着自己光秃秃的后脑勺,一边顺着自己来时的路找了过去。   非但如此,还得小心莲池等人。   .   吴锡元揣着经书回来家,她家里人都知道他这两日有事出门了,至于有啥事儿却只有苏九月知道。   瞧着吴锡元回来了,原本正在厨房烧火的苏九月顿时坐立难安了起来。就在她朝着外头瞅了第五次的时候,刘翠花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别看了,你想去就去吧!娘自己烧火就成!”   苏九月这才站了起来,“娘,我马上就回来。”   刘翠花冲着她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不用着急回来。”   苏九月小跑着回了自己屋子,就看着吴锡元坐在书桌前,正在鼓捣一本书。   她走到了吴锡元身边坐下,看着他面前的那本书,问道:“这就是那本金刚经?”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这书页有些不大对劲儿,我先打开看看。”   苏九月伸着脑袋,也好奇极了。   这里头到底是什么呢?他们的猜测对不对?   吴锡元用裁纸的小刀将书页划破,就看到里边居然还藏着一张纸。   他又依次将书页划开,将里边的纸张都倒了出来。   苏九月在一旁帮着他整理整齐,他才按着顺序看了起来。   原来这些东西都是内阁的一位大臣私下写给曲忠明的信件,很多事都是这位叫做项世中的人下令做的,到头来却要曲大人背黑锅?   苏九月在一旁看着他脸色越来越不好,就有些忐忑地问道:“锡元,这些信上写的什么啊?是什么不好的事情吗?” 第564章 上京赶考   吴锡元看向了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事,朝廷上有一位大臣被人陷害了,这些证据都是帮他脱罪的。”   苏九月眉头拧成了一团,“那这些证据现在落在了我们手里,我们要怎么办?”   吴锡元拍了拍她的手,安慰道:“这些证据落到了我们手里,总比落在了那些坏人手里好,你说是不是?等到年后我们进京给苏大将军,苏大将军定然会还他一个公道的。”   苏九月忽然想到了什么,凑到了吴锡元耳边对着他悄悄说道:“那万一苏大将军问我们怎么得到这本经书的呢?我们要怎么说?”   吴锡元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媳妇儿居然会如此老实,他有些无奈的揉了揉她的小脸,“这些就不用说了,只需告诉他是咱们无意之间捡到的就成。”   苏九月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一晃就到了过年的时候,这是苏九月在吴家过的第二个年。因着她长大了一岁,今年家中的日子更为好过了,刘翠花发给他们的压岁钱都比去年要多了许多。   苏九月和吴锡元两口子才补贴了苏家,又给了霍英六两银子,手头真真是一清二白。   苏九月正打算过了年,去钱庄将她先前儿存起来那些银子取出来一些,给吴锡元当做是去京城的盘缠。   拿着压岁钱两人都直乐呵,苏九月更是笑着说道:“我们都成亲了,娘你咋还给压岁钱哩?”   刘翠花却笑着说道:“不管成亲没成亲,你们在娘跟前儿都是小孩子。你们两个嫂嫂也是一样的,过年都有压岁钱。”   她一边说,一边给,被桃儿和果儿围得团团转,“奶!我们的呢!我们也要压岁钱!”   刘翠花就跟个散财童子似的,乐乐呵呵地道:“有,都有哩!”   ……   两人一直在家里过了十五,吃过了元宵,刘翠花才催促着让他们上路。   苏九月前几日跟着吴锡元去雍州取了些银钱,将绣坊里的事儿交代妥了。   她将两人的衣物简单收拾了一些,省得路上拿太多东西走不动路。   他们是跟许多同窗一起走的,他们算是离京城比较近的,走陆路也得小半个月。人多一起走,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提早过去也是怕到时候万一水土不服,会影响到考试。   有些路远的学子,年前就提早上京赶考了。   四个人一辆马车,大多数人家都是男人自己赶路,只有吴锡元和另外一个同窗带了媳妇儿,因此,他们四人就坐了一辆马车。   苏九月瞧着可算是有个女人,像是有了伴儿似的,整个人都自在多了。   这位同窗名叫巩治宜,他媳妇儿名叫秋林,稍稍有些胖,见着人有些害羞,不敢说话。   但能让自家男人出门带上,可见他们夫妻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极好的。   巩治宜同吴锡元寒暄了几句,苏九月趴在窗子上好奇地朝着外头看,眼瞅着他们出了雍州城的城门,就兴奋的回过头来同吴锡元说道:“夫君,咱们出城了!”   吴锡元笑着应了一声,一旁的秋林应当也是头一次出远门,听了苏九月这话也凑了过来同她一起看。   “妹妹从前出过远门吗?”   苏九月歪着脑袋想了想,问她,“来雍州城算不算?”   秋林没想到她会这么说,猝不及防捂唇轻笑了起来,“自然是算的,不瞒你说呀,便是雍州城我也是头一次来呢!”   “雍州我倒是来住过一阵子,雍州城有许多好吃的,想必京城里的好东西更多吧?”   秋林十分赞同地点头,“那是自然的,那可是京城呢!天子脚下!”   苏九月却眉头一拧,“那边儿开销定然很大,咱们到时候还得再找个营生才行。”   “真希望我夫君能考个好名次,那样今后估摸着就不用回来了。”秋林一脸希翼。   苏九月也跟着颔首,“可不是嘛!希望咱们俩的夫君都能考个好名次。”   ……   一行人刚开始还说说笑笑的,可在走了三天之后,她们就也怎么不说话了。   赶路实在疲惫的很,那车轱辘在疙里疙瘩的路上,颠得人隔夜饭都能吐出来,哪儿有那么大精神头整日闲聊的。   吴锡元感觉到苏九月的疲惫,就将他们带出来的衣物给她垫到身子下边,并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想着她能稍稍舒服一些。   就这样又走了半日,马车突然就停了下来。   车上原本闭目养神的几人都睁开了眼睛,吴锡元掀起车帘子朝着外头问了一声,“怎么突然停了?”   车夫也不大清楚,“我瞧着前头的马车都停了,几位客官先在车里等等,我前去看看去。”   不一会儿车夫就回来了,还带回来了一个噩耗。   “前头的山滑坡了,路整个都被堵上了。”   就是怕会在路上遇上这样或者那样的事儿,所以大家伙儿才会提前一些出发,省得出了啥事儿耽误了考试。   吴锡元眉头一皱,问道:“前头有人清路吗?”   车夫答道:“我瞧着有些人在清路了,只是估摸着一两日的都清不完。”   “那现在咋办?有人去当地报官吗?”   车夫摇头,“这我也不知晓,不过你们若是上京城赶考,倒是还有个法子。陆路不通,还能走水路。不如我拉你们去水边问问?看可有船家愿意捎你们一程?”   吴锡元应了下来的,若是一两日都要被困在路上,他媳妇儿怕是受不得,还不如去水边儿碰碰运气。   若是还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先返回去找个客栈住下了。   车夫将他们送到了水边儿的一个码头,确实有船只在此处停靠,但却是个货船。   吴锡元前去打听,人家告诉他,这艘船被一个商户包了,他们若是要上船,还得去问问管事。   “那管事在何处?”吴锡元问道。   车夫朝着四处看了看,然后指向了船边的一个身影,“就是那位杨管事!”   说完他就朝着远处喊了一声,“杨管事!有人找!”   待到那位杨管事看过来的时候,苏九月再不能更吃惊了,“杨柳姐姐?!”   --   作者有话说:   【今天太忙了,回到家马不停蹄的写完字,终于可以吃饭了……好饿……呜呜】 第565章 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杨柳看到苏九月两口子,可比他们还要震惊。   她放下了手上的活,朝着他们走了过来,“苏九月?吴锡元?你们怎么会来这儿?”   吴锡元也没想到会在此处碰上杨柳,因着两人原先订过亲,即使现在退亲了,再见面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此时他最好还是少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苏九月出来了几日,再碰上同村的人就觉得格外地亲切。   她一路上的疲惫都一扫而光,兴奋地道:“锡元要进京赶考,我们本来坐着马车去京城的,只是路被山上落下来的石头给堵住了,我们这才想着要不然来码头碰碰运气。”   说到这儿,她又看着杨柳,问她:“杨柳姐姐,你咋的也在这儿?我方才还听那人叫你管事?”   杨柳在外头闯荡了一年,原先家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几乎就同他没啥关系了。   她整个人仿佛也变得明朗了,她对着苏九月笑了笑,“我在个商会找了个营生,他们一开始带着我是让我帮着砍价的,后来见我一个人也能带队了,就都懒得来了。”   她说得轻而易举,但苏九月却也能想到一个女子孤身一人在外边闯荡有多难。   她脸颊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她也不遮不掩地,将头发像男人一样高高束起,一笑起来,还有几分洒脱。   这道疤痕是她自己划的,她一个女子,若不毁了这累人的容貌,只怕她的日子还没现在这样畅快。   苏九月好生夸了她几句,才问道:“这船只是你们商会的吗?可否捎我们一程?我们可以出钱的。”   杨柳也是个爽快的,“这有啥不可?难得在外头碰上同乡的人。也不用你们出钱,包船的钱我们商会都出过了,你们只管坐便是。”   苏九月高兴地同她道了谢,跟着吴锡元和秋林两口子一同上了船。   杨柳将他们安排妥当之后,才去给商会的伙计交代了一声。   伙计还好奇地问了一嘴,“杨姐,方才那人是你妹子吗?瞧着好像同你很熟悉。”   杨柳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才不是什么妹子。”   伙计一听这话就更好奇了,“那是谁?你们村的?”   杨柳轻嗤一声,“他男人同我是一个村的,原先还订过亲,后来出了点儿事,我娘就把亲事退了。”   她说得轻描淡写,但这伙计却惊得下巴差点就掉地上了。   “前未婚夫?你同他媳妇儿关系还这样好?这女人也太心大了吧?”   杨柳白了他一眼,“一个大男人咋也还这样八卦哩?干你的活儿去!”   伙计走之前却嘿嘿一笑,说了一句,“杨姐,这些人似乎都是进京赶考的,你那前未婚夫也是吧?”   杨柳没再同他说话,只是自己默默地走开了。   吴锡元从前一直读书就很厉害,刘翠花有这么厉害的儿子恨不得夸得全村都知道。   在她同吴锡元有婚约的那两年,她曾经也一度是村中那些妇人们调侃的对象,只是后来这个被调侃的人变成了苏九月罢了。   当初她家既然非要给她退亲,吴锡元就同她没有任何关系了,今后他或许还会有大造化,但是那些都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不愿意去想那些毫无意义的假设,既然无法实现,想那些作甚?她如今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她很知足。   这艘货船并不是十分大,根本不可能给她们每人分个船舱。   他们所有人都是住在一起的,都挤在一个船舱里,船舱里很黑,苏九月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才刚一进来,她脚步一顿,眉头就皱了起来。   吴锡元还当她是不大习惯同这些人挤在一起哩,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声地哄劝道:“再忍忍,水路快,咱们四日之后就到京城了。”   苏九月这才拎着裙摆同他一起走到一个无人的角落,压低声音说道:“我倒是无妨,左右咱们也坐不了几日。就是想到杨柳姐姐经常要过这种日子,我就有些心疼她。”   吴锡元一阵沉默,这种时候他真的是说什么都不太好,九月说心疼可以,但是但凡他敢点个头,这事儿就变味了。   他在心中斟酌了许久,才四两拨千斤地说了一句,“各人有各人的缘法,你莫要想太多了。”   杨柳恐怕也是为着避嫌,一路上也没怎么来看过他们。   直到这天晚上,苏九月又做梦了。   水路快归快,但却同样有风险。   苏九月梦到她和锡元正在甲板上透气,天色突然就不好了,黑压压的乌云压了过来,原本明亮的天空也暗了下来。   几乎是刹那间,风卷着雨就从天空上砸了下来。   因着他们本就是逆流而上,如今风一吹,这艘船便随着水波晃悠了起来。   她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她急忙扶住了一旁的桅杆。   吴锡元也被她吓到了,上前将她揽在了怀中。   风浪越来越大,在一片嘈杂当中,她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呐喊声,“大家快进船舱!”   原本在甲板上的人纷纷往船舱里跑,吴锡元见状也拉着苏九月朝着船舱的方向跑了过去。   舱里没有风雨,但却因着风浪大的缘故,所有人都在船舱里摇晃。   有些人受不住,便呕吐了起来。   一时间船舱里的环境就更为恶劣了,可这还没完。   此时的他们正巧走到了一处山谷,这里的风还带着旋儿。   她们坐在船舱里只感觉到了一阵剧烈的碰撞,随后就听到有人大声喊道:“船舱进水啦!”   她不会游泳,这时候即使会游泳,也很难在这湍急的河水中顺利游到岸边。   她感觉自己呛了很多口水,口腔中全是泥沙,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双手将她从水里拽了出来,拉着她一起趴在了一个木板上。   “苏九月!醒醒!别睡啊!”似乎是一个女声。   “醒醒,九月。”   苏九月逐渐睁开了眼睛,发现叫她起来的正是吴锡元。   她迷迷糊糊地看着他,就听吴锡元说道:“方才有人晕船,咱们也上去透透气去?” 第566章 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苏九月清醒了过来,是得上去看看了。   这样想着,她便点了点头应了下来,“好,秋林他们呢?”   “已经先上去了。”吴锡元答道。   苏九月这才跟着吴锡元两人上了甲板上,外头天气确实不错,这会儿还有太阳,倒也不是很冷。   被冷风一吹,苏九月更加清醒了。   别人做梦是做梦,但是她做梦……那可是会成真的……   她的视线从旁边的群山看去,正巧就看到了一座双子峰。   在她的印象中,就是经过双子峰没多久开始变天的,现在想法子还来得及。   可是要怎么同杨柳说呢?   苏九月在心中纠结了许久,脸色一直不大好,就连她身边的吴锡元也看出了她的异样,就对着她问道:“媳妇儿,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咬了下唇,凑到她耳边对着吴锡元说了她方才做的那个梦。   “锡元,我们要怎么同他们说呢?若是让他们将船停下来,这不是耽搁行程嘛?对方也不定就会答应啊?”   吴锡元思考了片刻,而后告诉苏九月,“无妨,我去说就成。”   苏九月扯住了他的袖子,“你说?他们会听吗?”   吴锡元对着她一笑,反手指向了自己,问苏九月,“我是谁?”   苏九月不大明白他的用意,满脸疑惑地问答道:“是锡元啊?”   吴锡元却纠正道:“我不仅是个你的锡元,还是个举人啊!”   苏九月这才意识过来,对哦,锡元可是有个功名在身的。   吴锡元看着她恍然大悟的模样,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摸了摸,笑着说道:“既然我都是个举人了,那我说自己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不过分吧?”   苏九月看着他眼睛一亮,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不过分不过分,我家锡元本就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你快去,快去同他们说说。”   吴锡元嗯了一声,让她在这里等着,他亲自去找了杨柳。   尽管他们二人这两日已经尽可能的想要避嫌了,但杨柳是这艘船上的管事,想要商议船只要不要靠岸,两人的这番交谈是根本不可能避免的。   吴锡元去找杨柳的时候,她正在同几个小伙计谈天。   “杨管事,可否借一步说话。”   杨柳见着来人是吴锡元,还愣了一瞬,他这阵子连句话都不肯同她多说,分明就是在避嫌。   这会儿又突然来找她,莫非是出了什么事儿?   杨柳不过犹豫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起身顶着几个小伙计八卦的眼神,跟着吴锡元朝着一旁无人的甲板走去。   “你找我有何事?”杨柳双手抱臂,两人规规矩矩的保持着两步的距离。   吴锡元也没废话,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马上要变天了,咱们最好找个地方先靠岸。前边是峡谷,一变天很危险,还无处靠岸。”   杨柳经常跑这一带,对地形倒是很熟悉,可是天象……她还真是不懂。   “这会儿天儿晴成这样,怎么会突然变天?如今才刚开春,就算是变天也不会这么变的。”   吴锡元睁着眼睛胡乱诌道:“我先前儿在浩远书院读书的时候,夫子有教过我们看天象,急也不是这半日的,可别因小失大。”   杨柳看了一眼远处着急的瞅着他们这边的苏九月,忽的笑了起来,“我瞅着你八成是心疼你媳妇儿了吧?成,那咱们就靠岸先休息会儿。”   吴锡元:“……”   她若是非要这样理解也不是不行,只要先将船靠岸就是,真是一个美丽的误会。   杨柳回去同船夫交代了两句,船只缓缓靠了岸。   大家伙儿在船上待了几日,也实在有些闷得慌,一个个的也都去下船透气。   苏九月一脚踩在了陆地上,整个人长长吐出一口气。   脚踏实地的感觉可真是好啊!   她才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就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她,“苏九月!苏九月!”   苏九月一愣,忽然想起了什么,那会儿她在梦里的时候,那个人也是这样叫她的。   她回头一看,见到果然是杨柳。   在梦里救了她的居然是杨柳?不过确实整艘船上,也就只有杨柳会连名带姓的叫她了。   想到杨柳或许是她的救命恩人,苏九月对她的态度就更好了。   “杨柳姐姐!”她叫了一声。   杨柳看着她这娇娇弱弱的模样,也怪不得吴锡元会让她靠岸休息一阵。   她眉头一皱,说道:“你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听说你还是头一次坐船。”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有啊,全身上下没有哪儿不舒服的。”   杨柳瞧着她确实不大像是有事儿的模样,这才说道:“我们在这儿休整一个时辰,你别跑远了。”   苏九月乖巧地应了下来,不明白为何杨柳会特意来叮嘱她一句。   等到杨柳走了,她才抬起头来,跟吴锡元强调了一遍,“我才不会瞎跑呢!马上就要下雨了!”   这会儿才初春,春雨又湿又冷的,她是得有多想不开才会跑远……   就在将将要一个时辰的时候,天儿果然变了。   先是一阵狂风呼啸,紧接着原本挂在天上的太阳被乌云盖了个严严实实,连带着整个天色都黑了下来,倒是有几分夜幕降临的感觉。   苏九月一看就知道不好,便对着吴锡元说道:“咱们还是先进船舱吧,虽然晃着也不舒服,但至少衣裳不会湿。这会儿天还比较冷,当心受了风寒,影响到你考试。”   吴锡元不怎么担心自己,反倒是更为担心苏九月。   两人才刚进了船舱,船只就开始晃了起来。   更多人从外头跑了进来,后边进来的人衣裳都湿了。   杨柳站在甲板上,看了一眼远处的峡谷。   在黑暗中,仿佛一个吞人的巨兽……   她转身进了船舱,进来之后,直奔吴锡元和苏九月的面前。   “还真是神了,你这看天象的本事可真没白学。”   吴锡元一抱拳,“过誉了。”   杨柳又对着他身边的苏九月叮嘱道:“这会儿船舱应当比较摇晃,你若是有不舒服的,就自己掐虎口,稍稍能缓解些许。” 第567章 接骨   就在她们说话的时候,船舱摇晃的更为剧烈了。   船舱里所有人都东倒西歪的,秋林两口子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礼节了,巩治宜揽住秋林的肩膀,将她固定在自己怀里。   杨柳原本正站着说话,船舱一动,她也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吴锡元怀里。   可就她摔下去的一刹那,她用尽力气调整了方向,整个人重重的朝着一侧摔了下去。   苏九月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想要扶她,却被杨柳瞪了一眼,“坐好!你莫不是也想摔跤不成?!”   苏九月被她一凶,顿时坐着不敢动了。   最后只能将自己坐着的草垫子往过挪了挪,示意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来。   这回杨柳并未拒绝她的好意,挨着她的左手边坐了下来。   苏九月这才小声问了一句,“杨柳姐姐,你没事儿吧?”   “没事。”除了冷酷的两个字,再无其他。   但其实怎么会没事呢?她半边身子已经几乎没有知觉了,胯骨和左手臂的疼痛逐渐蔓延至全身。   可若是她真的跌倒在吴锡元的怀中,只怕会影响到人家夫妻两个的感情,她绝不会做这种事。   她微微向后靠在了船舱上,合上了眼睛的,独自忍受着疼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船舱才逐渐平稳了下来,苏九月借着船舱里悬挂着的微弱的灯光,看到了杨柳的眉头紧紧的皱在一起,显然十分痛苦。   她有些担忧的起身,跪坐在了杨柳身边,看到她的左手臂不自然的垂在那里。   “杨柳姐姐,你的手臂?我帮你看看可好?”她问道。   杨柳依旧淡定的说没事,苏九月却皱着眉头说道:“好不好的也要大夫说了算!你自己说的不算。”   杨柳扯了扯嘴角,“这里又没有大夫,我说了就算。”   苏九月坚持摇了摇头,“不,我就是大夫。”   杨柳是真的诧异了,“你是大夫?小妹妹,莫要瞎胡闹了。”   苏九月十分认真地看向了她,“我才没瞎胡闹,我可是正经儿拜师学过医术的,不信你问锡元。”   杨柳下意识的顺着她的意思看向了吴锡元,就见吴锡元点了点头,“确实学过。”   苏九月有了吴锡元给她作证,整个人感觉腰板都挺直了些。   对上她水濛濛的大眼睛,杨柳不自觉地就妥协了。   “那……你看看吧。”   船舱里有很多男人,苏九月不大方便挽起她的袖子仔细查看伤势。   她在船舱里环视了一圈,杨柳似乎知道了她的顾虑,直接挽起袖子,对着她说道:“不必在乎那些,你要看就看吧。”   她早就没有什么清白可言了,不拘泥于那些条条框框的,如今的她反倒更自在了些。   苏九月被她的动作惊着了,正想帮她拉下袖子来盖住,却一眼看到了她逐渐肿起来的手臂。   苏九月脸色顿时就变了,她用手轻轻碰了一下杨柳的胳膊肘,刚想问她痛不痛?就听到她一声抽气的声音。   苏九月一咬牙,干脆狠了狠心,上手摸了摸她的骨头。   这回杨柳倒是忍住再没有呼痛,很快苏九月就收回了手,面色沉重的说道:“应该是摔脱臼了。”   杨柳听了她这话,面色还算是淡定,抬起眸子淡淡的看了她一眼,问道:“你可会接骨?”   这两口子一个会看天象一个懂医术,便是苏九月真说会接骨,她也不会怀疑的。   可谁知道苏九月居然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没有接过,我担心接不正,回头去京里找大夫接你还得再遭一次罪。”   杨柳听她这话,就说道:“那等到了京城再接,左右距离京城也没两日了。”   “可是……你会痛啊!不然我们去周边村子问问,看看有没有会接骨的大夫?”   杨柳却不肯去,“不用这样麻烦,周边村子到底有没有大夫,尚且另说。与其耽搁时间去寻找,倒不如我忍一忍,去了京城找更好的大夫。”   苏九月听了有些犹豫,就在这时旁边的秋林忽然凑了过来,对着他们问道:“我刚刚听到你们问,有没有会接骨的大夫?”   苏九月三人顺着她的声音看了过去,苏九月还点了点头,“杨柳姐姐方才摔断了胳膊,我们也不会接骨,秋林姐姐是否识得这附近会接骨的大夫?”   秋林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看得苏九月三人迷惑极了。   “秋林姐姐这是何意?”   秋林有些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倒是也算不上什么大夫,我只是会接骨。”   苏九月听了这话,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真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一旁的秋林还在解释着,“我家中有一个弟弟,小时候他总是一不小心手腕就脱臼了,甚至就是走路甩手,也有可能脱臼。一开始我家里还会带他去找大夫,但时间长了,家里哪有这么多钱呀!我就在一旁跟着大夫学了这个手艺,我会接骨,纯粹是在我弟弟身上练出来的。后来村里的乡亲们脱臼了,也来找我接,我这一手功夫还给家里挣了些零花钱。”   苏九月不敢想象他弟弟长这么大到底遭了多少罪,她如何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个原因。   既然会接骨,那就好办了!赶紧接好,人也少遭点罪。   她让开了杨柳身边的位子对着秋林说道:“还要麻烦秋林姐姐了。”   秋林也没有同她客气,走到杨柳身边,学着苏九月动作跪坐在一旁。   苏九月看着她拿捏胳膊的手势,就知道她所言不虚,看样子确实是个行家。   秋林十分老练的按了按,找对了地方,猝不及防一用力,杨柳没忍住又是一声呼痛。   就见秋林笑了笑,将她的胳膊轻轻放在了她的大腿上,“接好了,杨管事您感受一下?”   杨柳将信将疑的抬起了胳膊,稍稍动了一下,发现果然不痛了。   她发自内心的对这两人道了声谢,秋林却说道:“您这样客气作甚?您捎着我们去京城,原本应该是我们谢您才对。”   两人又谢来谢去了几次,苏九月在一旁都看不下去了,才笑着打断了她们:“好啦,你们也别再说这些客套话了,天色不早了,不如早些休息?”   --   作者有话说:   【愿所有的前任都能跟杨柳一样,有眼色。】 第568章 进京   杨柳用右手撑着地板站了起来,对着她们叮嘱了一句,“你们早些休息,我出去看看情况。”   苏九月拦住了她,“不然还是明天再去吧?”   杨柳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外边还等着我拿主意呢,你们睡你们的,莫要操心我。”   苏九月看着她十分坚定地走出了船舱,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   吴锡元知道她就是这种性子,明明自己弱的跟个小兔子似的,偏偏还见不得旁人吃苦。   他一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安慰道:“这是她的选择,她既然是做管事的,外头风雨那样大,怎么也得去查看一下货物。”   苏九月点了下头,依偎在他的怀中,倒是再没有说话。   杨柳来到甲板上,问了船夫船只的情况。   “一切都好着哩!今儿可要连夜赶路?”船夫问道。   杨柳想了想方才那场风雨,最后还是说道:“罢了,今儿就在这儿休息一晚,明儿再赶路。”   船夫眉头一皱,“可您不是说晚了吗?”   杨柳看向了他,眼神十分凌厉,夜色中她脸上的那个刀疤就显得十分能唬人。   “晚了就晚了,钱重要还是命重要?!你一个常年在水上走的人都没发现天气的异常,若不是今儿运气好,有人提醒我,我们怕是都要不好了!”   她语气不善,船夫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一是因着杨柳是管事,若是开罪了她,恐怕今后她再要运输货物就不会找他了。   二则是他也觉得杨柳说的对,前边那道峡谷里本来就有礁石。再加上那场暴风雨,一个不慎,等着他们这些人的就是船毁人亡!   见他低着头不再说话,杨柳也没再不依不饶。   便只是对着他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今夜不用开船,留两个守夜的人,你也能去睡个好觉。”   .   船只是在两天后抵达京城的,这两日天气一直很好,苏九月他们站在甲板上晒着太阳。   距离京城越近,河边的船只就越发的多了起来。   苏九月好奇地看着这一切,这些景象她从来都没见到过,包括在她的梦里。   “锡元,我们是要到了吗?”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上辈子在这里生活了数十年,对这里的一切那是既陌生又熟悉。   他点了点头,“应当是了,瞧着人都多了呢!”   苏九月才来到一个新的地方,莫名有些兴奋。   她拉着吴锡元的手晃了晃,“可真是太好了!咱们今儿是不是就能进京了?你能陪我逛逛这里吗?”   吴锡元宠溺地看着她,眉头一挑,“这有何难?带你逛逛,顺便看看京城有甚好吃的,也买给你吃。”   这时杨柳来到了他们身边,叫了他们一声,“吴锡元,苏九月,我们的船在前边儿就要靠岸了,你们要进城,还得再坐个马车。等待会儿下了船,我找个人送送你们。”   苏九月听了连忙摆手,“杨柳姐姐,你忙你的,不用专门送我们,左右我们也没啥行李,自己个儿找个马车过去就行了。”   杨柳确实有些忙,他们的船只停在了甲字码头,这里河道并不是很宽敞,必须尽快卸完货给旁的商队腾地方。   “成,那你们自己走吧,日后若是在京城里遇上什么难处,就来白记商会找我。”   苏九月应了下来,“好,便是没甚难处,我也会去探望你的!”   杨柳皱了皱鼻子,想说一句谁稀罕你们似的。   可对上她一张兴致勃勃的小脸,到底没说出来。   “好。”   很快船只就进了码头,杨柳将苏九月他们送下了船,才又急匆匆回来忙活了。   苏九月和吴锡元四人在码头旁边租了个马车,将他们送去了京城。   苏九月一路将窗户开了个小小的缝隙,一直朝着外头看,一脸的叹为观止。   “哇!这就是京城啊!这也太热闹了吧?!”   她原本以为雍州城已经很繁华了,可到了京城才知道,这世上居然还有个词叫做摩肩接踵。   他们的马车在路上一点一点缓慢行驶,苏九月听着外头四处八方的乡音,内心兴奋的不能自已。   短短的五里地,愣是让他们走了一个半时辰。   若是在往常,苏九月定然觉得麻烦,要自己下去走,可是今儿不一样,外头全都是些她没见过的。   她只恨不得这马车走的再慢一些,好让她看个清楚。   终于在午时一刻的时候,他们顺利的到了城门口。   吴锡元和巩治宜付了马车的钱,苏九月和秋林已经兴奋的蹦蹦跳跳了起来。   只见面前的城墙全都是青石砖,城墙上红色的城楼,以及城楼上的飞檐,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撼。   正红色的城门上钉着金色的钉子,城门的正上方挂着一块石头牌匾,上书两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上京!”   吴锡元的心情也无比复杂,总算是又来到了这里,相对于他那种平平淡淡的乡村生活,这里似乎才更是他的主场。   这一辈子,他依然要入翰林!进内阁!让他媳妇儿过安稳日子!   京城里许多达官贵人,只看城门口这些排着队的人,都有不少穿绫罗的。   他们才站在这里没多久,就已经有不少人看苏九月了。   苏九月摸了摸自己的脸,低下了头。   若不是进城不能带帷幕,她也不至于这样。   吴锡元侧身替她挡住了大半的目光,另外一半则被秋林挡住了。   秋林还凑到苏九月耳边,小声同她念叨,“京城里的人可真够孟浪的,他们居然这样盯着你看,一点也不顾忌。”   苏九月也皱了皱眉头,“是啊,不都说京城里大多数懂礼的人家吗?”   秋林笑了笑,又说道:“不过你生的这样好看,若是我在路上碰到了也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的。”   苏九月被她说的不好意思了,“秋林姐姐你又开我的玩笑了。”   ……   进城的队伍走的很快,没多久就轮到了苏九月他们。   吴锡元将来时带着的路引和号牌拿了出来,城门口的侍卫看过之后,就放了他们进去。   苏九月一脚迈过城门,有些兴奋的问吴锡元:“锡元,我方才迈的是左脚还是右脚?我忘了!” 第569章 不能丢下我   吴锡元听着有些好笑,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说道:“你方才高兴的是两只脚一起蹦进来的。”   苏九月小声反驳道:“才不是,我就是正经儿走进来的。我方才仔细回想了一下,应当是右脚,待日后回去了,我定要告诉喜妹,我的第一次上京城的时候,迈的是右脚。”   秋林听了也乐得不可开支,“我怎的觉得是你记错了?分明是左脚才是。”   苏九月侧过脸看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当中,“真是左脚?难不成我记错了?”   秋林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真是个小傻子,别想这些了,左脚右脚都是你的脚,咱们得赶紧找个落脚地才行,不然等待会儿天黑了,看你住哪儿去。”   苏九月一想也是,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是得先找个落脚的地方。   京城里的客栈可比雍州城贵了不少,四人找了最偏僻的地儿,才算是勉强住下了。   “明儿一早,我们就出去找找,看看能不能租个小院子。距离考试还有一个来月,咱们总是住客栈也不是个法子。”吴锡元提议道。   巩治宜微微颔首,也十分赞同他的提议,“是得赶紧去找地儿住了,再过些日子定然又会有许多考生过来,院子不好找不说,价格恐怕也会贵许多。”   找房子可没那么简单,吴锡元当年上京赶考的时候没带苏九月一起,他和几个同窗一起找了个院子凑合了一个月。   但如今带着媳妇儿一起,他还是想她能住得舒坦一些。   两个人找了一天,也没找到合适的住处,十分沮丧地回到了客栈。   苏九月和秋林没跟着他们一道出去跑,吴锡元没说,但巩治宜两口子却都明白。   苏九月生得太过打眼,跟着他们四处跑,搞不好还会惹出事端来。   毕竟这里可是京城,墙上随便掉下来块砖,砸到的都有可能是四品大员。   苏九月才刚来这里,可不敢乱跑,吴锡元他们出门去找房子,她就在屋子里等着。   听到外边有人敲门,她牢记着吴锡元说过的不要给陌生人开门,自己趴在门缝悄悄朝着外边看了一眼,确定是吴锡元回来了,这才急忙打开了门。   “如何?可找到了落脚之处?”苏九月问道。   秋林也凑了过来,“是啊,找到了吗?”   吴锡元和巩治宜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巩治宜说道:“没有,我们今儿跑了许多地方,只是稍微好一点的屋子都被人捷足先登了。”   吴锡元关好了房间门,才说道:“京城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住处也正常,我们明儿再去就是了。”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正是哩,先别着急,你们也累了一天了,坐下先喝口水。”   苏九月和秋林给他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水,才又挨着他们两人坐下,兴致勃勃地问道:“京城大么?外头有甚好玩儿的?”   吴锡元笑着跟巩治宜对视了一眼,“怎样?你瞧我说的对吧?”   巩治宜对着他一拱手,心悦诚服地道:“还是锡元兄更懂女人啊!”   说着他们二人从怀中掏出自己在外头买的小零嘴,不是一样的东西,但却是一片真心。   苏九月和秋林两个可高兴坏了,但嘴上却说道:“才刚来京城,咱们要用钱的地方可多着呢!还是先别这样乱花钱了。”   吴锡元哪儿还能不知道自家小媳妇儿是口是心非?   “用钱归用钱,给你买个零嘴的钱还是有的。”   苏九月抿着唇轻笑,将小零嘴摆在桌子上要跟大家伙儿一起吃,却被两个大男人拒绝了。   “我才不喜欢这甜腻腻的东西,也就你们女人家家的喜欢,拿去一边儿吃吧,我们还有些事要商量。”   苏九月这才拉着秋林拉个去了一旁的柜子边儿,两人靠在柜子上,一边吃着小零嘴,一边说笑着。   第二日吃过早饭之后,吴锡元和巩治宜两人便又再次出门了。   就连他们自己也没想到,他们出门没多久居然碰上了几个熟人。   孟玉春大老远瞧见吴锡元,就朝着他扑了过来。   还是吴锡元动作迅速地躲了过去,孟玉春一看没抱住,反手就扯住了他的袖子,一边抹眼泪道:“锡元兄,你可不能走啊!你若是再走,我可就喊人了!”   吴锡元的额角都在突突直跳,他还当路上碰上坏人了呢,却没想到居然是这家伙。   “你喊什么喊?还嫌不够丢人的?”吴锡元厉声呵斥道,就想将这小子的脑子给他喊得清醒一些。   巩治宜也认出了孟玉春,在一旁憋着笑。   原先在学堂的时候,孟玉春就喜欢黏着吴锡元。   不过他还真是黏对了人,孟玉春原先的学问并不是很好,在学院里大家伙儿都知道的,可跟着吴锡元一起,后来渐渐地迎头赶上了。   后来得知他中了举人,许多人都不可思议。   虽然是最后一名,但是他就是考中了,中了举人,那么他的命运就已经改变了。   当初在书院里,许多人得知此事之后都捶胸顿足的,就觉得自己没和吴锡元搞好关系,否则,指不定也能考个举人呢。   只见孟玉春抱着吴锡元的胳膊不撒手,“你不让我喊,你就带我走,来的时候死活不要跟我一个马车,这回让我碰上了,说什么你都不能甩开我。”   他们这番动作也引来了许多看热闹的人,事实证明,京城里的老百姓比起雍州爱看热闹的程度也是当仁不让。   看着他们的装扮,再听他们说话的口音,不难得出这些人应该是进京赶考的书生。   书生多风流,再加上许多话本子惹的祸,大家伙儿看起热闹就更为起劲儿了。   眼看着凑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吴锡元急忙甩开了他的胳膊,还退后了两步,只恨不得离他远远儿的。   “你好好说话!拉拉扯扯的实在有伤风化!”他斥责道。   孟玉春再厚的脸皮也经不起这么多人围观的,他见着吴锡元拉开了距离,就也没再凑上去,只是轻咳一声,说道:“锡元兄,我在京城里举目无亲的,你就是我兄长!让我同你一道吧!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   作者有话说:   【如果有人敲门,先看看是谁,再开门哦~~男孩子和女孩子都要保护好自己~~】 第570章 太医署   吴锡元这会儿也冷静下来了,他哼了一声,“可别瞎说,分明你年岁大一些,根本用不着我照顾。”   孟玉春一脸的不可思议,显然不相信他居然会说出这种话,但却还是厚着脸皮说道:“我就是什么都不懂,不跟着你,我指不定明儿就丢了,不跟着你,我还能跟着谁?”   吴锡元实在无奈,就双手抱臂,问了他一句:“我和我媳妇儿住,巩治宜跟他媳妇儿住,你呢?”   孟玉春脸上的神色一僵,整个人愣住了。   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轻咳了两声,才又挺直了胸膛,理直气壮地说道:“我这么大的人了,不能自己睡?”   吴锡元一噎,随后又转过头看了一眼巩治宜。   只见巩治宜一脸看热闹的神色,见他看过来了,才笑着应了下来,“那便带着他一起吧。”   孟玉春又满脸希翼地看向了吴锡元,瞧着他点了头,这才松了一口气,又急忙凑了过去,问道:“锡元兄,您说呢?”   吴锡元一耸肩,“我还能说甚?便是不带着你,你都会跟着我走。”   孟玉春嘻嘻一笑,实力演绎什么叫狗皮膏药,粘住了不撒手。   “说的也是,你们住哪儿?我可以帮着打扫屋子。”   “悦喜客栈。”吴锡元说道。   孟玉春眉头一蹙,似乎有些不敢置信,“锡元兄,你们还没找到住处?”   吴锡元瞪了他一眼,“你当找住处跟找地儿吃饭似的,那样简单?我们前日才来这里,莫非你一来就找到了?”   孟玉春摇头,给他们看了看自己肩上背着的包袱,“我……我才刚到!”   “那不就得了,想跟着吃现成的,门儿都没有!待会儿一同找住处去!”   孟玉春在这事儿上没跟他多辩解,他们一路上碰上了不少进京赶考的学子,晚上一天,可能京里就又多许多人跟他们一样寻找住处。   经过三个人的不懈努力,他们最终找到了一处较为偏远的院子,院子里有三间屋子,角落有个小厨房。   屋子比较旧了,但还算向阳,吴锡元他们经过一番仔细思索,最终还是将这个院子定了下来。   因为大家都知道,指不定再过两日,就连这样的院子都没了。   可在第一日搬进去的时候,苏九月还是高兴的如同搬进了新屋子似的。   “咱们这也算是乔迁之喜了吧?这几日大家都没吃上什么好饭,待会儿我们先把厨房拾掇出来,给咱们做的好吃的补补身子。”   这阵子只顾着赶路确实没啥好吃的,来到京城之后,这边人的口味跟他们也有些偏差。   因此,她这样一提议,大家伙儿都纷纷应了下来。   苏九月和秋林去收拾厨房,其他人去将屋子打扫了出来。   等她们将厨房打扫干净,苏九月说要去买菜,秋林急忙将手里的抹布放下,“我跟你一同去,你一个人去我还真放心不下。”   苏九月露齿一笑,“这么大的人了,还有甚放心不下的?”   秋林一拍大腿,“我的好乖乖,你出门在外还是戴上帷帽吧!”   苏九月乖巧应了下来,两人直接去了菜市场。   菜市场里各到处的人都有,也是打听小道消息最好的地方。   苏九月转了一圈儿下来,即便是什么都没想打听,却也听到了些许东西。   她们从菜市场出来,秋林挽着苏九月的手臂,对着她说道:“九丫,你不是会医术吗?不然也去应征个医女?据说那些医女可是给宫里的娘娘瞧病的,若是技艺高超,指不定还能混个女官当当呢!”   苏九月可从来没想过要做官,即便是方才听到有人说太医署要招医女,她也不过只是听了那么一耳朵,根本没有往心里去。   这会儿忽的一下听到秋林提起,她整个人也都愣住了。   “医女?我?不行不行,我这点儿水平,哪儿敢给宫里的娘娘们瞧病啊!”   秋林一手挽着苏九月的手臂,一手摸着自己的头发,说道:“我都有点心动了呢!再说了,他们只是招医女,又不是招太医,估摸着用不着多么高超的医术。”   说着,她又别过脸看向了苏九月,笑着说道:“真若是能进宫一趟,我今后回村都能吹了!再说了,即便是进不了宫,在太医署里跟着那些老太医学点良方,回去也足够咱们吃半辈子了。”   她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苏九月不禁也有些心动。原先她跟着师父学医术,并未学多久,师父就回京了。她一个半吊子,即使仔细钻研了医书,也依旧只敢给乡亲们看些无伤大雅的小毛病。   “这事儿我自个儿可做不了主,还得等回去同锡元商量商量才行。”   秋林也跟着点头,“对,我也得回去跟我家那口子说说。”   说到这儿她忽然就笑了,“我也就想想,我甚都不会,也就只会接骨,太医署定然看不上我的。”   苏九月却反过来安慰她,“谁知道太医署到底要怎么招人,咱们改日去瞧瞧就行了。”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却打定了主意,不管去不去太医署,她既然来了京城,总归是要去拜见一下师父他老人家的。   回到他们的新院子当中,吴锡元他们已经将院子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了。   正屋里有个堂屋,三个男人就坐在屋子里等她们回来。   她们俩才刚一进屋,热气就扑面而来。   苏九月这才发现,原本屋子里的火炉还好着,他们三人将火炉清扫干净,又在里边放了些炭火,屋子里顿时就暖和了起来。   苏九月摘下自己头上戴着的帷帽,“可真暖和,不过说起来,京城比起咱们那儿还要好一些,刚才我俩出去只顾着走路,都没觉得冷。”   吴锡元接过她手上的东西,给她手上塞了一杯热茶。   “快喝两口暖暖身子,孟玉春这小子上京赶考居然还带着茶叶,还真是怪知道享受的。”   孟玉春见苏九月看向了他,便嘿嘿一笑,“嫂子,天地良心,我就是觉得这东西喝了能提神,可真没想着享受啊!” 第571章 拜会   苏九月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口齿生津,确实比白水要好喝许多。   这个孟玉春还真是个会享受的,若是她们当初出门的时候也带些茶叶,在船上的时候也就不会那样难受了。   “确实好喝。”说着她将手上的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又接着说道:“我们买了些新鲜的排骨,还买了块老姜,今儿给咱们炖肉汤喝。”   秋林也说道:“还买了些面,待会儿拌着肉汤吃。”   孟玉春一个单身汉,吃着别人做的饭,总不好一个大钱儿都不出。就取了一两银子出来,递给了苏九月:“嫂子,这点钱您先拿着,回头从我的口粮里出。”   苏九月不大好意思要,看了一眼吴锡元,就听孟玉春又接着说道:“嫂子,您还是收下吧,不然我都不大好意思吃饭了。”   吴锡元也顺着他的话说道:“媳妇儿,他让你收,你就收,这小子饭量大,不给钱可不能让他白吃。”   孟玉春听了这话,顿时眼睛一瞪,“锡元兄!莫要瞎说!”   吴锡元看着濒临发怒的孟玉春,淡淡地说道:“我有没有瞎说,待会一吃饭不就知道了?”   孟玉春脸上的怒气立刻就土崩瓦解了,“好吧,是吃得有点多,可我这不是还长个儿呢嘛!”   苏九月几个都笑了起来,她也收下了孟玉春递过来的银子,“那我就收下了,你回头有甚想吃的,就跟我或者秋林说。”   “成!”孟玉春一口应了下来。   等到吃过了晚饭,他们各自回到各自的屋子里。   将被褥铺好,苏九月又拿出自己来时带的床单,一切都整理好了,她才对着吴锡元说道:“锡元,我明儿想去拜见一下我师父,你明日可有空?不如我们一道儿去?”   吴锡元立刻回答道:“我明日没啥事儿,陪你一起去,说起来黄太医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呢!”   这话倒是个大实话,若不是黄户生,他这会儿应当还是个傻子。   毕竟上一世的这时候,他还没恢复正常的。   苏九月也点了点头,有些感慨地说道:“确实如此,若不是师父,我们也不会有如今的舒坦日子。”   吴锡元将自己带来的书整理好,才又转身走到了床榻边儿上。   “这院子也没个热炕,还是我进去给你暖暖。”   他们原先在家都睡热炕的,来这儿难免觉得被窝有些凉,这也是苏九月迟迟不愿意上床的原因。   苏九月笑眯眯地看着他除去外头那些外衣,钻进被子里,这才趴在被子外边儿同他说道:“锡元,我和秋林姐姐今儿去菜市场听到个信儿。”   吴锡元看着她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眉毛一挑,问道:“什么信儿?有人同你们说什么了?”   “不是特地说给我们听的,就是说太医署需要招医女,秋林姐姐说得我也有些心动,你说我要不要去试试?”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不自觉的皱了下眉头。   不为别的,实在是太医署里边的事儿他不怎么懂。   “不然,咱们还是等到明日见到了黄太医,再问问他,看他怎么说?”吴锡元提议道。   苏九月应了下来,“好,明天去问问师父。”   后宫里有许多娘娘和公主,让太医给她们瞧病多少会有些不大方便,所以太医署里边还有许多医女。   会帮着熬汤药,也会在必要的时候去给太医帮忙。   当然,若是医术高超者,也会被封为女官。   只是许多医术都传男不传女,若非是有绝佳的天赋,许多人终其一辈子也成不了什么大事儿。   医女和宫女也不大一样,医女每日都可以回家,只是每日要去太医署当值,十天一休沐。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起床的时候,秋林已经起了。   两人在院子里相视一笑,就听到秋林说道:“九丫,你先去劈点柴火,我去给咱挑水去。这城里到底没有咱们村子好,无论是柴火还是碳火都得出去买,真真儿是费钱。”   苏九月笑了笑,“可不是嘛!咱们得尽快找些营生干了,我在京城还有些故交,这两日应当要出门探访一下。至于医女的事儿,你先在家中等我回来,我今儿出去打听打听。”   秋林一听她居然在京城里也有故交的,十分惊奇,“你可也太厉害了,那咱们去当医女的事儿就交给你打听了,我先去挑水去。”   她们如今吃水都要去巷子口一处挑水,秋林生得比苏九月壮一些,平素在家也常常做这些事儿,就自告奋勇地去了。   吃过早饭之后,苏九月和吴锡元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苏九月不知道太医署怎么走,正想找人打听打听,却见吴锡元轻车熟路地带着她七拐八拐地找到了地儿。   她越走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眼瞅着太医署就在眼前,她忽然就停下了脚步,“不对啊,锡元,你来过这儿?”   吴锡元也一愣,他上辈子确实来此处帮皇上传召过太医,今儿也没多想,就直接走来了。   却没想到他这么熟门熟路的样子,居然会引起苏九月的怀疑。   他咧嘴笑了笑,“对,昨儿……昨儿我们找房子来过这边。”   苏九月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你记性可真好,才走过一遍,就记得路了。”   吴锡元根本不敢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什么,唯恐被苏九月察觉他内里是个已经三十出头的叔叔了。   他急忙转移了话题,“走吧,过去问问,也不知道今儿黄太医有没有在宫中当值。”   苏九月点了点头,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过去。   可谁知道太医署毕竟是给王公贵族看病的,里头也不是谁都能去的,他们才刚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苏九月带着帷帽,吴锡元便上前对着那守门之人一抱拳,问道:“请问黄太医在否?”   每日想要来太医署求医的人多不胜数,再加上苏九月连脸都不敢露,守卫自然不会给他们好脸色,“你们是何人?!找黄太医有何贵干!” 第572章 我替你出头   “我妻子是黄太医的弟子,才刚进京,想拜会一下黄太医。”吴锡元态度还算恭敬。   听了这话,两个守卫却十分不客气地说道:“如今这些人为了瞧个病可是啥借口都能想得出来,黄太医啥时候又收了个弟子?怎的从没听他说起过?得了,你们还是回去吧,别被人戳穿,也怪没脸的。”   吴锡元也知道他们这是误会了,正想要解释,却被苏九月打断了,就听苏九月问道:“不知两位大哥可否知道黄太医的住处?我真的是黄太医的弟子,还请两位大哥给指个明路。”   守卫听着她这声音温温柔柔一女声,倒是也有些为难,说吧或许会让黄太医不悦,但若是不说……万一她真是黄太医的弟子呢?   就在这时,他们身后传来一声不可置信的惊呼,“吴锡元?!”   两位守卫一见,顿时大惊,急忙跪下来行礼,“见过燕王妃!”   燕王妃?怡姐儿?苏九月也没想到这样凑巧就碰上苏怡了?   她有些高兴地回过头去,她戴着帷帽,再加上如今的她比起苏怡走的时候又稍稍长高了一些,苏怡一时间没认出来。   只是从马上下来,将马缰绳交给了下人,走到了吴锡元的身边。   “你是来参加会试的?”苏怡问道。   “正是如此,草民见过王妃。”   吴锡元撩起衣摆就要跪下行礼,苏九月也急忙随着他的动作行礼。   苏怡的视线这才落到了苏九月身上,急忙伸手拦住了他们。   “不用多礼了。这位可是……九月?”她试探性的问道。   苏九月这才掀起了头上盖着的帷帽,冲着她笑了起来,“可不就是我嘛!”   苏怡差点没高兴坏了,急忙上前一步拉住了苏九月手,“好九月,可想死我了。先前儿我大婚你都没来,这回你定要随我上府上,咱们两姐妹好好喝它一杯。”   苏九月知道她的性子,瞧着她如今眉眼间更是恣意,可见她婚后的日子也是不错的,她也是打心眼里替她高兴。   就冲着她挤了挤眼睛,说道:“只要你不嫌我烦,我自然是奉陪到底了。”   苏怡拉着苏九月的手根本不松手,只是转过脸去看吴锡元,“我要带你媳妇儿回我府上,今儿就不跟你回去了,你可愿意?”   吴锡元一脸无语,他还能说甚?现在她们两个小姐妹瞅着他的眼神,就好像他摇摇头就成了那个棒打鸳鸯的棒槌似的。   “九丫没喝过酒,让她少喝些。”他只得如此叮嘱道。   苏怡朗声笑了起来,“这是自然。”   说到这儿,她又忽然问道:“你们来太医署作甚?可是身子有哪儿不大舒服的?不然咱们进去,我让太医帮你们瞧瞧?”   这不就误会了么?苏九月急忙摇了摇头,解释道:“没生病,只是我先前儿拜了太医署的黄太医为师,如今进京来,就想着来拜见一下师父。”   苏怡明白了,“你先随我回家,明儿我让人送你去黄太医府上。”   说到这儿,她扁起了嘴巴,显然有些不大满意,“你啥时候来京城的?怎的也不看看我,我都有点生气了呢!”   苏九月急忙哄她,“我前儿才过来的,这两日一直在找住处哩!”   苏怡眉头一皱,“你还是拿我当外人了,你直接来找我,我啥都给你安排妥当了,哪儿用得着你自个儿安排住处?”   苏九月当然知道,无论她去找苏怡还是岳夫人,又或者是她那便宜哥哥,随便哪个都能给她找个住处。   但人与人之间的相处还是要对等一些,她们给予自己的越多,自己越是没法报答她们。这样相处起来的感情,也就不怎么纯粹了。   她笑着说道:“哪儿啊!我们是同锡元的两个同窗一起来的,就想着住在一起,他们互相之间还能探讨一下学问,这才没来找你。”   瞧着苏怡的眉头似乎有舒展的征兆,苏九月这才又接着说道:“等今后有用得着你的地方,我一定不会同你客气,你尽管放心好了。”   说到这儿,她抬头看了一眼跟在苏怡身后的那些人,问她:“对了,还忘了问你,你怎的来太医署了?可是身上有啥不舒服的?”   苏怡摇头,“没,我可没啥不舒坦的。是穆紹翎说他不舒坦,他说我昨儿夜里抢了他的被子,今儿非要赖床不上早朝。”   她不满的撇了撇嘴,压低声音说道:“再这么下去,我不迟早成了红颜祸水了嘛?”   苏九月没忍住捂唇偷笑,“还是怡姐儿的魅力大。”   苏怡却撇了撇嘴,“明明是他自己想偷懒,偏偏儿还要赖我。我今儿非得请个太医回去,治治他!”   说到这儿,她忽然脑中灵光一闪,两手牢牢地抓住了苏九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神都是亮晶晶的,“九丫,你方才说你是黄太医的徒弟是么?”   苏九月才刚点了下头,就听见苏怡兴奋地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便是请个太医回去,他们碍着穆紹翎的爵位都不一定说真话,还是你靠谱!走!咱们回府!”   她拉着苏九月风风火火才刚跑了两步,忽然想起来还没同吴锡元打过招呼,又停下来同吴锡元说了一声,这才带着苏九月上了她的马。   苏怡的马儿可是正宗的大宛汗血宝马,坐她们两个小姑娘绰绰有余。   苏怡亲手摘下苏九月的帷帽,对着她说道:“这样好看的小脸偏要藏着掖着,我若是长你这样,只恨不得叫天底下所有人都知道呢!”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并没有多说话。但苏怡也不是完全不通人情世故,她脑子稍微一转,就知道苏九月为何要这样了。   她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说道:“今后你就这样出门,谁若是胆敢欺负到你头上,我就亲自去给你出头!我倒要看看京城里还有哪个不开眼的!”   苏九月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好心,就应了下来,“成,我知道了。”   但却在心里想着,依着苏怡的性子,若是她被人冒犯,为了给她出头,少不了要惹出些什么事端来,今后她还是少出门吧…… 第573章 燕王府   苏怡自幼被苏庄娇宠着长大,如今又成了尊贵的燕王妃,是皇上的儿媳妇,便是在整个京城里,她都可以横着走了。   苏怡见她乖巧应下,又接着说道:“京里治安还不错,大庭广众之下应当不会有人强抢民女,你也莫要太过担忧。”   苏九月应了下来,早些年她们还小的时候,村子里就有水灵的小姑娘被拍花子抱去了。去年在雍州她之所以能认识怡姐儿,也是碰上了拍花子。   她们俩确实运气好,不然估摸着早就卖去那些肮脏地儿了。   这世道本就对女孩子不怎么好,她又生的打眼,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出来才都戴着帷帽。   听了苏怡这话,多多少少像是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既然城中治安不错,那么应当不会有什么事儿了。   “我担忧什么啊,我都有你给我撑腰了。今儿跟着你打马从京城里招摇过市一趟,我估摸着明儿我都可以狐假虎威了。”苏九月打趣儿道。   苏怡笑得前仰后合,“好,待会儿回去,我再送你一块令牌,让你好好的狐假虎威。”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慢悠悠地朝着燕王府走去。   苏怡一大早就出门了,燕王从床上爬起来,连忙就叫了关怀远过来问话。   “王妃呢?”   关怀远看了一眼王爷,试探性地说道:“王妃……说她要去趟太医署……”   穆紹翎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去太医署作甚?可是王妃有哪儿不舒服的?”   关怀远瞅着王爷这中气十足的模样,怎么都不像是生病了。   他也想不明白,这两口子到底在闹什么,怎的还闹到太医署去了?   他摇了摇头,“奴才说要去替王妃请太医,可是王妃不允,非要自己去,还让奴才在这儿等着您醒来,让您今日务必不要出门。”   穆紹翎一听他这话,反而不着急了,他朗声笑了起来,“原来王妃是担心本王啊!那今儿本王正好有正当理由不去办公了。”   关怀远自己也发现了,王爷这一年似乎变得极其懒惰,就连上朝也是能偷懒就偷懒。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王爷了,这样想着,他便上前一拱手,委婉地说道:“王爷,您已经三日没去办公了,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大好?”   穆紹翎惊讶地侧目,“怎的你今儿话这样多?”   关怀远轻咳一声,“奴才也是担心您惹了圣上不悦。”   穆紹翎却根本不在乎,自顾自地轻啜一口厨房清早送来的小吊梨汤,优哉游哉地说道:“那不就正合了我的心意?”   关怀远:“???”   他怎的越来越不懂王爷的心思了呢?   穆紹翎可没那么好耐心跟他解释太多,只是吩咐了下去,“让厨房准备午饭吧,今儿加个炖乳鸽,王妃昨儿说想吃这个。”   “是。”   关怀远前脚出了门,后脚青石就进来了,“王爷,王妃回来了,她还带了位小姐一起,两人共骑一匹马回来的。”   这可真就叫穆紹翎诧异了,他的小王妃什么时候跟京里的小姐们走这么近了?   整个京城同苏怡走的近的大家小姐根本没几个,大多数小姐妹们虽然面儿上对她十分客气,但背地里都嫌弃她没得规矩。   而几个武将家的女儿虽然同苏怡关系不错,但也不至于好到能骑同一匹马的地步。   “可知道是哪家小姐?”穆紹翎追问道。   青石摇了摇头,“属下也不大清楚,是个从未见过面儿的小姐。”   穆紹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压皱了的衣袍,对着青石说道:“她们可是到门口了?咱们也出去迎一迎,看看来得到底是何方神圣。”   穆紹翎抬脚走了出去,青石也急忙跟上了上去。   主仆二人才刚走过垂花门,就看到了迎面而来的苏怡和苏九月。   穆紹翎瞧着苏怡身边的姑娘,居然还是个认识的。   苏九月迎面碰上燕王,立刻就要跪下给她行礼,却被苏怡一把拉住了,“你不用跪他,你是来给他瞧病的大夫,哪儿用得着跪他啊?走,咱们先回屋去。”   苏九月有些为难,穆紹翎听了苏怡的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吴夫人不必多礼,你远道而来,先随王妃进屋歇息吧。”   苏怡拉着苏九月进了她的屋子,这处府邸是内务府、关怀远以及燕王所有人的心血,布置的十分精美。苏九月再平和的心态,看着这宏伟的宛如仙宫一般的院子也都拘谨了起来。   苏怡让她坐在了自己身边,感觉到她似乎看起来有些不大自在,就笑着同她说道:“九丫,先前儿多亏你做的嫁衣了,不然我那日可真就没啥能穿的。”   苏九月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她可是燕王妃,怎么可能会没有嫁衣?苏大将军府定然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只要你不嫌弃我做的不好就成。”她谦虚地说道。   苏怡却道:“哪儿能啊!怎么会嫌弃,那么好看的嫁衣,你不知道,那日我穿着多好看!”   说着,她还凑到苏九月耳边悄悄同她说道:“那日我穿着嫁衣在洞房等穆紹翎,他掀开盖头的时候眼睛都直了。”   苏九月捂唇轻笑,恐怕也只有怡姐儿和喜妹两个才会同她说这些口无遮拦的话。   “也不知羞,怎的甚都往外说?”   苏怡却吐了吐舌头,同她说道:“这有什么关系,你又不是什么外人,这些话若不是同你说,我还能说给谁听?”   苏九月一想也是,怡姐儿连个兄弟姐妹都没有,不由得有些心疼她。   穆紹翎看着她们两人开开心心说笑的模样,也是一脸的柔和,心中觉得今后是得让苏九月没事儿来家里坐坐了。   “今后你说与我听就是了。”苏九月说道。   苏怡高兴地点了下头,“你今后应当就在京城里了吧?那我可以随时去找你玩吗?京里的贵女实在无趣,连说话都不敢大声的。”   苏九月自是应下,“自然可以,你若是觉得无趣,让人来给我传个话就是了。”   穆紹翎也跟着说道:“怡儿,你若是觉得无趣,就让关怀远去派人去接吴夫人过来就是。” 第574章 和尚他不招啊   穆紹翎不说话还好,他一说话,立刻就让苏怡将视线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对了,九月,你帮着燕王看看,看看他可有哪儿不舒服?”   最后几个字,她几乎瞪着穆紹翎,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穆紹翎有些头大,他们小夫妻两个因着这事儿闹,那是情趣。   可若是闹到了外人面前,那不就丢人了么?   就在他想要找个说辞脚底抹油溜了的时候,外头关怀远就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十分及时的出现在了屋子外边。   “王爷,大理寺章鲁大人和王启英大人到了。”   王启英?苏九月听了也是一愣,她那便宜兄长现在在大理寺了吗?   不过大理寺?又是个什么地儿?她对于京中的官职还有些迷糊,没大搞清楚。   穆紹翎听了立刻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对着苏九月和苏怡一抱拳,“我那边还有公务要办,就先失陪了。”   像是怕苏怡非得让他把了脉才能走似的,这会儿的他跑的可比兔子还要快。   他前脚刚出了门,后脚苏九月和苏怡没忍住就笑了出来。   “瞧把他给吓的,依我看今后还得多吓唬吓唬他,没得他自己赖床不想起,还得让我背锅。”苏怡嘴上虽然说着责怪的话,但是面儿上的笑容可是骗不了人的。   苏九月也知道她如今日子确实过得十分不错,心中放心了许多。   “方才我听关公公说起了王启英?我那义兄今儿也来了?”   苏怡这才忽然想了起来,“对哦!王启英还是你的义兄!想必你也还没去拜会过他吧?”   苏九月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确实不曾去过,才来京城两日,实在没顾上去。”   “你看,今儿来我府上可不是正好?待会儿等王爷他们说完话,也让你们兄妹见见。”苏怡爽快地说道。   .   那边儿穆紹翎直接去了前院的书房,章鲁和王启英等在那里多时了。   穆紹翎一来两人就起身行礼,穆紹翎摆了摆手请两人先坐下,“坐下说,坐下说。”   章鲁和王启英这才落了座,穆紹翎也在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对着他们问道:“你们今儿过来是有何要事啊?”   章鲁禀报道:“王爷,慈安寺的那个和尚被抓回来了,但他却说那本经书被他丢了。”   穆紹翎脸色也黑了下来,“丢了?!他可有说,他为甚要偷那本经书?”   章鲁拧着眉头,“他说他只是想带上这本沾染了佛性的经书。”   “呸!”穆紹翎没忍住,“实在是信口雌黄,这些话你们都能信?”   章鲁摇头,“我等自然是不信的,只是如今他怎么都不招啊!”   “可用过刑了?”穆紹翎看着他们,冷声问道。   王启英摇头,“没有,是慈安寺的武僧将人抓回来的,慈安寺说承远犯的是他们寺规,理应被他们处罚。”   穆紹翎气得一拍桌子,章鲁和王启英两人都吓了一跳,“岂有此理!他们不过是寺庙,你们是正经儿吃皇粮的大理寺!”   说着他又瞪了王启英一眼,“莫非父皇给你的如朕亲临的令牌一丁点儿用处都没有的吗?!”   王启英不知道该怎么替自己辩解,这事儿上确实是他理亏。   若是能和解,他是不愿意将双方关系闹得太僵。   被燕王劈头盖脸骂了一通,王启英也都受了下来。   “王爷,明日我们就再去一趟慈安寺,务必将人要回来。”章鲁和王启英两人给穆紹翎保证道。   穆紹翎骂过之后,气也消了些,见着他们要辞行,就叫住了王启英。   “王大人。”   王启英还以为自己还要挨骂,吓了一跳,胆战心惊的回过头去,就见穆紹翎突然问他,“苏九月可是你义妹?”   王启英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点头,“正是。”   应下来之后,他又鼓起勇气询问了一句,“王爷怎的忽然提起了我义妹?”   “她这会儿正在我府上做客,你若是不着急回去,倒是可以去同你义妹一叙。”   王启英听了这话,眼睛顿时一亮,“我义妹来了?!不着急回去,不着急!还劳烦王爷带我去见见她,我们兄妹已经有好几个月未见着面儿了。”   章鲁见着他们留下来说的是私事,就一拱手,先行告辞了。   王启英跟着穆紹翎一路去了后院,苏怡和苏九月两人正吃着甜点摆弄苏怡那些稀奇古怪的好东西。   就听到夏荷进来通报,“王妃,王爷和大理寺王大人来了。”   苏怡直起身子,看了一眼苏九月,“走,咱们也出去见见你义兄去。”   苏九月将被两人搞乱的桌子又规整好,才刚收拾了一半,就被夏荷拦了下来,“九月小姐,这些我来收拾就好。”   苏九月笑着松开了手,“那就麻烦你了。”   她们两个从内室走出去的时候,王启英已经在外头候着了,见着出来的果然是苏九月,顿时就高兴了起来。   “九月!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怎的也不来我府上找我?”   苏九月看着他一脸喜悦,也十分高兴,“我前日才来,刚安排了住处,听闻兄长去了大理寺?近来公务可还繁忙?”   说起公务,王启英的眉头就耷拉了下去,“唉!真是一言难尽,最近被个和尚烦的一个头两个大。”   “和尚?”苏九月反问道。   事关机密,王启英不能说的太多,但苏九月却大胆猜测,会不会那本经书涉及到的案子正是自己这个便宜兄长经手的呢?   那未免也太巧了吧?   只见她低头思忖了片刻,才抬头看向了王启英,问道:“兄长说的那个和尚可是叫承远?”   王启英整个人都愣住了,是谁走漏了风声?怎的连九月都知道了?   他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你怎的知道的?!”   苏九月略微沉吟了一会儿,才说道:“我先前儿在牛头镇上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一个出来偷东西的和尚,他被店家送去见官,后来打了店家自己跑了。逃跑的时候他掉了一本经书,许是太着急,没顾上捡,就被我捡到了。”   --   作者有话说:   【着重描写苏九月戴帷帽本意是为了提醒大家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1、为什么苏怡长得好看,但是却不着重描写。一因为她是配角,二是因为她家境好,不会被容貌所累,写多了是废话。2、为什么总是要写苏九月戴帽子夸她好看,因为她家里没权没势,男主保护不好她,后边有剧情安排,懂的都懂。3、乡村小姑娘穿得土能有多好看?西施一个浣纱的乡野女子,不也四大美女吗?杨玉环是唐玄宗的儿媳妇,他都能霸占,女主一个平头百姓,真要是被人看中献给皇上怎么办?古代跟现代不一样,还要我说几次……最后一次回应,以后再也不看评论,再也不回应,咱们江湖再见。】 第575章 证据确凿   穆紹翎和王启英二人听见她说经书二字,顿时一愣,纷纷看向了她。   “经书?什么经书?”两人异口同声地问道。   苏九月在他们两人灼热的视线之下,缓缓地吐出了三个字,“金刚经。”   王启英听了顿时就坐不住了,甚至顾不上身边还有燕王和燕王妃在,就急不可耐地追问道:“这本经书现在在何处?”   苏怡不明所以,燕王也目光炯炯地看着苏九月,搞不懂他家小王妃这个手帕交是什么运气,路上随便捡本经书就是他们要的。   苏九月本来也是想着来京城将这本经书交给苏大将军的,如今既然她义兄能用到,给他也无妨。   这样想着,苏九月便直接说道:“我捡到那本经书之后,回去好奇翻了几下,这才发现那本经书里边居然有夹层。”   “夹层??”王启英和燕王顿时就觉得这个案子到此应该就要解开了。   就见苏九月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打开一看,发现里边藏着许多书信,这才觉得那个和尚有些不大对劲。经书我们此番来京城的时候也带着了,只是我今日出门的时候并未带在身上,这会儿正放在我们的住处。若是你们不着急,待到明日我亲自给你们送去大理寺去。”   王启英一听,也搞清楚了,怪不得他一说和尚,苏九月就能想到承远,原来是已经看到证据了啊!   他立刻说道:“不用那样麻烦,待会你回去的时候,我送送你,随你一道取那经书就是。”   苏九月想着他可能要的比较着急,就也再没有拒绝他。   原本说好要同苏怡好生喝两杯也作罢了,姐妹两人说好过几日再约。   苏怡派了马车将苏九月送了回去,吴锡元见着她回来了,还有些惊讶,再看到她身后的王启英就更加惊讶了。   两人虽然许久未见,王启英却一点也不觉得别扭,上前对着吴锡元一抱拳,热情地叫了他一声,“妹夫!”   盛情难却,吴锡元也只好给他回了一礼,“大舅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怎么觉得面前这位听到他叫他一声大舅兄,脸上的笑容就更灿烂了?   两人正说着话,屋子里的孟玉春和秋林两口子也走了出来。   “锡元兄,家里来客人了?”孟玉春问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是我大舅兄来了。”   王启英的视线从院子里的几人身上扫过,不悦的皱了皱眉头。   就这么小一个破院子,怎的还有这么多人?他王启英的妹子怎么能受这种委屈?   “他们是??”王启英问道。   吴锡元连忙解释道:“他们两位都是我的同窗,我们一同从雍州来京城,想着住在一处,彼此也能有个照应。”   孟玉春是个读书人,该有的礼数自然也是懂的。   他走上前来,对着王启英行了一礼。   王启英虽然心疼自己妹子,但是也不会胡乱为难人,就也冲着他们行了一礼。   吴锡元和苏九月两口子将王启英请进了屋子,王启英一看屋子里简陋的陈设,心中就越发的不满了。   桌子和柜子破破旧旧的不说,就连床上的被褥都是破旧的,竟连他们在夏杨村的家都比不上。   他也不是受不了苦的人,当初他在军营里的时候,住的比这还差劲呢!可是他妹子如此娇滴滴一人,怎么能住在这种地方?   他自个儿的妹子自己心疼,便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哥哥我在春罗巷那边还有一处院子,不若你们搬去那边住吧?”   苏九月虽然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但依然拒绝了他。   只见她轻轻摇了摇头,温声细语的说道:“启英哥哥,我们知晓你是想让我们住的舒坦一些。但锡元和他几个同窗住在一起,也能互相探讨一下学问。”   王启英却道:“便是你们搬过去,也依然可以过来同他们探讨。再不成,哥哥我帮你们引荐个大儒,也能给妹夫指点一下学问。你看可好?”   苏九月依然拒绝了他的好意,“我们几人一同上京,说好了住在一处互相帮扶,若是我们为了自己舒坦就这么走了,难免有些不地道。”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至于哥哥说的那位大儒,若是能给锡元引荐一下,那就再好不过了。”   王启英见着自己无法说服苏九月,又转而看向了吴锡元。   吴锡元却耸了耸肩,说道:“我们家都是我媳妇儿说了算,我听她的。”   王启英实在无奈,又看向了屋子里的炉火,烧的木炭,又用的费,还不怎么暖和。   他皱了皱眉头,既然他们实在不愿意搬,那他就等明日给送些好碳过来吧!   苏九月见他似乎妥协了,脸上的笑容便扬了起来,也转移了话题。   “启英哥哥,那本金刚经就放在里屋,你稍坐片刻,我这就进去给你拿。”   王启英点了点头,看着苏九月起身进了里屋,没一会儿她就又出来了。   她将手上的经书放在了王启英面前,对着他说道:“启英哥哥,你看看你们要找的经书可是这一本?”   王启英拿起经书,看到了书封上的三个大字——《金刚经》。   他翻看了两页,立刻就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之处。   这本书的每一页都尤为厚实,再仔细一看就发现,居然每一页都有夹层。   前两页的夹层已经被打开了,他从里边取纸张一看,发现居然是两封信。   信上不仅有落款,还有私章。   他顿时精神一振,好家伙!这可就证据确凿了!   九月应该也是看了这两封信,才察觉到其中的不对劲吧?   看样子他又要立功了,他这位妹妹一定是他的大福星!   等回到大理寺,他一定要替他妹妹讨点奖赏。   他将经书合上,人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苏九月两口子辞行,“妹妹,妹夫,我此番还有要去趟大理寺有要事要办,就不久留了。至于找大儒的事情,你们尽管放心,哥哥我一定替你们办的妥妥当当的!”   【刚刚修改了一下下一章的错字,发的时候不小心粘到这一章。文稿被覆盖,丢失了,又重新写了一遍,给大家带来的困扰,我十分抱歉。】 第576章 雁过拔毛   大儒什么的按照王启英的人脉确实没有认识的,但是他可以找章大哥啊!他们兄弟俩之间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更何况他们还立了这么大的功,今儿这忙他是不帮也得帮!   王启英回到大理寺的时候,章鲁正一个人窝在书房里烤红薯,见着王启英进来了,还分了他一块,“来,吃块红薯暖和暖和身子。”   王启英连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方才刚吃了东西,这会儿肚子正饱着哩!”   他这位章大哥自从知道可以在书房烤红薯之后,总是时不时的烤两块,还总要拉着他一起吃,害得如今他看见烤红薯都怕了。   章鲁也没勉强他,只是惊讶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咋的?燕王还留你吃饭了?”   王启英嗤笑一声,“怎么可能,他不凶咱就不错了,还留饭,想都不敢想。”   章鲁空出一只手指了指他,“你小子,背后可不敢胡乱编排王爷。”   王启英在他旁边坐下,两手凑到火盆前烤了烤手,又搓了搓,才说道:“这不是在你面前嘛?咱们哥俩说悄悄话,你可不敢给我捅出去啊!”   章鲁一边吃一边点了点头,“这是自然。”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章大哥,我今儿给你带回来一个好消息,这回你可得想想怎么奖赏我了。”   章鲁诧异地看向了他,“还能有啥好消息?”   说着他又玩笑似的说了一句,“你还能找到经书了不成?”   经书难了他们小半年了,那和尚死活都说书丢了,便是打死他也依旧是说丢了,案件一时间进入了一个死局,一点进展都没有。   若是谁现在能给他将经书找回来,别说奖赏了,就是让他以身相许都行。   王启英看着他,眨了眨眼睛,笑而不语,只是从自己怀中掏出一本经书放在了他的面前。   “老章,你自己看看,这是甚?!”   章鲁下意识地顺着他的话抬头一看,看到了书封上的三个大字,差点没把眼珠子给瞪出来。   “金刚经!!!”   王启英嘿嘿一笑,“怎么样?章大哥,这回怎么奖励我?”   章鲁觉得今儿也太玄乎了,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本金刚经,“是咱们要的那本吗?”   王启英并未直接告诉他,而是同他说道:“你自己个儿打开看看就知晓了。”   章鲁没再多说话,手中吃了一半的红薯也丢在了案几之上,想要拿那金刚经,又担心弄脏经书。两手拍了拍,从怀中掏出帕子擦干净手,这才着急忙慌的打开了经书。   打开一看,他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同寻常之处。   看来这本经书就是他们要的那本了!   兴奋的抬头看向了王启英,“这经书是哪儿来的?”   王启英咧嘴一笑,“今儿我不是碰上我那妹子了么?这本经书是我妹子无意中捡到的,她打开看的时候,才发现了其中的异常,今儿碰上我就又给了我。章大哥,你说我那妹子立了这么大的功,是不是得奖励她些东西啊?”   章鲁还能不知道他?这雁过拔毛的家伙,这会儿立了大功,自然不会就这么轻易揭过。   他想了想,说道:“咱们大理寺经费不足,你也知道的……”   王启英一听他要哭穷,也懂了他的套路,便直接打断了他。   “再穷不能穷老百姓!章大哥,这些话您同皇上说说也就是了,咱们大理寺谁不知道您打点的好啊?您看,我那妹子和妹婿立了这么大的功劳,若是只是随便给点,恐怕会让老百姓心寒啊!今后咱们再想破案子,就没人帮咱们了。”   章鲁嗤笑一声,“你这小子,我说不过你,我也就直说了,给你妹子五十两银子的赏钱,你说如何?”   王启英知道要五十两都够章鲁心疼个把月了,便点了点头,“也行,还是章大哥爽快,不过小弟还有一个小小的请求……”   章鲁五十两银子都出了,哪儿还能容不下一个小小的请求?就直接问道:“何事?”   “我那妹子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来到咱们这儿都没碳火烧,这几日可给她冻得不轻。大哥你看……能不能……”   章鲁差点被他气笑了,“你小子,自个儿的妹子没碳火烧还找我?到底是你妹子还是我妹子啊?!”   王启英从来都脸皮厚,他直接腆着脸说道:“咱俩这关系,我妹子不就是你妹子吗?咱妹子受苦受累,大哥你忍心?”   章鲁:“……”   他懂了,皇上就是觉得他这辈子过的太过顺畅,派这么个玩意儿过来克他的。   “回头把咱们库房的银丝炭搬一些去给咱妹子。”章鲁无奈地说道。   王启英十分高兴,“成!我待会儿就让人搬!不过大哥,咱们剩的也不多了,不然你再给户部尚书写封信?”   “用不着你管!没事儿你就走吧,快让我好好看看这经书,别在我跟前晃悠了可行?”   王启英见好就收,应了下来,“好好好,大哥您忙,小弟这可就走了。”   才刚出了门,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重新走了回去,“大哥,还得有个事儿,找你帮忙。”   “何事?”章鲁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问道。   “您看……您有没有认识的大儒?帮着给咱妹夫引荐一个?”   章鲁:“……”   得寸进尺什么的,用在王启英身上都显得略微有些谦虚了。   王启英却依旧絮絮叨叨地说道:“咱妹夫可是解元,前途不可限量……若不是我实在不识得啥人,这人情我就自己卖了……您看……”   章鲁被他念叨的只觉得一双耳朵嗡嗡作响,最后只得无奈的应了下来,“成成成,我给他引荐还不成?”   王启英的心思了了,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了书房。   从书房出去,他径直去了大理寺的小库房,让人搬了四筐银丝炭给苏九月送了过去。   这四筐银丝炭应该也够他们用到开春了吧?   而苏九月他们才刚吃过晚饭,外头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苏小姐!苏小姐可在家?!”   苏九月刚准备起身,就被吴锡元按住,“你坐着就是,外头冷,我出去看看。”   他走出来打开了门,看到外头停了个驴车,车上放着四个大筐子。   敲门的是个他从来都没见过的男人,这人一副小厮打扮,见着他就笑着问道:“这里可是苏小姐的住处?”   吴锡元一愣,问道:“哪个苏小姐?你们是何人?”   小厮对着他一拱手,自报家门道:“小的是王启英王少爷身边的小厮占卓,我家少爷说这里是苏九月小姐的住处,让我们给小姐送些炭火过来。”   吴锡元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是王少爷身边人,快里边请。”   小厮招呼着其他人将碳火搬进院子去,动静也不小,其他屋几个人和苏九月都听到了,也都跑出来看热闹。   “怎的这样多碳火?锡元兄,你买碳了?”孟玉春诧异地问道。 第577章 银丝炭   吴锡元摇了摇头,“没,这是我大舅兄送我媳妇儿的。”   话先挑明了说,他的同窗们自然也不会来跟他媳妇儿争这几块碳来烧。   孟玉春一脸羡慕地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小厮,“锡元兄,能不能帮忙问问,你那大舅兄还缺不缺兄弟?”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白眼,“想这样多不如多读书,待你他日高中三甲,多的是人想同你当兄弟。”   孟玉春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锡元兄,你可莫要如此抬举我。我原本就是卡着线中的举人,还三甲,便是能中个同进士我都心满意足了。”   吴锡元却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若是搁一年前,你能想到你如今还是个举人吗?”   孟玉春一时语塞,因为吴锡元说的很对,一年前他还真的不敢想自己居然会在短短的一年当中成为一个举人。   吴锡元见他被自己唬住了,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玉春兄,赶紧回屋读书吧?留给咱们的时间不多了。”   孟玉春被他这么一说,也忽然有了一种浓重的紧迫感,急忙点了点头,“是,你说的对,时间不多了,我先回去看书,你们这边儿若是需要帮忙,你再喊我。”   吴锡元嗯了一声,“天大的事儿都没你读书重要,你快去吧。”   孟玉春来到屋子里,坐在书桌旁边,拿起了一本手册,才觉得隐隐有些不大对劲儿。   不是说要介绍大舅兄给他的吗?怎的又绕到他要好好读书了?   他摇了摇脑袋,算了,别想这样多了。   什么都是虚假的,唯有学问学到自己肚子里才切切实实是自己的。   小厮将四个大筐子放在了院子的一角,对着吴锡元和苏九月行了一礼,“小姐,姑爷,东西给您送到了。少爷说这些碳是我大理寺给您二位的奖励,让您只管用就是。”   吴锡元和苏九月对视了一眼,他们原先都以为这些碳火是王启英自掏腰包的,觉得十分过意不去。   如今得知这些碳火是大理寺给的奖励,他们心中确实更能接受了一些。   就连吴锡元也不得不承认,他这位不靠谱的大舅兄确实是个妙人。   将这几个小厮送走,苏九月才来到了他们这四筐碳火跟前儿。   “锡元,这个是什么碳啊?怎的瞧着跟咱们用的木炭有些不大一样?”苏九月问道。   她这也算是问对了人,就听吴锡元说道:“这个碳名字叫银丝炭,比我们平时用的木炭要耐烧许多,还没有烟味。只是价格十分昂贵,一般也只有达官贵人用的起了。”   苏九月啧啧两声,“我那兄长居然能给我们要来这等奖赏,确实不易。”   吴锡元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如此,咱们的木炭也用的差不多了,我还正想着明日再去买一些哩。”   苏九月看着满满四大筐的银丝炭,忽然提议道:“锡元,咱们也分给秋林和孟公子他们一些吧?都是一个屋檐下的,这些碳火足够咱们用到天儿暖和了,分他们一些也无妨。”   吴锡元自然是笑着应好,“我媳妇儿菩萨心肠,我又怎会不应?”   他们给每家分了一小篮子,送到了他们屋子里去。   秋林他们两口子自然不好意思要,“这可是金贵东西,我们咋能要你们这个?!”   烧银丝炭,那跟烧银子有个甚的区别?   苏九月却道:“秋林姐姐帮我良多,这银丝炭我们也用不完,你们还是收着吧。”   一来一回说了许多,秋林他们才收下了。   苏九月又拿去分给孟玉春一些,孟玉春好奇地看了半天这碳火,索性直接起身去给他们找银子。   “这东西多少银钱啊?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给你们多少?唉,我怎的才刚考上一年,若是早几年,就能多存些月俸了。”   吴锡元看不下去了,直接说道:“得了,你也莫要找你那点儿家当了。这点银丝炭便是借给你的,等日后你发迹了,再多送我们一些不就成了?”   孟玉春看了一眼自己羞涩的荷包,又大致算了一下自己还有在京里停留多长时日。最后卑微的得出,他还真是没有多余的钱了,不仅如此,这阵子他应当得出去找个活儿了,不然恐怕留不到放榜。   “成!”他应了下来。   碳火其实就放在院子里,谁若是真烧了,他们估摸着也发觉不了。   只是这三人品行都很好,让吴锡元和苏九月十分放心。   他们回去将新的碳火放进了炉子里,舒舒服服的睡了一晚上。   第二日一早起来,吃过早饭之后,苏九月再次收拾了东西,准备再次去拜访一次她师父。   吴锡元陪着苏九月去了太医署,因着手上有了苏怡的令牌,他们很轻松就见到了黄户生。   这阵子皇上身子突然就康健了许多,这个月更是连药膳都停了,他也就每隔几日去请个平安脉,实在百无聊赖。   昨儿就有门卫同他说,门口有个从未见过,但却自称是他徒弟的人来找他,不过最后被燕王妃给带走了。   一说燕王妃,黄户生也才突然想到,他似乎还真有个流落在外头的徒弟。   他便给门卫吩咐了一声,若是再有人来找,就带来见他。   “黄大人,人已经请进来了。”守卫说道。   黄户生手里正拿着医书在看,听到守卫的话,急忙放下手上的书,抬头看去。   只见到门口有着一男一女,女人戴着帷帽看不清容颜,但男人确实是他那好徒弟的男人吴锡元。   “可是九月来了?”他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苏九月也笑着掀起了帽子,“师父,是我!”   说着,她便要跪下给黄户生磕头,吴锡元也跟着他跪了下来。   “徒儿见过师父。”   黄户生急忙起身,亲自将他们两人扶了起来,“你们怎的突然来京城了?”   他一边问着,一边又打量起一旁的吴锡元,见他目光清明,一看似乎有些同原先他走的时候不一样了。   便问道:“锡元这是……好了?!” 第578章 我帮不了你   苏九月借着他手上的力道站了起来,笑着回答道:“正是哩!锡元在您走后没多久就好了,因着今年皇上开了恩科,一路考到了举人。此番我们是进京赶考的,念着许久不见您老人家,便想着过来瞧瞧您。”   黄户生听了这话,差点没惊讶地把眼珠子给瞪出来,“啥?中了举人?!”   苏九月瞧着他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也笑了起来,“这还能有假不成?”   黄户生更加激动了,“可真真儿是好啊!今后你也能跟着锡元过好日子了。”   几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苏九月还想起先前儿她给她师父找的那个麻烦,有些不好意思的询问道:“师父,先前儿是不是有个一对老夫妇来找过您?”   黄户生被她这么一说,自然就想了起来,“有!你这小丫头,让你不要打着我的名头行医,你倒好,直接把人打发到我这儿来了。”   苏九月讪讪一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不是您教我的吗?我们若是不管他们,恐怕他们就只能等死了,请恕徒儿做不到。”   医者仁心,也是黄户生给苏九月上的第一课,这丫头倒是做的不错。   “那老夫妇已经调理好身子回去了,你也莫要担心,他们如今好着呢!”   也难为这丫头还惦记了那样久,“无事就好,无事就好,我还就怕听到些不好的话。”   黄户生瞪了她一眼,“能有甚不好的?你还信不过为师的医术?”   苏九月嘴巴一抿,“倒也不是信不过您的医术,就怕阎王爷不放人啊。”   黄户生哼了一声,“我们这一行不就干的是同阎王爷抢人的事儿吗?”   “这倒也是。”苏九月才说了一句,就又想起了什么。   “对了,师父,我前几日在菜市场听到有人说太医署招医女?可有此事?”   黄户生微微颔首,“确有此事。”   苏九月稍稍有些激动,身子微微前倾,“您看……我怎么样?”   黄户生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说道:“你到底行不行可不是我说了算的,还得看你这一年在家可有好生学习。医女的标准说难也不难,说不难也难。等真到了招人那一日,你过来试试看,就知晓了。”   苏九月眼睛一亮,“您是说我可以试试看?”   “只要是大夏朝的子民,都能来应招,只要你想来就没啥不可的。不过咱们话可得说好,若是要进来,你就凭借自己本事进来,为师可不会过问此事。”黄户生说道。   苏九月起身对他行了个万福礼,“是,徒儿知晓了。”   他们在太医署没待多久,一个小厮就拿着个信封跑了进来,“黄太医,安国公家的老夫人不大好了,还请您去一趟。”   黄户生急忙起身朝外走,只来得及同苏九月说一句话,“你们先回吧,等日后有空再来家里坐坐。”   他的小厮赶紧在后头拎上他的药箱追了上去,苏九月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当个医者,也确实不太容易。”   吴锡元拉过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是不大容易,可我媳妇儿不是心动了吗?”   苏九月抬头看向了吴锡元,一双眼睛像是盛满了星光,“师父说的对,这一行本就是从阎王手里抢人的,我也想像师父一样,能多抢些人命回来。”   吴锡元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摸了摸她的头顶。   只要她好好的在他身边,她想做什么就让她去做好了。   两人在太医署里询问了来应招的准确时间,才离开了此处,又去了岳府。   他们先前并没给岳府送来拜帖,来得也比较唐突,还有些担心扑了个空。   岳府的门卫显然是被岳夫人交代过的,知道岳夫人从前在雍州的时候认了位干女儿。   得知面前这女子就是岳夫人的干女儿,他虽然将信将疑,但还是去向岳夫人通报了一声。   岳夫人得知他们来了,高兴到不行,“快快快!赶紧将他们请进来!日后若是他们来了,直接带进来就是,无需通传了。”   门卫一看岳夫人这态度,十分庆幸自己方才没干啥事儿,看来夫人的这个干女儿在夫人心中的地位实在不错。   他重新走到大门口,再对待苏九月和吴锡元二人,就更加毕恭毕敬了。   “小姐,姑爷,夫人在里头候着呢!您二位随奴才来。”   他们才刚穿过岳府的园子,还没走到岳夫人所在的和苑,一个小丫头就从里头冲了出来,“九月姐姐!九月姐姐!”   苏九月一看,来人正是岳夫人的女儿岳宝雅,“宝雅!”   她叫了宝雅一声,宝雅兴奋的跑到她面前儿,小脸红扑扑的,但却礼数周全的同她行了一礼,“九月姐姐!你果真来了!娘没有骗我!”   苏九月也回了她一礼,“说好要来看你们的,又怎能食言?”   岳宝雅笑得开心,又给吴锡元行了一礼。   似乎是不怎么见过外男,且她今日的行为实在有些莽撞,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行了一礼,轻声叫了一声姐夫。   吴锡元也给她回了一礼,岳宝雅刚说让他们夫妻二人进屋里坐,这时候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声音。   “宝雅,你跑的也太快了,我都没追上你。”   苏九月循着这声音看了过去,只见又是一个小姑娘,瞧着估摸是十岁左右的年纪,头上还梳着可爱的元宝头。   头上带着两个毛茸茸的白色小球球,看起来同宝雅的发饰应当是出自一人之手。   她跑到岳宝雅跟前儿,抬起头来大大方方的打量了苏九月一眼,这才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好奇的问道:“宝雅,这位姐姐可真好看,是你先前儿说的九月姐姐吗?”   宝雅重重的点头,“宝珍姐姐,我没骗你吧?九月姐姐真的很好看的。”   宝珍也跟着赞同的点头,“是好看,比我还好看。”   宝雅仰着下巴炫耀道:“九月姐姐不仅长的好看,手还巧,上次给你的荷包就是九月姐姐绣的!”   苏九月差点没忍住笑,这时候翡翠也追了过来,“两位姑奶奶,哪儿有让客人在路上说话的道理啊?”   【注:医女≠皇上的女人】 第579章 官话   宝雅一想也是,就走过来拉过苏九月的手,“九月姐姐,咱们回屋去,我娘还在屋里等着呢!”   宝珍上来牵过苏九月另外一只手,苏九月就这么被两个妹妹一左一右簇拥着朝着前边走去,只留下吴锡元一人在身后。   后边是后院,吴锡元原本是想跟着苏九月一同进去给岳夫人磕个头,可翡翠却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姑爷,大少爷说请您去碧海潮生阁坐坐。”   没想到今日凑巧岳将军也在府上,吴锡元自然不会拒绝。   苏九月被宝珍宝雅拉着去了和苑,岳夫人正候着她哩,一见着她来,急忙招呼道:“九月,快来,坐娘跟前儿,让娘好好看看。”   苏九月上前在她的身边坐下,岳夫人顺势就拉住了她的手,亲切的说道:“好几个月不见,我瞧着我们小九月怎的似乎长个了?”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嗯了一声,“是的,过完年是稍稍长高了一些。”   一旁的宝雅也跟着说道:“去年我们在雍州的时候,我到九月姐姐的耳垂,今年再一看,我居然就到嘴巴了。为甚只有九月姐姐长个子啊?”   岳夫人听了笑着看向了她,“谁让你总挑食,你九月姐姐可从来不挑三拣四。”   宝雅不可思议地看向了苏九月,问她,“九月姐姐,我娘说的都是真的吗?”   苏九月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   宝雅见她承认了,更是瞪大了眼睛,“九月姐姐,你也太厉害了!白菜也吃的吗?”   苏九月依然点头,就见宝雅瞧着她的眼神更为崇拜了。   她们小的时候家里穷,吃了上顿没下顿,如何能挑三拣四?不吃就只得饿着。   这些宝雅都是不知道的。   岳夫人也知道苏九月的出身,担心说的太多会让她觉得尴尬,就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九丫,你们啥时候来的?如今在何处落脚?若是没有找到住处,就先回咱家来住,家里院子多,拾掇一个,你们住进去就是。”   苏九月乖巧地回答道:“前几日来的,安顿妥当之后才来拜见您的,如今住在城东的富力巷,和锡元的两位同窗住在一起,彼此之间也能互相有个照应。”   岳夫人听了她这番话直皱眉头,“跟两个男子住在一个院子里,会不会有些不大方便?”   苏九月明白她的顾虑,便笑着解释了一句,“他同窗也是带着夫人一起来的,我若是走了,她一个人更不方便了。”   岳夫人叹了口气,微微颔首,“倒也是。”   人穷志短,哪儿有那样大的规矩,就是她自个儿有些心疼这孩子……   “你们院子里的东西都置办妥当了?”她又问道。   “屋子里自带的都有,也不用置办什么。”   ……   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宝雅和宝珍都觉得有些无趣。   “大伯母,为什么九月姐姐不住在自己家里,而要租别人的院子啊?”宝珍坐在凳子上,两条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歪着脑袋问道。   苏九月一愣,岳夫人面儿也是一僵,才和颜悦色地解释道:“九月姐姐不是京城人士,她夫君是来参加科举的。”   宝珍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怪不得九月姐姐不会讲官话。”   苏九月是不大会讲官话,她说着家乡话也不影响沟通,这会儿被宝珍提到,她是稍稍有几分尴尬,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要不要开口了。   一旁的宝雅却扁着嘴说道:“不会说官话多正常啊,我们祖母不也不会说?再说了,你还不会说九月姐姐的家乡话哩!”   宝珍像是被她说服了,“你说的倒也是的。”   岳夫人担心这两个小的再说出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就将她们撵了出去。   “好啦,你们两个出去玩儿吧,娘还有些事儿要同你们九月姐姐说哩!”   宝雅和宝珍两个确实不是能坐得住的人,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屋子里就剩下了她们两人,和几个在跟前儿伺候的丫鬟,岳夫人这才问道:“锡元今儿是同你一起来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方才在路上的时候,被兄长叫去了。”   岳夫人笑了起来,“是得让他们两个多走动走动,你那兄长是个武夫,性子直来直往。若是能跟锡元学习一二,我这当娘的也就放心了。”   这话说的甚妙,将自己儿子地位摆的较低,让九月觉得自己的夫君是个很厉害的人,能帮得上岳家,她自己外出行走的时候,也能多几分底气。   另外一边,吴锡元也到了碧海潮生阁,岳卿言将他迎进屋子,两人盘膝坐在榻上。   岳卿言又亲自给吴锡元泡了茶,“妹夫,你尝尝这个茶,是原先一个下属老家自己种的红茶,说是冬日喝了暖胃。”   他将茶水倒在了吴锡元面前的茶盏当中,就见吴锡元喝茶的动作极为标准。   这反而让他隐隐有些诧异,茶艺不在君子六艺当中,如今的读书人应当是不会特意去学这个的。   但吴锡元这行云流水一般的动作,连半点僵硬也无,竟然让他有种错觉,他这个妹夫搞不好也会泡茶?   吴锡元盯着他的视线,仔细地品完这一杯茶,才夸赞道:“入口绵长,后味醇香,实在不错。”   也不知是不是此情此景太像从前,他竟然不自觉地就顺着岳卿言的腔调讲起了官话。   岳卿言下意识地接了一句,“妹夫若是喜欢,待会儿回去也给你们带上一些。”   可话才说完,他就发现了不对劲儿,怎的……他这个妹夫还会讲官话?   “妹夫何时学的官话?”岳卿言原本就是个心中藏不住事儿的人,听了便直接问了他一句。   吴锡元此时也已经发现自己讲的是官话,见着岳卿言问起,他也就找了个借口搪塞了过去。   “先前儿读书的时候,跟同窗学的。”   浩远书院在整个大夏朝都是个有名气的书院,有五湖四海的学子过去求学,有人会讲官话也实属正常。   岳卿言恍然大悟状,“妹夫的官话讲的真好,若是不知晓你的来历,听了你这话只当是个老上京人了。” 第580章 嫌弃   吴锡元谦虚地笑了笑,厚颜无耻的应了下来。   他上辈子说了十来年的官话,他自然会如此觉得了,只是内里这些缘由并不能说给他听罢了。   “还是有些说的不大习惯。”   岳卿言笑了两声,“等到日后妹夫在京里待的时间长了,自然而然就习惯了。你会说官话,为兄也就放心了,在官场上若是会讲官话,能省不少事儿的!”   吴锡元道了声谢,岳卿言又接着问道:“我方才观妹夫似乎对茶道也有些研究?”   吴锡元没成想自己下意识的举动居然会被他看出这么多,可见这位岳将军年纪轻轻就做到了镇边大将的位置,也并不仅仅靠的是家里的关系。   “也是在书院的时候跟同窗学的,一知半解罢了,算不得什么研究。”   岳卿言并未再问,而是问起了他的学业,“我听母亲说你考中了解元,实在厉害,我们一家子粗人,实在不懂科举。只是做兄长的还有一事要提醒你,你可想好了今后的路子?若是你能中了进士,是想要外放,还是想做个京官?”   吴锡元也没想到他居然会问自己这个,不过他也只是微微一怔,神色就又恢复了自然。   岳卿言确实也是为了吴锡元好,在得知了吴锡元考中了解元之后,他就四处找人打听,就是为了能帮他一把。   毕竟他爹是个不管事的,她娘便是再有本事,官场上的事儿也还是插不上手。   因此,他一个武将硬是厚着脸皮跑去了他外祖家里,将这些科举的事儿都问了个清楚。   “我已经问过外祖父了,他说无论是留京还是外出任职都各有利弊。留京确实可以打点人脉,但若是想要升官就必须有功绩,这一点同我们武将是一样的。若是外出任职,到地方上确实容易积攒功绩一些。”   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整个大夏加上从前会试未中的举人,估摸着怎么也有四百余人。若是你能中三甲就好了,这样铁定就进了翰林。”   进了翰林,日后才有机会进内阁。   整个大夏的权力是掌握在皇上的手中不假,但皇上毕竟只有一个人,这天底下大多事儿其实还都是内阁的那帮大臣说了算的。   若是能进内阁,那真就一步登天了……   他说的推心置腹,吴锡元自然是感激不尽,上一世可没人同他说这些,他也并未中前三甲,一切都是自己瞎琢磨的。   当初他能进内阁,完全是机缘巧合,站对了队……   “多谢兄长提点,若是我殿试能中,那便申请外放,不拘着哪个地儿,当个芝麻小官造福一方也是不错。”   岳卿言听了不住的点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   这小子不好高骛远,能脚踏实地,他也确实没看错人。   “若是想做大官,兄长我可能帮不上你什么忙,但若是外放的话,兄长倒是可以帮你运作运作,咱们找个好地儿。”   能说出这种话来,确实是拿他当一家人了,吴锡元心中明白。   他立刻起身,对着岳卿言行了一个大礼,“小弟谢过兄长!”   岳卿言摆了摆手,“这有甚谢的,都是一家人,我娘说了,我家一家子武将,若是你能当个言臣,于我们一家而言也是个幸事。”   两人说了好一阵的话,到了午饭时,岳夫人才派人过来叫人了。   吴锡元跟着岳卿言走到了和苑,对着岳夫人行了个跪拜大礼,“女婿见过岳母大人。”   岳夫人受了他这一礼,才示意岳卿言将他扶起来,“快些起来,咱们一家人也好些日子没见了,今儿正好一起吃顿饭。你岳父大人还忙着公务,可能今儿要晚些回来,我们先吃不管他。”   这会儿才是中午,当值的回不来也正常,只怪他们没来对时候。   吴锡元自然而然的说道:“等到岳父大人休沐的时候,小婿再带着九月上门拜访就是。”   吃过午饭,夫妻二人辞行,岳夫人派了马车将他们夫妻二人送了回去。   宝珍宝雅也回了各自院子午睡,宝珍才刚见到她娘林氏就兴冲冲地说道:“娘!方才我见了宝雅那个姐姐,真真儿是长得极好看了!”   林氏坐在椅子上,修剪着下人们摘来的迎春花。   听了女儿这话,嗤笑一声,“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能有多好看?还不是土不拉几的?也亏得你大伯母还如此看重,实在是搞不懂她。跟一个乡下丫头走的这样近,也不怕落了面子。”   宝珍也都十岁了,能听懂好赖话,她的小脸皱成了一团,“可是真的就很好看啊?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跟从前儿爹爹送我的猫眼石一样!”   林氏一听女儿这话,顿时就着急了,“你这丫头,可不能跟她走得近!当心回头人家笑话你,一个好端端定西侯府的小姐,居然跟个村姑一起玩儿。”   宝珍听着她娘语气中满满的嫌弃,又问道:“可是宝雅都跟她一起玩儿,为甚我不行?”   林氏哼了一声,“她是她,你是你,谁让你爹不是定西侯呢?她便是自个儿就是个村姑,也会有人娶的!”   宝珍自幼听了无数次这种话,心里有些抵触,但幼小的她到底还是被影响到了。   她回到自己屋子里,手里还拿着苏九月送她的小荷包,小猫钓鱼的样子,翻出来又是个小兔子啃萝卜,活灵活现的,十分可爱。   若是平时她得了这样的好东西,定然是要拿出去显摆的,但是这会儿她坐在炕上把玩了好一会儿,才交给了自己身边的大丫鬟,“秀秀,你把这荷包收起来吧。”   秀秀闻言也十分惊讶,她家小姐不是坐这儿都把玩许久了吗?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怎的还让她收起来?   “小姐可是舍不得用?那奴婢先给您收起来,待日后你出去做客再拿出来戴。”   宝珍摆了摆手,学着大人的模样叹了口气,“罢了,收起来吧,旁人用的都是给宫里娘娘做绣活的绣娘,村姑做的东西自然有些拿不出手,也省得丢人现眼。” 第581章 引见   秀秀看着手上的精致的荷包,心中觉得便是宫里的绣娘只怕也做不出这样好看的荷包……   但听了自家小姐的话,又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这些贵女们大多喜欢攀比,旁人用的东西都有来历,小姐用这个约摸真的是会被笑话的。   “那奴婢先给您收起来,若是您哪日要用,奴婢再给您找出来。”   宝珍拧着眉头,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嗯,还是收起来吧。”   苏九月和吴锡元可不知道这些,他们从定西候府走的时候,岳夫人还给他们带了些吃食。   两人才刚回到家里,却发现王启英又在了。   “你们两口子去作甚了?怎的这时候才回来。”   瞧着他们夫妻两人惊讶地神色,孟玉春笑着解释道:“王公子可是一早就来了,一直等到这时候,还给你们带了许多东西呢!”   “也没甚东西,就是想着你们初来乍到,屋子里的东西都没置办妥当。便给你们送来了一些,不是甚好东西,你们凑合着用就成。”   吴锡元和苏九月跟着他一道回到了自己屋,发现屋子里头真是大变样了。   屋子里的家具都换了新的,凳子上还放着一床新的被褥。   苏九月看着瞠目结舌,问道:“启英哥哥,我们不过在这儿住个把月,你怎的送这么多东西过来啊?”   王启英笑了笑,说道:“原本也不是甚值钱玩意儿,有些是从我家库房找的,有些大理寺找的,就这桌子便是我从章大人那儿给你寻来的。你先用着,若是日后用不到了,你再来告诉我一声,我让人搬走就是了。”   苏九月听他这么说,只当是借给她用的,心里也就放松了许多,同他道了声谢,自己将被褥抱去了里屋。   等她再次出来的时候,王启英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用布包着,他放在了桌子上,不怎么在意的说道:“这是我去找章大人给你们要的奖励。此次案子办的十分顺利,章大人说让给你们五十两银子作为奖励。”   当然这些奖励当中,他本人也是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的,这些他都没好意思提。   苏九月原本还当又是他帮家里添置的什么东西,没想到居然是五十两银子,苏九月都快将眼珠子给瞪出来了。   “这样多?”苏九月不可思议的问道:“启英哥哥,该不会是你自己私底下偷偷贴补我们的吧?”   王启英两手一摊,“自然是不可能,你可不知道你启英哥哥如今有多穷,我们一个月才发十两银子的月俸,哪儿来得五十两贴补你?”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心里才信了大半。   她对着王启英行了一礼,说道:“虽然启英哥哥未说明白,但我们心里头也知道,这其中应该多亏启英哥哥了。”   王启英咧嘴一笑,并未在这一事儿上多说,又从怀中拿出一个书信交给了吴锡元,“锡元,这是章大人给你联系的大儒徐传芳,京中许多学子都是他门下的学生。只是这位老先生多年前就已经放言说自己年纪大了,不再收徒。不过我想来,你也不是找师傅,不过是要他指点一二,想必也无甚关系。”   吴锡元手中拿着轻飘飘的信件,心中却十分感激。   徐传芳确实是个很有学问的老者,他不在朝廷任职,但是朝廷当中的许多大臣都是他的学生,影响力十分广泛。   上一世他在夫人去世之后,在慈安寺给夫人点长明灯的时候,偶然碰上了这位老者。   那时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相处了三日,从《诗经》说到《梦溪笔谈》,这位老者知识面儿甚广,让他不由觉得自己读了二十多年的书也不算什么。   后来一直到他离世,他们都不曾再见面,但是这位老先生给他的影响却是一辈子的。   学无止境,无论是举人或者是进士都不是终点。   王启英能弄到这封介绍信,想必也是费了不少功夫的。   当初九月回来同他说,认了个义兄,他得知是王启英之后,便也没有不让他们相互走动。   但是那时候的他只是钦佩上一世王启英的为人,绝对想不到他会为了他们做到这一地步。   他郑重其事的对着王启英做了个长揖,“妹婿谢过兄长。”   王启英的屁股立刻从凳子上弹了起来,上前将吴锡元拉了起来,“锡元,你若真想谢我,就好好考试,最好中个三甲回来。到时候我定要同你一起去街上逛逛,想必走路都能带风。”   吴锡元笑着应了下来,“那小弟我就借兄长的吉言了!”   王启英说完也没久留,因着马上宵禁了,他连口水都没喝就走了。   苏九月将屋子里的东西都整理整齐,坐在凳子上想着今儿发生的一切,自顾自的傻笑了起来。   吴锡元瞧见了,便走过来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问道:“傻笑什么呢?傻乎乎的。”   苏九月回过神来,又冲着他笑了起来,“就是觉得自己实在命好,进京来原本以为人生地不熟的,定然没有在家中过的舒坦,却没想到大家都帮着咱们。”   吴锡元也跟着她笑了起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傻人有傻福?”   苏九月一扁嘴巴,辩驳道:“你才傻呢!”   .   在大家的帮助下,苏九月和吴锡元两口子就这么安生的在富力巷住了下来。   直到三天之后,太医署才贴出来正儿八经的告示。   告示上写着招收的医女必须三十五岁以下,不在哺乳期,且必须识字,以及至少识得二十种药材;或者必须懂一门技艺。   苏九月和秋林听人说这边儿贴告示了,急急忙忙跑过来看。   秋林也不大识字,听着苏九月给她念了一遍。   她才皱着眉头纠结了起来,“九月,你说我不识字,他们会不会要我啊?”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不然咱们进去问问?”   苏九月这回可没戴帷帽,她自己也觉得不大方便,便给自己剪了个厚厚的刘海,整个人瞧起来确实黯然失色了许多。 第582章 新的开始   秋林转过头看了一眼一旁太医署大门前的两个带刀侍卫,她往回缩了一步,将自己的身子藏在了苏九月的背后。   “我不敢……”   苏九月有些无奈地将她抱着自己手臂的手扯了下来,“别怕,我跟你一起去。”   秋林见有苏九月给自己作伴,确实放松了许多,又看了一眼那个大门,鼓起勇气点了点头,“好,咱们一起。”   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果然不出意外被人拦了下来,苏九月这回可没搬出她师父的名头,而是指了指一旁的告示说道:“我二人是来应招的,不知要去何处?”   侍卫打量了他们两人一番,才将拔出来半截的刀塞回了刀鞘当中,对着她们二人说道:“进去往左手边的院子去,莫要乱走。”   苏九月道了声谢,冲着秋林眨了眨眼睛,就拉着她进了太医署。   秋林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这里就连墙上的砖都是绿色琉璃瓦,地上用不同颜色的鹅卵石铺出了各种各样的图形,实在美轮美奂。   苏九月拉着她,低声说了一句,“秋林姐姐你莫要再看了,咱们先去找地儿,待会儿回来的时候再慢慢看。”   秋林应了一声好,这才收回了视线,跟着她朝着左手边的小院子走了过去。   一进去,就有一个六十出头的老妪站在门口,朝着她们两人指着喊道:“你们俩!可是来应招的!”   她嗓门很大,耳朵上沉甸甸的金耳坠都随之晃动。   苏九月和秋林不约而同地吓了一跳,秋林下意识地朝着苏九月身边挪了挪。   苏九月点了点头,冲着这个老妪说道:“正是,请问我们现在要去哪儿?”   那老妪将她们两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皱着眉头说道:“你二人随我来吧!”   她带着苏九月和秋林来到一个屋子里,一进门就药味冲天。里头放着好几排药材柜子,柜子上整整齐齐的写着各种药材的名字。   秋林和苏九月哪儿见过这阵势啊,天地良心,这上边的药材名她们估计连字都认不全。   老妪走到桌前坐下,拉了一下椅子,发出滋啦一声刺耳的响声,“你二人可识得字?”   “识得。”   “不识得。”   老妪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有些想不明白,怎的不识字的人还跑这儿来作甚。   苏九月一直注意瞅着她的面色,一看她似乎有些不悦,就急忙解释道:“婶婶,秋林姐姐虽然不识得字,但是她接骨的手艺很好,我们就想来问问……”   老妪果然抬起头来,眼底还带着些许诧异,“会接骨?”   话是问秋林的,秋林点了点头,“嗯。”   老妪微微颔首,“成,你留下吧。咱们京里多的是纨绔子弟,他们整日斗鸡遛马,不做正事儿。摔断胳膊,摔断腿都是常有的事儿。”   秋林原本还当自己铁定是不行的,一听她这话顿时喜出望外,“多谢婶婶!”   老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叫我赵嬷嬷。”   “赵嬷嬷!”秋林急忙叫了一声,像是怕她听不到似的,还学着她的说话声放大了嗓门。   赵嬷嬷拧着眉头没再说这事儿,又接着问她,“我瞅着你挽着妇人头?可是成亲了?”   秋林点了点头,“我前几日才随夫君一同来京城赶考,正好看到咱们的告示,才想来试试的。”   赵嬷嬷松了一口气,“成亲了就好,不过你要记住一点,咱们是医女,不是妓子,给那些爷看病归看病,心里可不能存了其他的念想。太祖在世的时候,亲自下了旨意,王公贵族一律不许纳医女为妾。”   “我没甚念想,我就想赚点银子……补贴家用……”秋林小声说道。   赵嬷嬷哼了一声,“这是现在,等日后可别被富贵迷了眼。”   这样的人她可没少见,她在太医署三十多年了,啥人没见过啊?   苏九月听着她们两人说话,在一旁连大气儿都不敢出。   但赵嬷嬷可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她,就见她下一瞬间就看向了她,“你呢?可有甚绝技?”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甚绝技,但我识得字,也认识很多药材,略通医理。”   赵嬷嬷的面色可算是缓和了下来,“你都识得什么药材?你说出来还不行,我还得考考你的。”   “金银花、天竺黄、川贝子、白术……”   赵嬷嬷听她念了许多,便起身从那一排排的药材柜子中取出几味药材,一个一个拿给她问道:“这个是什么药材?”   苏九月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闻了闻味道,才道:“白术(zhu,二声),味甘、微苦,入足阳明胃、足太阴脾经。补中燥湿,止渴生津,最益脾精,大养胃气,降浊阴而进饮食,善止呕吐,升清阳而消水谷,能医泄利。”   赵嬷嬷听着她不仅说出了药材名字,连药性都说出来了,面儿上有些惊讶。   又拿出一味药材问道:“这个呢?”   “黄芪,本品甘温。善补中益气,升阳举陷,为唯一的一味补气升阳药,用治脾肺气虚诸证,而对脾阳不升、中气下陷,症见久泻脱肛、内脏下垂者尤为适宜……”   ……   她问了几个,苏九月就回答了几个,可见并不是碰运气的。   赵嬷嬷越听越满意,最后点了点头,说道:“确实不错,不过咱们这儿药材可太多了,你还有得要学。你二人待会儿出门的时候在门房领个腰牌,明儿一早过来当值。”   苏九月和秋林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都带着兴奋。   就听赵嬷嬷又说道:“做医女确实辛苦一些,但我们却和那些婢女不一样,她们是奴籍,但我们医女却是能做女官的。”   说到这儿,她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姓赵,是你们这批新人的管事,十年前承蒙皇后赏识,封了我一个八品的女官。虽说不是甚大官,但谁见了也得叫我一声赵嬷嬷?你们好好干,咱们日后若是能自己当女官,便是家中婆母胡搅蛮缠,也不敢太过造次。” 第583章 入职太医署   苏九月的婆婆比亲娘都要亲,因此听了赵嬷嬷这话,她也只不过是微微笑了一笑,什么都没说。   反倒是秋林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随后像是赞同似的重重点了点头。   赵嬷嬷交代完一切,便对着她们二人摆了摆手,“行了,你们走吧。”   苏九月对着赵嬷嬷行了一礼,秋林愣了片刻,也学着她的动作,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   等到从这处小院子出去,秋林才松了一口气,拉着苏九月说道:“可吓坏我了,这个赵嬷嬷瞧着虽然有些凶,但人应该还不错的。”   苏九月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咱们出去再说。”   秋林缩了缩脖子,吐了下舌头,“好。”   她们二人来到门房,领了腰牌和一身衣裳,那门房的小厮瞧着她们两人的眼神似乎还有些奇怪,但又什么都没说,只让她们明日一早辰时初就到这里。   直到看着她们两人出了门,那小厮才抿唇轻笑了起来,“可算是让赵嬷嬷捉到两个人,医女那活儿可是出力不讨好,没想到还真有傻子往火坑里跳。也不想想那些贵女,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   不过他嘀咕的这些,苏九月和秋林却是不知道的。   她们从太医署出去之后,秋林才敢同苏九月说话,“九月啊,你好厉害,我怎么觉得你什么都懂呢?就方才你行的那礼,我从来都没见过。”   苏九月笑着说道:“我原先也是不会的,也是同别人学的。”   秋林是打心眼里觉得苏九月同她原先认识的妇道人家不一样,她还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们村子里的其他妇人整日只会东家长西家短的。再看苏九月,她们一起生活了也有十来天了,可她还从未听说苏九月说过谁家的是非。   她也想成为像苏九月这样的人,什么都学,整天活得热热闹闹的,不比整天说八卦有意思的多?   这样想着,她便十分认真的同苏九月说道:“我今后也得好好同你学学。”   苏九月瞧着她这郑重地模样,笑容更甚了,“今后若是真进了太医署,打交道的定然大多数是达官贵人。便是你不想学,赵嬷嬷怕咱们礼数不周,明儿肯定会先教咱们礼数的。”   秋林一想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就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明日她教的时候,我一定好好学。”   她们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家里走去。   走到一个巷子口,苏九月远远地看到几个和尚拐进了巷子里。   她皱了下眉头,奇怪地多看了两眼。   秋林见她停下了脚步,便叫了她一声,“九月?你怎么啦?”   苏九月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好像看到了一个熟人。”   秋林也顺着她的视线朝着那巷子里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你不跟上去看看吗?”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用,许是我看错了。”   秋林也没在意,就说道:“既然这样,那咱们快些回去吧?还得做饭呢!”   苏九月嗯了一声,两人才一起回了家。   吴锡元和巩治宜两人得知他们明日就要去太医署当值,都很替他们高兴。   吴锡元知道自己媳妇儿的本事,因此苏九月会被选中,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反倒是巩治宜得知秋林也入选了,他十分惊讶。   “怎的你也选上了?”   秋林听了有些许不大高兴,她扁着嘴转过身坐着,不大想看到他。   “我选上怎么了?难不成我就只能在家里种地?”   巩治宜瞧出她似乎有些不大高兴,就凑到她身边说道:“哪儿能啊!我就是太高兴了,我还没考中呢!我媳妇儿就先当了医女,实在厉害呢!”   秋林的嘴角再也绷不住上扬了起来,“这还差不多。”   巩治宜又接着说道:“若是咱们今后真的能在京城里落住脚,日后也就不用回去,省得你不自在。”   他娘和媳妇儿打擂台的事儿,他也不是不知道,不然也不可能在出来的时候带上他媳妇儿一起。   他大哥二哥三哥的媳妇儿也不见他娘刁难,可就是因着他媳妇儿五年都没给他生个孩子,所以他娘就总是跟她过不去。   可这事儿又怎能只怪秋林?他整日在外头求学,一年都没几日在家,他媳妇儿怎么生孩子?   他同他娘说过几次了,可他娘还是将气都撒在了媳妇身上,他也再没了法子,这才将她带了出来。   却没想到,他这一回忤逆他娘的做法,居然还阴差阳错的做对了。   秋林看着他,眼睛也有点湿润,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让她意外,这已经算是大不孝的说辞了。   她抿着唇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等情绪平静了,才说道:“等日后咱们在这边站稳脚跟,再将爹娘接过来。”   巩治宜笑了起来,“那还得再生个胖小子,让他们有事儿干。”   秋林红着脸,在他的胸口上轻轻捶了一下,“不跟你说了!”   .   第二日辰时才去当值,苏九月她们在家吃过了早饭,也还早。   两人换好了衣裳,才不慌不忙的去了太医署。   他们到的时候,太医署的小院子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苏九月粗略数了一下,约摸应该有十一二个。   大家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着话,院子里叽叽喳喳的。   没多久,赵嬷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院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   赵嬷嬷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环视了一圈儿,才说道:“不错,今儿没有迟来的,一共十二个人,今儿你们就先跟这王医女学学宫里的礼仪。宫里可不比外头,若是一个不仔细,就会要了命的。”   很显然许多人都被她吓到了,赵嬷嬷满意地看着众人的神态说道:“听了我这话,你们可有人要走的?要走就尽快,过了今日,再想要走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开玩笑,好不容易来了些帮手,怎么能轻易放走?   有几人动摇了,赵嬷嬷又接着说道:“当然,不干个一年半载的,我也不会放心你们去宫里,大多数都是在太医署干点活儿。若是这一年半载你们还学不会礼仪,那我可真就不能留你们了。” 第584章 遗失的天山雪莲   那几个动摇的人听说还有一年半载的功夫来学习,迈出去一半的脚就又收了回去。   这些小动作都被赵嬷嬷看在眼里,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大家都愿意留下来,那你们就先跟着王医女好好学。”   苏九月她们第一天学了整整一天的礼仪,第二日才开始让她们干活。   苏九月分拣了一天的药材,觉得自己的鼻子都要失灵了。   秋林将面前的药材装进第一天那些柜子里,才伸了个懒腰,对着苏九月说道:“你说咱们整日在这儿泡着,以后会不会百毒不侵?”   苏九月笑出了声,“秋林姐姐,你倒是整日想些好事儿,只是闻了味儿,又不是吃了这么些药。”   “那倒也是,是我想多了。”   “秋林姐姐,你看,天山雪莲!”苏九月喊秋林过来看。   秋林急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了过来,“这不都是戏文里的好东西么?怎的在这儿就跟大白菜似的胡乱放。”   苏九月小声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不过即便是在这里,天山雪莲也依然是个好东西,只有这三朵,可得仔细收着。”   秋林赞同的点了点头,“是得好好收着,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咱们可赔不起的。”   苏九月小心的按着赵嬷嬷给她的册子上的说明,将天山雪莲收好,妥当收在了柜子里,才皱了皱鼻子,说道:“今儿应当也没啥事儿了,咱们回吧?秋林姐姐,你忙完了吗?”   秋林点了下头,“忙完了,走吧。”   她们正准备出门,一个医女走了进来,对着苏九月说道:“苏九月,赵嬷嬷叫你。”   苏九月应了一声,又同她道了声谢,才走去了赵嬷嬷的屋子。   赵嬷嬷的屋子也不大,里头就放了张桌子,和一张床,据说赵嬷嬷忙的时候都是住在这里的。   苏九月敲了两下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请进,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赵嬷嬷,您叫我?”苏九月问道。   赵嬷嬷正忙着翻找病例,听到她的声音,就抬头看了一眼,“对,是叫你,你先前儿来说自己是识字的?”   苏九月脸上有些许不好意思,“是识字,但识得字也不多,有些不大常用的字就不认识了。”   赵嬷嬷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将手中的病例递给她两本,“你帮我找找,最近宫里的张美人说她头疾又犯了,早先时候她也是有这种症状的,好些年没再犯过。你把她从前的病例找出来,拿去给柳太医看。”   苏九月看着这满屋子的册子,估摸着她一个人找完也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了,便应了下来。   “好,嬷嬷,我先让人给家里捎个信儿,让他们莫要担心我。”   赵嬷嬷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就摆了摆手,“你去吧。”   秋林听说苏九月要留下来帮着查病例,本想留下来帮忙,奈何她大字不识一个,就只好作罢。   “不然,我等你一道儿回去?”   苏九月摇头,“不用了,咱们若是都没回去,家里指不定还以为咱们出啥事儿了,你先回去给他们准备吃的。”   秋林听了她这话,才应了下来,“那好吧。”   赵嬷嬷年纪大了,有些老眼昏花,看病例的速度自然很慢,也幸好有苏九月相帮,天色快暗下来的时候,才总算是找到了。   赵嬷嬷看了一眼天色,对着苏九月的神色也更为缓和了许多,“马上要宵禁了,你先回吧,病例我亲自给柳太医送过去就是。”   苏九月应了一声,起身对着她行了一礼,正要离开又被赵嬷嬷叫住,“天儿不早了,不然让门房的阿顺送送你?”   苏九月摇头,“您别担心我了,我住的不远,走快一些宵禁前定然能回去。”   赵嬷嬷原本只是随口提一句,她既然不愿,那也没什么好勉强的。   此时的太医署已经没啥人了,苏九月一个人出了门,正想快步朝着家里走去,忽然面前就出现了一个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她抬头一看,面儿上的笑就扬了起来,“锡元!你怎的来了?”   吴锡元笑着道:“我怎么能放心我媳妇儿一个人这样晚回家?”   苏九月心里美滋滋的,嘴上却说道:“这里是京城,治安很好的,你不用担心我。”   吴锡元拉着她就朝着家里走去,“谁的媳妇儿谁担心,我就是这操心的命。你饿了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有点儿,家里还有剩饭吗?回去热一热,若是没有热两个馒头吃也行。”   “有的,回去我给你热。”   忙忙碌碌的一天,原本应该睡个囫圄觉,可谁知道这晚上苏九月居然又做梦了。   梦里她跪在太医署杏林苑的青石板上,两条腿都发着麻,赵嬷嬷大声的质问她,天山雪莲在何处。   苏九月十分懵,那天山雪莲不是她亲自收好的吗?说那东西比较娇贵,要用丝绸包好。她包好之后,亲自放在了柜子里,从那以后,碰都没碰一下,怎么会不见了?   赵嬷嬷当着她的面儿将那个柜子打开给她看,里边空空如也,原本放着的三个匣子,如今居然一个都没了。   苏九月十分惊讶,赵嬷嬷一脸难过的看着她,“我原本觉得你这孩子最为聪慧,是打算仔细栽培你的,却不曾想,居然眼皮子浅成这样……”   苏九月的脑瓜子嗡嗡作响,就听到赵嬷嬷又接着说道:“如今天山雪莲遗失,这可不是小事。便是我再喜欢你,也不能留你,你收拾收拾东西,将腰牌留下,走吧。”   若是平日苏九月这时候定然都醒了,可这次她却又接着梦了下去。   她看着自己失魂落魄的走出了太医署,又看着秋林为了她的事儿同其他医女起争执。   最后视线一转,居然转到了另外一处回廊处。   王医女站在那儿同一个小厮说着话,“可处理好了?”   小厮面儿上都是讨好的笑,“你交代的我能不办好么?我直接捣碎丢到护城河了,保准不会有人找到。”   王医女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但依然点了点头,“这样我就放心了,那新人势头太猛,在宫中待十五年便会有个当八品女官的机会,如今她得了赵嬷嬷的青睐,若是不除了她,搞不好要被她抢了去。” 第585章 抓他现行   小厮也跟着说道:“你在太医署都十四年了,她一个新来的怎么能跟你比?”   王医女叹了口气,“那赵婆子在皇后跟前儿能说得上话,若是她横插一脚,这事儿不就悬了吗?”   小厮听了还觉得十分疑惑,就说道:“她一个新来的,赵婆子再怎么也不会就这么直接把名额给她吧?”   王医女却轻嗤一声,“怎么不会?赵婆子都打算让她去当领事了。”   小厮眉头一挑,“这就当领事姑姑了?你从前不是当值第五年的时候才当上领事姑姑的?”   他这么一说,王医女像是被戳到了痛处似的,咬牙切齿地说道:“可不是?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谁让她识字呢!还懂医理,还会拍赵婆子马屁!昨儿都不回家帮着赵婆子找病例,不然赵婆子也不会看好她。”   苏九月还真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从她到太医署,甚至同王医女说话都没超过三句。她居然会为了这么一个虚无缥缈的原因,就这么设计她?   那小厮笑了起来,“你也别担心,她才来一天就出了这么大的篓子,便是赵婆子再喜欢她,断然也不会留她。”   “但愿如此吧。”王医女淡淡地说道。   那小厮上前一步,手脚也不安分了起来,“你让我做的事儿我都做了,你要怎样报答我?”   ……   苏九月眉头一拧,紧接着就从梦中醒了过来。   幸好她提早梦到了这一出,不然还真没法防范的。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急急忙忙穿上衣裳。   吴锡元也醒了过来,看着她着急的模样,以为时间不早了,朝着窗外看了一眼,见着外头天还没大亮,就问了一声,“媳妇儿,今儿怎的这样早?”   苏九月一边将衣服扣子扣好,一边跳下了床,穿上鞋子,同他说道:“我晚上做梦梦到太医署有人动了我的东西,我今儿得早些去,不然丢东西这事儿怕是要赖到我身上了。”   吴锡元也跟坐了起来,“要我陪你一起去吗?”   苏九月摆了摆手就出了门,“不用,你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的。我去早一些,应当没事儿,你先别担心。对了,你待会儿帮我告诉秋林一声,就说我先走了。”   吴锡元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中忽然涌现出一股无力感。   现在的他,即使跟着九月去太医署,也确实帮不上她什么忙……   他从未如此渴望权力,若是有一日,他成了个大官。便是有人想要欺负他的夫人,也得仔细掂量着看看。   苏九月可不知道她随口一句话,居然会给吴锡元带来这么大的影响,她担心那天山雪莲被偷,匆匆洗漱完毕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就跑了出去。   她到太医署的时候,除了个守门的人,大家还都没来。她跟门口的小厮打了声招呼,就进了杏林苑。   她先是去了放药材的房间,推开门一看,里边没有人。   她拎起裙摆快走两步来到了放天山雪莲的柜子前,打开一看,匣子依旧是昨天她摆放的模样,她将匣子打开,天山雪莲也还在里边。   再想到昨儿那个梦,她觉得对方应当是还没找到机会动手。   昨儿除了赵嬷嬷,她是所有医女里边走的最晚的一个,整个太医署除了当值的都没几个人。而梦里那人分明说她才来一天,估摸着可能是要赶着早上大伙儿还没来的时候动手。   她想了想,将这三朵天山雪莲又重新放了回去,又将柜子都关好,才从这里出去,去了对面的屋子。   从那边的窗户正好能看到这边屋子的一切,她默默地盯着,就想抓他个现行。   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天儿才渐渐的大亮了,这时候一个人影出现在了苏九月的视线当中。   这人正是苏九月梦中的那个小厮,她见着果然有人出现,气得牙痒痒。   这些人为了一己私欲,就可以如此栽赃旁人吗?!   她看着那人轻手轻脚的推开对面屋子的门,走了进去。   苏九月也走了出去,趴在窗户上偷看。   眼看着他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的找,立刻毫不犹豫地转身去找赵嬷嬷。   太医署她初来乍到,能帮到她的也就只有赵嬷嬷。   赵嬷嬷年纪大了,她昨儿说她若是忙到太晚的话,就住在对面屋子里。   昨儿忙到那时候,定然是没回去的。   她跑去轻轻敲了敲门,还担心打草惊蛇,不敢用太大力气。   也亏得赵嬷嬷觉轻,起来开了门。   见着是苏九月,赵嬷嬷还微微有些惊讶,“你怎的来了?现在什么时候了?莫不是我睡过了时辰?”   她当值三十多年,可从来没睡过头,这回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是年纪大了?   就在她疑惑的时候,苏九月皱着眉头,一脸焦急地催促道:“嬷嬷,您快些过去瞧瞧,有人进了咱们院子,正在对面偷东西哩!”   赵嬷嬷脸色一变,急忙跟着她朝着外边走。   “是谁?真是好大的胆子!莫不是外边的那些守卫都是吃干饭的?!”   不过就是门对门的距离,两人还没走两步,那人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出来一看到站在院中的苏九月和赵嬷嬷,脸色一变,苏九月立刻伸手指向了他,“赵嬷嬷,就是他!他进去偷东西了!”   说话的功夫,赵嬷嬷已经从头到脚将这小厮打量了一遍。   看他身上的衣裳,应当也是她们太医署的人,又怎么能监守自盗?!   赵嬷嬷冷着一张脸,不怒自威。   小厮也吓了一跳,赵嬷嬷再不济也是八品的判官,他们这些打杂的小厮见了那都是要磕头的。   小厮也是个机灵的,急忙就跪了下来,“赵嬷嬷,您莫要听她瞎说,昨儿梁太医让我来拿一味药材,我这才过来的,哪儿有偷东西一说?”   赵嬷嬷也不偏谁向谁,她只认文书。   “梁太医让你拿甚药材?可有文书?”赵嬷嬷问道。   小厮既然敢应承此事,自然是有备而来,他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文书,起身恭敬地递给了赵嬷嬷,“赵嬷嬷,这便是梁太医给的文书,他让小的来帮他拿一味柴胡。” 第586章 互相甩锅   赵嬷嬷看了文书,脸上的怒气才缓解了许多,瞪了苏九月一眼,“大惊小怪的。”   苏九月的梦里可从来都没出错过,她自然信自己超过信这个明显不安好心的小厮。   眼瞅着赵嬷嬷就要放过她了,苏九月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但凡今儿这人要走了,黑锅就只能她自己背了。   便是赵嬷嬷怀疑这个人,找不到证据,也会拿她来顶缸。   “等一下!”苏九月说道。   小厮也抬头瞪了她一眼,却隐约觉得这女人眉目竟然有些好看,只是那一撮厚重的刘海,显得有些老气了。   赵嬷嬷这两日听着苏九月讲话都是温声细语的,还是头一次听高声讲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赵嬷嬷,您先让他等一下,我进去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赵嬷嬷还当她是年纪小想着要出风头,便想着等回头再敲打她一番。   在这里做事不比在家里,家里人便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得罪了也没甚大碍。   但在外头做事,凡事可不能做得那样绝。这些人或许没什么本事,但却能在某个不起眼的地儿就能狠狠地坑你一把,甚至于让你无法翻身。   但看着苏九月央求的神色,她最终还是点了头,“你去看看吧。”   他们太医署最不缺的就是药材,为了各个院子的太医用着方便,也都不锁门的。   就这么风平浪静了许多年,赵嬷嬷从来没想过会出事。   柜子里放的最值钱的也就几颗老参和天山雪莲,恐怕还没人敢动那个吧?   然而没多久,苏九月就抱着个匣子从屋子里跨过门槛,走了出来。   人还没走到跟前儿,就已经着急地说道:“赵嬷嬷,天山雪莲不见了!”   赵嬷嬷真没想到居然还真丢了东西,她沉着脸看向了面前的小厮,问道:“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要让人搜身?”   小厮下意识就想逃,可这门口就是守卫,他根本逃不出去。   他迅速的在心中权衡了利弊,目前他想要脱身的唯一办法就是将所有事情都推到王医女身上,左右这事儿原本就是她让他办的。   他扑通一下立刻跪倒在了地上,对着赵嬷嬷磕了个头,从怀中掏出已经被揉得不像样子的天山雪莲。   “嬷嬷,是王医女让我来偷的,是我鬼迷心窍,您放我一马吧!今后我再也不敢了。”   赵嬷嬷眉头一拧,“王医女?”   小厮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是她!她说您要让那个新来的当领事姑姑,担心抢了明年她升官的名额,才让小的这么做的。”   “肤浅!”赵嬷嬷骂了一句,“她这样的,便是再待十五年都升不上去!”   小厮到了这时候还能说什么,只能低头应是,“是是是,您说的都对,小的只是鬼迷心窍,才帮她做了这糊涂事儿……”   赵嬷嬷在这里做了三十多年,对着她求情的人多了去了,什么好听话她没听过?怎么可能会心软?   她冷哼一声,“盗窃、毁坏贵重药材?你可真有能耐,我在这里三十余年都没人犯过,你说我怎么罚你合适呢?”   小厮不敢说话,她又接着说道:“你和王医女我一个都不敢留了,这三株天山雪莲少说也值二百两银子,你应当也没有。那我只好叫了京兆尹过来,依法查办了。”   小厮听到二百两吓得眼睛都瞪圆了,这要是真叫了京兆尹过来,他定然十年大狱没跑了,搞不好还大狱里还得做工抵债。   他急忙捧起面前的天山雪莲给她看,“赵嬷嬷,您看看啊,这些天山雪莲只是有些皱了,但是药性没流失,还是能用的。怎么也要不了二百两吧?!”   赵嬷嬷根本不搭理她,直接对着苏九月说道:“去叫个守卫过来!”   苏九月点了点头,就出去叫了人。   这时候王医女也来了,她见着苏九月居然来的这样早,心里有些奇怪,也不由自主地多看了她两眼。   却不曾想,苏九月看她的眼神更为怪异。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杏林苑,王医女进去一眼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小厮,心中咯噔一下,急忙转身就想朝着外边走。   谁知却被她身后的苏九月拦了下来,苏九月虽说身材纤细,但却比她高了半头,“王医女莫要着急走,赵嬷嬷找您还有事要说哩!”   她说着乡音,王医女脸色很不好,正想让她让开,赵嬷嬷就开口了,“既然来了,这样着急走作甚?王医女,你过来,老身还有话要问你哩!”   王医女看了一眼赵嬷嬷,又看了一眼挡住她去路的苏九月和守卫,只能转过身来到了赵嬷嬷身边,对着她行了一礼,温声细语地说着官话,“您找我有何事呢?”   赵嬷嬷看着她这模样,心里就越发的来气,“我原先只当你有些小聪明,但是也无伤大雅,这种人虽然不讨喜,但是学东西却很快,我也乐意有你这样的帮手。”   说着,她停顿了一下,再看王医女的脸色,只见她眉心上就多了几分厌烦。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动这种不该有的心思,她一个新来的,便是再怎么优秀又岂能越过你们这些老人去?自己自作聪明,却反被聪明误。正经事上若是上点心,估摸着都不用等到明年,早就被封官了!”   王医女听了她这话,抬起头来看她,“嬷嬷,您这话说的是什么意思?我怎的都听不懂?我又做什么事儿了?”   赵嬷嬷就知道她不会承认,便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小厮,“她不承认,你可有证据?”   小厮知道这事儿若是赖到王医女身上,他顶多就是个受人指使,便是蹲大狱也没个几年。   急忙就说道:“王医女,这事儿分明就是昨儿你亲自叮嘱我做的,你今儿怎的就不承认了?!”   王医女心中厌恶无比,只觉得这小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点小事儿都做不好。   她根本不搭理他,只是同赵嬷嬷说道:“赵嬷嬷,我实在是冤枉啊,我跟了您十四年,便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您怎的能凭着他的一面之词就说是我指使的?” 第587章 倒打一耙   赵嬷嬷没说信她,也没说不信她,只是转头看向了那小厮,轻飘飘一句话问道:“你怎么说?”   那小厮也知道,如今他再拿不出准确的证据,这黑锅他就只能自己背了。   幸亏他留了一手,不然就被这女人给摆了一道。   苏九月听了也十分着急,她分明知道就是这个王医女干的。但是她在梦里看到的又不能作数,只能看着那小厮,想看他能不能找出什么证据来。   小厮看了一眼王医女,然后低下头去,低声且快速地说道:“我有她的肚兜,是她勾引我,让我做的这种事。”   赵嬷嬷见多了这种事情,见怪不怪。   至于苏九月差点在梦里看了个真人互动,自然心里也知道点什么。   两人十分冷静地看着他们,一丁点儿的惊讶也无。   王医女听了脸都黑了,“你莫要胡言乱语,毁我名节!”   小厮也差点被她这说法给气笑了,“得了吧,你还有个甚的名节?那肚兜我就放在自己枕头下边,赵嬷嬷,若是您不信,只管让人去看看,便可知道我有没有说谎。”   王医女知道自己丢了个肚兜,这小厮说的八成也是真的,她在心中暗骂了两句,最终还是决定否认到底。   “便是找到了,又怎么能确定是我的?我瞧着你也不大像什么老实人,搞不好还是旁人的呢!”   小厮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她,扯着嘴角讽刺地说道:“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你先前儿躺在我身下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王医女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什么浑人!来人!将他抓出去!”   赵嬷嬷看着他们两人窝里斗,正看的乐呵没成想这个王医女居然恼羞成怒了。   她伸手将想要上前的守卫拦了下来,“让他说!”   小厮原本还有些慌,但是听到赵嬷嬷这话,知道有人护着他,嘚瑟地冲着王医女一笑,开口说道:“那我可真就说了!”   “闭嘴!”王医女咬牙切齿地道。   小厮根本不听她的,咧嘴一笑,说道:“她的左边胯上有个痣,红豆大小。你们若是不信尽管去查,我绝对不敢在此事上胡乱攀扯。这女人自己做错了事儿,还不认,只想着让我一个人背黑锅。我自己做错的事,我认栽,但不是我的错,我说什么都不会认!”   赵嬷嬷听他说完,才转而看向了王医女,问道:“王桂芝,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王医女抿着唇,脸色铁青,整个人就如同一个霜打的茄子似的。   她知道,这回她真的完了,全完了。   别说是那八品的判官,便是连医女都没得做了。   赵嬷嬷也懒得同他们说这些,便直接同守卫说道:“将她们交给京兆尹,这偷盗的是公家的东西,至于该怎么处置,自然是公家说了算。”   苏九月原本还当这事儿有多复杂,没想到被赵嬷嬷三言两语就解决了。   她眼瞅着守卫将那两人拖了下去,又看了看地上的三朵天山雪莲,走过去弯腰捡了起来,才看向了赵嬷嬷。   “赵嬷嬷,这些要怎么办?”   赵嬷嬷只是看了一眼,就又打了个哈欠,朝着屋子里走去,“先收回去,若是哪日能用上就用了,用不上就先搁着。”   苏九月应了一声,又将这三朵皱了天山雪莲收在了匣子里,正准备回去放好,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九月!”   苏九月回头一看,原来是秋林来了。   秋林快步走了过来,拉着她就问道:“方才怎的了?我怎么瞧见守卫将王医女给拖走了?”   苏九月四处看了看,瞧着赵嬷嬷已经进了房间,才凑到她的耳边飞快地说了两句。   秋林差点没瞪大了眼睛,差点就惊呼出声,急忙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拉着苏九月进了放药材的屋子,才压低声音小声说道:“她怎么能这么坏?先前儿她教我们礼仪的时候,我还觉得她挺好一人,原来真是我瞎了眼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这谁说的准,又不是常年相处的,一天半天的,谁能看清谁?”   秋林闻言也跟着点了点头,苏九月又接着说道:“经过此次咱们今后也就知道了,这里的人跟咱们村里的人不一样,村子里的人嘴碎一些,但至少背地里不会给人使绊子。”   “还真是,今后可得小心一些了。”   接下来赵嬷嬷又派了个新的人来带苏九月她们这一批新人,也没提给苏九月升领事姑姑的事儿。   苏九月后来再想起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正常人也不会让她一个才来没两天,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当领事姑姑,但是王医女却为此不惜铤而走险。   除非是她得了什么消息,莫非是被人当枪使了?   苏九月想不明白,她认识的人也并不是很多,只是觉得自己的今后怕是还得再小心一些。这里是京城,是太医署,是人人都长心眼的地方。   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赵嬷嬷就将装药材的屋子锁上了门。   钥匙给了苏九月一把,她自己留了一把,还有一把放在了门房,以备不时之需。   苏九月临走之前,亲自锁好了门,才同秋林携手离开了太医署。   “这几日可真是太忙了。”秋林感慨道。   苏九月笑着问她,“你累吗?”   秋林摇了摇头,面儿上笑得跟花儿似的,“这有甚累的?我们原先儿在村子里种地可比这个累多了。”   “倒也是……”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有个人同苏九月擦肩而过,苏九月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这一看她的鼻子就皱了起来。   这人……身上有血腥味……   这还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这个人居然同那个叫承远的和尚长得有一点像。   再联想到先前儿她隐隐约约在前边那个巷子口碰到过承远,苏九月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这个坏和尚,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又怎么会跑出来?   越狱?   苏九月的脑子里冒出了两个字,这两个字从前她只在戏文里看到过,但此时她却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第588章 乔装   秋林见她好端端地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便问了一句,“咋的?九月,你遇上熟人了?”   苏九月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是同她说道:“你先回去,替我跟我男人说一声,我忽然想起来点事儿要去找王家哥哥一趟。”   至于她要去做什么,秋林也不便多问,就应了一声,“成,那我先回了,你啥时候回来?可需要给你留饭?”   苏九月咧嘴一笑,“自然是要回去吃饭的,就麻烦秋林姐姐了,明儿我回去做饭,你再好生歇歇。”   秋林笑了起来,“哎!都是自己人,说这些就见外了不是?”   说着,她摆了摆手,“你忙你的去,我先回了。”   看着她走了,苏九月也转身朝着王家的方向走去。   算算时候,她那义兄应当也回去了吧?   她到了王家,禀明了身份,让门房代为通传。   没多久王启英身边的王通就亲自迎了出来,“小姐,您来怎的不提前说一声,我等也好给您做点爱吃的菜啊!”   苏九月抿着唇笑,“原本没想着今日要来,只是忽然有要事要同兄长商议,兄长可在府上?”   王通急忙应道:“在的,公子刚回来,正要吃饭,您一道去用一些?”   苏九月摆了摆手,“不用不用,我用过饭了,我等等就是。”   他们进到院子里,等了没多久王启英就匆匆赶来,苏九月知道他定然是饭还没吃完。   王启英一见面就让王通再去厨房准备些饭菜,却被苏九月拦了下来,“兄长莫要客气了,我若是为了吃饭自然早就来了。此次我过来是为了同你说个事儿,早些说完我也早些回家,锡元还在家里等我哩。”   王启英见她说的郑重其事,就也在一旁坐了下来,问道:“何事?”   苏九月也不知道要从何说起,斟酌了片刻,才试探性的问道:“先前听你说的那个叫承远的和尚?现在可是被你们放了?”   王启英一愣,“怎的?你可有瞧见他?”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看的王启英实在着急,“好妹妹,你这是何意?到底有没有瞧见他啊?”   苏九月道:“我自个儿也不大确定,我似乎是瞧见了,但那个人他却有头发……我不知道真的是他,还是仅仅只是长得像。”   王启英却激动地一拍手,“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九月妹妹,你可真是我的福星啊!”   见着苏九月一脸迷惑,他才又接着说道:“那个承远是个假和尚,先前儿慈安寺非要自己按着寺规处置他,但是他们自己却一直问不出什么名堂。我们正奉了燕王的命令要去捉人,可是谁知道那和尚居然从慈安寺给跑了!这几日我们四处在寻找他,但是却一直找不到人。妹妹,你在何处看到他的?”   苏九月说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他,只是瞧着身高和体格有些相似,脸型也颇为相似,只是五官还是稍稍有些差别。若不是他从我身边路过,我闻到淡淡的血腥味,我有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血腥味?他受伤了?”王启英问道。   苏九月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只是在同益巷口瞧见了他。对了,前几日我在那儿似乎还看到了他和几个和尚,只是那一次他们只是一晃而过,我没大看仔细。若不是今儿又碰上,我估摸着都不会注意。我今儿碰到他的时候,他身上穿着一件褐色的袄子,在衣领和右胸口的地方打了两个补丁……”   “同益巷……”王启英暗自琢磨了两句,然后才抬头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妹妹,我记下了,这回若是能再捉到人!我定然再给你要个功劳回来!”   苏九月没忍住掩唇轻笑,“我还要什么功劳啊,你们帮我的都够多了,我帮你们的这才多点儿。”   王启英却一摆手,“一码归一码,左右这功劳费也不要我出,咱们可不能便宜了公家。”   苏九月这才起身道:“既然消息已经传到,那我就先回了,若是再不回去,锡元该担心我了。”   王启英原本还想着留她,可是听到她后边这一句话,也不好再留,就让人将她送了回去,还又给她带了好些布匹和零嘴。   苏九月前脚才刚走,后脚王启英就被王老太太叫了去。   “怎的?你不打算跟你奶奶解释解释?”   王启英还一脸懵,“解释什么?”   “听闻方才有个女人来找你了?启英啊,不是奶奶说你,本来娶顾小姐就是咱们家高攀了,虽说有圣上做主,但你若是再闹出些啥事儿来,圣上的脸上也无光啊!如今可再不敢同从前一样了……”王老太太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王启英这时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她祖母误解了。   他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奶奶!您既然要听我解释,就别自己瞎想好么?!您倒是给孙儿一个说话的机会啊?”   王老太太这才停了下来,“成,你说,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解释些啥!”   “方才来的那女子是我妹子,干妹子,我爹也知晓,从前他应当也写信给你过。我能做官做到这一地步,我这妹子帮了我不少忙,今儿她过来也是因着发现了一个跟案子有关的线索,才想着来跟我说一声。顾家小姐也知道,并且同她关系还不错。她也早就嫁人,您可莫要再胡思乱想了。”   王老太太被他这么一说,也沉吟了片刻,“嘶——听你这么一说,我还真好像有些印象,可是那个乡野女子?”   王启英可不愿意自家人对苏九月有偏见,就急忙解释道:“她虽说出身乡野,但可不是那种普通的乡野丫头,她的夫君已经中了举人,这次来就是参加科举的。燕王妃也是她的手帕交,定西侯府的岳夫人是她的干娘……”   王老太太听了也是暗自咂舌,“这小丫头咋这么大能耐呢?便是京里的贵女恐怕都没这么多人脉吧?”   可不是!王启英听得自豪极了。   只是他办案的有些事儿也不能同家里人说,不然让他祖母知道当初破脏银的案子也是他们两口子帮了大忙,他祖母还不得将人供起来啊! 第589章 挑个吉日   “那是当然,就不说别的,只是苏大将军和燕王两家,就没几家能攀得上的。”王启英十分自豪地说道。   王老太太听了也十分赞同,“确实如此,苏大将军和燕王是出了名的谁的面子都不给,没想到这丫头还能同时交好他们两家。”   王启英听着他祖母夸赞苏九月,就在一旁疯狂点头,可谁知道老太太话锋一转,又接着问道:“既然如此,方才你怎的不带她来见见奶奶?咱们王家有了这样个干亲,你还藏着掖着?”   王启英怎么会藏着掖着?他巴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他有个妹妹。   “奶奶,您误会了,今儿实在匆忙,您瞅这天儿都快到宵禁的时候了,我哪儿能留得她?再说,要跟您磕头认亲这等大事,咱们不得挑个黄道吉日?哪儿能这样随便?”   王老太太显然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就点了点头,“倒也是这么个理儿,改日得正儿八经的邀请她过来,全家一起好生吃顿饭。”   王启英就等着她这话呢!连忙一口答应下来,“成,您说哪天合适?我待会儿再去跟爹娘通个气。”   王老太太听了他这话笑个不停,“你这孩子,邀请人家自然是看人家什么时候有空,哪儿能咱们说了算?你奶奶不过就是个赋闲在家的老太太啥时候都行。”   王启英一听也惭愧地道:“真多亏了奶奶的提点,不然或许还真就是我强人所难了,前几日听说我那妹子进了太医署当医女,若是不到她休沐的时候,恐怕还真没有时间。”   人一旦上了年纪,听到太医或者医女就莫名心生亲切。   “医女?”王老太太反问道,“她还会医术?怎的先前儿从未听你说起过?”   “这不是才想起来嘛!”王启英说得理直气壮,“我听闻她是黄太医的弟子,只是从前不在京里,黄太医担心她学艺不精,不让她打着他的旗号给人看诊。现在她也进了太医署,若是能将黄太医的医术学个七八成,日后恐怕便是在达官贵人的圈子里也能说得上话了。”   最后一句话也是真的,人吃五谷杂粮哪儿能不生病的?便是再尊贵的人,生了病不都得找大夫,而黄太医医术精湛,那可是得了皇上首肯的。   作为他弟子的苏九月,今后在京城里定然会混得风生水起。   想到这里,王启英自己也不由得在心中感叹。他真是不知道走了什么狗屎运了,当初分明就是看人家姑娘生得漂亮,想着若是能帮到她点什么,自己也当是做好事了。   可是谁知道才认成妹妹没多久,事情的发展忽然就不受控制了,他这妹子一家帮他的时候反而更多。   这就是传说中的好人有好报吗?   王老太太听了也啧啧称奇,“你这孩子长这样大,虽说一直不着调,但总是运气好,如此一来,奶奶就放心了。”   .   苏九月可不知道这些,她回到家里的时候,秋林跑去给她热了饭,她吃完将锅碗瓢盆都洗干净收好,才回了自己屋子。   这时候吴锡元正在认真看书,先前儿王启英托关系给他引荐了大儒徐传芳,这位不愧是桃李满天下的良师。   吴锡元带着许多疑问去找他,大多都帮他解了惑,他这几日没事就去徐传芳那里坐坐,徐传芳也从未将他拒之门外。   苏九月进门的时候,他正在思考一个问题,甚至都没注意到她回来了。   这在从前可是从未发生过的。   苏九月也觉得这几日吴锡元格外地用功,她也没敢打断他的思绪,只是瞧着灯光有些暗了,又点了一盏灯轻手轻脚地放在了他的身边。   吴锡元这时候才注意到了她,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回来了?”   再一看外头的天色,愣了一瞬,“天都这样黑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说道:“自己也不知道多点两盏灯,仔细看坏了眼睛。”   吴锡元笑了笑,“我记下了,今后就知道了。你去找义兄有何事?可是又有人刁难你了?”   在外头任职一开始总是会受到排挤的,他当初刚进入官场的时候就是这样。   外出任地方官,被当地的其他官员架空了权力,后来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融入了进去。   九月前两日被那个医女陷害,不就是因为碰触到了人家的利益?   苏九月看着他忙着读书之余还不忘担心自己,心里暖暖的,拉开凳子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才说道:“没人刁难我,你放心吧!就是我在路上碰上个人。”   说着,她又凑近了吴锡元一些,对着他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猜我碰着谁了?”   吴锡元哪儿能猜到这个,就下意识地追问道:“碰着谁了?”   苏九月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你还记得咱们先前儿在牛头镇的时候碰到的那个假和尚吗?”   “又碰上他了?”就连吴锡元也忍不住同情这个和尚,这到底是个什么运气啊!   做个坏事,不是被他媳妇儿碰上,就是出现在他媳妇儿的梦里……   苏九月郑重地点了点头,“嗯,这次瞧着跟他那模样不大像,但是戏文里不都唱,坏人就喜欢乔装打扮。更何况我今儿碰上他的时候隐隐约约闻到了血腥味,这个人一定不简单。咱们又管不了他,我便想着先去跟兄长说一声为妙,至于到底是不是他,也用不着咱们多操心。”   吴锡元也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的对,咱们有线索提供给大理寺,其他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烦心吧。”   说着他又想起了什么,问了一句,“你吃饭了吗?”   苏九月笑着应了一声,“才刚回来就吃过了,那会儿你正用功,就没有打扰你。”   “不碍事的,下次回来直接喊我就是。”   “好。”   ……   第二日一早,王启英就马不停蹄地跑去了大理寺,章鲁瞧见他还有些惊讶,“王老弟,今儿怎么这样早?”   也不怪他这么问,王启英这小子虽然不会迟到,但也绝不会早来,今儿实在有些太反常了。 第590章 总是不开窍   王启英风风火火地凑到他身边,拿过纸笔,将昨儿苏九月说的那几点都写在了纸上。   “同益巷。”   “褐色衣裳。”   “胸口和领子有两块补丁。”   “有头发。”   “疑似受伤。”   章鲁看的是一脸懵,“这是什么意思?”   王启英将笔放下,把纸张转过去拍在了章鲁面前,“有承远线索了,快派人去找,这回说什么都不能被慈安寺的那些和尚抢了先。”   章鲁虎躯一震,甚至都顾不上询问王启英到底是从哪里找到的线索,就急忙站起身走到门口大声喊了一声,“来人!”   等到他将任务布置下去,才有空问了王启英一句,“这些线索你又是从哪儿得来的?”   王启英还想着替苏九月讨功劳,巴不得他问这一句,立刻就回答道:“自然是我妹子给说的!章大哥,那承远这回可是易了容的,若不是我那妹子懂医术能看到他的骨相,等闲人还真找不到他。您看……咱们偌大一个大理寺,不得表示表示?”   章鲁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显然他也知道王启英说得对,那承远会易容大家都知道,但是没人知道他会变成什么样子。   真说起来,他那妹子确实是立了大功了,至于要怎么奖励……   “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还需同其他人商议一番。”章鲁斟酌着说道。   王启英却不管这些,只是提醒道:“先前儿那承远是这模样,咱们可不能保证其他时候他还是这模样,指不定到时候还需要我那妹子帮忙。章大哥,商议归商议,断然不能寒了有功之人的心啊。”   章鲁郑重地点头,“这是自然,我都省得的。”   王启英这才放了心,又问道:,“成,曲大人那个案子,如今是不是就算破了?”   章鲁应了一声,“昨儿已经禀明皇上了,估摸着今儿他就应该被释放了。”   王启英松了口气,而后身子朝前一凑,对着他嘿嘿一笑,“章大哥,既然如此,我能不能帮程季讨一天假?”   章鲁有些不明所以,王启英便模棱两可地说道:“程季同曲家有些旧交,今日曲大人无罪释放且官复原职,这本是一个可喜可贺的事儿,怎么也得给他一个去道喜的机会不是?”   章鲁原本是个比较正直的人,根本没那些歪心思。   可是这阵子同王启英相处得久了,他也进步了些许,再联想到李程季的年龄,他恍然意识到,这曲大人家是不是还有两个待字闺中的小姐?   原来如此,这要是不放人,难免有些不通情理。   因此,他大手一挥,“准了!让程季也代我向曲大人道贺一声。”   王启英听了这话笑眯眯的,就仿佛他这好兄弟的终身大事就解决了似的。   李程季踩着点儿才刚来到大理寺,就被王启英拦了下来,“好兄弟,今儿有个大事要交给你去做。”   李程季瞧着他居然来的比自己早,还有些惊奇,可是还没来得及多问,就听到了他这番话。   他顿时就来了精神,“什么大事儿?!好家伙,兄弟我又要立功了吗?”   王启英嘿嘿一笑,神秘兮兮地说道:“可是比立功更重要的事儿。”   李程季追问道:“何事?你快说啊,怎的才刚当个官没几天,就学会打官腔了?”   王启英轻咳一声,也没再卖关子,就同他说道:“曲大人的案子告破了,章大人的意思是让你去迎一迎他,也替咱们大理寺给他道个喜。”   李程季欣然应了下来,“我还当是多大的事儿,不过就是道声喜,哪儿用得着一天啊,我下午就回来了。”   王启英:“……”   这小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不开窍呢?真真是让人操碎了心。   事到如今,他这做兄弟的反正是尽力,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都跟你说是大事了,你还真当只是简简单单道声喜?曲大人是多重要一个人物,承远的身份肯定有问题。让你去是为了让你同曲大人搞好关系,看看他还能不能给我们提供一些线索。”   李程季恍然大悟,“这事儿确实得让一个信得过的人去办,舍我其谁呢?嘿嘿,兄弟你等我回来就是!”   王启英亲自将他送出了门,喜滋滋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在心中不自觉地感慨。   恐怕这小子再像这么形单影只的时候,真的不多了!   李程季亲自去大狱将曲忠明接了出来,曲忠明在大狱里待遇虽然不错,但被关了大半年,整个人还是清减了许多。   他抬头看了看久违的天日,才又看了看面前的年轻人,“你是……”   李程季对着他执了个晚辈礼,“曲大人,在下是新上任的大理寺寺丞李程季,奉了章大人之命来同您道喜。”   曲忠明也向他行了一礼,“多亏你们了。”   才说了一句话,他的眼泪就没忍住流了下来。   这一次实在凶险,若不是大理寺及时查明了真相,恐怕他就不仅仅是蹲了大半年大狱这样简单了。   李程季哪儿能受他这一礼,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曲大人原本就是蒙冤入狱,我等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儿,您莫要多礼。大人这阵子受累了,不然我先送您回家?”   曲忠明再次同他道了谢,才跟着他上了马车。   “大人便是要谢也该谢谢曲二小姐,若不是她寻到雍州将此事告知苏大将军,又有苏大将军去皇上那里求情,恐怕早就结案了。”   曲忠明也没想到自己女儿能做到这一地步,惊讶地同时就又听李程季问道:“曲大人,您可认识一个叫承远的和尚?”   “和尚?”曲忠明拧着眉头摇了摇头,“我们曲家信的是三清,和佛家几乎没什么往来。”   李程季又问道:“那您可知道项世中大人是在为何人做事?”   能入了内阁,几乎已经是做臣子的巅峰了,若不是图谋的更多,项世中绝不会背地里做下这种事。   到了他们那一地步,再想图谋很多,就只能是重新站队了…… 第591章 美好的误会   李程季只不过稍微一猜想,就略微觉得有些头疼。   他不过只是个纨绔,实在不想掺和这些,但按着目前这赶鸭子上架的形势,他不掺和好像也不太行。   曲忠明也没想到他问得这样直接,但是他真的不知道这些。   若是他真的知道项世中背后之人,对方恐怕都不会放任他活到现在。   他摇了摇头,“这个我真的不知道,项世中交代我办的一些事情也都是假借内阁的名头,并且嘱咐我看过书信之后,务必要烧掉。还是我自己觉得不大对劲,这才留了个心眼,将那些证据保存了下来。”   李程季微微颔首,可心里头却又犯了难。   他若是一点线索都提供不上,那这个案子只有指望王启英那边,看看能不能抓到承远了。   “曲大人当真一点耳风都没听说?”他还是不死心,又接着问了一句。   曲忠明理解他们破案的心情,就又低下头仔细思索了起来,许久他忽然抬起头来,对着李程季说道:“被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起来一点东西。”   李程季一听这话,顿时也来了精神,“哦?何事?”   “我记得项大人每次都让我把军饷一分为二,分两次运送去边城。押运军饷和粮草的两个将军分别是张胜武和杨春生,既然要偷偷将粮草和银子弄走,那么他们绝对绕不开这两位将军,这两位将军定然有一人跟此事有关,又或者他们两人都有些问题也说不好。”   李程季将这两人的姓名记下,想着回去便是查案子好歹也有个思路。   “多谢曲大人!”李程季对着他一抱拳,说道。   曲忠明连忙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若真要谢,那还得我谢你们才是。”   两人说了没多久的客套话,就到了曲家的门前。   李程季提前让人给他们捎了话,此时曲家所有的人都在外边等候着了,一看到马车停了下来,他们立刻就凑了过来。   “老爷!”   “爹!”   ……   曲忠明挑开车帘子,立刻就有小厮上前将他搀扶下去。   曲家一大家子人都围了过来,“老爷!您可算是回来了,我们一大家子人差点没吓死。”   “是啊,老爷,这回没事了吧?”   “爹,圣上可是将您官复原职了?”   ……   七嘴八舌的问候声,曲忠明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先回答哪一个的好。   “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对对对,先回家,先回家。”   曲忠明才被簇拥着走了两步,就想起了同他一辆马车回来的李程季。   “对了,这位是大理寺的寺丞李大人,我能洗刷冤屈,可多亏了李大人啊!”曲忠明转过身,隔着李程季的衣袖拉住了他的手腕。   这话一出,整个曲家人看着李程季的眼神,活像是在看救命恩人似的,倒是让他有些心虚了。   他轻咳一声,“曲大人自个儿清白,我等也不过是做了自己份内的事儿,实在不用如此。”   曲家人将他迎进了家中堂屋,奉为了座上宾。   听着曲家人的道谢声,李程季实在忍不住有些脸红。   说实在的,这个案子他根本就没帮得上什么忙,充其量就是个小跑腿的。   “你们不用这样谢我,真说起来也都说王大人和章大人出力更多一些。再不济你们也得好好谢谢曲二小姐。曲二小姐当初为了替父申冤,孤身一人跑去了雍州,其中的艰难险阻实在不是在下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明白的。为了寻找那个证人,差点都被人抓起来。曲大人,您要谢还谢自己的女儿吧!”   他指名道姓地夸了曲明悠,曲明悠这会儿再想当没事儿人,显然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对着李程季行了一礼,说道:“李大人这话实在客气,小女子还要谢过您才是。当初在您府上,伯母对小女子甚为照顾。小女子回京之后,一直想要去探望伯母,又唯恐扰了伯母的清静。”   李程季看着面前这个身穿鹅黄色夹袄,头戴金丝镂空如意簪的女子,心中暗自啧啧两声。   若不是当初亲自逮着她,他说什么都不会相信面前儿这姑娘会是那个会夜探香闺的采花贼。   这温声细语的模样和当初骂他有病的女人,实在是判若两人。   他皱着眉头,抿着唇面色复杂地看着曲明悠,落到旁人的眼中,倒像是他对曲明悠另眼相看了似的。   “我母亲这阵子也总是在家里念叨着曲二小姐,二小姐若是得了空,还请去我府上坐坐,也好陪我母亲解解闷。”   “若是李夫人不嫌弃小女子,小女子自然求之不得。”   ……   他在曲家并未坐许久,就起身辞行,曲家人留他吃饭,他也以公务繁忙给推拒了。   曲忠明亲自将他送出了门,才带着自家人回去了。   到了晚上,他洗漱完坐在榻上。   他的夫人韩氏跪坐在一旁拿着干帕子帮他擦头发,他这才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给了自己夫人听。   “夫人,咱们家明悠应当还没说亲吧?”   韩氏手上的动作没停,嘴上却说道:“您不在府上,我哪儿敢瞒着您自个儿给女儿定亲?这一切还不得等您回来过问之后,才敢说么?”   曲忠明摸了摸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忽然说道:“你有没有觉得今儿那位李大人对咱们女儿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太一样?”   他这样一说,韩氏也连忙点了头,“今儿在堂屋说话的时候,那李大人看着咱家明悠都出了神,我当时就觉得很冒失,不过是念在他是您的救命恩人上,才没多说话。”   曲忠明呵呵笑了起来,“不光如此,他今儿一个劲儿的将话头往明悠身上引,若说对咱们明悠没意思,我左右是不信的。”   他这么一说,韩氏还同他说了个更带劲儿的,“您是不知道,咱们明悠那时从雍州回来也是同李夫人一起的。她拿着李夫人给她的见面礼给我瞧,说实在的,咱们家也不算那种穷酸人家,可在我看来,那纯金打造的八音盒着实有些太过贵重了些。” 第592章 一个乞丐   “纯金打造??”曲忠明也大吃一惊。   韩氏收回了手,拧着眉头看着他问道:“你说他们家对咱们家明悠到底是个啥态度啊?若真是看中了,咋也不来上门提亲呢?”   曲忠明盘腿坐着,思忖了片刻,才对着她说道:“夫人,估摸着先前儿是顾忌着我入了狱,他们家怎么也得为自己儿子着想。李程季如今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大理寺寺丞的位置,本是前途一片大好。可若是有我这么个岳父,恐怕对他今后的晋升也有碍啊!”   韩氏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一听他这话也跟着叹了口气,“您说的也有道理,可是如今已经替您洗刷了冤屈,您是无罪的啊!”   曲忠明点了点头,“即便是这样,可圣旨未下,我到底能不能官复原职还得另说。”   说实在的,李程季这小子原先不咋地,他们给女儿挑女婿自然不可能挑个啥都不干的纨绔。   可如今阴差阳错的这小子突然就变的这么厉害,俨然成了所有人眼中的乘龙快婿。   韩氏琢磨了半天他话中的意思,突然就问道:“那您的意思是?咱们再等等看?”   曲忠明摇头,“不等了,这好女婿可不等人,如今人家对咱家有意思,咱们端着。等日后万一被人截了胡,那可真是哭都没得哭。明日你请人上他们府上探探口风,若是他们府上真有这意思,咱们也好将这事儿早早定下来。说起来也是我耽搁了明悠,明悠今年也快十六了吧?”   韩氏点了点头,“老爷,您并未记错,明悠是五月的娃娃,快十六了。”   曲忠明从榻上起来,说道:“成,这事儿就这样了,明儿先找人问问去。我瞧着你同礼部尚书宋大人家的夫人关系甚笃,不然便请她去问问?”   韩氏应了下来,“成,宋夫人这人也会说话,明儿我便去同她说说。”   “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先歇了吧。”   “好,您先上去,我去熄灯。”   ……   李程季可不知道自己多看了人家姑娘两眼,事情的进展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就有了质的飞跃。   他早早回到大理寺,却连王启英和章鲁大人的人都没见到。   他皱了皱鼻子,找人问了一声,才知道他们去捉那个叫承远的和尚去了。   李程季正想骑上马去找他们,可人才刚走到门口,一个侍卫便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李大人,可算是找到您了。王大人和章大人不在,属下今儿查到了原先送匿名信的那个乞丐的住处,只能来禀报您了!您看,咱们现在要怎么办?”   “乞丐?!”李程季大吃一惊,这事儿都过去多久了,一直没有线索,他们都放弃这一条线了,如今居然会给他们冒出来个惊喜?   “他如今在何处?!”   “就住在城外的城隍庙。”   京里的乞丐很多,且地盘的划分也十分细致,他们根本没有什么线索,想要从京城里找到这么个甚至都不知道是不是真乞丐的乞丐,着实有些难。   可天无绝人之路,这个乞丐某天在个饭馆吃剩菜的时候,还偷喝了剩下的半壶酒,这一喝酒嘴上就没把门的了?   说别看他这会儿穷的叮当响,那日他替人送了封信,人家给了他五两银子呢!   其他人都说他吹牛,他便将自己啥时候去了大理寺送信的事儿给说了出来,还说自己那阵子请兄弟们吃过饭,许多人都知道。   大家伙儿都没在意这事儿,那五两银子虽说够他吃很久了,可他为了面子去酒楼请那些乞丐吃饭,五两银子都差点没够。   这阵子有人一直在打听是否有乞丐帮人送过信,可他们这些做乞丐的帮人送信实在是常有的事儿,每回查都会被带歪。   这一回可算是查到了这个叫白菜的乞丐身上,那些侍卫给了他两个鸡腿,他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全都给说出来了。   “是有人让我送的,给了五两银子,我记得很清楚。那人只说把信送去大理寺就成,我跑个腿就能拿这么多银子,跟天上掉下来的似的。”他一边啃着鸡腿一边说道。   李程季蹲在他身边,听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这些,就又接着问道:“你可还记得当初那人的模样?”   “那人……”他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咀嚼的动作都停了下来。   “哦!对!”白菜又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了他,“我想起来了,那人的眼睛下边长了一颗泪痣!身高比你稍微低一些,我记得是比我高了一个拳头。”   “泪痣,身高……还有其他的吗?”李程季的眉头拧了起来,这种特征的人真的太多了。   “一张国字脸,说着官话,但他应当不是咱们当地人,那官话说的实在不地道。”   白菜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都说了出来,李程季也没亏待他,给了他一锭碎银子,“这是赏你的,我们来找你问话的事儿,你最好谁都别说,知道了吗?”   白菜急忙将碎银子塞进自己的破袄子里,“小的记下了!”   李程季可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记下,若是他自己惹祸上身,那他也就没法子了。   他忙碌了两日,这天回家之后,正好碰上了礼部尚书家的宋夫人上门来。   他一直等到人走了,才去见了他母亲的。   瞧见他母亲一副眉开眼笑的模样,就好奇地多问了一句,“娘,可是遇上啥好事儿了?不就有人来做客?至于开心成这模样?”   李夫人瞪了他一眼,“你懂个甚!娘还不是为了你?!”   李程季有些不大明白了,“为了我?您这是啥意思?”   “你可知道宋夫人是为了什么而来?”李夫人问道。   “的这我哪儿知道啊?”李程季耸了耸肩,端起茶杯喝了一杯茶。   李夫人笑了起来,“是为了你的终身大事啊!如今我儿有了出息,上门说亲的人都快要把门槛儿给踩断了,咱们家可算也能挑挑拣拣,给你找个好媳妇儿了。”   “您可有看中的人家?”李程季问道。 第593章 见见又怎么了   李夫人笑眯眯地看着他,“那自然是有的,这位姑娘我可看中许久了,只是你从前不正干,我都不好意思开口。如今正好人家也有这心思,明儿我可得赶紧找个媒人上门提亲去。”   李程季也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口一问,居然他娘心里还真看中个姑娘,还是看中许久的姑娘。   他凑到他娘身边,好奇地追问道:“娘,是谁家姑娘啊?”   李夫人笑了起来了,“说起来这姑娘你也认识,就是原先在咱们家住的那个曲二小姐,你可还记得?”   “什么?!”李程季的眼睛都瞪了出来,“咋是她?不行!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李夫人瞧着他居然这么激烈地反对,奇怪地看着他,问道:“为甚不行?可是你同那姑娘有个什么过节?”   李程季还没说话,就见她娘又拧着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啊,先前儿你们不是还收了人家姑娘的什么信物?”   李程季自己都纳闷了,“我啥时候收人家姑娘的信物了?娘,这话您可不能瞎说啊,这不成了私相授受了嘛?”   李夫人一看他不承认,还有点来气了,苦口婆心地教育他,“程季啊,咱可不能这样。姑娘家的名节大于天,又岂是你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李程季更不明白了,他什么时候对人家姑娘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他这几年唯一呼之即来,挥之即的也只有英子!   “娘,话可不能乱说,你啥时候看到我收人家的信物了?若是真有此事,儿子绝对不会推脱。”   李夫人哼了一声,“那一日,还在雍州的时候,娘正在同曲二小姐说话,你刚从外边回来。曲二小姐要回去,你非要去送人家,那天是不是曲二小姐给了你什么东西?你可别说没有啊!那是你娘我亲眼看到的,娘还没有老眼昏花到那种程度。”   李程季被他娘这样一说,思绪也回到了那个时候。   似乎真有这么一回事?   只是那时候不是英子让他回去找曲明悠要那个迷药吗?怎么在她娘眼里这就成了私定终身的信物了?   一时间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那迷药的事儿断然不能让他娘知道,不然那曲明悠在他娘眼里得成什么人了。   “原来您说的是这事儿啊!那可不是什么信物!那是曲二小姐为了帮他爹脱罪搜集的证据!我都没跟她说过几句话,怎么可能私相授受?您便是信不过我,也不能信不过曲二小姐啊!”   李夫人被他说的有些动摇了,“明悠这孩子确实不大像是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   李程季见她被劝退了,心里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听他娘又接着说道:“便是没这一回事儿也无妨啊,明悠生的好,又明事理,给你当媳妇儿绰绰有余了。”   李程季:“……”   他有这么拿不出手的吗?   就听李夫人又追问道:“怎的?你不情愿?”   李程季:“娘,倒也不是情愿不情愿的事儿,这也未免有些太突然了吧?”   李夫人伸出食指在他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咋就突然了?你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人家王启英同你一般大,人去年都定亲了。你再耽搁下去,娘什么时候能抱孙子啊?”   李程季撇了撇嘴,“也不见您催催我大哥,只顾着催我。”   李夫人一阵气闷,旁人家生了儿子都是为了开枝散叶,只有他们家两个儿子没一个省心的。   老大二十三了,说一门的亲事黄一门,后来干脆直接求了外放,这都三年没回来了。   老二如今也二十了,给他说门亲事也是推三阻四的。   “你自己可是有看上的姑娘了?若是好人家的姑娘还好说,若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家,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娶她回来的!”李夫人气急了,也说了句狠话。   李程季连忙给她递了杯茶水,“娘,您先消消气,我哪儿有看上谁家姑娘,就是那曲二小姐她……”   她男扮女装,夜探香闺……   可这些事儿他也不能说啊!   “她怎么了?”李夫人问道。   “没怎么,就是觉得性子可能跟我不太合……”   “你才说没跟人说过两句话,这会儿就性子不和了?老二,你可是有啥事儿瞒着你娘?”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李程季连忙否定。   李夫人将手里的茶水喝了个干净,才说道:“儿女亲事无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娘我是盼着你跟自己夫人日后过的舒坦,才问你一声。你既然没有看上的姑娘,也说不出为甚不喜欢明悠,这不是在跟你娘找事儿?!”   李程季哪儿在这时候吱声?他娘都从雍州催到现在了,给他相看的姑娘即便是没有八九个,也有六七个了。   这会儿他娘正是气恼的时候,可断然不能硬碰硬。   他再给他娘添上了一杯水,才说道:“娘,好歹也是儿子的终身大事,您容儿子好生想一想再说可行?”   他既然低了头,李夫人也不至于非得让他现在做决定,便摆了摆手。   “成,你回去再仔细想想。你是娘亲生的,娘是不会害你的,那曲二小姐真的是个好姑娘。”   ……   李程季压根就没回自己屋子,而是转头就出了府,直奔王启英家里。   王启英才刚吃了两大碗饭,听着李程季来了,还愣了一瞬,“他怎的来了?”   话音还未落,李程季就已经走了进来,直接在饭桌前坐下,对着一旁伺候的王通说道:“再给加双筷子,小爷我也还没顾上吃饭呢!”   王启英看着他这模样,就问道:“咋的?看你满面愁容的,可是你娘又训你了?”   李程季摆了摆手,“都是老生常谈了。”   王启英瞬间就懂了,“又催你去相看?这回是哪家姑娘啊?要我说你又没个心上人,去见见有什么关系?”   李程季看着他道:“说起来这回这人你也认识,就是那个曲明悠。”   王启英眼睛一亮,还是李夫人有眼光,竟然同他想到一块儿去了。   --   作者有话说:   【快过年了,催婚警告~~】 第594章 找点事干   “那不是正好吗?曲二小姐好歹同你熟识,若真给你搞个盲婚哑嫁,你就高兴了?”王启英说道。   李程季眉毛一挑,“话也不能这么说。”   “那怎么说?等再过几年,我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时候,你可别总往我家跑啊!”王启英笑着打趣儿道。   “好啊你!有了媳妇儿忘了兄弟!”   两人说话间,就有侍女送了饭菜和筷子过来。   王启英一边同李程季抢菜,一边还不忘说他两句,“你如今马上就过二十岁的生辰了,这有些事儿还得定下来。再说了,便是娶了妻子有了孩子,也有你家里的下人伺候,你有甚好怕的。”   “谁怕了?!瞎说!”李程季死活不承认,手底下抢菜的动作却丝毫不慢。   王启英笑了笑,“你小子就是怕了,依我说,成亲再怎么可怕,也没现在被你娘和祖母一天催三次的强吧?”   “这倒也是……”   李程季在王家吃过饭压根就没回去,睡了一觉起来,第二天正好休沐,两人换了身从前的衣裳又出门找郑云铎他们去了。   郑云铎是被他们从被窝揪起来的,原本被人扰了清梦,正想破口大骂,可见着叫醒他的是这两个兄弟,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别以为你们俩换了身衣裳就还是从前那个纨绔,你们见过哪家的纨绔起这样早的?不仅自己起得早,还来扰人清梦,昨儿兄弟我给小梨香捧场捧到了后半夜,今早解了宵禁才回来的。”   王启英哼了一声,还是上前去将他从被子里给提溜了出来,“现在都巳时了,哪家纨绔也没睡到这时候的。自个儿懒就懒,别总拿纨绔二字说事儿,当初哥赋闲在家的时候,也没见睡到这时候的,快起!”   郑云铎叹了口气,“起起起,我这就舍命陪兄弟。”   李程季双手抱臂靠在一旁的柜子上,听了这话也凉凉地说道:“得了吧,兄弟要不了你的命,要你命的可是小梨香。明知道哥儿几个今儿休沐,你还得折腾到后半夜,这怪得了谁?”   郑云铎被怼得有些哑口无言,只得闷声穿衣服。   洗漱完毕整理好衣裳,他才问了一句,“咱们现在去做甚?这大早上的,外头什么好玩儿的都没得。”   王启英轻嗤一声,“自然还得跑去喊那几个,白流霜昨儿也同你一起的吧?我才不信你会自个儿一个人去听小曲儿。”   郑云铎嘿嘿一笑,“确实如此,昨儿我们一起去的。”   “那不就结了,你这还赖床呢!那混小子八成也一样。”   “英子哥,你们用过早膳了吗?不然在我家里对付一口再走?”郑云铎说道。   “还早膳,你也不瞅一瞅天色,都快午时了,你自个儿对付一口,待会儿一同吃午饭。”   ……   又折腾了一炷香的时间,三人才磨磨蹭蹭地出了门。   跑去白流霜家里的时候,他果然还没起床,等到他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巳时三刻了。   他们四人径直去了醉仙楼喊了一桌菜,白流霜靠在椅子上看着这哥俩,“原先儿天天跟你们鬼混也不觉得怎样,如今怎的才几日不见,这还怪想念的?”   王启英拿起个苹果就丢给了他,“快些吃两口将你那嘴给堵上,这样肉麻的话你也说得出口?老子脸都要红了。”   白流霜一把接过来,啃了一口,其他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兄弟这活儿好是好,就是得每日去点卯,还怪忙的,哪儿能整日跟你们在外头潇洒。”李程季说道。   王启英靠在木质的栏杆上,看着外头的人来人往,突然一个人影从楼下走过。   他忽然眉头一皱,一把扯过一旁还正在侃天的李程季,对着他说道:“程季,你看那人,像不像咱妹子说的承远?”   “褐色衣裳。”   “胸口和领子有两块补丁。”   “有头发。”   “再看身量瞧着也差不多,天底下哪儿有这样巧的事儿?”   李程季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了一个人,“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走!管他是不是的!先抓起来再说!”王启英说着就要起身。   却被李程季一把拉住,“咱俩这两把刷子,定然不是他的对手。莲池大师都说了,这个承远武艺高强,不然即使有人接应,他也不可能这么顺利地逃出来。”   王启英一巴掌打掉了他的手,“我啥时候说自己上了?你去叫人,我跟上去看看,至少要摸清楚这小子到底住在何处。”   李程季应了下来,“成,你自个儿小心点,别被他发现。”   “唉,今儿咱们休沐啊!休沐都歇不下来。”李程季随口抱怨了一句。   王启英却说道:“赶紧的吧,这案子结了,多的是休息的时候,办案要紧。”   他们两人风风火火的走了,只剩下白流霜和郑云铎二人坐在位子上面面相觑……   “你说这两人火急火燎的将咱们从被窝里拉出来,完了他们自个儿还丢下咱们跑了?这是人干的事儿?”白流霜谴责道。   郑云铎看了他一眼,“你知足吧,好歹你还比我多睡了半个时辰。不过这俩小子可真是过分的,怎的连休沐的日子还要办案?”   白流霜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郑云铎问道:“想啥呢你?”   “没啥,就是觉得或许咱们也该去干点啥?整日听小曲听的我都腻歪了,怎的觉着跟着他们俩去办案还要更有意思些?”白流霜笑着说道。   “你想啥呢!那可是大理寺,你当谁想进就能进的?”郑云铎轻嗤一声。   “这还真说不好,咱们又不是要去什么要职,随便给弄个侍卫或者录事当当就成。今儿我回去跟我爹提一嘴,看看我那老子有没有啥法子。”   郑云铎笑得停不下来,“你爹若是知道你要干正事儿,便是求爷爷告奶奶也得把这事儿给你办了。”   白流霜面儿上也带着喜色,“那倒不至于,不过是个闲职。怎样?你要不要一同去?我瞧着如今这太平年间,在大理寺倒是比别的地儿有趣多了。”   【作话:番茄app多了关注作者的功能,大家可以去我的主页点个关注,以后开新书也能第一时间知道哦~啾咪~】 第595章 倒霉到家了   郑云铎摸着下巴仔细地考虑了他提的这事儿,居然也有那么一丝丝的心动。   “说得也在理,只是每日卯时就要起床,你起得来?”郑云铎看着白流霜似笑非笑地说道。   白流霜脸上的笑容一僵,他们这天天睡到日上三竿的人,要让他们卯时就起床,确实有些艰难。   不过话都说出去了,他如今再退缩岂不是要被自家兄弟看扁?   这样想着,他便硬着头皮说道:“英子他们都能起得来,咱们为甚起不来?晚上早些睡就成。”   郑云铎面儿上带着调侃的笑,“你舍得下你的小桃红?”   白流霜翘着二郎腿,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有甚放不下的?没了小桃红,爷府上还有绿柳和秋红。倒是你,别不是你放不下你的小梨香吧?”   郑云铎嘁了一声,“小爷我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你可得休要瞎说。”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白流霜直接一拍桌子,问道:“那你到底去不去?”   郑云铎心里还没定下,白流霜又直接补了一句,“回头待我们几个都去当值了,只剩你一个,日子定然更没意思,你自己再想想吧。”   正好这时候菜也上来了,郑云铎拿起筷子,在桌子上碰了一下,将筷子对齐,才抬起头来对着白流霜说道:“先吃菜,其他的等回头我再琢磨琢磨,这俩小子点了这些菜,自己没得口福,咱俩可得好好享用享用。”   白流霜看着这个憨憨,实在没忍住告诉了他,“他们俩是没口福,可也没付钱啊!”   郑云铎前阵子整日泡在梨园,他爹娘气到不行,干脆直接断了他的零花钱。   也幸好白流霜从前和郑云铎一起开了个笔墨铺子,这会儿整个大夏朝的举人都往京城里跑,他们的笔墨铺子确实还赚了一点儿钱。   可那点儿银子也就勉强够他们这一顿饭的,若是付了饭钱,他接下来的日子那可真得满城的打秋风了。   他想着,放下了筷子,拉着自己的椅子挪到了白流霜的身边儿,对着他讪讪一笑,说道:“好兄弟,你看咱们兄弟这些年,我也没亏待过你,不如这一顿……你看……”   白流霜也放下筷子,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咱们兄弟多年,我也知道你这阵子确实手头有点紧,哪儿能让你出钱啊?”   郑云铎脸上顿时就露出了笑容来,“好兄弟……”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流霜打断了,“但是……云铎啊,若是赶明儿我也去了大理寺,你再出来,可就没兄弟能帮你付账了。”   他说得苦口婆心,郑云铎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做梦也没想到,有一日让他妥协的居然是手里没银子。   “我回去也同我爹说说,若是我爹让我去我就去,我爹若是不让,我自个儿也进不去啊!”   “你只要提,你爹定然不会不让你去。”   ……   他们两人一边吃着菜喝着酒,一边聊着天。   王启英和李程季二人可就没这么舒坦了,王启英跟着承远来到了一家医馆,看着他走了进去,王启英便在不远处的茶楼坐了下来。   去看大夫,可见这人真的受了伤。   而他当初去慈安寺调查的时候,莲池曾经说过,他们在打斗的时候,承远生生受了他一拳,受了很严重的内伤。   他一边儿在这里等,一边喊了个小二去大理寺送信儿,让李程季带人直奔这里。   承远也确实倒霉,他先前儿为了逃出寺里,硬生生受下了莲池那一拳,可他没料到莲池的那一拳居然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他这两日只要稍稍一咳,就会吐血不止。   他自己的身体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若是再任由这血流下去,恐怕他真的撑不了许久了。   他才想着出来找个大夫给看看,就正好碰上了休沐外出吃饭的王启英和李程季兄弟俩。   大夫给他摸了脉搏,抓了两副药,他才刚从医馆走出来,就被一群侍卫哗啦啦给包围了。   他神色一变,丢下手中的药包戒备了起来。   王启英知道依着自己和李程季的武艺,上前根本帮不上忙,只会拖后腿,就拉着原本想要拔剑往前冲的李程季躲在了人群后边的一个拐角处。   李程季诧异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英子,你这是作甚?建功立业的时候到了!怎的不往前冲,还往后边躲?”   王启英翻了个白眼给他,一边盯着前头的形势,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他的问话,“人贵有自知之明。你可知道这个承远是啥来历?”   李程季看了一眼被人群包围的男人,说道:“不是慈安寺的和尚吗?”   “没错,但他可不仅仅只是个和尚,他还是个武僧。那天莲池说的话估摸着你也听到了,他或许还不是真正的承远,因为他还会别家的武艺,腰间还别了一把柳叶刀。就连慈安寺中那么多武僧都没能留得住他,咱俩这水平若是不管不顾地冲上去,那不是送上门的人质么?”王启英问道。   李程季一听这话也消停了,慈安寺里的那群和尚也是有真本事的,当初他亲眼看到那老和尚练铁头功,那么厚的青砖拍在头上就裂成了两半。   “你说得对,咱们还是在这儿守着吧!看着不要让他逃跑!”   大理寺整日捉捕罪犯,还是有几个厉害人物的,更何况李程季一口气叫来了这么多人。   承远若是全盛的时候,或许还有一丝脱逃的可能。   他这几日咳血咳得身体极度虚弱,连一炷香的时间都没撑下来,就被人抓了起来。   王启英看着承远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这才从人群后边钻了出来,对着大家伙儿拱了拱手,说道:“大伙儿辛苦,我在醉仙楼准备了酒席,大伙儿去吃点咱们再回?”   据说醉仙楼里一壶酒就要十两银子,他们这些人哪儿喝得起?被王启英这么一提,大家都心动了。   王启英派了四个人将承远送回大理寺关起来,他则带着一群侍卫浩浩荡荡地去了醉仙楼。   --   作者有话说:   【承远:假如生活与你的想法背道而驰,不要灰心,不要丧气,想想我。】 第596章 松烟墨   白流霜和郑云铎吃了一半儿,以为王启英和李程季不会再回来了,正打算吃完饭回家,就见这俩人又回来了,还带了一群人。   “咋的?你们这是……”白流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落筷子。   王启英拉开凳子坐下,才说道:“这不忙完了嘛,犒劳犒劳我这些弟兄们!”   一边说着,一边喊了小二进来,“把桌上这些饭菜拾掇了,重新上!”   王启英在醉仙楼这些小二眼中跟财神爷也没啥差别了,听了他这话,一张张脸笑得跟盛开的菊花似的。   “得嘞!爷您还请稍候!我家掌柜的说了!送您一壶梨花醉!”   王启英大手一挥,“去再跟你家掌柜说说,爷今儿带了这样多的弟兄来,一壶够谁喝?!”   小二不一会儿就来传话了,“我家掌柜说了,送您三壶!”   王启英这才笑了,“你家掌柜也是个妙人,也不枉少爷我时常来捧场。”   饭菜上得慢,但酒却上得早,大家伙儿一盘花生米就着就能吹牛皮了。   郑云铎将王启英拉出了包厢,四处看了看,见着附近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问他:“英子,你这是在哪儿发了什么财?这么多人放开了吃,你回去不怕被你爹揍啊?”   王启英咧嘴一笑,“怕个甚?又不用我出钱。”   郑云铎更是想不明白了,“不用他出钱?你在大理寺任职月俸这么高么?”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是想岔了,便对着他笑着说道:“我们大理寺可没多少钱月俸,不过我家大理寺卿章大人会哭穷啊!等回头章大人去户部哭一哭,今儿的饭钱就回来了。今儿大伙儿破了这么大的案子,捉住了让朝廷头疼已久的罪犯,不得好好犒劳一下?”   郑云铎眼睛瞪得足足有铜铃那么大,“还……还能这样?你这不是公款……”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启英一把捂住了嘴,“兄弟,这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咱们这些人不务正业都能来这儿吃饭,而我这群同僚,为了守护京城安定忙了这么久,吃顿饭怎么了?便是大理寺不出,我自个儿出也成。”   郑云铎到底没再乱说话,他咽了下唾沫,觉得面前的王启英似乎跟从前还一样,但又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王启英见他似乎冷静了下来,才松开了捂着他嘴的手,最后再叮嘱了一声,“记住,别瞎说话,祸从口出。”   郑云铎看他一脸郑重地模样,也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王启英这才笑了,手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走,回屋吃菜。”   他们进了屋子的时候,大家伙儿已经热闹了开来。   白流霜本来就是个健谈的,这会儿早就和众人打成一片。   他端着酒杯同一个侍卫碰了一下杯,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还是你们厉害,听英子说你们刚抓了个很厉害的坏人。”   侍卫们都是些憨厚的年轻人,也不好吹得太过,方才那人似乎受了重伤,他们拿下他实际上没用多大力气。   “我们人多,也没费多大劲儿。”   白流霜说道:“看着诸位兄弟这样,我都有些想去跟你们共事了,只是我学艺不精,武艺实在有些差强人意。”   这侍卫也是个老实的,听了他这话,就急忙同他说道:“其实也不用太厉害,我们大理寺还有些轻松的活计。您瞧我们王大人,这案子就是他破了的,我们这些人脑子不够用,只能出点力气。”   白流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越发觉得此事可行。   他打定主意回头要去跟他爹说一声,大理寺那边儿他还真就去定了!   大家酒越喝越多,王启英一上头,就将自己的烦心事给说了出来。   “流霜啊!我记得你先前儿跟云铎俩开了个笔墨铺子?”他一手捏着白流霜的后颈,下巴则放在趴在桌子上的手臂上侧着头看他。   白流霜喝得也有些眼迷离,听了他这话愣了一瞬,才点了头,“嗯,开了两年了,最近学子们上了京城,生意还算不错。”   王启英手又在他的后颈捏了两下,白流霜舒服的缩了下脖子,“咋的?你突然问这作甚?”   王启英这才说道:“也没啥,就是想问问你那儿有没有松烟墨?”   白流霜坐了起来,靠在椅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还伸出手指朝着王启英点了点,“要不咋说我家英子讲究呢!字写得跟狗爬似的,还不耽搁用松烟墨。”   王启英伸手挥开了他的手,“去去去!瞎说个甚!老子的字好着哩!你那儿到底有没有松烟墨?!”   白流霜眼瞅着他恼羞成怒了,急忙拉过他的手,拍了拍,“有!怎的能没有?恐怕全京城也就只有我这儿能找到松烟墨了。”   王启英一下子就酒醒了。   他坐了起来,下意识地端起杯子,想喝一口润润喉,又忽然想起那杯子里装的都是酒,又起身朝着门外喊了一声,“小二!送壶蜜水过来!”   喊完,王启英才又坐在了白流霜身边,同他说道:“你方才说的是真的?”   白流霜自是点头,“那哪儿能是假的?一般的笔墨铺子能同咱们比么?也就咱们这些败家玩意儿舍得用松烟墨,我这不是琢磨着肥水不流外人田,兄弟的钱兄弟赚。”   他说了这么一大堆,王启英眼睛也不迷离了,看着白流霜炯炯有神,“你说整个京城也就只有你那儿有松烟墨?那你可知道铺子里的松烟墨都卖给了谁?”   白流霜点头,“自然是知道的,一般这种墨一年都不定能卖出去一块,卖的也都是权贵,铺子里的老掌柜应当都有记载的。”   王启英原本就是个想起一出是一出的角色,这会儿一听他这话,哪儿还能坐得住?   立刻就站了起来,还不忘拉上白流霜,“走走走,你快带我去看看你家账本。”   两人还没出门,送蜜水的小二就上门了,“爷,您要的蜜水。”   王启英一摆手,“你放桌上,给我那些兄弟们喝。今儿的饭菜爷买单,让人去我府上拿钱。” 第597章 别人家的孩子   “得嘞!爷!您放心,里头的几位爷,小的一定仔细伺候着!”小二捧着个笑脸,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王启英拉着白流霜直奔他的笔墨铺子而去,才刚一进门,他就冲着里边喊道:“掌柜的!你家东家在此!快把账本子拿出来!”   老掌柜正在算账,一听他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将账本子藏在了柜台下边。   可随即他又反应了过来。   不对啊,他们铺子做的可是正经买卖,账面啥问题都没有,也不怕人查。   还藏什么藏?   他从柜台后边走了出来,一句话还没有说,就先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气。   他皱了皱鼻子,对着两人两人行了一礼,“东家,王少爷。”   王启英一摆手,“不用多礼,快些将你家的账本子拿出来才是正经。”   掌柜的不明所以,只好转头看向了自己东家。   白流霜也拿王启英没法子,便叹了口气,对着他说道:“拿出来吧,记松烟墨的那一本,王少爷破案子要用。”   掌柜的一听是破案子,并未犯什么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二位少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找。”   王启英这么些日子都等了,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就点了点头,自顾自地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无妨,你慢慢找就是。”   老掌柜也不知道找了多久,等他回来一看,他东家和王少爷两人一人靠着个椅子呼呼大睡。   小二在一旁看着,也不敢上前打搅。   老掌柜看了看外边的天色,到底还是上前将他们两人叫了起来。   “二位少爷,你们要的东西已经找到了。”   白流霜被人吵醒,原本还有些不耐烦,可是一看老掌柜手里拿着的东西,顷刻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将账本子接了过来,随手翻了开来,里边确实没记几页,铺子开了两年了,松烟墨居然才卖出去十块不到。   他偏过头看向了一旁还没醒的王启英,伸手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   “英子,起吧!你要的东西都找到了。”   王启英被他这么一拍,才醒了过来,因着睡姿不佳,脖子都僵硬了。   他吸了一口凉气,自己揉了许久才缓了过来。   “账本……找到了?”王启英问了一句。   白流霜点了点头,将手上的账本子转手递给了他,“这两年卖出去的松烟墨都在这儿了,你自己看。”   王启英接过来翻看了两眼,便“啪”地一声将账本子合了起来,对着白流霜说道:“这账本子我先拿回去了,你没意见吧?”   白流霜却道:“给你倒是没多大关系,不过你得让我们先将这账本子誊抄下来,不然回头账对不上也是个麻烦。”   王启英将账本子还给他,“不过就几个人,也不费什么事儿,你快些抄,今儿这账本子我是定然要带走的。”   白流霜将账本子又递给了老掌柜,“快让人先抄下来。”   王启英又等了片刻,账本子才重新回到了他的手上。   “今儿可真是了却了我两桩心事,多谢啊!兄弟,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先回了。”   王启英提出辞行,白流霜却不放心他这样醉醺醺地一个人回家,便找了铺子里的伙计将他送回去。   白流霜自己也没闲着,才刚回了家,就直奔他爹的书房。   “爹!爹!”   白远山远远地听到他的声音就有种浓浓的不安,等他闯入书房,这种不安就愈发地浓烈了。   “你这浑小子,又惹啥事儿了?你看看人家王启英,原先也跟你们一样胡作非为,谁见了不啧啧两声?再看如今,他官当的都快赶上你老子了!他爹王广贤现在出来走路都带风,啥时候你才能给老子争口气?老子都不想走路带风了,你让老子挺直腰杆行不行?”   白流霜绕着他转了一圈儿,嘿嘿笑了起来,“我瞅着您这腰杆不是挺直的吗?”   白远山瞪了他一眼,“有话就说,有屁快放,少在老子跟前儿贫嘴!”   白流霜死乞白赖地凑到了他跟前儿,说道:“爹,您先别生气,儿子今儿过来找您为的就是这事儿。”   白远山放下了手中的书,“啥事儿?”   白流霜笑着道:“您看……儿子也去大理寺行不行?”   白远山便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他这神来一笔,“去大理寺?你去大理寺作甚?”   白流霜拉了个椅子坐下,说道:“您看英子在大理寺不是做得挺好的吗?儿子琢磨着一直这么闲着也不是个事儿,便想着看看能不能也在大理寺谋个差事,指不定回头立了大功劳,多长脸的啊!您不也能跟英子他爹似的走路带风了吗?”   白远山这时脑子才转过弯来,原来他说的去大理寺,是想去大理寺当值啊!   想明白了这一茬儿,他直接一巴掌呼在了白流霜的后脑勺,“去大理寺?你小子还真敢想!大理寺是啥地方?哪是谁想去就能去的?”   白流霜没躲开,生生受了他这一下。   痛得他龇牙咧嘴的,一边捂着后脑勺,一边对着他爹说道:“自然不是谁想去就能去,若是那样的话,我不都自个儿就去了?哪儿还用得着来找您?旁人许是没得法子,可是您不一样啊!我的好爹爹,你快给儿子想想法子,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您想法子通融通融,儿子就能进的去。”   白远山白了他一眼,“你可别听风就是雨啊,人王启英在那儿好好办事儿,就连皇上都赞叹有加。你若是打着去玩乐的名头,那还是趁早打消了这个念头。省的你爹求爷爷告奶奶的给你把事儿办了,回头你还要去丢老子的人。”   白流霜听着他语气缓和了许多,就知道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便说道:“爹,您说这话不就是不相信人了嘛!在王启英去军营的时候,你信他能做出这么多事儿?但人家王叔还是找了苏大将军求情,将英子送了进去,这才有了这么些后续。这事儿说明了啥?要想儿子有作为,首先得相信自己儿子。” 第598章 天生我材必有用   白远山靠在椅子上,宽大的衣袖交叠在他的大腿面儿上。   他仔细的打量着白流霜,看着白流霜自个儿都有些别扭了,才别过脸去,耳根子泛着红,“您总是盯着我看作甚?”   白远山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而问他:“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信你,你就可以?”   他没有发脾气,只是普通地问话,白流霜自己似乎也不大适应这样的父亲。   他愣了一瞬,也并不像平时跟他爹贫嘴那样立刻就脱口而出,而是仔细思考了片刻,十分郑重地点了下头,“或许儿子可能没有英子他们做得那样好,但儿子自觉也不会太差。今儿我们出去吃饭,我看着英子他们连休沐的日子都不能吃顿囫囵饭,偏偏他们还乐在其中,顿时觉得我们现在的日子一点意思都没有。”   白远山听了这番话,在心中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只觉得王启英跟那些劝人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菩萨没甚区别。   甚至自己偷偷在心中琢磨着,这小子若是能走上正途,他定要给王启英准备一份大礼。   只是为了不让这小子看出来,他面儿上还得端着。   “大理寺确实不怎么好进,王启英是个例外,他是皇上亲自任命的,腰上还戴着皇上御赐的金腰牌,有皇上给他撑腰,他走马上任得就很顺利。你若是想去,一开始定然不会是太高的官职,你自己要摆正自己的位置才行。”   白流霜应了下来,“这些儿子都省得的。”   白远山这才说道:“成,明儿爹去吏部看看,能不能给你补个缺。”   白流霜知道他爹这人一旦应下来,这事儿差不多就成了一大半了。   连忙起身给他作揖,“等儿子发了月俸,一定回来好生孝敬您!”   白远山笑着骂道:“快得了吧,那点月俸恐怕都不够你自个儿用的,只要你自个儿不找家里要钱,老子都心满意足了!”   ……   第二日一早,下了朝,白远山就拦下了吏部尚书姜定坤,跟着他一道去了吏部。   姜定坤同白远山是同窗,有这么一份同窗情谊在,只要白远山提得不是太过分的请求,他能办的都会给办。   家里的下人送了茶水上来,白远山接了过来,放在桌子上都没顾着喝一口,就直接开口说道:“老姜,咱们相识这么多年,我都从没求过你什么,这次你一定要帮我啊!”   姜定坤在吏部这么多年,若是这么轻易能答应旁人的请求,只怕大夏朝的官职都不够分的。   他轻咳一声,“老白,你可不能这样子,听得我心里发慌,到底是啥事儿啊?你先说给我听听。”   白远山叹了口气,“你也知道我家那几个儿子,其他几个如今都算是安定了,只那老五,整日不干正事,真真是愁死我了。你看能不能找个闲职给我家老五?”   姜定坤也知道他家老五,整日斗鸡遛狗,就是不干正事。   如今白远山都求到他面前了,他在心中斟酌了片刻,才说道:“老白啊,你也知道的,朝廷的官职都有数,来找我的人也确实不少,咱们这交情我帮你家老五找个职位是不难,只是肯定不会是什么要职。也不知道你这边咋想的?是随便什么官职都行,还是已经有想法了?”   来找姜定坤的大多都是自己看上了某个缺,也活动了不少人脉,就想补这个缺。这种情况下,他也要看这人是不是真的适合补缺儿,即便是白远山同他关系不错,这补缺儿的事也不是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的。   白远山笑了笑,“能有个啥想法,我家小子你也知道的,一直散养着,真给他个啥实缺儿我还担心他坏了事儿。”   一听他这话,姜定坤刚松了口气,就听他又接着说道:“不过您看……能不能在大理寺给我家小子谋个缺?也不拘什么职位,哪怕就是个小录事都成。”   姜定坤嘶了一声,忽然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王启英如今是不是在大理寺?”   白远山讪讪一笑,担心他觉得自己目的不纯,又急忙说道:“我也是想着我家那小子长这样大,王启英说句话都比我这个老子说话管用,去让他管着,不说立功了,至少不出错。”   ……   大理寺的录事确实不是什么重要官职,姜定坤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可是谁知道白远山还没走多久,郑锋也来了,同样是为了他家那不成器的孩子,同样求的是大理寺的官职,最后也得了个小录事的官职心满意足地走了。   等他们都走了之后,姜定坤想到章鲁那个老实人,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对不住他。   他在吏部坐立不安的等到了下衙的时间,怀着歉疚的心情忐忑不安的去了章大人府上。   虽说今儿这事他也是迫于无奈,可毕竟他只是一点头的事儿,真正坑了的是章大人本人。   章鲁得知他上门,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姜大人公务繁忙,怎的今日有功夫来寒舍坐坐?”   姜定坤面带愧疚,叹了口气,“章大人,我……我对不起你啊!”   章鲁听得更是一脸懵,“姜大人何出此言?”   姜定坤叹了口气,将近日发生的种种都说与他听。   谁料章鲁听了居然哈哈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何事呢!不过是来了两个新同僚,不妨事。”   姜定坤诧异地看着他,还当他没听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意思,就又重复了一遍,“章大人,这两位可不是普通的同僚,我就担心他们去不仅给您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惹祸。”   章鲁摇了摇头,“姜大人放心就是,在王老弟来之前,我也同您一样担忧,但如今我却也觉得大理寺来了这么些年轻人,还真是件好事。他们跟我们这些被条条框框圈起来的人不一样,总是能冒出些新奇的想法。再说了,便是惹祸又能闹腾到哪儿去?若是他们能帮我破了那些陈年旧案,便是将大理寺都拆了,我心里也是乐呵的。”   --   作者有话说:   【章鲁:麻烦礼部把我们大理寺的牌匾摘了,给换个纨绔托儿所的牌子,谢谢了。】 第599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   有了他这番话,姜定坤心里才算是好受了许多。   “既然章大人您不嫌弃,那我可就放心了,今儿这事可是愁了我一天了,就怕找了麻烦给您。”   .   翌日,又是个大晴天。   王启英跟往常一样到点出门,直奔大理寺。   可却没想到居然在大理寺门口碰上了两个不速之客。   “你们怎么来了?”他看着白流霜和郑云铎两个问道。   白流霜乐呵呵地对着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从今天起,咱们哥儿几个就是同僚了!”   王启英:“???”   他看了看白流霜,又看了看郑云铎,“这……这是什么意思?”   白流霜看了一眼郑云铎,从腰间掏出来一个腰牌,说道:“你的呢?也拿出来给英子看看。”   王启英看着他们腰牌上的录事二字,眼睛都瞪圆了。   他属实有些想不明白,分明就是两个巳时都起不来床的人,作甚要来大理寺凑热闹。   “你们……是认真的?”他问道。   白流霜将腰牌重新收好,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道:“自然是认真的,我若是在这事儿上开玩笑,我爹回去不得打死我。”   郑云铎也跟着说道:“英子啊,你这话问得就不地道了,就许你自个儿偷偷进军营建功立业,还不许兄弟们回头是岸了?”   王启英这会儿哪儿好意思说自己能走到这一步纯粹就是赶鸭子上架,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一本正经地微微颔首,“成,既然兄弟们都有大志向,那我就放心了,正好今日查案子还差几个人手,你们也能出点力。”   白流霜和郑云铎才刚来,对一切都十分好奇,一听有案子能办,纷纷如同打了鸡血一般,“英子,要让我们做什么,你直接说就是!”   “就是昨儿流霜给的那个账本,你们想办法去查清楚那些松烟墨的去向,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白流霜一口就应了下来,“这简单,我们二人在大理寺当值的事儿暂且还没传开,那松烟墨原本就也是我们铺子里卖出去的,随便找个理由去问问就成。”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孺子可教也的神色,笑着说道:“果真不愧是我的兄弟,这事儿交给你们,我放心。”   白流霜和郑云铎二人拿着手上的名单,正在琢磨要先去哪一家,郑云铎随手在上边一点,“不然就先去白家商会吧,好歹也算是你本家。”   白流霜翻了个白眼给他,“天底下姓白的人多了去了,你可别瞎给我认亲。”   郑云铎嘿嘿一笑,并未多说什么,就只是问他,“咋样?你就说你去不去?”   白流霜起身,还顺手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走吧!反正迟早都是要去的。”   他们走到白家商会门前,门口正有人在装车,就听到一人喊道:“杨管事,货点完了进来画个押!”   车前一个人应了一声,他们才发现这个管事居然是个女人。   两人不免啧啧称奇,这白家商会果然不同凡响,居然会请一个女人当管事。   可他们惊讶归惊讶,也没多看,他们来这儿是有要事在身的,怎么瞎看热闹?   头一回出来办差,自然是要拿出点本事来的,不然岂不是要被英子他们看不起?   可话归如此,就在他们准备进门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   “杨柳姐姐!”   这口音他们在雍州的时候时常听到,且这声音他们也隐隐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白流霜和郑云铎两人下意识地回过头去,这一看,两人同时一愣。   “九月妹子?”白流霜率先反应过来,叫了一声。   苏九月和杨柳也都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九月,你们认识?”杨柳警惕地看着他们两人,对着苏九月问了一句。   这两人衣着光鲜,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   京里这些不着调的纨绔子弟多的是,一个比一个会说好听话。九月妹子一个才来京城的小丫头,还太过单纯,可别被他们给骗了。   平日里她不知道也就罢了,今儿既然给她碰上了,她若是不好好看着她,回头怎么给吴锡元交代。   苏九月瞧这俩人一时间还没认出来,仔细看了看才回想了起来。   哦,她似乎还真认识这两位少爷,就是她那便宜兄长的兄弟,也是要叫哥哥的。只是当初只有一面之缘,她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听到杨柳问起,她便点了点头,“认识的,是我义兄的朋友。”   白流霜和郑云铎听着她这略显生疏的称呼,显然十分不满意。   “妹妹,瞧你这话说的,不是说好了也是我们的妹子么?怎的你来京城,也不跟几位哥哥送个信儿?”   苏九月也是一阵无语,当初他们闹着要认妹子,她只当都是玩笑话,哪儿会放在心上。   若是她巴巴儿地凑上去,人家不承认,那岂不是要闹出笑话了?   这会儿见白流霜问起,所有人都盯着她看,苏九月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   她讪讪一笑,想了一下才说道:“先前儿忘了问几位哥哥的住处,也不知去何处送信。”   白流霜两人自报了家门,才忽然想起来,“英子可知道你来京城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知道的,那日我来的时候正巧碰上了义兄。”   “好啊!妹子来了居然还藏着掖着不让我们知道,回头可得好好同他算一算账!”白流霜说道。   郑云铎也跟着声讨道:“这小子还不知道瞒着我们做了多少事儿,是得好好找他盘问盘问。”   ……   此处正是白家商会的门口,来来往往的也有不少人,一直在这儿说话也不是个事儿,苏九月就问了一句。   “两位哥哥怎的来了此处?可是有事儿要办?”   白流霜这才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确实时候不早了,他们还有要事要办,就说道:“九月妹子,你如今在何处落脚?等我二人空了再去登门拜访。”   “我才去了太医署,二位哥哥若是有事找我,只管来太医署就好。”   --   作者有话说:   【拓大的京城想要遇上一个人难,想要遇不上一个人也难。】 第600章 天降横祸   白流霜和郑云铎应了下来,虽然心中好奇,但现在显然没功夫仔细问。当值的第一天若是都浑水摸鱼,啥都没干成,那不得被英子他们笑死?   “等哥哥们休沐的时候,再去找你,我们还有要事要办,就先走一步。”   说着,两人便一抱拳,转身进了白家商会。   杨柳在一旁活儿也不干了,就盯着苏九月看。   苏九月一回头正对上她炯炯有神的大眼睛,“九月啊,你啥时候认识了这些人?”   她有些欲言又止,原本想要提醒她不要跟这些纨绔走得太近,或许是因着她自身的境遇不好,她对男人本能地有些厌烦。   再加上这两位少爷实在有些花里胡哨的,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她担心九月上当受骗。   苏九月歪着脑袋回忆了片刻,“当初锡元才刚到雍州没多久,我去那边探望他的时候被人偷了荷包,雍州知州王大人的公子帮我作证,还帮我要回来了荷包。可是不知道为甚,他非要我当他妹妹,那会儿我婆婆也在,便做主让我认了干亲。”   杨柳一脸的不可思议,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后来在岳侯爷府上听戏的时候,遇上了危险,也是王家哥哥和方才那位白公子救了我们。锡元感激他们,便一同吃了顿饭,当时就起哄一起认了哥哥,我以为他们是在开玩笑的……”   杨柳抿着唇听着她又是知州又是侯府的,若不是知道苏九月的出身,她还当面前同她说话的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呢!   便好奇地问了一句,“岳侯爷府上听戏?你咋的还认识岳侯爷府上的人?”   苏九月点了下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岳夫人看中了我的绣活,想跟我一同做生意,那日王家哥哥要认我为义妹的时候,岳夫人担心我受欺负,干脆也认了我为干女儿。”   杨柳:“……”   若不是因着苏九月还在她面前,她一定要对着天空竖中指,骂一句贼老天。   人跟人之间的差别怎的会这样大呢?   什么好事儿都让她苏九月赶上了,反观自己,就差被逼得一条绳子吊死在房梁上。   不过这也没甚怕的,既然逼不死她,她就要好好活出个人样!留着这条贱命,一天骂它个贼老天三次!   “你这运道实在是让人眼红啊!不过有定西侯府上护着你,想必他们也不敢胡来,那我就放心了。”杨柳赞叹了一句,说道。   苏九月知道杨柳姐姐过得苦,不大愿意多说这些,就问道:“我瞧着你在点货,可是又要离京了?这阵子怎的也不见你来家里找我?”   杨柳一阵无语,这小丫头还真是个没心眼的。   她自个儿在太医署当值,家里就吴锡元在,她一个早先同吴锡元订过亲的女人,见天没地往她那儿跑,她心里难道不会有点想法?   “忙得要死,哪儿有空去你那儿,倒是你,不是要当值吗?怎的今儿还出来瞎晃悠?”   苏九月笑了笑,“今儿我休息哩,想着出来看看给家里添置点东西。”   杨柳这才说道:“要我陪你转转么?”   苏九月看她在这儿忙着点货,连忙摆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我自己瞎转转就行。”   杨柳想着自己明日就要离京了,便喊了个小厮过来帮她点货,自己带着苏九月在京城里转转。   “还没在京里好好逛过吧?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九月兴奋地点头,“是没怎么逛过,这阵子都忙,实在不得空。”   杨柳领着她一路去了护城河边儿上,周围的柳树都发了新芽。   风一吹,嫩绿的柳枝在河上轻轻划过,拨动着一池春水。   岸边一丛一丛的迎春花开得正好,苏九月看的心情大好,“可真是个好去处。”   这处景色好,来的人也不多,最主要的是还不用花钱。杨柳才刚来京城的时候,也不认识什么人,就喜欢一个人来这儿走走。   周遭有守城的侍卫在,也不会碰上什么胡作非为之人。   两人找了个台阶坐了下来,异乡碰上同乡人,难免话多了些。   远处的茶楼上,一个闺女坐在窗户边不悦地皱了皱眉头,“多好的景色啊,怎的偏偏有这么两个土包子坏人兴致。”   丫鬟听了她这话,胆战心惊的回话道:“郡主若是不喜,奴婢这就让人将她们赶走。”   喻仁郡主摆了摆手,“这还用本郡主说?你们早该撵了她们了!”   小丫鬟正准备下去,一个年长的嬷嬷急忙拦下了她,对着喻仁郡主苦口婆心地劝道:“郡主啊,如今咱们府上形势不大好,万万再不能落人话柄了啊!”   喻仁郡主气得随手就砸了个茶杯,气急败坏地道:“自从我母亲去世,所有人欺负我也就罢了,怎的你们也不听我的?!本郡主若是连两个贱民都撵不得,当这个郡主还有甚意思?倒不如跟我母亲一同去了!”   她许是气极了,连眼眶都红了一圈儿。   林嬷嬷一听她这话,立刻就跪了下来,“郡主,您何出此言?长公主殿下去了,您才更要好好活啊!长公主殿下去得蹊跷,您得想法子将案子查清楚,给长公主殿下一个交代。”   喻仁郡主一听这话就更气了,她一挥衣袖站起身,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怒骂道:“查查查!整日都叫本郡主查案子!我母亲去了,就你们几个难过?本郡主难道不难过?就好似只有你们是忠仆似的!案子自然有大理寺查!再不济还有皇帝舅舅,本郡主一介弱女子,你让本郡主怎么查?!”   她越说越来气,“一次两次也就罢了,连出来赏个景耳根子都不得清净!今儿本郡主就把话搁这儿了!去给本郡主将那两个贱民撵走!谁若是敢拦着,便跟着她们一起走!”   林嬷嬷心中实在着急,可主子怒了,她也没得法子,想要再劝也不敢开口。   喻仁郡主指着一旁的小丫鬟说道:“去!给本郡主把人撵了!”   --   作者有话说:   【北方的小伙伴们,大家小年快乐呦~~】 第601章 捧高踩低   小丫鬟们无奈之下,只好应了一声,下了楼。   而苏九月和杨柳正在河岸上看着景色说着闲话,路上碰到有卖糖葫芦的,杨柳还给苏九月买了一个。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绫罗裙子,梳着个元宝髻的丫鬟朝着她们走了过来。   “你们两个!速速从这里离开!”   听了她这话,苏九月和杨柳朝着四周看了看,发现周围并没有其他人,这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个小丫鬟是在跟她们说话。   苏九月才刚来此处,不大明白为何河堤边上一个守卫的人都没有,却不让她们在这里。就问了一声,“这位姐姐,这里分明没有拦着不让进,为何您又要将我们赶走?”   迎春见面前这不知道从何处来的土包子,居然没有利索的离开,不悦地皱了皱眉头,“你叫谁姐姐呢!莫要乱攀高枝,我是喻仁郡主身边的大丫鬟,你二人在此处扰了郡主殿下的雅兴,还不快速速离去!”   苏九月还想再问话,却被杨柳扯了扯手臂,苏九月这才闭了嘴。   就见杨柳上前一步,对着迎春行了一礼,“我这妹子才才来京城,尚且不懂规矩,还请姑娘原谅则个,我二人这就走。”   迎春瞅着这两人之间好歹也有个懂事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许,“行了,你二人也别墨迹,速速离去,不然待会儿可就不是我来撵人了。”   杨柳应了一声,便拉着苏九月离开了这里。   一直等到走远了,杨柳才对着苏九月叮嘱道:“九月啊,这里可不比咱们乡下。虽说是天子脚下,但有些权贵根本就不讲理,官官相护也根本没个说理的地方,下回看到那些权贵,咱们就离他远些,莫要同他们多说话。”   苏九月也知道她这一番嘱咐是为了自己好,就只是乖巧的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闹了这么一出,杨柳的那批货应该点好了,她还得去画押,便再没有陪着苏九月瞎晃悠。   两人分道扬镳的时候,她才对着苏九月叮嘱了一句,“我这两日就要离开京城了,等过阵子回京来给你带好吃的。”   苏九月笑着应了一声,“好,杨柳姐姐在外头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   第二天苏九月要跟以往一样,按时去太医署当值。   只是今日她才刚将熬药的火炉点上,准备给杜太妃熬药, 赵嬷嬷就从外边走了进来。   她在屋子里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苏九月的身上。   她思索了片刻,而后伸手一指,就对着苏九月说道:“苏九月,今儿当值的张医女病了,需要有人跟着刘太医一同去郡主府。新来的这一批人里头就你的礼仪学的还算不错,也略通医理,那边由你跟刘太医一同去吧!”   苏九月听了这话顿时一愣,下意识的就起身摆手,“不行不行,赵嬷嬷,我啥也不会,万一惹了祸可咋办?”   赵嬷嬷却一点也不担心,“有刘太医跟着的,再说你也不定就能见到郡主,莫要慌张。你们学这么些东西,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   苏九月觉得她说的也对,便应了下来。   她的左脚才刚刚迈过门槛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过头来,对着赵嬷嬷问道:“赵嬷嬷我们要去的是哪个郡主府上?”   “喻仁郡主,就是已故的慧阴长公主府上的独女,性子有些刁蛮。不过她今日有些不大舒坦,想必不会为难你们这些医女,你只管跟着刘太医莫要多说话就是。”   喻仁郡主?就是昨儿将她和杨柳姐姐从河堤边上赶走的那位郡主吗?   苏九月从门里走了出去,刘太医已经在外边等着了。她急忙走了过去,接过刘太医的药匣子跟在他的身后出了太医署的大门。   马车是郡主府上自己派过来接太医的,苏九月同刘太医根本不认识,也不清楚他的性情,此时只敢坐在马车的一角,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最后还是刘太医看出了她的拘谨,便问她,“你就是苏九月?”   苏九月见他正是在跟自己说话,急忙坐直了身子,两只小手交叠着放在大腿面上,认认真真的回答道:“是,民女正是苏九月。”   刘太医微微颔首,“你莫要太紧张,方才我出来的时候,赵嬷嬷特意叮嘱我,说你是第一次外出当值,让我多多照应你。待会儿若是你遇上了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我就是。”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面上立刻就带上了欣喜,她十分感激的说道:“可真是太谢谢您了!大人您若是有什么吩咐,也只管跟我说,我一定会认真做事的。”   刘太医瞧着她年岁似乎也不大,跟他家的小孙女一般岁数,就摸着花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马车在路上行驶了小半个时辰,才到了城南的玉金坊。   玉金坊里住的全都是勋贵,越往里边地位越高。   原先慧阴长公主还活着的时候,喻仁郡主住在整个玉金坊最好的地段。   但依照规矩,长公主去世之后,公主府是要收回的。喻仁郡主只能住在她的郡主府里,这也是她这阵子格外气恼的原因。   昨日安国公府上的大小姐召开了一个迎春花会,原先这种日子她每每都是各个府上的座上宾,可是昨日安国公府上没有给她送请柬。   她母亲去世,父亲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已经整整十三个日夜没有回府上了。   她气到不行,想要进宫给太皇太后告状,太皇太后也没见她。没人能替她出头,她胸中气闷,便独自一个人去城墙外赏春,才有了撵走苏九月和杨柳的那一出。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是喻仁郡主府上的规格比不上长公主府,那比起一般的府邸也要强太多了。   只是这次来郡主府上,跟当初去燕王府上的心情完全不同,苏九月根本不敢瞎看,全程低着头,乖巧的跟在刘太医身后。   二人穿过了两个园子,才来到了喻仁郡主的住处。   还未进门,就听到了里头摔杯子的声音,“这群捧高踩低的东西!真真是气煞我也!” 第602章 一肚子火气   苏九月的心顿时就咯噔一下,郡主殿下作甚发这样大的火气?   刘太医的神色也有几分不好,火大伤身不说,他们这些人还容易遭受殃及池鱼之灾。   引着他们进来的小厮见状也不敢贸贸然就将人引进去了,太医署的这些太医虽说官职不算很高,可人都是有生老病死的,哪个府上也不敢随意得罪太医。   “刘大人您先稍候片刻,奴才先进去通传一声。”   显然刘太医也不愿意这会儿进去触她这个霉头,便应了一声,“好。”   小厮进去跟门口守着的三等丫鬟说了一声,那边让他等着,进去通传,不一会儿一个穿着鹅黄衣裳的大丫鬟从里头走了出来。   “太医人呢?快请他老人家进来。”   “是!入夏姐姐。”   小厮应了一声就朝着苏九月和刘太医的方向走了过去,入夏也跟在他身后。   在见着刘太医之后,入夏急忙行了一礼,才说道:“刘大人,又烦劳您跑一趟了,我家郡主昨儿受了风寒,今儿不让她出门她也不听,还请您劝劝她吧!”   刘太医听了也是一阵头大,他不过是个太医,人家是超品级的郡主,哪儿能听他的话啊?   再说了,干他们这一行的久了就会明白,想要活得久,就要少管闲事,什么该说什么该劝,心里都得有自个儿的一条线。   他叹了口气,四两拨千斤地说道:“受了风寒还是先吃药吧,郡主殿下此刻可方便?”   入夏应了一声,“奴婢先前儿已经劝过她了,您只管跟着进去就是。”   说到这儿,她的视线又落到了一旁的苏九月身上,“这位姑娘是新来的医女么?怎的我们从未见过?”   刘太医答应过赵嬷嬷的,此时便出言解围,“正是,先前儿的医女也受了风寒,便让她跟着过来。你们尽管放心,这丫头的医术还是不错的。”   入夏信不信的过苏九月暂且另说,但她还是信得过刘太医的,刘太医从前一直就去长公主府上给他们看诊,一晃也十几年过去了,是个信得过的人。   郡主的屋子收拾得十分华丽,但同怡姐儿的屋子一比较就知道了,她这屋里的东西都有些太新了。   苏九月不懂这个,但她总觉得怡姐儿的屋子住得更为舒心一些。   也亏得她不懂,不然她怕是要明白为何喻仁郡主这几日脾气这样暴躁了。   被内务府勒令从长公主府上搬出来,这还不算什么,原本公主府里的许多规制之外的东西她都不能用,必须要重新入库。   只除了长公主私库的一些东西被她带出来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   而长公主这些年风流名声在外,府上但凡有些好东西也都被她祸祸得差不多了,着实没给喻仁留下些什么。   到了她们这一层次,屋子里谁用新的东西那就是没排面。   随便去个有家底的人家,都能说出来墙上的画是前朝哪个大师的画作,坐的桌椅出自宋代的某个名匠之手……   谁会用新的东西啊?!   今儿定国公府上开茶话会又没有邀请喻仁郡主,这无疑就更让她生气了,她正想亲自去闹腾一番,却被自己跟前儿的几个大丫鬟给拦住了,这才气得在屋子里摔东西。   不过大家伙儿约定好似的不邀请她,也确实是她自己的事儿,她这些年仗着自己是慧阴长公主的女儿,可没少得罪人。   如今树倒猢狲散,皇上也似乎是厌弃了她们府上。   朝堂和内宅向来都是息息相关的,谁会同皇上的喜好背道而驰呢?   到底是给了刘太医几分薄面,喻仁郡主这回可没再发脾气,她散着头发斜靠在榻上,一个小丫鬟就站在她身旁帮她按着太阳穴。   苏九月悄悄抬眼看了一下,发觉这个丫鬟还是个眼熟的,正是昨儿来撵她和杨柳姐姐的那一个。   “见过郡主殿下,给郡主殿下请安。”刘太医跪了下去,苏九月也跟着跪。   喻仁郡主没叫起,只是疲惫地问道:“刘大人,您说我这是怎么了?全身上下都没劲儿,太阳穴还突突跳个不停。”   刘太医心中嘀咕着,你家大丫鬟都知道你这是受了风寒,你还问我作甚?   不过心里想的断然嘴上是不敢说的,他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说道:“殿下,不若让苏医女给您摸个脉吧?下官也好对症下药,能让您快些好起来。”   喻仁郡主嗯了一声,刘太医转过头给了身后的苏九月一个眼色。   苏九月这才从地上站了起来,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喻仁郡主的身边,弓着身子恭敬地道:“殿下,民女这就给您请脉。”   一旁的迎春听了她的声音,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也没说话,就只是帮着将喻仁郡主的衣袖挽了起来。   苏九月摸脉搏已经在许多乡亲们手腕上学过了,近些日子赵嬷嬷也教了她不少,不过是区区一个风寒,她还是能摸出来的。   “脉搏下沉,略显急促……”   刘太医听了连连点头,“春日里干燥,殿下心火有些许旺,再加上受了风寒,这才会病来如山倒,下官这就去给您写方子。”   就在两人正准备退出屋子的时候,喻仁郡主却突然眉头一皱,喊住了他们,“等等!”   两人同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过去。   刘太医更是转过身一拱手,“郡主殿下可还有何事要吩咐?”   喻仁郡主从榻上坐了起来,凌厉的视线落在了他身后的苏九月身上,她久久不说话,可就连刘太医都能察觉出来喻仁郡主应当是生气了。   喻仁郡主倒不是认出了苏九月是昨儿扰了她看风景之人,她的火气在另外的点上。   许久,喻仁郡主气得又摔了个杯子,人也从榻上跳了下来,赤脚踩在地上,指着他们骂道:“原先的医女呢?怎的如今就连你们太医署也如此欺负我?!”   刘太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们太医署怎么了?   可是郡主生气了,他们就得赶紧认错,他们急忙跪下,“郡主殿下何出此言?太医署哪儿敢欺负您啊!”   【作话:据说南方的小年比北方晚一天,今天祝南方的小伙伴们小年快乐呀!】 第603章 解围   “你们太医署欺人太甚,是看本郡主没了依靠,连给我问诊都这样敷衍了!今儿这事儿没完!本郡主便是没了母亲,那也是皇家血统!来人!将本郡主的披风拿来!本郡主要进宫面圣!”喻仁郡主气得睚眦欲裂。   刘太医和苏九月则是一脸的迷茫,他们从来到这儿就一直小心谨慎,礼数周全,话也没敢多说一句。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竟让这位郡主殿下觉得敷衍了?   再一听她要进宫告御状,两人都吓了一跳。   这事儿若是闹到御前,牵连的可不仅仅只是他们两个了,恐怕整个太医署都讨不到好处。   刘太医一脸着急,连忙道:“郡主殿下息怒,下官今日得了郡主府的通传,就急忙带着苏医女赶来,半点不敢耽搁,又何来敷衍之说?郡主您可是哪儿还有不舒坦的,下官再替您瞧瞧?”   喻仁郡主看着苏九月冷哼一声,“还说没敷衍?那我问你,从前给本公主诊脉的医女呢?怎的如今又换了个人?”   说着她又皱了皱鼻子,一脸嫌弃地道:“连官话都不大会说,怕不是个新来的吧?”   苏九月心中委屈,但此时却也知道不能多说话,多说多错,少说少错。   刘太医此时也明白了郡主心里的结,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解释道:“郡主您误会了,先前儿给您诊脉的张医女这几日受了风寒,带病之躯又怎能来您跟前儿?赵嬷嬷这才将她留了下来,换了苏医女前来,这位苏医女虽说是才来太医署的,但医术比起从前的张医女却还要厉害些呢!”   喻仁郡主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苏九月,嘴上依然说道:“本郡主怎的知道你们是不是在唬人?”   刘太医急得眉毛跟鼻子都皱成了一团,只恨不得能生出八张嘴给她解释清楚。   “下官怎么敢唬您,您若是不信,只管让人去太医署打听。下官但凡有半句假话,都不消您开口,下官自个儿摘了这顶帽子。”   这话一出,喻仁郡主倒是信了大半。   正在这时候,忽然外头一个三等丫鬟进来通报,“郡主,外头燕王妃派人来了。”   苏九月一愣,喻仁郡主更是一愣。   燕王妃?苏怡?那个全京城都想请她参加赏花会,她却从来不肯赏脸的人?派人来她府上了?   来她府上作甚?她跟苏怡半点交情都没有,甚至小时候还有些过节。   小时候她看中了苏怡的簪花,便强行拿自己的簪花跟她换。她可没少干这事儿,大多数贵女都不敢多说话,唯有苏怡当初径直去找皇上去告状了。   那是她第一次挨母亲的训斥,皇上舅舅甚至整整一年都不让她进宫。   也正是经过了这一茬,她才明白了,这世上不能得罪的人除了宫里的几位公主,还多了一个苏怡。   “她怎的好端端的派人来了?”喻仁郡主问道。   反正无论如何也不会是得知她生病了,过来探望的,那就很离谱了。   小丫鬟说道:“回郡主的话,来人传了燕王妃的话,说是来问问苏医女跟您诊过脉了吗?若是用完了人,还请苏医女抽空再去给她摸个平安脉。”   喻仁郡主惊讶极了,再看向苏九月的神色就跟先前儿截然不同了。   “燕王妃的平安脉是你诊的?”   苏九月也不知道怎的突然今儿怡姐儿就找上门了,但她也知道,苏怡这回是帮她解了围了。   她点了点头,“从前还没进太医署的时候,民妇曾给燕王妃诊过脉。”   喻仁郡主这才冷静了下来,对着她们摆了摆手,“罢了,既然燕王妃叫你过去,你就去吧。”   苏九月给她行了一礼,从屋子退了出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与她同时松了一口气的还有刘太医,他对着苏九月说道:“可真是虚惊一场,今儿可真是多亏了燕王妃了,既然燕王妃叫你,你便早些过去。”   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对着苏九月说道:“丫头,燕王妃并未传召我,我跟着去不合适。你自个儿去的时候也得当心,燕王妃原先未出阁的时候,府上一直养着府医,我等也从未见过她,并不知道燕王妃的脾性。你自个儿机灵点,莫要再开罪了燕王妃,真到了那时候,便是赵嬷嬷再喜欢你,恐怕咱们太医署也留不得你了。”   这番话说得实在推心置腹,若不是刘太医看着苏九月和他孙女一般大的年纪,爱屋及乌,才提点他一句,否则他是绝不会多说话的。   苏九月也真心实意地同他道了一声谢,“多谢您的提点,民妇都记下了。”   刘太医这才冲她摆了摆手,“行了,你快些去吧,我还得去给郡主写方子呢!”   苏九月刚离去,那迎春就给喻仁郡主倒了杯水,在一旁低声说道:“燕王妃也真是的,明知道您生了病,还要跟您抢人。”   她话音才刚落,一旁的入夏就瞪了她一眼。   迎春这才不情不愿地闭嘴了,入夏担心自家主子又钻了什么牛角尖,急忙替她宽心道:“郡主,燕王妃不过是让人来问一嘴,咋也有个先来后到的。再说了,这医女原先都替燕王妃诊过脉,可见医术确实不错,这回太医署倒是也没糊弄咱。”   喻仁郡主点了点头,“嗯,苏怡确实跟别的贵女不大一样,平时咱们府上也跟她没甚往来,她犯不着为着这一个医女来找我们的麻烦,估摸着这个医女确实是她平素用习惯的。”   入夏也跟着说道:“奴婢方才在一旁瞧着,也觉得这个新来的医女比原先的张医女要好许多。您听她说脉搏的时候,虽说有些许口音,但是比张医女要更加细致,可见不仅医术高超,还是个细心的。”   入夏是当初慧阴长公主亲自挑选出来放在喻仁身边的,到底稳重许多。   喻仁郡主听了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今后咱们就将那张医女换了,就用苏医女。” 第604章 拜佛   “好,奴婢待会儿就让人去太医署传个话儿去。郡主,刘太医方才说了,您如今得心思放平和些,莫要同那些人置气。左右您的身份在这儿,她们再怎样,见了您还不是得行礼么?咱们先将身子养好了,回头开个赏花会让她们都过来,看她谁敢不来?”入夏又接着说道。   喻仁郡主听了也觉得她说地甚有道理,“咱们去艳阳山的温泉庄子上住几日,待本郡主的身子大好了,就在那处请她们来开赏花会。非得让她们多折腾折腾,让她们再敢怠慢本郡主!”   入夏听了这话,才彻底松了口气。她就怕郡主钻牛角尖,气坏了身子,她们这些在主子身边儿伺候的大丫鬟们本就是和主子一体的,若是主子生了病,她们有哪个能讨了好处的?   偏偏儿那迎春也不知道是咋想的,就喜欢挑拨,待会儿可得好好同她说道说道。   .   苏九月上了燕王府的马车,马车上还带了个小丫鬟,热情的给苏九月吃点心。   燕王府距离喻仁郡主府上也没多远,苏九月两块点心才下肚就到了燕王府外。   “九月小姐,咱们到了。”小丫鬟脆声说了一句,然后自己率先从马车上跳了下去。   又搬了个凳子垫在了下边,才冲着苏九月伸出手来。“九月小姐,您当心点儿,奴婢扶您下来。”   苏九月才刚拎过自己带的药匣子,就被一旁的小厮接了过去。   她跟着两人进了燕王府,苏怡正在院子里荡秋千,还嚷嚷着,“推高一点!再推高一点!穆紹翎,你是早饭没吃饱吗?!”   夏荷和关怀远站在一旁的忍着笑,若是早先时候听到王妃这样同王爷说话,他们定然会吓得半死,但如今也早就习惯了。   恐怕天底下也没几个人敢这样同王爷说话的吧?   苏九月瞧着她这样自在,心里头也十分高兴。   小丫鬟走上前去跟夏荷说了一声,夏荷回头一看,见着果然是苏九月来了。   她上前跟苏怡通报了一声,苏怡急忙让穆紹翎将秋千停下来。   “九月,你可算来了,若不是我让人去你府上请你过来坐坐,怕是还不知道你进了太医署呢!还就说怎的不见你来我府上了,原来是你自个儿偷偷的跑去学本事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忘了跟你说了,我在这儿跟你赔个不是。”   苏怡亲亲热热地走上来挽过她的胳膊,“是要跟我赔不是,但赔不是也不是这样赔的,罚你……过来帮我推秋千!”   苏九月笑着应了下来,“求之不得。”   燕王眼看着苏九月抢了他的活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跟关怀远嘱咐,让他去厨房吩咐两句,今儿中午加几个菜。   苏九月帮着苏怡推了一会儿秋千,苏怡嫌弃她推的不高,又让她坐上去玩了一会儿,两人才相携回了屋子。   夏荷给她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苏怡喝了一口,才抬起眸子看着苏九月问道:“九丫,你在太医署待得可还好?听说你今儿去了喻仁郡主府上,她没刁难你吧?”   苏九月不愿意让苏怡为了她的事儿烦心,就摇了摇头,“没有,我跟着刘太医去的,也不用我做啥,没刁难我。”   苏怡看着苏九月,“那还好,那位喻仁郡主向来脾气不好,我还担心她为难你,赶紧让人去看看。”   苏九月抿着唇轻笑,“怡姐儿,你能不能也教我说官话啊?”   苏怡听了有些诧异,而后也释然一笑,“今后你若是要留在京里了,确实得说官话,回头你若是得了空,便来我府上,我教你说。”   “好!”苏九月开心的应了下来。   苏怡又接着问道:“九丫,你夫君应当快要考试了吧?”   苏九月点了下头,“还有三日了,这几日他整日看书习字,我都不敢打搅他。”   苏怡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你男人可一定得考中啊,这样你就能留在京里了。”   苏九月也跟着双手合十,“是啊!我也希望他考中,这样就可以将爹娘也接过来了。”   苏怡笑了,“不然咱们去慈安寺上个香?慈安寺的香火鼎盛,所求之事也十分灵验呢!”   苏九月一想也是,“成,不过我近几日都没休沐的时候……”   苏怡眼睛一转,“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今儿就去?”   苏九月哪儿有不应的?   “那可真是极好了。”   两人吃过午饭就出发离了京,穆紹翎非要跟着她们一道儿去,却被苏怡给撵了回来。   “你早上不去上朝,我都不说你什么了?怎的下午还不去当值?当心父皇扣你的俸禄!”   穆紹翎看着远走的马车,只能无奈的摸了摸鼻子。   “可真是难办呢!”他就想当个闲散王爷,可他的王妃却总是鞭策着他上进。   当王爷的可不能瞎努力,一不小心就……   苏九月和苏怡的马车十分顺利的出了京城,城门口的侍卫看着马车上燕王府的徽章,压根都不带查看的,就直接放了行。   这还是苏九月到京城以来头一回出京,如今天儿也稍稍暖了,地上的草色也渐渐凸显了出来。   苏九月看着十分亲切,原先她们大山里头,天儿暖了就是这样的。   燕王府的马车是四匹马拉车,用了一个时辰就到了慈安寺。   这会儿正是未时末,太阳才下去了半截。   马车停在了慈安寺的台阶下边,整个慈安寺都笼罩在了太阳的余晖当中,显得十分神圣。   台阶周围有许多小商贩,有卖茶叶蛋的,还有卖撒子的,各种各样的小吃,热闹程度跟京城里也有的一比。   只是有一处,摆着个算命的摊子。   苏九月看了也十分奇怪,这算命的老道士也是个有意思的。   摆摊居然摆到了佛门圣地,这不是砸人场子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是在佛门的缘故,虽说没有人来撵他走,但他的摊位前也十分冷清,根本无人光顾。   他或许是察觉到了苏九月的视线,也睁开眼睛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第605章 原来是旧相识   苏九月只是觉得奇怪,也没多问,就只管低着头跟着苏怡朝前走。   可是却没想到在她们路过那个人的摊位前的时候,忽然那人却开口叫住了她们。   “善人,许久不见,可要测个字?”   苏九月愣了一瞬,心里头想着如今这些道士为了招揽生意居然都能做到这一地步,实在是不容易。   刘卿是瞧着她似乎像是没认出来自己,便呵呵一笑,理了理胡须,说道:“善人,咱们从前见过的,您忘了么?”   苏九月见他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她仔细回想了片刻,也还是没想起来到底在何处见过他。   她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问道:“道长,您可是在同我说话?”   刘卿是微微颔首,“您许是忘了我了,也不要紧,我从前说你定然会来京城的,老道我没说错吧?”   经他这么一提,苏九月才想了起来,确实是有这么一遭。   当初他们还住在牛头镇上的时候,有位道士来找她借水喝,当时他是说过,她以后会去京城的。   那时候锡元才刚好,她哪儿能想到会有今天?也根本没往心上去,如今再一看,这老道士说的可真是太准了。   “原来是您啊!我记得哩!那日您还给了我一个平安符。”苏九月笑着说道。   刘卿是见她想了起来,也跟着笑着道:“怎的,我那平安符被你送人了吧?”   被他这样一说,苏九月顿时觉得有几分不好意思了起来,“那时我不怎么出门,觉得也用不着它,便将它送给了需要它的人。”   刘卿是听了她的解释摆了摆手,“无妨,原本就是送与你的东西,怎样处置都是缘法。”   苏怡在一旁听着他们两人的话,猜测他们两人应当是认识的,就也没打断他们说话。   苏九月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就对着刘卿是说道:“道长,不然您再帮我测个字?”   刘卿是将桌子上的纸笔递给了她,“行啊,你想测甚?”   苏九月原本就是为了吴锡元能否考中来的,听了他这话,立刻不假思索地说道:“想算算我男人的前程。”   刘卿是眉毛一挑,“善人,这我可算不了,要算旁人的事儿须得他自个儿来才行。”   苏九月才刚叹了口气,他却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无需担心,你这辈子前半截吃苦,后半截享福,老天爷都给你安排的妥妥当当的。”   苏九月这才又重新笑了起来,“听了您这话,我就放心多了,那我也不用再算了。”   刘卿是并未强求,而是说道:“不算了也好,命越算越薄,稀里糊涂地过,比什么都要好。”   这人不是自己拆自己台么?苏九月心想。   就听刘卿是又接着说道:“两位是来上香的吧?那还是快去吧,再晚些时候,恐怕都赶不上回去了。”   苏九月也看了一眼苏怡,“那咱们进去吧?”   苏怡也点了点头,两人转身欲走,刘卿是忽然又说了一句,“相逢即是有缘,我这还有两枚平安符,不如就赠与二位施主了。”   这是苏九月第二次收到他送的平安符,跟苏怡一人戴了一个,同刘卿是道了声谢的,小姐妹两个才互相搀扶着爬上了慈安寺门前高高的台阶。   苏怡是个练家子,苏九月也不是娇生惯养的,这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对她们两人来说并非难事,根本没要多久就上去了。   这会儿太阳又落下去了些许,从慈安寺里出来的人要比进去的人多许多。   苏九月和苏怡一行人被一个小和尚领着去上了香,苏九月还给功德箱里放了些香火钱。   末了才拿起放在一旁的签筒闭上眼睛一边许愿一边念叨。   “啪”地一声,一个竹签掉在了一旁。   苏怡急忙凑过来看,这一看,顿时面儿上就是一喜,“哎呀!上上签!”   苏九月也已经捡起了竹签,看到了上边的字,她也抿着唇笑了起来,“嗯!”   一旁的苏怡似乎比她还要兴奋,抱着她的手臂说道:“可真是太好了!九丫,你这回定然能心想事成!”   苏九月想的还不就是想要让吴锡元高中吗?   “但愿如此吧。”   她将签筒递给了苏怡,“你也试试?”   却被苏怡直接给拒绝了,“我就不用了,我现在的日子过得挺好的,若是抽个好签也就罢了。若是抽个不好的,还会影响心情。依我看,方才门口那老道士说的也挺好,稀里糊涂过呗!”   苏九月觉得她说得也有些道理,就将手中的签筒又放了回去,“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先回去吧?”   苏怡跟她一道出了慈安寺的门,在外头候着的夏荷连忙迎了上来,对着她们说道:“王妃,九月小姐,方才诚安来报,说是有辆马车坏在路上堵了路,咱们应当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了。”   苏九月眉头一皱,“这可咋办?”   苏怡到底一点不慌,拉着苏九月的手,同她说道:“我们在旁边的艳阳山上还有个温泉庄子,不然咱们今儿过去住一晚上?”   苏九月依然有些着急,“可是锡元都不知道我来了这里,若是再一晚上不回去,他该着急了。明日一早还得去太医署当值,也不能迟。”   苏怡一听顿时笑了起来,“这有啥好担忧的,我让诚安骑上马去你那儿报个信儿,明儿咱们早起一些回城,保准不耽误你当值。”   说着,她还嬉笑着点了一下苏九月的鼻尖,“就怕啊,你这小丫头起不来。”   苏九月连忙收回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我每日都起很早的,从来不睡懒觉。”   “那不正好?这天儿去泡泡温泉,也正好能去去乏。”   既然回不去,那也就只能跟着去了。   她们的庄子在山顶上,这一路过去正好就路过了喻仁郡主的庄子。   这会儿喻仁郡主才刚到地儿,正要下马车,就碰巧遇上了苏怡的马车。   苏怡嫁给了燕王,也算是喻仁郡主的表嫂,这会儿碰上了,她自然是要下车见个礼的。 第606章 救我   “见过表嫂。”   苏怡在马车里听着她的声音,便也下了马车回礼,“喻仁竟也在此处?不是听闻你近日身子不大舒服么?这会儿可好些了?”   喻仁郡主应了一声,“下人们说来这边静养身子骨好得快,我琢磨着也是这个理儿,就跟着过来了。”   说着话,她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苏怡身后的苏九月。   “表嫂身子也不大舒服么?怎的您还将苏医女给带过来了?”她好奇地问了一嘴。   一旁的入夏看得着急,她家主子是真的沉不住气。可既然已经问出口了,再想阻拦也没用了。   也亏得苏怡没多想,只是点了点头,“这几日可能是变天儿的缘故,身子是觉得有些乏了,就叫了九月来帮我调理调理。”   入夏听着燕王妃这么亲切地称呼苏医女,心里惊讶的同时,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也亏得她们先前儿没怎么为难这位苏医女,不然她万一去燕王妃跟前儿说上两句她们的坏话,那可真就麻烦了。   她倒是不觉得燕王妃会为了个医女来惩罚郡主,可若是给燕王妃留个不好的印象,那也实在不美。   喻仁郡主可不知道她的心腹大丫鬟肚子里的百转千回,她听到苏怡说乏了,下意识地就一惊,“表嫂!你该不会是有了吧?!”   苏怡:“……”   有什么有,小孩子家家的不学好。   “别瞎说,没有的事,你身子不大舒服就快些回去吧,外头风大。”   喻仁郡主见她不承认,给了她一个我懂的眼神,“我都懂的,表嫂,您也快回去吧!”   苏怡看着她进了庄子,心里还不明白,她到底懂了些啥?   苏九月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没忍住掩唇笑了起来。   苏怡有些恼羞成怒了,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别瞎想,先上车。”   等坐到了车上,苏怡才说道:“这个喻仁郡主被慧阴长公主养得有些刁蛮,却也不教她长长脑子,多大的人了还全凭喜怒做事。是以整个京城的贵女都不大喜欢她,原先慧阴长公主还在的时候,还有人愿意捧着她,如今长公主殿下殁了,大伙儿连敷衍都懒得敷衍她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这么说,她也怪可怜的。”   苏怡笑了起来,“你也同她一般傻,等回头她若是欺负到你头上,你可就不会说这话了。”   苏九月撇了撇嘴,并未告诉她,喻仁郡主已经欺负到她头上了。   “她若是再不懂事,日后会更可怜的。”苏九月又补充了一句。   苏怡赞同地点了点头,“她是现在还不适应,等日后见多了人走茶凉,就不会再这样张扬了。”   温泉庄子已经许久没有住人了,但下人们每日还会打扫干净,这会儿苏怡和苏九月入住了也是正好。   小姐妹俩一同泡了温泉,苏九月还是头一回当着旁人的面儿穿得这样单薄。   瞧着她拘谨的模样,苏怡没忍住笑个不停,“不都是女人,你有的我都有,有甚么害羞的?”   苏九月抬头看了苏怡一眼,又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苏怡笑得更大声了,“仔细瞧瞧我们确实不大一样,你有的我都有,但却没你的大。”   苏九月缩进了水里,听着她张扬的笑声,撩起水花朝着她洒了过去,“你这姑娘家家的,怎的这样口无遮拦,没羞没臊?”   苏怡倒也不生气,冲着她挤了挤眼睛,“你说归你说,我先饱眼福才是正经儿。”   “哼,你再这样,我不同你说话了。”   苏九月的脸红的跟灶膛里的炭火似的,苏怡也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急忙上前哄她,“好九月,都是我的错,我不打趣儿你了,你莫要生气了。”   苏九月这才放过了她,“这温泉池子泡着可真舒坦,我还是第一次泡呢!”   苏怡讨好似的说道:“今后你若是想来就找我,我带你过来,咱们一起泡。”   “好。”苏九月应了下来。   两人泡完天儿就黑了,下人端上来一盅夜宵,吃过之后便漱了漱口,各自睡了过去。   苏九月躺在苏怡身侧,没多久就入睡了。   只可惜了燕王和吴锡元二人,在没了媳妇儿的夜晚,一个人翻来覆去,孤枕难眠。   这天晚上苏九月也没睡好,她居然在梦里梦到了喻仁郡主。   梦里她依然是那副趾高气昂的模样,小丫鬟端了一碗汤药让她喝,她絮絮叨叨了许久,最后为了早日康复开赏花会,还是皱着眉头将这一碗汤药喝了个干净。   可到了后半夜,她就开始咳嗽,吐血……   苏九月听着她痛苦地喊出,“救我……”   顿时就被吓醒了,怎的好端端的喻仁郡主居然出事了?   梦里梦到了那一碗汤药,看来应该是跟汤药有关系。   方子是刘太医开的,脉搏是她诊断的,喻仁郡主真出了事儿,谁也跑不掉。   她有些着急,拿起衣裳就往身上套,也不知道这会儿去阻拦还来不来及。   她这边儿一动,苏怡就也跟着醒了过来,“怎的了?九丫?”   苏九月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低声说道:“我瞧着天儿似乎不大好,担心喻仁郡主后半夜发热,琢磨着要不要过去瞧瞧她。”   苏怡翻了个身,“你这丫头果真是个烂好心的,你若要去就去,我让夏荷跟你一起。”   苏九月已经穿好了衣裳,听了她这话,就拒绝道:“不用麻烦夏荷姐姐了,我自个儿去看看就成。”   苏怡却道:“还是让她一起吧,我担心你一番好心,人家却不让你进门儿。”   苏九月一想还真有这种可能,就点了点头,“那就麻烦夏荷姐姐了。”   夏荷打着个灯笼,跟着苏九月徒步去了半山腰喻仁郡主的庄子。   庄子的门口挂着两个红灯笼,一般只有主人在的时候,这两个红灯笼才会点亮。   夏荷走上前去敲门,“有人在吗?”   没多一会儿,就有人开了门。   夏荷自报家门,“我是燕王妃身边儿的大丫鬟夏荷,燕王妃担心郡主的身子,让我们过来瞧瞧,不知可否替我们通传?” 第607章 药渣   小厮一听是燕王妃身边儿的人,自然不敢拒绝,连忙就进去通传。   这会儿迎春刚端了一碗药来到屋子里,喻仁郡主听说是燕王妃身边儿的夏荷来了,就让她先将药碗放在一旁。   “等会儿再喝,先见了夏荷再说。”   迎春却劝道:“郡主,待会儿这药就凉了,不若您还是先喝了吧,不就是一口的事儿?”   喻仁郡主看着她送到面前的黑乎乎一碗,下意识地就拧起了眉头,“凉了你们不会再热一下吗?!本郡主满嘴药味怎么同人说话?不知道还当本郡主是药罐子呢!”   迎春知道她向来任性,担心再说的多了,她家郡主一时恼怒,直接将药碗摔了,这才闭了嘴。   喻仁坐在榻上,抬头对着小厮说道:“去请夏荷她们进来。”   说罢又转头对着一旁的迎春说道:“你帮我将头发挽起来,这样子见客总归有些不妥。”   “可是您的头发还没干透。”迎春道。   “等她们走了再散开就是。”   ……   夏荷被小厮带着来到了喻仁郡主落脚的屋子,屋子里点了四盏灯,显得十分明亮。   她们走进去行了一礼,夏荷才关切地问道:“郡主还没歇下?原本我家王妃让上门来看看您,奴婢还担心扰了您休息。”   喻仁郡主摆了摆手,“今儿睡了一晌午,晚上倒是不困了,再在温泉了泡了半晌,便更是不困了。”   她们说话的时候,苏九月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桌子上的药碗,她瞳孔一缩,实在有些着急。   夜色已深,夏荷也没同她说太多的客套话,就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郡主殿下,我家王妃担心您的身子,便让苏医女来帮您看看,您看……”   喻仁郡主虽然诧异燕王妃明明从前同她有过节,怎的突然对她这么关心了,难不成真是成了她的表嫂?连带的也要尽一下表嫂的职责?   她这几日就跟散养的马儿一样,根本没人管她的死活,忽然有人这么关心她,她在不适应的同时,心里还有些暖暖的。   她心中有些别扭,但手还是伸了出去,“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年纪轻轻的,身子好的快着呢!”   苏九月急忙上前摸了她的脉搏,发现确实比下午的时候要好许多,可见她今儿中午喝得药是没甚问题的。   她的视线再次落在了桌子上的那碗药上边,对着喻仁郡主问道:“郡主,这是给您准备的药?”   喻仁以为她也要催自己喝药,有些不耐烦地点了点头,又担心她回去给自己表嫂告状,只好解释道:“嗯,药有些烫,放在那边儿凉一凉。”   苏九月却鼻子一皱,再次问道:“郡主殿下,民妇能看看您的药吗?”   喻仁点头,“嗯。”   苏九月其实隔着这么远哪儿能闻出其中的不对劲儿?只是她提早知道这药有问题,得找个理由告诉她。   她走过去端起碗轻轻一嗅,眉头拧得更紧了,“您这药似乎有些问题。”   这天底下哪儿能有人不怕死的?更何况她母亲就是因着旁人投毒才去世了的。   喻仁直接脸色都变了,“什么?!有人要害我?!”   苏九月面露难色,“这民妇还说不好,不知熬了药的药渣可还在?”   她这话一出,喻仁郡主立刻扭过头去看向了一旁的迎春,“去,把药渣端来。”   迎春的五官都拧到了一起,“郡主,可是药渣……奴婢都倒了啊……”   苏九月放下手中的碗,看着迎春不说话。   这个迎春实在有些不大对劲儿,便是她不说,夏荷都能看的出来。   正经儿为着自家主子着想的丫鬟,怎的能找出这样的借口?   显然,喻仁郡主此时也气得不轻,她冷哼一声,“倒了?你不会找回来吗?!要你有个甚用!入夏!你去找!”   迎春正想阻止,就被入夏一眼瞪得站在了原地。   她心里着急死了,可偏偏此刻一点法子都没有。   没多一会儿,入夏就回来了,眼神冰冷地看着迎春,“厨房里的小丫鬟说郡主的药是你亲自熬的,药渣也是你倒了的,你且说说,你将那药渣倒在何处了?”   一屋子人都看着迎春,她自个儿实在顶不住了,寻思着无论如何先将她自己给摘出来。   “奴婢就倒在了后院的假山后边……”   “你也是个能干的,无缘无故将药渣倒那么远的地方?嗯?”入夏质问道。   喻仁郡主被她这样一说,也越发觉得迎春不对劲儿,“方才也是你劝本郡主喝药的?”   迎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奴婢是想郡主殿下的身子骨能早早好了,奴婢真的没什么旁的心思啊!那药渣药味太大,奴婢才寻思着倒远一些,别熏着郡主殿下了。”   喻仁郡主还要骂人,却被夏荷拦了下来,“郡主殿下,您先别生气,如今重要的是先将药渣找回来看看。”   喻仁郡主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而后对着迎春说道:“你跟着夏荷去,将药渣给本郡主找回来!”   苏九月和夏荷就站在屋子里,喻仁郡主许是正在气头上,也没给她们赐座。   她不在意这个,夏荷更不在意,她本来就是丫鬟出身,站这么一小会儿算得了什么?   没一盏茶的时间,入夏就和迎春两人回来了。   入夏手里还捧着个牛皮纸,里头包着已经熬过的药渣。   “郡主,药渣都在这里了。”   喻仁郡主自个儿也看不出来什么,便看向了苏九月,“还请苏医女帮忙看看,这药渣可有问题?”   苏九月拿起来闻了闻,她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但到底哪儿不对劲,她从医年岁尚浅,尚且看不出来。   她将药材放了下来,对着喻仁郡主说道:“殿下,民妇学艺不精,暂且看不出这药渣里头有甚不对劲儿的,但这药材的味道确实有问题。为了您的身子着想,还请您尽快传太医!”   喻仁郡主年岁也不大,被她这样一说,顿时吓到了。   “到底是谁想害我啊!害了我母亲还不够!还想害我!” 第608章 可有资格   苏九月瞧着她这模样,也觉得她们这些贵女十分不容易,苏怡当初也遇上过刺客,喻仁郡主又被人暗地里下药,宗元小小年纪被杀手追杀……   像她们这样活着,还真不如当个寻常老百姓,至少能平平安安地过一辈子。   夏荷知道喻仁郡主此时已经六神无主了,便对着她安慰道:“郡主殿下,当务之急还是先请太医过来才是,您莫要气坏了身子,那岂不是着了坏人的道了?待明日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皇上定然会替您做主的。”   喻仁郡主被她这么一提点,也冷静了下来,“对,你说得对,皇上舅舅一定不会不管我的。”   “入夏!去请太医!”   迎春此时站在一旁动都不敢动,但喻仁郡主的视线还是落在了她身上,“来人!将迎春关起来!”   迎春立刻跪了下来,“郡主,奴婢是冤枉的啊!奴婢都是为了您着想,奴婢什么都没做!”   喻仁郡主看着她,一张脸沉得都能滴出水来,“若你真是冤枉的,事情查清楚之后,本郡主自会放过你。”   苏九月也不知道迎春到底有没有问题,但能不动声色给郡主下毒,必然是她身边之人所为。   现在先将迎春关起来,这个决定必然也没错。   渐渐地到了午夜,苏九月也有了几分困意,喻仁郡主许是因着受了惊吓,这会儿倒是一星半点儿的瞌睡也无。   入夏劝她先去休息一会儿,她却气愤地道:“本郡主的性命都要没了!能睡得着?!你可心真大!”   入夏闻言也闭上了嘴,等到了丑时三刻,刘太医才匆匆赶来。   夜晚露水重,他一走进来就带着一股凉气,可再看刘太医,却是满头大汗。   他一进门就磕头行了一礼,“郡主殿下,您身子可还好?”   喻仁郡主摇了摇头,“我倒是还好,你看看这碗药,可是你开给本郡主的?”   刘太医来的路上已经听人说了,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他应了一声是,起身从药箱里拿出了一根银针,往药碗里一探,再拿出来……   银针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居然渐渐地变黑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   这投毒简直投地不加遮掩,是看不上喻仁郡主的脑子么?   刘太医的手一哆嗦,捏着的银针差点掉在了地上,他急忙再次跪了下来。   “郡主殿下,下官给您开的药绝对不会这样啊!还请您明察!”   喻仁郡主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情况下,居然十分难得地冷静了下来,她看了一眼入夏,“将药渣再拿给刘太医看。”   入夏应了一声,将用牛皮纸包着的药渣也捧了过来,刘太医又取了一根银针出来,再次一试,这药渣里头也是有毒的。   刘太医见状立刻说道:“郡主殿下,还请您让人重新取一包药,拿来让下官看看?”   喻仁郡主朝着入夏摆了摆手,入夏立刻去照办。   等了没多久,入夏就拿了一包新的药材回来了。   刘太医打开看了看,挨个闻了闻,才说道:“重新煎药!”   折腾了一晚上,等到了寅时初,入夏才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回来了。   刘太医用银针一试,这次银针没黑。   入夏取了个小碗过来,对着喻仁郡主说道:“郡主,奴婢替您试药。”   喻仁郡主张了张嘴,最后无力地摆了摆手,“罢了,让厨房那边抓只畜生过来试吧。”   入夏暖了她的心,她这番话也没让入夏失望。   这次的药确实没事,喻仁郡主这才喝了药。   夏荷叮嘱入夏天儿一亮就立刻去报官,这事儿根本拖不得。   入夏也真心实意地感谢她们,若不是她们两人及时来了,郡主喝下那碗药,后果不堪设想。若是没了郡主,她们这些郡主身边儿的大丫鬟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多亏燕王妃惦记,这次可真是太凶险了。”入夏看起来有些疲惫。   苏九月也压根没在意这事儿的功劳落在了苏怡头上,只要喻仁郡主没事,她也不怕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左右老天爷都会在梦里提醒她。   她这样是否也是有恃无恐?   夏荷叹了口气,“没事儿就好,不过出了此事,你们郡主身边儿的人是得好好清理一番了。”   入夏点了点头,“我们也知道,待会儿就处置。”   这事事关喻仁郡主京兆尹那边立刻就上报了大理寺,章鲁还在头疼松烟墨的事儿,再一看信函。   好家伙!居然差点出了命案!而且还是喻仁郡主本人?!   若是他没记错,当初慧阴长公主暴毙就十分蹊跷,后来燕王没让他们管这事儿,怎的喻仁郡主也差点险遭不测?   喻仁郡主脾气不大好,全京城都晓得,章鲁几乎只是用了一瞬间就做了决定。   这事儿还是让王启英去头疼吧!能者多劳!   就这样信函又转交到了王启英手上,王启英跟章鲁有本质上的区别。在他看来这京里头的势力就这么多,现如今手里的线索比较少,可若是能从别的案子上暴露出来些许牵连,那问题或许就有了转机也说不定呢?   他根本没有半分推脱,直接领命朝着艳阳山的温泉庄子去了。   喻仁郡主见着来人是王启英,还有些不大满意,“怎的来的是你?本郡主差点命都没了,不值当他章鲁跑一趟吗?!”   王启英一听,得!喻仁郡主脾气差还真不是虚传的。   他连忙行了个礼,“郡主息怒,我们章大人年纪大了,坐马车过来太慢,担心耽误了事儿,便命下官先来瞧瞧。”   喻仁郡主看了他一眼,“就你?你能破得了这案子?”   王启英见喻仁郡主似乎有些不大信他,无奈的叹了口气,看来皇上送他的护身符可算是能派得上用处了,只是这喻仁郡主的眼神确实有些不大好,居然没看到他腰上的金光闪闪?   他从腰上将那块金腰牌取了下来,双手捧着给喻仁郡主看,嘴上恭恭敬敬地问道:“不知下官可有资格破这个案子?” 第609章 误导   喻仁郡主昨儿没睡好,这会儿原本还有些犯困,瞧见他隐约似乎掏出了个什么东西。   再仔细一瞧,瞌睡虫全都飞了。   如朕亲临??   皇上舅舅的腰牌怎么能随便给人?她母亲当初还在世的时候,去找他求了许久都没求来一块。   “这……”   她急忙从榻上站了起来,凑到金腰牌旁边仔细看了看,甚至还想伸手拿过来,却被王启英眼疾手快地躲开了。   “郡主,这可不能乱碰的。”   喻仁郡主一跺脚哼了一声,又重新坐了回去,“碰一下又怎的了?小气鬼。”   王启英可不管她怎么说,反正就是不能碰,他又将腰牌戴了回去,才对着喻仁郡主说道:“郡主殿下,这案子下官还能破吗?”   喻仁郡主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破案子,你得问问自个儿有没有那本事!问本郡主作甚?!”   王启英听了她这话就明白了,这事儿八成就落在他头上了。   他连忙行了一个大礼,“多谢郡主的信任!下官一定竭尽全力!查明真相!”   喻仁郡主叹了口气,“希望如此吧。”   王启英得了喻仁郡主的应允,将那碗汤药和药渣全送去了太医署,请太医署务必要搞清楚那药中的毒到底是什么东西!   除此之外,他还亲自提审了喻仁郡主身边的大丫鬟迎春。   迎春在漆黑的柴房里关了大半天,滴水未进,这会被人抬到王启英面前的时候,整个人就跟一摊烂泥似的瘫倒在了地上。   王启英看了她一眼,就直接问道:“你就是迎春?”   迎春没有说话,王启英对她可没那么好的耐性,看了一眼一旁的侍卫,“既然迎春姑娘尚未清醒,那我们就帮她醒醒神。”   侍卫应了一声是,走出了门,没多久就拎着一桶泔水回来了。   这一桶水淋下去,迎春那是彻底就清醒了。   王启英这才问道:“那毒可是你下的?”   迎春愣了一瞬,从地上爬起来抬头看着王启英,楚楚可怜地摇了摇头,“什么毒?奴婢对郡主一片赤胆忠心,又怎会下毒?”   王启英扯了扯嘴角,蹲在她的身边,和气地道:“姑娘,你就招了吧,也少吃点苦头。”   迎春是真的有些急了,“大人,奴婢真的不知道什么毒,您也不能屈打成招啊!”   王启英站起身,绕着她走了两圈儿,摸着下巴说道:“药是你亲自煎的,听庄子里的下人说,你从未假他人之手,不是你做的还能是何人所为?”   迎春自然死不承认,“药是奴婢亲自煎的不错,可那药材也不是奴婢亲自抓的啊!还有那熬药的水,也不是奴婢亲自打的,再说那熬药的砂锅有没有问题,谁也说不好。大人您英明,可不能这样稀里糊涂的断案啊!”   王启英被她噎住了,不得不说她的这番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行,你这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本大人就让你死个明明白白的!”   “来人!将厨房的所有人都叫来!”王启英吩咐道。   庄子的厨房里一共有六个人,两个是原本庄子里就有的,其他四个是喻仁郡主来的时候带的。   厨房四个人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王启英挨个问了个遍,其他人都表示喻仁郡主的药他们没碰过,就连煎药的水也是庄子打来正常饮用的山泉水,大家伙儿吃着都没啥问题。   王启英又将他们挨个带到屋子私下审问了一番,这一回还真问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   “大人,奴婢先前儿看到点东西,但您可不能告诉旁人是奴婢说的。”兰草原本就在庄子的厨房里做工,庄子大多数情况下主子都不在,他们只需要做点吃的让庄子里的下人们填饱肚子就可以了。   昨儿郡主来了之后,她们甚至连厨房的事儿都不用做了,只让她们打个下手,去洗洗涮涮的就行。   王启英一听她这样说,立刻就敏锐地察觉到应当是知道点不一样的东西,就立刻保证道:“你只管放心大胆的说,出了这个门绝对没人知道是你说的。”   兰草这才点了点头,“大人,奴婢在厨房是个打下手的,昨儿迎春姐姐来厨房要给郡主殿下熬药,奴婢担心累着她,就想着给她帮着忙,可谁知道迎春姐姐居然不领情,直接就将奴婢打发了。”   王启英听到这儿,倒是也觉得在常理之中,他身边的王通有些事儿也不会假他人之手。   紧接着兰草就又说道:“奴婢虽然有些不满,但迎春姐姐是郡主身边的有头有脸的丫鬟,奴婢也不敢多说什么,就在她将奴婢撵出去之后,奴婢并未走远又偷偷绕了回来,趴在窗户上偷偷地看,就看到迎春姐姐从怀中掏出个纸包在倒进了汤药当中。”   王启英眉头一皱,“你看真切了?这种事儿上可不能胡乱开玩笑。”   兰草低着头的抠着自己的手指甲,小声道:“奴婢自然是看真切了的,只是那纸包里到底装的什么东西奴婢就不清楚了。”   王启英不知为何视线一直落在了她的手上,这一看却发现她的指甲缝里隐隐有些东西。   他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这个案子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有人居然想要误导他?!得亏他不是一个武断的人,不然岂不是要着了人家的道了?   等着这丫鬟说完,他便让人将她带下去,还对着王通叮嘱了一番,让他将所有人的指甲缝好生检查一番。   其他人也没说什么,只有另外一个叫菊香的丫鬟提供了另外一条线索,“大人,那药是迎春姐姐亲自煎的不假,可当初是兰草帮她打的水。”   “哦?”王启英来了精神,“兰草去哪里打的水?”   菊香恭敬地道:“那兰草许是存了向上爬的心,不大愿意在庄子里一辈子,就变着法儿的在迎春姐姐跟前儿献殷勤。迎春姐姐要煎药,她就帮着端水。水就是瓮里的水,是她从瓮里舀出来端给迎春姐姐的,迎春姐姐就用了。” 第610章 忍气吞声   王启英将自己观察到的这一系列好生理了理,心里大概有了些许思路,便点了点头,“成,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别人若是问起,你就什么都别说,知道了吗?”   菊香点头应是,“奴婢都记下了,出去谁问都不说。”   王启英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成!你下去吧!”   等菊香走了之后,王启英才一个人坐在屋子里仔细思索了起来。   他的食指和中指在椅子扶手上有规律的敲击,不多时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他回过神来,扬声冲着门外说道:“请进。”   王通推门而入,对着他行了一个拱手礼,“大人,他们六个的指甲缝都查了,其他人的手指干干净净的,只有兰草的指甲缝里还有些许白色的粉末。据她所说,是和了面留下的面粉。”   王启英呵了一声,“她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拿去太医署,让那些大人们给个说法。”   王通应了下来,又问了一句,“大人,那这些人怎么处置?”   王启英摸了摸下巴,“在事情明了之前,将她们所有人都先暂且关起来。注意要保护好她们,千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是!”   兰草此时的心中也忐忑极了,昨儿一出事厨房就被控制起来了,她连洗手都顾不上,不然也不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王启英还担心有人对兰草下手,特地调了许多人过来看守。   一直等到了第二天上午,宵禁才刚解除没多久,太医署便有人送来了信儿。   “大人,那汤药和药渣里边致死的毒药名叫仙人醉,初喝了之后便会同睡着一般,可等三个时辰过后,便是大罗神仙过来也救不回来了。而那名叫做兰草的丫鬟的指甲缝里藏着的毒药也同样是仙人醉……”   王启英明白了过来,迎春或许是被人当枪使了,但真正下毒的人却不是她。   他先没将这个消息爆出去,而是找了王通去查查这个兰草。   郡主身边的人都是当初内务府派去的人,身份背景十分干净,倒是这个兰草的来历恐怕更容易出问题。   又过了一天,王通将兰草的亲族关系都查清楚送到了王启英的案几上,王启英还没来得及看,外头就传来了一阵争执声。   “王大人当初拿着我皇帝舅舅的令牌信誓旦旦地同本郡主说他能破这个案子,怎的过去这样久还没个音信?!”   王通看了一眼王启英,王启英也是倒吸一口冷气。   “怎的这位祖宗还找上门来了?!”   王通也知道喻仁郡主是个难缠的主儿,就下意识地找他拿主意,“大人,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王启英将桌子上的信封塞进了自己怀中,对着王通说道:“谁有那闲工夫同她扯皮,你就出去同喻仁郡主说本大人外出办案,如今不在大理寺!”   王通看了一眼门口,“喻仁郡主都堵了门了,万一她不管不顾的闯进来了怎么办?”   王启英麻溜儿的走到了窗户边,一把拉开了窗户,对着王通说道:“这还不简单?少爷我又不是没少翻,剩下的交给你了,少爷我先走一步。”   王通看着自家少爷一闪身,整个人就消失在了窗户外边,忍不住在心中赞叹了一句。   真不愧是他家少爷,便是碰上什么祖宗都不带怕的。   喻仁郡主闯了进来,一看屋子里确实没人,一肚子的怒火无处宣泄,只能生着闷气回去了。   王启英找了个小库房,一边烤红薯,一边看着王通送来的信件。   里头清楚的写了,这个兰草的祖母曾经跟驸马爷裴正冲的奶娘是同一个村子的。   虽说是这种拐弯抹角的关系,但王启英还是有些无法理解,驸马爷虽说在慧阴长公主去世的这事儿上不作为,但他还不至于丧心病狂到要杀了自己亲生骨肉吧?!   亲生骨肉这四个字才刚一冒出在王启英的脑海中,他脑中忽然灵光一现,若是亲生骨肉的话,自然说不过去。可若是这个喻仁郡主并不是驸马爷的亲生女儿呢?   依着长公主先前儿的性子,驸马爷的头顶早就是一片青青草原了,这一切对于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忍无可忍的事儿。   只是因着长公主的皇家身份,驸马爷有苦不能言,只能忍气吞声。   这么一来……   王启英心中忽然一惊,该不会慧阴长公主的离去背后也是有阴谋的吧?   这个猜测太过胆大,王启英自己都不敢相信,他跑去跟章鲁说了一声。   章鲁到底比他多见了些世面,闻言非但没有觉得惊讶,反而反过来安慰他,“这有甚说不过去的?便是亲生骨肉都会动手的,你这个猜测也不是空穴来风,当初在喻仁郡主出生的时候,京城里有许多风言风语的,说喻仁郡主的爹是个坊间的小白脸。最后还是裴正冲自个儿对喻仁郡主视如己出,才打消了许多人的猜测。”   喻仁郡主出生的时候王启英也没多大岁数,因此这些风言风语他不知道也实属正常。   他摸着下巴,“既然如此,那我从驸马爷身上入手查,会不会有所发现?”   章鲁此时也发现大理寺来这些新人之后,他省了不少事儿。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很多事情他们自己商议着就办妥了,根本用不着他绞尽脑汁。   他听了王启英的提议,便微微颔首表示赞同,“或许有呢?咱们京里这些人都经不住查,谁身上没点儿见不得人的事儿?你随便一查就有了把柄,便是到时候不是他对喻仁郡主动的手,他也不敢多说什么。”   还有一事他自个儿心里清楚,但是却没说出来。   驸马爷对喻仁郡主一向重视怎的在慧阴长公主去世之后,这么多日子都不回府上,一直去洛阳办差,让喻仁郡主独自一个人面对京城里的这些明枪暗箭?   他知道王启英是个聪明人,有些事儿也不用他多说,他自个儿心里就清楚。   王启英一块烤红薯还没吃完,白流霜和郑云铎两人就闻着味儿过来了。   “英子!你可在此处?!” 第611章 收获颇丰   王启英听到了郑云铎的声音,立刻扬声应了一句,“在!屋子里呢!你们进来!”   郑云铎和白流霜推开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就说道:“我就知道你在此处,也就你和章大人喜欢悄悄烤红薯。”   章大人在暗处咳嗽了两声,郑云铎这才发现原来章大人也在这儿,他嘿嘿一笑,“不过这烤红薯味道确实香,手艺不错。”   王启英为了避免这两个小子多说多错,更让章大人尴尬,急忙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俩怎么来了?让你们办的事儿办好了?”   郑云铎看了一眼白流霜,“你的本家,你来说。”   白流霜已经在王启英的炭盆边儿蹲了下来,拿起铁钩在炭盆里一扒拉,又翻出一个烤好的红薯,他面儿一喜,说道:“所有买过松烟墨的人家都查了,有人买了送人,有人买了自己用。无论是买了自用还是送人的,我们都查了,大多数都留着收藏,还没开封。只有白家商会的大少爷白孟州的墨用了不少,他说他都用来记账了。”   王启英啧啧两声,“这个白孟州比咱们哥几个还败家,用这么好的墨记账?”   白流霜赞同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我去的时候那墨就被他摆在桌子上,正用着哩!我同他们说那一批松烟墨制作的时候少放了一钱珍珠,要给他们换新的。他那块旧的我也已经拿回来了,你们可要看看?”   王启英摆了摆手,“拿来给咱看有什么用,你能看出来他那块墨就跟白菜送来的那封书信一样?”   白流霜耸了耸肩,“这谁能看得出来,每一块墨用的都是一样的材料,不说是分毫不差,也差不了许多。”   “那不就是了,所以就算是你怀疑那封书信是白孟州写的,没有确凿的证据也没用。”   郑云铎却道:“英子,你这不就小瞧兄弟们了吗?咱们虽说看不出来到底是不是那块墨,但我们在白家商会还见到了一个人。”   王启英眉毛一挑,用脚踩了一下他的靴子,“有话快说,有屁就放,磨磨唧唧的没完没了。”   郑云铎看着才穿没两天的官靴上多了一个脚印,气得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最后还是白流霜出来打了圆场,“就是偶然间发现他们商会有个人长着个国字脸,身高同我差不多,且眼睛下边长了颗泪痣。”   王启英闻言顿时从凳子上跳了起来,“他在哪儿!”   章鲁在一旁看着他们几个一问一答,他连话都没多说,忽然觉得如今这样似乎也不错,用不着得多费脑子,找几个能干的就什么都给干好了。   郑云铎听了王启英这话却冷哼了一声,“今儿回去给小爷我刷靴子,不然就不告诉你!”   王启英咧嘴一笑,“少爷我这辈子都没刷过靴子,你倒是想得美!”   说着,他又看向了白流霜,“流霜,你说。”   白流霜双手抱着烤红薯,冲着两人一挑眉,“你们说,我到底说还是不说?”   郑云铎立刻会意,“兄弟,我先前儿得了壶上好的金风玉露,送你了。”   王启英也立刻说道:“成,靴子我刷就我刷,不过这金风玉露得有我一杯!”   说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章鲁,又补充了一句,“还有章大人一杯。”   章鲁这才急忙摆了摆手,“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喝吧,我就算了,喝了酒回去夫人要生气的。”   大家都笑了起来,章鲁这才看向了白流霜,问道:“流霜,你先说说那个送信的人在何处?”   说起了正事,大伙儿的脸色也都开始正经了起来,白流霜也嗯了一声,“就在白家商会,那个人我仿佛听着他们说马上要离京,去哪边儿进货去,我们也没听真切,就寻思着赶紧回来同章大人禀报一声,赶紧让人查一查。”   章鲁做了这么多年大理寺卿,自然也知道有时候破案子就是这样,宁可错杀一千不能放过一个。即使这个人只有一点点的嫌疑,他们就必须仔细查!   “我立刻就派人去盯着他!”   白流霜还说道:“我还从我们府上找到了从前白孟州送来的一封亲笔信,当初他想上我们府上拜会。估摸着是想让我爹看在是本家的份儿上帮他一把,但我爹没吃他那一套,信倒是保存下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中掏出了那封书信递给了王启英,“英子,你看看,字迹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王启英打开信封一看,果然是松烟墨写的,可见这个败家子习惯性用松烟墨。   再一看字迹,确实跟揭发曲大人的匿名信完全不一样,但再仔细一看。   “一句话空一格,三句话另起一行……”他一边说着,一旁的章鲁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些!都是那封匿名信上的习惯!”章鲁说道。   王启英也点了点头,“不错,怪不得这些年白家商会的生意越做越大,甚至还当上了皇商……”   他们家背后一定有人,恐怕……还不是个一般人……   “先查查那个送信的人,不一定会发现些什么,大家稍安勿躁,千万莫要打草惊蛇。”王启英安抚道。   郑云铎和白流霜一点儿都不着急,反倒看着王启英问道:“方才我们回来的时候在门口看到喻仁郡主的座驾,莫非是来寻你的?”   王启英叹了口气,“可不是嘛!不然能躲到这儿来?”   白流霜笑了起来,“郡主确实难应付,不然兄弟我出去给他指个路?”   王启英连忙双手合十,求饶道:“快别!她那个案子也丝毫头绪都没,若真让她找来,你们也没啥安生日子过了。”   ……   苏九月这几日也忙得脚不沾地,锡元马上就要考试了,她将他身上的衣裳都浆洗了一遍,还给他准备了醒脑的香囊。   同时因着喻仁郡主给太医署下了令,指名道姓让她以后去郡主府上请平安脉。   郡主的性子不好,可碍着这次苏九月也算是救了她的性命,对她倒是收敛了许多,甚至偶尔得了什么新鲜果子还会让人给苏九月送一些。 第612章 会试   苏九月还是头一回听说仙人醉这东西,她本着勤学好问的心态跑去找黄太医解惑。   喻仁郡主险些被人毒死,这事儿闹得这样大,就算是黄户生也有所耳闻。   因此,当苏九月来询问他的时候,他一丁点儿都没觉得意外。   “仙人醉,是一种能让人死得十分体面的毒,初喝下之后便会同睡着了一般,三个时辰过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苏九月听着他这话,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为什么在她的梦里,喻仁郡主是吐了血十分痛苦的呢?   “师父,喝了这毒会很痛苦吗?”   黄户生摇了摇头,“并不会,但却有另一种情况……”   “什么情况?”苏九月下意识地就追问道。   黄户生神色十分郑重地回答道:“仙人醉是一种慢性的毒,就像蚊子叮一样,叮的时候没感觉,但等感觉到痒的时候已经起了个大包。但若是他遇上柴胡,毒性就翻了几番……”   柴胡?!   苏九月忽然明白了过来,怪不得会这样,当初刘太医开给喻仁郡主去风寒的方子里就有一味柴胡。   至于那下毒之人用仙人醉……到底是知道这功效还是阴差阳错,就无从得知了。   她行了一礼,“弟子谢过师父教诲。”   黄户生摆了摆手,“无需多礼,先前儿听说喻仁郡主是你救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正巧碰上了,您说过医者父母心,弟子也做不到视而不见。”   黄户生笑了,“谁让你视而不见了!这回你做得不错,赵嬷嬷先前儿递了名单过来,说想要提你当领事姑姑。好家伙,你这小丫头可真够厉害的,这才来几天啊!”   话虽如此,但他心里也知道,这次苏九月这回确实给太医署省了不少麻烦,于情于理都该升她为领事姑姑。这时候升她当领事姑姑,整个太医署都不会有任何反对的言论。   苏九月腼腆地笑了笑,“师父,我夫君明日就要去会试了,我先回了啊!”   黄户生应了一声,“回吧回吧,你和锡元两个还真是相配,一个比一个厉害。下回赶紧带着锡元来我府上坐坐,不然再等些时候,恐怕我见了他都得行礼了。”   苏九月急忙摆手,“哪儿能啊!您是我师父啊!无论何时他都得向您行礼的。”   黄户生哈哈笑了起来,“行了,有你这番话就够了,快些回吧!”   苏九月和秋林比两个要考试的考生还要紧张,她们买了二斤排骨回去给他们炖了,孟玉春一个人就吃了两大碗。   “这样的日子要是一直过下去也不错啊!两位嫂嫂的手艺实在是高,只可惜等考完试咱们就得各回各家了。”孟玉春感慨道。   苏九月抿唇轻笑,“等您回头中了进士,做了官,就请个厨子给您做饭,手艺保准比我们俩还要好。”   秋林将碗筷收了起来,冲着苏九月说道:“这小子也就是嘴甜,等他吃过这几日,再想上门蹭饭门儿都没有!”   都知道是在打趣儿,在场的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这天晚上苏九月窝在吴锡元怀中,一夜无梦。   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却发现吴锡元侧着身子一手撑着头看着她。   “怎的醒这样早?”她瓮声瓮气地问了一句。   吴锡元却冲着她展眉一笑,“看样子我媳妇儿昨儿夜里没做梦?”   苏九月的脑子还有些混沌,稍稍慢了一瞬才想明白他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自然是没做梦的,这可真是个好兆头!你这回考试一定会顺顺利利的。”   吴锡元也点了点头,这一年多以来每次有大事发生都会十分坎坷,难得顺利一回。   苏九月忽然想到了什么,穿着亵衣就从床上爬了起来,“对了,前几日一个老道士送了我个平安符,你一并带着去。”   她要去找,却被吴锡元给拉住抱在了怀里,“不用找了,我们考试的时候除了笔墨其他什么都带不进去。”   苏九月眉头一拧,“那我在家里求求三清保佑,这次定然平平安安的。”   吴锡元的下巴放在她的脑袋上,“一定的,你都没做梦。”   赖床也赖不了多久,院子里有动静传了进来,苏九月知道应当是秋林起了,就也急忙跟着爬了起来。   “先起吧,我去烧水。”   和秋林一起将他们三人送进了考场,吴锡元胸有成竹,孟玉春无所畏惧,只剩巩治宜一人拧着眉头有些忐忑不安。   可他们三人也不过只是芸芸考生中的一员,能不能鲤鱼跃龙门,就看这一回了。   所有人都铆足了劲,苏九月和秋林目送着他们走了进去,就转身回了。   秋林一路上都拉着苏九月的手,“阿弥陀佛,急急如律令,菩萨三清各位路过的大仙儿都保佑保佑我男人吧!”   苏九月听了只想笑,“你这求得倒是广泛,也不怕菩萨说你不诚心?”   秋林拧着眉头,“哪儿管得了这么多啊!只盼着这些神仙能有个显灵的。”   苏九月也知道这就跟病急乱投医没甚区别,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啦,该去太医署了,你也得对巩大哥有些信心,他考他的,咱们还得忙自己的。”   秋林点了下头,“对,你说得对,还得向你学学。我昨儿听人说赵嬷嬷将你的名字报了上去,估摸着过不了多久你就是领事姑姑了。”   领事姑姑是个不入流的官职,甚至连品级都没有,但这对于一辈子白身的她们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进步。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抿着唇谦虚地道:“不过就是运气好,若是你遇上喻仁郡主那事儿,你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秋林听了这话却摆了摆手,“别,我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若是搁我,我压根儿就发现不了那药里有问题。”   苏九月拉着她的手,笑着安慰她,“我好歹比你多学了一阵子,过阵子你也就会了。”   秋林十分羡慕地看着她,“还是你学东西快,我们一起来的京城,你如今都能说官话了,我还是学不好。”   苏九月摇了摇头,她的官话腔调很重,一听就是外地人,还得再学学才是。   --   作者有话说:   【官话就是古代的普通话,通用语。】 第613章 截胡   苏九月这样一想,干脆就直接对着秋林说道:“秋林姐姐,咱们今后就都说官话吧?在家里也要说,今后锡元他们进了官场不会说官话定然也是不行的。”   秋林一听这话下意识地掩唇,“这……我不行的……我说不好,很奇怪。”   苏九月拉下她的手,苦口婆心地劝说道:“你若是不开口说,什么时候能学会?再说咱们都是自己人,谁也不笑话谁,你说是不?”   “这……”秋林还有些犹豫。   苏九月干脆直接说道:“秋林姐姐,你想留在京城吗?还是打算以后要回村子里去?”   秋林连想都没想,“自然是我夫君在哪儿,我就留在哪儿了!”   苏九月道:“那不就是了?现在不学,等你成了官太太,还来得及学吗?”   苏九月没有仔细说,但是秋林还是听懂了。   她们在太医署里不会讲官话都会被人排挤,回头真成了官太太再操着一口家乡话,指不定还得被人笑话。   她男人对她那样好,她怎么也不能给他丢人啊!   这样想着,秋林立刻就在心中做了决定,她看着苏九月十分坚定地说道:“九月,我都听你的!”   苏九月笑了起来,“听我的咱们就去太医署找赵嬷嬷,赵嬷嬷本就是上京本地人,她的官话说得极为地道,咱们跟着赵嬷嬷不仅能学官话,还能多识得不少好草药哩!”   秋林揽住了她的胳膊,“正是这么个理儿,你这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怎的这样多想法呢?”   到太医署的时候已经辰时三刻,不过昨儿她们两人已经跟赵嬷嬷那边告了假。   赵嬷嬷瞧着她们两人来了,正在忙着整理药材的她立刻就直起腰身,冲着她们两人喊道:“你俩过来将这些药分好放收起来,还有林贵人的汤药待会儿也煎了让人送去……”   苏九月和秋林急忙应了一声,就上去帮忙,赵嬷嬷这才揉了揉酸涩的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边看着她们两人干活,一边问道:“把你们男人送去贡院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早上送去之后就赶紧过来了。”   赵嬷嬷啧啧两声,“你们二人还真是个有福气的,能走到会试确实不容易。”   赵嬷嬷这话也是真情实感,她们已经相处了一个月,也知道苏九月和秋林两人都是从雍州的小村子过来的。   越是偏僻的地方求学越是艰难,能走到京城来,他们付出的可要比国子监的那些学子们要多得多。   这两个乡下的女子一路跟了过来,不用在土地里刨食吃,确实也是有福气。   苏九月和秋林更是十分赞同她这话,她们男人读书有多刻苦,再没人比她们更清楚了。   “确实不大容易,我男人考童生就考了三次,也是后头入了门侥幸过了,不然怕是他爹娘早就不让他读书了。”秋林在一旁感慨道。   苏九月没怎么说话,她家里的事儿并不愿意多说给别人听。   赵嬷嬷听着秋林说着不怎么好的官话,虽然有些滑稽,但到底还是在心中默默点了头,这两个心里都是有成算的。   春闱一共九日,这阵子就连茶楼都没什么生意了。苏九月和秋林在家日日祈福,还没等到她们男人出来,就先等到了苏九月被升为了领事姑姑。   赵嬷嬷亲自给她换了腰牌,还打趣儿道:“今后你这一颗心可不能只挂在你男人身上了,咱们太医署的事儿多少也得上点心。”   苏九月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了,低着头两只手抠在一起,扭扭捏捏地道:“我也没一颗心挂在我男人身上啊……”   赵嬷嬷笑了起来,“还说没有!男人去考个试,你都魂不守舍好几天了。”   秋林听了捂着唇轻笑,却也被赵嬷嬷瞪了一眼,“你也好不到哪儿去!”   其他几个医女有些羡慕地瞅着她们两个,她们俩是新来的,年龄比她们小许多,原本也得跟她们一同在太医署熬日子,可谁让人家夫君能干呢?别看如今大家都是小医女,但指不定转眼人家就成了官太太。   到了下午苏九月和秋林回家的时候,正巧又在路上碰到了杨柳。   苏九月见着她还十分诧异,“杨柳姐姐,你不是说要离京了吗?”   杨柳臭着张脸,“原本是要我去的,结果被旁人抢了先了。少出去一趟就少挣不少钱,这天杀的狗东西!就仗着他有人脉,我货都点好了,差事还是落到了他头上。”   苏九月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气得不轻,她们一伙儿人来到京城都会被人欺负,更何况杨柳姐姐孤身一人了。   “不气了,不气了,走,回家我给你做好吃的。”   杨柳原本窝着一肚子的火,这会儿跟苏九月吐露了一番心里还稍稍舒服了许多。   见着苏九月邀请她去她家里吃饭,她冷静了片刻,就摆了摆手,说道:“算了,你们回吧,我跟你一道回去不合适。”   苏九月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笑着说道:“杨柳姐姐,你忘了?这会儿正是会试的时候,锡元跟他几个同窗都不在家,只有我跟秋林姐姐两人在。”   说罢她还看向了秋林,对着她说道:“秋林姐姐,你说对不对?”   秋林也是认识杨柳的,闻言也跟着点头,“是的,杨管事,家里男人都不在,今儿只有咱们仨。待会儿去菜市场再买些新鲜菜,回去咱们三个也吃顿好的。”   杨柳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春闱已经开始好几日了,就点了点头,“倒也不错,我那儿还藏着壶好酒,待会儿……”   她话说了一半,才忽然想起来,抬头看向了苏九月和秋林,“你们喝酒么?”   秋林看了一眼苏九月,苏九月又看了一眼秋林,两人也不知是为了安慰杨柳还是怎的,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喝!”   杨柳这才笑了,她脸上的那道疤都跟着柔和了许多,“成!我这就回去拿酒去!”   苏九月和秋林也跟了上去,“我们陪你一起去!” 第614章 新年快乐   杨柳就住在白家外院给下人们住的屋子里,原先她是跟个嬷嬷合住一个屋,后来她成了管事白家就单独分给她一个屋子。   她去屋子里将酒拿出来,苏九月和秋林就在门口等她。   在她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好迎面碰上了从外头回来的白家大少白孟州。   杨柳心里正生着他的气,但也不能视而不见,就对着他行了一礼,起身就朝着外头走。   白孟州看着她的背影却叫住了她,“杨管事!”   杨柳拧着眉头转过身去,“大少爷,您有事找我?”   白孟州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她说道:“杨管事,你可是对我今日的做法略有不满?”   杨柳脸上写满了不满,但嘴上却吐出了两个字,“不敢。”   白孟州却扯了扯嘴角,“是不敢还是没有?”   杨柳不说话了,白孟州却道:“这回算是本少爷对不住你,这个月的月俸我会让账房多算你二两银子。”   杨柳面色稍霁,对着白孟州行了一礼,“多谢大少爷体恤。”   白孟州这回倒是再没找茬,对着她摆了摆手,“你忙去吧!若是有事本少爷再让人去喊你。”   杨柳再次行了一礼,这才抱着酒坛子从门里走了出来。   苏九月和秋林方才就站在门口看着她,见她被人拦下来也吓了一跳。   这会儿见她出来了,立刻就迎了上去,“杨柳姐姐,怎么了?那人为难你了吗?”   杨柳摇了摇头,“他说这次临时换了人是事出有因,说下个月给我多算二两工钱。”   说到钱,她也咧嘴一笑,“不用干活还有钱拿,这种天上掉馅儿饼的事还是多来点好,走吧!咱们吃饭去!”   她们还顺道去了趟菜市场,买了些菜回去。   苏九月和秋林压根就没什么酒量,杨柳一个女人在外头哪儿敢喝酒?一坛子酒才喝了一半,三人都撂倒了。   等第二日起来,桌子上还一片狼藉。   苏九月急急忙忙将这些饭菜碗筷收到厨房里,杨柳就也醒了,挽起袖子就要帮她一起洗,却被苏九月拦了下来,“杨柳姐姐,你还是帮咱们烧些热水吧!咱们还都没洗漱呢!”   杨柳许久没干过烧火做饭这种事儿了,坐在灶膛前还有些若有所思。   “九月。”她突然叫了苏九月一声。   苏九月正忙着洗洗涮涮,听到她叫就应了一声,“嗯?”   杨柳给灶膛里又添了一块柴火,问她,“我家里还好吗?”   苏九月愣了一瞬,随后也就释然了。   “挺好的!昨年大丰收,我瞅着年底的时候杨大娘还给家里都做了新衣裳。快过年的时候杨大娘家里又养了只小狗,我们走的时候那狗都能帮着看家了……”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杨柳看着灶膛里越来越旺的火,忽然就出声打断了她,“行了,别说了。”   苏九月的声音戛然而止,就连手上的动作都轻了起来,唯恐惹恼了她。   杨柳也知道自己的情绪有些不妥,便对着苏九月说道:“我出门在外的这样久,原本觉得自己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可偶尔旁人说起家里人的时候,我总也会想起他们……一开始是恨,恨得牙痒痒,可时候久了,似乎连恨都淡了,再听你说起他们,就好像在听别人家的故事似的……”   苏九月叹了口气,问她,“杨柳姐姐,你就没想着再找个人家吗?”   杨柳摇头,“我这样一副残花败柳的身子,还毁了容貌,能找到什么好人家?若是找个年纪大的鳏夫,我又何必呢?还不如自个儿逍遥自在。”   苏九月最受不得她这样说自个儿,就说道:“杨柳姐姐……”   她才刚一开口,杨柳似乎就知道她想说什么似的,立刻打断了她,“好啦!快赶紧吧,今儿你男人是不是就要回来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对,下午就回来了,今日还得去找赵嬷嬷告个假。”   “那还不赶紧的。”   说话的功夫秋林也起了,她将屋子收拾整齐,三人洗漱了一番,吃了早饭才分别了开来。   吴锡元是下午申时的时候才从贡院出来的,刚一出门他下意识地就去找他媳妇儿。   还没找到人,就听到身后孟玉春的呼喊声,“锡元兄!”   嗓门之高,根本看不出来是个已经九天没吃饱饭的人了。   吴锡元回头看他,只见他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地朝着自己跑了过来,这情形跟昨年在雍州的时候还隐隐有些相似。   他停下等了他片刻,等他追上来之后,才问了一句,“考得如何?”   孟玉春摸了下鼻子,十分自信地说道:“我自个儿觉得还不错,至于能不能入得了考官的眼,那可就不是我能说得算了的。”   说完他又看向了吴锡元,“你呢?”   才刚问完,他就一拍脑门,“你瞧我,问的这不是废话么?你的学问向来做得好,这次定然也不错。”   吴锡元笑了笑,并没有说话。   这时候巩治宜也从里边走了出来,他看着两个同窗已经出来了,就拎着箱子走了过来,“正巧碰上你们了,咱们回吧?这阵子都没吃饱饭过!可真饿。”   孟玉春笑了起来,“治宜兄考得如何?”   巩治宜叹了口气,“说不好我这回得陪跑了。”   孟玉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不得我也是,不过治宜兄也不必丧气,这次本来就是恩科,后年还会有一场考试,到时候咱们兄弟再来就是!”   巩治宜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这个道理!所以?咱们先回去吃饭?”   三人都笑了起来,这时候苏九月和秋林也找到了他们。   “今儿熬了蔬菜粥,九月说你们得先吃些清淡的,不然肠胃会受不了。”秋林说道。   吴锡元上次经过了一遭,倒是也见怪不怪,反倒是孟玉春连连点头,“我昨年考完出来,我娘好心给炖了一锅鸡汤,结果我足足拉了三天!后来找大夫一问才知道是咋回事,这事儿嫂子说得对!”   苏九月接过吴锡元的书匣子,冲着他一笑,“家里都烧好水了,就等你们回家呢!”   --   作者有话说:   【啊!总算写完了,祝我所有的小宝贝新春快乐!牛年大吉!新的一年,人人都是锦鲤~~啾咪~~】 第615章 她看上你们谁了   吴锡元见她根本不嫌弃自己脏兮兮的,还挽着自己的胳膊,对着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好,回家。”   苏九月才刚一碰到他,只觉得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身子一软就往他身上倒。   吴锡元急忙一把搂住了她的腰,秋林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九月,你怎么了?”   苏九月靠在吴锡元的怀中,嘴角扯了扯,“没事,稍稍有些头晕,已经好些了。”   秋林这才上前关心的打量巩治宜,只剩下孟玉春一个人左看看右看看,仿佛是个多余的。   他撇了撇嘴,默默地自己拎起书匣子大步朝着家里走去。   看样子他也是得娶个媳妇儿了,不然连个嘘寒问暖的人都没有,跟他两个同窗一比,还真是形单影只的怪可怜的。   吴锡元他们见着孟玉春走了,干脆一把将苏九月抱起跟了上去。   这样招摇过市,苏九月的脸皮怎么顶得住?她将头埋在吴锡元的怀中,一张小脸烫得厉害。   秋林在后边看的也是目瞪口呆,巩治宜笑了笑,凑到她身边低声问道:“怎么?你也想抱?”   秋林急忙跳开一步,“我才不要呢!就是感慨他们小夫妻两个感情真好。”   脸皮也是真的厚。   只是后一句她没好意思说出来。   “咱们也回吧。”巩治宜拉过她的手,跟了上去。   家里的热水就温在锅里,苏九月给吴锡元打了热水,又拿了干净衣裳出来,“锡元,干净衣裳给你放在凳子上了,你待会儿洗好了穿。”   吴锡元应了一声,“好。”   紧接着就听到了一声关门的声音,吴锡元轻声笑了笑,手指一挑,将披在肩上的衣裳脱了下来。   苏九月隔着门板听着里头的水声,脸颊也微微染上了些许红晕。   正在这时,住在隔壁的秋林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看到苏九月站在院中,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男人洗澡,你怎的不进去帮他擦背?”   苏九月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了,一时间竟然也不知说什么好。   秋林瞧着她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更为奇怪了,“你们两口子感情那样好,不过是让你去帮他搓个背,这有甚不好意思的?”   苏九月轻咳一声,急忙打断了她,“我先去厨房烧些热水,待会儿他们还要用。”   秋林摇了摇头,自己拿了一把澡豆子转身进了屋子。   管她咋想的,反正她男人还等着她给擦背呢!   .   王启英一行人在大理寺躲了三天,喻仁郡主来了三天都没见着人。   王启英叹了口气,看着火盆里的烤红薯都不香了,“这位郡主也太能磨人了,也难为她天天过来堵人,该不会看上你们谁了吧?”   白流霜拿着个铁钩子在火盆里勾了勾,让火烧的更旺一些。   郑云铎拿着把扇子扇了扇风,对着白流霜说道:“兄弟,这火不能再旺了,兄弟我这几日都开始泡菊花茶了,嗓子眼还是冒火。”   说完又看了一眼王启英,“英子啊,真要说这喻仁郡主看上谁了,估摸着十有八九还得是你。你看我们兄弟们谁都没见过喻仁郡主,只有你见过,不是你还能是谁?”   王启英吓了一跳,“快别瞎说,老子都定亲了!再说了,有这么一位郡主谁消受得起啊!”   白流霜也跟着笑了起来,“别瞎猜了,依我看八成是那喻仁郡主惜命,除了大理寺别地儿也不敢去,跑这儿来躲平安来了。”   王启英叹了口气,“估摸着也是,你们有线索了吗?若是这案子再不破,喻仁郡主估摸着还能再来几次。”   白流霜摇了摇头,“那个丫鬟嘴硬的厉害,宁死不屈,什么都不肯说。我们派去洛阳那边的人也没有音信,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郑云铎也叹了口气,“白孟州那边儿也盯着了,但他们依然没什么动作。”   ……   就在几人说话的时候,忽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快开门!王大人!王大人!有急报!”   王启英从凳子上蹦了起来,亲自走到门前去给他开门。   一开门就看到了站在外头的邹正,“邹录事,什么急报?”   邹正对着他行了一礼,也进了屋子,王启英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见到喻仁郡主的人没跟来,就急忙关上了门。   “快说,到底是什么急报?”王启英催促道。   邹正看了一眼屋子里的几人,分明和他是一样的官职,却可以理直气壮的在此处烤火,实在是同人不同命。   他对着大家拱了拱手,才说道:“是先前儿盯着白家商会的人来信儿了,白家商会方才派了一个商队去了洛阳,为首的正是那位有个泪痣的元九。”   王启英顿时来了精神,“兄弟们!来活儿了!走!收拾东西跟哥去洛阳!”   邹正闻言也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大大的,不可思议的道:“王大人!你们……你们要亲自去洛阳?!”   王启英点了点头,“必须要亲自去,我有预感,洛阳那边儿还有大鱼,交给别人我不放心!”   邹正看了一眼在一旁宛如背景板的章鲁,“章大人,您看?”   王启英也看向了章鲁,毕竟去这么多人还是得章鲁点头才行。   他正想着给兄弟们求个情,却没想到章鲁居然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点了头,“去!你们只管甩开膀子干!剩下的有本官来给你们善后!”   王启英笑了起来,对着章鲁行了一个拱手礼,“章大哥敞亮啊!您放心!这案子我们定会给您查个眉目出来!”   王启英给了大伙儿两刻钟,让大伙儿都回去收拾东西,回头在南门见。   “只一条,回去都把官服脱了!”他叮嘱道。   “知晓了,谁也不是傻子。”   “脱!回去就脱!”   ……   大家也没甚好收拾的,只要带足了银子就行,只要有钱什么都能买!   大家在南门汇合之后,便快马加鞭朝着洛阳的方向追了过去。   白流霜笑着打趣儿王启英,“英子,你说实话,你非要亲自跑这一趟,是不是怕喻仁郡主再找上门来?” 第616章 红画馆   王启英骑在马上,听了这话回头瞪了他一眼,“废话!你不怕的?”   白流霜哈哈笑了起来,“怎么能不怕?你已经定亲了,我可不一样,我还是个黄金单身汉!”   “去你的!真不要脸!”李程季笑骂道。   “哈哈哈哈……”白流霜又笑着说道:“听说洛阳城的花魁极为貌美,咱们兄弟们也去见识见识?”   “就你带的那点银子,还想去见花魁?不知道洛阳城多富商?”郑云铎跟他抬杠。   “那又怎样?少爷我有脸啊!指不定一眼那花魁就倾慕我了。”白流霜接着道。   “啧啧啧,快收一收,咱们是去办案的!还想什么花魁?敢让我发现你们谁去青楼,可别怪兄弟我拿着鸡毛当令箭了!”王启英板着脸十分严肃地道。   “嘁——也就说说,谁还能真去啊!正事要紧!”   ……   一群人有说有笑的走了没多久,就追上了前边的商队。   他们也慢了下来,就当是出来踏青的。   第一天的时候还好,可第二天除了王启英和李程季,其他两个人都蔫了。   “马背上真不是人待的地儿,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坐个马车的。”郑云铎揉着自己的屁股蛋,一脸痛苦地道。   白流霜的走路姿势也不咋地,“可不是嘛,两条腿都不是我的了。”   再一看一旁的王启英和李程季两个跟没事儿人一样,他们就不明白了,“你们不痛?”   王启英嘁了他一声,“我们俩好歹是军营里摸爬滚打出来的,跟你们这种只知道享清福的公子哥儿能一样么?”   李程季看着吹牛皮的王启英,实在不知道该不该把上次班师回朝的时候,他到底是啥模样说出来给大伙儿听听。   就听王启英又接着说了:“还马车,你咋不把你家拔步床搬来啊?”   “倒是想呢!”   李程季在一旁劝道:“头两日就是这样,后边儿习惯了就好,今晚咱们找个客栈给你们洗个热水澡,会舒坦一些。”   ……   他们一行四人远远的跟着元九他们,一直等他们进了洛阳城,才下马跟了进去。   他们不知道的是,在他们四人踏进洛阳城的那一刻,就有人将他们的消息送去给了驸马裴正冲。   “大人,京城来人了。”   裴正冲不喜旁人叫他驸马爷,因此他身边的人都叫他大人。   裴正冲因着娶了公主,不能在朝中供职,因此这一声大人都叫的名不正言不顺的。   “来者是何许人也?”他将手从舞女的怀中的抽了出来,顺手摆了摆手,将她们打发下去,才问了一句。   “大理寺少卿王启英,以及大理寺的寺丞李程季,和白流霜、郑云铎两个小录事。”下人恭恭敬敬地回答道,眼睛根本不敢乱看。   “嗤——这名头听起来倒是一个比一个唬人,谁不知道那几个玩意儿是个什么东西,就凭他们?若是能查出咱们什么,那你们也就都自戕谢罪吧!”   郎李虽然急急忙忙来禀报,但也确实没将王启英等人放在眼中。   京里那么些能人都没能将他们怎样,这仅凭这四个纨绔?呵呵,也不知朝廷是在看轻谁?   裴正冲摆了摆手,“真扫兴,朝廷如今已经任用这些人了么?看来大夏朝还真是气数要尽了。”   郎李行了一礼,“大人英明,这事儿咱们也就不用上报了吧?”   裴正冲端着一个雕着龙头的酒杯,听了他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要去你去,我可不想挨骂。”   郎李笑了笑,“那便不说了,方才的歌舞大人可还满意?昨儿红画馆又送来了几个扬州瘦马,可要让她们来给大人唱一曲儿?”   裴正冲的眼睛都亮了,“既然昨儿都送来了,怎的你今儿才说?!快!将她们给本大人带进来!自从那婆娘没了,本大人的好日子就来了!哈哈哈哈……”   王启英四人进了城门,先跟着去了白家商会。   却不料元九也得了信儿,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一连几日门都没出。   这日王启英正坐在茶楼里,忽然觉得不远处一个年轻人总是朝着他们这边儿看,他才忽然意识到,或许他们已经被人给盯上了。   他脸色一变,若是对方消息灵通到这种程度,那么有可能比他们想象的更难对付。   怪不得元九这阵子连门都不出了,他眼珠子一转,觉得他们几个再在这里等下去也只会是徒劳。   他将茶杯放下,忽然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白流霜,扬声说道:“流霜啊!你不是惦记着那洛阳花魁吗?咱们哥儿几个去见识见识?”   白流霜一口茶才刚喝到嘴里,听了他这话直接就喷了出来,“你小子不是……”   话才刚说了一半,就看到王启英在给他使眼色,他立刻会意,到了嘴边儿的话也改了过来,“你小子还想同我抢洛阳花魁?也不看自己口袋里的银子带的够不够!”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哈哈笑了起来,“少爷我是差钱儿的人?!”   他们才说了没几句话,就感觉到茶楼里若有似无的视线朝着他们看了过来。   这几个公子哥儿说话带着京腔,衣着打扮瞧着也十分华丽,一看就是富家公子。   他们夸下海口,自然演戏要演全套。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四人一同去了洛阳城最大的青楼——红画馆。   王启英头上戴着金冠,身穿一身宝蓝色的袍子,一看就是谁家的纨绔公子哥儿。   红画馆里的妈妈见着他们来了,两眼放光,就跟看着财神爷似的。   “几位爷!快快快!里边儿请!几位爷应当是头一次来吧?我们这儿的姑娘可是整个洛阳最水灵的!”   说着还压低了声音,用帕子挡着嘴,低声说道:“我们这里还有城里最好的扬州瘦马,几位爷可要点两个姑娘陪陪?”   白流霜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们四个人点两个?!你这是看不起谁?!”   妈妈一听是京腔,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瞧我这张嘴,说错话了不是!我这就给几位爷叫十个姑娘过来道个歉!” 第617章 无巧不成书   王启英几人跟着她朝着楼上走,后头跟踪的年轻人立刻跑回去报信儿。   王启英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见到没人跟上来,嗤笑一声,扇子一打一步三晃地上了楼。   楼上的雅间位置最是好,台子上的姑娘身上穿着纱衣,头上别着牡丹,一转身那别样的风情都能尽收眼底。   王启英正看得认真,一排莺莺燕燕又顺着台阶走了过来。   有的手上拎着酒壶,有的端着果盘,一个接一个地朝着他们走了过来。   一人抚琴,一人弹琵琶,其他的八个姑娘十分有眼色地一人身边坐了两个。   “呦~几位公子是头一次来吧?这样玉树临风的人儿奴家若是见过定然会记一辈子的。”其中一个红衣女子娇笑着问道。   王启英看了她一眼,“倒是个嘴甜的,叫什么名儿?”   “奴家名叫红莲。”红莲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娇羞地低下头去。   王启英从前怎么玩闹都行,可如今他都定亲了,再看着她这含羞带怯的一笑,只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无论如何,既然是来逢场作戏的,这台戏便是再难受也都得接着唱下去。   “红莲?不错,好名字,可会唱曲儿?”他一边说着,一边就被她抱住的胳膊抽出来,端起一杯小酒送到了她的面前。   红莲才刚愣了一瞬,瞧见他的动作又重新笑了起来,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用袖子挡着一饮而尽。   “既然公子想听,奴家自然是会唱的,公子想听什么曲儿?”红莲问道。   王启英一摆手,“唱你拿手的就成!”   这边有说有笑,对面包厢里一个人看了过来。   “王启英?”他低声念叨了一句,他身旁的女人没听清楚,趴在他的腿上凑了过来,娇笑着问道:“顾公子,您说什么,奴家没听清楚。”   顾泯行挥了挥衣袖,对着她说道:“你先下去吧,在外头将侍墨叫进来。”   女人这才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那奴家先退下了。”   她退出去不多时,侍墨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四爷,您喊我?”   顾泯行点了点下巴,“你去对面打听打听,看看对面包厢里的可是王启英他们。”   侍墨一愣,下意识地就回头朝着对面看去。   窗户开着,能看到里边有许多人,侍墨看着一个头戴金冠的公子哥确实有几分像王家公子,脸色也变了又变。   王公子不是在京城么?怎的又来了洛阳?且还会出现在青楼里,最妙的是还被他家四爷给碰着了。   “是,奴才这就去打听。”   他急急忙忙从包厢里退了出去,才刚到了对面门前就被拦了下来。   他行了个拱手礼,对着红花馆的下人解释道:“我家爷同屋里这几位公子是旧相识,派我过来同这几位公子见个礼,麻烦二位进去通传一番。”   这两人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打扮,听着他的口音也像是京腔,这才妥协了,“烦请您稍候,我们先进去问问。”   王启英既然正热闹着,忽然就有下人从门外走了进来,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几位公子外边来了个人,说他家主子同你们是旧相识,想要进来跟你们见个礼,几位可要见他一见?”   王启英和李程季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也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疑惑。   他们才刚刚来到洛阳,在这边也没什么熟人,这位旧相识又会是谁呢?   会是他们这个案子的线索吗?   王启英脑子灵活想得也多,下意识地就觉得这位故人不得不见。   “快快请他进来!”   侍墨应邀走进了屋子,发现屋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他走上前去对着这几位少爷行了一礼,才解释道:“奴才乃顾四爷身边的侍墨,方才四爷隐约瞧着像是几位公子来了,这才让奴才过来给几位少爷见个礼。”   白流霜郑云铎几人的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王启英身上,同情有之,幸灾乐祸有之。   这世上还能有什么比逛个青楼被岳家给抓个正着更惨的了?   王启英眼角抽了抽,哪还能不明白顾四爷的意思。   对方这哪儿是让下人来行礼的啊!纯粹就是来找茬儿的。   这时候他若是再不表现一番,只怕等到回京绝对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立刻起身对着侍墨笑了笑,“原来四爷也在此处竟然碰上了,我少不得要去给四爷行个礼,还请小哥儿前边带路。”   说完,他便回过头对着白流霜几人使了个眼色,“你们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跟着侍墨回到了顾泯行的包厢,见到里头坐着的人果然是顾泯行,王启英只觉得头大如斗。   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巧合的事呢?   他战战兢兢地来到了顾泯行身边,顾泯行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王启英笑着应了一声是,在他的对面坐了下来。   “四叔,可真是巧了,没想到竟然会在此处碰上您。”   顾泯行冷哼一声,“是挺不大凑巧的,若不是叫我亲自碰上了,我还有些不大相信,我家那好姑爷居然连京城的青楼都放不下,跑到洛阳来了。怪道家里人送信过来,说你现在一心扑在仕途上,早就不是当年的纨绔子弟了。现在看来,真真是好一出障眼法啊!”   王启英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果然是误会了,他急忙替自己解释道,“四叔,您可真是误会我了!”   顾泯行眉头一皱,“你别叫我四叔!你们这婚事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   王启英坐不住了,若是因着他上青楼黄了这门婚事,只怕回去他爹能扒他一层皮,且他娘跟他奶奶也不会拦着。   “四叔!您好歹也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啊!若不是事出有因,我怎么会千里迢迢跑到洛阳来?”王启英一脸郑重。   顾泯行这才抬起眸子瞥了他一眼,“好!那便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我倒要看看你能说出些什么来!”   王启英叹了口气,“白家商会和裴驸马有猫腻,估摸着跟昨年年底那一出吞没军饷的案子有关,大理寺章大人是派我们几个过来查案的。”   --   作者有话说:   【王启英: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凑巧的事儿?果真是天妒英才!丛月月:不凑巧我写什么?写你整天洗脸蹲坑吗?】 第618章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顾泯行哼了一声,“就算是章大人派你们几个过来查案子的,你们几个不好好查案子却偷偷跑到青楼来,这又是何故?”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我们几人才刚一到洛阳城就被人盯上了,一连几日他们都没有动静。便想着让他们觉得我们几人不是来查案子的,只是来这边玩乐的,或许会让他们放松警惕。”   顾泯行眉毛一挑,“你说的可是实话?”   王启英急忙起身抱拳对着他行礼,“小侄若是有半句虚言,只叫我不得好死!”   这话说得就有些重了,顾泯行也信了几分。   “你能将这事儿说与我听,可见是信任我的。既然你叫我一声四叔,那四叔就助你一臂之力。”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立刻精神一振,看着顾泯行的眼神也变得异常明亮,“四叔!您可真是我亲四叔啊!待我查清楚这案子,一定早日回京!”   顾泯行摆了摆手,“隔墙有耳,你还是小点声吧!”   王启英又重新坐了下来,顾泯行也给他倒了一杯酒水。   王启英端起来敬了他一杯,才压低声音问道:“四叔,你打算如何帮我?”   顾泯行扯了扯嘴角,“四叔同白家商会有生意往来,你想查谁?你们几人如今已经被人盯上了,再出面查案子自然不大方便,还是交给四叔更为稳妥一些。”   王启英大喜过望,“交给四叔,我自然放心!您先帮我查查白家商会的元九,这人恐怕就是白家商会同裴驸马联系的纽带。我如今只是猜测,并没有证据。”   顾泯行见他这样信任自己,心里也十分妥帖,便又提点了他一句,“我会派人帮你留意的。这人一旦有了弱点就极为好对付,至于裴驸马,他耽于美色,近些日子红画馆一直给他送扬州瘦马,你们若是能使个美人计……”   王启英从顾泯行的包厢里出来,还一直在想着顾泯行的话。   美人计?可是这个美人一定要一个值得信任的,找谁好呢?   他纠结了一路,直到他回到自己包厢里,看到了左拥右抱的李程季,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来了法子。   一切都有了最好的安排,王启英皱了几天的眉头也都舒展了开来。   真真是车到山前必有路,甚好,甚好。   李程季瞧见王启英回来了,便笑着对他打趣道:“如何?顾四爷没揍你?”   王启英嘁了一声,“揍我?揍我干甚?我可啥都没干!”   李程季等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小子可别死要面子活受罪了,指不定现在腚还悄悄痛呢吧!”   王启英直接朝着他丢了个橘子过去,“快把嘴给老子堵上!”   ……   夜里他们回到自己下榻的客栈,王启英才将今日他同顾泯行商议后的结果告诉了他们。   白流霜他们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那岳家碰见你今日逛了青楼,非但没有责怪你,还答应帮着你查案子?”   王启英翘着二郎腿,嘴角噙着笑,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现实是你理解的这个样子。”   李程季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可以啊,英子!你的岳家是个好的,明事理,不胡搅蛮缠,今后你后宅可以安宁了。”   王启英自个儿也是这样觉得的,但是听他们说出来心里还是无比地舒坦。   “对了,还有个事儿要同你们商议。”   “何事?”郑云铎问道。   王启英也没在此时卖关子,“我那四叔还说了,裴驸马是个极为好色的主,据说这阵子红画馆一直送女人给他,我们或许可以使一个美人计。”   李程季摇了摇扇子,觉得有点冷,又把扇子收了回去,“英子,话是说得没错,可是我们这会儿去哪儿变个美人出来呢?裴驸马那样的人物恐怕等闲姿色都入不了他的眼吧?”   话音刚落,却发现王启英看着他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大正常。   他愣了一瞬,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立刻一甩衣袖,背过身去,“你脑子里的那点小九九,连想都别想!”   王启英一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应当也明白了自己的想法,急忙走过去,扯着他的袖子央求道:“程季啊!不找你还能找谁?你自个儿说说,你是不是真绝色?就今日红画馆那红莲!都比不上你分毫!”   李程季越听这话越觉得奇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兄弟,你该不会真的对我……”   王启英他这诡异的眼神看着,差点儿手下一时没把持住,刚扯着的袖子给拽下来。   “我能对你咋样!没有!什么都没有!老子只想破案!想升官发财!就问你们想不想!”他一边说着一边朝着几人环视了一眼。   郑云铎和白流霜也跟着瞎点头,“想!做梦都想扬眉吐气!”   王启英这才欣慰地一笑,在李程季的肩上拍了拍,“兄弟,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啊!”   李程季翻了个白眼,“可是为什么每次入虎穴的都是我?”   王启英摸了一下自己的下巴,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白流霜和郑云铎,一言难尽地看向了李程季。   “我就问你一句话,假如……我说假如啊,你碰上了长我们三个这模样的女人,你能冲动得起来?”   李程季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旁边一脸茫然的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就被嫌弃了的大傻二傻,无奈得一拍脑门儿。   “得,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王启英听这话,立刻喜笑颜开地凑到了他跟前儿,帮着他捏捏肩,“兄弟,听你的意思就是你答应了?”   李程季叹了口气,“不就是让我扮女人吗?这有何难?现在难的是要如何将我给送进去,且还能让我全身而退。”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若是被裴正冲发现他是个男人,那么即便是知道他是李家的二公子,估摸着他也依然会凶多吉少。   王启英听了脸色也郑重了起来,“红画馆每过十日都会送一批扬州瘦马给裴正冲,到时候咱们给他来个李代桃僵,就能顺利将程季送进去。裴驸马落脚的院子我也找人画了地图,至于程季要如何全身而退,咱们这几日再仔细商议。” 第619章 送佛送到西   李程季听了这话,眼角抽了抽,“英子,你觉得我这样的像扬州瘦马?”   他一边说着,还转了个圈,让王启英他们看的更清楚一些。   王启英也睁着眼睛说瞎话,“哪儿不像了?这腿长腰细屁股大的?”   他一边说着还在李程季的屁股上拍了一下,“不错哦!”   李程季气到不行,双手抱臂,气急败坏地别过脸去,“回头被人识破了,你可别怪我!”   王启英连连摇头,“不会不会,你帮了这么大的忙,我怎么会怪你?!我都恨不得抱住你亲两口!”   话音刚落就看到其他三人脸色奇怪的看着他,他面儿上的表情顿时一收,板着脸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咱们初来乍到,也不知道那个红画馆背后的底细,买通老鸨估摸着也行不通,咱们还得仔细琢磨琢磨。”   见他说起了正事,白流霜等人也正经了起来。   就见白流霜摸着下巴琢磨了片刻,突然便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说道:“不然咱们给他来一个李代桃僵?”   王启英眉头一挑,“行啊!你小子居然还知道一个李代桃僵?仔细说来听听。”   白流霜嘿嘿一笑,“昨儿那个红莲说她三日之后就要被妈妈送去裴府。咱们同她商议好,先躲在她房间里,等到要送人去的时候,用程季换了她就是。”   王启英居然觉得他说的还真有几分可行之处,他仔细一思量,又摇了摇头,“程季比那红莲高了大半头,肯定过不了老鸨那一关。”   郑云铎也在一旁说道:“这样!不如等出了红画馆再换人?”   李程季嘁了一声,“中途马车肯定不会停,且就算是停车了,换了人其他女人会不知道?到时候只会更麻烦。”   白流霜干脆袖子一甩,“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老子想不出来了,你们自个儿动脑子吧!”   就在大家都犯愁的时候,王启英唰地一声站了起来,大家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   李程季也下意识地跟着站了起来,“英子,你干啥啊?”   王启英说道:“我再去找找四叔,让他好人做到底了!想办法帮我们混进去。”   李程季看着他,“这样能行吗?”   王启英抬脚就往外走,“不行也得行,只要我脸皮厚,就没什么不行的。”   白流霜他们赶紧将王启英拦了下来,“英子,这样不行,你忘了?外头有人盯着我们的,你就这么贸然的去你四叔府上,或许还让顾四爷行事不大方便了。”   “那咋办?我们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郑云铎回头看了一眼李程季,忽然计上心头,“就让程季去,他直接扮成女人去找顾四爷,绝不会有人认得出来。”   李程季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几个兄弟们,伸手反过来指向了自己,“我??”   郑云铎点了点头,李程季连忙摇头,“不行,我一个人不行的,绝对不行,你们得陪我一起去。”   “不都说了外边有人盯着了嘛!还怎么跟你一起?”   李程季却道:“你们都跟我一样扮成女人,咱们大大方方的从这客栈里走出去!”   ……   翌日裴正冲府上的下人来报,王启英几个纨绔买了一大堆花花绿绿的衣服,让人送去了客栈。   裴正冲轻笑一声,“这几人比本大人还要过分,怎的也从来没人管他们?本大人不过是叫两个婢女来陪酒,都要被公主给打杀了。”   郎李一直跟在他身边儿,自然是向着他的,就说道:“也幸好如今公主殁了,大人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裴正冲听了果然十分痛快,他哈哈哈笑了起来,“你小子果然能说会道!这几日京城可有消息传来?”   郎李摇头,“并未,那白家商会前几日回来了一个车队,只是还没有信儿送过来。”   裴正冲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了案几之上,“他们不送信儿过来,你们难道都不会去问问吗?!怎的会有如此蠢笨之人?!”   郎李被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却也只能生生受下,只待他骂完之后,替自己辩解了一句,“大人,有王启英他们几个在,属下们不敢轻举妄动。”   “不敢?就那几个废物?能查出什么来?有人盯着他们的动向,你们只消避开行事,这有何难?还用得着本大人亲自来教你们吗?”   郎李应了一声,“大人教训的是,属下这就去办!”   就在两人对话的同时,王启英一行人换好了偷偷摸摸夹在一堆衣服中的女装。   几人打扮好了之后,互相嫌弃地看了一眼,才各自戴上帷帽,一个一个的从客栈溜了出去。   王启英等他们到了顾四爷落脚的庭院门前时,才摘了帽子,“我乃是顾四爷的侄儿王启英,还请小哥代为通传!”   看门的老人看着他们几人的装扮直接傻了眼,待听到王启英的解释,才反应了过来,“哦,几位小……公子稍候,老奴这就进去通传。”   没一会儿老人就又出来了,跟在他身边的还有顾泯行身边的侍墨。   侍墨见着他们几人的装扮也是一愣,“几位少爷这……这是……”   王启英四下里看了看,脸色十分凝重地说道:“说来话长,还请小哥儿带我们去见四叔。”   侍墨应了一声,领着他们走进了院子。   “四爷还在前边儿见客,几位公子还需稍候片刻。”   “无妨。”   ……   等到顾泯行回来看到这个几个不怎么绝色的佳人,眼角也抽了抽,“你们怎的来了?还这副打扮?”   王启英叹了口气,“被人盯着行事不大方便,只得出此下策。我们此番前来,还是得请四叔帮我们一个忙,除了您,我们实在想不出来还能找谁了。”   顾泯行拧着眉头,他原本就是不想入仕途才当了个商人,怎的如今还被这小子给赖上了呢?   “你说。”   王启英看他脸色不大好,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口,“四叔,我们需要您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将程季送去裴正冲府上。” 第620章 会元   顾泯行显然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请求,他偏过头仔仔细细将李程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倒是觉得也像是那么回事。   又看了看其他几人的打扮,啧啧,还真是辣眼睛。   得亏这几个小子还有点自知之明,没让他将他们四人都送进去。   那除非裴正冲府上的都是些瞎子,不然怎么可能瞧不出来?   “你们是想让李程季混进去查线索?”顾泯行问道。   王启英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你们可得想清楚了,那裴正冲可是个好色之徒,若是他非要……可能很快就暴露了,到时候李程季或许就危险了。”顾泯行好心提点了他们一句。   王启英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便对着他一拱手,“侄儿也知道此行十分危险,所以才来找四叔,想看看四叔能不能想想法子……”   顾泯行没想到自己不过是随手帮他们一把,居然还给自己惹上麻烦了,再对上他们的视线,这一个个满脸孺慕之情的小表情,还真让他没法拒绝。   “我……”他叹了口气,“且容我再仔细想想。”   王启英几人脸上顿时就豁然开朗了起来,“四叔真好!”   “四叔您是我见过最有魄力的男人!”   “四叔!赶明儿我们请您去红画馆!英子买单!”   ……   这一声声四叔叫的,真真儿是比亲爹还亲,顾泯行有些哭笑不得,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也赶紧回吧,仔细点别被裴正冲的人发现。若是我有了什么法子,自然会让人去找你们的。”   王启英也担心迟则生变,对着他一抱拳道了声谢,就带着其他三个莺莺燕燕离开了此地。   他们前脚刚走,后脚侍墨就又回来了,“四爷!盯着白家商会的人有信儿了。”   顾泯行神色一变,“哦?信呢?”   侍墨将手里的信件恭恭敬敬地摆放在了他面前的案几上,顾泯行拿过来打开一看。   只见信上说,裴正冲派人去找了元九,他们在屋子谈了什么不得而知,但却可以知道,白家商会绝对是同裴正冲有关系的。   其他的估计真的要让李程季他们混进去之后,再想法子打听了。   .   这天是个大晴天,太阳才刚从地平线跳出来,整个京城似乎瞬间就热闹了起来。   原因无他,只因这天是放榜的日子,只有会试过了,才有资格去皇上面前参加殿试。   无论殿试的名次如何,只要这一回过了,今后他们的人生就是一片光明。   苏九月他们的小院子里从一大早就热闹了起来。   “九月啊,我怎的这么紧张呢?!我瞧着他们三个跟没事儿人一样,也不知道该不该夸他们一句。”秋林跟苏九月在灶台旁边嘀咕着。   苏九月笑了笑,“中不中的日子还不得照旧?有甚好紧张的?你也放宽心,待会儿咱们还得去太医署当值呢!”   秋林看着她,赞叹道:“还是你能沉得住气,我本来都想今儿也告个假的。”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赞同地看着她,“咱们这一个月里告了几回假了?也是赵嬷嬷好说话,不然非得找咱们算账不可!左右都已经考完了,咱们俩去不去的也不会影响他们的的名次,还是好好当值吧!至于名次到底如何,等下午回来就知道了。”   秋林可等不到下午,“不行,待会儿我可得叮嘱他们一声,等榜单放出来了,来个人给咱们俩送个信儿。”   苏九月笑了笑,“这也行的。”   中午她们两人在太医署对付的吃了两口饭,秋林拧着眉头对着苏九月问道:“九月啊,你说他们到底考中了没?怎的都到现在了,还没人来给咱们送个信儿?”   苏九月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也着急啊!   若是他们三个都考中了,自然会有人来给他们送信儿,但若是有人没考中呢?估摸着就不会来了。   可没考中的那人到底是谁?会是锡元吗?   苏九月一边安慰自己,锡元年岁尚轻,若是真没考中下次再考一次也未尝不可。   但心中的担心却分毫不减,她叹了口气,“下午回去就知道了。”   下午真正忙起来的时候,其实也顾不上想这些,可是等忙完了,两人都有些归心似箭。   才刚一进门,就看到吴锡元和孟玉春两人在院子里说话,而巩治宜却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秋林急急匆匆的走进院子里,对着吴锡元他们问道:“我男人呢?!”   孟玉春指了指屋子,脸上的神色有些为难。   秋林再笨看着他这模样也懂了,估摸着应当是她男人落榜了。   她叹了口气,自己来到了门前,两手紧张攥紧又松开,最后还是鼓足勇气推门而入。   苏九月看着她走进了屋子,这才来到了吴锡元身边,对着他问道:“锡元,你中了吗?”   吴锡元笑了笑,还没说话,一旁的孟玉春就急忙凑了过来,“嫂子!你对锡元兄也太没信心了吧?!你应该问考中了什么名次还差不多!”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一颗心也放下了大半。   “你小声些。”她叮嘱了一句,才又看向了吴锡元,问道:“那……锡元考了什么名次?”   吴锡元看着她只是笑,“你猜猜看?”   苏九月歪着脑袋想了想,“第二十名?”   上一次会试一共录了四百一十六人,若是能考到二十名以前,那绝对前途不可限量。   她觉得自己已经很大胆的猜测了,可看着对面孟玉春一脸无语的神色,她就觉得自己又猜错了。   她耸了耸肩,“我猜不出来,你们直接告诉我就是了。”   “会元!会元啊!嫂子!”孟玉春一脸羡慕嫉妒。   苏九月还有些不大懂,她眉头一拧,反问道:“会元?是第几名?”   她是看着吴锡元问的,吴锡元也没再给孟玉春抢答的机会,他自个儿直接说道:“就是头名。”   苏九月的眼睛和嘴巴逐渐张大,大到能塞下一个核桃,这才急忙用小手捂住唇。   “锡元!你……你这也太厉害了吧!快!咱们得赶紧给娘他们去个信儿,也让他们一起高兴高兴!” 第621章 殿试   吴锡元看着她喜形于色,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官府那边会给家里送信的。”   苏九月想着家里人知道后的模样,高兴地拉着吴锡元的胳膊,“娘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说着,她忽然想起了一旁的孟玉春,就又问了他一句,“孟公子呢?”   孟玉春也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我可没锡元兄那样的好才华,不才刚刚上榜,考了最后一名。”   看他这兴奋劲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考了三甲呢!   不过差一点名落孙山,也确实应该高兴。   “真好啊!”苏九月感慨道。   孟玉春能考中自然是开心的,但……   他扭过头看了一眼巩治宜的屋子,叹了口气,“要是我们三个能一起考中就好了。”   这一次科举是皇上加的恩科,在吴锡元的上一辈子根本没有,且上辈子他也根本不认识巩治宜。   这一切都是他没法预料的,吴锡元说道:“科举名额有限,也跟临场发挥有关,真不一定能发挥最好的实力。后年还会有一次会试,到时候治宜还有机会。”   孟玉春叹了口气,“说的也是,那日我们去考试的时候,我就发现治宜兄似乎有些紧张。”   吴锡元起身,看向了孟玉春,同他说道:“行了,先回屋吧,你这两日也别总在治宜面前晃悠。”   这世上从来都是有人欢喜,有人忧的。他们这些考中了的人,也不大适合在巩治宜面前晃悠。   孟玉春也明白他的意思,就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那今晚上咱们自己出去吃?”   苏九月打断了他,“我倒是觉得还是得平常心,巩公子大概并不需要我们的同情。还是跟往常一样,该怎样就怎样吧。”   她这话让吴锡元也十分赞同,“那今日还是在家里吃。”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出去买菜去。”   吴锡元也跟着说道:“我同你一起去。”   两人一起出了门朝着菜市场走去,苏九月还叹了口气,“也不知道巩公子接下来什么打算,秋林姐姐才在这边站住脚,他若是要回去,秋林姐姐怎么办?”   吴锡元跟在她身侧,手里还帮她拎着菜篮子。   听了她这话,便接了一句,“他们两个的事情,他们自己会商议,想必他们两个也会协调妥当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希望他们能好好商议吧,秋林姐姐走到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   就在两人说话的同时,巩治宜和秋林两个也在协商。   秋林原本是去安慰巩治宜的,却没想到巩治宜自己已经调节好了心情。   她才刚刚劝了两句,巩治宜就打断了她,“科举本来就不容易,他们二人能够考中,那是他们功底扎实,相对而言我还是欠缺了一些,后年还会再有一次会试,到时候我再接再厉就是。”   秋林在他的身旁坐下,拉过了他的手,“你能够想明白就好,我就怕你钻了什么牛角尖。”   巩治宜笑了笑,“你男人还没脆弱到那份儿上。”   秋林又说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要回家吗?”   巩治宜听了这话,颇为诧异的看了她一眼,“回去?我们若是回去了,你怎么办?你如今不是在太医署里待得好好的吗?”   秋林心里自然有些舍不得太医署的一切,但她更舍不得的还是自己男人。   “自然是你去哪里,我就跟着你去哪里。”   巩治宜笑了笑,“那我哪儿也不去,就留在京城里。京中虽然开销比较大,但我好歹也中了举人,去找个私塾给小孩子们教教读书也挺不错。”   秋林听了这话,一张脸都亮了起来,站起来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夫君,你可真是太好了!”   巩治宜笑了笑,拉着她在自己的腿上坐了下来,“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对谁好?就是今后孟玉春和吴锡元两人考中了之后,可能要走马上任,估摸着不能跟咱们住一起了。”   秋林立刻接着他的话说道:“那咱俩人住这院子有些大了,不然再找个小的?”   “成!”   夫妻两人相视一笑,就连巩治宜的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很快就到了殿试的大日子,殿试可是由皇上亲自主持的。   吴锡元上一世见过皇上,因此倒也没觉得有多担惊受怕,但是孟玉春一路上一直在忐忑不安。   “锡元兄,人家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脾气差不差?”   吴锡元瞪了他一眼,“隔墙有耳,更何况咱们还在外边,有些话说不得的。”   孟玉春急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吴锡元这才提点道:“你既然想要入朝为官,就不能在乎这些,要是怕的话,还是不如回家种田算了。”   孟玉春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不怕了!相对而言,还是种地更为可怕。”   吴锡元笑了笑,“那就别想太多,好好答你的题就是。”   孟玉春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能连着中举,又中了进士,早就在意料之外了。   殿试随便考个名次,再不济他都能去当个县令。   县令也挺好的,远离朝堂,就算是伴君如伴虎,也用不着他伴。   这些进士们经过了严格的检查,才一个接一个的进了保和殿。   这里原本是皇上上朝的地方,现在都摆满了桌椅。   周围站满了带刀侍卫,等他们一个个的都到了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一个小公公才从外头走了进来,高声唱道:“皇上驾到!”   在场所有人都跪了下来,吴锡元也跪在桌子一侧,脑海中自然而然的浮现出了上一世皇上的样貌。   皇上坐在了龙椅上,说了许多场面话,才将大家叫了起来。   吴锡元悄悄地看了一眼龙椅上的皇上,这一看,他还有些许惊讶。   怎么这一世皇上这样年轻?看起来身体也十分康健,让他怎么都想不到,这样的皇上会在十年后病逝?   难不成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   他皱了皱眉头,台上的皇上就又开口了,“诸位都是各地来的有识之士,想要在朝为官,自然要替百姓办事。那么今日的考题就是,若是大旱三年,尔等为一方县令,会做哪些事?”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有事太忙了,就先更一章。】 第622章 防患于未然   吴锡元听了这个问题,眉毛一挑,这还是真是……   上一世在同庆四年大旱过后的同庆十年和十一年,都有大旱发生,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不仅他看在眼中,就连燕王也是记得的。   也因此,这一世的燕王重生回来之后的第一件事儿就是组织人手挖水渠。   大旱三年,皇上这个题目的本身就是有问题的。   大旱之后朝廷的救济粮等等就如同亡羊补牢,虽说为时未晚,但造成的损失却也是无法弥补的。   真要让他说,还是得防患于未然……   吴锡元是这样想的,便也是这么写的。   他写完要如何有序的发放救济粮,疏散难民之后,又补充了这么一点。   最好还是提前兴修水利,挖蓄水池,改善当地民生,让百姓手中有余粮,这样在丰年的时候人民富足,灾年来临时家中有余粮,心也不慌。   ……   从皇宫出来之后,孟玉春拎着书匣子跟在吴锡元身边儿,问道:“今儿皇上出的这题目未免也太过简单了些。先前儿大旱,夫子就已经让做过类似的文章,今儿我又润色了几分,真真是下笔如有神。”   吴锡元看着他这样,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   倒是孟玉春看着他欲言又止的神色,就问了一句,“锡元兄?你可是有话要说?”   吴锡元停下脚步看了他一眼,“你可曾想过,前年的大旱不止一处,咱们会写,旁人也会写。题目简单,有时候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啊!”   孟玉春倒是真没想到这一出,听了他这话,脚步也跟着停了下来,“这……”   吴锡元笑了笑,“已经答完了,就别想那么多了,先回家吃饭去。”   孟玉春一想也是,“反正我本来就是最后一名,再差还能差到哪儿去?反倒是锡元兄,你才更要担心啊!”   吴锡元摇了摇头,没有多说话。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边儿皇上也在看着这些考生的考卷,赵昌平进来了几次都看到皇上正在挑灯改卷。   眼瞅着都要过子时了,他实在担心皇上,才壮起胆子走进来劝道:“皇上,夜深了,您要么还是先休息吧?这么些文章也不是一天就能看完的,仔细熬坏了身子。”   皇上手中正拿着份卷子,听了他这话,并没回答他,反而反过来问他,“昌平,你可记得个叫吴锡元的人?为甚朕看着这名字格外的眼熟?”   赵昌平可比什么其他卷宗要好用多了,根本就不需要查阅,只需要问一嘴,他就能如数家珍。   “吴锡元?可是先前儿苏大将军和大理寺王大人提起过的那一个?”赵昌平思忖了片刻,回答道。   他这样一提醒,皇上也想了起来,“似乎还真有这么一回事儿,朕记得王启英先前儿是说过那个帮他找到赃银的人就是吴锡元,今年的考生。”   他再次朝着手中拿着的试卷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好了,今科的状元定了。”   赵昌平愣了一瞬,而后拱手说道:“皇上……这样对其他考生来说,未免有些不大公正啊……”   皇上却嗤笑一声,“怎的不公正?你来看看他的考卷。”   赵昌平心想自己一个阉人,哪儿能看得了这些。   但是眼瞅着皇上已经将考卷递了过来,他根本不能拒绝,只得顺从地接了过来。   入目便是十分整洁的馆阁体,只是这一手字便已经超越了大多数人。赵昌平又仔细看了文章,前头引经据典列举了列朝列代应对饥荒的时候都有什么高招,再因地制宜,表示自己如果去南边当县令该怎么做,去北边又该怎么做。   仅仅这些都已经让赵昌平十分赞叹了,至少很多地方是他想不出来的。   可再接着看下去,才更让他惊讶。   到了文章最后,他又写了一段,表明若是等到灾情发生再亡羊补牢,倒是不如提前兴修水利,挖水渠引流灌溉防患于未然的好。   皇上估摸着他大约也该看完了,就问了一句,“看完了吗?写得如何?”   赵昌平恭恭敬敬地捧着试卷又交还给了他,“奴才才疏学浅,不敢妄加评判。”   皇上却一摆手说道:“无妨,朕恕你无罪,你只管说,朕若是点了吴锡元当状元,对其他学子来说可还公正?”   赵昌平垂手而立,“在奴才看来,这篇文章写的是极好的,便是让奴才再多活个二十年也写不出这样的东西。但奴才也不知晓其他学子的文章做的如何,想必您心中自有定夺,奴才去给您端个蛋花汤过来,这些您还是莫要问奴才了,省得奴才在您跟前儿闹了笑话。”   皇上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行了,也不为难你了,你去端了蛋花汤过来,朕喝了就去洗漱睡觉。今儿就先看到这儿吧!这个吴锡元确实是个能人,朕得想个好位子给他安置进去。这样的人才用的好的话,今后便是朕的左膀右臂。”   赵昌平看着他今儿心情好,也跟着他高兴,“是,奴才这就给您端汤去。”   .   殿试考完之后,京城里一片歌舞升平,许多学子聚在一起吃散伙饭,各大酒楼都订满了。   而洛阳作为南北运输的枢纽,也是一片繁荣。   顾泯行在此处经营多年,虽说比不上当地的许多大家族,但也有自己的一份势力。   上次王启英请求他帮忙,他确实借着红画馆之手,将李程季送进了裴府当中。   可早上才刚送进去,他就忐忑了一天,万一事情败露了,李程季遭遇了什么不测,恐怕他自己也会卷入这场纷争当中。更重要的是,估计李府也是不会放过他的。   他叹了口气,都怪他自己被那几个孩子的几声四叔叫的昏了头,实在不应该答应他们这个请求的。   “侍墨!”他扬声朝着门外叫了一声。   侍墨推开门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一礼,“四爷,您找奴才?”   顾泯行点了点头,“嗯,你让人给裴府的暗线送个信儿,让他们盯着李程季,宁可暴露自身,也要随时准备好接应他!务必让他全须全尾地回来!”   【注:明清时期的官场通用馆阁体】 第623章 接应   侍墨听了他这话也十分诧异,他的眉头拧了起来,“四爷,那暗桩您安插进去可费了不少劲儿的,就为了这事儿暴露?”   顾泯行抬起眸子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让你去你就去,其他的爷心中自有思量!”   侍墨这才急忙应了一声,“是,奴才这就去办。”   为了李程季的事儿发愁的可不止顾泯行一个人,王启英也差点为了他愁秃了头。   他将身上花花绿绿的衣裳脱了下来,换了身方才一两银子从别人那儿换来的破衣裳。   原本今儿有人要去裴府拉粪水,这是个苦差事不假,但却也是王启英唯一能想到的混进裴正冲家中的法子。   白流霜和郑云铎捏着鼻子,看着王启英面不改色的将那一身味儿的衣裳套在了自己身上。   白流霜问道:“英子,你真要去啊?”   王启英一边扣扣子,一边回答道:“这还能有假?我若是不去,程季一个人怕是搞不定,我担心他有危险。跟自家兄弟的性命相比,这点味儿算什么?”   郑云铎和白流霜沉默了片刻,也提议道:“英子,不然我们和你一道去?”   王启英却想也不想的就拒绝了他们,“不用,人太多了目标大,再说了咱们这些人都不大会说当地方言,一个两个倒也算了,若是人一多,保不齐不会被怀疑。”   郑云铎和白流霜见着他们两人跟个小废物一样完全帮不上忙,就拧着眉头拦着王启英问道:“那我们两个有什么要做的?总不能你们俩去以身犯险,我们俩在外头寻欢作乐吧?”   王启英却道:“欸!还就得寻欢作乐去!有人盯着咱们,咱们几个里头总得有人去迷惑他们吧?我和程季两人摸去了裴府,你们俩自然得在外头镇场子了。”   白流霜和郑云铎一想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有些不大情愿,但还是应了下来,“行吧,我们听你的安排。”   王启英也没和他们多废话,将帽子扣在了头上,把帽檐压低了几分,拉起车子就朝着裴府的方向走去。   “外头就交给你们了,我走了。”   他来到了裴府的一个小角门前,轻轻敲了下门,见着有人出来了,才用他没学两天,有些蹩脚的当地方言表明了来意。   对方听了他的话,看向了他问道:“你是外地人?”   王启英弓着身子嘿嘿一笑,对着他拱了拱手,“洛阳如此繁华,都是想着来此处撞撞运气讨生活的。”   恰巧这时一阵微风袭来,车子上的几个粪桶散发着的不可描述的味儿实在不怎么美妙。   这人捏着鼻子皱了皱眉头,“行了,你进去吧。”   王启英拉着车子跟着那人一路朝着各个庭院的茅房走了一遍,王启英这辈子何曾吃过这样的苦?他自己差点没被熏吐。   可一想到程季生死不知,他的一颗心就又坚定了下来。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他们来到一个叫曲径通幽的小院子前,王启英听到了两个小丫鬟的窃窃私语。对方声音不大,也幸好他是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不然怕是要错过了。   “今儿早新来的那位里头有个身段极好, 身材高挑,生得也是花容月貌,该丰的地方丰,该瘦的地方瘦,我一个小丫鬟都差点看迷了眼。我瞅着咱们主子一眼就瞧上她了,今儿夜里怕是应该要在她屋里过夜了。”   “真是命好啊,有的人别看同大家一起住在曲径通幽,可一旦入了主子的眼,那就也翻身成了主子了。”   ……   王启英听了几句,心中就明白了个大概,她们说的这个身姿高挑,花容月貌的女人八成就是程季了。   什么好身段儿,那俩馒头还是他亲手帮他塞的呢!   即使不是,他此番也听到了个十分有用的消息,那就是所有新来的都住在曲径通幽。   李程季被分了一间偏房,屋子的视野极好,推开窗户外头就是花园。   可唯一的不好就是进了此处就不能随意活动,只能等着主子叫人来接。   李程季一个头两个大,查的这样严,他连房间门都出不去,要怎么查线索?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来曲径通幽拉粪水的王启英也正好看到了窗前他美丽的倩影。   王启英想要过去同他说话,可前头有人一直领着他,不让他瞎走动,这可怎么办?   他挑了两桶粪水走了出来,打算往车上装的时候,装作不经意似的将粪水洒出来一些,差点撒在领路人的鞋上。   对方急忙跳开,正要破口大骂,王启英急忙说道:“这位爷,您看这里又脏又臭的,我一个粗人倒也没啥,不然您现在外头等我?我将这些装完就来?”   那人看了一眼自己的鞋子,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成,我去院子外头等你,你待会儿就原路返回,切记莫要瞎走。”   王启英连连应是,“您放心就是,我这一身味儿,还能跑哪儿去?可别再冒犯了哪位贵人。”   “你晓得就成,我先出去了。”   王启英眼瞅着他走远了,急忙撒丫子朝着方才看到李程季的那扇窗户前跑去。   微风徐徐,李程季却皱了皱鼻子,翘着莲花指捏着帕子轻轻掩鼻,“怎的这满院子的花却是一股子粪水味儿?”   话音刚落,王启英就从窗户下边冒了出来,叫了他一声,“程季!”   李程季听着他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差点就从窗户上翻了出去。   “英子,你咋来了?!”他压低声音,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门口,担心有人进来。   王启英说道:“还不是担心你?怎样这里?”   李程季拧着眉头摇了摇头,“快别说了,这门口都有人守着,我连门都不让出,还能怎么查案啊!”   王启英看着李程季的模样,也有几分后悔,“早知当初就应该将你稍稍画丑一些,恐怕一时半会儿的裴正冲还不会注意到你。瞧你如今这模样,只怕裴正冲今儿夜里就要让你侍寝了!”   李程季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无妨,我应当还能拖个四五日的,就是四五日之后要怎么办?你有法子让我出去吗?” 第624章 状元   王启英摇了摇头,“暂且没有,这几日我再打探一下裴府的守备,到时候咱们挑个时候翻墙逃出去就是了。”   说到这儿,他又忽然想了起来,抬起眸子看向了一副佳人打扮的李程季,“对了,你还没说你到底打算怎样拖个四五日的?那裴正冲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   李程季托着下巴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办?我方才已经找门口的丫鬟去给我拿月事带了,怎么不得糊弄个四五天?”   王启英一脸诧异地看着他,“我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说你这法子是高还是损了。”   李程季眉头一挑,十分自信地道:“自然是高了!这还用说?”   王启英却说道:“你打算从哪儿弄那么多的血?”   李程季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只能对不起我这纤纤玉手了。”   王启英皱了皱眉头,“跟纤纤玉手没多大关系,四五天需要割多少次你算过吗?估摸着等四五天过去,你怕是也没力气逃了。到时候也用不着裴正冲对你怎样,你自个儿就先把自己搞死了。”   李程季一开始没想这么多,被他这么一提醒,顿时也慌了,“英子!你可不能丢下我一个人啊!快帮我想想法子啊!”   王启英叹了口气,“你先用你的纤纤玉手拖着,我再想想法子。”   说完他也不敢在此处久留,就急匆匆地同李程季分开了。   可没想到他才正准备将板车拉着出去,迎面就走过来一人。   “你是何人?我怎的瞅着你如此眼生。”   王启英瞧着来人应当也是个下人,就对着他一拱手,陪着笑解释道:“我是今儿进来拉粪水的,刚装完这个院子,正要出去哩!”   他觉得味道这么大,也不会有人无聊到会同他过意不去,可谁能想到,这人居然还真就挡住了他的去路,双手抱臂,对着他说道:“我怎的瞧着你这样像王家公子呢?”   王启英顿时脸色一变,手下做了个起手式。   可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人又摆了摆手,同他说了一句,“我是个顾四爷的人,名叫许义,四爷让我助你们一臂之力,王公子莫要担心。”   王启英这才松了一口气,“你早说啊!真真是吓死我了!”   许义笑了笑,“不过是为了确认王公子的身份,王公子方才可是见到了李公子?”   王启英点了点头,忽然想到李程季的事儿或许可以请他相帮,就让他想法子给搞点血液。   许义一口应了下来,“这个简单,我待会儿就去给李公子送些鸡血过去。”   “四叔可有告诉你我们是来作甚的?”王启英问道。   “说了的,几位公子若是想要抓裴驸马的把柄,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裴驸马虽然好色,但却也是个十分谨慎之人,他的书房从来不允许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进入,我来到裴府已有两年,也没有找到任何有关他的把柄。”   王启英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说完,他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许义问道:“对了,你可有什么法子,能让我悄无声息的留在此处?案子的事儿还得查,他再怎么小心谨慎,也总会有疏忽的时候。”   许义想了想,“不如我们二人换身衣裳?我替你将这粪水送出去,你留下。待到下午,我再拿着腰牌进来。”   王启英眼睛一亮,对着他一拱手,“多谢兄弟相助!”   王启英即使留在了裴府,也依旧不敢轻举妄动,只是暗自查探了一下裴府的守备以及巡视的时辰。   一直等到傍晚许义回来了,才给李程季送去了鸡血,又给王启英指了书房的方向。   “书房就在那边儿了,那里是整个裴府的核心,里边守卫十分森严,等闲人都不能进去一步。”   王启英远远地看着,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裴正冲晚上不住在那里吧?”   这点许义倒是十分肯定,他笑了两声,“这一屋子的莺莺燕燕,他哪儿有那心思。”   夜晚四更的时候,是人最困的时候,这时候或许等逮着空去书房里看看。   可谁知道,到了晚上的时候,王启英才刚一靠近书房,院子里就响起了一声犬吠。   他吓得一个激灵,原本迈出去的腿就又收了回去。   这个姓裴的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也太鸡贼了!   .   洛阳城的局势一时间陷入了僵局,王启英等人即使有顾四爷相帮,也依然身陷险境,且案子也没有丝毫进展。   章大人因着王启英等人走了,没了替他分忧的人,自己这阵子也是忙得焦头烂额的,根本无暇顾及王启英等人在这边的状况。   只是早先时候让驿站送了封书信过来,就再没了其他。   同庆六年,三月初八是个大日子,这一日在贡院上张贴出了金榜。   无数人凑在金榜前,不论自己有没有参加此次科举,都想看一眼此次恩科的状元到底是谁?   这一看,居然是个叫吴锡元的。   还来自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众人羡慕的同时,该回去报信的报信,该羡慕的羡慕。   吴锡元拉着苏九月的手站在拥挤的人群当中,他小心的护着苏九月,唯恐她一不小心被人挤到。   苏九月最先学的字就是吴锡元名字,自然认识那金榜最顶端的人名是她夫君。   她兴奋的拉着吴锡元手摇了摇,“锡元……”   吴锡元也跟着笑,他其实自己也没想到他会中状元,上一世他连一甲都没进,只是得了个进士出身。真没想到这重活一世,居然还有如此大的造化。   这会儿人多,他对着苏九月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苏九月连忙闭嘴,乖巧地点了点头。   两人手牵手回了家,路上苏九月还买了个糖人给吴锡元。   “这是给你的奖励!”   吴锡元刚想说自己不要,让她自己吃,就听到了这个,只能无奈地笑了笑,伸手接了过来。   “这是我收过最棒的奖励。”他摸了下苏九月的发顶。   苏九月也觉得今儿恐怕是她最高兴的一天了,她的男人中了状元啊!大夏朝迄今为止也没几个状元呢! 第625章 忠告   他们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孟玉春和巩治宜两人就坐在大门口的门槛儿上,一点形象也顾不上,就眼巴巴地瞅着巷子口。   直到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出现在了巷子口,他们两人才立刻从门槛儿上跳了起来,朝着吴锡元扑了过去。   苏九月立刻松开了拉着吴锡元的手,下一瞬间吴锡元的两条胳膊就被孟玉春和巩治宜两人给抱住了。   “天呐,我们竟然跟状元郎住在同一个院子里!”   “状元啊!!快让我抱住沾沾喜气。”   “恐怕等咱们走了,这院子都得跟着涨价,开玩笑住过状元郎的院子,那是一般的院子能比的?”   ……   两人叽叽喳喳说个不停,苏九月跟在他们三人身后,嘴角以及眼底都是笑意。   吴锡元几乎是被他们两个叉着进了院子的,手里还捏着个和他状元郎形象极为不符合的糖人。   秋林见着他们三个进去了,才跑到了苏九月身边,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九月啊!你今后可真是要享清福了,你男人也太厉害了。”   苏九月听到别人夸锡元就跟听到夸奖她自己一样开心,笑了笑,“他确实厉害。”   秋林拉着她就朝着菜市场走,“走走走,咱们今儿可得买些好菜好酒,这样大的喜事儿自然得好好庆贺庆贺。”   “好。”苏九月都做好准备今儿要多买些肉菜了。   两人一边在路上走,一边说着闲话,就听秋林说道:“我听我男人说,新进士每及第,以泥金书帖子附于家书中,至乡曲亲戚,例以声乐相庆。有人送喜信给你们家里,定然比你们自己送信要快许多。”   苏九月听了她这么说,反而还觉得有些神往,“真是可惜,肯定很热闹,就是我们离得远一时半会儿的回不去,定然是看不到了。”   秋林听了这话还笑她,“见不到唱喜信算什么遗憾的?过几日你许是还能看到三甲游街呢!那才是真真儿的精彩。”   苏九月一听立刻就期待了起来,“打马游街我还真听说过,只是从前都是在戏文中看到的,从来没见过,也不知道是怎样的。”   秋林挽着她的胳膊笑着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定然比戏文看着热闹的多。”   苏九月暗自决定到时候得换身新衣裳,去看她男人游街!   秋林还特意提醒了她一句,“九月啊,你叫我姐姐,姐姐也拿你当亲妹子,这有些事儿,我这当姐姐的还真得提点你一句。”   苏九月见她语气突然就郑重了起来,便也正了正神色,说道:“秋林姐姐,你有甚要说的,只管说便是。”   “你男人原本就年轻生的好看,还有如此学问,只怕有人榜下捉婿会看中他啊!”   苏九月还记得从前儿出郭令仪那一出的时候,她男人还跟她起誓过,说这辈子都只有她一个女人。   因此秋林提起的时候,她也只是笑了笑,“无妨,锡元会拒绝他们的。”   秋林本是好意,瞧着苏九月这么不上心的模样,她也有些着急。   在她看来她这个妹妹是顶顶儿好的,人生的好看又能干,脾气还好,可这些能跟那些出身高门的大家小姐比吗?   自古以来,上了金榜就抛妻弃子的人也都大有人在。   不是她不相信吴锡元,实在是在面临的诱惑足够大的时候,人性根本经不起考验。   “我的傻妹妹,那些高门跟咱们不一样,咱们这些人家穷,娶一房妻子就行了。可那些大户人家哪个不是三妻四妾的?我就怕……”   她话说了一半,看着苏九月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了,她才又接着叹了口气说道:“就怕你男人是个好的,可若是他的上司执意要同他结亲呢?”   ……   苏九月拎着菜篮子回家,整个人都无精打采的。   秋林姐姐是为了她好,她知道,可是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办?   似乎除了相信她男人,再没有了别的选择。   就连切菜的时候她都在走神,一不小心就划在了手上。   “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秋林听到了动静,急忙看了过来,看到苏九月抱着自己的手指,她吓了一跳。   “切到手了?”她捧过苏九月的手,拉着她就朝着外边儿走,“得赶紧给你包起来。”   苏九月倒是没多慌张,“不是多大的口子,我屋里有药膏,回去涂一些就好,秋林姐姐你不必担心我。”   秋林一想也是,“嘚,你回屋让你男人帮你包吧!也让他好好心疼心疼。”   苏九月低垂着头,抿着下唇,小声反驳她,“什么心疼不心疼的,莫要乱说。”   秋林看着她掀起门帘走了进去,也跟着笑了起来,希望是她多想了,她很喜欢九月这丫头,是希望她幸福一辈子的。   吴锡元方才就有听到外头她媳妇儿在说话,说包什么的,也没太听清楚。   见着苏九月进来了,他才放下书,看向了苏九月。   只见她捏着自己手指,他下意识的眉头一皱,问道:“媳妇儿,你的手怎的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方才切菜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没多严重,包一下就好。”   吴锡元赶紧起身,拉过她的手看。   那道刀伤确实不深,但白皙的手指上冒着血珠,看得吴锡元心疼坏了。   他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立刻起身去柜子里找先前儿他媳妇儿带回来的药膏。   还打了一盆清水,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帮着苏九月清理了手指上的血渍,才给她上了药。   “怎的这样不小心,这几日也别碰水了,洗漱我帮你来。”   他这一句话直接就让苏九月红了眼眶,她心中的所有委屈和难过都化成眼泪夺眶而出。   她顺势趴在了吴锡元的肩头,吴锡元连忙伸手搂住了她,“这样疼吗?都怪我不好,应当是我方才碰疼了你。”   苏九月摇了摇头,眼泪都蹭在了吴锡元肩膀上。   吴锡元这才抱着她,温柔的低声询问追道:“那乖宝儿为何哭啊?” 第626章 进士及第   苏九月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了,整个人也冷静了许多。   仔细一想,自己因着这些尚未发生的莫须有的事情伤心难过,对吴锡元来说也是不公平的。   毕竟他一直对自己这么好,他是这全天下对自己最好的人了。   她从吴锡元身上爬了起来,从腰间取下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才低声说道:“没什么的。”   吴锡元怎么能信她这番说辞?他媳妇儿原本就是个不怎么爱哭的人,这会儿哭的这么伤心,定然是因为受了什么委屈。   因此他又接着追问道:“可是谁让你受委屈了?跟我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   苏九月知道这事儿是藏在自己心底的一根刺,便觉得还是趁早说出来,至少要表明自己的立场。   “就是……”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低着头理不直气不壮地小声说道:“就是有人说,你们中了进士的,今后会三妻四妾……”   吴锡元眉头一拧,脸色一黑,“是谁在我媳妇儿跟前儿乱说话了?”   苏九月自然是不会说是秋林说的,就随便搪塞了过去,“就……就是我在路边听到别人说的。”   吴锡元有些无奈,伸手捏了一下她的小脸,“路上随便听人说的,你都信吗?真是个小傻瓜,旁人我不知道,但我先前儿说与你听的话,自然不会是假的。”   瞧着苏九月呆呆愣愣的模样,吴锡元又问道:“怎的?我同你说了什么,你不记得了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记得的。”   吴锡元这才满意地笑了,“这不就好了吗?你放心,我就只有你一个媳妇儿。”   苏九月的眉头却根本没有因此舒展开来,而是说道:“可若是你的上司看中你,非要与你结亲呢?”   吴锡元听了这话就更诧异了,“我已经娶亲了,为甚要与我结亲?傻姑娘,若是一飞黄腾达就抛弃糟糠之妻,今后才更是前途堪忧。于公于私,我的妻子也都只能有你一个。”   苏九月得了他这番话,才放下心来,“那我做饭去。”   她正打算起身走出去,却被吴锡元一把拉住了,“手都受伤了,还怎么做饭?不然咱们今儿出去吃?”   苏九月连忙摇了摇头,“那可不行,我和秋林姐姐今儿买了许多菜,若是出去吃,待到明日菜可就不新鲜了。我们都准备一半儿了,这会儿出去秋林姐姐定然不乐意。再说了,京城的酒楼里吃饭可贵了呢!若是有那些钱,咱们自个儿能做多少菜啊。”   吴锡元看着自己勤俭持家的媳妇儿,最后站起身,“那我去给你们帮忙去。”   苏九月根本劝不住他,眼瞅着他出了屋子,只能无奈地跟了上去。   吴锡元进了厨房,秋林都惊讶了,“状元爷!您咋进来了?!”   苏九月讪讪一笑,解释道:“锡元说我伤了手,他要过来帮忙。”   秋林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再看向一旁的吴锡元,只见他已经挽起了袖子,“我先洗了手,待会儿我来切菜。”   秋林再三劝说才将吴锡元给撵了出去,反过来对着苏九月夸赞道:“好妹妹,可以呀,你家这男人还真是不大一样。我男人虽然对我也很好,可是我家的厨房他从来都没来过,更别提做菜了。不怕你笑话,若是让他切菜,我都怕他切到手。”   苏九月听到她夸吴锡元,就像是听到夸自己一样,抿着唇低头笑,伸手将耳鬓的发丝又理到了耳朵后边。   “当初他在外边读书,家里条件有限,给的银钱也不多,他也只能自己做菜吃的,这才会了一星半点儿。手艺不怎么样,只是不会饿肚子。”   秋林拿起了一把洗干净的芹菜,正准备切,听了她这话就回头看了一眼,“这就行了,男人会养家才是正经的。”   一边说着,一边利索地切起了菜。   还不忘对着苏九月叮嘱道:“你也别觉得今儿我做饭你过意不去,虽然菜是我切的,但还是得你掌勺,你炒出来的菜味道就是更好一些。只用右手应当也能掌勺的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放心吧,秋林姐姐,咱们又不是那些大家小姐,哪儿有那么金贵。”   第二日一大早就有人来给他们送来了公服,以及三枝九叶冠,让他们明日去保和殿面圣的时候穿。   苏九月新奇地趴在桌子上,仔细看着吴锡元的新公服,却小心翼翼到连碰都不敢碰一下。   吴锡元看着好笑,便说道:“你替我看看这公服做的可还合身?”   苏九月下意识地愣了片刻,才抬头看向了他,“那我可真就碰了啊。”   吴锡元笑着道:“你不碰它又怎么会知道这衣裳做的合不合身?”   苏九月站起身就朝着外头走去,吴锡元一脸不解地问道:“九月,你这是要作甚去?”   苏九月头也不回地道:“自然是要去净手,不然怎么能碰你的公服。”   见她如此郑重,吴锡元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我是不是还得沐浴更衣啊?”   “那倒是不用,我马上回来,你等等我。”   .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就起了个大早,他们住的地方比较偏僻,想要到皇宫还得许久。   他和孟玉春一道穿着公服出了门,时候还早,可路上已经有了早起谋生的小商贩,两人一人买了一块胡饼。那小商贩瞧着他们的装扮就知道他们是新科进士,便只收了一半的钱,说要沾沾他们的喜气儿。   吴锡元将两个饼子的钱一分不少的给了的他,两人这才一边吃着一边朝着皇宫走去。   也不知道今日要多久,这块胡饼至少还能抗饿一些。   孟玉春也确实命好,他又踩着第二甲的最后一名中了个进士出身,进士跟同进士差了一个字,但日后的前程那可是天差地别的。   因此今儿他也格外的兴奋,跟着吴锡元一路来到了宫门外,看着外头已经来了二百来人,心中的兴奋顿时就淡了些许。   是的,即便是个进士出身,他也只是几百人当中的一员,今后做官能做到哪一地步还真不好说。 第627章 打马游街   三年一考,又会有几百人进入官场,有人惊才绝艳,有人碌碌无闻,他肚子里的这点儿墨水想要骄傲确实有些不够格。   孟玉春一想到这些,立刻就低调了下来,他跟在吴锡元身后,两人并没有同其他同窗一起闲聊,而是在人群的一角待着,一点存在感都没有。   大伙儿都穿着一样的衣裳,这会儿天还没大亮,即便是有从前跟他们一个书院的同窗这会儿也很难在人群中认出他们两个。   一直等到天儿渐渐地亮了,宫门才打开,一个小太监亲自将这些未来的国之栋梁带了进去。   等他们到了保和殿门前,就看到文武百官已经在殿前候着了,大家伙儿可不敢再瞎讲话,一个个都规规矩矩的在门前候着。   一直等到了太阳升起来,他们才听到一声尖细的声音,“皇上驾到!”   所有人立刻都打起了精神,殿门一开,文武百官鱼贯而入。   到了他们这些新科进士就只能在大殿外头站着了,他们站在了门口的几位大臣身后,听着皇上亲自念着这次一甲的三人。   吴锡元为新科状元,他跟榜眼以及探花一起进了大殿。   吴锡元没有抬头,也知道有无数人的眼睛落在了他们身上以及脸上。   朝臣之首的燕王看了一眼吴锡元,倒是有一点诧异,他记得上一世吴锡元中了二甲一十三名,怎的这一次居然就中了状元?   莫非他重活一世,竟然影响如此大吗?那么这一世他可得委婉的提醒一下吴锡元,为朝廷鞠躬尽瘁可以,死而后已就算了。命是自己的,没了实在可惜。   他媳妇儿不是进了太医署么?回头让怡儿提醒一下他媳妇儿就是。   与此同时,岳卿言以及宋阔的视线也落在了吴锡元身上。   岳卿言是替他高兴,若是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母亲,指不定她得多高兴呢!   至于宋阔,脸黑成了一团,他们两口子既然早来京城了,为甚不去他府上找他?可是看不上他宋某人?   还有其他的文武百官,大家都知道新科状元是谁,但这样年轻大家确实都没想到。   没及冠的新科状元,还生得如此样貌,道一声天之骄子实在不为过。   再看一旁的其他两人,同吴锡元一比较,无论是样貌还是气度上头都差了一点。   按照以往不成文的习惯,探花一定是这三人当中样貌最为出众的,但这回或许是皇上格外的惜才,居然没有按着这个规定来,这位探花郎也是相貌平平。   也或许是皇上年纪逐渐大了,不看重这些外在了?   皇上只念了一甲的名字,剩下的传胪就让燕王代为传唤。   传胪完成后由礼部的官员高举着金榜领路,诸位进士出左右掖门,置榜龙亭,复行三叩礼。   最后金榜还会在东长安门外张贴三日,然后再交回内阁。   进士释褐之后,礼部录读卷、执事之臣氏名与诸进士家状并及第三人之对策,刻之为《登科录》。   《登科录》刊刻完成后,先呈交给皇帝御览,之后除颁发给该科进士外,还要发给在朝官员每人一份。   此外礼部还会在京城孔庙内立碑,刻上每科进士的姓名,称为“进士题名碑”。   这些新进士的名录会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在全国各地迅速传播。十二天内,新科进士们就已经名闻天下了。   而那些不幸落第的考生,对他们则会报以无比的艳羡,其中就包括着巩治宜。   他们院子里就住了三个考生,除了他其他两个都考中了,且名次还不错,他便是在心中安慰了自己数万次,也还是止不住艳羡。   今日面圣过后就要打马游街了,秋林也是知道的,但却不敢喊她男人一起去。   她原本想着跟苏九月一同去南关正街看个热闹,然后再悄悄回来做饭。   却没想到,还不到中午她男人就主动提了出来。   “今儿锡元兄要打马游街,咱们定然得去捧个场,还是早些过去吧,也能找个好位置。”巩治宜对着秋林说道。   秋林没想到他自己提出来了,愣了一瞬才笑了笑,说道:“那成,我去隔壁叫上九月一起。”   他们一行三人去了南关正街,没成想居然还是去晚了,等到了地方街道两旁已经被老百姓们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   三人被挡的严严实实的,什么都看不到。   最后苏九月一转身看到不远处有个茶楼,就喊了巩治宜他们两口子一起过去。   茶楼本就不便宜,再加上今儿日子特殊,人满为患,他们好说歹说,店家才同意他们给一两银子去楼上看看。   二楼的窗前也有许多人,但到底比下边好一些,苏九月找了个空隙才刚站定了脚,就听到有人喊道:“快!新科状元来了!”   一旁的秋林激动的捏住了苏九月的手臂,“九月!快!你男人!”   苏九月自然看到了,她男人身上穿着今儿早上她亲手给他穿上的公服,胸前还系着个大红花。   他坐在马上,路边儿的欢呼声此起彼伏,或许是因着大伙儿都没想到这次的新科状元居然会是如此绝色。   两边儿的茶楼酒楼上,许多只是来凑热闹的小姐们,瞅见吴锡元都不自觉得红了脸。   那些夫人们也暗自点了点头,觉得这位状元郎当自家乘龙快婿应当不错。   苏九月站在窗前听着大伙儿的窃窃私语,又气又恼,偏偏儿也没个法子。   只有一旁秋林装作惊讶地扯着巩治宜的衣袖,十分大声地道:“夫君,你瞅那新科状元是不是你那同窗?先前儿听说他成亲了?也不知道是谁家女儿这样有福气。”   巩治宜多聪明一个人,脑子稍微一转就明白了他媳妇儿的意图,便顺着她的话说道:“嗯,是他,他跟他妻子伉俪情深,昨年才成婚的。”   苏九月心中感激他们,便冲他们露出了个笑容,秋林看到了对着她眨了眨眼睛。   其他的夫人小姐们听了她这话,多多少少有些失了兴趣。 第628章 赔偿   “多好一少年郎,怎的这样早就成亲了,实在可惜。”有位夫人感慨道。   “可不是嘛,好人家断然不会坏人姻缘的,不然夫人再看看旁的进士?”   这位夫人闻言摇了摇头,“珠玉在前,旁的哪儿还能入得了眼?”   “这倒也是,旁的进士咱们也没见过,只是同那状元郎一比较,旁边儿的榜眼和探花都显得有些黯然失色了。”   ……   听着这些夫人小姐的话,苏九月心中稍安,再看向窗外,吴锡元他们已经走远了些。   苏九月有些失望的收回了视线,扭头看向了秋林两口子,“秋林姐姐,咱们也回吧?锡元他们待会儿要回去吃饭呢。”   秋林应了一声,“走吧,咱们回家,人都走远了,也没啥看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但还是有人听到了她们的对话。   猛然听到锡元两字还没反应过来,再仔细一想,那个状元郎不是就叫吴锡元吗?   莫非方才那个女人就是他媳妇儿?!   这人懊悔极了,早知道方才自己看看了,都没看清楚他媳妇儿到底长什么样?   在旁边的一座茶楼的包厢里,坐着岳家的女眷。   今儿是岳夫人亲自带着家里人出来的,一个女婿半个儿,干女婿也是儿!这种长脸的机会她自然不会放过。   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也好过整日在家给她找事儿,特别是二房那几个不省心的,真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分明过着靠着大树好乘凉的日子,却偏偏觉得是大树碍了他们的发展,真是不知所谓!   “来了!来了!看到没?最前头那个戴大红花的,骑着高头大马的就是我姐夫!”宝雅趴在窗户上兴奋地朝着大家喊着,一边儿喊还一边儿朝着外头探身子,只恨不得跳到路中间去看个清楚。   守在她身边儿的丫鬟婆子吓得要死,急忙伸手拉她,“哎呦,我的小祖宗,您可当心点儿啊!仔细掉下去了。”   岳夫人也抬眼看了一眼宝雅,说道:“好了,回来吧,知道你替你姐姐高兴,但也不能没了礼数。”   若不是因着在外头,她才不会这么拘着女儿的。   宝雅应了一声,扁着嘴坐了回来,“行嘛,我不看了。不然哪日娘你请了九月姐姐和姐夫来家里做客?”   岳夫人笑了一声,“有何不可?今儿回去我就给他们下帖子去。”   岳二夫人林氏听了她这话,轻嗤一声,“不过才刚及第,大嫂您就这样抬举他?也不怕他们日后骑到你头上去?”   岳夫人斜睨了她一眼,林氏在她面前向来还是比较尊重的,虽说背后没少说些闲言碎语的,但至少表面上不敢说。   今儿口出狂言,可见她确实心里不大舒服了。   她一不舒服,岳夫人心里就舒坦了。实不相瞒,今儿她特意带大家出来,为的就是如此。   她林氏争了一辈子又能怎样?出身比不上她,嫁个男人也比不上他,甚至连儿子也没她儿子有出息。就是她自己在外头随意认了个没什么出身的干女儿,都能有如此造化!就问她气不气?   这天底下的事儿若是你看开了就都不是事儿,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天天跟这个比,跟那个比的,便是有点儿福气都给比没了。   她轻声笑了一声,“我那锡元女婿年纪轻轻就中了状元,今后前途无量着呢!到时候便是他们骑到我们头上,我们也是乐意的。”   一旁的宝雅听了也歪着脑袋想着,“婶婶,为什么九月姐姐她们要骑到我们头上呀?大家互相帮助不是很好吗?”   岳夫人这回倒是没说宝雅什么,而是端起茶盏用杯盖刮了刮水中的茶叶,才轻声说道:“连小孩子都懂得道理,就不用我再多说了吧?”   她轻啜一口,将手中的茶盏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行了,今儿就到这里吧,咱们回吧!”   她一抬手,翡翠立刻上前就扶住了她的胳膊,宝雅也跟着她走了出去。   只剩下二房的母女两个,还有几个庶出的女儿战战兢兢的坐在凳子上,不敢说话。   林氏气得帕子都要拧烂了,但确实也不敢在岳夫人跟前儿造次。   岳夫人从来不跟她争吵,但想要整治她也多的是法子。   她气得摔了个杯子,才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岳夫人刚走出屋子,听到里头的声音,就停下了脚步,对着外头的店小二说道:“谁摔碎的杯子,待会儿就让她自个儿付钱,记住了吗?”   店小二也知道这是个定西侯府上订的包厢,若是岳夫人不交代这些,指不定一个杯子也就算了。   但如今岳夫人都吩咐了,便是里头是个再难缠的角色,他也得硬着头皮上。   岳夫人走了,林氏从包厢出来,就被人拦了下来,朝着她要杯子的钱。   林氏想也没想就直接说道:“我们是定西侯府上的,你直接把账记在定西侯府名下就行了。”   可却没想到小二居然苦着一张脸朝着她做了个揖,“夫人,方才岳夫人出来的时候说了,您这个杯子让您自个儿付钱,定西侯府上不认账的。”   林氏原本就气的不轻,听了他这话更是气得满面通红。   今儿来凑热闹的人多,来来往往的人也不少,她还丢不起这个人,只能认了账。   “说吧!你们这个杯子多少银钱儿?”不过一个杯子,当谁付不起似的,她就是看不上岳夫人这种高人一等的模样。   店小二冲着她一拱手,“回夫人的话,这套杯子乃是宋代留下来的,您方才只摔碎了一个杯子,只需付五两金即可。”   “什么?!一个杯子而已,你居然要我五两金?!”林氏一脸的不可思议。   店小二也苦着一张脸,“回夫人的话,您府上是定西侯府,小的们怎敢用普通的茶盏招待你们?都是镇店的宝贝。一个茶壶四个碗,您这摔碎一个,就不完整了,这套茶壶日后定然得折价,小的也没漫天要价,不然您拿着那碎片去旁的地儿问问?若是小的有半句虚言,认打认罚,绝无怨言。”   --   作者有话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是自己的东西可千万别乱碰,不然一不小心就赔不起了,哈哈哈哈】 第629章 白瓷碗   时不时有人打开包厢门朝着这边儿看过来,林氏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随手摔了个杯子就没了五两金。   五两金对于岳夫人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那是人家岳夫人会经营。   林氏自个儿本身嫁妆就不多,这些年为了充场面又一直在坐吃山空。   侯府每个月给宝珍二两银子的月俸,林氏五两。   她这一摔,直接一个月的月俸没了,让她如何能不心疼?   一肚子火气的回到家里,女儿也不同她说话,不知道跑哪儿野去了。   她男人岳海刚从外头回来,就被她劈头盖脸一通骂,“没点儿本事!挣不来钱,还做不了官!让我在外头都抬不起头来……”   岳海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被她这样骂又怎么受得了?   就直接甩袖离去,“你不稀罕爷,自有稀罕爷的,说得你好像多有本事似的,家里如今日子过的不错,还不有大嫂操持着?就你这样的,爷当初娶了你真是瞎了眼了!”   原本年轻的时候,这林氏还算不错,如今年岁越大咋的还越来越离谱了?   岳海摇了摇头,管她的,爱咋咋,爷不伺候了!   转身就进了红袖的屋子,放着温柔小意的年轻女人不要,当谁稀罕去看那母老虎的脸色?   下人从外头走了进来,跟林氏说老爷去了红袖的屋子。   林氏气地又摔了个杯子,她身边儿的大丫鬟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客栈的杯子还没赔呢,府上的东西也都是在库房里登录在册的,若是侯夫人再找她们要钱,那可咋办?   林氏坐在椅子上骂骂咧咧了半天,看着小丫鬟们跪在地上清扫着地上的碎片,她才稍稍冷静了下来。   “去我那柜子里,拿五十两银子给茶楼送去。”林氏吩咐道。   下人们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大丫鬟让二等丫鬟去库房里再要套杯子出来,库房的管事连忙将这事儿报给了岳夫人。   岳夫人正坐在榻上,手中拿着把剪刀剪花枝,听了他这话头也没抬的就说道:“从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同她计较,可这有些人偏偏就知道蹬鼻子上脸。今后二房再弄坏了什么东西,要拿新的都让她们出钱。不然就同府上的下人们用一样的!”   管事一听就知道二夫人又触了侯夫人的霉头,二夫人要在人家手底下讨饭吃,偏偏还是个拎不清的。也亏得这偌大的侯府没有交到她手上,不然还不知道要败落到啥地步呢!   他应了一声,让下人拿了套普通的白瓷茶碗给二房送了过去,并且将侯夫人的话一并转告了二房。   林氏身边儿的大丫鬟看着这套白瓷茶碗,真真是犯了难。   她很清楚,这东西若是拿到夫人跟前儿,定然也是个要被摔碎的下场。   林氏瞧着自己身边儿的大丫鬟走出去了许久也没进来,就叫了她一声,“荷香!”   荷香听着她的声音就是一个哆嗦,急忙朝着屋子里走去,一直到走进了屋子里,也还是没想好这套茶碗要不要拿给夫人看。   她还没说话,偏偏林氏是个眼尖的,她斜斜的靠在榻上,对着荷香问道:“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荷香下意识的想藏,却又无处可藏,只得将那套白瓷茶碗拿了出来,战战兢兢地道:“是……是库房那边儿送过来的……”   她的声音越来越弱,林氏眉头一拧,说道:“这回库房那边儿怎的这样拖拖拉拉?不过是套茶碗,也拖这样久才送过来。”   荷香没敢接话,林氏又接着说道:“你拿过来我看看?若不是本夫人喜欢的图案,本夫人可不要。”   荷香张了张嘴,“夫人……”   林氏拧着的眉头又加深了许多,“还不快拿过来?!”   荷香一听她这话,就知道她的耐心快没了,再不敢磨蹭,捧着那套白瓷茶碗走了过去,放在了林氏面前的小几上。   林氏一眼看过去,差点气得七窍生烟。   她甚至觉得自己再这么被气上几回,应当就能直接升天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你可别同我说这些东西就是库房送过来的?”林氏一脸的不可思议。   但荷香面对她的问话,还是点了头,“正是,方才库房那边儿来了人,就给了套这个。”   “拿给下人用的茶碗打发本夫人吗?!他怎么敢?!去!你去!把库房的管事给本夫人叫过来!”   荷香知道她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不顺着她的意思,只怕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她想了想,便顺着二夫人的话退出了屋子。   至于侯夫人的话还是让库房的管事同二夫人解释吧,这样挨骂的就不是自己了……   库房的管事在这事儿上也没推脱,就亲自来见了林氏。   林氏看着他问道:“本夫人问你,那套白瓷茶碗可是你让人送过来的?”   管事应了一声,“正是,二夫人您有所不知,这也是侯夫人下的令。侯夫人说了,便是有再大的家业,也架不住您这样整日摔的。说是您今后若是要用茶壶就自个儿出钱,您看您要个什么样式的?属下这就让人给您送过来?”   林氏一听是岳夫人的下的令,更是气得火冒三丈,“你少用她来压我!本夫人不吃你这一套!今儿这套茶盏本夫人就是要定了!还就不给钱!你不送也得送!”   管事瞧着她这气急败坏的模样,哪儿像是一个贵族夫人啊!活脱脱一个市井里胡搅蛮缠撒泼的妇人。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对着林氏一拱手,“请恕奴才恕难从命,侯夫人的命令奴才实在不敢违背,还请您莫要让奴才为难。”   林氏眸子一瞪,“不要让你为难?难道你就要让本夫人为难了?!”   管事接着道:“库房里的东西也不是奴才的,奴才说了不算,您若是真的不愿意出钱,还是得去同侯夫人商议,若是侯夫人点了头,奴才定然巴巴儿的给您送过来。”   林氏拿起手边儿的白瓷碗就朝着他丢了过去,管事眼疾手快的一把接住,“好我的二夫人,您可得当心啊,侯夫人说了,若是您再摔东西,今后连这些普通货色都得您自个儿出钱买了。” 第630章 三堂会审   林氏气得手都在抖,那管事是岳夫人的人,根本就不怕她,将手中的白瓷碗放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就说道:“二夫人您若是有什么要的,只管让下人带着银钱来找奴才,奴才一应给您办的妥妥当当的。奴才还有事,就不在这儿碍着您的眼了,先行告退。”   他行了一礼,转身走出了屋子。   荷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可林氏拿那个管事没办法,就只能拿她出气。   “去将那套茶碗给丢了去!没点眼色的东西,什么破烂货都往本夫人跟前儿送,难不成连你也看不上本夫人这儿了?在别处攀了高枝?”   这话说的可就严重了,做奴婢的一旦背上了背主的名头,那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荷香急急忙忙跪了下去,“夫人!奴婢一心服侍您,绝无二心啊!”   林氏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今儿不许吃饭了。”   荷香哪儿还敢不应的,只不过是饿一天肚子,可比打罚好太多了,她磕了个头,应了声是。   林氏又说道:“行了,本夫人要去同大房理论,你同本夫人一起去。”   说完,她就直接起身朝着屋子外边走去。   荷香急忙应了一声是,就朝着她追了上去。   岳夫人听下人说二夫人气势汹汹地来了,像是来上门找茬的。   岳夫人轻声笑了一声,“我还怕她不成?让她进来,这有些人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有些话也该说开了。”   父母在不分家,可若是老二家的再这样胡搅蛮缠的话,把账面上的钱财算清楚,也不让他们搬出去住,就各自经营算了。   翡翠出去亲自请了林氏进来,林氏才刚一进门,就直接质问道:“大嫂,今日你为何处处针对于我?”   岳夫人看着她,也没让她坐下,直接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若想我不针对你,那还得等你什么时候能改了你这动不动就摔东西的毛病才行。”   林氏听了这话就不乐意了,“我丢我屋里的东西,怎的大嫂还管到我屋里了?”   岳夫人说道:“原本我是不该管的,弟妹一个月就要砸几套茶碗茶壶,二弟的月俸压根就不够用,一次两次倒也算了,次次如此,即便是咱们定西侯府上家底殷实,也迟早会不够用的。”   “大嫂此言差矣,咱们侯府偌大的家业都让你们得了去,如今却同我说经不起我摔一两个茶碗?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林氏瞪着岳夫人说道。   岳夫人差点被她气笑了,“还偌大的家业?咱们定西侯府交到我家侯爷手上的时候,有多少东西,你应当是心里没数。去找人将二弟喊过来,这事儿咱们得仔细说道说道了。”   说完,她又对着翡翠说道:“翡翠,你去看看侯爷回来了吗?也一并叫过来吧!”   翡翠应了一声,就退下了,岳夫人又看向了林氏。   “弟妹,你若是真觉得自己委屈,那便让人去叫了二弟过来,我们几个一起坐下来将事情说清楚。”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她若是再不应,岂不是像她理亏似的。   “荷香,你去将二老爷请过来。”   “是。”   荷香虽然是个奴婢,但是她今儿也觉得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都闹到侯爷跟前儿了,全府上下谁不知道侯爷最听夫人的话?   更何况这事儿上,说实在的,二夫人是真的不占理。   荷香在心中默默的叹口气,脚底下更为迅速了一些。   二老爷这阵子同二夫人闹别扭,今儿更是直接去了红袖的屋,这是直接将二夫人的脸面往地上踩嘛!   这次她去请人,还不知道二老爷去不去呢。   岳海原本是真不打算去,但听荷香说大哥也要过去,他顿时就怂了。   他爹没的早,早先时候都是在大哥的棍棒下长大的,这会儿若是敢不给大嫂面子,大哥指不定得打断他的腿。   他叹了口气,从榻上下来穿鞋,“这个惹事精,净给老子惹事。”   荷香见着他穿鞋,就知道他应当是应下了,这才松了一口气。   岳山才刚回来,今儿见着他那女婿中了状元,他也满面春光,活像是考中状元的是他自个儿似的。   他们岳府是武将世家,如今有了个文人女婿,还是文人里头拔尖儿的,这让他如何能不兴奋?   谁知道他才刚一进门儿,就碰上了翡翠。   他叫了翡翠一声,“翡翠,你怎的不在夫人跟前儿伺候着,跑这儿来作甚?”   翡翠走到他跟前儿行了一礼,“侯爷,是夫人,让您过去一趟呢!”   岳山摸了摸胡须,哈哈笑了起来,“不过去当值,也没晚回来,用得着巴巴儿的让人在门口候着我么?我这位夫人啊……走,本侯就同你一起去看看夫人去。”   翡翠听了他这话,觉得侯爷应当是误会什么了。   她急忙解释道:“侯爷,二夫人同夫人起了些龃龉,夫人请您过去呢!”   岳山眉头一皱,“老二家的怎么回事?”   两人一边走着,翡翠一边儿将事情说给了岳山听。   岳山冷着一张脸,大步流星地朝着岳夫人的屋子走去。   他前脚进门,后脚岳海也来了。   急忙对着他们夫妻两人行了一礼,“大哥,大嫂。”   岳山黑着脸嗯了一声,倒是岳夫人冲着他说道:“二弟来了啊,先坐吧。”   岳海瞪了一眼一旁林氏,才在凳子上坐了下来。   林氏瞅着这三人,忽然有种自己要被三堂会审了的感觉,莫名有些慌了。   “既然大家都到了,那这事儿我就直说了。”岳夫人率先开口道。   其他人都点了点头,只有林氏拧着眉头。   就听岳夫人拿起了手边放着的账簿,说道:“我手上拿着的是咱们今年这三个月二弟妹房中的损耗,单单这不到三个月,二弟妹房中就砸了九套茶具。我这个做大嫂的,自诩对你们二房也不差,二弟妹用的也都是好东西,这九套茶具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说到这儿她又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就这还不算那些花瓶什么的摆件。” 第631章 谁的钱都不能乱花   这话一出,不仅岳山和岳海两兄弟愣住了,就连林氏本人也愣住了,她砸了这样多的东西?   “嫂子也不是个斤斤计较的人,只是想着你和侯爷一年的俸禄加起来都不够二弟妹砸地这些的,这不是糟蹋钱么?就想着许是二弟妹喜欢砸着东西玩儿,便给她换了套白瓷茶碗,这不……二弟妹不乐意了。我就想着若是想摔东西也可以,今后还是你们房自个儿出这笔费用吧。”   她话音刚落,岳山就直接一拍扶手,“谁出都不行!我等将士们在前线一件袄子都得两个人换着穿,我们府上岂能如此铺张浪费!”   岳海一听这话,再一看他大哥的脸色,就知道大哥是真的动了怒。   他急忙小心的作揖道:“大哥大嫂,是小弟我没管教好内人,这回回去我定然好生说说她。”   “说说?”岳山抬眼看向了林氏,问道:“二弟妹,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氏张了张嘴,到底再没有了先前儿那般理直气壮,就只是委屈地说道:“先前儿咱们侯府偌大的家业都落到了你们大房,我不过是摔了几个茶壶……”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岳海急忙打断,“愚妇!你给老子闭嘴!”   林氏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可话到了嘴边儿,又看到了侯爷一脸的严肃,她才闭了嘴。   就听岳海又急忙说道:“侯府哪儿有什么偌大的家业?!谁不知道我们定西侯府原本就是个破落户,不然你当你那出身能嫁到我们家?侯府之所以能有今天,那全是我大哥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跟敌人拼出来的!你个不知所谓的东西!你若是再敢这般想,那我侯府定然是不能留你了!”   这话说的就重了,林氏在家里原本也不受什么重视,正是嫁到了定西侯府上,娘家人才开始正眼看她。要是被休了,那回去娘家指不定也得打死她。   她急忙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认错道:“我知错了,还请大哥大嫂原谅,今后再也不摔东西了。”   岳夫人的本意并不是想要逼她低头认错,但看着她这样,她心中才算是吐了一口浊气。   岳山直接开口说话了,“老二家的今后的月俸减去三成,你可有异议?”   这会儿林氏哪儿还敢有什么异议,只好委屈地应了下来,“没有。”   岳山也不愿意再看到这个扫兴的面孔,就直接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两口子回去吧,让库房再给老二那边儿送套茶壶过去。”   打一棍子给个枣吃,这是岳山在军营里一贯的伎俩,没想到回到自己家里也是一样的好用。   看着老二两口子走出了屋,岳夫人才没忍住笑出了声。   岳山看了她一眼,眼底的怒气消散了开来,莫名地问道:“夫人你笑什么?”   岳夫人说道:“你可真凶的,早知道就应该早让你来收拾她了。”   岳山看着她,却道:“她这样本就不对,咱们府上的家业是我夫人辛苦操持赚来的,这个我心里都清楚着呢!哪儿轮得到她铺张浪费?下次若是再如此,你便同我说就是。”   岳夫人却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一个林氏我还不至于对付不了,今儿叫你们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我就原本想将账上的财物跟二房分了,让她自个儿操持自个儿去,今后再也不用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了。”   说着,她的手在岳山腰上拧了一下,“这不,却被你给搅黄了。”   岳山也十分委屈,他哪儿能知道媳妇儿是怎么想的?不过就是想着替夫人出头,怎么还坏了她的计划。   他一脸无辜,“那不然……不然我再让人将他们叫回来?”   岳夫人又捏了一把,“罚都罚了,再说这个岂不是显得咱们俩人不能容人似的。”   岳山一身腱子肌,岳夫人捏他一下,在他看来跟小猫挠痒痒似的。   “那你说咋办?我都听你的。”   岳夫人叹了口气,“只能等以后看看再说了,算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事儿了,今儿锡元打马游街,你可看到了?”   岳山点头,“自然是看到了,我还没少吹嘘呢!旁人都羡慕咱们府上好运。”   岳夫人也笑了笑,“既然如此,过几日咱们也请了锡元他们两口子来家里做客吧!”   岳山哪儿有不应的,“好,这孩子他们上次来我就没见着,这回定然要同他好好喝两杯。”   .   林氏夫妻两人从正院回去之后,岳海根本就没跟她回屋子,就直接一甩袖子进了红袖的屋。   林氏气的牙痒痒,却也无可奈何,只能问荷香自己闺女的下落。   “荷香,宝珍呢?怎的今儿都没瞅见她人影。”   荷香跟在她身边折腾了一天,哪儿能知道小姐的下落?就只好说道:“许是回自个儿屋了,奴婢过去看看。”   宝珍确实回自己的屋子了,她才刚回家,第一件事儿就冲到了自己屋子里,冲着秀秀嚷嚷着,让她将先前儿她帮她收起来的那个荷包找出来。   秀秀听到她说要荷包,心里也没觉得意外。   从前这荷包是乡下丫头绣的,但如今却不一样了,这荷包是出自新科状元的夫人之手!   她应了一声,“奴婢都给您好好收着呢!这就给您找出来去。”   宝珍拿着荷包爱不释手地看了许久,才兴冲冲地跑去衣柜找衣服。   “秀秀,你看这身衣裳搭我的小荷包可好?明日就穿她去陆府赏花。”她问道。   “小姐穿什么都好看。”   宝珍却自我否定了,“不行,这身衣裳略显老气,不适合我的小荷包,还是换一身吧!“   ……   两人折腾了许久,也没确定好穿哪身衣裳,倒是等来了荷香。   “小姐,夫人院子里的荷香姐姐来了。”一个二等小丫鬟进来禀报道。   宝珍知道她娘不喜欢九月姐姐,更不会喜欢九月姐姐的小荷包,荷香是母亲的人,谁又能保证她不会告诉母亲呢?   她急忙将荷包放在了秀秀手上,叮嘱道:“快!好秀秀,先把这个荷包藏起来,别给荷香姐姐发现了。” 第632章 赏花会   秀秀也知道自家小姐有多喜欢这个小荷包,若是被二夫人发现给毁了,小姐一定会伤心的。   她连忙将小荷包接了过来,“好,奴婢先替您收起来。”   她将荷包重新放进了柜子里,才跟在宝珍身后急急匆匆地朝着外边走去。   荷香见着她们二人出来了,才对着宝珍行了一礼,“小姐。”   宝珍问她,“荷香姐姐,你怎的来了?可是我娘找我有事?”   荷香叹了口气,将方才在正院发生的事儿同宝珍说了一遍,“夫人这会儿心情不大好,想要见您呢。”   宝珍小小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我娘也真是的,她同大伯娘争什么。”   她虽然心中不大认同她娘的做法,但她毕竟是她娘的女儿,她娘这会儿心情不大好,她无论如何都得过去看看的。   “罢了,我同你一道儿去看看我娘。”   林氏见着自己女儿过来,才像是看到了亲人一般,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宝珍……你爹说要休我……”   即使方才荷香已经同她说过一次,但宝珍听了她娘这话也依然很是气愤。   “爹爹他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好歹这个家里还有个人是向着自己的,林氏的心中稍稍有了些许慰藉。   “还不是你那大伯娘,若不是她从中挑拨……”   宝珍一听她又是老生常谈这一套,急忙就打断了她的话,“娘!”   林氏被她打断,颇有几分不满,宝珍又接着说道:“您不去找大伯娘的事儿,咱们一家人在自个儿院子里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么?”   林氏听了这话,顿时眸子一瞪,“怎的在你看来,也是你娘在找事儿?!”   宝珍倒不是很怕她,就顶着她的视线说道:“难道不是?今儿在茶楼的时候我就想说了,大伯娘的干女婿中了状元,咱们府上也能跟着受益,您为甚非要跟大伯娘过不去?”   她年纪小,说话也不懂得委婉,只是想到什么就直说了。   却没想到这一句话就直接戳到了林氏的肺管子,她的眼泪唰唰就流了下来。   “我白养了个女儿了!胳膊肘还向外拐!有这么说自己亲娘的女儿吗?”   宝珍叹了口气,“娘,正是因为您是我亲娘,才只有我是一心想着您过的好的。女儿虽然懂得不多,但这些年家里家外的都是大伯娘在操持着,咱们日子也过得不错,我们出去参加赏花宴大伙儿也对我们恭恭敬敬的,这不是挺好的吗?”   林氏坐在椅子上,板着一张脸,冷哼一声,“你懂个甚?正是因为整个府上都让她打点着,府上所有人都只识得她一个主子,有谁将我往眼里放了?”   宝珍更是诧异了,“哪个奴才敢怠慢您?娘,您叫他出来,看女儿不好好收拾收拾他!”   林氏听得有些头疼,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你还是太小,不懂大人这些弯弯绕绕的,罢了,你回去吧,娘现在看到你就头疼。”   宝珍耸了耸肩,她巴不得赶紧回去呢!她娘整日说这些,她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那女儿就先告退了,娘,您也别太难过。爹爹八成就是在吓唬您,不是说真的。”   林氏摆了摆手,一句话没说,都说女儿是娘的小棉袄,她家这小棉袄还到处漏风的。   宝珍回到自己屋子之后,立刻就将这些不开心的全部抛之脑后,让秀秀将她先前儿拿出来的那个小荷包和衣裳都翻了出来。   倒腾了好半天,才从中选了一身心仪的衣裳,“明日我就穿着这一身去参加陆家的赏花宴去!”   秀秀自然而然的在一旁夸赞道:“小姐这一身定然夺人眼目!”   宝珍喜滋滋地笑了,“那是自然,旁人都没有九月姐姐给的小荷包,只有我跟宝雅有,她们保准儿得羡慕死!”   .   翌日中午,宝雅便派了丫鬟过来喊宝珍一同去参加陆家的赏花宴,却没想到宝珍喜滋滋地要出门的时候,却被她娘拦了下来。   “不许去!”林氏态度十分坚决。   “我要去!”宝珍的态度也十分坚决。   林氏气得一拍桌子,“我是你娘,我说不让你去就不让你去!”   “你是我娘也不能不讲道理,我都许久没出去过了!姐妹们说好一起在陆家玩儿的。”   宝珍连哭带闹的,最后还是隔壁院子的岳海听了实在心烦,才让人给这边儿传了个话。   林氏没得法子,只好让她去了。   宝珍上了马车的时候,眼眶还是红的。   宝雅看在眼里,就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宝珍姐姐,你怎么了?”   宝珍摇了摇头,“没什么。”   宝雅见她不愿多说,才轻轻拉过她的手,说道:“好姐姐,若是真没什么,你还是稍稍净个面吧,这样红着眼眶去,只怕会让旁人误会的。”   宝珍就等着今儿去出风头的,哪儿能让人看了自己的笑话?就急忙让秀秀拿了干净帕子过来,擦了擦眼睛,又闭上眼睛休息了好一阵子,才转头看向了宝雅,“妹妹,你看看我,可好了些?”   宝雅扯着她的腮帮子一拉,笑着道:“若是能再笑一下,那就更好了。”   宝珍果然没忍住笑了出来,“该捏你的小肉脸才是。”   “你的好捏!”   ……   两个小姐妹在马车里打打闹闹了半晌儿,气氛也活跃了起来。   陆府距离定西候府并不是很远,她们的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   才刚下马车,前头张大学士家的几个孙女儿就在前头等着她们,见着她们来了,热情地同她们行了个礼。   “方才看到你家的马车到了,我们几个都说先不着急进去,在这儿等着你们一起。”   宝珍宝雅也回了个礼,“也不知道人来的多不多,今儿据说陆夫人得了一盆十八学士,可是真的?”   张大小姐张娴静说道:“自然是真的,陆家那几个姑娘正是仗着这么一盆十八学士才请了大半个京城的贵女。”   张二小姐张娴和也跟着说道:“许多人家都收到了帖子,我们也是想着今儿能借此机会见到诸位姐妹,才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了。” 第633章 生面孔   “走吧,咱们先进去吧!怎么也没有在人家门前说话的道理。”宝雅说了一句。   大家才刚准备动身,就瞧见门口又来一辆马车,张娴静回头看了一眼,眼底都是惊讶,“燕王府的马车?燕王妃来了吗?”   张娴和也探头看去,“哇!还真是!不是说燕王妃最不喜这种文雅之事?”   “谁知道呢!她是燕王妃,她去到这京城里的哪一户人家,都是座上宾。”   “走吧,咱们快些进去吧!不然就要同燕王妃碰到一起了。”张娴静说了一句。   大家纷纷迎和,一群人簇拥着朝着后院走去。   苏怡也没被丫鬟扶,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她梳着高高的云鬓,这一跳头上的朱钗都随着她的动作一抖。   夏荷急忙上前来将她头上的朱钗扶正,才叮嘱道:“好王妃,您可再不敢做这样大的动作了,当心头发散了还得重新梳。”   苏怡笑了起来,“下次再别梳这样的头了,怪麻烦的。”   说完她朝前一步,挑开了马车的帘子,对着里边说道:“九月,出来吧!我扶着你!”   苏九月闻言也从马车里钻了出来,这时候下人也将马凳放在了马车边儿上。   她扶着苏怡的手踩着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朝着陆府的大门看了看。   才压低声音在苏怡耳边问道:“这里便是陆太师的府上?”   苏怡点了点头,“嗯,今儿大半个京城的贵女都来了,你多认几个人,回头指不定还能帮上你男人呢!”   苏九月原本兴趣缺缺,可一听了苏怡后半句话,她才立刻打起精神来。   “好!”   今儿她原本正在太医署当值,她才刚将王美人的药煎上,就有人来找她,说是燕王妃的马车在外头等她呢!   她一听是苏怡在找她,就去跟赵嬷嬷说了一声,上了燕王府的马车。   她还当是怡姐儿身子有哪儿不舒服,却没想到她才刚一上马车,就看到怡姐儿坐在马车里笑容满满地看着她。   “九月,快!今儿带你去个好地方。”   苏九月被她拉着坐下,“可是……可是……我还正在当值啊!”   苏怡冲着她吐了吐舌头,“你这不是被我给叫走了吗?今儿我胸口有点闷闷的,看见你就不闷了,你可不许走啊!”   苏九月看着她这模样,一时间也有些搞不清楚,她到底是真的胸口闷,还是在同她开玩笑。   “怡姐儿,你身上没有哪处不舒服的吧?”   苏怡瞧着她这憨憨模样,伸手捏了一下她的鼻尖,说道:“别瞎想了,我啥事儿都没有。今儿陆太师府上有个赏花宴,邀请我去,我一个人不大想去,这才想着叫你一同去的。”   说完,就冲着外头的车夫喊道:“出发吧!”   苏九月感受着马车缓缓驶动,她才逐渐反应过来,她今天应该算是偷偷溜号了吧?   夏荷瞅着苏九月的脸色,只觉得有些好笑,旁人当值的时候都变着法儿的想着躲懒,也就九月小姐这样实在了。   “九月小姐,不如帮我们王妃请个平安脉吧?王妃这几日睡的不怎么好,夜里总是会说梦话。”   苏怡瞪了她一眼,“才没有!我怎么会说梦话!”   夏荷对着她温柔一笑,“是的,王妃说不会就是不会。”   苏怡撇了撇嘴,但还是朝着苏九月伸了个手臂过去,“九月还是帮我看看吧。”   苏九月就是被她用着这样的借口叫过来的,自然不会拒绝,她的手指轻轻搭在苏怡的手腕上,微微阖上眼睛。   过了没多久,她就收回了手。   “怡姐儿身子好着呢!许是因着如今正在变天儿,才会这样,火气稍稍有些重,回去煮了梨茶给她用上。”   夏荷默默地将这些记下,苏怡却也笑着说道:“我就说我的身子好着呢!不用担心我。”   夏荷又从马车里拿了身衣裳给苏九月,“九月小姐,这是我们王妃给您准备的衣裳。”   苏九月看的一脸懵,“给我准备衣裳作甚?”   夏荷笑了笑,“王妃邀您同她一起去赴宴,怎好不给您备着衣裳?”   苏九月看着自己身上医女的服饰,想了想还是换上了夏荷递给她的这套。   夏荷十分心灵手巧,给苏九月梳了个新式的发髻,她厚重的刘海也被梳了起来,露出了饱满的额头,以及水汪汪的一双眼睛。   苏怡冲她一笑,“好一个美人儿,倒是想抢回家去,也不知道会不会惹恼了咱们的状元郎。”   苏九月红着脸道:“又瞎说!再瞎说不理你了哦!”   马车里笑作一团,逐渐淹没在了外头市井嘈杂的烟火气息里。   ……   燕王府的马车才刚一到陆府门口,立刻就有管家亲自迎了出来。   原本应当陆府的老太太带着家中女眷亲自出来相迎接,但燕王妃一贯都是不参加宴会的,谁知道她今儿就突然来了?真真是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不知燕王妃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还请燕王妃莫要怪罪,奴才这就去请老夫人她们出来相迎。”管家也一把年纪了,胡子和头发早已经花白。   苏怡手一抬,“免礼吧,是我来之前没打招呼,也莫要再折腾老太太她们了。我们年轻人腿脚利索,你带我们进去就是。”   管家从前也听说过苏大小姐是个不拘小节的,如今一见,才发觉果然名不虚传。   他将燕王妃一行人请了进去,才刚到老夫人的院子门前,就被人迎了进去,正是老夫人本人。   老夫人已经七十好几,见了苏怡就急忙颤颤巍巍地要给她行礼,却被苏怡一把扶住,“老夫人,莫要多礼。”   老夫人混沌的眼睛激动地看着苏怡,“燕王妃到寒舍,实在蓬荜生辉,您快随我屋里请。”   苏怡是习武之人,走路也跟时下京城里的美人不大一样,可她走路昂首挺胸,瞧着也有种别样的美感。   至于她身边的另一人,大伙儿都有些纳闷了。   京城里有这样的美人,还同燕王妃走得近,她们怎么会半点儿耳闻都没有? 第634章 风采   就在大家都好奇的时候,陆老夫人已经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她看了一眼苏怡身边的苏九月,顿时眼睛一亮,对着苏怡问道:“这丫头生得真俊,是哪家的小姐呀?我老婆子许久未去过外头,竟然从未见过。”   苏怡今儿带苏九月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将她介绍给这些贵妇小姐们。   这会儿听陆老夫人问起,觉得正是时候,就拉过苏九月的手,将她拽到人前来,对着陆老夫人介绍道:“这位便是今年新科状元吴锡元的夫人苏九月。”   此话一出,几乎园子里所有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那日状元郎打马游街,是何等的风采,如今机缘巧合居然还碰上了,她们可得好好看看,这个状元夫人到底长得什么样?!居然还能认识燕王妃。   苏九月被人看的不大好意思,但好歹也是正经儿在太医署跟人学过礼仪的,至少在礼数面前做的十分周全。   这一点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听说状元郎是个小地方来的?”   “据说是从雍州来的。”   “他夫人瞧着也不像那些乡村妇人啊?”一位小姐用帕子掩着唇压低声音问道。   “瞧你这话说的,昨儿那状元郎你不也瞧见了?那通身的气度一点都不像是普通人,他的夫人能差吗?”另外一人反驳道。   此话一出,周遭都是赞同的声音。   张娴静赞叹道:“说的也是,不过也实在可惜,那位状元郎确实是人中龙凤。”   “有甚可惜的?瞧着这位状元夫人也是个好相与的,不若你去同她共侍一夫当个姐妹也不错。”左云仙挑着眼睛怼了她一句。   张大学士同她祖父政见不合,两家大人在外头针锋相对,就连小辈见了也不怎么友善。   让人家堂堂大小姐去给人当妾,这可实在真是侮辱人了。   张娴静听了这话直接脸色一沉,“谁家好姑娘会不知廉耻给人当妾?这某些人怕不是将自个儿心里想的给说出来了吧?”   左云仙也的脸色也变了,“你这含沙射影说谁呢?!”   张娴静跟她的名字一点都不吻合,一点儿都不娴静,听了左云仙这话也不甘示弱,直接呛声道:“谁搭声就是在说谁!回头再说这些难听话,信不信我直接撕烂你的嘴!”   左云仙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我倒要看看是谁撕烂谁的嘴!”   就在这时,远远地坐在一旁喂鱼食的喻仁郡主却搭了腔,“都给本郡主闭嘴!没完没了了?谁再敢在本郡主面前嚷嚷,就跪在那鱼塘边儿上,让她家大人来领人!”   若是旁人定然不会说出这种话,但说这话的人是喻仁郡主。   大家都闭嘴了,所有人都知道喻仁郡主的脾气古怪,这话她既然能说的出口,就定然也能做的出来。   今儿为了参加赏花宴,每位小姐都将自己压箱底的漂亮衣裳都穿出来了,若在那里跪许久,可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场面一时间就安静了下来,喻仁郡主远远地看着苏怡和苏九月,忽然起身朝着她们那处走去。   左云仙一颗心顿时就提了起来,唯恐这位喻仁郡主是跑去告状的。   这位状元夫人既然能和燕王妃一起过来,至少说明她们两位的关系是极为亲厚的。   再一想,状元夫人叫苏九月,也姓苏,说不好还是燕王妃的什么亲戚。   她们真的开罪不起,一时间左云仙也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方才真不该开口呛声,万一闹到家里人跟前儿,她少不了要被责罚的。   就见喻仁郡主走到了燕王妃身边儿,亲热地叫了一声,“表嫂!”   大伙儿谁都知道燕王跟慧阴长公主府上并不十分亲厚,喻仁郡主叫的这般亲热,不知道的还当她们多亲近呢!   喻仁郡主上次差点被害,到现在也没查清楚什么眉目,就连查她案子的王启英也不见了。   但她却知道,那次若不是燕王妃好心,且加之苏医女的医术确实高明,及时看出了问题,不然她这小命怕是要交代了。   苏怡瞧见是她来了,也同她打了个招呼,“喻仁也在此处啊!今儿可真是巧了。”   喻仁郡主笑着应了声是,“陆府也不说给我送个帖子,今儿还是我听说表嫂来了,才死乞白赖跟过来的。”   甚少有人会当着主家的面儿,这么不客气的,陆老夫人面色一僵,就听燕王妃就已经看向了她,问道:“哦?可有此事?”   陆老夫人也跟着冷了脸,“定然是家中儿媳不懂事,待老妇将她喊过来问问。”   苏怡既然来到这儿,同喻仁郡主一样代表的就是皇家颜面,喻仁郡主受了委屈,她又怎能不过问一声?   但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定然是从前喻仁得罪的人太多,人家不愿意邀请她。   如今敲打陆家一番也就算了,用不着刨根究底的,倒像是她这个做表嫂的巴巴儿的要替小姑子出头似的。   她温柔一笑,“定然是想着喻仁在孝期,也才没邀请她。不过这孩子家里只剩下她一个人,待着也怪孤寂的,出来聚聚也好。”   陆老夫人见她主动给了台阶下,这才顺着她的话说道:“您说的有道理,今后我们多请郡主来家中做客。”   见苏怡提起孝期,喻仁郡主也有些伤神。   一旁的苏九月给她行了一礼,“民妇见过喻仁郡主。”   她一开口,喻仁郡主立刻就回过神来,眼睛瞪得好大,指着苏九月惊得半天说不出一句囫囵话,“你……你……你是苏医女?!”   苏九月瞧着她跟看见什么怪物似的,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是,是民妇。”   喻仁郡主是真的震惊了,她先前儿瞧见苏医女的时候,她并不长这样啊?怎的这样好看?!   “你今后还是这样打扮吧,好看!”喻仁郡主直言道。   苏怡知道苏九月的顾虑,就接过她的话说道:“你这小丫头,还管得挺宽,人家爱怎么打扮怎么打扮就是。”   喻仁郡主撇了撇嘴,亲亲热热地挽过她的胳膊,“我也就觉得她这样更好看嘛!”   --   作者有话说:   【怎么办,我又写女主好看了,不喜欢的跳了吧】 第635章 低调   苏怡突然被她挽住了胳膊,也有些不大习惯。胳膊一僵,习武之人下意识地反应就要将她给甩出去,被她硬生生的给忍住了。   “走吧,先进去再说,老夫人站久了怕是腿该乏了。”苏怡说道。   陆老夫人赶紧说道:“老妇倒也不累,只是家中下人已经准备好了茶点,王妃和郡主还是进去咱们边尝边说。”   苏怡还没说话,一旁喻仁郡主就拉着她说道:“走吧,表嫂,咱们进去说,外头的这些女人一点儿意思都没有,只会说人闲话。”   外头的女人们:“……”   平时也就她喻仁郡主说的闲话多好么?   苏怡和苏九月等人还是跟着她们进了屋子里,苏怡跟苏九月坐着又同陆老夫人说了会儿话,陆老夫人才让家中下人带着她们去了外头的园子里赏那株茶花。   苏九月从前哪儿见过茶花,这会儿听苏怡说这株茶花叫十八学士,是世间不可多得的珍品。   她赶紧多看了两眼,把这层层叠叠的塔形花的样子记在了心里,打算回头见了她婆婆了,说与她听。   苏怡不大喜欢与京中这些贵女多打交道,因此带着苏九月逛了一圈儿认识几个人之后,就提出了辞行。   喻仁郡主也跟着提了出来,“那我也回了,表嫂都走了,跟剩下的这些小姐们也没甚意思,倒不如回去玩我的九连环。”   苏怡笑了笑,“你平日若是无趣儿可以来我府上坐坐的。”   喻仁郡主一听眼睛都亮了,“我真的可以去?”   燕王表哥很凶,见着她的时候时常都冷着一张脸,原先京里许多贵女都想着嫁给她表哥,她母亲也曾经动过这个念头,她可吓坏了。   后来听说表哥娶了那个更凶的苏大小姐,她心中还想着这两人一起过日子会不会打架,幸灾乐祸了许久。   如今再一看,苏大小姐哪儿凶了?她该不会被燕王表哥欺负吧?   苏怡可不知道喻仁郡主心中想了这么多,别过脸看了她一眼,“自然可以的,你想来的时候让人递个帖子过来就是。”   苏怡说出这话的时候,可不知道没几天她就后悔了。喻仁郡主对着她的时候确实不胡搅蛮缠,可她来的也太勤快了些,不说天天来造访,基本上也差不多了。   从陆府出来,苏九月心中也清楚今儿苏怡其实就是带着她去露脸的,她自个儿也认识了不少夫人小姐。   锡元既然中了状元,那么今后她跟这些官太太们打交道就是必不可少的,她多识得几个人,日后也能行个方便。   “怡姐儿,今儿我出来的够久了,这会儿还是得回太医署一趟。实不相瞒,这阵子我都告了不少假了。”苏九月说道。   喻仁郡主诧异地看了一眼,“你夫君都中了状元了,怎的你还在太医署做工?”   苏怡也是同样疑惑地看着她,“是啊,不然这医女你也别干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这阵子我在太医署还学到了不少东西呢!等日后再有什么太医们不方便看的病,就让我来,咱们女人也能少吃点苦。再说了我们从前在村里的时候都忙忙碌碌的,若是不干了回去我一个人在府上,实在无趣的很。”   苏怡一听她这样说,倒也不劝了,甚至还有些心动,想跟着她一起找些事儿干。   “你说的对,我自个儿在府上确实很无趣。”   一旁的喻仁郡主也跟着点头,“不然我也找点事儿做?”   苏怡歪着头,“不过我觉得依着我的本事,学医怕是不大行。”   喻仁郡主依然跟着点头,“我估摸着也不太行。”   苏怡同她对视了一眼,“咱们去蹴鞠吧!等到端午的时候,邻国使臣来访,那时可是要比蹴鞠的,咱们多练练,一定将她们打的落花流水!”   喻仁郡主立刻拍手叫绝,她本来就是个爱玩的,从前怎的没发现她表嫂这么对她胃口呢?   “好!学蹴鞠!”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她真怕这两个人非要跟着她一同学医,到时候他师父定然也不敢拒绝,这不是给师父惹麻烦嘛。   苏怡和喻仁郡主在陆府门前就分开了,苏怡让马车将苏九月送去了太医署,她们才回去了。   苏九月已经换回了那一身医女的衣裳,梳起的刘海也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门房的小厮看了他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苏九月自个急匆匆地回了杏林苑,刚一进门,一个医女就将一包药塞给了她,“这是林贵人的药,你快些煎一下,我实在忙不过来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就急忙拿起砂锅去打水,“好,我来。”   将药倒进去,她蹲在小火炉旁边儿扇着火,一旁的另一个医女才问她:“苏九月,先前儿听说你男人去考科举了?考中了吗?”   苏九月抿着唇脸上带着笑,小声且低调地应了一声,“中了。”   一旁的医女也是一脸惊喜,“真的呀!什么名次?”   苏九月支支吾吾地憋出三个字,“还不错。”   “真好,那你今后应当是不来了吧?马上就是官太太了。”   苏九月却道:“自然还是要来的,我还想自个儿做个官呢!”   这医女只当她在说笑,根本没当一回事,“真好啊,女人嫁得好就什么都好了,不像我男人,每日只能挣那几个钱儿,还得靠着我这点儿月俸补贴家用。”   苏九月笑着安慰了她几句,便绕过了这一话题,询问起了林贵人如今的情况。   熬完这一锅药,宫里自然有小太监过来拿,她将药给人装好送过去,就同秋林一道回了家。   却不知道吴锡元已经在家里等了她许久了,今儿对于吴锡元来说是个大日子,他想要第一个同苏九月分享。   苏九月才刚一进门,就被他紧紧抱在了怀里。   苏九月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地回抱住了他,柔声问道:“怎的了?今儿你似乎情绪有些激动呢!”   能不激动么?实在是有大好事啊!   “媳妇儿,皇上封我做官了。”   --   作者有话说:   【咳咳,小伙伴们如果看到有人说我书怎么了,不用替我生气,说的在理的我就改了,瞎说的也无所谓,不用太生气,么么哒~~】 第636章 翰林院   苏九月一双杏眼瞪得圆圆的,将他推开了些许,看着他的眼睛问道:“做官了?什么官?可太好了!”   吴锡元想想就觉得心情舒畅,上一世他不过是吏部下了任命书,让他去豫章县当县令。但这一世皇上亲自点了他进了翰林院。   翰林院啊!非进士者不入翰林,非翰林者不入内阁,上一世不过是因着他在景顺帝上位的时候做了不少贡献,才破例入了内阁。   这一世,他再想入内阁就名正言顺许多了。   “皇上封了我翰林院修撰。”苏九月不懂翰林院这三个字代表了什么,但听说他做官了,总归是个大喜事。   她心里实在高兴,“几品?”   “从六品。”   苏九月兴奋地捂住唇,在原地转了个圈儿,“比咱们县太爷的官职还要高呢!”   吴锡元没忍住笑出了声,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摸了摸。   苏九月抬头看着他,又接着问道:“这回朝廷应当不会替咱们送信了吧?咱们自个儿给娘写封信,让爹和娘也上京城来。”   吴锡元也点了点头,对着苏九月问道:“媳妇儿,咱们手上如今还有多少银钱?”   苏九月被他这么一问也有些懵了,她从自家箱子里将她从前藏起来的钱匣子找了出来。   她将先前儿兑的银票以及这阵子赚的些碎银子一起清点了,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吴锡元看着她捧着银票发呆,傻乎乎地十分可爱,就笑着问了她一句,“怎的?数不清楚了吗?小富婆?”   苏九月脸又红了,“我才不是呢!这些钱里边也有你给我的。”   “给你了就都是你的。”吴锡元自个儿身上甚至都没一两银子,但对自己媳妇还是十分大方的。   苏九月又将银票重新放回了匣子里,看着吴锡元,眼睛里亮晶晶的,“锡元,咱们一共有一千四百七十二两,还有些许大钱儿。我那儿还有一套金头面,估摸着也值不少银钱的。”   说完,她才想起来问,“你问这个作甚?”   吴锡元笑了笑,“既然要在京城做官,怎的也得先置办个小院子,不然爹娘来住哪儿?”   苏九月一想也是,她们这阵子在这里租赁院子也花了不少银子,若是住的是他们自个儿的院子,就不用花这么些钱了。   “京城里物价高,物资定然也不便宜,就是不知道咱们这些银子够不够。”苏九月问道。   “若是不够的话,我那套金首饰也可以先拿出来先顶一下。”   苏九月不知道京城的行情,但吴锡元知道啊。   这小丫头可真是低估了他们这一千四百两了,即便是京城这地儿,一千四百两也足够他们买个一进的小院子了。   甚至……还能稍稍挑一挑。   “明儿咱们就去找牙人问问。”   苏九月将钱匣子塞到了吴锡元的手上,“嗯,明儿再问,今儿你先赶紧给爹娘写封信。”   说完苏九月还掰着手指头数了数,“这样的大喜事儿定然要给怡姐儿送个信,师父那儿也得去,还有岳府和启英哥哥那儿也要去一趟,宋将军府上要不要去……不然还是给送个信儿吧?”   吴锡元看着她认认真真的模样,也知道他能走到今天这一步,除了因为他比从前多活了一辈子,也跟这些人的帮助是分不开的。   若不是机缘巧合遇上黄太医,指不定现在的他还是个傻子呢。   夫妻两人分头去送信,苏九月去了怡姐儿和黄户生那里。   最后才去了岳府,这会儿天色已经有些晚了,宝雅和宝珍也已经回到了府上。   听说苏九月来了,都顾不上重新梳妆,就急匆匆地跑来了正院。   这会儿苏九月正在和岳夫人说着话,“入了翰林院就是天子近臣了,别看如今才只是从六品,保不齐明年就升上去了。你看你那义兄,昨年还是个小百长呢!如今就成了大理寺少卿了,娘活了这么大岁数,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升官升的如他这样快的。”   苏九月听她说的很厉害的样子,替王启英高兴,也替她夫君高兴。   正说着话,宝珍和宝雅两个就从外头跑了进来,“娘!可是九月姐姐来了?”   岳夫人不满地看了她们一眼,“怎的一惊一乍的?从前儿学的礼数呢?”   宝珍急忙闭了嘴,宝雅却娇憨一笑,“礼数都是给外人看的嘛!九月姐姐是咱们自己人,倒也不必如此拘束。”   岳夫人看着她一副小大人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冲着苏九月说道:“这孩子都被我给惯坏了,倒是叫你看了笑话。”   苏九月摇头,“哪儿啊,宝雅的礼数可比我周全多了。”   岳宝雅冲着她嘿嘿一笑,问道:“九月姐姐,你今儿可是也去了陆府?”   苏九月诧异地看向了她们,微微颔首,“你们也去了?”   岳宝雅笑着点头,还拉过一旁宝珍的胳膊,“我今儿跟着宝珍姐姐一起去的,瞧见你同燕王妃在一块儿,就没敢去同你打招呼。”   苏九月有些歉意地说道:“陆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我竟然没看到两位妹妹,实在是抱歉。”   岳宝雅捂着唇笑,“我们两个在人群后头呢,今儿就该叫我娘一同去,便能跟姐姐说上话了。”   岳夫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每次去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话,笑得我腮帮子疼,我也不大喜欢赏花,还不如一起打马吊来的愉快。”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宝雅将自个儿腰上的荷包卸下来给她看,“九月姐姐,今儿我告诉大家我的荷包是你送的,大伙儿都可羡慕我了,羡慕我有这么心灵手巧的姐姐。”   宝珍也跟着点头,“还有我的,大伙儿都说从没看到过这样活灵活现的小猫扑蝶。”   苏九月见着自个儿送给她们的东西,她们不仅不嫌弃,还真的用了,心中就更加愉悦了,“你们若是喜欢,回头我再做一个送你们。”   宝珍头点的都没停,“自然是喜欢的,若是九月姐姐有多的荷包,也可以多送我两个。”   她捏着帕子,心中忐忑极了。   --   作者有话说:   【按照惯例,状元都是翰林院修撰】 第637章 宅子   宝雅听了立刻就说道:“瞧你,我就说你允诺的太多了,这样精致的荷包可得费不少功夫呢!平日里你自个儿做个荷包都要偷懒,九月姐姐这样忙,哪儿有功夫做那样多啊。”   宝珍扁了扁嘴,“我就是……高兴嘛……”   显然她也有些心虚,苏九月听了个大概,应当就是宝珍答应了小姐妹说送荷包给她们。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我那儿还有两个荷包,回头拿过来给你吧,若是再要的多,恐怕我一时半会儿的也做不出来。”   她话音刚落,岳夫人就跟着说道:“给两个就不错了,九月又不是绣娘,哪儿能要多少给多少啊?上个月绣坊拿了几个样子给我瞧,她们如今绣的也不错,回头我让人给你们送几个过来,拿去送人就成。”   岳夫人都发话了,宝珍也跟着连连点头,“可以了,可以了。”   岳夫人对着她们摆了摆手,“行了,你们下去吧,我跟你们九月姐姐还有事儿要说呢!”   宝珍宝雅乖巧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苏九月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就听岳夫人又接着说道:“九月啊,你们两口子今后有什么打算?”   苏九月方才都同吴锡元商量好了,就说道:“我们两口子手里还存了一些钱,想着看看能不能在京里置办一个小院子,然后将公公婆婆接过来。”   岳夫人听了这话倒是十分诧异,还真没想到这小两口竟然还挺能干的,居然都能在京城买房子了。   她看了翡翠一眼,翡翠会意,走进内室,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手里还拿着个小匣子。   她将小匣子放在了苏九月面前,岳夫人已经说道:“九月,快打开看看?”   苏九月想着岳夫人一贯的行事风格,再看面前的匣子心中总是隐隐有些不安。   在岳夫人鼓励的视线下,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将匣子打了开来。   打开一看,果然,里边又是一张地契。   “你们小两口想在京城安家确实不容易,朝廷应当会给发一些安家的费用,但还是远远不够。这是娘给你们置办的院子,你们只管拿去住就成。”   苏九月哪儿敢收啊,她连忙将匣子合上又推了回去,“娘,您先前儿已经送了我们一套院子了,这个我们不能要!”   岳夫人好说歹说,苏九月都铁了心不收。   京城里的院子,定然不便宜,更何况岳夫人送她们的还是极好的地段。   岳夫人见她实在不肯收下,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有时候就是心眼太实,这院子收下你们不就住的舒坦了么?”   苏九月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岳夫人只好对着翡翠说道:“去吧,将那个黑色的匣子拿过来。”   苏九月一听,直接就站了起来,“娘,我真不能要您的东西,您再送我这样贵重的东西,今后我估摸着都不敢上门了。”   岳夫人拉着她的手,让她坐下,“你都没看是啥东西的,就着急走,还吓唬娘,真真是个急性儿。”   说话间,翡翠就拿着匣子从内室走了出来,岳夫人亲自接了过来,打开了匣子。   “这些银票是你这一年来的俸禄,还是咱们铺子的分红,你且收好了,买屋子的时候还能稍稍贴补一二。”   苏九月这一叠整整齐齐的一百两银票,顿时瞪大了眼睛,“娘,哪儿……哪儿能要得了这样多啊?我都没怎么教她们的。”   岳夫人却道:“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你教会她们怎么运针藏线,其他就让她们自个儿练去。”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可这……也太多了吧?”   岳夫人道:“咱们那些绣品铺子生意可好着呢!那些夫人小姐个个儿出手阔绰,还有胡商将咱们的绣品送去西域,也卖的不错。回头咱们在京城再开个铺子,保准儿挣的更多。”   苏九月也不知道她说的真假,不过在她看来,岳夫人赚银子确实有一手,怪不得每次都出手如此阔绰。   岳夫人见她还在犹豫,便假装不高兴地说道:“你若是还不收下,那就真是不把我当娘了!”   苏九月微微有些无奈,在心中叹了口气,到底还是收下了,心中却琢磨着等回头自己过的红火了,有好东西也得想着她这位义母。   .   吴锡元去王府送信儿,结果却扑了个空,王启英根本不在府上。他给门房留了个信儿,又转而去了宋将军府上。   宋府他们还是头一次来,吴锡元一边儿打听,一边儿寻了过来。   这回倒是没扑空,宋阔原本和宋书言两兄弟正在看着画册,听说外头有个叫吴锡元的人来访。   宋书言立刻开心地从他哥怀中蹦了出来,“哥!姐夫来了!”   宋阔的脸色还臭臭的,听了这话哼了一声,“他们早都来京城了,如今才想起咱们来。”   宋书言看着他的脸色不大好,就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哥哥,你别生气了,你不是说姐夫考了状元吗?他先前儿定然是在用功读书,才没顾上来咱们府上的。”   这个借口也勉强说的过去,宋阔的脸色稍霁,“走,咱们去迎一迎你这状元姐夫,你不是要读书吗?今后就得像你这姐夫一样,用点功,不懂的就去问他,反正你哥我也不懂。”   宋书言咧嘴一笑,“知道啦!”   兄弟两人将吴锡元迎到了堂屋,下人给他上了杯茶,吴锡元轻啜了一口才仔细打量了坐在对面的宋书言。   这孩子倒是被他兄长养的不错,人也白净了许多,身量也高了些。回去说给九月听,九月应当可以放心了。   “皇上点了我翰林院修撰,九月说来给您送个信儿,等回头我们的住所定了,再邀请两位来府上吃顿便饭。”   宋阔一听,眉头一挑,“住所还没定?这简单啊,我家多的是院子,就是没人住,不然送你们一套?”   吴锡元:“……”   “多谢将军好意,我们已经托牙人在看院子了。”   宋阔也明白了过来,他应当不想白占他这便宜,就想了想说道:“不然我卖你们一套?”   --   作者有话说:   【好想也有人一言不合送我套房,真幸福】 第638章 人情   吴锡元一愣,被他这热情搞得有些无所适从,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就听宋阔又接着说道:“别犹豫了,我还能骗你们不成?先前儿在你们家住那样久,我都没觉得不好意思。这屋子空着也是空着,又不是白给,不还得你出钱?就算你去找牙人,不还得给人家一部分银钱?平白就浪费了。”   吴锡元一听也正是这个理,但他依然没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对着宋阔拱手道谢:“多谢宋将军好意,只是我们两口子手中余钱并不十分充足,就想着买个小院子先住……”   宋阔笑了笑,“这好说,我家中大大小小的院子不少,你想要小的卖你个小的就是。”   吴锡元:“……”   强买强卖也不过如此了吧?   他知道宋阔是一番好意,就同他说道:“买宅子毕竟也不是小事,我要回去同我夫人商议之后才能给您个准话。”   宋阔应了下来,“也行,你回去跟九月妹子好好说说,这么些宅子都是原先皇上赏赐的,还有些从前我爹娘置办的。但整个宋府如今就只剩下我们两兄弟了,要这么些宅子也没甚作用,你们如今正好用得上,还是就从我这儿买吧。”   他说情真意切,吴锡元对着他一拱手,“好,我回去定然好好跟九月说说,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   宋阔见他才刚来就要走,十分诧异,“来都来了,不留个饭?”   吴锡元怎么可能留苏九月一个人吃饭,就拒绝了他的好意,“我同九月说好,两人分头送信儿。我来了您这儿和王大人府上,九月还等着我回去吃饭的。”   “王启英府上?你怕是扑了个空吧?”宋阔说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他府上的下人说他外出办案了,在大理寺当值也属实不易。”   “嗯,这我知道,他都去洛阳一个月了,估摸着是在那边儿碰上了什么难事儿。不过那小子向来脑子好使,估摸着等他回来了,会给你们去信的。”   洛阳?   吴锡元忽然想到了一个人物,王启英查的案子会不会同他有关?   上一世在景孝帝驾崩之后,就是这位跟燕王争得死去活来。   后来燕王放弃了皇位跟穆王达成协议一致对外,才将穆王推上了皇位。   当然,这些还不是他这个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能过问的。   从宋府回到家里,苏九月还没回来。孟玉春去外头跟几个同窗一起吃饭去了,家里只剩下巩治宜两口子,秋林正在厨房做饭,苏九月出门的时候跟她打过招呼的,因此秋林也做了他们两口子的饭。   苏九月回来的时候正赶上吃饭,她洗了手,帮着将饭菜端出来,“辛苦你了,秋林姐姐,明儿我来做饭就成。”   “四个人的饭也没甚麻烦的,你这丫头总是这样客气。”秋林笑着说了一句。   吃过饭,苏九月主动洗了碗筷,夫妻两人才回到屋子里说起院子的事儿。   “我方才去了义兄府上,义兄并不在家,听宋将军说他似乎是去了洛阳,一时半会儿的回不来。”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并不知道洛阳在哪儿,甚至就连这个地名她也是头一次听说。   “洛阳……很远吧?”苏九月好奇地问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是挺远。”   “正好等启英哥哥回来,咱们应当就已经安置妥当了。”   吴锡元十分赞同,“对,省得义兄又热心的要是送我们东西……”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没错!”   他们真的太热情了,热情到让他们两口子觉得好像自己拒绝了别人的好意是一件多么罪恶的事情。   “对了,今儿宋将军说要送我们院子,我没要。”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   “义母也要送我们院子,我也没敢要。”   吴锡元笑了两声,“不过后来宋将军说我们可以买他的院子,说他家宅子太多,但没什么人口,那些院子时间长不住人也不大好。”   “万一……万一他只收我们很低的价,那我们不还是平白无故占了人家的便宜吗?”苏九月问道。   她能想到的,吴锡元自然也能想到,就说道:“我们找牙人先打听打听,看看差不多的宅子是什么价,到时候心里也好有个数。”   苏九月听了果然露出了笑容来,“还是你聪慧。”   .   月黑风高的夜,整个洛阳城里却亮着星星点点的烛光。   裴府上的各个屋檐前都挂着灯笼,只唯独有一个屋子前头挂着红灯笼。   李程季脸上挂着笑,“老爷,来,奴家再敬您一杯。”   裴正冲已经喝得有些晕乎了,“好了,酒明日再喝,今儿咱们还有正事要办!”   说着他哈哈笑了两声,李程季别过脸去,趁着他不注意嫌弃地翻了个白眼。   他假装不乐意了,“奴家敬得酒你都不喝,还想和奴家做那起子事儿!哼!”   裴正冲就喜欢这种调调,若是能用强的就再好不过了。   先前儿他在公主府的时候,公主自诩高人一等,从来都不会这样同他说话。   被李程季一哄,他干脆就着他的手将这一杯酒一饮而尽,还顺便在李程季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李程季一阵恶寒,刚想再给他斟酒,却不料下一瞬他就被裴正冲打横抱了起来。   耳边还能听到他的赞叹声,“小心肝儿可真是好体格啊!”   李程季吓得花容失色,连忙高呼道:“老爷,您快放我下来啊!”   “哈哈哈哈,放心,等到了床边儿,自然会放你下来的。”   “别啊……奴家还没同您喝尽兴呢!”   “小心肝儿可别乱动,再动老爷我该抱不动你了。”   ……   李程季此时一个头两个大,脑子转得前所未有的快。   待会儿衣裳一脱,他就该露馅儿了。   不,应该是露馒头了。   到时候可真就危险了……   然而,就在裴正冲扯着她的衣领子,她奋力反抗的时候。   忽然,听见“咚”地一声,原本还兴致昂扬的裴正冲脑袋忽的一下就垂了下去。 第639章 回京   李程季吓得瞳孔一缩,朝着他的身后看去,这一看他才松了一口气。   “你真真是要吓死奴家了。”他一边说,还一边儿翘着兰花指,捏着帕子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王启英白了他一眼,“你给老子好好说话!”   李程季这才从床上下来,轻咳了两声,“一时间还没转换过来。”   “对了,你怎的突然出现了?”李程季问道。   王启英看向了他,“我再不出现,难不成你还真能跟他发生点啥?”   李程季顿时一个激灵,“不可能!我要么掐死他!要么掐死我自己!”   王启英:“……”   “你小点声,还怕外边人发现不了?”王启英提醒道。   李程季急忙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看了一眼开着的窗户,压低声音问王启英,“东西找到了吗?”   王启英点了点头,又走到了裴正冲跟前儿,在他身上摸索了片刻,找出了一把钥匙,以及一个印章。   钥匙也不知道是哪儿的,管他的,先带走再说。   两人利索的从窗户里头翻了出去,在顾四爷等人的接应下,顺利的离开了裴府。   王启英担心等到裴正冲醒来之后,他们再想要离开洛阳城就难了,便快马加鞭连夜出了城。   原本宵禁的时候,城门是不能开的,但王启英腰上戴着块如朕亲临的牌子,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裴正冲被人打晕之后,又因着饮酒的缘故,一直睡到了第二日清晨才被下人叫醒。   一看不仅美人不见了,就连印章也不见了……   他顿时就清醒了过来,那把钥匙对方或许有可能找不到用在何处,但印章一出,很多东西都要暴露了……   “一定是王启英他们!”他气得在被褥上重重地捶了一下。   下人们欲言又止,都不敢触他的霉头。   今儿发生了这样大的事儿,全是因着老爷好色惹的祸,只怕那位不能轻易原谅老爷吧……   “去!让人将王启英他们给我抓回来!”裴正冲下令道。   “老爷!不可啊!王启英他们是朝廷命官,且他还有皇上御赐的金牌,我等实在无法抓他啊!”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你们是不是蠢!咱们做的事儿一旦暴露出去,一个个都是要掉脑袋的!这会儿知道遵纪守法了?”裴正冲骂了个狗血淋头。   下人们这才急忙应了一声是,就急匆匆地退下了。   可谁知道,等他们找去王启英等人的住处,却早已人去楼空。   他们快马加鞭地追去,奈何他们的马跟那几个纨绔的马根本没法儿比的,压根就追不上。   王启英来的时候有多恣意,走的时候就有多狼狈,他们一连跑了一天一夜,才敢停下来稍稍休息一会儿。   “我的天,这也太刺激了吧?”白流霜瘫在地上,喘着粗气说道。   王启英也瘫在草地上,听了这话,中气不足地轻笑了一声,“呵,这算什么刺激的,你是前儿夜里没瞧见程季那娇滴滴的模样,那才叫刺激呢!老子就蹲在窗户边儿,差点没憋住笑,就给暴露了!”   “哈哈哈哈,程季,再给娇滴滴一个?让哥们儿看看你比起那小梨香如何?”郑云铎调侃道。   李程季抬脚有气无力地踹了他一下,“滚蛋!”   “哈哈哈哈……”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李程季闭着眼睛,骂了他们一句,“一个个是不知道累么?还有劲儿笑话我,老子这是舍身取义!你们懂个屁!”   ……   即便是休息也不敢四个人都这么睡过去,轮番换着小憩了一会儿,大家才又接着赶路了。   他们到了京城,一行人早就狼狈不堪。   可即使是这样,王启英根本都没顾得上洗漱换身衣裳,就急急匆匆地入了宫。   若是他收拾妥当再进宫,皇上又怎能知道他这阵子受的苦?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等他进了宫,赵公公自然会安排他沐浴更衣,同时还会将他惨状说与皇上听,何乐而不为呢?   果然,景孝帝听了赵昌平的话,眉头就一皱,“让他去洛阳查案子,怎的回来还跟个难民似的?莫非是洛阳那边儿又闹了饥荒,还有人瞒报?”   赵昌平轻轻摇头,“皇上,听王大人的意思,似乎他们是被人一路追杀回来的,具体的方才他也没顾上说,待会儿等他沐浴完毕再请王大人亲自说与您听。”   景孝帝的脸色都不大好了,“追杀?这又是怎么回事?怎的形势都如此严峻了,居然还让人先去沐浴更衣?!”   他说着就将手上的卷宗往案几上一摔,赵昌平急忙跪下磕头。   “是奴才想的不周全,只是担心他仪态不整冒犯了皇上。”   景孝帝拧着眉头摆了摆手,“你去再催催他。”   “是。”   王启英确实心里着急,裴驸马有问题,这种涉及到皇家颜面的事情,他也不敢搞的人尽皆知。甚至连章大人都没说,就着急忙慌的进了宫。   他换了身衣裳,将湿漉漉的头发梳了起来,才跟着同样着急的赵昌平进了勤政殿。   “微臣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他整个人都趴在地上,一副虔诚的模样。   皇上摆了下手,“行了,赐座,先说正事要紧。”   王启英坐了下来,赵昌平还给他上了一杯热茶。   这时候的王启英也管不了那么多,将这杯热茶一饮而尽,才说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景孝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也正了神色,“你说。”   “微臣此番去了洛阳城,是想查一下裴驸马,因着喻仁郡主那个案子里种种证据都指向了裴驸马。虎毒尚且不食子,微臣心中不大相信,这才带着李程季他们几个亲自去了趟洛阳,想要将这个案子查清楚。”   喻仁郡主再怎么没脑子,她也是慧阴长公主留在人世的唯一血脉,而慧阴长公主又是他一母同胞的阿姐,又怎能随意被人欺负到头上?   景孝帝冷着脸,两眼皆是怒气,“查出来的结果如何?!是否真的是裴驸马所为?” 第640章 环环相扣   王启英将自己先前儿在洛阳城的裴府内找出来的证据拿了出来,“皇上,您请看。”   赵昌平走到他跟前儿将他手中的证据接了过来,又呈到了皇上面前。   景孝帝大马金刀地坐在龙椅上,接过证据独自翻看了起来。   王启英所谓的证据其实不过就是两本医书,一本上边儿讲了药物食材之间的相生相克,另一本上讲了些世间不大常见的毒药。   “皇上,这两本册子都是的微臣在裴大人的书房找到的。您再看臣折起来的两页,一页上边讲了白毒鹅膏,一页上边写的仙人醉……微臣裴驸马手上既然有这种东西,至少他身上也是有嫌疑的。”   景孝帝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大好,先前儿白毒鹅膏的案子其实是经燕王之手,他并不大清楚细节。   这会儿听王启英着重提了这两种毒,就眉头一蹙,换了个姿势,看向了王启英,“动机?莫非你怀疑对长公主和郡主下毒的人是驸马本人?”   王启英轻轻颔首,也是一脸的凝重,“是不是他本人亲自下毒的,臣尚且不敢断定,但这背后应当是有驸马爷动的手脚。皇上,驸马爷和公主之间可有什么龃龉?”   景孝帝眉头紧皱,叹了口气,“这事儿上确实是先帝乱点鸳鸯谱,长公主自幼同静王身边的伴读邱德昌青梅竹马,后来裴府求到了先帝跟前儿,先帝念着裴老爷子从前救过他一命的份儿上,就又将长公主许给了裴正冲。也正是因着如此,两人从一开始就貌合神离的。”   王启英也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现如今哪个不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也没见人家一言不合就要人性命的。   不过还有些皇上也没法说的事情,长公主私下里有多荒唐那可是众所周知的。   王启英心里清楚,皇上心中自然也清楚,两人都没说破。   景孝帝将那两本医书放在桌上,叹了口气,“罢了,这些事儿早就过去了,不提也罢。倒是你去了趟洛阳,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发现?”   王启英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自然是有的。若仅仅只有这些,臣也不会如此仪容不整的就来见您了。”   他又看向了赵昌平,对着他说道:“赵公公,可否能将下官先前儿带来的包袱一并拿进来?”   大臣们来见皇上,带的东西都是要经过严格检查的,即便是这人是皇上十分宠信的王大人也依然不能例外。   赵昌平应了一声,亲自走出去将王启英那个包袱拿了进来。   包袱里东西装的不多,轻飘飘的,他亲自将包袱送到了王启英的面前。   王启英同他道了声谢,接过包袱,把里边的东西掏出来递给了皇上看。   皇上看着面前的小果子,已经有些坏了,散发着一股难闻的气味。   皇上的鼻子皱了起来,一脸的嫌弃,“这是什么东西?你这小子仗着朕的宠幸,怎的什么东西都敢往御前拿?”   王启英急忙起身捋了捋袖子跪下给他磕头,“皇上息怒。”   他一跪皇上就说道:“好端端的怎的又跪了?朕也没怪你,你说清楚就是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一旁立着赵昌平,“去,把他扶起来。”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自个儿屁颠屁颠的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臣年纪轻,自个儿能起来,就不麻烦赵公公了。”   “行了,别贫嘴,说正事。”   王启英也在顷刻间变了脸色,“是!”   他伸手将那包裹里的小果子从盒子里取出来了一颗,对着皇上说道:“皇上,这果子是南边儿的一种果子,味道有些特别,许多人接受不了这个味道,所以应当不大会进贡到御前。臣自幼是个好吃懒做的,有幸尝过这种山货。这种野果子叫做木月果,咱们京里可没这东西,洛阳也没有,但这东西确实臣在裴驸马的书桌上找到的。”   皇上看着他,“可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臣已经让人打听了,这东西是白家商会让从南边儿运过来的,总共也就运来了两斤,全都送去了裴府。”   “你是说白家商会也有问题?”   景孝帝脸都要绿了,看向了一旁的赵昌平,问道:“赵昌平,先前儿朕吃的那鸡蛋可是白家商会送来的?!”   赵昌平心中也有些慌了,“回皇上的话,正是。”   景孝帝起身转悠了两圈儿,立刻都觉得自己呼吸不大顺畅了,“这些人还真是无孔不入!王启英!你到底查出了什么?尽管说来,朕替你做主,谁都无需顾及!”   皇上都站着了,王启英哪儿敢坐着,又起身对着他一拱手,“臣谢主隆恩!”   “先前儿臣在查喻仁郡主案子的同时,还查了曲大人的案子,匿名举报曲大人的信件是有人特意误导我们的。经过调查那封信正是出自白家商会的大少爷白孟州的手笔。”   王启英稍稍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我们怀疑白家商会有猫腻就跟着他们一起去了洛阳,可我们才刚一到洛阳,就被人盯上了。”   才刚到一个地方就被当地的地头蛇给盯上了,哪个天子能容忍这样的存在?   景孝帝十分庆幸这次王启英前去了洛阳,不然那边儿天高皇帝远的,等他们成了气候,对大夏朝而言,可能真就成了个大危机了。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为了麻痹裴驸马等人,我们四个就装作是去出游的纨绔,幸好在当地遇上了我岳家的四叔顾泯行,在他的帮助下,我们查出来白家偷偷的去给裴驸马送了信。”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将信给拿了出来,“这信也被臣顺手给摸来了,这上边儿写着的君耳无碍,行动失败八个字。君耳不就是郡主的郡吗?白家商会一定同裴驸马有这脱不开的关系。”   景孝帝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人,说着说着便出来一个证据的,不按照常理出牌,但却说的句句在理。   就在景孝帝在思索着要如何处置这个案子的时候,忽然外头的门轻轻响了两声,赵昌平急忙走过去看。 第641章 请君入瓮   赵昌平急忙就走过去打开了门,就看到外头站着的人正是他干儿子小全子。   “没看到皇上正在同王大人说正事儿吗?你这时候来打搅可是想挨板子了?”他没好气的说道。   小全子急忙拱了拱手,“干爹,儿子御前伺候时候也不短了,哪儿能不懂这个道理?实在是有急事要禀报!裴驸马他回京了!”   若是在今日王启英来之前,赵昌平定然会瞪他一眼,说一句回来就回来了,这有甚大惊小怪的。   可如今他知道裴驸马做的那些事情以后,再也冷静不下来了,急忙说道:“你在外头守着,不要让人靠近,我这就去禀报给皇上。”   “是!”   赵昌平回来的时候,正好就听到了王启英在给自己几个兄弟邀功。   平心而论,这次虽说大家都辛苦了,但真正牺牲最大的还是李程季。   他一个纨绔公子哥儿啥时候干过这种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活儿?即便是当初跟他一起去找赃银的时候,也没这次危险。   “是李程季李大人扮作女人混进去的,其中许多证据也是他帮着找到的。最后那一日也是他故意拖延时间,臣才能摸去裴驸马的书房找到这些相关证据。若是臣再晚到一会儿,他就应该危险了……”   皇上听到这里,脸上才露出了些许欣慰,“原先朕还总是觉得朝中这些老臣年纪大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没经过事儿,日后的大夏朝还不知道要成了什么样。但如今看来,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倒也不是完全靠不住。”   王启英听了之后,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严肃,“有人在前头顶着的时候,我们只用当个孩子就好,但如今朝廷需要我们,我们又怎能不替朝廷出这一份力?”   景孝帝摸着胡子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想什么,朕都知道,你放心,这两个案子破了,朕一定给你们几个都记上一功!”   王启英急忙跪下磕头,“皇上圣明。”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再次抬起头看向了皇上,“皇上,臣……从裴府走的时候打晕了裴驸马,还从他身上顺走了两个东西。”   景孝帝好奇了起来,“哦?什么东西?”   王启英在自己荷包里掏了掏,摸出那两个小东西双手捧着递给了景孝帝。   景孝帝一看,是一把钥匙和一个印章。   他伸手从王启英手上拿起了印章,仔细一看,才发现上边刻着一个“仲”字。   这是什么意思?   他自个儿想不明白,就问王启英,王启英也一问三不知,“臣也不大清楚,至于这钥匙是何处的,臣也不大清楚。只是想着能被裴驸马贴身携带的物件,一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之物。”   景孝帝让赵昌平将这物件儿收起来,就对着他说道:“行了,这些朕会让人查的。这几日你也累了,先下去好生休息吧。”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只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连忙跪下磕了个头,麻溜儿的滚了。   他前脚刚走,景孝帝就对着赵昌平吩咐道:“去请苏大将军和陆太师!”   苏大将军和陆太师是他的心腹,即使有一天他信不过他自己的儿子,也一定能信得过这两个人。   赵昌平估摸着皇上应当是自个儿心里犯了难,想要找这两位大人来帮着出出主意。   他急忙应了一声,亲自跑了一趟。   苏大将军年纪轻动作快,比陆太师早那么一刻钟先到了宫里。   可他也没先进去,一直等到陆太师来了,两人才一同进了勤政殿。   景孝帝一看他这两个肱股之臣,只觉得什么难题都要迎刃而解了。   宫人给两位大人上了茶,景孝帝才将方才王启英的说辞说了一遍给他们听。   “两位大人,朕现在直接下旨让人抓了裴正冲,你二位觉得可有什么不妥?”   谁知道这两位居然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不妥。”   “皇上,万万不可。”   景孝帝看向了陆太师,“还请爱卿详细说与朕听听。”   陆太师对着苏大将军一拱手,才转而细细说与皇上听,“等闲人家会为了对付自己夫人就培养这么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会?且不是老臣说话直接,而是那裴正冲根本就不是这块料子,他背后定然还有人。”   苏庄跟着点头,还补充了一句,“洛阳城有洛阳王,还有知州等等,在这样的地方想要一家独大很难,稍微有些动静咱们在京里都会有所耳闻。可据王启英所说,他们才刚一到洛阳就被人盯上了,可见整个洛阳已经围得跟个铁桶一样。势力发展成这样,想要绕过洛阳王根本就不可能。”   有些事情他不能明说,毕竟谋逆可是个滔天大罪。   但他们这么多将士为了守卫疆土马革裹尸,若是再发生内乱,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必须要提早防备。   景孝帝被他这么一说,也愣住了,再看向陆太师,只见陆太师也是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显然十分赞同苏大将军的观点。   “洛阳王不问朝政多年,怎么……”景孝帝也不知是在问苏大将军他们,还是在自言自语。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还需防患于未然啊!”陆太师也叹了口气。   景孝帝比起先帝确实少了许多野心,这样的帝王仁慈,是百姓的幸事,但却是自己的不幸。   前年被人下毒一事,还没让他长记性吗?   事到如今连是谁动手的还没搞清楚,不知道有多少人在惦记着他的位置。   景孝帝皱着眉头两手放在大腿上,许久才说道:“朕知晓了,这就派人去盯着裴驸马。”   他又看向了赵昌平,“去洛阳传旨,就说清明时候,朕打算亲自去祭祖,让洛阳王回京,同朕一同前去祭拜!”   陆太师看着景孝帝,面儿上可算露出了些许欣慰。   皇上还年轻,他岁数已经大了,帮不了他许久了,这做君王之道还得他自己个儿慢慢琢磨才是。   苏大将军却忽然起身,对着皇上一抱拳,“皇上,臣愿意亲自去洛阳传旨!”   --   作者有话说:   【有时候,长大其实只是一瞬间的事儿。】 第642章 居然这么能干   景孝帝和陆太师听了这话之后,诧异地看了一眼苏大将军。   苏大将军顶着他们两人的视线,对着景孝帝说道:“那洛阳王拥兵自重,等闲人去传旨,只怕他会找理由推脱。而让臣去传旨,只要他人在洛阳还有一口气,臣都能给他带回京来!”   陆太师闻言也微微颔首,“大将军说的在理。”   景孝帝却道:“朕就是怕那洛阳王黔驴技穷,到时候会对大将军不利啊!”   苏庄听了眼眶微红,对着景孝帝一抱拳,哽咽着道:“有您这句话,臣这辈子定然为大夏朝鞠躬尽瘁。”   景孝帝亲手将他扶了起来,对着他说道:“大夏朝能有今日的安宁,爱卿应当居首功,这一切朕乃至整个大夏朝的老百姓都是记得的。”   说了不少场面话,苏庄这才情真意切地说道:“皇上,臣有武艺傍身,料想比派个文臣去要好许多,至少会让那洛阳王忌惮几分。若是臣都请不来的人,恐怕旁人就更请不来了。”   这话倒是说到了景孝帝的心坎里,因此他便也没再推辞,而是对着苏庄一抱拳,“那就劳烦大将军跑一趟了。”   苏庄哪里敢受圣上的礼,急忙跪下行了个大礼,“皇上您这话岂不是折煞臣吗?只要圣上下旨,刀山火海,臣都愿意去。”   .   王启英从宫里出去,回到自己府上,换了一身舒服的常服,管家才来禀报道:“少爷,先前儿您不在府上的时候,吴公子还来过府上。”   王启英认识的姓吴的人也就吴锡元一个,他立刻就坐了起来,对着管家问道:“王叔,我那妹婿过来府上可有说找我什么事儿?莫非是遇上什么难处了?”   管家摇了摇头,面儿上依旧笑呵呵的,“少爷,您多虑了。吴公子他不仅没遇上什么难事儿,反而是碰上好事儿了,才来跟您说一声,原本想让您一起高兴高兴的,正巧您不在府上,这才只是留了个信儿。”   王启英听了这话,才松了一口气,重新躺在了躺椅上,对着管家问道:“吓我一跳,还当有人趁着少爷我不在京里,有人欺负他们了呢!来,说说,到底是什么好事儿?我那妹婿向来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这回能让他亲自登门,估摸着可不是一般的大好事儿。”   说着,他自己心中忽然想到了什么,又坐了起来,看着管家求证道:“是不是科举的成绩出来了?我就隐隐觉得自个儿似乎错过了什么,怎的将这茬儿给忘了?我那妹婿学问了得,应当是考上了吧?如何?考了个什么名次?是外放了?还是留京了?”   他自个儿是在京城的,因此他私心里也想让吴锡元留京,但是他也知道,若是名次不佳,留京倒是不如外放。   看来,他这次回来还不能闲着,得想法子去吏部帮他妹婿好生运作运作,看看能不能给谋个好地儿。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管家却笑着说道:“吴公子学问了得,三元及第啊!前几日他来咱们府上的时候,给您留了句话,说是他被皇上点了翰林院修撰。”   王启英的眼睛和嘴巴张的一样大,半天儿都有些不敢置信,“什么?你说的是真的?三元及第?中状元了?还进了翰林院?”   管家面儿上带着笑,微微颔首,“自然是真的,奴才怎敢在这事儿上骗您?”   王启英掀起自己身上搭着的毯子,从躺椅上下来,“去让人套马车,少爷我换身衣裳,咱们去趟吴家。”   管家应了一声是,就去忙了。   王启英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状元啊!他原先连想都不敢想。   只知道自己那妹婿能干,却也没想过他居然这么能干。   不行,他得过去亲自看看,看看那家伙的脑袋到底是怎么长的。   可谁知道他急匆匆的跑去吴家,却扑了个空。   那个院子里如今只住着孟玉春和巩治宜两口子,他们两家也在收拾行李。   巩治宜一看到王启英来了,就知道他应当是来找吴锡元他们的,就问道:“王大人,您可是找锡元他们的?”   王启英点了点头,“正是,他们在家否?”   巩治宜摇头,“他们昨儿才搬走,没给您去个信儿?他们说给家里人写了信,想让爹娘一并过来住,就在京里赁了个小院子。”   吴锡元没跟他们说院子是买的,毕竟大家都知根知底的,他们一个普通的农户,能在京里买的起宅子?说出去也没人信啊。   王启英急忙就说道:“不知可否劳烦公子给我带个路?”   巩治宜知道这位是大理寺的王大人,也乐意结个善缘,就笑着应了下来,“不过是举手之劳,他们住在染坊街,离这儿倒是稍稍有些远。”   “染坊路?”   这可是个好地段啊,他这妹婿可算是开窍了一回。住在染坊路,周围都是当官的,就算只是混个脸熟,日后做官或许都会有人看在面子情上给行个方便。   “坐我的车去。”   马车“吱吱呀呀”的走了差不多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染坊街十五号。   “少爷,到了。”   王启英掀开马车帘子,朝着外头看了一眼,才又对着巩治宜问道:“公子,你看可是这里了?”   巩治宜也跟着看了一眼,“正是!”   他从马车上下来,走上前去敲门。   “锡元!锡元兄!快开门!”   吴锡元正在屋子里忙活着,昨儿他们才搬进来,院子里还得收拾。   昨儿九月才告了一天的假,今儿她走了,家里就他一个人来收拾,趁着天儿好,就将屋子里的被褥和桌椅都搬出来透透气。   听着外头有人叫门,听着似乎还是巩治宜的声音。   “来了。”他放下手中的扫帚,走过去打开了门。   王启英站在巩治宜的身后,看着吴锡元此时的模样,差点没笑出声来。   “妹婿啊!你这是个甚打扮?”   吴锡元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围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在打扫院子的,担心弄脏了衣裳。翰林院给了我三日安家的假期,但是九月还得去当值,我就自个儿收拾收拾屋子,不然等九月回来还有许多活儿要干。” 第643章 暗示   王启英绕过他看向了他的身后,只见院子里摆的满满当当的。   “就你一个人?”   吴锡元应了一声,“嗯,我媳妇儿应当晚些时候才回来。”   王启英朝着身后的王通喊了一声,“王通!你回去带几个丫鬟过来!”   他才刚一说话,就被吴锡元给打断了,“义兄!实在不必,这些我们自个儿慢慢收拾就收拾妥当了。”   王启英走到他身边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妹婿啊,我一看就知道你想多了。我可没想给你们丫鬟啊,只是让人来帮着打扫打扫屋子。不然我妹子回来不还得忙活?便是我不心疼,你自个儿还不心疼?”   吴锡元这回倒是有些动摇了,王启英也看了出来,“行啦,都是一家人跟你哥客气什么?走,咱们先进屋去。”   巩治宜将人带过来了,觉得自个儿这会再留在此处有些碍事,就对着他们兄弟两个辞行。   “王大人,锡元兄,既然人我都带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启英对着他也一抱拳,“麻烦公子跟我跑一趟了。”   说完,他又扬声对着外头的王通说道:“王通!你回府上的时候,顺道将这位公子再送回去。”   “是!”   王启英得了他的话,就拉着吴锡元进屋子,丝毫不客气。   “妹婿,你可以啊!原先怎么没看出来,你居然这样厉害!”   吴锡元露齿一笑,“我自个儿也没想到,约摸是运气到了吧。”   “哈哈哈,估摸着是蹭了我的福运,我这大半年的运气也是极好了。你瞧,你们一认识,也是步步高升。”   吴锡元也跟着点头应是,“还真是,早知如此早些认识义兄,恐怕我脑子早就好了。”   王启英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人要知足啊!知足常乐。”   吴锡元笑了起来,“您说的是。”   王启英也跟着笑了起来,“听闻你要将伯母接过来?”   吴锡元点了点头,“正是,我爹娘辛苦了一辈子,如今我也做了官,是时候将爹娘接过来享享清福。”   王启英接着说道:“伯父伯母两人上京城来,难免让人有些不大放心。不然这样,我家在那边还有些下人没回来,妹婿可以写信让伯父伯母去找他们,我让人送他们一程。”   吴锡元原本也想着他爹娘年纪大了,有些不大放心,如今听他这么一说,思忖了片刻也应了下来,对着他一拱手,“那就麻烦义兄了。”   “这有甚麻烦的?你这院子是赁的?位置倒是不错,我名下还有套宅子在这附近……”   他这话才刚说了一半,吴锡元就意识到了他的用意,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义兄!这院子不是赁的!”   王启英将信将疑地看着他,“那我怎么听你那同窗说是赁的?”   吴锡元叹了口气,解释道:“还不是因着手里有那么些银钱不好解释?这才同他们撒了个谎。”   停顿了片刻,他又接着说道:“院子是宋将军卖给我们的,比市场价便宜了两成,我们夫妻两个还有些许积蓄,就买了下来,地段还不错,也算是有个家了。”   王启英眉头一皱,“这个宋阔也太抠了!才两成?!退了!我卖给你们,只收两成的钱!”   吴锡元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这大抵就是盛情难却吧?   “义兄,这我们怎么敢要?宋将军原本也是要将院子送给我们的,我们两口子好说歹说,他才只收了八成的银子。”   王启英见状只好作罢,“行吧,这处地段也算不错,那宋阔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儿。”   吴锡元点了点头,又转而问他,“义兄,听闻你先前儿去洛阳了?”   王启英应了一声,“是啊,今儿才回来,听说你中了状元,就急急忙忙赶来了。”   吴锡元有些欲言又止,被王启英看到了,就直接问道:“妹婿,你有什么要说的,直说便是。”   吴锡元确实有许多要说的,但一时间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才能将事情解释的更加合理一些。   “义兄,你可还记得那个假和尚?”   “承远?”王启英自然是记得的。   “对,正是他。”   王启英不大明白他怎么好端端地又提起了这个和尚,就问道:“他怎么了?”   承远被他们大理寺抓回去之后,经过各种各样的法子,才算是撬开了他的嘴。   他是个白家商会的人,真正的承远已经被他杀了。因着慈安寺是皇家寺院,他在那里时不时的可以给一些达官贵人讲经,消息也十分灵通。   这个承远无论是佛门武艺还是佛经都已经十分精通,足以见他来到慈安寺的时候不短了。   吴锡元想了想,才将当初苏九月的那个梦换了个方式告诉了他,“先前儿我们在牛头镇的时候碰到了这个承远,您还记得吗?”   王启英哪儿能不记得!金刚经还是他们给他的!   “自然记得!”   “先前儿我也没注意,只是方才您说起洛阳,我才忽然想了起来。那日我们在牛头镇,在顺来客栈碰上了承远的。当时他跟那个掌柜的说话,我听的很清楚,他们说的是洛阳话,他让那掌柜的帮他给洛阳送个什么东西。也不知道那个承远跟洛阳那边是不是有关系。”   王启英也一愣,怎么还跟雍州扯上关系了?   京城、洛阳、雍州,分别代表着天家、边关以及……   王启英不敢深想,但定然是皇家有人通敌卖国了。   凭着裴正冲那男女不分的脑子,定然干不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儿。   难不成是洛阳王?   吴锡元见他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应当是暗示地到位了,便又说道:“洛阳是个好地方,古有阿斗乐不思蜀,如今再看洛阳王乐不思京城。听闻洛阳王已经有十多年没回过京城了吧?”   十多年没回京城?这一句又提醒了王启英,这样的人不是丝毫没有野心,就是另有所图。   但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事儿摆在他面前,若说洛阳王真的什么野心都没有。   他自己也不大相信了…… 第644章 有人不开眼   “好,今儿这话我记下了,回去我再让人好好查查承远同洛阳那边儿的关系。”   吴锡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王启英却一拍脑门,补充了一句,“对了,还有白家商会那边儿。”   吴锡元这才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来,若是身边儿的人都这样聪明,他们一起共事应当也会方便许多。   没多久王启英让王通带的丫鬟也都过来了,王启英让人家先在院子里摆上茶盏。   王启英是客人,吴锡元自然亲自动手给他泡茶。   王启英就坐在他对面儿,看着吴锡元一手捏着袖子,另一只手拎着水壶洗茶,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般。   “妹婿啊,看着你这样,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人。”王启英说道。   吴锡元正在泡第一道茶,听了这话,手下动作一顿,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哦?义兄想起谁来了?”   王启英笑了笑,“我外公。”   吴锡元有些讶然,王启英的外公是谁他还是知道的,他娘是陆太师的嫡次女。当初王启英他娘出嫁的时候,陆太师十分不舍,给女儿准备了十里红妆,就在许多年后,王启英娶亲的时候,这事儿也依然被人拿出来说话。   王启英看着他这模样,就解释了一句,“我外公便是陆太师,从前没说过吧?能将泡茶这种活儿做的赏心悦目的,除了陆太师,约摸也就只有你了。”   吴锡元笑着摇了摇头,“您过奖了。”   王启英却执着地拉过一旁的王通问道:“王通,你来评评理,看我说的对不对。”   王通自然是自家少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他自然而然地点了点头,“少爷说的对,姑爷这茶艺确实一绝。”   连一绝都说出来了,吴锡元只能无奈地笑了笑,没再谦虚。   几个丫鬟帮着将院子里收拾整齐,就连其他几个没住人的屋子也帮着收拾了出来,原本苏九月还打算等休沐的时候再自个儿收拾的。   就在两人一边喝茶一边儿聊天的时候,忽然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吴公子!快开门啊!有人在家吗?!”   吴锡元和王启英对视了一眼,急忙起身,“义兄稍坐片刻,我去看看是谁来了。”   王启英对着他摆了摆手,他自个儿就走过去开了门。   开门一看,才发现原本站在门外的正是秋林。   秋林一路跑来,这会儿满脸潮红,还喘着粗气。   见着吴锡元开门了,都没等着他们说话,就急急忙忙说道:“吴公子,您快去看看吧,九月……九月她被人欺负了!”   吴锡元一听脸立刻一沉,九月就是他的命,谁敢欺负她?!   “她在何处?”他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他从来都是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秋林也是头一次见着他这样。   这会儿也顾不上说太多话,“在太医署里,今儿来了一群公子哥,他们抬了个公子过来,那位公子同他们踏青打马球的时候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今日恰好就轮到了我和九月当值,我也就个接骨的本事能拿得出手,就去了。可谁知道给他接了骨,包上药。大伙儿才刚松了一口气,他就指着九月说让九月贴身伺候他。”   她喘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们医女可不是伺候人的,九月自然不同意,那位公子哥便以势压人……如今黄太医都已经出面了,还在太医署僵持着。”   吴锡元抬脚就朝着太医署跑,王启英从后头追了过来,“妹婿!上马车!我同你一起去!我倒要看看是哪家小兔崽子这样不长眼!”   吴锡元也知道此时根本不是客气的时候,他两条腿跑过去自然不会有马车快。而九月那里迟则生变,连黄太医都出马了,那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历。   吴锡元跟着王启英上了马车,马车跑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到了太医署。   吴锡元和王启英一前一后的从马车上边跳了下来,刚走到太医署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王启英二话没说,直接将腰上的金腰牌扯下来给他们看了一眼,便再也没人敢拦。   等他们走了之后,守门的两人才从地上爬了起来,凑到一起小声嘀咕道:“今儿这是怎么回事?怎的咱们太医署这样热闹了?”   “那金腰牌你方才看到了吗?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可真气派。”   “废话,整个大夏朝也就一个人有,能不气派吗?”   “一个人有?谁呀?”另一人问道。   “大理寺少卿王大人!也就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像咱们这种小人物,他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几个。”这人说着还伸出了两根手指。   “嘶——你说是方才进去的那人就是王大人?”   “那还能有假?!”   “王大人来咱们这儿作甚?”   “咱们哪儿管得了大人的事儿?闭嘴吧,小心守门就是。”   ……   王启英带着吴锡元两人一路大步流星的冲了进去,边走边问,等找到了杏林苑之后,才看到了院子里的一群人。   苏九月小心翼翼地跟在黄户生身边,低垂着头,心中实在有些不大明白,她的刘海这样厚重,怎的还会招惹到麻烦。   黄户生挺着腰杆儿,将苏九月护在身后,对着面前的公子哥们说道:“苏医女是我的弟子,平日里行医救人,绝不是丫鬟婢子能比的。赵公子若是再咄咄逼人,那本官便只好进宫去同皇上说道说道。”   赵佑天听了哼了一声,“你个小老儿可莫要借着皇上来压我,皇上日理万机,哪儿有功夫来管这么个小医女?”   王启英和吴锡元两人听的一阵来气,王启英直接上前扬声喊道:“皇上没功夫管,我有!”   在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只见到两个身量颀长的男子站在杏林苑门前,说话的男子年岁不太大,周遭的几个医女和药童还不大认识他。   但在场的这些公子哥们却认识,大伙儿吃了一惊,怎的王启英闲的没事儿干了来管这等小事儿?不是说他最近改邪归正,正忙着几起大案子么?   【没梦到就是有惊无险。】 第645章 告御状   王启英直接对着赵佑天冷声问道:“赵佑天!我看你是断了一条腿心里还不痛快是吧?要不要本少爷将你另一条腿打断啊?!”   赵佑天早先可是不怕他的,就连他堂哥定国公世子赵佑国也没少跟他打架。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王启英一下子从人人喊打的纨绔,变成了朝廷的肱骨大臣。   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皇上也不知道是老糊涂了,还是被王启英的甜言蜜语给骗了,居然将金腰牌给了他?   现在王启英就算是真的再将他另一条腿给打断了,他爹也没法子去找茬。   那群纨绔里头也有认识王启英的,就笑嘻嘻地问道:“英子哥,你咋的来了?不是说你最近正忙着呢嘛?”   王启英冷哼一声,“你们少叫我哥!欺负人都欺负到我妹子头上了!今儿有一个算一个,都去给我妹子道歉,不然我王启英定然一个一个找你们算账!”   大伙儿互相对视了一眼,有些不大明白了,“英子啊,你什么时候有个妹子了?我们怎么从未听说过?你娘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吗?”   王启英白了她一眼,“我义妹!”   王启英在同他们争辩,吴锡元则走到苏九月身边,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同关切地问道:“媳妇儿,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为难你?”   苏九月见着他来心里就踏实了许多,虽然现在她夫君还不是顶顶厉害,但只要他夫君在,就一定会护着自己的。   她对着他一笑,压低声音说道:“我没事儿,有师父和赵嬷嬷他们护着我的。”   吴锡元看着她确实没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瞧着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两人在这边儿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自然也被其他人看见了。   吴锡元那日打马游街可没藏着掖着,他又生得这番模样,便是不想记住都难。   立刻就有人认出了他,“你……你是金科状元?!”   吴锡元对着他们一抱拳,“不才正是在下。”   所以他们欺负人欺负到状元郎的夫人?状元是翰林院修撰,天子近臣,若是铁了心要去皇上面前告御状。   那……他们绝对讨不了好……   原本大伙儿就都是酒肉朋友,这会儿一看踢到了铁板,急忙就从赵佑天身边儿退到了一边儿。   “我们不熟的。”   “对,就是看他受伤了,好心送他来太医署。”   “想要吴夫人伺候他是他自个儿的主意,跟我们没关系。”   “是啊,我们劝也劝不住。”   ……   大伙儿七嘴八舌的,听得赵佑天是瞠目结舌。   方才……他们有说这些话吗?   “你们一个个的,有这样出卖我的吗?!”   “赵佑天,这会儿你可别想着胡乱攀扯,我们可没劝你抢人家吴夫人。”   吴锡元在一旁听的真切,脸色沉的都能滴出水来,他从黄太医身后走了出来,对着黄太医行了一礼。   “师父,多谢您护九月周全。”   黄户生摇了摇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有人欺负我徒弟,我这当师傅的若是不护着,今后还有什么脸面给人当师父?”   吴锡元再次对着他行了一礼,才转身看向了赵佑天。   “今日赵公子欺我妻子,我吴某人断然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今儿我便是拼着这前程不要,都要去圣上面前参你一本。”   黄户生方才说这话的时候,赵佑天根本没放在心上。   但吴锡元不一样,他欺辱了他的妻子,就等于打了他的脸,这种夺妻之恨,他便是去告御状也是真的说得过去。   现在的他有些后悔,觉得事情有些不受控制了。方才他为什么突然头脑发热就要这个医女去伺候他,分明他也是知道这些医女都是成了亲的妇人。   他捶了捶自己的脑袋,有些烦躁。   “吴大人,我方才不是那意思……”   吴锡元根本没给他多做解释的机会,就直接伸出手来阻拦了他,“赵公子莫要多说,咱们且看圣上怎么断案吧!”   说完,他便拉着苏九月的手要离开,苏九月有些担心。   她看吴锡元说的这样决绝,担心他在圣上面前会因为她惹了麻烦,那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两人从杏林苑走到大门口这短短几步路,苏九月就看了吴锡元四五次。   吴锡元叹了口气,“九月,你别怕,今日这事儿闹得越大,旁人就都知道我有多珍重你,今后再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了。”   苏九月好看的柳眉轻轻蹙在一起,“锡元,不然算了吧?我不怕被人欺负,今后我小心些就是,我担心你惹了皇上生气。”   吴锡元却道:“圣上英明,今儿这事摆明就是那位赵公子胡作非为,皇上定然不会为难你我,你放心就是。”   苏九月见她执意如此,干脆咬了咬下唇,心一横,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吴锡元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脸,“你没有官职在身,应当是无法面圣的。你回咱们家里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启英也已经给他们放了话,从院子里出来了。   吴锡元将苏九月托付给了他,就回去换上了自己才领了没穿一次的官服去了皇宫。   这里他不是头一次来,他也没觉得有多紧张。   景孝帝仁厚,即便是因着他此番举动心生不悦,也定然不会过多为难他。   他来到皇宫外头,给里头递了帖子。   一般的六品官员,还真不一定能面圣,皇上也不是谁都会见的。   但吴锡元是个例外,他是今年的状元郎,小太监们也是因此一层一层将帖子递了进去,一直到了赵昌平的手中。   赵昌平多了解皇上的性子啊?皇上多次夸奖这位新的状元郎,可见十分喜爱,谁知道他会不会是下一个王启英?不如就卖他一个面子。   他将帖子递到了景孝帝面前,“皇上,新科状元吴锡元求见。”   景孝帝正在练字,听了他这话就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面露疑惑地问道:“吴锡元?他要见朕?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皇上救命!!有人欺负我老婆!!】 第646章 算账   “说是来告御状的,似乎有人欺辱了他妻子。”赵昌平斟酌着说道。   景孝帝眉头微皱,显然想起了某些不大愉快的事情,从前于嫔还在世的时候,便有人仗势欺人,欺负到了她头上。   那时候他才刚刚继位,被各方制衡,根本护不住她。   这人一旦感同身受了,就容易同情且庇护弱者。   “天子脚下竟然有人如此行事,哼!我看是他不把朕放在眼里!”景孝帝手里的笔精准无比的丢到了笔筒里,发出“咚”的一声。   赵昌平知道皇上是想起旧事了,在心中叹了口气,“皇上您可要见吴大人?”   景孝帝重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对着赵昌平微微颔首,“见,你去让他进来。”   赵昌平猜到皇上应该会见他的,便从勤政殿退了出去。   吴锡元等在门外,见着赵昌平出来了,对着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赵昌平瞧着他这不急不躁的模样,心中便有了些许好感。   这位状元郎给人的感觉真不像是个年轻人,那王启英虽说有时候做事有自个儿的章法,但到底难逃那丝孩子气。但吴大人分明是来告状的,事到如今还能如此沉得住气。   想要在官场上站稳脚跟,不疾不徐地性子定然是要更为稳妥一些。   他也对着吴锡元还了一礼,抱着拂尘对着他说道:“吴大人,皇上请您进去。”   吴锡元再次回了一礼,“多谢赵公公通传。”   赵昌平领着吴锡元走了进去,在皇上的身边站定,才对着他说道:“皇上,吴大人来了。”   景孝帝坐在上首,看了一眼底下的吴锡元,只见吴锡元对着他行了个跪拜大礼,“臣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孝帝一抬手,“起来吧。”   这人啊,还是得生个好相貌,他那么些大臣他都没记住,但偏偏这位叫吴锡元的留给他的印象颇深。   “听闻你是来告御状的?”他问道。   吴锡元没有起身,依旧跪在地上,“回皇上的话,定国公府上的三公子赵佑天仗势欺人。臣的妻子帮着他医治腿伤,他却要将臣的妻子抢回去贴身侍候他。”   景孝帝听得也是云里雾里的,“你的妻子帮着他治疗腿伤?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吴锡元跪在地上将今日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景孝帝这才听明白了,“原来你妻子是太医署的医女,还是黄太医的徒弟,想必医术应当是十分了得。”   自己媳妇儿是什么水平,吴锡元心里有数,满打满算也才学了两年不到的医术,能高超到哪儿去?   若是冠上这个名号,日后反而容易惹上麻烦事儿。   他急忙说道:“臣的妻子是同庆四年在雍州偶然救了黄太医,那时候才开始跟着黄太医学习医术。医术并不十分了得,但只是帮着处理一下伤势还是做得到的。”   景孝帝诧异地看向了他,“原来当初黄户生说他在牛头镇被流民破门而入后借住在一个农户家里,就是住在你们家啊?”   吴锡元抱拳应是,“正是,那时候臣脑子有疾,为了替臣医治头疾,我妻子才萌生了学医的想法。当时黄大人也是觉得他们师徒有缘,这才行了拜师礼。”   景孝帝微微颔首,“原来如此,那赵家三子确实有些不知好歹,太医院的医女个个都是已有婚配的,他这不是强抢民妇吗?!”   他这话才刚说完,吴锡元就顺势又拜了下去,“还请皇上替臣做主!从前臣行状若小儿,多亏臣的妻子不离不弃,臣才有恢复的一日。如今若是有人如此冒犯她,臣还听之任之,臣实在没脸回去见她!”   景孝帝久久没有说话,看着他们夫妻两个,忽然就想起了从前他还没有被赐婚的时候。   那时候他跟于嫔两人也是郎有情妾有意,日子过的好不快活。   原本以为当了皇上,这天底下的所有事儿都是他说了算。可是谁知道,当了皇上之后同他原先想的一点儿都不一样,别说是自己的婚姻大事,就连他中午吃什么,晚上睡在谁的屋都不是他自个儿能做主的。   再看这小夫妻两人之间的感情,就更觉得难能可贵了。   他没说话,吴锡元自然也不敢吭声,就跪在地上等着皇上发落。   许久,才听到坐在上首的景孝帝说道:“赵昌平,传朕旨意,请定国公和他家二弟一同进宫见朕!”   赵佑天这会儿早就被人抬回了家里,他心里忐忑极了。   即使瘸了一条腿,躺在床上也无法阻止他虔诚的抱佛脚。   “菩萨保佑,菩萨保佑,保佑那姓吴的见不到皇上!”   然而临时抱佛脚有什么用?菩萨也不会保佑他这种坏人的,很快就听说宫里来人了,叫走了他大伯父和他爹。   这……   他翻了个白眼,差点吓得晕过去。   他爹打他手下从来不留情,但到底他是他爹的亲儿子,也不至于给打坏了。   但他大伯父却不一样,赵佑国是他亲儿子都能被他给丢到军营里去,更何况他这种隔房兄弟的儿子了。   定国公赵煜听闻皇上要见他跟他二弟,心中十分疑惑,最近没有什么大事,皇上为了自个儿能好生休养,连奏折都送去给燕王批了,怎的又忽然要见他?   不对,还要见他二弟?   皇上不会无缘无故要见他们兄弟两个的,莫非是二房那边儿闯祸了?   这倒不是没可能,二房的赵佑天名字起得响亮,却不干什么好事儿。   “来人,去把赵林给我叫来。”   他二弟赵林一听自个儿大哥叫,不敢怠慢就立刻跑来了书房。   赵林生的有些胖,等跑到书房早已经满头大汗。   他气喘吁吁地从怀里掏出帕子,将额头上的汗擦了擦,才问道:“大哥,您喊我来是为何事?”   赵煜看着他,“我还想问你呢!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皇上忽然召见我们!”   “皇上!”赵林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皇上几回,谁家都有几个拎不起来的,他家就是他,他心里清楚。 第647章 做主   大树底下好乘凉,谁都知道,他自个儿不行,有大哥顶着也能过的舒坦。   这些年他大哥在外头干大事儿,他就吃喝玩乐,小日子过得可滋润着呢!   皇上怎么可能会忽然想起他这号人物?简直不可思议。   “皇上见我们作甚?”他满脸疑惑地问道。   赵煜站在案几前,双手背在身后,听了他这话冷哼了一声,“哼!这话你怕是应当问问你家佑天。”   赵林瞳孔一缩,他自个儿也觉得有可能。   这小子是有些太过无法无天了,或许还真是他惹了什么麻烦呢?   他一把拉开门,对着门外候着的小厮喊道:“去把三少爷喊过来!”   小厮却面露为难,赵林有些不耐烦地说道:“让你去喊人你就去!在这儿挤眉弄眼的作甚?!”   小厮说道:“二老爷,不是奴才不去喊人,实在是三少爷怕是来不了了。”   赵林眸子一眯,“为何?!”   “三少爷今日跟几位少爷去蹴鞠,不小心从马上摔下来摔断了腿……”   一听说他摔断了腿,赵林还松了一口气,转过头又看向了自己大哥。   “大哥,应当不是佑天的事儿,他腿都断了,还能惹出什么祸?”   小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赵林看到了就问他,“怎的?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国公爷,二老爷,三少爷要强抢民妇,人家去告御状去了。”   “什么!”   “什么?!”   兄弟二人异口同声地道。   去告御状的到底是什么人?皇上居然见了?   平民百姓要告御状,那可是要滚钉板的,完了还要笞五十,这么一番折腾下来,还能留得下小命?   那小厮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就没有隐瞒,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少爷要抢的那人根本不是普通的民妇,那是新科状元吴锡元的发妻!那位吴大人才被皇上钦点了翰林院修撰,根本不用滚钉板,直接递了帖子进去,皇上就见了。”   定国公赵煜的脸已经黑成了一团,赵林满面愁容地转过头看向了他,“大……大哥,咱们怎么办啊?”   赵煜此刻恨不得找根棍将这父子二人一同打死算了,省得败坏他们府上的名声。   “怎么办?!现在想起来问老子了?当初但凡你在教养儿子上头稍稍用点心,哪儿会有今日?!”   赵林被他一通骂,却根本不敢说话,等他骂完了,才说道:“大哥,您先消消气,等咱们回来了,您想要怎么收拾那小子都成,咱们如今当务之急还是得去见皇上啊!”   赵煜也知道不能让皇上等着,不然皇上的怒气越来越盛,恐怕直接给他们府上降爵都有可能。   “换衣服,先去进宫面圣。”   皇上让人拿了棋盘过来,跟吴锡元一同下了几局棋,心里对这个年轻人就越发满意了。   他跟那么多人下棋,大多数人都让着他,少数人赢他。可这小子跟他下了这么久,虽然也在让他,但却也让他尽兴了。   一直等到定国公两兄弟到了,皇上这才收了手,“去,将他们叫进来。”   赵昌平亲自出去将赵煜他们两兄弟叫了进来,两人一进门连头都不敢抬,就直接跪下磕了个头,“臣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景孝帝冷笑一声,“有你们这样的好臣子,还万福金安?”   赵煜再次磕了个头,“皇上息怒。”   景孝帝才又接着说道:“想必你们已经知道是什么事了吧?”   赵林低着头跟在赵煜身后,赵煜回答道:“臣等回府之后,定当严惩!”   景孝帝看着他们,“哦?你要怎么罚他?”   “让他去吴府负荆请罪!”   景孝帝又道:“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家老三摔断了腿吧?又当如何去?”   赵煜咬着牙道:“爬也得让他爬着去!亲自给吴夫人磕头认错!”   景孝帝侧过脸看了一眼吴锡元,见他面儿上看不出喜怒,心中又高看了他几分。   怪不得从前苏庄和王启英对他的评价如此高,如今看来确实名不虚传。   他知道今儿这事儿定国公一房实际上是被牵连的,但大家族就是这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只是磕头认错还不行,赵佑天在家禁足一年,从此不得入仕!赵林教子不严,罚俸一年!定国公不能约束门庭,罚俸三个月!”   皇上这话一出,定国公反而松了口气,便是皇上不说他赵佑天都别想着再出去!至于入仕,那更是想都别想,就他那样的出去得罪上几个人,怕是他们连怎么死都不知道。至于罚俸,不过是点身外之物,无伤大雅。   他磕了个头,“臣!领旨!谢主隆恩!”   这事儿虽说处罚得并不是很重,但毕竟也是皇上亲自下了圣旨的,就代表了皇上的态度。   这预示着皇上为了新科状元打了定国公府上的脸,今后谁再想动吴锡元或者找他媳妇儿的麻烦,那可得仔细掂量掂量了。   “你二人退下吧!”   景孝帝看着他们走了,才转而看向了立在他身侧的吴锡元,问道:“朕如此罚他们,你可满意?”   吴锡元连忙就要跪下谢恩,却被景孝帝阻止了,“不过是问你句话,莫要跪了。”   吴锡元这才只是行了一礼,“皇上能替臣做主,臣深表涕零。皇上的大恩大德臣无以为报,自当好好做官,为皇上分忧!”   景孝帝满意地点头,“有你这话朕就满足了。今日这事儿确实是你夫人受了委屈,但定国公府上这些年为了咱们大夏朝鞠躬尽瘁,定国公世子如今还在河西走廊镇守边疆。朕也不能因着那一颗老鼠屎委屈了整个定国公府。”   吴锡元心里清楚,大夏地域辽阔,其中同西域接壤的地界尤为广泛。   大夏的百姓们如今能安居乐业,便是这些武将们镇守边关的功劳。   他要的也不过就是皇上的态度,倒是也没想着让定国公府上伤筋动骨。   至少……经过此次,他媳妇儿那厚重的刘海就可以梳起来了。 第648章 叮嘱   吴锡元从皇宫出来之后,远远地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王家马车。   与马车一起的,还有马车边儿上急的团团转的苏九月。   许是见到他出来了,苏九月急忙朝着他跑了过去,也顾不上此时就在宫门口,一把抱住了他,“锡元,没事儿吧?”   吴锡元笑着用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对着她说道:“我没事的,咱们回去再说,再不回该宵禁了。”   苏九月这才嗯了一声,跟着他朝着马车边儿上走去。   王启英见着他们夫妻两人过来了,将吴锡元打量了一番,看着他精气神都十分不错,再加上他已经得知皇上方才召见了定国公兄弟二人。   因此他心中清楚,皇上应当是替他们两口子做主了。   “恭喜啊,估摸着这回赵佑天那小子得扒层皮了。”王启英笑着说道。   吴锡元唇角一勾,他觉得也是,按着方才定国公脸黑的程度来看,扒层皮都是轻的了。   “多谢义兄帮我照看九月。”   他说的郑重,王启英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我自己个儿的妹子,照看一下是分内的事儿,当不得你如此正经儿八百的道谢。”   说着他又看了一眼天色,“走吧,快要宵禁了,坐我的马车回去。”   这回吴锡元和苏九月也都没有拒绝他的好意,上了马车,朝着他们的家里走去。   王启英带来的几个丫鬟已经将院子收拾整齐了,苏九月一进家门看着焕然一新的模样,有些惊讶地看向了吴锡元,“夫君,咱们家里也来了田螺姑娘吗?”   吴锡元笑了笑,“哪儿是什么田螺姑娘,是义兄让府上的丫鬟过来收拾的。”   苏九月又看向了王启英,王启英急忙替吴锡元邀功,“我来的时候都什么时辰了,这屋子一大半可都是你夫君自个儿收拾的,我来的时候他还在院子里晒被褥呢!”   苏九月转过头看向了吴锡元,吴锡元不好意思地道:“左右有三日安家的假期,能做一些就做一些,这样日后你就可以少做一些了。”   王启英看着这小夫妻两人互诉衷肠,总觉得自己像是个多余的。   便摆了摆手,“时候不早了,我便先回了。”   苏九月急忙和吴锡元跟上去送他,一直走到了门外,王启英才又说了一句,“妹子啊,最近这阵子哥哥我就在京城,你若是遇上什么难事儿只管来找我,千万不能委屈了自个儿。”   苏九月笑着领了他这份情,“多谢兄长,我记下了。”   夫妻两人看着那绛色的马车渐渐驶出了巷子口,不见了踪影,才相携转身回了自家院子。   夜幕降临,小院子也逐渐暗了下来。   苏九月点了盏灯,便举着灯去了厨房,“我去给咱们煮点面条,先填饱肚子。”   吴锡元一个人在屋子里也怪无趣的,就跟在苏九月的身后一起去了厨房。   “你先和面,我生火烧水。”   两人各忙各的,也不耽搁说话,苏九月问吴锡元,“锡元,皇上今儿没责怪你吧?”   她虽然没做过官,但是也知道,底下的人惯是会看人下菜的。   若是今儿皇上责备了锡元,明日锡元去当差估摸着也不会那么顺当了。   吴锡元看着火着起来了,便扔了一大块柴火进去。   听了苏九月这话,他抬头冲着她一笑,“媳妇儿,你就别操心了。皇上又不是昏君,今儿明明是咱们受了欺负,他老人家又怎会责怪我?那岂不是是非不分了嘛?”   苏九月揉面的动作一顿,侧过脸看他,满脸都是不赞同,“夫君,怡姐儿说了,来了京城说话要注意着些。”   吴锡元瞧着他媳妇儿一脸认真的模样,没忍住笑出了声,“在外头我自然不会说的,这不是在家跟我媳妇儿说私房话呢嘛!外头又没人偷听着。”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戏文里都唱了,隔墙有耳,你还是得注意着些。”   吴锡元知道她也是为了自己好,也没再逗她,“我记下了,都听媳妇儿的。”   苏九月这才点了点头,问他:“水开了吗?”   “马上了,开了我喊你。”   ……   等吃过饭,收拾了厨房,两人才回到屋子里正儿八经说起了今日发生的事儿。   “皇上罚了定国公三个月的俸禄,赵佑天他爹罚俸一年,至于赵佑天自个儿一年都不许出门。”   苏九月听了却皱了皱鼻子,“不让赵佑天出门就行了,怎的作甚还罚了定国公?”   她来京城有些时候了,听着太医署里那些医女们讲了,大夏朝的安定跟定国公府上有着莫大的关系。   从大夏朝建朝开始,每一位定国公都会去镇守边关,这才给他们府上赢来了这世袭的爵位。   那赵佑天是赵家二房的三子,虽说同世子爷一般大,但兄弟两人的性子却截然不同。   一个是京城里家家户户都想要的乘龙快婿,一个则是人人看到都头疼的纨绔子弟。   吴锡元一看她这样子,就知道她应当是替定国公不值,便解释了一句。   “那赵佑天犯了错,看似跟定国公没甚关系。可他出门在外,大家不也都是看在他是定国公府上的三公子才惧怕他的?如今他犯了错,他的家里人自然也少不了一个管教不严的名声。皇上罚了定国公三个月俸禄也是看在定国公府上立功无数的份儿上,不然仅仅是这一个罪名,可能就要失了圣心了。”   吴锡元先前儿说的这些大道理,苏九月也算是听明白了。赵佑天借着定国公府的名号在外头作威作福,定国公府就要替他善后。   “回头可得跟咱们家人说说,万万不能借着你的名头在外头胡来,不然你岂不是也得受这起子委屈了?”苏九月说的十分郑重。   吴锡元见着她时时刻刻都能想到自己,心里也是一阵失笑。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呢?   “你说得对,我会叮嘱家里人的。”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也跟着道:“不行,我也得跟我娘家写封信,好生说说这事儿。” 第649章 京中来信   夏杨村   一大早上的,刘翠花正在给自家两个儿媳妇和孩子们煲鸡汤。   如今老二家也生产了,是个男娃娃,他们老吴家可算是有后了。   再加上如今日子过得越来越好,给家里人弄点好吃的补补身子也是正常。   前几日官府敲锣打鼓的来送喜报,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他们家锡元被点了状元。   别说他们小小的夏杨村了,便是整个清水县,还是头一次出状元的。   镇子上的几个员外给家里送了许多东西和婢女,她可不敢要。   都活了半辈子了,她可不是那种只想着占便宜的憨憨,人家的东西是这样好收的?回头人家求上门让她儿子帮着办事儿可咋办?   她们家中清贫,儿子能走到这一步实属不易,家里给他帮不上什么忙,可万万不能拖了他的后腿。   她的头发被一根银簪子挽了起来,这银簪子还是先前儿九月给她打的。   只是那时候她觉着自己一个乡村老妇戴个银簪子未免有些太招摇了些,可如今不一样了,她儿子那样有出息,她不过是戴个银簪子怎么了?!   便是戴上十个八个的,旁人见了也只有夸她的份儿。   给锅里丢进去几个八角茴香,香味儿顿时就四溢了开来。   这时,门口正好传来了一声,“家里有人在吗?!这么香啊!”   刘翠花听着声音不是很耳熟,便擦了擦手,从厨房走出去看了一眼。   门口站着的是个从未见过的人,身上穿的衣裳瞧着也像是官家的衣裳。   “有人!有人!”   刘翠花的脸上露出了笑颜,迈着小碎步,朝着门口快走了两步,“您这是……找谁的?”   衙役将手上的信递给了她,“老人家,我是驿站当差的,这是您的信。”   一听说是给她的信,刘翠花顿时笑得就合不拢嘴,连忙朝着屋子里喊道:“老大家的!老二家的!你们快出来!锡元来信了!”   家中的男人都下地干活了,只剩下女人们和几个孩子。   陈招娣和田秀娘两人原本正在屋子里做绣活,一听到她娘的声音,就立刻丢下手中的活儿利索的下了炕。   他们家老三是全家最有出息的,这次送回来的信指不定又有什么好消息呢!   看着几个女人围了过来,这衙役也有些拘谨,放下信就要走人。   “大娘,信我也送到了,就先回去交差了。”   他才刚转过身,就被刘翠花叫住,“差爷,您等等啊,我们一家不认字的,能不能劳驾您帮着念一下?”   他们当差的经常要帮人读信,因此他也确实识得几个字,便将吴锡元送来的信念给她们听。   “你是说我儿当官了?!”刘翠花十分高兴。   衙役点了点头,指了指信,“信上是这么说的,翰林院修撰。”   “我儿可真有出息啊!”   那衙役将信封里取出来的银票一并递给了刘翠花,“大娘,这是您儿子给您的银票,您且收好了。”   “这银票……不就是张纸吗?”   刘翠花还是头一次见银票,那衙役又苦口婆心的给她解释了一遍,她这才明白了过来。   “你是说拿着这银票去钱庄就能取出银子来?”   “对!整个大夏朝的任何地方都能取。”   “那这可真是太方便了!”   ……   将衙役送走,刘翠花才急忙对着桃儿说道:“桃儿,你去将你爷爷他们叫回来,就说你三叔来信了!”   桃儿应了一声,兔子似的朝着外头蹦了出去。   没多大一会儿,吴家父子三个就从外头跑了进来。   才刚一进门,连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吴传就冲着刘翠花问道:“老三来信了?”   刘翠花将一直捏在手上的信塞进了他的手里,吴传激动地打开信,看了半天又还给了她,“这……这信上写了啥?我也不认识啊?”   刘翠花哈哈笑了起来,“瞧你看得认真,我还当你背着我认字了呢!这信上写着锡元当了官,翰林院……什么来着?老二家的?”   她看向了田秀娘,田秀娘笑着补充道:“是翰林院修撰!京官!”   刘翠花这才又接着说道:“对,翰林院修撰。锡元说他和九丫在京城置办了个小院子,让你去享清福呢!”   吴传高兴地不行,“老大、老二!明儿去买几刀纸钱,咱们去给你爷上个坟。”   “欸!”大成二成齐声应了下来。   刘翠花见着他们都知道了,便在屋子里坐不住了,“不行,我得去串个门子去,这样的大喜事不能咱们一家乐呵啊!”   家里人都知道她这是要去显摆了,可她自个儿的儿子有了出息,还能不让人显摆了?   刘翠花摘了围裙就朝着外头走,边走边说道:“鸡汤我炖在锅里了,待会儿你们自个儿去舀着喝。”   才走两步,她忽然就想了起来,“对了,亲家估摸着还不知道这事儿哩!老大,待会儿你辛苦跑一趟,去给九月她爹娘也送个信儿,让他们家也跟着乐呵乐呵。”   见着大成应了下来,她这才兴奋地出了门。   苏大牛如今在镇子上也站稳了脚,生意虽然算不上红火,但养家糊口也没什么问题。   陈百灵也没闲着,每日发了些豆芽去街口卖,也能给家里补贴些零花钱。   这才过去没几个月,夫妻俩也都小有积蓄了。   大成来的时候,苏大牛才刚送走了个客人。   见着是大成来了,便将他请了进去,“大成来了啊!走,屋里坐!”   大成跟着他进了后院,看着院子里晾着的干干净净的衣裳,在院子的一角还养了些花花草草的。   刚一进屋,陈百灵就端了茶水进来,“大老远的过来,喝口水歇一歇。”   大成道了声谢,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苏大牛才说道:“听说你们铺子的生意极好了,你们兄弟俩是打算在后山养鸡?”   大成点了点头,“后山的地便宜,鸡也用不着专门喂,在山上跑了一跑就饱了。”   苏大牛也很赞同,“这法子确实不错,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想法。今儿你来,可是九月有信了?” 第650章 我不去   大成嗯了一声,又急忙摇了摇头,“不是您女儿来信了,是您女婿,他来信说皇上给他封了官,今后应当是要留京了。”   苏大牛闻言也一脸兴奋,“他们两口子就要留京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天子脚下啊!”   大成也十分羡慕,一开始还有些后悔当初爹娘让他们三兄弟读书,他当初也用点功就好了。   但后来他也想开了,虽说他们是一母同胞,但这人跟人确实是不一样的。他这脑子根本就比不上锡元,当初学堂里那么多学子,最后考中的不也只有锡元一个?   有些事是羡慕不来的,他们如今的日子跟从前相比已经好了许多。家里的娃娃也能四季换新衣裳,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肉,如今已经成了寻常菜,他已经很满足了。   如今他兄弟做了官,还要接他爹娘去京里,日子定然会越过越好的。   “正是,这是您女婿让人捎回来的,我娘让给您送过来,说是孝敬您的。”他将两块银子递给了苏大牛。   这银子是他娘自个儿出的,原本家里人还有些不大情愿。可是她娘说了,人家女儿在京城里帮着他们照顾老三,便是给老丈人些银子怎么了?再说不还有锡元让人捎回来的银票呢嘛?!   大伙儿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这才勉勉强强地应了下来。   苏大牛一看他手里的银子,连忙拒绝道:“不不不,这我们可不能要,留着孝敬你爹娘吧!你们家帮我们的已经够多了。”   大成是个老实的,他娘交代的事儿他定然给办的妥妥帖帖的。   见他说不要,那哪儿成啊?他急忙将手上的银子塞进苏大牛怀里,义正言辞地道:“不行,您可不能不要,这是我娘交代的,您若是不收下,回去我娘该收拾我了。”   苏大牛无法,只好将银子收下,转而对着一旁的陈百灵说道:“你先前儿不是给亲家家里那俩娃娃做了身小衣裳吗?去找出来让大成给带回去。”   陈百灵应了一声,跑去里屋将自己做的衣裳给找了出来,仔细用小包袱包好,才走了出去。   “先前儿买了块天香绢,摸着手感甚是柔软,想着正适合小孩子,就给孩子们做了两身。”说着她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也不晓得孩子多大了,就稍稍做的大了一些,若是尺寸不合适,还得劳烦亲家给孩子们改改。”   说着她就将小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大成取了过来,“那我便替家里的两个小的谢谢亲家了。”   陈百灵摆了摆手,“这有甚好道谢的,不过是举手之劳,左右我闲着也是闲着。”   说完她便起身朝着屋子外头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既然来了少不得要在家里吃顿饭,你先坐,我去做饭去。”   苏大牛也是如此说,大牛原本不想麻烦他们,见他们两口子如此盛情,这才应了下来。   苏大牛又问了他铺子的事儿,吴家的鸡蛋和鸡都是卖得最好的。   也不知道他家的鸡到底是怎么养的,不仅比别家大一圈儿,就连毛发都比旁人家的鲜亮许多,阳光底下泛着光,一盆水都浇不透。   不过吴家的鸡和蛋都进了有钱人家的厨房,等闲人家可舍不得买。   倒是他家亲家实在够意思,每隔一段时间就给他们家里送只鸡过来,家里的几个孩子吃食上跟得上了,一个个的身量都窜了一窜。   苏大牛时常想,若是从前九月在家的时候,家里日子也过成这样,那孩子也不至于吃那么多苦了。   不过也好,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   刘翠花在外头显摆了一天,从村头到村尾无人不知她儿子做了京官,都来恭喜她。   她红光满面地回了家,吴传见着她回来了,才放下烟袋锅子问道:“显摆完了?”   刘翠花笑呵呵地道:“那可不,人人如今都知道咱儿子有出息了!”   吴传无奈地摇了摇头,又问她,“那你是咋想的?”   刘翠花走到桌子边儿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灌进了肚子里,才问他,“什么咋想的?我要想啥?”   “老三不是让咱们上京城么?”   刘翠花在桌子边儿坐下,“我不去。”   吴传听了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就问道:“你不去京城显摆了?”   刘翠花笑了笑,“京城里有什么好显摆的,都没人认识咱。再说了,儿子才刚做了官,在那边儿还没站稳脚,咱们急急忙忙地过去,还得多两个人开销,过去作甚?老大老二的孩子们还小,如今又要养鸡又要下地干活的,咱们一走也没人帮着带孩子。”   她这样一说,吴传也笑了,“我也正想说哩,我如今还年轻还能干两年活,真让我去了京城,也没地种,出门也没认识的人,还真不如就在家里待着算了。”   夫妻两人达成了共识,“回头给锡元他们去个信儿,就说咱们先不过去。等回头七老八十了,再去京城里看看,倒也不是不行,如今让他们俩先在那边儿待着吧!不是说九月在那边儿的太医署里谋了个什么职位么?也让她好好干,回头我儿媳妇混个什么官职,我老婆子又能出去显摆一圈儿了。”   他们两人商议妥当之后,便在下午吃饭的时候将这一消息告诉了自己的儿子和儿媳。   老大老二听了都十分惊讶,田秀娘更是瞪大了眼睛直接问道:“爹、娘,你们不去了?老三不是特意写信让你们过去的吗?”   刘翠花看了她一眼,“当然不能去了,怎的?你想我走?你不指着我帮你带娃娃了?我若是走了,这几个娃娃你们自个儿带不得愁死啊?”   田秀娘讪讪一笑,她其实从得了老三的信儿就开始愁了,没想到被她婆婆一眼看穿。   “您不走自然是好的,儿媳这不是奇怪么,好端端的去京里享福您不去,还留在家里帮我们带娃娃。”   刘翠花咧嘴一笑,“我跟你爹就不是那能享福的命,还是在咱们这山沟沟里自在,等日后干不动了再说。” 第651章 祭天   一旁的陈招娣也难得说道:“二弟妹,你甭看娘如今这样说,等到老三有了娃娃,都不用催的,她老人家保准跑的比谁都快。”   刘翠花哈哈大笑了起来,“那是自然,九丫如今年岁还小,生娃娃太过凶险。等过几年再要娃娃,到时候你们的娃娃也都大了。大的带小的,我就好腾出手去帮着九丫带娃娃了。”   家里人听了都跟着笑,田秀娘更是说道:“原先九丫刚来咱们家的时候,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如今倒是好了,人也圆润了起来。我都觉得她嫁到咱们家许久了,今儿娘一提,我才想起来,九丫还是个小娃娃哩!”   “可不是嘛,明年才及笄吧?不行,明年咱们也得上京里一趟,及笄可是个大事儿!”   “成,到时候将咱们养的鸡给九丫带两只过去,给她也补补身子。要说起来,那太岁还是九丫捡回来的呢!”   ……   一家人有说有笑的,隔天就让人给京城的吴锡元两口子捎了信儿过去,还顺带将吴锡元让人带回来的银票又给他们带了回去。   走驿站可比平素捎信快许多,即使这样,吴锡元收到信也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信中爹娘说了来京城帮不上他们什么忙,反而要多两张嘴,倒不如在家里帮着大哥二哥带带孩子。又说他们在京里落脚不容易,把银票原封不动的给他们捎回来了,甚至还比他给的多了两张。   吴锡元将银票摊在桌子上,和苏九月两人面面相觑。   “娘……他们不来啊……”苏九月看起来有些失望,“我还想着就要见着娘了呢!”   吴锡元拉过她的手,两人的袖子交叠在一起,色彩不同,却也十分相配。   “娘也是怕拖累到我们,等咱们在这边儿待久一些,再让她们过来,她许是就应了。”吴锡元柔声说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二嫂生了个男娃娃,可真好啊,她这回也是儿女双全了。一个人确实带不过来,娘在家里帮一把也好。”   二嫂生男丁的事儿吴锡元倒是一点儿也不意外,这些事儿都是上一世发生了的。   比起大哥二哥的孩子,他更好奇他们自己的孩子。   只可惜,媳妇儿自个儿还是个孩子哩,有些事儿还是急不得。   他将银票交给了九月保管,对着她说道:“这些银票你先收起来吧!”   苏九月嗯了一声,将银票收在了柜子底的钱匣子里,才对着吴锡元问道:“你说皇上祭天求雨,让你们去伴驾?”   吴锡元点了点头,“是哩,今儿收到消息我也吃了一惊。”   他自个儿在心中也感慨着,怪不得人人都说翰林院晋升很快,这时不时的在皇上面前露上一面儿,皇上记住了,日后但凡有个什么差事能想到他们,那可不就晋升快了?   “都说伴君如伴虎,皇上虽说瞧着比较仁厚,但你还是要小心一些啊。”苏九月仔细叮嘱道。   吴锡元点头,“我记下了,你莫要担心。”   就在两口子说话的时候,景孝帝又见了苏庄。   苏庄沉着一张脸,大步流星的进了勤政殿。   他去洛阳传旨的时候想了许多种可能,甚至想着即使动用武力,也要将洛阳王请到京城来。   可谁能想到他居然扑了个空,洛阳王府上根本没人,只留了一个有些耳背的守门人,问他个话都鸡同鸭讲,什么都说不明白。   景孝帝一看苏庄这脸色,就知道他约摸是无功而返了。   他看了一眼赵昌平,赵昌平立刻会意,让人搬了椅子上来,还顺便给苏大将军沏了一杯下火的茶。   景孝帝看着苏庄说道:“坐下喝杯茶,可是没请到人?”   苏庄摇了摇头,“何止没请到人,臣压根就没见到人。藩王不可离开封地,那洛阳王如今也不知道去了何处,真是好大的胆子!”   景孝帝看着他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笑了起来,“自然是好大的胆子,胆子不大,哪儿敢做这种掉脑袋的事儿?”   苏庄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觉得皇上这可有可无的态度十分不端正,作为一个皇上,此时难道不应该比他更生气吗?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的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朕,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可还是朕,着急的应当是他们,朕有什么好着急的?你若是有心,明日去祭天的时候,好好让人查探好周围,别给冒出个刺客来,朕这一年半载的活得可实在有够心惊胆战的。”   苏庄急忙单膝跪地,一抱拳,“臣!领命!自当护皇上周全!”   景孝帝一抬手,“行了,说话就说话,不用动不动就跪的,这天底下朕能信任的也就只有你了。”   不管皇上这话说的诚意有几分,都够苏庄感动的,他再三保证一定会护送皇上周全。   最后还亲自去了艳阳山上查探了一番,以确保皇上的安危。   艳阳山是京郊最高的山,山上有许多温泉庄子,但山顶上却是皇上的行宫,每次祭天的时候皇上都会去此处沐浴更衣,食素十五日,才回京去。   苏庄就差将整个山给搜一遍了,确保再没有藏着什么行踪可疑的人之后,才去给皇上复命。   清明时节雨纷纷,这日一早,外头就下起了蒙蒙细雨,皇上先去皇陵给列祖列宗上了香,才去了艳阳山上的天坛。   祭坛上摆满了牛头羊头,皇上感受着落在身上的蒙蒙细雨,伸手挥开了赵昌平挡在他头上的雨伞。   “咱们是来求雨的,还未开坛,上苍就赐下甘霖,此乃上苍对我等的垂怜,无需撑伞。”   赵昌平拗不过他,只能给小全子叮嘱一句,让他去嘱咐御膳房那边儿给皇上准备些姜茶,待会儿回去了喝两口去去寒。   景孝帝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拜了三拜,上了香,又念了礼部送来的赞歌,才在奏乐声中回到了行宫。   可是他才转过身去,忽然就听到了一声惊呼,“皇上小心!有刺客!”   赵昌平下意识地挡在了皇上身前,朝着周围看去。 第652章 刺客   周围雾蒙蒙的细雨,周围除了屋檐下燕子叽叽喳喳的叫声,什么都没有。   下一瞬就听到吴锡元指着屋檐后边的烟囱喊道:“刺客就躲在烟囱里!”   苏庄亲自拔刀,纵身一跃跳上了屋顶。   那烟囱里躲着的人再也蹲不住了,从里头跳了出来。   苏庄反应迅速,直接挥刀砍了上去,那刺客拔刀挡了一下,借着这个力道翻身后跃,想要逃离。   可苏庄今儿犯了这么大的纰漏,怎么可能让他走,急忙欺身而上。   在场的无数人都看着两人紧张的打斗,宋阔等人也急忙带人去掩护皇上先回屋。   就在这时,吴锡元敏锐地察觉到捧着祭品的一个小太监突然脚下快了许多,直直朝着皇上那边凑了过去。   他下意识地觉得不大好,朝廷里是有别人的暗桩的,这一点他很清楚。   皇上也清楚,不然皇上也不可能被人下毒。   所以在皇上这次毒解了之后,他就将身边所有伺候的人全都换掉了,可谁又能保证新换的人里边不会有别人的暗桩呢?   因着翰林院里都是天子近臣,吴锡元此次也是来专门记录皇上祭天的诸多事宜,因此距离皇上很近。   众人掩护着皇上回屋,正好就走到了他的身边,看着那突然加速的小太监,吴锡元下意识地冲了过去,“皇上小心!”   他这一嗓子,引来了宋阔和岳卿言等人的视线。   他们一转头就看到了那个小太监,两人顿时脸色大变,急忙冲了过来。   那小太监眼瞅着冲不到皇上身边,干脆破罐子破摔,将匕首丢了出来。   岳卿言拔刀挡了下来,宋阔直接一刀架在了这个小太监的脖子上,制服了他。   这电闪雷鸣之间,苏庄也将人抓了起来。   看着这两个刺客跪在地上,景孝帝的脸黑的跟着乌云密布的天似的。   “带回去!朕要亲自审问!”   “是!”   苏庄此次有巨大失职的嫌疑,虽说皇上应当不会因此责怪他,但他自己还是十分自责。   宋阔跟在他身后,安慰了他两句,“大将军莫要过多自责,这些人也不知道潜伏了多久,我等根本无从察觉,幸好此番并未酿成大祸,这才是不幸中的万幸。”   苏庄点了点头,“是这么个道理,但本将军失职也是真的,日后本将军自会去找皇上请罪!”   宋阔跟在他身边许久,也知道他的脾气,便叹了口气说道:“属下再去查探一番,看看可还有漏网之鱼。”   景孝帝亲自审问了这两个刺客,根本什么都问不出来,他怒火滔天地一拍桌子,“拉去刑部!朕就不信他们经过了七十二般刑罚之后,还能如此嘴硬!”   立刻就有人将这两个刺客拖了下去,景孝帝独自生了半天儿的闷气,才回想起来来今日的有功之臣。   “方才最先发现刺客的是谁?”景孝帝问道。   赵昌平方才看到了吴锡元的脸,便行了一礼,答道:“回皇上的话,是翰林院修撰吴锡元吴大人。”   “新科状元?”景孝帝才见过吴锡元没多久,对此人还有印象。   “正是。”赵昌平回答道。   景孝帝的食指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敲击,半晌才说道:“去把他叫来见朕。”   赵昌平应了一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外头的雨已经停了,屋檐上积攒的水滴断断续续地砸进了水坑里。   赵昌平朝着前院走去,心里却想着,这个状元郎也是该升官了吧?   先不说他有多少真才实学,只是单单说这运气,那就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   今儿在场的那么多人,居然两个刺客都是他发现的。   若不是这个吴大人是穷苦出身,他们实在怀疑今日这一出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在做戏。   赵昌平才刚到前院,就听到裴驸马的声音,“皇上受了惊吓,怎的不让我等探望?若是不让我等探望,那就让我等先回去,留在这儿淋着雨,这叫什么事儿啊?!”   此话一出,立刻就有人反驳道:“圣上受了如此大的惊吓,裴驸马还惦记着先回去?实在不堪为臣!”   “是啊!”   赵昌平冷笑一声,这才看了一眼门口的小太监,“通传吧!”   小太监行了一礼,直起腰高声唱道:“赵总管到!”   前院逐渐安静了下来,就连裴正冲此时也低下了头。   吴锡元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里却琢磨着,这个裴驸马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枪打出头鸟不知道吗?非得在这时候显得自己能耐,这可不就被赵公公给惦记上了?   赵昌平走进来对着诸位大臣们行了一礼,才说道:“皇上无甚大碍,诸位大人尽可放心。”   陆太师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我等方才实在是吓坏了。”   首辅曹彦潘也跟着附和道:“是啊,那两个刺客可招供了?”   赵昌平摇了摇头,“刺客已经被移交到刑部了,皇上让在下来请吴大人前去,诸位大臣若是有什么疑虑可先暂且等等。”   说完,他又特意看了一眼裴正冲,接着说道:“今日出了这等大事,皇上自然要仔细过问,诸位大人可先在此处稍坐片刻,莫要急躁。”   他走了之后,裴正冲才眉头一皱,“不过是个阉人,在本大人面前摆什么谱。”   这回他说话声音倒是小了许多,除开他身边的几个大人,其他人根本听不到。   只是那几个听到的人也自觉离他远了些,他哼了一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有些不以为然。   吴锡元跟着赵昌平来到了皇上住的屋子,他清楚皇上叫他过来所谓何事。   那刺客躲在烟囱里,实在藏的隐蔽,只是方才他听到那些叽叽喳喳的燕子们说,有个人堵在烟囱里,害得它们都没法躲雨了。   他收敛了心神,跟在赵昌平身后进了屋子,听着赵昌平跟皇上禀报道:“皇上,吴大人来了。”   吴锡元掀起衣摆行了一礼,“臣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景孝帝摆了摆手,“你起来说话。” 第653章 诰命夫人   吴锡元从地上起来,恭敬的垂首而立,不敢直面天颜。   就听坐在上首的景孝帝问道:“朕问你,你是怎么发现刺客的?”   吴锡元来的时候已经想好了如何应答,就回答道:“臣是今儿来记录祭天事宜的,方才习惯性的朝着周围看了一圈儿,不巧正好发现那烟囱处探出来一颗脑袋。臣瞧着他鬼鬼祟祟的模样,担心皇上的安危,情急之下才喊出了声。”   说着,他又撩起衣摆跪了下来,“臣惊扰了圣上,还请圣上责罚。”   “起来吧,今儿若不是你及时发现,朕只怕早就没命了。”景孝帝说道。   有苏庄等人贴身保护,那刺客真不见得就能得逞,但哪个做皇帝的敢用自个儿的性命来赌呢?   吴锡元起身,“皇上自然洪福齐天,便是臣发现不了,也会有他人发现的。”   景孝帝轻声笑了笑,“你倒是个会说话的,说吧,你想要些什么?”   吴锡元抱拳,“回皇上的话,臣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不敢求赏。”   景孝帝却道:“让你说你就说,这偌大的江山都是朕的,也没甚是朕给不起的。”   吴锡元也知道若是再推辞,只怕皇上该恼怒了,为臣之道便是如此,进退要有度。   今儿发生的这一出在他的意料之外,他也从未想过让皇上赏他些什么。   他斟酌了片刻,才对着皇上一抱拳,说道:“皇上若是真想要赏臣些什么的话,不知臣可否替臣的妻子和母亲讨个诰命?”   这个要求确实不过分,这个吴锡元先前儿进宫替自个儿的妻子讨公道,这次又替母亲和妻子讨诰命,可见是个有情有义的。   从前他可没少听说那些学子们考中了进士就抛弃了家里的糟糠之妻,这人若是有情有义,那便有弱点,这样的人才叫人安心。   不过是个诰命,景孝帝并未多犹豫,就应了下来,“这倒是简单,因着你如今才不过从六品的职位,你母亲和妻子总不能越过你去,便封你妻子为六品安人吧!母亲则为太安人。”   吴锡元见皇上答应的爽快,心中十分高兴,觉得景孝帝比今后的景顺帝还要好哄,直接跪下给他磕了头,“臣谢主隆恩!”   等到苏庄将在场所有人都查了一遍之后,才放他们离开了行宫。   吴锡元蹭了王启英的马车回去的,王启英笑吟吟地看着他,问道:“妹婿可真是好样的!”   吴锡元知道他说得是什么,靠在马车壁上摇了摇头,“我也不过是好运,不然今儿这功劳绝对落不到我头上。”   说起来好运,王启英可比他有经验多了,他不赞同地摇头,“不不不,你这想法可不对,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你说我运气好么?自然是好的,但若不是我的好运,许多案子根本就破不了。”   吴锡元一想也是,冲着王启英笑了笑,“也希望我日后也能同义兄一般好运。”   王启英哈哈笑了起来,“你自个儿原本就有能力,好运也不过只是锦上添花。说起来你今儿竟然替九月求了诰命,还真让我没想到,你小子可真有心眼儿。”   旁人不知道,他哪儿能不知道?九月那容貌有了皇上亲口封的诰命,那就是有了官身,日后便不会随意任人欺负。   吴锡元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咧嘴一笑,“我也不过是怕了。”   苏九月还在太医署熬药,忽然来了两个小太监让她接旨。   她整个人都懵了,最后还是一旁的赵嬷嬷提醒了一句,她才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只听这声音,就知道晚上回去只怕她腿上得青两块。   那两个小太监可不会心疼她,将手上的圣旨宣读完,另外一个将金册子和诰命夫人的衣裳一并给了她。   苏九月捧着身衣裳和圣旨,直到两个小太监走了,她还没回过神来。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一圈儿凑热闹的人了,只听大家七嘴八舌地道:“六品安人?”   “好家伙!咱们就为了个八品的女官要在这儿待够十五年,人家如今直接六品了。”   “可不是,人比人气死啊!”   “快别酸了,能行你也找个状元郎嫁了去。”   “怎的?我嫁不了状元郎,还不让我酸两句了?”   “别说了,我也开始酸了。”   “苏医女,是不是你日后就不来了?”   ……   苏九月一时间也不知道先回答谁的话,最后还是赵嬷嬷将其他人撵散了,才对着她说道:“日后该我见着你行礼了。”   苏九月十分恐慌,“嬷嬷,您别……”   赵嬷嬷笑了笑,“行了,规矩是怎样就是怎样,咱可不能没了规矩。倒是你,日后还来太医署么?”   从前他们可从没碰上这种情况,但想来也是分明可以在家里被人伺候着,谁会想不开来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儿?   苏九月想都没想,就直接说道:“自然是要来的!徐太医近日教了我治小儿夜咳,在咱们这儿我可学了不少东西呢!”   因着她学东西快,人也勤快,谁让帮着干个什么她都去了,这些老太医们见她好学就会指点一二,如今的苏九月可比从前的半吊子要好太多了。   赵嬷嬷听了她这话,才松了一口气,“听闻你这话,我可算是放心了,好不容易来了个机灵的。既然如此,明日你就来当领事姑姑吧!”   苏九月惊讶地抬起头,两眼都写着不可思议。   赵嬷嬷瞧着她呆呆愣愣地模样,扯了扯嘴角,问道:“怎的?你不想?”   苏九月急忙摇头,“想想想!就是觉得我……来得晚,还有许多姐姐比我厉害多了……”   赵嬷嬷打断了她的话,“你这丫头就这点不好,你厉害不厉害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是我们说了算,并不是你自个儿说了算的。若是你再一味推脱,那我可真就让旁人当这个领事姑姑了。”   苏九月立刻闭上了嘴,赵嬷嬷这才放过了她,“行了,今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只怕你留下来还会耽搁大伙儿干活,你先回去吧!也将东西归置归置,记得待会儿走的时候去门房换个号牌。” 第654章 六品安人   苏九月应了一声是,抱着自己的衣裳从杏林苑走了出去。   刚出了门,没了熟人,她低头一看自己怀里的衣裳和册子,脸上的笑容渐渐的绽放了起来,随后一蹦一跳开开心心地朝着家里跑了回去。   今儿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虽说锡元给她讨了个诰命夫人,但最让她高兴的还是她自个儿升了领事姑姑,这个是自己挣的。   回去可得跟锡元好好显摆显摆,他一定也很开心。   她到家的时候,吴锡元还没有到家,她洗了洗手就挽起袖子开始做饭。   她将面条擀好,回到屋子里做了一会儿针线活,就听到了外头的敲门声。   她眼睛一亮,连忙放下手中的活儿朝着外头跑了出去,刚出了屋子,就看到吴锡元推开门走了进来。   “锡元,你回来啦!”   吴锡元看着她笑靥如花的模样,猜着她应当是接了圣旨,就对着她一笑,明知故问道:“怎的今儿这样高兴?”   说话间,苏九月已经跑到了吴锡元的身边,抱住了他的胳膊,“自然是有好事啊!我夫君这样能干,还给我讨了个诰命夫人,你说我该不该高兴?”   吴锡元听着她欢喜雀跃的声音,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是该高兴高兴,敢问夫人咱们今日做了什么好吃的庆祝庆祝?”   苏九月摇头,“家里没准备什么,我做了些哨子面。若你想吃其他的,明日我早起去菜市场买些新鲜的。”   吴锡元却将一直藏在身后的手拿了出来,“明日要吃的明日再说,今儿咱们先吃这个。”   苏九月的视线落在了他的手上,只见他手上拎着个牛皮纸包。   隐隐约约还能闻到些许香味,苏九月的眼睛顿时就又亮了起来,“烧鸡?!”   吴锡元拉着她的手朝着屋子里走去,“今儿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了,闻着很香,买的人也多,我就排队也买了一只。”   苏九月也跟着说道:“前日你和巩大哥他们喝酒时还余了一小坛,我去给咱们拿出来,咱俩也喝两杯?”   吴锡元诧异地看了她一眼,“你也要喝?”   苏九月抿着唇笑着点了点头,“自然要喝,今儿可是还有一桩喜事呢!”   她这样一说,吴锡元也好奇了起来,问她,“哦?还有什么喜事?”   苏九月将自己挂在腰间一下午都没舍得摘下来的号牌扯了下来,递给了吴锡元看,“你看,这是什么?”   吴锡元接了过来,看了一眼手上的牌子,红木牌子上头刻着领事二字,也不知道经过了多少人的手,整个牌子都被磨得十分圆润。   看来他媳妇儿这阵子也没白忙活,还赚了个领事姑姑。   “可以啊,我媳妇儿真能干,这才去了没多久就是领事姑姑了,保不齐年底就能当个判官?”   苏九月连忙摇头,“那可不敢想,她们当十五年的医女才能当判官,我这才刚去没多久,哪儿敢当想这个。”   说话间两人就进了屋子,吴锡元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这有什么不敢想的?去年这时候你还敢想今日能当个诰命夫人?”   苏九月没忍住掩唇轻笑了起来,“是不敢想,谁让我有这样能干的夫君?”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吴锡元倒了杯茶水,说道:“夫君辛苦了,快喝杯热茶水。”   吴锡元看着她恭恭敬敬有模有样地敬茶,也知道她是在打趣儿,就伸手接了过来,“既然是夫人敬得,为夫自然要喝个干净。”   苏九月眼看着他将茶水喝了,才想起来问他,“今儿皇上怎的忽然想起来封我个六品安人?我听那传旨的人来说,是你救驾有功?你怎么救驾了?你自己没事吧?”   吴锡元放下茶杯,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嘴角一勾,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抚,“我没事的,不过是提早发现了刺客。倒是你,若是再皱眉头可会变丑哦。”   苏九月又皱了皱鼻子,“左右我都嫁人了,美也好,丑也罢,都无妨的。”   吴锡元听着她这破罐子破摔的话,没忍住笑出了声,就听他媳妇儿又接着说道:“怪不得我昨儿夜里什么梦都没做,还当是我做梦的本事不灵验。”   吴锡元看着她小嘴一张一合的,鬼使神差地开口说道:“九月,日后你的刘海也可以掀起来了。”   苏九月正说着话,忽然被他打断,闻言也是一愣,“掀起来?”   吴锡元郑重地点了点头,“是啊,你先前儿怕自己的容貌打眼,才剪了刘海。如今你都是圣上亲自下旨封的诰命夫人了,想来也不会有人不开眼冒犯你。”   女为悦己者容,苏九月听了他这话,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倒也不是不行。”   吴锡元听了这话,才又笑了起来。   若是他媳妇儿连出门都只能藏着掖着,那他真的实在有些对不住她。   苏九月见他笑了,才起身说道:“面条我都切好了,这就去煮了,你去将那一小坛酒找出来待会儿喝。”   原本吴锡元以为他们小夫妻二人可算能一起庆祝一下了,谁知道苏九月前脚出门,后脚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九月在厨房忙活,吴锡元抬脚去开了门。   门一开,就看到王启英带着王通站在自家门口,他下意识地就皱了下眉头。   “义兄怎的来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眉头一挑,双手抱臂看着他,“怎的?不欢迎我?”   吴锡元连忙否认,“倒也不是,就是想着今日义兄也辛苦了,怎么突然上门来了。”   王启英咧嘴一笑,“自然是为了我妹子而来,我妹子今儿被封了六品安人,这可是多大一个喜事?不得庆祝庆祝?”   吴锡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义兄里边请!”   王启英跟着他进了门,才说道:“我让王通带了些酒菜过来,今儿咱们可得好生庆祝庆祝。”   两人才坐下没多久,就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吴锡元一愣,今儿怎的这样热闹?   坐在他旁边的王启英对着他扬了扬下巴,“还不去看看?” 第655章 不大欢迎你们   吴锡元起身去开门,门一开,就看到宋阔抱着一坛子酒站在他家门前。   瞧着门打开了,宋阔也没跟他们客气,就自己抬脚朝着里边走去。   “今儿九月妹子被封了六品安人,这可是个大喜事,咱们怎么不得喝两杯?酒我带了,让九月妹子随便搞两个下酒菜,咱们也好好庆祝庆祝。”   吴锡元:“……”   谁想要跟他们一起庆祝?他只想一桌两个菜跟自己媳妇儿两个人说点小私房话。   宋阔进了屋子,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桌子边儿的王启英。   他一脸惊讶,“你咋也在这儿?”   王启英更是诧异,“你都能来,我为甚不能来?”   宋阔在他对面坐了下来,将自己抱着的酒坛子放在了桌子上,“倒也是,既然来了就一起热闹热闹,左右他们夫妻俩在京城里也没两个人认识的人。”   吴锡元听了这话,仔细算了算。这一算才发觉他们认识的人还真不少,别说两个了,十来个都打不住。   王启英看着宋阔放在桌子上的酒坛子上,“只带了酒?幸好我早有准备,还让人带了两个菜。”   宋阔听着他这隐隐有些炫耀的话,也不甘示弱地说道:“你那点酒够喝?还没开胃就没了,幸好我带的多。”   两人正在拌嘴,苏九月一挑帘子走了进来,“锡元,谁来了?”   她一进门就看到了宋阔和王启英两个人,“两位哥哥来了?!”   王启英连忙就招呼她,“九月,来坐,今儿有这么大的喜事,咱们可得好好庆祝一二。”   苏九月却道:“不知道两位哥哥要来,面条煮得少了,我再去做一些,两位哥哥坐着同锡元说会儿话,我马上就好。”   宋阔却阻拦了她,“九月妹子,你英子哥哥来带了吃的,足够咱们吃了,你莫要忙活,赶紧上桌才是正经。”   吴锡元也跟着帮腔,“是啊,我方才回来不是还带了烧鸡么?够吃了。”   苏九月这才去将面条捞出来,一人分了一些,上了桌。   今儿是九月第一次喝酒,她喝了一口就吐了吐舌头,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吴锡元见状就说道:“不喜欢就不要喝了。”   苏九月却摇头说道:“这可不行,今儿我高兴呢!这酒喝习惯了倒也不觉得辣了。”   年轻人只顾着逞强,等到将王启英和宋阔送走之后,苏九月直接身子一软,吴锡元眼疾手快的将她揽了个满怀。   苏九月一手扯着他的衣袖,秀气的小鼻子皱了皱,闻着吴锡元身上熟悉的气味,她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在他的怀中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吴锡元一脸无奈地看着这个小酒鬼,幸好方才拦着不让她多喝,不然明日起来还不知道要折腾成什么样。   他胳膊一用力,将苏九月打横抱了起来,直接回了屋子。   将她放在床上,脱了鞋子和外套,他才自己拿着木盆去厨房打了一盆热水帮着她擦洗了一番。   等着将苏九月收拾干净了,他才借着这点热水又将自己擦洗了一遍,钻进了被窝,抱着自己软软香香的小媳妇睡了过去。   苏九月睡的迷糊,但他才刚躺下,就一个翻身滚进了他的怀中。   吴锡元抱住她,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才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果然是起晚了,她眨了眨眼睛,怎么回想都想不到昨晚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再翻过身,就看到了侧躺在她身边,看着她的吴锡元。   “夫人舍得起床了?”   苏九月冲着他娇憨一笑,“你怎的不叫醒我?”   吴锡元故意说道:“我就想看看小酒鬼能睡到什么时候。”   苏九月扁了扁嘴,“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可别我才刚升了领事姑姑就迟到。”   吴锡元这才说道:“还早呢,你们辰时才去当值,我不还没走的吗?”   苏九月安心了许多,“你每日点卯,快些起吧,别晚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坐了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穿上。   一边穿一边问苏九月,“媳妇儿,你可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苏九月摇了摇头,“并没有。”   “那还好,我还担心你清晨起来会头痛呢!”   “还真没有。”   吴锡元依然叮嘱了一句,“日后可不敢喝这么多了。”   “我记下了。”   .   清晨起来,皇上才刚打了一套拳回来,赵昌平就给他端上来一碗鸡蛋羹。   “皇上,这是奴才方才让人去御膳房取来的,您先用一些垫垫肚子,其他的还在准备哩!”   可谁知道景孝帝只是侧眼看了一下碗中飘着葱花的鸡蛋羹,淡淡地问了一句:“这鸡蛋可是白家送来的那些?”   “这……”赵昌平面露为难之色。   平素都是皇上问什么他答什么,从未有答不上来的时候,这还是头一次被问住了。   他一个大内总管,也犯不着连鸡蛋是哪里买回来的也要过问啊?   景孝帝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应当是不知道,便对着他摆了摆手说道:“行了,今儿就不用这鸡蛋羹了,你去让人查清楚,这每日吃的食材到底都是哪里来的?”   赵昌平也清楚,应当是这接二连三的暗算让皇上心有余悸。   别说皇上怕,就是他自个儿也怕,皇上一旦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的,他定然也没有什么好下场。   今儿听了皇上这话,他甚至在心里想着,不如在京郊找个庄子,专门给皇上种菜养牲畜?   他心中冒出这个想法,也没有藏着掖着,就说给了皇上听。   景孝帝一听,居然也觉得可行。   “左右黄太医给朕说了一大堆忌口的东西,如今能吃的也不多,你这个法子倒是个好法子。只是这食材,还得找些精通农务的人来!”   赵昌平也在一旁帮着出主意,“皇上,这事儿不如交给户部的叶恒叶大人去办,从前他在雍州当县令的时候,不也帮着他们清水县卖出去不少东西?”   景孝帝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起了这样一号人,“成,就交给他去办!” 第656章 自给自足   皇上的圣旨直接下到了叶恒的手中,叶恒在户部当牛做马,整日不是想着怎样省钱,就是想着怎样生钱。他甚至觉得自己若是回头辞官不干了,做点什么生意估摸着都能混个京城首富当一当。   猝不及防接到了皇上的圣旨,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领旨谢恩。   “臣谢主隆恩!”他磕了个头,接过了圣旨,才起了身。   “赵公公,这差事我还是头一次办,我也不知道皇上的喜好,可别到时候好心办了坏事。冒昧问您一句,皇上可有什么忌口的?”叶恒旁敲侧击地问道。   皇上的喜好根本无从得知,恐怕真就只有他身边伺候的赵公公才能洞察一二。   他们建个庄子给皇上供菜倒是简单,可若是碰巧他们送来的菜都是皇上不喜欢吃的呢?   那即便是皇上嘴上不说什么,心里就已经给记上了。   那他未免也有些太亏了吧?   整日为朝廷鞠躬尽瘁,反而半点没落下好。   赵公公多么精明一人,也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皇上的喜好不便告人,但好歹也能提一两嘴皇上不喜欢的。   “鸭子,大蒜,苦瓜……这几样万万不能有。”他也不管叶恒记下没记下,一口气说了几样。   叶恒在心中默念了两遍,才对着赵昌平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道:“多谢赵公公提点!”   送走了赵公公,叶恒才摸着下巴琢磨着这事儿,既然是皇上要吃的,那自然什么都要最好的,至少六畜得先安排起来……   他构思了许久,觉得应当要花费不少。   这一想到钱,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对啊!这么个庄子怕是要不少银钱吧?!皇上可没说这笔钱他自个儿从私库出,那不还是得走国库?!   他好不容易给国库赚了些银子,还要防着河西走廊那边儿的不时之需。   这些钱要怎么办?!   叶恒揪了揪自己头顶上为数不多的头发,心中一阵发愁,他当个县太爷多好啊!如今在户部挂个职,却操着户部尚书的心。   不过很快他又打起了精神来,自古以来,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   皇上一定是在考验他,若是他能完美的解决这一出,日后加官进爵一定不在话下!   他在家里苦思冥想了两天,忽然脑中就冒出了个想法,若是他们能自给自足呢?   皇上一个人能吃多少?他们多种点,其他的卖掉,不就能弥补这些亏空了?   任何东西只要跟皇上挂钩,都多的是人追捧,到时候挂上个皇粮的名号,估摸着会有不少富商愿意买单。   叶恒这样想着,姑且就先上书给了户部尚书,请求户部给拨款盖庄子。   叶恒有皇上的圣旨,盖庄子也是给皇上办事儿,户部尚书即便是不愿意劳民伤财,也没那胆子劝皇上收回成命,到底还是给批了五万两银子。   五万两,对于等闲人来说实在是一笔大数目。   但叶恒却知道,五万两对于皇上想要的庄子来说,却是远远不够的。   但饭要一口一口吃,事儿要一步一步做,种粮食一时半会儿的收成定然不行,养猪也要一年以后才能出栏。那么想要立竿见影的做出成效,能让他想到的唯有种菜和养鸡。   养鸡?脑子里才刚冒出两个字,他就想起了一个人。   他从小到大也见过不少人养鸡,可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养的鸡生得蛋那么大,那户人家定然是养鸡的一把好手。   原本靠在椅子上的他,突然就坐了起来,“不行,得去找找这户人家,瞧瞧他们愿不愿意来替皇上养鸡!”   替皇上做事,这是多大的荣幸啊,谁又会不愿意呢?   叶恒觉得此事已经基本算是稳妥了,只需派个人跑一趟就是。   苏九月可不知道因着她养的鸡蛋过于大,给叶大人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以至于他会不远千里去雍州寻人。   此时的她将自己额前的秀发梳了起来,用发油梳得整整齐齐,身上的衣裳也换成了领事姑姑的衣裳。   她一路走在路上都觉得有许多人在偷看她,若是在从前她定然会害羞的,但今儿她却挺了挺胸,顶着路人的注视走进了太医署。   太医署的守卫也好奇地看了一眼她,若不是因着她的号牌确实是太医署的,他们还要多盘问两句。   “这位是新来的领事姑姑?”其中一个侍卫问道。   “应当是了,我反正从未见过。”   “这样的容貌,见过定然是不会忘的,应当是新来的无疑。”   ……   苏九月已经走远了,并未听到他们的谈话。   她走到杏林苑门前,看着门口挂着的牌子,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   今日她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只因昨儿她又做梦了。   今日是她要去给喻仁郡主请脉的日子,喻仁郡主自从上次被她救了之后,就点名要她去请脉,也再没找过她的茬。是以苏九月还是挺喜欢跟她打交道的,不找人麻烦的喻仁郡主还是比大多数贵夫人要好相处的。   然而,昨天夜里,她梦见喻仁郡主在自家花园宴请宾客,她被丫鬟不小心弄脏了衣裳,便去了厢房换衣裳。   这一换,换出了岔子,那厢房里躲着个下人,屋子里燃着的香也不大对劲儿……   不知是谁先发现了,直接就嚷嚷了开来。   被所有人一起抓了现行,喻仁郡主贞洁不保,天家颜面尽失。   喻仁郡主也因此彻底被皇上厌弃,直接夺了她的郡主名号。   苏九月并不知道是谁如此憎恨喻仁郡主,不惜做出这样的事情毁了她。   可在苏九月的眼中,这喻仁郡主对她还算不错,每次诊脉回去也会适当赏赐她许多礼物。   这事儿她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她知晓了此事,绝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喻仁郡主往绝路上走。   她低下头敛了眸子,抬脚进了杏林苑。   她来的算早的,可有几个医女要提早过来帮宫里的贵人熬药,还是比她早一步。   这会儿听到脚步声都抬头看了过来,再一看面前这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面生的女人,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头。   --   作者有话说:   【回老家给爷爷贺寿,今天就先更一章吧。】 第657章 苏姑姑   “你是……苏医女?”可算有个人认了出来,将信将疑地问了一句。   苏九月笑着点了点头,“是我啊,怎的才一日不见,就不认得我了?”   这话一出,整个杏林苑都炸了锅。   “苏医女你怎的突然就这么好看了?”   “我知道了!因着今日将刘海梳起来了!”   “早该梳起来了,你眼睛这么漂亮。”   ……   因着她平易近人,平日里跟大家相处的也十分融洽,周围的医女药童都凑过来同她说话,大家七嘴八舌的叽叽喳喳个不停。   就在这时忽然有人扬声说道:“不应该叫苏医女了吧?咱们现在得叫苏姑姑了。”   场面顷刻间就安静了下来,许久才有人叫了一声,“苏姑姑。”   一有人领头,就有人跟着叫了起来。   “苏姑姑。”   “苏姑姑。”   ……   苏九月年岁不大,听着大伙儿这样叫她脸颊上微微有些泛红,就对着大伙儿说道:“倒也不必如此客气,叫我九月就可以了。”   “那可不行,回头赵嬷嬷听了又该说我们没得规矩了。”   “是啊,称呼不能乱。”   苏九月拿她们没辙,只好就应了下来,“好了,大伙儿都去忙吧,不然待会儿宫里来人药还没熬好的。”   听了这话,大伙儿才散了开来。   苏九月忙着手上的活儿,等到巳时初,果然郡主府上来接人了。   大家同情地看着她,谁都知道喻仁郡主不是个好伺候的,可最近也不知道是不是苏姑姑得罪了她,她像是认准了她似的,每次都来找苏姑姑。   苏九月可不知道大家伙儿心中所想,不然她保准会笑出声来。   喻仁郡主或许是脾气不好,但对她还算不错的。   她在赵嬷嬷那儿报备了一声,就跟着郡主府的人去了。   今儿郡主府摆了赏花宴,下了帖子请了整个京城大半的勋贵,门口的马车一直停到了巷子尾。   苏九月没得法子,只好在巷子口下了车,亲自走了进去。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还碰上了几个大家小姐,大家也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这女子瞧着怎的那么像先前儿跟燕王妃一同去陆府参加宴会的那一位状元夫人?她怎么还穿着太医署的衣裳?真真是好生奇怪?   苏九月今儿一天都被人看着,她也逐渐习惯了,自顾自的朝着郡主的院子走去。   喻仁郡主正在屋子里摆弄着自己的指甲,方才入夏才给她涂了丹蔻,她一边吹着指甲,一边抬眼看了一眼苏九月。   瞧着她这次的打扮,倒是一挑眉赞赏了一句,“还是这样打扮着好看,那样好看的眼睛总是要遮一半,实在可惜的。若真是不想要,不如给我得了。”   苏九月对着她行了个屈膝礼,如今她也有了品阶,倒是也不用动不动就下跪了。   她笑了笑,说道:“郡主的眼睛也十分好看,哪儿用得着要民妇的眼睛。”   人都是喜欢听好听话的,喻仁郡主听了她这话,嘴角也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你这女人惯是个会说好听话的,得了,不是来请脉的吗?替我看看。”   她将手臂伸了出去,因着她年纪小,身量也不足,骨头十分纤细。苏九月将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侧着头仔仔细细地替她摸了脉搏,才说道:“郡主身体十分康健,无需多虑。”   喻仁郡主笑了笑,“这阵子我的吃食都是入夏亲自盯着的,应当不会有岔子。”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丫鬟走进来跟她禀报道:“郡主,人来的差不多了,您可要出去瞧瞧?”   喻仁郡主看了一眼苏九月,“我没事,你也回去吧。”   苏九月再次行了一礼,但却没跟以往一样转身走人,而是笑着请求道:“郡主,民妇甚少参加这种赏花宴,不知能否也留下来凑个热闹?”   喻仁郡主闻言诧异地看向了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可转念又想到了她到底救过自己,即将脱口而出的话也被她咽了下去,“成,你想凑热闹就留下吧,来人,带着苏医女去后院。”   苏九月这才同她道了声谢,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苏九月被丫鬟带去了园子里,园子里已经来了许多贵女,大家有说有笑的,她一个也不认识,实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她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不自在,她本来就是来救人的,并不是来混圈子的。   她坐在亭子边儿上,吹着春风,晒着太阳,看着池子里波光粼粼的,心情也稍稍放松了许多。   时不时远处有人朝着她这边指指点点,她也都充耳不闻。   直到喻仁郡主来到园子里,她的视线才从一池子的红鲤身上挪了回来。   喻仁郡主见着大家都看着她,心里美滋滋的,仿佛回到了早先风光无限的时候。   她穿着个鹅黄色的衣裙,白色上袄,还戴了个紫绿相间的云肩,上头缀满了珍珠。   “我一个人在府上实在冷清,才邀了大伙儿来我府上坐坐,今儿我请了醉仙楼的大师傅给大伙儿做了几道菜,姐妹们定要吃个尽兴才是。”   这几句场面话,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苏九月被个丫鬟领着去前头入了席。   菜也陆陆续续上了上来,苏九月尝了那么两口,确实味道不错,不是她能做出来的水平。   才吃没多久,就看到喻仁郡主起身离席,苏九月知道应当是她的衣裳被弄脏了。   她也急忙放下筷子离席,朝着喻仁郡主的方向追去。   她还记得梦里的路,设计喻仁郡主的人早就将沿路的丫鬟婆子给打发了,苏九月一路上畅通无阻。   到了屋子前,一个小丫鬟走过来跟入夏说了两句什么,入夏就跟喻仁郡主又说了两句话,便跟着小丫鬟走了。   苏九月亲眼看着喻仁郡主独自一人进了屋子,心中暗道不好,急忙上前拦住了入夏。   入夏见着她拦住了自己,便对着她行了一礼,“吴夫人,浆洗房的下人将郡主最喜欢的裙子给洗坏了,奴婢得去瞧瞧,您若是有什么事儿便让翠竹带你去吧。” 第658章 救人一命   苏九月却道:“入夏姑娘,我突然想起方才郡主的脉搏有些异样,你带我去见见郡主吧,我也好说与她听听。”   入夏一听郡主的脉搏有问题,立刻就急了,“郡主怎么了?!”   “我得亲自说给郡主听才是。”苏九月执意道。   入夏立刻转身朝着屋子里走去,翠竹一看急忙拦住了她,“入夏姐姐,那衣裳?”   入夏瞪了她一眼,“衣裳重要还是郡主的身子重要?!没用的东西,分不清个轻重缓急!”   说完,便再也顾不上其它,大步朝着屋子走去。   她敲了两下门,叫了一声,“郡主!”   里边没有传来不耐烦的声音,甚至没有丝毫动静。   入夏心生疑惑,敲门的力道更大了些,“郡主!”   里边依旧没有声音,入夏这回是真的急了,急忙推门而入。   里边那人为了方便被人捉奸,根本就没锁门,入夏轻而易举地推开了门,一进去她就闻到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下一瞬就听到身后有人压低声音说道:“快掩住口鼻!”   入夏急忙用袖子捂住了嘴巴和鼻子,苏九月抬脚走了进去,顺手抓起了门口的一个花瓶,朝着里边走去,还不忘对着入夏说一句,“快开窗通风!”   入夏哪儿能不知道出事了,跟在她身后跨过了门槛。   苏九月直接朝着里屋冲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床边拉扯着郡主的衣裳。   她二话没说,抓起手上的花瓶就朝着他的后脑勺砸去。   男人似乎有所察觉,转过身用胳膊挡了一下。   苏九月见着砸偏了,眉头一皱,这时入夏开完窗走了过来,见着居然有个男人,哪儿还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内宅也就这些把戏,她可没少见,她抓起个凳子就朝着他砸了过去。   那男人原本还不将苏九月放在眼里,这会儿见着居然还有个女人,也怒了。   “倒是一个比一个生的好看,既然送上门来,那老子就不客气了!”   他抓住了砸向他的凳子,一使劲和入夏僵持了起来。   苏九月知道她没有这男人力气大,估摸着挺不了多久。   她从腰间摸出自己早就准备好的针,朝着男人身上一扎。   男人顿时觉得自己半个身子都没了知觉,两腿一软就朝着地上倒去。   九月又立刻上去补了一下,扎在了他的睡穴上。   说是睡穴也是死穴,若是两个时辰内不拔掉针,他必死无疑。(注:假的)   苏九月看着他逐渐闭上眼睛,这才对着举着凳子楞在一旁的入夏说道:“好了,先去看看郡主。”   她走到床边,看了一眼喻仁郡主,她身上的衣裳虽然有些凌乱,但还是完整的。   她睡着的模样就像是个与世无争的小孩子,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居然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实在恶毒。   这会儿入夏也反应了过来,连忙丟了凳子朝着床边扑了过去,“郡主!郡主!您没事儿吧?!”   苏九月伸手摸了摸她的脉搏,又取出一套银针扎在了她的风池穴。   入夏看着她的动作,才冷静了下来,转而问她,“苏姑姑,我们郡主没事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无妨,待会儿我开个方子,你去给她煎药,亲自煎,水开滚三滚就可以了。”   入夏这会儿在看着她,就跟瞧着救苦救难的菩萨似的,只恨不得对着她拜一拜。   她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对着苏九月磕了三个响头,“多谢苏姑姑救命之恩。”   苏九月嗯了一声,将她扶了起来,叮嘱道:“待会儿药煎好了,你也喝一些。”   入夏点头,又抬头看向了她,“苏姑姑,您呢?可要也喝一些?”   苏九月笑了笑,从鼻子里取出两团棉花来,“我不用,我有这个。”   屋子里的气味早就淡了,但入夏却是大开眼界。   “咱们先将郡主送到别处,不能留在这里。”   入夏被她一提点也反应了过来,“对!我背郡主过去!”   喻仁郡主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入夏将她背在背上,苏九月在背后帮忙托着她,三人急匆匆地朝着旁边的院子而去。   她们出来的时候,那个翠竹早就不见了踪影。   入夏心中怒火中烧,但事有轻重缓急,等郡主醒了,她再好生跟她们算账!   约摸在一刻钟之后,喻仁郡主就悠悠转醒了。   她看着眼前的苏九月和入夏,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那会儿她才刚进屋子,就闻到屋子里似乎有什么香气。她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就被人用帕子捂住了口鼻,再然后她就没了知觉。   入夏一看她醒了,眼泪止不住地流,“郡主,您可算是醒了,吓坏奴婢了。”   喻仁郡主这会儿还不是很想说话,苏九月在一旁提醒了入夏一句,“入夏姑娘,既然郡主醒了,你赶紧将那药端来让郡主喝下。”   入夏反应了过来,端过一直用热水温着的药,一勺一勺地给喻仁郡主喂。   喻仁郡主喝了两口,实在受不了了,才说道:“你还将碗给我,让我一口气喝了吧!”   入夏也明白她应当是怕苦,就帮着将她扶了起来,才将药碗递给了她。   见着她喝完了药,急忙给她的嘴里塞了一个蜜饯。   喻仁郡主将口中的蜜饯吃完,才对着入夏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入夏一边哭着,一边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告诉了她,“……幸好有苏姑姑,不然您怕是……”   喻仁郡主哪儿能不知道,她没了意识任人摆布,不是没命就是没了清白。   泪水一点一点的充满了她的眼睛,眼睛一眨,泪水像是决了堤似的,顺着她的眼角一路流进了她鬓角的秀发。   苏九月看着这主仆二人,没忍住提点了一句。   “郡主,有人三番两次对您不利,不知您心中可有什么应对的法子?”   喻仁郡主转头看向了她,眼睛都红了,泪眼汪汪地看着她,“这是在我的府上,所有下人都靠我养着,还有人三番两次的加害我,我能有个什么法子?” 第659章 求助   苏九月想了想,便说道:“不然郡主将今日这事儿禀明皇上?”   喻仁郡主摇了摇头,“没用的,上次我差点被人毒死,皇上也只是让大理寺去查,到了如今也没查出什么结果。”   因着王启英在大理寺任职,苏九月并未站在她的立场上说大理寺的不是。   但同时她也意识到了喻仁郡主处境的危急,皇上答应让人查案,但却并未派人来保护她。   她如今性命堪忧,便是日后破了案子,她却没了命,那案子便是破了她也活不过来了。   她皱着眉头思虑了许久,才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喻仁郡主,对着她说道:“或许郡主可以去寻燕王和燕王妃拿个主意。”   一是因着他们好歹是表兄妹,二是怡姐儿两口子都是很好的人,总不至于看着她出事。   她这一提喻仁郡主倒是不哭了,显然她也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对,我可以去找表哥表嫂!”   她一边说着,也躺不住了,就掀起被子要起身,“入夏,帮我拿身干净衣裳过来。”   入夏有些犹豫,扭过头看向了苏九月,问道:“苏姑姑,我家郡主如今这身子骨……能出门吗?”   苏九月叹了口气,“如今已经顾不上许多了,依我看身子日后可以慢慢养……”   她话说得委婉,但是入夏也听明白了。   她们府上如今就跟那龙潭虎穴一样,分明是她们自己府上,还能被人轻而易举的下毒手,这里着实已经不安全了。   “好!我这就给郡主换衣裳,安排马车!”   苏九月亲自给她戴上兜帽,将她送上了马车,才对着喻仁郡主说道:“郡主,那我便先回去了,您若是觉得身子还有哪儿不舒服的,尽管差人来叫我。”   连番的事故也确实挫了喻仁郡主的锐气,她真心实意地对着苏九月道了声谢。   苏九月瞧着她也可怜,便说道:“郡主无需客气,您今后还得格外小心。”   入夏也在一旁赞同地点头,经过这两回,她也是真的把苏九月当成自己人了,“苏姑姑您放心,日后奴婢也会更加谨慎的。”   苏九月微微颔首,看向了她们的马车,没忍住又压低声音问了一句,“这车夫信得过吗?”   入夏知道她也是担心郡主,便笑了笑,答道:“赶车的是郡主奶嬷嬷的儿子,信得过的。”   苏九月听了这话,才放了心,“如此你们便快些去吧。”   .   喻仁郡主突然造访,让苏怡也十分惊讶,“她怎么招呼都不打就过来了?”   夏荷在一旁说道:“喻仁郡主向来是个不大看重规矩的,这回过来也不知是为了什么事儿。”   人都到门前了,苏怡也不能不见,就对着夏荷说道:“来都来了,就让她进来吧!为了何事,问问就该知道了。”   夏荷应了一声,走到门前跟外头的小丫鬟交代了下去。   没一会儿喻仁郡主就到了苏怡面前,“喻仁给表嫂请安,表嫂万福。”   苏怡瞧着她一副憔悴的模样,就连头发都是随便挽了个发髻。   苏怡眉头一皱,问道:“莫要多礼,你今儿怎的突然来我这儿了?不是说你今日办了什么赏花宴吗?”   她不说还好,这话一出,喻仁郡主立刻就红了眼睛,径直跪在了她的面前,哭哭啼啼地道:“表嫂,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您一定得救我啊!”   苏怡先前儿是听说过有人要对她动手的,只是那案子正在查,目前还没什么结果。   再听她这话,苏怡心中立刻就有了猜测,莫非是有人对她下手了?   这丫头才多大啊!比她还小两岁,到底是碍着谁的事儿了?非得要她的性命?   “你先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起来说话,仔细说与我听听。”   苏怡一说这话,夏荷急忙上去扶她起来。   喻仁郡主身量小,夏荷又是个练家子,稍稍用了些力气喻仁郡主就被她扶了起来。   扶着她坐下,夏荷给她倒了杯热茶,又递了块帕子给喻仁郡主,“郡主莫要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喻仁郡主接过帕子擦了眼泪,才哽咽着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告诉了苏怡。   苏怡一听,脸就黑了。   喻仁郡主到底是个郡主,无论她身上发生些什么,都代表着皇家颜面,到底是谁这样恶毒?!   “表嫂,我如今要怎么办啊?我那府上真的不敢回去了。”   苏怡仔细想了想,原本想让她就住在自己府上,但又一想如今她已经嫁人了,这位又是燕王的亲表妹,至少得同他商议一番再说。   “待我同穆紹翎商议过后再说,你先莫要慌张。”   说着,她又转过头对着夏荷交代了两句,“夏荷,你先带着喻仁下去歇息,晚些时候穆紹翎回来了,我会同他说这些事儿的。”   喻仁郡主对着苏怡道了谢,才扶着入夏跟在夏荷身后走了。   苏怡叹了口气,心中胡乱琢磨着,到底是谁对喻仁下手的呢?   黄昏时候,穆紹翎才从外边回来。   他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去当值,每次去都会被下属拦下来许久,都不能按时回府。   他一进门,却发现他家王妃身边居然还坐着个女人?   “喻仁?你怎的这时候还不回去?”穆紹翎直接问道,一点儿都不同她客气。   喻仁郡主本来就有些怕他,这会儿怯生生地扯着苏怡的袖子,无助地叫了她一声,“表嫂……”   苏怡这才接过话说道:“她府上出了事,一时半会儿地回不去了,你回来的正好,我正要同你商议此事呢!”   穆紹翎原本想说她回不去不去找她爹,来找他们两口子作甚?   可瞧着他家王妃的意思,这事儿倒像是管定了,到了嘴边儿的话才叫他咽了下去。   “什么意思?怎的就回不去了?”穆紹翎问道。   苏怡将喻仁郡主说与她听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穆紹翎眉头一皱,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裴正冲。   旁人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裴驸马本就记恨长公主,连带着记恨喻仁以及他们整个皇室,不然上一世也不会走上那条路。 第660章 清修   当初长公主去的蹊跷,他没告诉裴驸马自己查出来的线索,就是信不过他,怕打草惊蛇。   “你说,现在该怎么办?喻仁的郡主府当下是回不去了,她府上至少有三百下人,还不知道里头有多少存了祸心的。”苏怡问道。   穆紹翎想了想,喻仁反正是不能留在他府上,她这性子还得好好打磨,须得吃点苦头才行,不然这孩子就废了。   至于若是在他府上,喻仁定然会赖着他家王妃影响他们亲近,这就是另外一层原因了。   他思索了许久,屋子里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喻仁郡主更是大气儿都不敢出,唯恐他将自己撵出去。   终于,穆紹翎抬起了头,看向了她。   喻仁郡主吓得一个激灵,连忙低下头,就听穆紹翎说道:“喻仁,今日你便先住在我们府上。明日一早你去求见父皇,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与他听,说你要去慈安寺清修。”   喻仁郡主听了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这会儿也顾不上怕他了,就急忙说道:“表哥,我……我不想出家啊!”   穆紹翎下意识的就想翻白眼,幸好被他忍住了,就听他说道:“让你去清修,是让你去寻求庇护,而不是让你出家。慈安寺的素斋又好吃,寺庙里还有那么多武僧。父皇下旨让你去,慈安寺定然会有人护你周全的。”   喻仁郡主这回听明白了,她自个儿也微微有些心动。   慈安寺的武僧确实很厉害,表哥说的也有几分道理。   “那我明日就进宫。”喻仁郡主说道。   穆紹翎点了点头,“行了,让人摆饭吧,忙了一整天,我都饿了。”   苏怡这才看了一眼夏荷,“摆饭吧。”   .   翌日一早,喻仁郡主等着快要下朝的时候进了宫。   赵昌平看着她就有些替皇上头大,喻仁郡主性子急躁,偏偏年纪又小,皇上总是拿她没法子。   喻仁郡主担心皇上不见她,毕竟这也是常有的事儿,她一着急就给赵昌平跪下了。   赵昌平吓得一哆嗦,也急忙给她跪下,“郡主,您这是作甚?您快起来吧!这不是折煞老奴嘛!若是让皇上知道了还不得要了老奴的命!?”   喻仁郡主哭着说道:“赵公公,求您了,我今日必须得见到皇上,不然我怕是要活不下去了。”   她反常的举动也让赵公公起了恻隐之心,便问道:“郡主,您若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只管说给奴才听就是,奴才定会一五一十禀报皇上的。您还是先起了吧!”   喻仁郡主被他连哄带劝的,才站了起来。   “公公,昨儿有人想要害我……”这两日这事儿她已经说了好几遍,每说一遍她就后怕一次,若不是那位苏姑姑,恐怕坏人早就得逞了。   赵昌平听了她的话,也跟着脸色一沉,“您放心,奴才这就去向皇上禀报。”   喻仁郡主对着他福了福身子,“有劳您了。”   景孝帝得知了此事,也十分震怒,“裴正冲到底是在做什么?!自个儿的妻子护不住,女儿也护不住!”   赵昌平叹了口气,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皇上,您可要见见喻仁郡主?”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又怎能不见?   景孝帝绷着一张脸道:“你去请她进来。”   喻仁郡主一进门就跪在了地上,她心里清楚,若是皇上想护着她,怎么都能护住。若是他对自己不管不顾,那她应当就全完了。   “喻仁,你父亲在何处?”   喻仁郡主一听他这话,顿时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起来,“回皇帝舅舅的话,喻仁已经……已经三年未曾见过父亲了……”   景孝帝一拍龙椅的扶手,震怒道:“裴正冲!他不是已经从洛阳回来了吗?!”   喻仁郡主不说话,他干脆直接下令道:“赵昌平!去传朕旨意!让裴正冲进宫见朕!他的女儿居然几次三番的出意外,他这个父亲到底是干什么吃的!”   喻仁郡主急忙一拜,“皇帝舅舅!还请皇帝舅舅收回成命!喻仁不想见到他!”   景孝帝瞧着她哭得可怜兮兮的模样,也没跟小丫头计较,语气也和缓了许多,“喻仁啊,不让你父亲来领了你回去,你日后若是再碰上什么危险可怎么办?”   喻仁郡主跪在地上,膝盖被地砖硌得生疼,但她牢记着燕王的话。   她的父亲不一定会为了她好,燕王夫妇也不一定,但至少他们两口子不会害她。   这样想着,喻仁便直接磕了个头,说道:“皇帝舅舅,还请您许喻仁去慈安寺清修!喻仁绝对安分守己,不给您惹事儿。”   景孝帝眉头一皱,“喻仁啊,你许是不知道,那慈安寺里头日子过得清苦,朕是怕你去了受不了。”   喻仁郡主却执意道:“便是再清苦,喻仁也认了,喻仁只想活下去,还请您许了吧!”   景孝帝的眉头越皱越紧,就听喻仁郡主又接着说道:“喻仁去了慈安寺定然会好好替您和大夏朝祈福的。”   景孝帝思虑再三,想到大理寺那边儿还没有音信,叹了口气,还是答应了下来。   “既然你执意要去,那便先去那边儿一段时日,待到大理寺这边儿破了案,朕再派人接你回来。”   喻仁郡主一听他答应了,心中一喜,立刻俯身一拜,“多谢皇帝舅舅成全!”   喻仁郡主去了慈安寺清修的事儿,没过多久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昨日她在府上办赏花宴,客人去了一大堆,招待的也还算周全,只是不知怎的,宴席到了一半,喻仁郡主忽然离席,就再没回来。   今日一大早,就听说皇上下旨让她去慈安寺清修。   大伙儿的猜测五花八门的,但大多数都猜她触怒了皇上,才被皇上罚了去。   苏九月在太医署也听到有人说了,估摸着是燕王他们帮着出的主意。   慈安寺是佛门重地,旁人若是想在那里对喻仁郡主下手,恐怕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她轻咳一声,“宫里要的药都熬好了吗?怎的还凑到一块儿说起闲话了?” 第661章 抛锚   听着她说话,其他的医女们这才散了开来,唯独一个药童走到了苏九月身边,对着她行了一礼,说道:“苏姑姑,赵嬷嬷说你来了让你去见她。”   苏九月应了一声,“好,我这就过去。”   她去到了赵嬷嬷屋子外头,敲了敲门,听到里边一声进来吧,才推门而入。   赵嬷嬷手里还拿着些方子,正在将这些方子抄在册子上。   见着苏九月进来了,她回过头看了一眼,同她说道:“今儿一早,喻仁郡主那里就传了信儿过来,说让你再去给喻仁郡主诊个脉。”   “是,我这会儿就去。”苏九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赵嬷嬷又接着说道:“喻仁郡主这会儿已经在慈安寺了,你直接去慈安寺就好,待会儿我让马车送你过去。”   慈安寺离得远,这一来一回的基本上一天就过去了。   也正是因此,赵嬷嬷直接对着苏九月说道:“你从慈安寺回来之后,直接回家就好,这边儿就不用过来了。”   太医署里也是有马车的,赵嬷嬷吩咐人套了车,才带着苏九月去了慈安寺。   前几日才刚下过雨,路上的车辙很深,并不是很好走。   苏九月一路上颠的难受,将自己先前儿准备好的香囊放在鼻尖轻嗅,才将那种恶心感压了下去。   忽然间,原本行驶着的马车就停了下来,苏九月不明所以,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看去,“张叔,怎的了?”   张叔是专门负责给太医署赶马车的,听了她的话,就恭敬地回了一句,“苏姑姑,车轮坏了,咱们得在这儿等等,看看有没有顺路的帮咱们一把。”   苏九月眉头一皱,看来今日有些不大顺当呢!   “行吧,那咱们就等等。”苏九月说道。   张叔见她似乎有些着急,就笑着安慰她道:“咱们这会儿在官道上,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您莫要担忧。”   苏九月微微颔首,但愿如此吧!   她们的运气并不算很差,等了大约一炷香的时候,后头就有一辆马车过来了。   张叔在路边冲着他们招手,想要寻求帮助,可谁知道对方连马车停都没停,从他们身旁飞驰而过,还给张叔留下了一身的灰尘。   张叔也没顾上自己身上的土,反而反过来安慰苏九月,“苏姑姑,您莫着急,他们许是有什么急事儿,咱们再等等。若是再等不着了,我就去旁边的村子里看看能不能找人来帮忙。”   又过了一刻钟,这回还好,马车在路边儿停了下来,下来一个下人过来问她们是不是需要帮助。   张叔跟对方交涉了两句,对方说先请苏九月去他们车上,车子就先放在路上,回头再找了匠人来修,让张叔骑着马去找人报信。   张叔还在打听他们车上的是不是女眷,可谁知道苏九月刚一掀起车帘子就被人看到了。   那个小厮一看苏九月,十分惊喜地叫了她一声,“九月小姐!”   苏九月也认了出来,这个小厮便是王启英身边的王通。   “九月小姐,车上就是我家少爷,不若您去我们车上吧?我们今儿也是要去慈安寺的。”   苏九月一看是熟人,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左右都是要麻烦人,麻烦自己人也好过麻烦旁人。   因此苏九月就答应了下来,对着张叔说道:“张叔,那马车上坐着的是我家义兄,您只管回去报信儿就好,莫要担心我。”   张叔一听是她义兄,果然更加放心了,“那就好,那就好,苏姑姑您先过去,晚些时候我再去慈安寺接您回来。”   苏九月上了王家的马车,王启英见着是她,心中也十分高兴,“好妹子,我们可真是有缘,路上随随便便都能碰上。”   苏九月也跟着笑,“确实有缘,若不是义兄,我现在还在路边儿等着呢!”   王启英笑着问她:“妹子,你这是要去何处?今儿不用在太医署当值么?”   苏九月解释道:“喻仁郡主派人来说让我去帮她诊脉,我这才出来的。”   王启英微微颔首,“那咱们可就真是顺路了,我也是为了喻仁郡主的案子过来的。”   一听他说起案子,苏九月也借着这个机会问了一嘴,“义兄,喻仁郡主的案子可有眉目了?”   王启英叹了口气,“说实在的,我有怀疑的对象,但如今证据还不十分确凿,想要破案子还得去找喻仁郡主看看能不能找到证据。”   “怀疑的对象?是谁?”苏九月好奇的追问道。   “就是裴驸马,上次的案子我带着你其他几位哥哥一同去了趟洛阳,找到的证据几乎已经能够给他定罪了。但是这一次又是个新的案子。”   “裴驸马?!”苏九月一脸的不可思议。“可是喻仁郡主是裴驸马的亲生女儿啊!”   王启英摇头,“这一点还真说不准确,慧阴长公主当初风流的名声在外,或许裴驸马认为喻仁郡主不是他的孩子呢?”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慧阴长公主的做法实在有些颠覆她的认知。   “可是……就算不是他的孩子,也没必要杀了她吧?”苏九月想不明白,但是这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许多时候有人就是如此偏激,做法也让人无法理解。   “那我就不知道了,皇上的意思是先留着裴驸马。因着他还牵扯到了另外一桩案子,我这次前去其实也是为了另外一桩案子去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线索。只是辛苦喻仁郡主,恐怕还得在慈安寺里过些日子了。”王启英答道。   ……   两人说了几句话,苏九月问的,王启英都答了。   见着她没什么要问的了,王启英才突然起身。   苏九月愣了一下,就听王启英说道:“咱们两人虽说是兄妹,但长时间同处一辆马车,难免对你的名声不好,我去坐外头去。”   说完他就已经出了马车,车子里只剩下苏九月一个人。   她张了张嘴,到了嘴边的话到底没说出口。   最后她也只能微微笑了笑,心中想道,她这个义兄真是个妙人,顾家小姐也是个有福气的。 第662章 化为灰烬   马车又走了大约一刻钟,苏九月忽然觉得腰间一阵滚烫,她疑惑的伸手一摸,发现发热的是她挂在腰间的荷包。   荷包怎么会忽然发烫?   苏九月心中满是疑惑,顺手将荷包打开看了一眼。   这一看,她整个人差点懵了。   原本荷包里放着的正是那个老道士送给她的平安符,但此时那枚平安符居然已经化为灰烬。   她搞不懂这是怎么回事,她昨儿夜里也没做梦,似乎没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啊?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王家的马车又停了下来。   苏九月的身子随着惯性前倾,她的思绪也被这突然的动静拉扯了回来。   她正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就听到外头她义兄的声音响了起来。   “九月,前头有落石,有辆马车翻了!快!王通,咱们先去救人!”   苏九月心头一震,急忙挑起车帘,朝着前边看去。   果然,就看到不远处的路上掉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石头,一辆马车翻在了一侧。   王启英已经领着王通和他家车夫冲了过去,马车翻不过来,好歹先看看人还活着吗?   苏九月这会儿也顾不上想那些怪力乱神的,好歹她也是去给喻仁郡主诊脉的,带的医药匣子,这会儿急忙拎着匣子跑了过去。   王启英和王通正在想法子将马车里的人抬出来,苏九月看着一个人躺在不远处的土地上,便拎着匣子跑了过去。   马车的轮子应当是碾在了一块石头上,再加上两匹马拉车,速度比较快,这才控制不住翻了车。   车夫也被这力道给摔了出去,滚了好几圈,正好倒霉地磕在了路边的一块石头上,头上破了个洞。   苏九月到他身边的时候,就看着血不住的流,模糊了他的脸,将衣裳和一旁的泥土都染上了血色。   苏九月当医女这样久,还是头一次碰上这样严重的伤势。她心中稍稍有些害怕,倒也不是怕这血色,实在是伤得这样重,一个不好就要命了。   她来不及多想,就从药匣子里掏出一瓶金疮药,将药撒在了他的伤口上。   可是还没等她包扎伤口,鲜血又将粉末给冲散了。   苏九月眉头一拧,干脆直接将手上的金疮药倒在了帕子上,按在了他的脑袋上。   王启英和王通抬了个人过来,看着身上衣裳应当也是个家境不错的。   不过也是,等闲人家谁能用两匹马拉车啊?   她看王启英的同时,王启英也看到了她的动作,急忙对着王通说道:“你去咱们车上将我的衣裳拿一件过来,先给他们包扎伤口再说!”   王通知道他家少爷的衣裳都是些好料子,可这时候救人要紧,哪儿能顾得了这么多,他也只能从中挑出一件稍稍旧一些的衣裳,拿了过来。   在他们主仆的帮助下,苏九月才给这人将伤口包扎住。   为了救命,她只能暂且用银针封住了他的心脉。   心跳地慢一些,血也流的慢一些。   苏九月再帮他把了脉,这才去看向了旁边的主仆几个。   马车里一共四个人,除了那位公子,还有一个小厮,两个贴身侍女。   小厮和侍女都没什么大事,只有那位公子的脸颊被划了一刀。   这会儿他们席地而坐,那位公子的脸色简直差到了极点。   王启英可不怕他,“周钰,你也是真够倒霉的,就掉下来那么两块石头,你也能翻车?”   周钰是西北总督的长子,他爹手里有实权,他这当儿子的行事也难免有些张扬。   若是旁人这样挤兑他,他估摸着早就忍不了了,可谁让面前这人是王启英呢?   光他腰上那块腰牌,就够他喝一壶了。   他哼了一声,别过脸去,不想搭理他。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你脸上的伤也没甚大碍,不然先给你上些药?等回京之后,你再去太医院讨一些舒痕膏?”   周钰拧着眉头摇头拒绝了他,“不用。”   王启英也懒得热脸贴他冷屁股,“成,既然你也用不着我,那你自己在这儿候着吧!”   说着他便回头去招呼苏九月,“妹子,咱们走了。”   周钰的视线落在了苏九月脸上,神色变得有些微妙。   苏九月可没察觉,她给那位车夫摸了下脉搏,才对着王启英说道:“义兄,这人伤势极重,咱们得想法子救救他。若是再耽搁下去,他会没命的。”   王启英看了一眼周钰,知道的这时候也不是赌气的时候,就同他说道:“周钰,这人我先带走了,人命关天,我今儿要去慈安寺,待会儿你让人来接他。”   周钰的视线这才从苏九月身上收了回来,微微颔首,“嗯。”   王启英招呼着王通和自家车夫将人抬上了马车,又对着周钰说道:“我马车上坐不下这么些人,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到了慈安寺,就让人回来接你们。”   周钰原本不想领他这人情,他们两匹马,他骑着就回去了。   可后来转念又一想,最后还是应了下来,“劳烦了。”   王启英的马车走了之后,周钰才问了一句身边的小厮,“王启英什么时候还多了个义妹?”   小厮不知道这个,倒是他身边儿的侍女有所耳闻,“这个奴婢先前儿听说过,他义妹是状元吴锡元的夫人。”   周钰眉头一拧,“嫁人了啊……”   他声音很低,但身边儿的小厮和侍女都听到了,大家十分默契的没有说话。   .   王启英三人挤着坐在马车外头,只有苏九月和那个受伤晕过去的车夫在马车里。   心脉不能封太久,苏九月蹲在他身边,拔掉银针。   看着这个人惨状,忽然福至心灵。   莫非……她那个平安符忽然化成了灰烬是替她挡了灾?   她自个儿都觉得这种想法荒唐,可好端端的平安符就是没了,再想想从前的郭若无,苏九月冷静了下来。   说不好还真是她想的这样,不过这家的马车也是倒霉。那会儿张叔站在路边拦车,若是他们能停下来,哪怕不载她们一程,只是说几句话,指不定这一劫也就躲过去了。 第663章 直说便是   苏九月叹了口气,却也没多说什么。   马车在路上飞驰着,用了不到一个时辰可算到了慈安寺门前。   因着马车上还有个重伤的人,苏九月他们甚至来不及去看喻仁郡主就急忙抬着人走了进去。   才刚一进门就碰上了一个小和尚,王启英急忙对着他说道:“小师傅,快帮着找个地儿,我们在路上碰到有人翻车受了伤,得赶紧救他!”   小和尚看了一眼被他们抬着的人,脸上头上都是血迹。   他眉头一皱,念了声佛,“阿弥陀佛,几位跟我来。”   他们将人抬到了一个空着的禅房,苏九月又帮着这个车夫摸了一下脉搏。   王启英上前跟小和尚交涉道:“不知智礼师傅可在?能否请他过来帮着看看伤势?”   小和尚应了一声,“在的,我这就去请智礼师傅过来。”   他们慈安寺的和尚们平日里生病都是智礼师傅给帮着看病的,智礼师傅的医术还算不错,应当能救得了这人。   小和尚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个大和尚。   这个大和尚就是先前儿王启英说的智礼师傅,王启英双手合十对着他行了一礼,求人办事就要有求人的模样。   “智礼师傅,我们先前儿在来这里的路上,碰上这人。他们府上的马车翻了,我瞧着他伤势严重,便想着将他带过来,让您瞅瞅,看看能不能救救他。”   智礼抬眼看了一眼床上的人,走过去摸了下他的脉搏,再看他头上包扎的布条,以及胸口上的银针,估摸着应当是有人替他做了些处理。   “明镜,你随我去抓药。”他对着小和尚说了一句。   而后才转过头来看向了王启英他们,“几位施主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抓药,让人煎了给这位施主服下。”   王启英对着他道了声谢,让人留在这儿照看着,他则跟着苏九月一同出去寻找喻仁郡主。   喻仁郡主来了这儿,自然不能穿她平日里穿的衣裳。   身上只是普通的棉布衣裳,头上的金钗银钗也都卸了下来,此时的她就像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姑娘。   瞧见苏九月来了,她嘴巴立刻就嘟了起来,不满地说道:“你怎的才来呀?”   说完,还不待苏九月解释,她就又看了一眼王启英,更加不满地说道:“还是跟这个人一起来的。”   苏九月无奈的摇了摇头,“回郡主的话,我的马车在路上坏了,正巧碰上了王大人,他才捎了我一程。”   喻仁郡主一听是事出有因,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许多,对着她说道:“行吧,既然来都来了,那你也替本郡主看看,那日那迷烟对本郡主可有影响?”   苏九月应了一声是,上前替她把了脉。   “郡主身子康健,且咱们发现的及时,并未伤到根本。”   喻仁郡主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没事就好,这几日我也都有按时吃药,很乖的。”   苏九月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是要好好吃药,等这几服药吃完之后,便不用再吃了。”   喻仁郡主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实际上不用吃药,她自个儿也很高兴。   再一转头看向了王启英,“王大人怎的突然也来了?先前儿本郡主日日去大理寺寻你,您可都忙得没空一见呢!”   王启英摸了摸鼻子,他也确实有些不占理,先前儿本来就是他一直在躲着喻仁郡主的。   “回郡主的话,先前儿我不是去了洛阳查案子去了嘛?”   喻仁郡主冷哼一声,“去了趟洛阳,没查清楚本郡主的案子,反而将那姓裴的给叫回来了。”   喻仁郡主原先也姓裴,但后来慧阴长公主强行给她改了姓,所以现在她姓穆。   王启英一听她这话,就知道他们父女两人的感情实在不咋地。   看了那裴正冲连表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了,也不知道喻仁郡主能不能接受她父亲对她下毒手。   王启英叹了口气,行了一礼,“郡主殿下,我此番前来实际上是想询问您一下,那日到底发生了些什么?那位意图对您不轨的歹人已经被下了大狱,他口口声声自己是冤枉的,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等他醒来他就已经在那间屋子了。”   喻仁郡主一听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立刻反驳道:“他瞎说!若不是苏姑姑制服了他,恐怕我们三人都要危险了!”   王启英可从来不知道在这事儿上还有苏九月的功劳,他诧异地看了一眼苏九月,问道:“九月妹子,那日你也在?”   苏九月看着他拧着的眉头,点了点头,“嗯,那日我去给郡主请脉正巧碰上了,这种事儿事关郡主的名节,也不好叫嚷开来。我趁着那歹人和入夏僵持的时候,用银针扎了他的睡穴。”   王启英恍然大悟,“原来那银针是你扎的,我还就想说郡主处理的好。”   苏九月微微颔首,王启英又看向了喻仁郡主,“郡主殿下,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请您仔细说与我听听。”   喻仁郡主再次将那日的情形描述了一遍,王启英几次打断她,“您是说,是您府上的丫鬟弄脏了您的衣裳的?”   喻仁郡主点头,“对,那日我穿的浅色的衣裳,茶水弄上去十分难看。”   王启英又看向了一旁入夏,问她,“入夏姑娘呢?郡主换衣裳的时候,你为何不在跟前儿伺候?”   入夏行了一礼,说起来她也同样自责,“那日府上的翠竹来说,浆洗房的小丫头洗坏了郡主最喜欢的衣裙,我才想着过去看看的。”   王启英哪儿能不知道人家这是在支开她,他眉头一蹙,“能轻易指挥您府上的下人的,估摸着应当是个很熟悉的人对您下手的。”   喻仁郡主坐在椅子上,忽然抬头看向了王启英,“王大人,本郡主就问您一句话,还请您如实回答。”   她的脸色十分郑重,王启英微微一愣,而后一拱手,恭敬地说道:“郡主殿下,您有什么要问的直说便是。” 第664章 我有什么承受不了的   喻仁郡主咬着牙,从牙缝里憋出了一句话,“我就想知道,对我动手的那人,是不是姓裴的?!”   苏九月诧异地看向了她,王启英也同样满脸不可思议。   见他不说话,喻仁郡主又问了一句,“是也不是?!”   王启英见她心里已经知道了些什么,再瞒着也没什么意思了,还不如提早告诉她,让她早些提防。   他神色十分凝重地点了点头,“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喻仁郡主的眼眶立刻就红了,但她却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我猜着就是他!”   苏九月早就猜到是他了,便也没觉得有多惊讶,只是看着喻仁郡主这番模样,心中有些不大好受。   苏九月和王启英交换了一下眼神,苏九月上前安慰道:“郡主,既然您已经来了慈安寺,便好生在这里休养一阵子,其他的自然有皇上和王大人他们替您做主的。”   王启英也连忙表态道:“正是,裴正冲还涉及到另外一起案子,恐怕一时半会儿的还不能将他抓捕归案。”   喻仁郡主气得牙痒痒,这会儿也不想再说什么。   但王启英可是带着任务来的,他对着喻仁郡主郡主问道:“郡主殿下,您是否知道裴正冲平素和谁走的比较近?”   喻仁郡主刚想说不知道,话都到了嘴边,她忽然又想起了些什么。   “我这个父亲,我已经两年没见过面了,但是却也并不是一点联系都没有。我作为大夏朝的郡主,是有自己的食邑的,可我自己却从来没有收到过,都是交给父亲打理。且大夏朝对于皇族有许多便利,若是王大人真要查起,不如从我名下的产业查起,恐怕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东西。”   喻仁郡主这番话,确实让王启英眼前一亮。   他急忙对着喻仁郡主行了一礼,“多谢郡主提点!”   这还没完,喻仁郡主又接着说道:“若说和我父亲走的近,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起来,但镇北侯时常与我父亲一同喝酒。当然,这都是两年前的事情了,他这两年一直生活在洛阳,跟谁走得近我也不大清楚。”   王启英仔细记下这两点,直到喻仁郡主跟前儿什么都问不出来的时候,他才道了声谢,离开了这里。   他们从慈安寺走的时候,还特意去看了那个车夫。   车夫在智礼的照顾下,也算是保住了性命。   苏九月也能放心地走回家了,原本以为今日不过是来问个脉,可以早些回去,可谁知道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   王启英先将苏九月送回了家,才去了大理寺。   喻仁郡主名下的产业,那可不是谁想查就能查的,至少得去找章大人讨个文书。   苏九月到家的时候,门上的锁还挂着,苏九月有些奇怪。   平日里这时候,锡元早该回来了,今儿是怎么回事?怎的还没回来?   心中奇怪归奇怪,但想着吴锡元回来也是要吃饭的,她便洗了手去做饭。   等到太阳快彻底落山的时候,吴锡元才从外头回来了,一进门就闻到了饭香味,他笑了笑跑去厨房找自己媳妇儿。   “今儿做了什么好吃的?”   “还能什么,不过就是一碗酸菜面。倒是你,今儿怎的回来的这样晚?”苏九月一边将面下进锅里,一边对着他问道。   吴锡元笑了笑,“皇上今儿让我们帮着查从前先帝的起居注,这才多忙活了一会儿。”   “天儿都快黑了,一直等你吃饭呢!”   吴锡元急忙讨饶,“待我这几日忙过去之后,一定早些回来。”   都是给人当差的,苏九月哪儿能不明白有些时候不是他不想回来,而是身不由己,就说道:“也没责怪你的意思,明儿你去的时候将我做的饼子带上,若是下午再回来的晚,好歹能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吴锡元笑了起来,“原来是媳妇儿担心我饿肚子啊,这你还真不用操心了,翰林院里水果和点心都有的,我饿了就吃一些,绝对不让自己饿了肚子。”   苏九月这才放心了许多,“这样才好。”   说话间,她下进锅里的面条也差不多好了,她捞了两碗出来,淋上先前儿就做好的酸菜汤,味道一下就出来了。   夫妻两人吃过饭,坐在桌子边儿说着闲话。   “裴驸马做事儿可真够绝的,自己的骨肉都能下的去手。”   “说不好公主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吴锡元说道。   “幸好郡主机灵,今儿义兄去问了她许多线索,她说她名下应当有许多产业,让义兄去好好查一查。还说裴驸马同的镇北侯关系不错,义兄这几日应当又有的忙了。”   “镇北侯?”吴锡元眉头一皱。   上一世的镇北侯,最后被皇上派去了河西走廊,将定国公赵家的人换了回来。   随后没多久河西走廊被攻破,百姓流离失所……   原先他都只当镇北侯是个养尊处优没什么本事的勋贵,但如今再看,镇北侯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正是镇北侯,你说这背后有什么大事儿啊?我瞅着义兄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恐怕又遇上难处了。”   吴锡元心里大概明白了许多,但有些事儿可不能告诉他媳妇儿,他笑了笑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将话题转移了过去,“你还说义兄心事重重呢,我瞧着你也差不多啊!这眉头皱的,都能夹死一只蚊子了。”   苏九月扁了扁嘴,“我就是奇怪嘛!”   吴锡元又道:“别想了,在其位谋其职,咱们也帮不上他什么,若是真有什么需要咱们帮忙的,义兄定然会来找我们的。”   “这倒也是。”苏九月点头赞同的说道。   晚上夫妻两人洗漱了一番就睡了,苏九月今儿累了一天,早早就睡着了,她身边的吴锡元躺在床上却琢磨着。   皇上忽然让他们查先帝的起居注,若是平时他自然不会多想,可是今日他查看了先帝的起居注,却在上头无意间看到了洛阳王几次三番的去探望先帝…… 第665章 起居注   洛阳王乃是当今圣上的六弟,他父皇病重前去探望倒也无可厚非,可奇怪地是每次他探望过先帝之后,先帝总要病一阵子。   大臣们以为是洛阳王同先皇父子不和,也没人敢在先皇面前提起这事儿。   后来先皇驾崩时,洛阳王已经就藩,一时半会儿赶不回京城。   陆太师当着诸位大臣的面宣读了先皇的圣旨,等洛阳王回京时,早已经尘埃落定。   当时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如今再一想,皇上兄弟十二个,他登基又怎会如此顺利?看来他们的圣上也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这么温厚。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在上完早朝之后,便等在外头将王启英拦了下来。   “义兄。”   “妹婿早啊。”王启英对着他拱了拱手。   吴锡元也对着他回了一礼,说道:“义兄,早,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启英还当他遇上了什么难处,便对着王通一挥手,“你在一旁等我,我跟妹婿说两句话就来。”   王通应了一声是,他便跟着吴锡元走到了一旁,“妹婿找我有何事?”   吴锡元压低声音,“义兄,昨儿我听九月说你在查案,正巧我这几日有些许发现,想着或许能帮上你。昨日皇上让我查了先皇的起居注,上头有提到洛阳王几次三番来探望先皇,每次来先皇都会身子不适。”   王启英听了这话,眉头一皱。   料想那洛阳王还没这么大胆子敢如此明目张胆的给先皇下毒手,约摸可能是两人说话起了冲突,给先皇气到了。   吴锡元见他似乎在思索,干脆直接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先皇每日接见洛阳王几乎都是在早朝后,洛阳王来了五次,每次带的礼物也不同。这些东西不是凡物,若是想追根溯源,定能暴露些许他的门路。”   他说着,抬头一看,见到王启英也是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就又接着说道:“其中有一物是南海红珊瑚佛手雕,这件原先是镇北侯老夫人过八十大寿的时候,他家旁支送与她的生辰礼物。至于其他,我虽说不能样样都查到来历,但也绝对不会多简单。”   王启英昨儿才听喻仁郡主说镇北侯同他父亲走得近,今儿居然同洛阳王也来往亲密。   这多多少少就可以确认他们三人定然是有联系的,洛阳王若真有不臣之心,他们都得跟着遭殃。   “义兄若是想查此事,不妨向皇上讨个旨,那些卷宗就都可以查个明白了。”吴锡元建议道。   王启英对着他一拱手,“多谢妹婿提议,为兄这就去求见皇上!”   吴锡元应了一声,“义兄无需多礼,我还要去当值,便先走一步了。”   看着他扬长而去,王启英借着还未出宫,直接去求见了皇上。   才刚一见面,他就将昨儿喻仁郡主哭诉的那些告诉了皇上,“郡主也实在可怜,被自己的亲生父亲如此针对,连她的食邑都拿不到自己手上。”   能坐到皇帝这个位子上的人,那一个个的心可比石头硬多了。   他能在知道是裴正冲想要动手加害喻仁郡主的情况下,仍旧让裴正冲将喻仁郡主领回去,就可见一斑。   但有些事情面子上总也得过得去,这会儿听了王启英告状,他直接一拍龙椅的扶手,气愤地说道:“这个裴正冲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启英也顺势说道:“皇上,您可得替喻仁郡主做主啊!”   景孝帝黑着一张脸,说道:“查!这个案子就交给你查清楚,裴正冲到底将钱用在了什么地方!”   王启英不知怎的,忽然就想起来那日从裴正冲那里顺来的钥匙和印章,总觉得跟这两样东西脱不开关系。   他跪在地上也不起来,“皇上,臣还有一事相求!”   景孝帝看着他,面儿上神色不显,“何事?”   王启英一拱手,“臣想要查看一下当年先帝的起居注。”   景孝帝昨儿才让人查先帝的起居注,今儿他就找上门来了,这让皇上如何能不多想?   他脸色一沉,“你看那个作甚?!”   王启英多敏锐一人儿,一听皇上这话,就知道应当是自己惹了他不高兴了,急忙磕了个头说道:“臣不仅想查看先帝的起居注,还想看看早几年史官记载的朝中大事。您也知道的,臣年岁不大,原先许多事情都没经历过,不过是想看看能不能从中发现些蛛丝马迹。”   景孝帝许久没有说话,王启英心中也有些恐慌。   甚至还想着会不会是他太过有恃无恐了一些?虽说原先皇上对他确实宽容一些,但他毕竟是皇上啊!   就在他心中忐忑的时候,景孝帝到底还是松了口,“你去查吧,你有朕赐的腰牌,什么查不得?”   王启英听了这话,仿佛听到了什么仙乐一般,眼睛一亮,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又急忙拜下,“臣谢主隆恩!”   景孝帝摆了摆手,“行了,去查吧,若是你查不出什么,也别怪朕不客气!”   “是!”   王启英从殿中退了出去,景孝帝坐在龙椅上思索了片刻,才对着赵昌平说道:“你去,让人把吴锡元给朕叫进来!”   吴锡元得知皇上要见他,心中一动,却恭敬地放下手中的活儿,立刻跟着去了皇宫。   他多多少少能琢磨出些许圣意,这次皇上要见他,不是为了起居注的事儿,便是为了王启英要查起居注的事儿。   他跪在皇上面前,行了一礼,听着上首的皇上叫起,才起身站定。   “朕让你查先帝的起居注,查的如何了?”   吴锡元将自己查出来的东西一五一十地禀报了皇上,就连先帝召见了什么大臣,都说与了皇上听。   景孝帝能成为皇上,这些他多多少少心中都有数,或许先帝见的这些大臣当中就有他的说客。   景孝帝微微颔首,显然对他查出来的东西还算满意,可是紧接着他话锋一转,又问道:“今日王启英来找朕,说要查看先帝的起居注,可是你同他说了什么?!” 第666章 来贺   吴锡元既然敢让王启英来查,自然就做好了被皇上质问的准备。   他一拱手,老老实实地交代道:“昨日臣的妻子去给喻仁郡主请脉的时候正好碰上了王大人,听说王大人正在为喻仁郡主的事儿烦心。臣的妻子乃是王大人的义妹,见着他着急也帮不上忙,便回来同臣说了这事儿。正巧臣正在查起居注,便将这一发现告诉了王大人,想着都是替皇上办事儿,若是能早些破了案子,也能替皇上分忧。”   他说的坦坦荡荡的,一副一门心思向着圣上的模样,景孝帝想着他寒门出身,倒是也没多为难他。   “王启英是你夫人的义兄?”皇上好奇的问道。   吴锡元一拱手,“正是,原先在雍州的时候,两家有缘,我娘子和雍州知州王广贤王大人做主认了干亲。”   皇上一想,王启英他爹原先是在雍州任职的,两家有些渊源也说得过去。   “听闻先前儿王启英在雍州破获赃银一案就有你从中帮忙,这一回你正好也在查起居注,便帮着他一起查吧。”   吴锡元领命,从宫里出来就回了翰林院。   那些资料都在他们翰林院,便是王启英要查也必须得来翰林院查才行。   辰时未到,王启英就已经来了。   他不仅自个儿来了,还一并带来了那枚印章和钥匙,见着吴锡元之后,便直接将印章和钥匙摆在了他面前。   “妹婿,这两样都是先前儿从裴正冲府上顺出来的,总觉得其中藏着些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可却真不知道这两样要用在什么地方。”   吴锡元看着这印章和钥匙,只恨自己当初怎么没多活两年……   他摇了摇头,“义兄,这东西你还是收起来吧,或许什么时候就能发现些线索,但如今真的是毫无头绪。”   王启英猜着也是,只凭借这两样东西也确实看不出什么,但好歹要让他知道有这两样东西,这样日后万一他就正好碰上了呢?   他将印章和钥匙收了起来,“先查查吧,指不定能从这些史料记载当中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   两人没日没夜的查了小半个月,一直到了五月中旬,人们身上的薄衫都换上了   这日西域以及南疆两国前来朝贺,不仅带了礼物,还带了美人。   特别西域的波斯,来的是波斯王的小女儿卡里尔。   据说卡里尔是整个波斯最美貌的女人,这次她来大夏朝也是肩负着和亲的重任。   一时间,整个大夏朝的男人都激动不已。   谁不喜欢貌美的公主?只可惜公主也不可能嫁到寻常人家。   皇上昨年生了一场重病,如今对美色也不是多上心,因此,这位美貌的波斯公主大概率会落入几位适龄王爷的怀中。   这其中最有可能的就是燕王,因着卡里尔公主对燕王倾慕已久,刚来大夏朝就央人打听了燕王府上的情形。   但也有人不怎么看好燕王,无论是燕王本人还是他岳父可都是胡人的宿敌。若是燕王娶了这位波斯公主,只怕他家后院就要翻了天了。   那燕王妃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到时候公主和王妃打起擂台,只怕王爷连家都回不去了。   大家众说纷纭,却不知道如今的穆紹翎有多难,他只恨不得身上长个千儿八百张嘴,跟他家小王妃解释个清楚。   “怡儿!你可得相信我啊,我连人带心都是你的,别的女人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苏怡躺在贵妃榻上,穆紹翎在一旁柔声哄劝着,还小心翼翼地帮她捏着肩膀。   苏怡翻了个身不去看他,他又急忙起身挪到另一面儿,“怡儿,那波斯人定然是想离间我们,你看,你若是真生气了,可不就着了他们的道了?”   苏怡哼了一声,“人家公主可都放话了,非你不嫁的。”   穆紹翎听着他家小王妃酸溜溜的话,心里确实美滋滋的,但面儿上却依旧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对着她说道:“手下败将而已,咱们大夏朝的好儿郎哪儿轮得到她挑选?若是有人看的上她,那是她福分,若是她看不上,那便原封不动给波斯王退回去!”   苏怡听了这话才舒坦了些,“真给退回去?你舍得?”   穆紹翎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怡儿,你要信我啊,我怎么舍不得了,她又不是我的谁,我都巴不得她从未来过,还省得我的怡儿生气。”   苏怡抽回了自己的手,说道:“你如今怎么同我说的不要紧,就怕明日那波斯公主冲着你一流眼泪,你就把今儿同我的话给忘了。”   穆紹翎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五官也皱在了一起,“我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别说她冲着我掉眼泪了,便是掉脑袋,本王的眉头皱都不皱一下!”   苏怡这回是真的没忍住笑出了声,“你也是的,一点都不怜香惜玉。”   “怜香惜玉也得挑人,我只怜自己家的香香美人,旁的都不管。”   ……   好说歹说,苏怡才放过了他。   第二日便是朝贺的盛宴,所有人六品以上的大臣都盛装出席。   吴锡元的品阶刚好压了线,勉强能出席盛宴,但却只能坐在最后一排的风口。   也亏得如今天儿已经热了,小风习习吹着倒也舒坦。   原本只有三品以上的命妇能出席这种盛宴,但苏九月还有一重医女的身份。   宫里担心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不大习惯这边儿的饮食,便叫了她们进宫在一旁候着,万一有人身子不适也能应个急。   苏九月也正是因此,才能有机会进宫来见见世面。   这不是她第一次进宫,但却是她第一次参加宫中的宴会,她甚至都没有资格入席,只能在一旁的偏室透过窗子朝着外边看去。   她在屋子里来回张望,才好不容易看到了远处她男人,她有些兴奋的对着吴锡元挥了挥手。   还没等到吴锡元看到,就被赵嬷嬷一把拉住,“安分些!这里是宫里,万一冒犯了哪位贵人,当心你的小命!” 第667章 兄弟情深   苏九月只是看到自己男人有些激动,这会儿听了赵嬷嬷的话,连忙吐了吐舌头,退了回去。   赵嬷嬷见她低着头,也不忘借此机会敲打一下与她们一同前来的众人。   她斜睨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医女和药童,板着一张脸,两手交叠在身前,十分严肃地对着她们说道:“咱们能借此机会来见识一番,已经是圣上开恩!谁若是在宫里惹了事儿,那嬷嬷我可没那么大面子去皇上跟前儿求情的。”   苏九月也没觉得自己被下了面子,赵嬷嬷说的没错。这里是皇宫,可不比别的地方。若是真惹恼了哪位贵人,圣上罚下来,别说她自己了,就连锡元或许都会因此被她连累到。   等赵嬷嬷说完之后,有人悄悄看她,想看她是什么反应,她也都低着头没说话。   赵嬷嬷瞧着她这安分守己的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九月一贯是个懂事的,今儿做出这番冒失的举动实在在她的意料之外。不过她如今能知错就改,也是个乖巧的。   吴锡元坐在后排,喝着桌上的热茶,吹着小风,倒是没发现方才九月的动静。   波斯来朝贺在上一世也不是没有过,但却比如今要晚了五年,那时候他还是个在外任职的地方县令,可没机会坐在这儿来参加宴会。   上一世同样也来了个波斯公主,但那时候的卡里尔公主早就嫁人了,来的是另一位。   当时的波斯公主嫁给了谁呢?   吴锡元觉得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已经稍稍有些模糊了,他一手揉着额头,仔细地回想着。   那时候的燕王在边境跟胡人势不两立,穆王爷年纪又小,当时似乎……   波斯公主是嫁给了镇北侯世子?   怎么又是镇北侯?镇北侯算是一个没落的贵族,虽说还占着侯爷的位置,但手中也没了什么实权,平素确实不大引人注目。   那时候西域诸国跟大夏朝的关系紧张,谁愿意娶个胡人女子?   大伙儿都敬谢不敏,最后整个皇室都挑不出来个合适的,这和亲的差事阴差阳错的就落在了镇北侯世子的头上。   当初的这一切跟吴锡元比较遥远,他自己也没怎么上心,但这一次卡里尔公主可是波斯王最宠爱的小女儿,肯定不会这么轻易的被糊弄过去。   他远远地看戏,公主要和亲自然轮不到他这种小官来管。   大夏朝连老带幼的王爷一共有十三位,除了燕王之外,还有年岁相当的静王、庄王,再就是几位世子爷。   值得一提的是,洛阳王以及洛阳王世子都没来。   吴锡元眉头皱了皱,莫非洛阳王这么早就打算跟景孝帝翻脸了吗?   忽然,他想起了什么。   对呀!他差点就给忘了!重活一世的还有燕王!他没法提醒他们,但燕王完全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让洛阳王提早暴露出来。   洛阳王的狼子野心被人提前发现,就不会如同以后几年那么难对付了。   坐在他身边儿的同僚看到他在揉着眉心,还当他有些不大舒服,就问了一句,“吴大人可是着凉了?”   吴锡元这才回过神来,对着他友好地露齿一笑,“多谢刘大人关心,不过是昨儿夜里没休息好,有些头痛罢了。”   刘大人想到他这几日被皇上委以重任,整天没日没夜的不知道在查什么,心中羡慕的同时也不忘了同他搞好关系。   因此,便感同身受地叹了口气,“没休息好是有些不舒服,吴大人不如喝些热茶提提神?今儿回去早些睡好了。”   吴锡元同他道了声谢,又给自己添了一杯热茶。   这时候,忽然有小太监扬声通报,“洛阳王及世子到!”   吴锡元来了精神,立刻朝着抄手游廊的方向看去。   没多久就看到了洛阳王父子二人从游廊的方向走了进来。   此时的洛阳王比吴锡元印象中的模样要年轻了不止一星半点,吴锡元的视线在他们父子身上打量了一圈儿就收了回来。   但苏大将军却没有,先前儿他亲自去洛阳传旨,都没见到洛阳王,这会儿他舍得出现了?   也不怕圣上砍了他的脑袋!   洛阳王可不管周遭的视线,他自顾自地走到了景孝帝面前,带着他儿子穆中裕给皇上行了一礼。   “臣弟来迟了!还请皇上恕罪!”   当着使臣的面儿,景孝帝并不愿意跟他撕破脸皮。   若是被人发现他们大夏朝其实也不团结,指不定便会从中挑拨,寻找可趁之机。   洛阳王就是知道他的心思,才如此有恃无恐。   就见景孝帝亲自从龙椅上走了下来,伸手扶起了他,“皇弟如今岁数也不轻了,千里迢迢从中原而来,实在是辛苦了。”   洛阳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辛苦倒是一般,不过数年未见皇兄,心中实在思念不已。”   他这皇弟也是个厉害的,不知道还当他们兄弟之前的感情多么深厚,背地里怕是恨不得他立刻死了吧?   他拉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既然此次皇弟回来了,可得好好在京城住一阵子,咱们兄弟二人也好叙叙旧。”   他一边说着,一边拉着洛阳王走到他身边坐下。   还对着坐在他另一侧的穆宗元说了一句,“宗元,这是你皇叔洛阳王,从你出生你皇叔就去了封地,此次还是头一次见,快叫皇叔!”   穆宗元再怎么有心眼也不懂大人这些弯弯绕绕的,况且洛阳王这个名字还是头一次在他面前出现。   他乖巧的叫了一声“皇叔”,洛阳王急忙应了一声,一边高兴地抹眼泪,一边从自己怀中掏出个见面礼给了他。   穆宗元拿到手一看,见着只不过是个樟木的小把件,小孩子玩意儿罢了,便不在意的递给了身边下人。   苏庄跟陆太师二人同席而坐,见着洛阳王两人不难免嘀咕两句,“他怎的突然来了?你亲自去请都没见着人,这会儿又怎么自投罗网了?”   苏庄哼了一声,视线根本没从上首的洛阳王身上收回来,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回他既然回了京城,就别想再去封地!” 第668章 水晶葡萄   陆太师没有说话,但心中显然也是这么打算的。   人都到的差不多了,才听到小太监又高声唱道:“波斯公主到!”   这回所有人都朝着抄手游廊处看了过去,那些原本一直在谈天的夫人小姐们最是好奇。   都说这位波斯公主生的极美,她们倒要看看是怎样的美貌。   不一会儿一道亮丽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她们的眼前,公主生得高大,一头微卷的秀发披散在身后,身穿一袭红裙。身上戴满了金饰,走过来叮叮当当的十分悦耳。   就在众人好奇她的模样时,抬起眸子一看却发现她的面上戴着一条红色的轻纱,将那传说中的绝色容貌尽数藏了起来。只剩下露在外边的一双大眼睛,蓝汪汪的宛如天边儿的湖水似的。   吴锡元离得远看不真切,倒是苏九月在屋子里悄咪咪看了一眼,这一看她也十分好奇。   为什么胡人的眼睛跟他们的不一样,无论是廖卡的棕色眸子,以及这位波斯公主的湛蓝色眼睛都十分好看。   卡里尔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了景孝帝面前,对着她行了个波斯的礼节,才摘下自己面纱。   “卡里尔见过大夏皇帝。”她说道。   场面安静极了,所有人的视线都只顾得上落在卡里尔的脸上,根本没工夫窃窃私语的。   果然名不虚传,这卡里尔公主的同她们长得是不大像,但五官十分深邃,真真是极美了。   一时间一些王爷们的妻妾都开始担忧了起来,这位美丽的公主若仅仅只是来做客的,那么她们也愿意来赞叹她的美貌。   可这位公主却是来和亲的呀!   苏怡今儿一天都烦不胜烦,虽然穆紹翎跟她再三保证,但谁都知道这位卡里尔公主就是冲着他来的。   自从她坐在这里,已经不知道有多少人来问过她了。   问到最后她也开始有些怀疑,这位美人公主会不会真的落到她们府上?虽说穆紹翎自己说了不会,但谁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万一皇上下了圣旨,他还能抗旨不成?   苏庄也不怎么高兴,一是因着洛阳王的事儿,二就是卡里尔公主这一出了。   从前穆紹翎可是答应过他的,今儿他若是真敢收了这位公主,他便是拼着这条命,也要去将波斯杀她个片甲不留!   不过景孝帝可还不至于昏庸到这种程度,他如今还仰仗着苏庄,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寒了忠臣的心的举动?   一切他心里都有数。   卡里尔公主对着景孝帝道:“我父王说我是整个波斯最会跳舞的姑娘,还请允我为您献上一支舞,愿您万寿无疆。”   景孝帝听了心中大喜,便哈哈一笑,应了一声,“允了!”   卡里尔公主的随从拿出乐器,声乐渐起,就听着卡里尔公主叮叮当当的配饰响了起来。   西域的舞姿自然同他们大夏朝差别极大,大伙儿看着新鲜,也看个热闹。   “这腰扭得,着实有些太不守妇道了些。”   “你还别说,你看看你夫君,眼睛都直了。”   ……   苏九月离得远看不大真切,只能看到一个红色的身影跳得热闹,但这依然不影响她的好心情。   她什么舞都不会跳,看着人家跳舞,她只会夸人厉害。   一曲终了,景孝帝夸了卡里尔,还赏赐下许多东西给她。   苏怡朝着男宾席上看了一眼,只见许多男人都端起来了,一个个装腔作势的,简直就差把想要抱得美人归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她撇了撇嘴,又看了一眼穆紹翎,只见他正在看她,见她看了过去,立刻给她露出一个欣喜的笑。   苏怡的唇角这才勾了起来,还不忘小声嘟囔一句,“真是个呆子。”   坐在上首的景孝帝将所有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却没立刻替这位波斯公主指婚,而是笑着说道:“公主远道而来,自然是要尝尝我大夏的美食佳肴,先入座吧!”   卡里尔又将面纱戴了回去,应了一声是,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   景孝帝这个关子卖的,大伙儿心里都像是猫抓似的,但却也没人敢问。   景孝帝打定主意先吃饭再说,大伙儿只能跟着吃饭。   吴锡元还看了一眼王启英,实在不怪他多想,当初他这便宜大舅兄只是因着觉得他媳妇儿好看才认了他们家当干亲,害得他那阵子忐忑极了,唯恐有人跟他抢媳妇儿似的。   如今又冒出了个容貌出色的波斯公主,谁知道他会不会又动什么歪心思?要知道这位波斯公主可还没主呢!   谁知道他这一看,实在没忍住眼角抽了抽。   只见王启英的桌子上摆着大大一盘水晶葡萄,这会儿他一颗接一颗的往嘴里塞,一点儿不跟皇上客气。   再看他们桌上小小一盘,宫里这些宫人还真会看人上菜的。   见着王启英根本顾不上这位貌美的公主,吴锡元才松了一口气。   王启英吃着还不忘将葡萄给自己带来的袋子里装两串,一看就是吃宴席吃出经验来了。   旁边坐地离他近的人便是有看见的也不敢说什么,只有章鲁实在没忍住轻咳一声,想要提醒一下王启英。   可谁知道他也确实提醒了王启英,王启英一抬头,视线正好落在了他面前的那一盘还没动过的水晶葡萄上头……   “章老哥,你可是不爱吃这葡萄?”他直白地问道。   章鲁哪儿是不爱吃,原本是想着能不能带回去给家里人尝个鲜的,谁成想,居然被他给盯上了。   他笑了笑,还没说话,就又被王启英打断了,只见他身子朝着他这边儿凑了凑,嬉皮笑脸地说道:“章老哥既然不喜吃这个,不如将这葡萄送给小弟算了!小弟也带回去给家人尝个鲜。”   王启英最近帮着他解决了不少难题,不过是一盘葡萄而已,他还不至于舍不得。   因此,章鲁就十分爽快地将自己桌上的葡萄连盘子一起递给了他,“拿去吧!”   王启英大喜过望,直接双手接住了盘子,对着他十分诚恳地道谢:“多谢章老哥!” 第669章 英雄救美   吴锡元看得一阵好笑,他这个便宜大舅兄还真是个性情中人。   再看向顾家的坐席,只见顾家人也在悄悄打量着王启英,或许也觉得王启英这番举动有些上不得台面,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   女宾的席位离他们较远,吴锡元也看不大清楚,也不知道顾家小姐会不会因此对王启英有了成见。   他自个儿倒是觉得在一群大人当中,只有他这位义兄活得最为真实。   王启英的动作大大咧咧的,也没藏着掖着,顾妙芝虽然离得远,但也看了个清楚。   她自家祖母脸上写满了不悦,但她还觉得挺有意思。   一个男人连西域美人都不看,只想着吃葡萄,日后岂不是随便让小厨房给做点好吃的就糊弄过去了?   宴席开到了一半,歌舞也跳了一半,便陆陆续续有人出去透风了。   那位波斯公主也不例外,这里人多有些闷热,她想出去透透气,便打着出恭的旗号退了出去。   这里是大夏皇帝的皇宫,不可能让她一个人在里边随意走动,身旁一直有宫人陪伴左右。   卡里尔走在鹅卵石小路上,看着周围的园林景致,一路上都赞不绝口。   走到景观湖边儿上的时候,她还停下来有些兴奋地夸赞道:“可真美啊!大夏的水源确实比咱们波斯多多了。”   她说给自己的侍女听,连带着也说给大夏的宫人听。   她身边的侍女也跟着应和,“我们来的时候也见到了不少江河湖泊,确实很美。”   卡里尔公主走到水边儿坐下,感受着有些潮湿的微风拂过她的面纱,整个人实在惬意。   她身边的侍女也跟着放松了许多,毕竟来到个新的地方,难免好奇地四下张望。   忽然只听到卡里尔公主一声惊呼,她们急忙回过头看去,就看到公主掉进了湖里。   夏日的时候后宫的妃嫔时不时地还会来这湖上泛舟,可见湖水之深。   她的侍女吓得不轻,可她们也都不会水,又怎么能救了公主上来?   只能一边用胡语一边用官话大声呼喊,才喊了没两声,突然就看到一个人影急匆匆地跑了过来,飞快的脱下靴子和外袍就跳进了水里。   侍女一看有人下去救人了,纷纷凑到了水边,想伸手将他们拉上来,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还有人急忙去禀报皇上,一时间湖边一片兵荒马乱。   苏九月被人叫过来的时候,公主已经被救起来了,被她的侍女紧紧地抱在怀中。   她的身边还站着个湿漉漉的人,身上披着个外袍。   苏九月只是看了他一眼,便低下了头,这时候正好有宫人喊道:“医女来了,快让开,让开!让医女看看!”   围着的人自觉给她让开了路,苏九月低着头走上前去,在她的身边蹲下,看了一眼闭着眼睛已经晕过去的公主,柔声对着她的侍女说道:“我是大夏医女,还请把公主的手腕露出来,我需要帮她把脉。”   侍女急忙按着她的说法去做,苏九月摸了脉搏,又翻了一下公主的眼皮,才说道:“公主应当是呛了水,我先帮她把水吐出来。”   这时候只要能救公主,让她们做什么她们都愿意,侍女们慌忙不迭的点头。   苏九月两手交叠在她的胸前快速按压,直到公主一阵咳嗽,将胸腔的水吐了出来,苏九月又按压了几次,又趴在她的胸前听了听,才收回了手。   她才收回手没多久,卡里尔公主就苏醒了。   呛水的感觉实在难受,一睁开眼睛她看到自己的侍女就抱住她们哭了起来,苏九月在一旁提醒道:“还是让公主殿下回去吧?湖边有风仔细再受了风寒。”   和亲的公主落了水,皇上自然也没了开宴席的兴致。   他让皇后亲自去探望了公主,确定她无碍之后,才问了一句,“是谁将公主救上来的?”   崔皇后恭敬地低着头回答道:“是镇北侯世子。”   皇上眉头一蹙,就听皇后又接着说道:“镇北侯世子和卡里尔公主有了肌肤之亲,公主的名节……怕是再许给旁人有些不大合适了。”   景孝帝看了她一眼,沉吟了片刻,“梓童的意思是……将波斯公主许给镇北侯世子?”   崔皇后依然低着头,“臣妾并未如此说,一切还需皇上做主的。”   景孝帝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你先下去吧,朕再想想。”   皇后才刚下去,小全子就又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大理寺少卿王启英王大人求见。”   景孝帝知道这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如今正处在这风口浪尖上,那小子若是没点要紧的事儿,绝对不会往他跟前儿凑。   这会儿他还真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波斯公主的事儿,也或许这个王启英能给他一点点启示。   “让他进来吧!”景孝帝说道。   王启英才刚从外头进来,就直接拜倒在地,“臣拜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景孝帝摆了摆手,“你起来吧,突然求见有何要事?”   王启英偷偷装起来的葡萄早就交给了王通拿着,这会儿听见皇上叫起,利落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才刚站定身子,就急忙说道:“皇上,不能给镇北侯世子和波斯公主赐婚!”   景孝帝一个凌厉的眼神甩了过去,“哦?为何?”   王启英叹了口气,虽然内心压力极大,但有些话他还是要说清楚,“皇上,臣先前调查喻仁郡主的案子得知镇北侯同裴驸马走得近,裴驸马或许有了不臣之心,若是此时将与波斯公主和亲的机会推到了他们面前……那岂不是给了他们联手的机会?”   说着他便拱手一拜,“皇上,或许是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此事关系重大,不敢赌啊!”   波斯公主的名节和大夏朝的未来,孰轻孰重?   王启英没说话,景孝帝也没说话,但他的脸色越来越沉重,王启英便知道自己的话皇上多多少少还是听进去了些。 第670章 不让你说话   景孝帝沉默了许久,殿中也安静的过分,鼻尖萦绕的龙涎香让气氛更加肃杀。王启英默默地咽了一口唾沫,一边担心皇上会因此发怒,到时候不知道他腰间的金腰牌能不能救他一命。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皇上忽然说话了,“罢了,这事儿朕自有定夺,你先下去吧。”   王启英松了一口气,拜了一拜,“臣告退。”   他才刚说完,就被皇上叫住,“等等。”   王启英的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大气儿都不敢出。   就听皇上说道,“瞧着你似乎很喜欢那水晶葡萄,波斯进贡的还有两筐,朕不大喜欢那玩意儿,你抬一筐回去吧。”   王启英:咦??   听了皇上这话,他明白自己先前儿那番话可没激怒皇上,皇上还不是老糊涂,比他想象中的还要精明能干。   他咧嘴一笑,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臣谢主隆恩!”   皇上嗤笑一声,“滚吧!”   王启英这才笑了笑,拾地而起,退后三步,转身走出了大殿。   此时的卡里尔公主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她的侍女将方才太医署让人送来的药喂给了卡里尔公主喝下,才同她说起了自己方才听来的事儿。   “公主,我方才听宫里的宫女说,在他们大夏,您就算是同方才救您的那位公子有了肌肤之亲,您得嫁给他的。”侍女的眉头紧皱,显然十分不满意。   方才那位公子是救了她们公主,她们十分感激,愿意给他各种各样的金银珠宝,可这并不代表她们就愿意让公主嫁给他啊?   那位公子生得十分普通,她们也打听了,是镇北侯世子,也不是皇族,如何能配得上她们家貌美如花的公主?   卡里尔公主也吓得花容失色,“我才不要!我瞧中的分明是燕王!”   侍女听了她这话就更头大了,“可是……公主,那燕王已经娶妻了,您总不能跟别的女人共侍一夫吧?”   胡人民风多彪悍,卡里尔公主直接说道:“他们和离不就行了?”   侍女:“……”   公主还是太过天真,那燕王的王妃可是苏大小姐。   “公主,听闻燕王妃是骠骑大将军苏庄的女儿,自幼习武,燕王惧内,平素身边连个伺候的侍女都没有,只守着她一个人。这和离恐怕是成不了的……”侍女委婉地提了一句。   卡里尔公主却拧着眉头,十分同情地说道:“这位燕王未免也有些太过可怜了吧?我们波斯的王子哪个身边没几个女人的?”   “不行,本公主要亲自去见见大夏皇帝!”   波斯公主要见皇上,谁又敢拦着不报?   毕竟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落水的,景孝帝也自知理亏,亲自去探望了她。   公主头上的饰品以及面纱全都摘了下来,不施粉黛躺在床上,见着皇上来了,急忙下炕行礼,却被赵公公拦了下来。   就听景孝帝说道:“公主无需多礼,今日是朕待客不周,还请公主见谅。你这边若是有什么想要的,只管让人来禀报朕就是。”   卡里尔公主可不会同他客气,听了他这话,直接说道:“多谢皇上体恤,我在这儿处处都好,也没甚想要的,只有一个……”   她话说到一半儿,就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景孝帝可不接她这话茬,他不过说句客套话,哪儿真让她提要求了?   就听皇上直接打哈哈,说道:“既然没甚想要的,也不必勉强,日后若是有需要的再说。”   卡里尔公主:???   不是他让人尽管提的吗?怎么话也不让人说完?   景孝帝看着她美丽的小脸上写满了迷惑不解,心中有些喜悦,嘴巴一勾,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准备回去。   “朕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公主若是再有事就让人传信给赵昌平吧!”   说完,抬腿走了。   卡里尔公主跪在地上,什么话都没说出来,皇上的身影已经跨过门槛走了出去。   他坐在龙撵上,想着方才卡里尔公主的神色,对着赵昌平问道:“赵昌平,你可知方才那波斯公主有甚想说的?”   公主住在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其中自然也有皇上的人。   早先她们主仆的谈话早就被人送到了赵昌平跟前儿,因此他便将先前儿下人们传来的消息告知给了景孝帝。   景孝帝哼了一声,“早就打着老三的主意了,没想到得知老三有了王妃还不死心。和离?看来这位公主也不怎么聪明,朕是疯了才会同意让他们和离。”   有些话皇上能说,赵昌平却不能说,即使他自个儿心里也是那么想的。   虽然景孝帝自己心中早就有了打算,但他还是让赵昌平将燕王叫进宫里。   这小子宴会刚散,就逃也似的出了宫,就好像这宫里有什么吃人的猛兽。   这会儿非得将他叫回来,好好问问他。   燕王不仅自己从宫里回来了,还带着他的小王妃,以及他的五弟穆宗元。   原本他们兄弟二人的感情不仅不好,还多有摩擦,可经过先前儿被人下毒一事,穆王突然就跟他亲厚了起来。   今日兄弟两人本就坐得近,宴席散了之后,宗元就一路跟着他,说要跟他去他府上做客。   燕王实在不想带他回去,可谁知道穆宗元突然压低声音跟他说,“三哥带我回去,我可以帮你跟三嫂求情。”   穆紹翎看着他面前这个不及他腿长的小不点,忽然觉得此法可行!   “走,跟三哥回家。”   他们到宫门口的时候,见着自家马车早就走了。   穆紹翎摸了摸鼻子,看来他王妃是不想跟他一起回去的,应当是吃醋了。   但……吃醋也是一件好事!说明她心里有他!   穆宗元站在他身边,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跟个傻子似的。   他三哥都这样了,当储君能行吗?大夏朝危险矣!他一定好好读书,等今后他长大也能多替他三哥操点心……   穆紹翎可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对着身边的关怀远说道:“你去路边看看,谁回府上顺路捎本王兄弟俩一程。” 第671章 试探   关怀远也很无奈,他原本是想安排两辆马车的,但是他家王爷却不让。   他心里哪儿能不明白,这种可以跟王妃共挤一辆马车的机会,王爷才不会放过呢!   可是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王妃居然自个儿一个人走了,根本不带他的。   这会儿见王爷也没责怪他,他哪儿能不知足,急忙应了一声,就跑去看看路边有没有人顺路能带他们一程的。   可谁知道他们还没等到马车,就被宫里追出来的小太监给拦了下来。   “王爷!王爷!皇上叫您去勤政殿!”   穆紹翎眉头一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虽然觉得不大可能,但是万一呢?万一他父皇就要当个昏君将那位波斯公主许配给他……   “父皇可有说叫本王回去作甚?”穆紹翎压低声音打听了一句。   小太监不过是个跑腿的,哪儿知道这些啊?就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晓。”   穆紹翎瞧着问不出什么,只好叹了口气,“罢了,本王还是跟你走一遭吧!”   穆宗元看了看,也只能跟在他身后进了宫。   勤政殿里皇上已经在等着了,穆紹翎一走进去就对着他行了一礼,“儿臣给父皇请安,父皇万福金安。”   景孝帝摆了摆手,“起来吧。”   穆紹翎起身站定,才对着他问道:“父皇将儿臣叫回来,可有甚要紧事儿?”   景孝帝微微颔首,“确实有一件要紧事儿。”   见着穆紹翎一副愿闻其详地模样,他才又接着说道:“先前儿那位波斯公主已经放出话去了,她想要嫁给你,这事儿你怎么看?”   穆紹翎一听他果然说的是这事儿,神色也变得严肃了许多。   “父皇,我已经有王妃了啊!又怎么能娶波斯公主?”   景孝帝看着他,面儿上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只听到他问道:“你是朕的皇子,是大夏的燕王,有什么不能做的?你只需告诉朕,你想还是不想?”   穆紹翎直觉他父皇这话应当是在试探他,但他自问对他家王妃肝胆相照,一颗红心绝没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想法。   因此,就听他斩钉截铁地说道:“没有!”   景孝帝追问道:“真没有?跟朕说话不用太过拘谨。”   穆紹翎长这么大,总觉得他爹跟苏大将军比跟他亲多了,这么问话应当是陷阱。   “真没有,怡儿是我自个儿求来的,聪慧能干、识大体,儿臣此生有她足矣,不会再想要别的女人。”这话说的十分严肃且坚决,是为了让他父皇看到他的决心。   然而在景孝帝若有所思的时候,他话锋一转,忽然说道:“父皇,您可别再给儿子府上塞人了,怡儿武艺高强,到时候府上闹得鸡飞狗跳的,怕是您也不乐意见到吧?”   他这话都是说的委婉的,也是为了提醒一下他父皇,想想他家王妃的性子,再想想他亲爱的苏爱卿的性子。别说他的燕王府了,真有那一天,只怕他父皇这皇宫里都会鸡飞狗跳的。   景孝帝轻嗤一声,“瞧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都说虎父无犬子,朕怎的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   穆紹翎听了这话倒是没再说话了,他父皇既然会这样同他说笑,应当就不会强行将那个波斯公主塞到他府上了。   为了他的后宅安宁,穆紹翎又接着说了一句,“父皇,咱们大夏朝适龄的儿郎多得是,您还是再问问旁人吧。”   景孝帝哼了一声,“人家波斯公主可不就看中你了吗?”   穆紹翎态度十分强硬地将那日对他媳妇儿说的话,又跟他说了一遍,“咱们大夏朝的好儿郎凭什么让他挑三拣四?!他们是来求和的,可不是咱们要跟他们求和!只要父皇您一声令下,儿子愿意亲自带兵前往边关!”   景孝帝面色稍霁,但嘴上却依然说道:“整日就想着打打杀杀的,也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连个儿子都没有!还不赶紧想想法子,真是个不肖子孙!”   穆紹翎没想到他突然就扯到了孩子这事儿上,嘴角抽了抽,但还是厚着脸皮说道:“您若是想尽快抱孙子,更不能给儿臣府上塞人了,别到时候惹恼了怡儿,我连她屋子都进不去。”   这种自己府上的私房话,穆紹翎原先从未在他父皇面前儿说过,但是如今不一样了,只要他无欲无求,他在皇上面前什么话都敢说。   景孝帝见他如今的态度,倒是觉得十分亲切,便对着他笑骂道:“脸皮真真是越来越厚了,什么话都敢往人前说!行了,滚吧!”   穆紹翎从皇宫里出来,赵昌平这个七窍玲珑心的,似乎也发现了他的窘境,安排了一辆马车在外头等着他们。   穆紹翎带着老五上了马车,回到了自己府上。   才刚一进门,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停下了脚步看向了走在他身边的小不点穆宗元,“老五,可还记得你在宫里的时候答应三哥的话?”   穆宗元抿着唇点了点下巴,“自然是记得的,三哥放心,待会儿见到了三嫂我会替你求情的。”   穆紹翎这才笑了起来,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真乖,三哥没白疼你。”   穆宗元从来没跟人这么亲近过,被他搭住肩膀整个人就像是顶着个什么易碎的陶器似的,动也不敢动,好半天才反应了过来。   跟着穆紹翎朝着府里走了进去,他从未来过三哥府上,今儿一见却觉得比他在皇宫有人气多了。   穆紹翎来到院子外头,才拍了拍穆宗元的肩膀,“老五,快,该你表现了。”   穆宗元愣了一瞬,慢慢才反应了过来,对着院子里扬声叫了一声,“三嫂!三嫂你在吗?”   叫完抬头看了一眼穆紹翎,只见他对着自己比了个大拇指,穆宗元这才心安了许多。   苏怡今儿是故意留下穆紹翎先回来的,他一个王爷怎么也不至于回不了家。   这会儿听到外头有人叫三嫂,她还愣了一下,这分明就是个小孩子的声音,老四年纪大了,那么只有可能是老五老六。   可是老五老六跟他们府上并不亲厚啊?这回来的到底是谁呢? 第672章 三嫂真好   苏怡起身打算亲自出去看看,刚走到门口,就听到门口的二等丫鬟柳叶禀报道:“王妃,王爷和穆王爷在院子里呢。”   苏怡哪儿还能不知道穆紹翎那点儿花花肠子,这会儿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他倒是学聪明了,还知道拉个挡箭牌一起回来。走,咱们出去会会他们兄弟俩。”   苏怡抬脚就朝着外边走去,夏荷伸出手想要搀扶她,却扶了个寂寞。看着她已经走远了,她这才收回了放在空中的手,无奈地摇了摇头,也抬脚跟了上去。   苏怡才刚走出了门,穆宗元就对着她行了一礼,“见过三嫂,我贸贸然来府上,也没跟您打个招呼,还请您莫要怪罪。”   这小孩子的礼数十分周全,苏怡也比较喜欢这种懂事的小子,年纪轻轻看着跟个小大人似的。   她温和地笑了笑,“我们府上本也没什么人,向来十分冷清,你能来我们府上做客,我高兴都来不及,又怎么会怪罪你?”   她说着,再看向穆宗元,就见他脸上露出了小孩子特有的甜甜的笑。   苏怡是个独生女,从小也没个兄弟姐妹的,看着这小不点笑得甜,就也对着他一笑,“走,跟三嫂进屋去,三嫂的小厨房今儿做了些新的点心,一起去尝尝看?”   穆宗元在宫里,虽说地位崇高,但他身边环绕的都是些宫女太监的。皇上自个儿身子又不好,对这孩子的关心也有限。   难得有人这样温柔的同他说话,孩子对于人们对他善意的感知是十分敏锐的。   苏怡释放出一点点的好,他都能立刻察觉到,又仰着头对着她甜甜一笑,有些害羞地道:“谢谢三嫂。”   穆紹翎看着他的小王妃从头到尾像是没看到他似的,只顾着跟他家老五说话,完了有好吃的也不说叫他一起去,只带着他家老五进了屋子。   他这个醋坛子彻底打翻了,衣袖一甩,扁着嘴苦大仇深不管不顾的进了屋子。   可在他家王妃看过来的时候,他脸上立刻浮现出了笑容来,“怡儿。”   他叫了一声,死气白咧地凑到她的身边坐了下来,才又问道:“你今儿怎的自己走了?也不说等等我。”   苏怡当着穆宗元的面儿也不好说什么,只淡淡的说道:“宫里风景独好,我当你还想再多赏一会儿花。”   这话就连穆宗元都听懂了,穆紹翎也不可能不懂。   他家王妃脸上就差写上四个大字,我吃醋了!   穆紹翎轻咳一声,急忙解释道:“宫里哪儿有什么风景?能有我府上风景好?怡儿,你可莫要多想,旁的风景我可是一点都不往眼里放的。”   苏怡斜睨了他一眼,“哦?那宴席散了许久,你为何还舍不得回来?”   穆紹翎在心里气得不轻,都怨他父皇又将他叫了回去,不然他不是早回来了嘛!又怎会惹了怡儿不快?   “父皇将我叫了去,同我说了几句话。”   穆宗元这时候也记起了自己先前儿同三哥约定好的话,就说道:“三嫂,三哥说得都是真的。我们先前儿已经出了宫,但是没有马车回来,三哥正想去找找有没有人顺路,就被父皇叫回去了。”   说到这儿,苏怡也有些不好意思了,毕竟先前的马车不见了其实也是她没有等他们。   可她心里就是别扭,穆紹翎对她很好,但只要一想到有一天他还会对别的女人这么好,她心里就膈应的厉害。   穆紹翎见穆宗元替他说话,也立刻点头,“你瞧,老五都替我作证了,我真不是去看什么花儿了,确确实实是被父皇叫走了。”   苏怡面色稍霁,没在这事儿上再多纠结。   柳叶端着新做的点心过来了,苏怡热情的让穆宗元尝一尝。   穆宗元这一下午过得也太快乐了,吃了许多从前根本没吃过的好吃的,还荡了秋千,踢了毽子。   宫人没有武艺,踢毽子连他一个小孩子都踢不过,倒是他这位皇嫂十分厉害,两人玩地不亦乐乎,让一旁被冷落的穆紹翎羡慕不已。   他甚至开始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回来就不带老五了,即使没有老五给他说情,他家王妃大不了揍他一顿完事儿。只要他脸皮厚磨一磨,这会儿两人早就如胶似漆了。   现在可倒好,带回来的老五抢了他的王妃,他还得谢谢他,这要跟谁说理去?   一直到吃过了晌午饭,穆紹翎才主动提了出来,“老五,你是不是该回宫了?”   穆宗元扁着嘴,“三哥,我能否在你府上再多住两天?”   穆紹翎怎么可能同意?能让他待这半天,已经是他脾气好了。   就听他义正言辞地说道:“你今儿来的时候就没同父皇打招呼,若是再住上几日不回去,只怕下次你再想出来就难了。”   穆宗元抿着唇,仔细思考了其中的利害关系,最后才点了点头,认可了穆紹翎的说法,“三哥,你说得对,那我今日就先回去了,过几日我再来。”   穆紹翎听到他说要走,差点没崩住笑了出来,最后急忙正了正神色,对着他身边儿的关怀远吩咐道:“关怀远,你亲自去送送老五,务必将人平平安安的送进宫!”   关怀远应了一声是,正准备带人下去,穆紹翎又看到了苏怡身边儿的夏荷,接着说道:“夏荷,关怀远心思难免不细腻,你还是同他一起去送送老五吧!”   王爷的话,夏荷哪儿敢违背,只能应了一声,又看向了自家王妃一眼。   苏怡摆了摆手,“罢了,夏荷,你跟着一并去送送他,我这儿暂且不需要人服侍。”   夏荷笑着应了,跟着关怀远一道走出了屋子。   这下屋子里就只剩下他们夫妻俩了,这群碍事儿的一个不留,真好!   穆宗元走出去之后,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在他有限的岁数当中是十分罕见的,他长这么大都没今日一天笑的次数多。   他三哥应当也是,他还从未见过这样子的三哥,对着三嫂小心翼翼的,唯恐她生气似的。   这样是真的好,至少他很喜欢燕王府的氛围,三嫂也是真的好,他要回去同父皇说说,日后可要多来做客。 第673章 朕睡着了   “怡儿……”穆紹翎试探性的叫了她一声。   苏怡方才那会儿听了穆宗元的解释,心中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早就不生气了。   但她也知道她嫁的这个男人,是给他三分颜色,他就敢开染坊的。   因此,她依旧绷着一张脸,斜睨了他一眼,“嗯?”   穆紹翎一点一点磨蹭到她身边,悄悄扯了扯她宽大的衣摆,“怡儿,你还在生气呢?”   苏怡抬眼看了他一眼,用手将自己的袖子扯了回来,“我才没生气。”   穆紹翎瞧着她这模样哪儿像是没生气的样子,更慌了,急忙解释道:“今儿父皇是叫我去问了那波斯公主的事儿,我态度十分坚决,要么派我去打仗,要么我就只守着你过。怡儿~~你别生气了行吗?那波斯公主我连看都没看的,你若是因此生我的气,那我也太冤枉了。”   苏怡瞧着他急的团团转的模样,恨不得脱衣自证清白,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好啦,我真没生气,之前不都说好的吗?我又怎么会不相信你?”   穆紹翎想了大一堆甜言蜜语,正打算慢慢求饶,却没想到他才刚说一两句,他家王妃就放过他了。   一开始他有些怀疑,可看着苏怡的神色,他心中清楚,这一回他家王妃还真没怪罪他。   他高兴的一把将她抱了起来,苏怡习武多年,条件反射就想反抗。可下一瞬她就意识到这傻子应该是太过高兴了,原本已经伸出的手,又默默收了回来,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穆紹翎抱着苏怡原地转了几个圈圈,苏怡也跟着乐,“你快放我下来,待会儿要转晕了。”   “晕我也要跟你一起晕!”穆紹翎说道。   “谁要跟你一起晕啊,要晕你自个儿晕,快放我下来!”   ……   小夫妻俩在屋子里闹着,外头的小丫鬟们听着他们的笑声,一颗提着的心才算是放了下来。   主子们过的快活,对她们这些下人也不会差。   这几日那位波斯公主就像是悬在大家所有人头顶上的利剑似的,就怕哪天一道圣旨下来,她们府上又多了个主子。那依着王妃的性子,府里还有安宁日子过?   如今看着王爷在王妃跟前儿伏低做小,那位波斯公主肯定是进不来府上了,他们这才放下心来。   又过了没多久,穆宗元就到了皇宫。   他在进宫的时候还碰到了镇北侯世子,穆宗元看了他一眼,随意地点了下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也没多说话就朝着自己的宫殿走去。   镇北侯世子进宫做什么?这还用说,即便他是个小孩子,他也知道那镇北侯打着波斯公主的主意,不是说镇北侯是波斯公主的救命恩人吗?   他不懂波斯公主和镇北侯府的联姻对朝堂有什么影响,但他却知道一点,只要波斯公主不嫁给他三哥,三嫂就不会生气。   三嫂不生气,他就也不生气。   他到了自己的宫殿,让人给他三哥送了个信儿,就将镇北侯世子进宫面圣的消息送了出去。   镇北侯世子还没从皇宫里出来,外头各个府上就都知道了他进宫的消息。   景孝帝一听说镇北侯世子求见,他冷哼一声,“你去告诉他,朕已经睡下了。”   赵昌平应了一声,从屋子里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看了一眼站在台阶下的镇北侯世子,他身上穿着朝服,干没干暂且不知道,但头发倒是重新梳洗了一番。   “世子,皇上已经睡下了,您若是有事还请明日再来。”   镇北侯世子看了一眼挂在西边儿的夕阳,这时辰就睡下了?骗谁呢?!   可皇上金口玉言,即便是知道在说谎也没人敢戳穿的。   他心中知道,这是皇上不想见他。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对着赵昌平拱了拱手,“多谢赵总管帮忙通传,既然皇上已经睡下了,那我明日再来。”   看着他走远了,赵昌平才又转身回了殿中,对着景孝帝一拱手,禀报道:“皇上,镇北侯世子已经走了。”   景孝帝哼了一声,“他也不看看自个儿什么玩意儿,便是老三不要波斯公主,那也轮不到他!”   赵昌平向来跟他是一个鼻孔出气,他的喜好是可以跟着皇上的喜好变化的。   这会儿也跟着说道:“正是,区区一个镇北侯世子也敢打公主的主意。”   景孝帝脸色稍霁,赵昌平看在眼里,又接着说道:“不过……皇上,这位镇北侯世子好歹也救了波斯公主,您是不是多多少少要给他些赏赐?   景孝帝的脸又黑了,他都穷到一顿饭吃八个菜了,还给镇北侯世子赏赐?他想得美!   “不赏!那波斯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这案子还没查清楚,为何要给他赏赐?先让大理寺那边儿将这案子查清楚再说!”   赵昌平明白了,皇上不愿意户部往外掏钱,更不愿意开自己的小私库。   至于公主好端端的怎么会落水,其中说不好还真有隐情,但这也该是大理寺那边儿操心的事儿了。   “是,奴才这就让人去大理寺传话。”   案子最终还是落在了王启英的头上,王启英原本就觉得镇北侯不安好心,这会儿又听说他让自己儿子进宫邀功,更是对他们一家没什么好印象。   波斯公主身边那么多宫人跟着,怎么会那么凑巧掉入水中?又那么凑巧的镇北侯世子就在跟前儿恰好救了他?   凡事儿就怕细想,这么略微一思忖,他就觉得哪哪儿都是漏洞。   这么一想,他立刻就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走!咱们先去案发现场看看!”   他有皇上的金腰牌,并且是为了查案子,进出宫还是十分方便的。   来到湖边卡里尔公主落水的地方,他仔细查探了一番,最后在公主落水的岸边蹲下身。   “大人?可有什么发现?”邹录事问了一句。   王启英的手在泥土上一摸,然后指尖来回搓了搓,他看向邹录事,“拿张纸来。”   邹录事原本跟着他就是为了记录这些案子的细节,这会儿听到他要纸,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给了他一张。 第674章 宫女之死   只见岸边明显有一块脚滑的痕迹,王启英用那张宣纸按在了泥土上,过了一会儿才将纸揭了起来看了看递给了邹正。   邹正接过来一看,也看出了端倪,“油?!”   王启英点了点头,“公主落水绝对没那么简单,这个案子还得仔细查查。来人!将公主身边的宫人侍女们都叫来,本大人有话要问。”   “是!”   异国公主差点在他们的皇宫里没了性命,若是人真没了,八成就要开战了。   这可不是一件小事儿,若是镇北侯他们只是为了设计公主嫁给他倒是还好,若是背后有人存了更加恶毒的心思,那……   必须揪出来!   王启英将卡里尔公主身边的人都盘问了一遍,听说是为了查清楚公主落水一案,所有人都十分配合。   只有一个原本分到卡里尔公主身边的宫人不见了踪迹,这不摆明了说这人有问题吗?   王启英急忙让人去查找,最后查了一个晚上,第二日清晨的时候才被人从湖水中捞了出来。   王启英忙了一个晚上,沉着一张脸去见了皇上。   皇上看着他脸上的胡子茬和一脸疲惫,就知道他应当是一晚上没睡。   “如何?案子有什么进展?”   王启英将自己先前儿的发现全都拿出来给他看,“这是在公主落水的地方拓下来的,明显有人在那里涂了油。岸边潮湿,一有油就格外的滑。”   景孝帝接过他递过去的纸张仔细看了看,就听到王启英又接着说道:“皇上,臣还查了波斯公主身边的下人,其中一个侍女失踪了,今日清晨被宫人从湖里捞了出来。”   一听有人遭了毒手,景孝帝脸色就更黑了,“去叫了礼部尚书刘大人进宫见朕!”   波斯公主身边的人都是层层筛选的,又怎么会出这么大的纰漏?   王启英还没说完,等着赵昌平走出去传信,他又接着说道:“若真的只是镇北侯世子为了娶公主搞出来这么一出,倒也还能说的过去,臣担心的是,万一有人就是想要波斯公主的性命呢?”   景孝帝显然也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若是波斯公主死了,两国交战是必不可少的。   到时候边关告急,若是这时候再有内忧……   景孝帝对着王启英说道:“日后朕会派麒麟卫亲自去保护波斯公主,你好生查查镇北侯,看看这事儿到底是不是和他们有关!”   王启英拱手应道:“是!”   禀报完之后,王启英正准备出宫,就被景孝帝又叫住了,“你且等等!”   王启英愣了一下,又恭敬地站好,“皇上,您还有何要吩咐的?”   景孝帝看向了赵昌平,“去把偏殿收拾一下,让王爱卿去那边儿稍稍睡一会儿,大夏朝需要他这样为朕分忧的臣子!”   赵昌平心中也有些惊讶,皇上原本就不大跟大臣们走的近。   再加上先前儿他中毒差点没了性命之后,更是没留过旁人在宫里住,王大人还是头一遭。   况且还是睡在皇上的偏殿,这是何等的隆恩啊!   消息一旦传出去,王大人应当就可以在大夏朝横着走了。   王启英一听也欣喜若狂,皇上给他做脸,他就接着。   只见他急忙跪下给皇上行了个大礼,“臣!谢主隆恩!”   景孝帝摆了摆手,“下去歇着吧,睡好之后,再好好查案!”   王启英在皇上的偏殿睡了一觉的事儿,他还没醒就在京城里传的沸沸扬扬。   吴锡元这时候才刚到翰林院,就听说了他大舅兄干的这些好事儿。   他坐在自己的位子上,仔细思索着这一切。   上一世的镇北侯世子是娶了波斯公主没错,但却不是这一个,难不成这一世换人了?   波斯公主身边的宫女死了,显然是被人所害。   镇北侯一个没落的贵族,能将人安排到波斯公主身边儿吗?   即便是能安排,今儿人一死,他们府上不就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了吗?被无数双眼睛盯着,还能成什么事儿?   他总觉得这其中有些奇怪,但因着这个案子并不经他之手,他知道的细节也不多,无法猜测更多。   他正发着呆,身边一个人走了过来,手里还抱着一大堆的资料,放在了他的桌子前,“吴大人,您要的资料都在此处了。”   吴锡元立刻回过神来,对着他行了一礼,“多谢了。”   这人送来的资料正是史料中对洛阳王的记载,若不是皇上给了权限,这些东西他都无从查看的。   公主落水一事,到底是镇北侯府上自个儿的想法,还是洛阳王在弃车保帅?   暂时这一切还没有答案。   谁都不知道洛阳王也被气得不轻,他想要去找镇北侯质问,却又不敢在这风口浪尖上贸然行动,担心被皇上抓到了把柄,到时候他想回封地都回不去了。   他在屋子里转了一个晚上,连带的骂了镇北侯一个晚上。   他若是早开始能耐,他们府上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现在开始挣扎,画蛇添足!   还将皇上的注意力引到了他身上,难道是舒坦日子过太久了?   “镇北侯这个蠢货!他以为救了波斯公主,皇上就会将波斯公主许配给他儿子吗?!真是异想天开!便是谁都不许配,皇上自个儿难道不会留着收用?好端端一美人儿能便宜他?做什么春秋大梦呢!”   “一个比一个蠢!还浪费老子辛苦安插在宫里的暗线!气煞我也!”   ……   他骂的累了,才对着身边儿伺候的人问了一句,“裴正冲呢?这几日有什么动静?”   “没什么动静,皇上已经怀疑是他对郡主动的手,如今他府外都是埋伏的眼线,他自己也不敢轻举妄动。”下属回答道。   洛阳王叹了口气,“这会儿知道怕有个屁用!郡主都被他养成那样了,都废了!偏偏他还就是容不下!本王怎么会拉拢了这么两个废物!一个比一个愁人!”   下属也不敢搭话,洛阳王揉了揉眉心,“咱们府上这阵子低调一些,莫要跟他们有什么牵扯。”   “是!属下这就去约束下边的人。” 第675章 娶公主不好啊   洛阳王能约束的了别人,可却忘了约束裴正冲。   裴正冲原本就跟镇北侯府上来往密切,这回出了这事儿,想着镇北侯府上应该要联姻了。   再一想自己当驸马的这些年过得这样憋屈,觉得他必须得去跟镇北侯好好说说,驸马可没那么好当的。那波斯公主虽说长得带劲儿,但估摸着脾气也不咋样。   他去了镇北侯府上,碰巧得知镇北侯世子去宫里,皇上并未见他。   他松了一口气,拎着酒壶就进了镇北侯的书房,才刚一进门,他就直接问道:“洪城!你可打算让世子娶那波斯公主?”   裴正冲这些年一直住在洛阳,他们已经三年没见过面儿了。   对方一进门就问这话,镇北侯微微一怔,见着他已经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说道:“谁娶波斯公主那不是皇上说了算的么?我们府上人微言轻,这话还得慎言啊!”   这一来一往之间,裴正冲也能感受到如今的镇北侯比起早先对他似乎生疏了许多,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时隔两年,人心都是会变的。   他一门心思对别人好,但别人还真不一定领他这个情。   他抱着的酒坛子被他“啪”的一声放在了桌子上,镇北侯愣了一瞬,就看到裴正冲抬头看着他问道:“洪城,两年的时间,你也变了。枉我今日兴冲冲带着好酒说来与你好好痛饮一回,你竟然是这副糊弄人的姿态。”   说着他冷哼一声,直接站起身,又将酒坛子抱了起来,“既然如此,这酒不喝也罢,我回了。”   洪城见着他直接抱着酒坛子就要朝着外头走,急忙上前一步拦下了他。   “老弟,裴老弟,你怎的如今这么大的气性啊!我方才不过是同你说笑,再说了皇上连我儿见都不见,到底能不能娶那波斯公主,我这心里一点数都没有。”   裴正冲听了他这话,才转过头来看他,“说笑?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有你这么说笑的?”   洪城看他不依不饶的模样,急忙对着他拱手作揖,“咱们兄弟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兄弟在这儿跟你赔个不是了。”   裴正冲这才顺着台阶下了,“这还差不多。”   洪城走过去将他抱着的酒坛子接了过来,“有什么事儿咱们还是进屋说吧,省得你受累。”   他一边说着,一边对着裴正冲做了个请的手势,裴正冲这才抬脚走进了屋子里。   洪城跟在他身后,对着伺候的下人说道:“让厨房准备些下酒菜,本侯要跟裴大人好生喝两杯。”   菜上的也快,酒过三巡,裴正冲的气也消了,就对着他说道:“今儿听说你们府上要跟波斯公主和亲,我就急急忙忙跑过来了。娶了公主看起来是风光,跟皇室扯上关系了,可婚后的日子那可就难过了。我这些年过得什么日子你也都看在眼中,好不容易熬到长公主殁了,才能过几日清静日子……”   洪城知道他这番话说得算是掏心掏肺,若不是将他当成自己人,裴正冲也不会把话说得这么无所忌惮。   他是一番好意不假,可他娶得是大夏的公主,跟波斯公主能一样吗?   那波斯公主即便是再被波斯王宠爱,在她出来和亲的那一刻,她就已经是一颗弃子了。   他听着裴正冲絮絮叨叨地说着,许是因着喝了酒的缘故,他一边说还一边红了眼眶。   “我裴正冲在京城人的眼里就是笑话,谁不知道我头顶一片绿?你们还说我在洛阳许久不回京,我怎么回来?真真是没脸回来啊!”   洪城一边听着,一边应和着应付他两句。   他带来的一坛子酒,被他自个儿就喝了大半坛,到了最后趴在桌子上昏睡了过去,还不忘骂慧阴长公主两句。   洪城叫了几个下人来将裴正冲送回去,喝醉了人格外的沉,四个壮丁才将他抬了下去。   他们才刚出门,就又被洪城叫住了,“等等!”   四个人停下了脚步,等着他的吩咐,他的视线在裴正冲的脸上打了个转儿,才说道:“将他的嘴堵上再送回去,别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给咱们府上惹上了麻烦。”   “是!”   洪城自己有自己的思量,他们镇北侯府在当今皇上跟前儿可没什么地位可言。   至于洛阳王那边儿……虽说提早站了队,但洛阳王也根本不在乎他们,就连裴正冲那么个傻的都比他的权力大。   这让他心中怎么平衡?   这回是洛阳王想杀了波斯公主,他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让他儿子救了人罢了。   这一举动虽说是坏了洛阳王的事儿,但只要他们能成功跟波斯公主联姻,洛阳王想要上位,仅仅凭借他自己估计不行,到时候定然还是得指着他们这一层关系和波斯王合作。   再者说来,洛阳王要杀波斯公主一事,可并未跟他们府上通气儿,他儿子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坏了洛阳王的事,也不知者不罪。   然而……这事儿上他还是想的太过简单了,谁能料到波斯公主清白已失,皇上也根本不见他们的。   .   王启英睡醒已经是午时了,皇上留他吃了饭,他又感激涕零的说了一大堆的好听话,实际上心里还惦记着他昨儿夜里让王通捎回去的水晶葡萄。   那葡萄给他祖母和外祖家分一些,剩下的全拿去给他妹子去。   昨儿那案子查了一半,动手之人的目的如今尚且不十分明确,还需要再仔细查查。   看样子还得从那个死去的宫女身上入手,这世上活人有可能说真话,但死人绝不会说假话。   他请了仵作给那位宫女验尸,他自个儿也在一旁看着,最后经过分析得出,这位宫女死于昨天夜里子时左右,是先被人用刀捅了心脏死了之后才丢进湖里的。   后宫里有可能出现的只有水果刀,要么就是各个小厨房里用的剔骨刀或者菜刀。   这些刀具在内务府都有备案的,他让人去内务府仔细查看了那些刀具的尺寸,再比对尸体上的痕迹,还真让他找出了一点头绪。 第676章 少年早熟   记录在案的这些刀具当中,唯一一个和死者伤口对上号的居然是穆王所在重华宫。   王启英眉头紧锁,穆王年幼可他身边的人都是皇上精挑细选过的人,又怎么跟他扯上关系了?   他才刚刚发现这一线索,就急忙跑去了穆王爷所在的重华宫。   到底是凑巧,还是那行凶之物真的就是穆王爷宫里的刀具呢?   穆宗元手里还拿着一本翻烂了的《千字文》,听说王启英来了,倒是一点儿都不意外,只是淡淡的问了一句,“他来做什么?”   宫女还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据说昨儿伺候波斯公主的那个宫女被人害了,杀害她的刀具正好跟咱们宫里的尺寸对上了,王大人就是过来查这案子的。”   穆宗元微微颔首,“既然如此,就让他去查吧!你将人直接带去小厨房,不用来见本王。”   “是。”   等着宫女走了,他的唇角稍稍翘了起来,还免不了有些得意。   背后之人定然也想不到,他能借着此事,将自己身边儿的那些钉子都换一遍吧?   行凶的刀具还是那个刀具,但记录内务府册子上的尺寸却是能改的。   他若是一个普普通通在宫里长大的孩子定然不会多想,可自从雍州一行,那一年在生死边缘徘徊的经历,却让他成长了不少。   他回宫之后,或许是因着他警惕性高了,还真让他发现些许不同寻常之处。   他的身边定然有暗桩,在皇宫里有人能要他父皇的性命,定然也能要了他的性命,乃至他三哥的性命。   如果他们所有人都死了,父皇的皇位还有人谁能争呢?   那些人所求除了那个皇位,应当也没其他了吧?   王启英在小厨房里搜了一圈儿,根本没有发现任何刀具,他跑来见了穆王爷。   穆宗元摸着小下巴,想了半晌才说道:“这事儿本王知道了,但本王自个儿也不清楚怎么办,王大人还是去找我父皇拿个主意吧!”   事关重大,穆王爷的命可比波斯公主的性命值钱多了。   王启英不敢自己做主,又回到了皇上身边儿,将这事儿完完整整的禀报了皇上。   景孝帝听了他的话,诧异地同时心里也有了数,“左不过就那两个人,你再让人仔细查查那个小宫女的背景,看看有没有什么发现。”   “是!”   穆宗元私下的小动作又怎么可能逃过皇上眼睛?   他最喜爱的儿子身边,他定然是派了人前去保护的。   等闲人定然不会想惹祸上身,他儿子还小,肯定也不会想到要趟这趟浑水。   除非……他是想告诉自己些什么?   按照常理来想,若是真有人动了重华宫的东西,不是说明重华宫的守卫不严谨,就是重华宫有内应。   “皇上,穆王爷那边儿……您看……”皇上知道的事情赵昌平自然也知道,他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景孝帝接受了儿子的暗示,便直接下令道:“就先这么着吧,将宗元身边儿的人都换了。”   “是!”赵昌平应了下来。   .   苏九月今日又被人请进了宫,今日跟昨儿不同,昨儿好歹能看看宫里的宴会,但今儿她从到宫门口的那一刻开始就一直低着头再不敢乱瞅。   她是被人请进宫给波斯公主问诊的,昨儿波斯公主是她救了的,今儿波斯公主特意点了她这位“最漂亮的医女”进宫替她诊脉。   苏九月一直到了波斯公主暂时入住的甘泉宫,才有穿着波斯服饰的宫女将她迎了进去。   “苏医女,您可算来了,公主一直在等着您呢!”   苏九月对着她回了大夏的礼节,才说道:“让公主久等了。”   她跟着侍女进了正殿,波斯公主就住在内室,昨儿到底是伤了元气,今儿也没上妆就这么素面朝天地躺在了床上。   见着苏九月来了,对着她笑了笑,唇瓣有些泛白,“昨儿还未谢谢你救了我。”   苏九月急忙行礼,“公主殿下您客气了,治病救人原本就是民妇的职责所在。”   卡里尔公主轻咳了两声,一旁的侍女急忙给她端了杯水过去,她轻轻抿了两口,才说道:“昨儿我就想说了,你们大夏朝的医女可真厉害,不但医术高超,还生得这样好看。”   苏九月谦虚地笑了笑,“公主您谬赞了。”   见着卡里尔公主还要再说什么,她急忙接过话题说了一句,“公主殿下,还是先让民妇帮您诊脉吧?身子要紧。”   卡里尔公主应了一声,将自己纤细的皓腕伸了出来,苏九月摸上了她的脉搏,过了许久才收回了手。   “公主殿下,您此番还是有些受了寒气,民妇回去太医给您开个方子,您这阵子好生养着,过些日子自然会大好的。”   卡里尔公主对着她道了声谢,才皱着眉头抱怨道:“这事儿是得让你们大夏朝给本公主个交代,那日本公主落水分明是有人在背后推了本公主一下。”   苏九月一愣,她不过一个医女,这些事情知道的越多,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什么好事。   她对着卡里尔公主行礼,“公主还是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吧,民妇还得去给公主煎药,就先行告退了。”   卡里尔公主让人将她送了出去,还送了她一盒西域的香料。   苏九月回到家里,才敢拿出来闻一闻。   这一闻还真是,“可不就跟那个廖卡和娄苏身上的味道一个样吗?”   她将香料放在了桌上,也没了兴趣。   正在她准备去厨房做饭的时候,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她应了一声,问道:“谁呀?可是锡元回来了?”   门外那人也扬声说道:“吴夫人,奴才是王启英少爷身边的王通!”   苏九月一听是义兄身边的人,才走过去开了门。   王通一看是她来开的门,急忙对着她行了一礼,“吴夫人,少爷昨儿在参加宴会的时候,皇上赏了他一筐水晶葡萄,少爷便让小的给您送来一些,也一起尝个鲜儿。”   苏九月急忙道谢,“麻烦你跑一趟了。” 第677章 月俸   “您这就客气了不是?”王通笑着又跟她客气了两句,才让人将自家少爷匀给吴夫人的小半筐水晶葡萄给抬了进来。   苏九月掀开盖在筐子上的布,看着里头的小半筐葡萄,急忙说道:“怎的送这么多?可有给顾家姐姐送去?”   王通知晓她们认识在先,就笑着说道:“您放心吧,少爷一早就让人送去了。您这边儿想着您回家晚,少爷才特意叮嘱奴才们晚些来送的。”   “呦!那皇上赏赐的可真不少呢!”苏九月讶然。   王通又道:“是啊,少爷自个儿都有些不大相信,估摸着是皇上不大乐吃这个,才能轮到咱们。”   苏九月一想也是,自个儿不喜欢吃,可不就正好送人了么?   王通正好也说道:“东西给您放下了,少爷跟前儿没人,奴才就先回了,这些葡萄您趁着新鲜儿的吃。”   苏九月应了一声,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等着人走远了,才又转身回了屋子里。   将筐子里的葡萄拿了一串出来,从瓮里舀了一瓢水将葡萄洗了个干净,端着回去放在了桌子上,等着吴锡元下衙了回来吃。   筐子里放了许多冰,如今天儿已经稍稍热了,这里头放的这些冰也是些金贵东西。   这些葡萄他们两口子是吃不完的,他们家可没有冰能用的。   她想了想,将葡萄又拿出来一些,打算给秋林姐姐家送两串过去。从前对他们多有照顾,如今有了好东西,也得让他们一起尝尝。   苏九月端着个簸箕用帕子盖住葡萄,就出了门。   等吴锡元回来的时候,走到门前就看到了挂在门上的一把大锁。   他微微有些奇怪,平素这时候九月都回来了,怎的今儿还没回家?   他只能自个儿掏出钥匙打开了门,去厨房里找了一圈儿,见着还没生火,低头一看就看到了放在厨房里的一个筐子。   他好奇地掀开盖在上边儿的布,就看到了下边的葡萄。   除了是他那便宜大舅兄送来的,还能有谁?   他将布重新盖好,才打算回屋换了身上的官服。   刚进屋子就看到了摆在桌子上洗好的葡萄,他走进去揪了一颗含在嘴里,还有些微微的凉意,可见九月没走多久。   也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吴锡元自个儿将身上的衣裳换下,换了一身软和的常服,又将官服拿去院子里打了水洗了干净,才去厨房里烧火准备做饭。   正在他烧火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有声音响起,“锡元回来了?”   吴锡元放下手上的活儿就回过神应了一句,“嗯,回来了,你今儿怎的回来的这样晚?”   苏九月笑了笑,“这么多葡萄我想着咱们两个也吃不完,就去给秋林姐姐他们送了一些。也没敢久留就赶紧回家,没想到回来还是没赶上给你做饭的。”   说着她又看了一眼挂在院子里的官服,“你怎的自个儿洗衣服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明儿休沐,我想着将衣裳洗了等上衙的时候正好能穿。”   苏九月恍然大悟,“我差点都忘了明日你休沐的,你这几日也实在忙碌,是该好好歇息了。”   吴锡元唇角一勾,“天儿如今也热了,明日你是不是也休沐?咱们一同去街上逛逛,也给你块布回来做新衣裳。”   苏九月还有些舍不得,“才刚买了院子,哪儿哪儿都要钱,衣裳还有的穿,就先省省吧。”   吴锡元从自己怀中掏出荷包,将里头的银子掏出来递给了苏九月,“这是这个月才发的月俸,应当够给你置办身新衣裳了吧?”   吴锡元的月俸一共一十五两,原先这些银子都够他们全家用个四五年的,但如今他一个月就能赚这么多了。   他自个儿没有留钱的习惯,每个月发了月俸都通通给了他媳妇儿。   他媳妇儿勤俭持家,这些钱总是能用到刀刃上,他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苏九月自个儿也有月俸,可即便是她如今已经升为了领事姑姑,一个月也才有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别说给他们夫妻两个置办新衣裳了,就是给他们全家一人置办一身都够用。   她将银子接了过来,又从中拿了五两银子递给吴锡元,“夫君,这些银子你先收着吧,出门在外的,身上哪儿能不装钱?”   吴锡元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小手,又笑着给她推了回去。   “银子你先收着,等日后我要是有用的到的地方,再找你要,到时候你再给我也不迟。”   他整日在家里吃饭,中午便是不在家吃饭,翰林院也管饭的,便是拿着银子都没有能用得上的地方。   苏九月觉得他可能是觉得五两银子有些多,便将自己钱匣子里装着的碎银子给他拿了一两,吴锡元却依旧摇头。   “媳妇儿,你还不如给我些许大钱儿,我还能用得上。”   苏九月拗不过他,最后只能给他拿了一百个大钱儿,这回吴锡元高兴的收下了。   苏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家夫君还真是跟旁人家的不一样。   她们太医署里其他医女总是说她们赚的银子回去不是被婆婆要了去,就是被自家男人抢走。   而她家,给夫君夫君不要,给婆婆送回去,婆婆还给她添一些又让人给捎回来了。   她想了想,不然还是给公公婆婆做身衣裳吧?这样他们应当不会再拒绝她的好意。   夫妻俩约好明日一起去逛街,苏九月才挽起袖子做饭,吴锡元在一旁给她打下手。   等吃完饭,将厨房收拾干净了,外头的天色也渐渐暗了。   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人坐在堂屋的小桌前,分了一份葡萄。   吴锡元在和苏九月说话的时候,突然一转头就看到了柜子上一个小巧的盒子。   盒子是木头的,但上头却用各种彩漆画了五颜六色的图案,十分好看,并且上头的图案看着也有几分眼熟。   吴锡元十分清楚,这个盒子原本家里是没有的,他便好奇地问了一句,“九月,那个盒子?我怎的从未见过?” 第678章 卖艺为生   苏九月回过头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见着他看着那个彩色的小盒子,就起身走过去将小盒子拿了过来。   “你说的是这个啊!”她将小盒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了吴锡元的面前,“这个是今日我去给波斯公主诊脉,她赏赐给我的。”   吴锡元伸手将盒子拿在手上,大拇指轻轻用劲儿,盒子便打开了。   盒子里的香气也溢了出来,胡人喜欢用香料,他们的香料跟大夏朝的不大一样,他们的香料味道有些浓重。   这个香料便是只有胡人贵族才能用的东西,波斯公主居然会将它赏赐给九月。   怪不得方才他觉得这个五颜六色的图案看起来十分眼熟,原来是胡人的东西,他们那里就喜欢这样的图案。   他将盒子重新盖好,就听到苏九月在一旁说道:“这东西味道不怎么好,我也没打算用,若是谁喜欢倒是可以转赠给别人。”   吴锡元点了点头,“明日出去倒是可以去熏香的店里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   他这话才刚说出口,就被苏九月瞪了一眼,“这东西一烧就没了,作甚这样浪费银子?如今虽说赚钱是比从前容易了些,可也不能这么花的。”   吴锡元一听她这话,急忙告饶,“夫人说的对,是我浪费银子了,还请夫人原谅则个,日后我再也不敢了。”   苏九月听着他一本正经说着求饶的话,没忍住掩唇轻笑,“知错就改,方是好孩子。”   夫妻俩说笑了没多久,苏九月就起身去给两人打水洗漱。   夜里两人相拥而眠,一直到早上不知谁家的鸡叫了一声,才将他们从梦乡里拉了回来。   苏九月起床整理床铺,吴锡元去厨房烧水。   等苏九月去给两人准备早饭的时候,吴锡元又主动将屋子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   两人吃完早饭之后,才一起出门了。   “锡元,带好钥匙了吗?”苏九月在锁门前还问了一句。   吴锡元微微颔首,隔着衣裳摸了一下自己挂在脖子上的钥匙,“带了的。”   苏九月这才放心落了锁,听着咔哒一声,她又扯了一下锁子,见着锁好了,才转头对着吴锡元一笑,“走吧。”   两人今日是去买布了,苏九月都想好了,她整日当值穿的都是太医署发的衣裳,也用不着买太好的布料。倒是锡元日后定然要应酬,还得做两身体面的衣裳。   至于她公公婆婆,眼瞅着天儿热了,也得买些好料子,那些清清爽爽的料子她看着也不错。   还有家里新得的两个小娃娃,也不知道他们如今长得多高多壮了,她是不能亲手不能帮他们做了,但是可以将料子买好让人给捎回去。   苏九月在心里谋算好了,带着吴锡元去布庄挑布。   连着挑了三个色,吴锡元的眉头越皱越紧,只因这三个色没一个是他媳妇儿能穿的。   他扯了扯苏九月的衣裳,见着她回头看了过来,就压低声音说道:“媳妇儿,给你挑一块布吧。”   苏九月笑了笑,“不要着急,这不正挑着嘛?一个一个来。”   他眼瞅着他媳妇儿十分阔气的又指了两块看起来就十分昂贵的料子,一看就知道是给他做衣裳的。   他又急忙说道:“媳妇儿,我整日穿着官服,不用做这么多的。”   苏九月却道:“我心里有数,男主外,女主内,这些你听我的就是。”   吴锡元有些无奈,但转念一想,好歹他这个月也赚了十五两银子的,买两块布能用多少?还是莫要因着这事儿惹他媳妇儿不快,只要她高兴就好。   可是等苏九月都挑完,打算去结账的时候,吴锡元才是真的不满了。   “你怎的也不给自己挑两块好的?”他扯着苏九月的衣袖,不让她走。   苏九月看着他这小孩行径,无奈地笑了笑,“昨年义母帮我做的几身新衣裳我都没穿两回,家里还有些许怡姐儿送的料子,也都没穿,不用这么浪费的。”   吴锡元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却还是固执地说道:“那照你这么说,我昨年也做了好几身新衣裳,今年也就算了吧。”   掌柜的一听他们这话,也跟着着急。   这两人分明是不差钱儿的,为何买块布都推三阻四的?可别夫妻俩互相劝着,把生意给他劝黄喽!   他轻咳一声,笑着插嘴道:“人辛苦一整年了,每年给自己添置个一两身的衣裳也实属正常,总也不能什么都等到用得破破烂烂的时候再换吧?”   吴锡元不说话,只是看着苏九月。   苏九月实在拿他没了法子,最后也只能给自己挑了块布,一并买了单,让布庄的小二晚些时候送去他们家。   夫妻两人难得一起出来一回,自然要在外头逛逛的。   平日苏九月去太医署当值的时候不来南大街这边儿,偏偏儿这边却是整个京城最热闹的地界儿。   两人一边走一边看,给家中买了盆兰花,只因苏九月从前去别人府上看着园子里那么多的花还蛮喜欢的。   再走一走就看到前头各种各样的卖艺人,一个壮汉身上涂满了油彩,手里拿着个火把,连着喷了次,就看到火焰冒得老高。   苏九月看的差点挪不动脚,这些可比她从前去孔庙外头的庙会热闹多了。   这边儿才刚喷完火,远处又一阵锣鼓声响了起来,好事之人都朝着那边儿凑了过去。   苏九月给这个卖艺的艺人放了两个大钱儿,就也拉着吴锡元凑了过去。   这个卖艺的是一对父女,父亲的年纪看着稍长一些,约摸有四十多岁了。   女儿瞧着应当也才十五六岁的模样,编了个大辫子垂在胸前,身上穿了个蓝底暗花的小袄,敲锣的正是她。   见着人群都聚了过来,男人才放下手中的鼓槌,对着周遭的百姓们一抱拳,“各位父老乡亲,我和女儿卖艺为生,如今正好路过京城,还请各位父老乡亲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这时周围一个好事的老大爷就扯着嗓子问他,“捧场都好说,你们父女俩要给我们大伙儿演个啥啊?” 第679章 胸口碎大石   男人笑地敞亮,“都是走江湖混饭吃,今儿给大伙儿表演个我的拿手好戏——胸口碎大石!”   此话才刚一出,周遭就是一片喝彩声。   苏九月跟拉着吴锡元往前边挤了挤,想看个清楚,胸口是怎么碎大石的?人都是肉长的,这不得砸伤了啊?   吴锡元见她想看热闹,便护着她朝着人群里挤了进去。   男人取了一块大石头,还拿出来给大伙儿都看了看,前排有人好奇还伸手掂了掂,却根本没掂动。   他回过头来,对着所有人招呼道:“街坊们!是真家伙!”   大伙儿又是一阵喝彩声,这边儿喝彩声越大,来凑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苏九月和吴锡元夫妻俩在一旁安静的看热闹,只见几个穿着锦衣的公子哥也围了过来。   京城里多的是公子哥儿,吴锡元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接着看那卖艺的父女两人。   男人躺在地上,让他闺女将大石头放在自己身上。   苏九月看着那女孩子不怎么费力地搬起大石头放在了她父亲身上,没忍住捂住了嘴。   “她力气好大啊!”苏九月赞叹道。   吴锡元看着那女人脚下的动作,就知道这父女两人绝对是个练家子,便对着苏九月说道:“她应该是习武之人,力气大一些倒也说得过去。”   苏九月还是一脸崇拜的模样,“女孩子习武更是厉害!跟怡姐儿一样厉害!”   吴锡元嘴角噙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两人说话间,就见那个女孩子拿起了一把大铁锤,对着周围凑热闹的老百姓们说道:“诸位街坊,你们且看着,待会儿我要用这把锤子来敲碎我爹身上的石头。方才你们也看了,石头是正儿八经的石头,这铁锤你们可也要看一看?”   自然有凑热闹地要看一看的,女孩笑着将铁锤递了过去,转了一圈,这大铁锤总算是落到了那几个凑热闹的公子哥儿手上。   其中为首一人用手掂了掂铁锤,又看向了躺在地上的男人,忽然咧嘴一笑,说道:“既然是胸口碎大石,那本公子代为抡锤,应当也没什么不可吧?”   女孩一听这话就着急了,“这……这铁锤还得我自个儿来抡才行。”   这公子哥绕着她走了一圈儿,女孩被他看的实在不自在,稍稍退后了两步才又接着说道:“公……公子,大锤有些沉,您仔细伤到手,还是让我来吧。”   那公子哥听了她这话,就像是听了什么笑话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就是小看本公子了不是?本公子好歹也是个习武之人,一个铁锤还是抡的动的。”   习武之人?拿个大铁锤打她爹,这不是更危险了么?   女孩子还是不允,那公子哥就说了,“你不让我来,说明你们这就是有猫腻!是骗子!”   他越说声越高,“来人!去报官!将这两个骗子抓起来!”   一听说要报官,女孩子直接慌了神,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她爹。   她爹知道碰上找茬的了,如今这一遭若是不扛过去,他们或许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眼睛一闭,叹了口气,对着自己女儿劝道:“梅子,让他来。”   梅子不赞同地叫了一声,“爹!”   他却沉着语气说道:“听爹的!”   苏九月和吴锡元知道这两人是碰上麻烦了,但是却也不知道该不该插手。   锤是一样的锤,石头还是一样的石头。莫非不一样的人去抡锤就不一样了吗?   正好在这时听到那个男人的话,原本还想多问两句的夫妻二人也噤了声。   梅子扭头看了看她躺在地上的爹,又看了看面前笑得欠揍的公子哥,最后又气又无奈,只能将手上的铁锤交给了对方。   公子哥又哈哈大笑了两声,搓了搓手,才接过铁锤,对着周围的人群说道:“大伙儿瞧好了!今儿给大伙儿看看这真正的胸口碎大石!”   周遭全是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纷纷喝彩起哄。   这公子哥拎着大锤来到了男人身边儿,对着他说道:“这可是你让我抡锤的啊!若是出了事儿,那可不关我的事儿。”   “是是是,不关你的事儿!”   公子哥这才当着所有人的面儿高高抡起铁锤,微微停顿了一瞬,铁锤便无情地砸了下去。   在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听一声铁石相撞的清脆声响起。   梅子急忙上前一步,看了一眼她爹,问道:“爹,你没事儿吧?”   男人摇了摇头,闭着眼睛咬着牙。   公子哥又哈哈笑了两声,“是本公子力气不够大,这石头可还没碎呢!”   他将铁锤放在地上,对着手心吐了口唾沫,“呸!呸!看少爷我这回使点劲儿!”   他又连着落下两锤,这回石头是真的碎了。   “真是好本事!少爷我心服口服!”   这位公子哥对着他们行了个拱手礼,然后从荷包中掏出一两银子放在了,他们卖艺收钱的陶罐里,带着自己的狐朋狗友们扬长而去。   梅子急忙上前扶起她爹,“爹,您没事儿吧?”   她爹在她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一手捂着胸腔,依然没说话。   周围人响起了一片叫好声,大伙儿纷纷掏出铜钱儿丢在了陶罐里,还想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旁的节目。   可谁知道下一瞬,男人似乎实在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眼睛一翻就朝后倒了下去。   梅子急忙抱住了他,“爹!爹!您怎么了?!”   只可惜此时她爹已经说不出话了,周围人一看这人像是有些不好,担心惹了事儿,也都急忙散了开了。   唯独苏九月,行医之人又怎么会眼睁睁的见死不救?   她只是看了一眼吴锡元,吴锡元就懂了她心中的想法,主动说道:“走,咱们去看看。”   苏九月嗯了一声,抬脚朝着梅子父女二人身边走了过去。   苏九月主动交代了身份,“姑娘,我是太医署的医女,不知能否让我看看令尊?”   梅子此时正愁着要怎么办,正好一个大夫送上门了,她怎能不应?   她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两人,说话的是个女子,三庭五眼十分开阔,一看就不是那种有坏心思的人。   “那就麻烦您了。”她带着哭腔说道。   --   作者有话说:   【给昨天猜胸口碎大石的集美加鸡腿!!!】 第680章 救人救到底   苏九月伸手摸上了这男人的脉搏,这人的脉搏倒是同先前儿宋将军那时候有些像。   也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不过比起宋将军还要稍稍好一些。   许是有更严重的例子在前头,苏九月明显松了一口气,对着梅子安慰道:“令尊受了内伤,并未伤及性命,仔细调养一段日子,便可恢复。”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这姑娘定然能放心许多,可是谁知道她才刚说完,这姑娘就趴在她爹身上哭了起来。   苏九月扭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两口子面面相觑,实在有些搞不明白,她这到底是怎么了?   “姑娘,你哭什么啊?你爹没事,真的没事的。”苏九月本来年岁也不大,如今就像个大姐姐一样哄着她,还真有些奇怪。   梅子一边儿哭一边说,“我同爹爹昨儿才到京城。原本听人说京城里热闹,能赚不少钱,可谁知道这才第一天,我爹就受了重伤。我们身上的盘缠也用光了,今儿赚得这点银子也不知道够不够给我爹爹治病的……”   还有一点她没说,她是真的难受,她们父女二人空有一身武艺,可因着背后没有靠山,被人欺负的时候甚至都不敢还手的。   他们学这武艺有什么用?!   苏九月听了这么多也算是听明白了,转头看向了吴锡元。   夫妻两人心意相通,她不用说话,吴锡元就知道她心中所想,便开口说道:“你们父女两人初来乍到也不容易,不如先去我家里养伤吧?等你们伤好之后,再做打算。”   梅子听了这话,哭声顿时止住了。   她抬起头泪眼汪汪的看向了面前这夫妻两人,应当是夫妻两人吧?   相貌堂堂,眼神周正,比起先前儿那几个闹事的可顺眼太多了。   吴锡元还当她不信任他们呢,便又说道:“我是翰林院修撰吴锡元,这位是我夫人,在太医署供职。我夫人心善,瞧着你们受伤了才想着帮你们一把,绝无什么旁的心思。”   这话梅子是相信的,他们父女两人穷的叮当响,身上除了这些卖艺的家当之外,统共也就陶罐里收的那点儿钱。   若不是想着赚点银子,今儿夜里好找个客栈落脚,他爹也不会也不会应允让旁人来抡锤的。   对方既然是个当官的,又怎么可能看上他们这点儿银子?   若是贪色,那就更不可能了。   她一个行走江湖的丫头片子,说句实话,还没那男人自个儿生得好看哩!更何况他夫人了。   梅子心里想的明白,她也清楚,仅仅凭借她一人,根本没法在京城落脚,还得医好她父亲的伤。   她知道自己是遇上好心人了。   她急忙跪下来给吴锡元和苏九月磕了个头,“多谢大人,多谢夫人!”   苏九月笑了笑,伸手就要扶她,“莫要这样客气,叫我九月就行。”   她还不大习惯旁人叫她夫人。   梅子任由她扶了起来,看着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好,夫人。”   苏九月:“……”   纠正了两次都没纠正过来,最后也只能由着她去了。   吴锡元在街角找了个拉车的车夫,将梅子他们父子两人卖艺的家伙和她受伤的爹装在车上一并拉了回去。   走到门前,吴锡元将钥匙掏出来,打开了门。   梅子这还是头一次到当官的家里,她好奇的在院子里看了一圈儿,院子里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只是却总觉得有些奇怪。   下一瞬,就听到苏九月对着吴锡元说道:“锡元,你去将后院的两个屋子腾出来,让他们父女两个住,我去给咱们做饭去。”   院子都是原先王启英带着人给收拾干净的,这会儿只需要将浮灰擦干净,把被褥铺上就能住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让梅子稍等片刻。   梅子这才意识到了哪儿不对劲的,旁的当官的,便是个小小的县太爷家中都奴仆成群。   可这位大人家中,怎么就只有他们两人呢?   她伸手抓了抓头发,想不明白,可是她也知道,人家帮他们是人家好心,她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她急忙说道:“我……我来帮忙!”   等到下午时分,布庄的小二来送了布料,苏九月道了声谢,将布抱回屋子里,才又跑去了厨房看着她给梅子爹熬得药。   等药熬好了,苏九月将药送去了后院。   此时的梅子爹已经醒了,他虚弱地朝着苏九月道了声谢。   梅子也急忙起身接过药碗,“多谢您了。”   苏九月笑了笑,“这有什么好谢的,快些给你爹将药喝下,养好了身子才是正经。”   梅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是想再次道谢来着,可是这声谢说上一千遍一万遍的又有什么用呢?她现在身上的银子勉强够给她爹抓几服药,住宿的钱她是真的付不起。   苏九月又跟她爹说了两句话,让他好生休息,“昨年我一朋友受的伤比您这还重,如今也都康复了。您别担心,要不了两个月就养好了。”   她不过随口一句安慰人的话,落在了这父女二人心上,就成了一块心病。   两个月啊!他们什么都不能做,怕是连买药的钱都要用没了。   等到苏九月走了,梅子爹才叹了口气,有些自责的说道:“都怪爹,就不该来京城,咱们在别地儿也挺好的,至少吃喝不愁。”   梅子却道:“这也不能怪您,前年的饥荒过了之后,旁的地儿越发的艰难了,您也是想着京城富庶,才带着女儿过来的,女儿心里头都清楚。”   她说完话,就将喂药的汤勺送到了她爹嘴边。   “爹,您别担心,女儿好歹有一把力气,哪怕出去做活儿,定然也会医好您!”   梅子爹却不放心,“你一个豆蔻少女,出去能做什么活儿?万一被人骗了,那爹活着还有什么劲儿?还不如不喝这药了!”   梅子抿着唇,仔细思索了片刻,才忽然说道:“我瞧着这家连个丫鬟婆子都没有。这家的大人和夫人都是好人,我去帮他们做些活儿,看看能不能抵了房租,您看可行?” 第681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梅子爹不大愿意女儿去做那些伺候人的活计,他们日子过得虽然苦,但女儿好歹也是他捧在手里长大的。   梅子哪儿能不知道他的想法,喂药的动作停顿了下来,捧着碗的手也放在了大腿面儿上,对着她爹苦口婆心地劝道:“爹,女儿知道您心疼我,可咱们平日里不也是洗洗涮涮的?咱也不是卖身给她家当奴才了,不过是在还人情债务罢了。说起来,这也不过只是女儿的一厢情愿,人家夫人和大人还不一定应允呢!”   梅子爹知道她说的有道理,但还是叹了口气,“你说的在理,既然如此,便去问问吧,他们两人不是要外出当值吗?好歹你在家里能帮着做个饭,让他们回来也能吃口热乎的。”   梅子也跟着点头,“您先喝药,待会儿我就去找这家夫人问问。做饭什么的倒也简单,就是咱们父女两个走南闯北的,也没做过什么好菜,不晓得人家吃不吃的习惯。”   ……   她们父女两人在说话的同时,苏九月也在和吴锡元商议这事儿。   “咱们两人都走了,屋子的门儿还是锁上吧。常言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锁上门也省得回头有什么东西找不见说不清楚。”吴锡元提议道。   苏九月向来是个听劝的,再加上她也觉得吴锡元说得有道理,便微微颔首,赞同地说道:“是这么个理儿,不过大门上的钥匙得给他们一把,咱们两人白日里都不怎么在家,家里有人在也挺好,好歹能帮着看下门。”   “那大叔约摸要什么时候才能好?”吴锡元问道。   “怎么也得两个月,他自个儿运着气,虽说护着肋骨没断,但却受了内伤,得好生养着。”   吴锡元知道这两人大约得在家里待两三个月了,也没多说什么。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门口忽然响起一个女声,“夫人,您在不在?”   苏九月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应了一声,就朝着外头走去。   她撩起门帘,低头走了出去,刚出去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梅子。   梅子也不懂什么礼仪,只晓得给她跪下,苏九月猝不及防被她吓了一跳,急忙弯腰扶她,“姑娘,你这是作甚?有什么话好好说啊!”   “夫人,我晓得你是个好人,我也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您。我爹爹受了内伤,约摸一时半会儿的也动不了,您别赶我们走,我可以帮您做饭洗衣裳还债的。”   梅子走南闯北的也会说官话,苏九月也不大能听出来她的乡音。   闻言也明白了她在担心什么,笑了笑安慰她道:“你们就在此处放心养伤,我不会赶你们走的。”   说到这儿,她停顿了片刻,觉得若是什么都不让梅子做的话,她难免会胡思乱想,便说道:“我和夫君白日不在家里,还要烦请你们帮着照应门庭,厨房里的东西你们也可以随便用,若是缺什么我再去补上。”   梅子听了她这话,觉得她应当是答应了,心中一喜,急忙说道:“夫人,明日你们若是有什么要洗的衣裳便给我拿来,我给咱们洗干净了。”   苏九月跟她道了声谢,也没同她客气,“那便麻烦你了。”   梅子能干活,心里才踏实了许多,觉得自个儿并不像是个占人便宜的人,尽管她父女俩真的是占了旁人的便宜。   苏九月回去在屋子里找了找,今儿休沐,昨儿夜里,她就将两人的衣裳给洗干净了。但她还是象征性的将今日穿了一天的衣裳给叠好送了过去。   吴锡元看着她的动作,便问道:“你这是作甚?又要去洗衣裳了?”   原先他们在村里的时候,衣裳洗的并不十分勤快。洗的越勤,衣裳破的越快,他们大多一件衣裳要穿许多年,谁舍得天天洗衣裳。   他们来到京城里,身上穿的衣裳都是朝廷统一发的,顶多也就只能将里头的衣裳换勤快些,外头的官服只得等到休沐的时候再洗。   “梅子说要帮着做事儿,好抵了他们的债,咱家也没甚要做的,我便将这衣裳拿去给她洗了,也好让她心里头舒坦些。”   苏九月说完就拿着衣裳出了门,吴锡元笑着摇了摇头。   这样看来,这父女两人倒也是个正直的,没那些占人便宜的心思。   梅子见着苏九月只送来了一件衣裳,便追问了一句,“再没旁的了?”   苏九月笑了笑,“只有这一件,姑娘若是在家闲不住,便帮着咱们将院子拾掇拾掇吧。”   等苏九月走后,梅子爹才看着她送来的衣裳叹了口气,对着梅子说道:“这家夫人真是个好人啊!你在人家家里可别乱碰人东西,听到了吗?!”   梅子扬着下巴道:“爹,这还用您说?!咱们家人饿死都不会做那种手脚不干净的事儿!”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和吴锡元就各自去当值了。   梅子起来将苏九月给她的那件衣裳仔仔细细的洗了干净,还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的十分妥当,就连大门的门环也被她擦得发亮。   她力气大,干活也麻利,还跑去街口挑了水回来,将院子前后的两个缸都装满了。   等苏九月回来一看,心中十分惊讶,再走两步,就看到自家烟囱里冒着袅袅的炊烟。   待她走到厨房门口,梅子听到了动静,才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见到是她回来了,眼睛一亮,“夫人回来啦!我给咱们做了饭,只是我手艺许是不大好,也不知道您能不能吃习惯。”   苏九月从六岁开始做饭,出嫁后在婆家也做饭,这还是头一次一回来就能吃上现成的。   她心中有些明白为甚那些达官贵人家里要养丫鬟婆子了,到底多个人手,她就能省许多事儿。   见着梅子还看着她,她急忙说道:“我闻着很香啊!我们两口子每日忙碌,回来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已经很满足了,姑娘莫要妄自菲薄。”   梅子听着她说话文绉绉的,果然不愧是翰林院大人的夫人,跟她们这些行走江湖的糙人就是不大一样。 第682章 越来越好   “夫人您可真厉害,说话都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   苏九月一愣,随即便掩唇轻笑了起来,她哪儿是有什么不一样,不过是平日里跟锡元相处的久了,在太医署里那些太医们也喜欢之乎者也的,她跟着学了两句。   “哪儿不一样了?我也才从乡下来京城,没你想的那么厉害。”   担心梅子再夸她,她急忙转移了话题,“让我瞅瞅看,梅子做了什么好吃的?”   梅子心中已经认定她厉害了,虽然听闻她也是从乡下来的,心中有些许惊讶,但听了她的问话,又转身走到了锅台边儿上,将锅盖掀开给她看,“烧了个麻婆豆腐,还炒了个小豆芽,黄瓜也拌了一个。不然您先尝尝,看看哪儿不对?”   苏九月可不会烧麻婆豆腐,听了她的话,好奇地拿过放在一旁的小勺子舀了一点点尝了一口。   这一尝眼睛就亮了,“姑娘好手艺啊!”   梅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麻婆豆腐用点肉末烧出来更好吃,等回头我爹伤好了,我们赚到钱,我再做给您吃。”   苏九月也觉得她今日做的饭菜稍稍素了一些,但看着自己挂在墙上的腊肉她连碰都没碰一下,今儿烧得菜也都是她自个儿买的,心中稍稍一想就知道这姑娘不大愿意乱碰家里的东西。   她无奈地笑了笑,对着她笑着叮嘱道:“梅子,明日我跟夫君不在,你们父女俩先将家里的菜吃了吧。这东西又不比旁的东西,会放坏的,到时候丢了又实在可惜。”   梅子这才点了点头,“我省得了。”   吴锡元今日还有些忙碌,回家也晚了许多,一进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梅子已经端着碗去了后院陪着她爹,等在屋子里跟他一起吃饭的也只有苏九月一个人。   吴锡元才刚进门,苏九月急忙帮着他将身上的衣裳换了,才拉着他来到了饭桌上,“你先等着,我去将菜再热一下。”   没一会儿将饭菜端了过来,吴锡元看着这些菜色,也不是他媳妇儿平常做的那几样,心中明白这应当是家中那位姑娘给做的。   “夫君,你猜今儿的饭菜是谁做的?”他的身边他媳妇儿已经兴致勃勃地问了起来。   吴锡元十分配合地看着她,“不是你做的?”   苏九月笑着摇头,“自然不是我了,我哪儿会做什么麻婆豆腐了,你且尝尝,味道还挺不错呢!”   夫妻两人一边吃着饭,吴锡元一边思索着给家里买个下人的可能性。   虽说他们夫妻两人自个儿住着也挺舒坦,但他在外头忙碌一天,他媳妇儿也忙碌了一天,她回来还要忙着给他们做饭,还要做家务。   他已经尽力帮着九月了,但家中大部分的活儿还是九月做的。   若是家里有个下人,那岂不是他媳妇儿也能歇下来了?如今眼前有人帮着他们,便先这样吧!等到人走了,定要买个婆子回来。   他放下碗筷,跟九月商量了这事儿,“媳妇儿,不然咱们将家中要做到的活儿都交给那位姑娘,每月给她发些月俸,你看如何?这样你也能轻松不少,咱们让她干活,也不用觉得不好意思。”   苏九月明白他的意思,摸着下巴想了想,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就点了点头,“待会儿我去跟梅子说说。”   梅子听了她的话,原本还不大愿意,心想他们住着人家的屋子,怎么好收人家的银子?   可苏九月又说了,“你看京里人家帮着干活的,哪个不是住家里的?”   梅子又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只是她还得跟她爹说说。   “夫人,我得跟我爹说说才行……”   苏九月微微颔首,“这是自然,姑娘你也知道,我们府上没什么人,若是平日里家里来个偷儿,我们都不晓得的。正巧姑娘你是习武之人,咱们京里请个护院可也得不少银子呢!说起来也还是我家占了你的便宜才是。”   梅子将这些尽数说与她爹听,她自个儿倒是挺高兴的,毕竟她忽然觉得自己习武还有些用处了。   若是真来个偷儿,那她就揍得正大光明的,可比从前憋着气舒坦多了。   梅子爹看着她女儿高高兴兴的模样,拧着眉头问道:“他们家到底是请丫鬟还是护院?”   反正女儿说什么都不能入奴籍!入了奴籍,今后的子子孙孙就都成奴籍了。   梅子摇头,“夫人只说让帮个忙,并未说的太详细。”   梅子爹看着她说不大清楚,便心一横干脆说道:“你再跑一趟,让这家大人辛苦过来一趟,爹亲自跟他们谈。”   梅子有些不大赞同,“您有什么要说的,说与我听,我过去传话就行了。叫人家大人过来,人家好歹是个大人,怎么能说来就来啊!”   梅子爹瞪了她一眼,“那咋办?不然,你把我背过去?”   梅子就更不敢了,“快别,夫人说您要静养的,尽量别乱动。”   她到底还是跑去了前院,将吴锡元请了过来。   吴锡元倒也没有自持身份拒绝她,而是跟着走了一趟。   他跟着梅子爹在屋子里说了一会儿话,梅子百无聊赖地蹲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院子里的那颗杏树绿莹莹的树叶子。   等了没多久,吴大人就出来了,他也只是看了她一眼,点头示意之后就走了。   梅子急忙跑进家里去看她爹,“爹!你们说什么了?”   “吴大人说了,不入奴籍,就是给家里帮个忙,他才当官不久,家里没下人。他也舍不得他夫人累着,正好咱们来了,能给他们帮上忙。咱们什么时候要走,提早同他说一声就是了。”   梅子眼睛一亮,“这吴大人也是个好人,夫人可真幸福的。”   这回她爹也赞同的点了点头,同她说道:“天儿马上要暗下来了,既然咱们收了人家的银子,你就得好好干,去烧些热水吧。”   梅子应了一声,就朝着外头跑了出去,“爹!我多烧些水,回来也给您洗漱一下。今儿我闲着都将家里两个缸挑满了!”   --   作者有话说:   【人,要一点一点的进步啊!生活才有盼头!】 第683章 黑箱子   吴锡元回到屋里,苏九月正在做针线活,见到他回来了,立刻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谈的如何?梅子爹叫你去作甚的?”   吴锡元方才说了半天的话,也觉得有些许口渴,便走到桌子边儿上,拎起自家茶壶倒了一杯,才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梅子爹不想让他女儿入奴籍。”   苏九月放下了手中的针线,说道:“咱们本来也不过是想找个人来帮忙,并不是找奴才的,这点不妨事。”   吴锡元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跟梅子爹也是这样说的,他这才答应了。”   苏九月又问道:“那工钱你怎么同他们说的?”   方才锡元出去的时候,她才想起来忘了跟他商议到底要给梅子多少工钱合适。   她家里没请过帮工,从前在雍州的时候,家中阿福阿贵两位大哥的工钱也都是义兄来出的。   这回还真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   但吴锡元不一样,他从前家中也是有养过仆人的,端茶倒水的大丫鬟每月一两银子,但梅子可不干这些。她不过是打个下手,外加看家护院,那可就是不一样的钱了。   他跟梅子爹商议过了,梅子爹执意不肯要太多,最后敲定每个月给二百个大钱。   “二百个大钱,其余的便算是他们租住的钱了。”   苏九月却问道:“二百个大钱会不会有些少了?原先大哥他们去水库做工的时候,一天就八十个大钱呢!”   虽说她也知道大哥他们去做工的时候比梅子更累一些,但一个月二百个大钱,在京里确实有些……不大够用的。   吴锡元冲着她笑了笑,“是有些少,但梅子爹说他们住咱家吃咱家的,理应帮咱们些忙。咱们给钱已经很客气了,若是再给的多一些,他可没脸要。”   苏九月听到最后一句,笑了出来,“行走江湖的人讲话真的怪有意思的,既然这样,那还是我每日去买菜吧,这样那二百个大钱梅子就能存下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外头梅子的声音就传了进来,“夫人,大人,我烧好了水,您二位可要洗漱?我帮你们打水?”   苏九月哪儿好意思让她帮着打水啊,急忙从床上站起来,朝着外头走去。   “不用不用,我待会儿自个儿去就行,你忙你的去吧。”苏九月客气地说道。   梅子点了点头,端着个木盆说道:“那我去帮我爹洗漱了,您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苏九月看着她走去了后院,才自己去打了热水和锡元两个洗漱了一番,便相拥睡去。   .   “咚咚咚……”   苏九月睁开眼睛,眼前漆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她以为自己睡迷糊了,揉了揉眼睛,再放开手,依旧什么都看不到。   她愣了一瞬,就听到头顶上又响起了“咚咚咚”地声音。   苏九月眉头一皱,就又听到有人刻意压低凑在她的头顶上,声线紧张地问了一声,“夫人,您……您可是在这里边儿?”   听声音像是梅子,她伸手摸了下头顶上的东西,这一摸她才意识到,她似乎是在个箱子里。   她怎么会在这里?   还没来得及仔细思索,头顶上好像有什么东西滴下来了,滴在了她的脸上。   她伸手一摸,有些粘稠,她的脸立刻就沉了下来。   结合她此时的处境,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这滴下来的应该是血迹,至于是谁的……   她下意识的就想到了梅子,“我……我在……”   梅子显然十分高兴,但却有所顾忌,只是声音带着几分雀跃,“夫人,可算找到您了,我这就救您出去!”   紧接着,就听到外边砸箱子的声音。   苏九月的一颗心都提了起来,这么大的动静,会不会将人引过来。   她的担心显然不是多余的,没过多久,就听到外头有人一脚将门踹了开来。   “居然还是个女人!竟然能闯进来!来人!给我杀了她!”   苏九月听着这声音有几分耳熟,但一时半会儿的却实在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听到过。   外头的声音越来越嘈杂,苏九月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在嗡嗡作响,眼前的黑暗就仿佛泥潭一般想要将她卷进去。   不行,我不能睡。   “我不能睡……我不能睡……”苏九月躺在床上小声地呻吟道。   吴锡元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将苏九月从睡梦中拉扯了出来,“乖宝儿,醒醒。”   苏九月朦朦胧胧间听到有人让她醒醒,她艰难地睁开了有些酸涩的眼睛。   面前是她夫君姣好的容颜,天色还没亮,依稀只能瞧见个轮廓。   “又做梦了?”吴锡元也拧着眉头,他知道他媳妇儿但凡做梦都不会有什么好事儿。   苏九月张了张嘴,“嗯。”   嗓子实在干涩,吴锡元见状从床上爬起来去桌子边儿上给他倒了一杯凉白开端了过来。   “先喝一口润润嗓子。”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接过去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水顺着嘴角掉在了衣襟上。   吴锡元拿着帕子帮她擦了擦,柔声说道:“慢些喝。”   苏九月将一杯水喝光,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吴锡元,她的眼睛有些茫然,显然这回的梦对她来说也有些奇怪。   从前她做梦都不是自己的视角,这一回太真了,就好像是她自个儿亲自经历了一回似的。   “对,我又做梦了。”苏九月说道。   “什么梦?”吴锡元追问。   “梦到我被人关在一个箱子里,梅子来救我,她流了许多血,却打不开箱子……后来来了人要杀她,我听着声音有些耳熟,但却想不起来是谁……”   苏九月眉头紧皱,按着她的体质,做的梦都是会实现的。也就是说,确实有人要对付她。   “我向来与人为善,应该也不至于会有人大费周章要杀我啊?实在想不明白。”   吴锡元心里却稍稍有些猜测,“九月,虽说咱们与人为善,但或许是咱们碍着谁的事儿了。   苏九月诧异地看向了他,“碍着别人的事儿了?什么事儿?我们什么都没做啊!” 第684章 帮帮我   “你再仔细想想,最近其实也没少做事。”吴锡元引导道。   苏九月被他这么一点拨,也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先前儿我救了喻仁郡主的事儿?”   吴锡元微微颔首,“或许是的,也或许是因为你救了波斯公主。你几次三番坏了他们的好事儿,即便是偶然,对方显然也容不下你了。”   苏九月不过是个普通的农家女子,即便是如今来了京城长了些许见识,但在面临危险的时候还是会忍不住害怕。   而此时她能依靠的也只有吴锡元了,她下意识地对上吴锡元的眼睛,问道:“锡元,我该怎么办?这次的梦很短暂,我甚至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会动手,根本防无可防。”   吴锡元也不会拿苏九月的性命来赌,他第一反应就是去找王启英。他们来京城这么久,可没少麻烦他,也不差这一次的。   “你先别慌,今日让梅子去送你去太医署,下午回来的时候也让她去接你。她是习武之人,且在你的梦中她能单枪匹马摸去救你,就足以说明她的本事过人。来回的路上有行人,再有她跟着,应当不会出什么岔子。”   说到这儿,他稍稍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今儿我去找大舅兄,看看能不能借两个人,明日咱们就不用麻烦梅子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好,都听你的。”   夫妻两人起来之后,苏九月习惯性的先去了厨房烧水。   可是等她到厨房之后,却发现热水已经烧好了,想来应该是梅子做的。   再打开后锅,发现里边热了热腾腾的馒头和小菜,应当是给他们夫妻二人准备的早膳。   她洗漱完后,吃了早饭,才不怎么好意思的跑去了后院寻找梅子。   梅子正在后院里练武,见着苏九月来了,才收了功,有些开心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夫人,我方才问我爹了,他说今儿明显比昨儿要好许多,一呼一吸都不会痛了。”   苏九月听了也替她高兴,“这样可太好了,你爹身子底子好,仔细养一两个月就能恢复如初。”   只要她爹没事儿,梅子自然就开心了。   她兴奋地点了点头,“嗯!”   苏九月想跟她说让她接送自己去太医署的时候,但是一时间又不知道要怎么开口,着急地挠了挠头。   梅子看出了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就问了一句,“夫人,您可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苏九月叹了口气,干脆心一横,说道:“梅子,我确实有点事儿要你帮我。前几日我开罪了个人,就怕他这几日来寻我麻烦。我瞧着你身手不凡,能不能……能不能……”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还是没好意思提要求。   毕竟只给人家了二百大钱,这要她怎么好意思开口嘛!   梅子却恍然大悟,直接说道:“夫人,您可是想让我去替你教训教训那人?您放心,我虽说不是什么高手,但一般人还能打一二十个的。”   苏九月听得瞪大了眼睛,急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不用替我教训人,我就想你能接送我去当值,也要不了许久。就今儿一日,你看可行?”   梅子笑了,“瞧您,这算什么事儿啊?待会儿您要走的时候喊我一声就是。左右我在家也是闲着,能帮到你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   苏九月抿唇轻笑,“你可真好说话,待会儿我再给你拿几个大钱,你送我回来的路上可以去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买一些回来。”   梅子在街头卖艺,向来都是被人吆五喝六的,哪儿见过她这么客气的夫人。   有些拘谨地摇头,“不……不用了,我爹说我长大了,不用吃零嘴了。”   苏九月又道:“那你去给咱们买些菜?总行了吧?想吃什么就买些什么。”   见着梅子似乎又要拒绝,她急忙补充了一句,“不能拒绝我啊,不然我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梅子这才应了下来,苏九月去厨房给她拿了二十个大钱,这买菜是足够了,估摸着还会有些许剩余。   那就当是给梅子的奖励了。   梅子高兴地将铜板儿装在自己的钱袋子里,还用手拍了拍,“那我今日去看看有什么新鲜菜,买一些回来。”   苏九月被梅子送去了太医署,吴锡元则先上朝,下了朝在宫门口堵着王启英。   王启英如今可是圣上身边儿炙手可热的红人,谁见了不得好声好气地叫一声王大人。   吴锡元官位低,等着王启英难免就有了攀龙附凤的嫌疑。   可王启英才刚从宫里走出来,见着外头的吴锡元,顿时眼睛一亮,将身边儿的其他大人都丢下,跑去见了吴锡元。   “妹婿,怎的了?可是又发现什么线索了?”   他这个妹婿也是好运气,总是能帮他破案子。   吴锡元对着他拱了拱手,说道:“义兄,这回恐怕要让您失望了,我来找你是另有其事。”   王启英眉头一蹙,“瞧你一脸郑重的,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儿?别怕,万事都有义兄在,你只管说就是。”   能说出这番话的,便是亲兄弟也如此了。   吴锡元在心中感慨了一句,对着他行了个拱手礼,“义兄,这几日我们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盯着九月,我担心是先前儿九月救了郡主,被人记恨上了。能不能找您借一两个信得过的人?九月不能出事啊!”   九月救了郡主一事,王启英也知道。   但是在他看来,他妹子救郡主只是阴差阳错,郡主如今还好好的,裴正冲会去找她的麻烦?   可又转念一想,喻仁郡主如今在慈安寺里,他们不好动手。   也难保裴正冲不会恼羞成怒对着九月下手,毕竟裴正冲这人就是个疯子,做事没个章法。   “成,我这就让家里安排!”   周围的人站在他们十步之遥,见他们两人说话,无论是姿态还是神色,都十分亲切。   就有人说了,“怎的瞧着吴大人和王大人关系甚笃的样子?”   “先前儿吴大人中状元的时候,王大人不都显摆过了吗?吴大人是王大人的妹婿!少见多怪的!” 第685章 练家子   “妹婿?!王大人不是一脉单传吗?什么时候有妹子了?”总有些人消息比较闭塞,这会儿听了惊讶地问道。   “是他义妹,虽说是义妹,但我瞅着王大人对他们家的事儿也挺上心的。”   “是啊,听说上次皇上赏赐王大人的水晶葡萄都给他妹子送去了小半筐。”   ……   几人正说着话,就看到王启英又回来了。   “你们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随便说说话。”其中一人说道。   其他人纷纷附和,“对,就随便聊聊。”   王启英也没再追问,便对着大伙儿拱了拱手,“诸位大人,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一步。诸位大人若是有事,还请在休沐的时候来我家里找我。”   本来大伙儿就是来跟他搞好关系混个脸熟的,这会儿一听他这话,纷纷应道:“您忙您的。”   “您忙,回见。”   ……   王启英原本被这些从前看不起他的大人们包围着的时候,其实还蛮享受这种感觉。但日复一日,转眼就过去了半年,他实在有些烦了。   这会儿也没跟他们多客气,便直接上了自家马车。   等到了大理寺,他才对着王通说道:“王通,你让柳茹先去我妹子那儿,回头再找几个人给她送去。”   柳茹是早两年他祖母给他的一个丫鬟,会些拳脚功夫,等闲的男丁都打不过她。   不过他好歹也会些拳脚功夫,哪儿还用得着个女人保护,柳茹在他身边儿也没派上用场,这会儿正好将人借给他妹子。   王通知道吴家只有他们两口子,这会儿即使将人送过去,家里也没有人的。便先应了下来,让人给柳茹姑娘先传了信儿,让她粗略收拾收拾东西,直接将她送去了太医署里。   苏九月早上是被梅子送去太医署的,到了太医署就没什么怕的了。   太医署多少也算是皇家重地,有侍卫严加看管的,倒是也不用担心有人会在这里害了她。   她忙碌了半早上,将宫里那些宫人们需要的药都安排好,还将早上新送来的药归了类。   她一边看着方子,一边对着药材,感觉自己年纪轻轻的眼睛都要花了。   就在她专注地看方子的时候,忽然有个小药童跑了进来,对着她说道:“苏姑姑,外头有人来求见您,说是大理寺王大人身边的随从。”   此时的苏九月满脑子都是各种药名,听了他这话,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觉得约摸是锡元去找了义兄,义兄才派人过来的。   “好,我这就出去看看。”她应了一声,将手上的方子对完,才起身出了门。   来到门口,看到外头不仅站着王通,他的身边还站着一位姑娘。   “吴夫人。”王通见着苏九月出来了,急忙给她行了一礼。   他身边的姑娘也跟着行了一礼,王通这才介绍道:“吴夫人,柳茹姑娘是我们少爷让先来跟着您的,这阵子就让她贴身保护您吧。”   苏九月看着他身边的女子应当有十七八岁的模样,看着精气神就同她们普通人不大一样,应当就是和梅子她们一样的练家子。   她点了点头,“麻烦义兄了。”   说完又看向了柳茹,“麻烦姑娘了。”   柳茹是大家族养的家生子,礼数还是十分周全的,连忙对着苏九月行了一礼,“夫人多礼了。”   王通转过身对着柳茹叮嘱道:“柳茹姑娘,夫人的安危就交给你了。”   柳茹点了点头,只说了两字,“放心。”   王通对她也确实放心,便对着苏九月一拱手辞行道:“人给您送到了,奴才就先回了,少爷身边儿还没人的。”   “你忙去吧。”苏九月说道。   等到只剩下她和柳茹两人之后,她才笑了笑说道:“姑娘莫要太拘谨,我家中没什么人,比不得义兄家里。姑娘若是有哪儿不习惯的,直接同我说就行。”   柳茹应了下来,苏九月又接着说道:“我还要干活,姑娘先出去转转,下午咱们一起回去。或者在一旁等我也行。”   柳茹平日里可不能乱逛的,对外头的东西也没什么兴趣,就摇了摇头,“奴婢在这儿等您就行。”   苏九月手头还有许多事儿要做,就没再同她客气,领着她回了杏林苑。   苏九月忙了一天,柳茹就等了她一天。   一直到下午未时三刻,外头又有人来请她了。   “苏姑姑,西北总督府上的大公子病了,说请您过去瞧瞧。”小药童站在苏九月的案几前,低着头说道。   苏九月诧异极了,她抬头看向了小药童,不可思议的伸出手指向了自己,“请我?我不过就是个医女,他不说请个太医,至少也得请个大夫啊?”   医女只是帮着不大方便的内眷看病,再就是帮着打下手。   小药童摇了摇头,“小的也不知道,西北总督府上的人过来就直接说要请您过去呢!”   西北总督可不是她能得罪起的人,苏九月叹了口气,到底还是站起身,拎起自己的药匣子,“你随我一同去一趟。”   “是。”小药童应了一声。   柳茹见状也跟着起身,她可是要贴身保护夫人的。   所谓贴身保护,就是一步都不能离!   苏九月见状,也才想起了她的存在,停下脚步转过头对着她笑了笑,说道:“柳茹姑娘,我现在得先去趟西北总督府上,你就在这儿等我吧。”   柳茹不可能答应的,她直接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您忘了我是为何而来的……”   她这一提醒,苏九月不仅想起来了她为何而来,还连带的想起了自己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   心中忽然一惊,莫非……这个西北总督……   不然,她自问从未同他们府上打过交道,为何又指名道姓的让她去医治?   她眉头紧皱,思忖了片刻,将手上的药匣子放在了桌上,对着柳茹和小药童说道:“你们二人在此处等我,我去去就回!”   小药童和柳茹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去,只能看着她的背影迈过门槛,从院子里走了出去。 第686章 师父救命   苏九月从杏林苑出来之后,便直接去了太医正所在的妙手阁。   对方不可能就这么直接对她下手,她好歹在太医署供职,还是锡元的夫人。若是她在去给西北总督的公子看病的时候,突然失踪,一旦深究他们绝对脱不了干系。   可对方不让她失踪,但若是给她使什么明晃晃的绊子,她可真就没法子了。   官大一级压死人,西北总督比她家锡元的官职高多了,即便是她有六品安人的名头也没啥大用。   为今之计,只有去找她师傅了。   黄户生成了太医署医正之后,比起从前那可真是要清闲太多了,也只有皇上和几位老王爷需要他亲自去诊脉的。   他悠闲的在妙手阁喝着茶,再翻看一下从前留下来的病例,小日子过得十分惬意。   就在这时,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呼唤声,“师父!师父!你在不在!”   他只有一个女徒弟,除了九月还能是谁?   他这徒弟悟性不错,是块学医的料,但却还不够沉稳,回头可得好好说说她。   “在哩,你进来吧。”   苏九月走了进去,对着他行了个礼,就听到黄户生问道:“怎的,急急匆匆地跑过来,又惹什么麻烦了?”   苏九月不是没听出他话中打趣儿的意思,但此时那西北总督府上的人还在外头等着,她只能三言两语地将事情同他说清楚。   黄户生一听,眉头一拧,“让你去你就去呗,人家都不嫌你是个新手,你个当大夫的怎的还能挑病人呢?”   他这话说的在理,苏九月心里苦,可是她总不能告诉他自己昨儿夜里做的那个梦,只能同他解释道:“师父,那可是西北总督的公子,我怕……怕……”   她低着头两手绞在一起,眼睛四处转悠,脑子飞快地转动,只想赶紧找个说得过去的说词。   “怕什么?”偏偏黄户生还追问道。   怕死。   苏九月心里想着,却没胆子说出口。   “怕给人看错了病,到时候耽误了病情,那……那可就麻烦了。”   黄户生坐在太师椅上,一手的手肘搭在扶手上,看着她支支吾吾地模样,心里叹了口气。   她应当是怕跟上一次一样被那些公子哥冒犯,不过这西北总督府上确实奇怪,男女大防都不顾忌了。   他这么想着,干脆手在扶手上一撑,站了起来,“罢了,为师跟你一同过去。”   苏九月眼睛一亮,在她过来之前,实际上她想了许多法子。   要么师父让旁的太医过去,要么就多给她指两个药童。再不济她也在他这儿报备过了,若是两个时辰她还没回来,就可以让他去要人。   她可不敢想她师父跟着一同过去,她师父是给皇上看病的,一般人谁能请的动啊!   但这会儿她师父要跟着去,她自然不可能脑子一抽给拒绝了,急忙笑着应了下来,“那可真是太好了!师父!您真是这世上最好的师父!”   黄户生哼了一声,脸上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但仔细看他的嘴角却发现有微微上翘的嫌疑。   也是个很有意思的老头子。   “行了,别拍马屁了,为师不过是怕你学艺不精,在外头坏了为师的名声!前边儿带路吧!”   苏九月笑嘻嘻地应了下来,“是是是,徒儿这回一定跟着您好好学学,尽量早些出师。”   她跟着黄户生一道领着柳茹和小药童出了门,跟着西北总督府上的下人去了他们府上。   他府上的下人见着还跟着个老头子,心里有些纠结,“苏姑姑,我们少爷不是让您去给他看诊么?怎的您还带了这么些人?”   苏九月笑了笑,“我这不是怕我学艺不精,耽误了周少爷的病情嘛!这位是我师父太医署的医正黄太医,有我师父出马,周少爷定然能早日康复。”   下人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毕竟人家完全是为了他们少爷着想的啊!   等到了西北总督府上,苏九月几个跟在黄户生身后进了他们府,一路七拐八拐地到了个装扮的十分雅致的屋子。   黄户生和苏九月等人没太在意,但柳茹却多看了两眼,心中疑惑渐生。   不是说来给周大公子看病的么?怎的带他们来了这里?这里头装扮地跟姑娘家的闺房似的。   就在她四下偷偷打量的时候,忽然外头就有人来了,还未进门就已经听到了笑声,“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话音刚落,他正好迈过门槛,苏九月等人就看到了面色红润,一身绛红色的衣袍的周钰。   师父教过的望闻问切,只从望来说,这周公子看起来真不像有什么病的样子。   周钰看着屋子里的几人,面儿上的笑也僵在了脸上,差点挂不住了。   不是只让他们请苏姑娘一个人过来吗?怎的来了这么多人?   苏九月还记得周钰,先前儿她在去慈安寺给喻仁郡主看病的时候,路上救了几个人,其中就有这位周公子。   旁的她不大清楚,只依稀记得这位周公子似乎跟她义兄有些不对盘。   她对着周钰行了一礼,“原来是您呀,听闻您病了,民妇学艺不精,便将师父请来了。您何处不舒服?还请说与我师父听,师父定然能治好您的。”   周钰的眼角抽了抽,原来如此,他就说怎么会来这么多人。   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立刻就有人奉上了茶水。   他对着黄户生说道:“黄大人,您请用茶。”   黄户生却摇了摇头,“周公子,还是先让本官替您诊脉吧?”   生病本来就是周钰骗苏九月过来,随口编的说辞,这会儿见他催促,便将手伸了出去。   “那就麻烦黄大人了。”   黄户生挽起袖子,按在了他的脉搏上,拧着的眉头越来越紧。   周钰看着他的神色,也疑惑了,莫非他真的生了什么病?不然怎的黄太医这副神态?   他一颗心提了起来,对着黄户生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大人,可是小生哪儿不对了?”   黄户生只想翻他个白眼,是你请的大夫,哪儿不对你心里不清楚吗? 第687章 不安好心   真若是依他看,这个周公子是心不对,心术不正啊!   黄户生在心中冷哼一声,别以为他年岁大了就糊涂了。   从他一开始进屋,那一双眼睛都粘在九月身上,还能有错?分明知晓人家嫁了人,还能如此唐突,这西北总督教儿子的本事确实不如他做官厉害。   这么一想,他的眉头就皱地更厉害了,周钰心中彻底的就慌了。   “黄大人,能否告知我生的什么病?”   您可别不说话,我这心里慌得不行,怪吓人的。   黄户生抬眼看了他一眼,顺势收回了手,摸了摸自己下巴上花白的胡须,长长地叹了口气。   “周公子,幸好您及时请了大夫,您这几日可有觉得心跳不对劲儿?”他问道。   周钰其实没什么感觉,但是被他这么一问,他下意识地就屏住呼吸静下心来仔细感受自己的心跳。   这一感受,他怎么忽然觉得自己确实心跳不大对劲儿,跳的快极了。   “有……心跳时快时慢。”他拧着眉头,内心一片恐慌。   黄户生也随着他的话,表情逐渐变得凝重了起来,周钰面儿上不显,但心中却更慌了。   黄户生叹了口气,周钰的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   黄户生也没让他难受太久,就给他了个痛快,“周公子您这病情有些复杂,还需先吃几服药好生调理调理,再来找老夫看看才行。”   周钰不是没想到他或许有可能在戏弄他,可看着他煞有其事的模样,到底还是有些发憷。   听了他这番话,周钰又拧着眉头追问了一句,“黄大人,我到底是怎么了?”   既然他真心实意地问了,黄户生也没隐瞒,直接给他都抖了出来,“周公子平素应当睡得晚,年轻人切记莫要纵欲过度啊!”   苏九月一愣,再看向周钰的眼神都不对了。   果然这些纨绔跟她义兄是不一样的,他们才是真正的视女人如衣服。   周钰也是一怔,可黄户生又接着说了,“周公子您还有些许肾虚,可得好生调理,不然今后恐怕会影响子嗣!”   前边是他自己胡编乱造的,但后边却没瞎说。如今这些纨绔里头,十个里头八个都虚,半点儿没有年轻人该有的样子。   只是后果却是他自己说的严重了一些,也吓唬吓唬这个不安好心的小子。   周钰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他平日里是贪玩了些,也没想到居然后果这样严重。   也亏得今儿阴差阳错的请来了黄太医,不然等到日后耽搁了病情,那可真是哭都没处哭去。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黄户生行了一礼,说道:“还请黄大人替小侄开个方子。”   黄户生微微颔首,“让人拿了纸笔过来吧。”   他要写方子,苏九月急忙上前帮他磨墨。   等到墨磨好,她喊了她师父一声,就见他提笔在她惊讶的视线下写下了黄连二字。   等到黄户生写完方子交给了周钰,他才说道:“周公子这边儿要按时服药,先喝十服药,再来太医署给老夫看看。”   “小侄记下了。”周钰恭敬地回答道。   黄户生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回了,周公子若有什么不适,还请及时遣了下人来报。”   苏九月就这样跟着黄户生出了周府,等回了太医署之后,苏九月看着身边儿没了人,才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师父,你怎的开了那么多的黄连?”   黄户生轻笑一声,“年轻人火气太盛,多吃些黄连有好处。”   苏九月没有摸周钰的脉搏,并不知道他是否真的如师傅所言那么严重,但未来十天这位周公子都要过这种苦不堪言的日子了。   可是她却一点儿都不同情他!   夜夜笙歌的纨绔,一点儿都不值得同情!   “那他的心脏呢?是否也真的出了问题?”苏九月问这话的时候,脸上写满了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   像是觉得他年纪轻轻生了这种病十分惋惜,又像是觉得他这病纯粹是自己作死,得了也活该。   黄户生看着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好啦,他的病情有我盯着呢!这事儿你莫要再插手。”   苏九月明白他也是为了维护自己,对着他感激地一笑,“好!师父果然是全天下最好的师父!”   黄户生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行了,少拍马屁。别以为说两句好听的,就能讨好为师。该干的活儿还是得你自个儿干!今日的病例抄完了吗?赵嬷嬷那边儿要催了吧?”   苏九月眉头一皱,“徒儿先走一步,赵嬷嬷还等着呢!”   黄户生微微颔首,看着她小跑着离开,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徒儿那夫君这回还不知道得怎么谢他呢!他也没甚旁的喜好,等到过节的时候上门来给他带壶酒好了。   .   吴锡元今日也十分忙碌,因着皇上突然下令端午要赛龙舟。   以往的每年京城里都有类似的表演,只是今年皇上亲自下令,多多少少场面要比从前宏大一些。   这一命令顿时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只有那些整日里闷在家中无所事事的公子和小姐们十分兴奋。   最忙的要数礼部,可翰林院也得跟着出人出力。   吴锡元新瓶子装老酒,在翰林院里混地是如鱼得水的。   他的同僚们愿意提携他,再加上他容貌出众,这种得脸的机会就落在了他身上。   他跟着礼部事无巨细的将皇上出行的一系列流程都对了一遍,回到家已经累到肩膀都沉不下来了。   也幸好梅子已经烧好了热水,做的饭也温在锅里。   苏九月先给他打了热水,让他洗了手,才去厨房里给他端了饭菜过来。   吴锡元吃完了饭,苏九月将碗筷拿去洗了。   再回到屋子里,就站在吴锡元身后给他松肩膀,她通医理,每一下都按在了穴位上,确实让吴锡元舒服了不少。   苏九月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柳茹姑娘来了家里,她还没同她夫君说呢!   “夫君,今儿义兄身边儿的王通送了个丫鬟过来,说是个练家子,让她先跟着保护我。” 第688章 黄连   吴锡元也没想到王启英效率这么高,上午才跟他说过,下午他就送了人过来。   不过这也确实让他放心不少,今儿忙碌的时候他还在担心他媳妇儿的安危。   “你今儿没碰上什么事儿吧?”吴锡元下意识的问道。   苏九月歪着脑袋想了想,“倒也不是没有,今儿西北总督府上的大公子来请我去帮他诊脉了。”   西北总督?吴锡元仔细想了许久,才从遥远的记忆当中找到了这个人。   西北总督的辖区连年太平,没有山贼劫匪,甚至连鸡鸣狗盗之徒都没有,很被圣上信任。   只是他府上那个大公子却有些……   上一世他也没少听人说这位大公子府上抬出来许多丫鬟,都丢在了乱葬岗上,身上衣不蔽体,死相很是凄惨。   他找他媳妇儿诊脉?!   实在由不得他不多想。   “他病了不找太医,找你做甚?”吴锡元的语气不善,显然已经在心中认定这个周公子居心不良。   苏九月也一脸不满,“就是说啊,找我作甚?我昨儿又做了那个梦,实在不敢一个人去,就去将我师父请了过去,同我一起去他府上。”   吴锡元脸色稍霁,嘴上还不忘夸赞自己媳妇儿,“还是我媳妇儿聪慧,今后莫要一个人上门给人看诊了。”   苏九月乖巧地点头,“好,我都记下了。”   说着,她又想到了她师父给那周公子开的方子,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师父给他开了许多黄连,哈哈哈哈,他可有的苦头吃了。”   吴锡元嘴角也跟着勾起,九月的这位师父倒也是个性情中人。   记不记仇的不要紧,这仇当场就报了。   看着她媳妇儿笑得小脸粉嫩嫩的,他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同她说道:“九月,端午那日你们可有假?”   按理来说都是要放假的,但太医署总要留人当值,至于留下的是谁,此时还不知道。   她摇了摇头,“还不知道呢!怎的了?那日你可有事?”   吴锡元笑着道:“我倒是没什么事儿,只是皇上今儿下了圣旨,端午那日要赛龙舟。若是那日你有空,咱们也出去外头的河边儿看看?”   苏九月一口应下,还孩子气的双手合十拜了拜,“三清爷爷,您一定得保佑信女端午那日不当值啊!”   吴锡元看着她直笑,“心诚则灵,三清爷爷会保佑你的,今儿时候不早了,咱们歇了吧。”   .   端午转眼就到了,赛龙舟年年有,但皇上却不是年年都要去看的。   礼部也能明白,皇上不过是为了在波斯的使臣面前展现他们的大国风范,这一回说什么都不能给大夏丢脸。   礼部和翰林院的诸位大人忙地几天几夜没合眼,最后好不容易在端午的前一天将台子搭起来了。   整个京城四处张灯结彩的,大伙儿连过年的红绸都拉了出来挂在了门前。   苏九月天天心心念念的想过节,然而三清爷爷像是没听到她的心声似的,到底还是安排了她在这一日当值。   苏九月得知太医署的安排之后,失望也是有的,可是看着医女们兴奋的模样,也觉得能接受了。   总归是要有人当值的,太医署里不可能一个人都没有。   留下来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一个医女,以及三个药童和两位太医。   其他几个医女看着她坐在那里,也急忙收敛了脸上的情绪,捏着手帕皱着眉头道:“要是我们所有人都能去就好了。”   苏九月却笑着道:“所有人都去,若是有了病人怎么办?别傻了,快去忙吧,明儿你们就有假了。”   她的人缘还算不错,几个小医女就道:“苏姑姑,明儿我看了赛龙舟回来跟你讲!”   “对!我也给你讲!”   “明儿定然有卖炸麻叶的,我买了给您带来!”   ……   苏九月笑着接受了大家的好意,才将她们都从身边儿赶走了。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就到了太医署,原本热热闹闹的太医署今儿一进门就冷冷清清的,就连门房的两个下人都少了一个。   苏九月跟往常一样来到了杏林苑,查看了药柜里的药材,若是哪个空了,她就急忙给补上。   等到辰时三刻的时候,突然身后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苏九月下意识的回头看去,她身边儿的柳茹也跟着一起看了过去。   苏九月见到来人,脸上的笑容立刻就挂了起来,“赵嬷嬷!您怎的来了?”   赵嬷嬷来到她身边儿,帮着她查看柜子里的药材,还不忘回答一句,“还不是为了你,今年是你头一次在京城过端午吧?”   她这么一说,苏九月也点了点头,“正是哩!原先都是在我们村子过的,去年的时候在我婆家,我婆婆还给我绑了五彩绳……”   赵嬷嬷看着她说得停不下来了,才挥了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年轻人真是有活力,行了,这里交给我了,你去玩吧。”   苏九月的手指才刚钩在铁环上,听了这话顿时一愣,转过头来看她,“赵嬷嬷,您这是什么意思?”   赵嬷嬷依旧素着一张脸,同苏九月头一次见她的时候一模一样,“怎的?这孩子傻了?老身的意思是,我来替你当值,你出去玩一玩,也好见见世面。”   苏九月有些感动,她说什么都没有想到赵嬷嬷居然会回来替她当值。   这么热闹的一天,就连皇上都从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出来了,谁不愿意出去转转啊!   她知道赵嬷嬷是为了她好,但是她还是摇了摇头,坚定地拒绝了她的好意,“多谢嬷嬷,嬷嬷为了我好我心里清楚,但今日原本就是我当值。您忙了好些日子了,还是您出去转转吧!”   赵嬷嬷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拒绝,年轻人谁不愿意出去玩?   她轻笑一声,“这孩子还真是傻了,还不愿意出去的。老身在京城待了大半辈子,什么没见过啊?光皇帝就见了三个了!”   苏九月笑咪咪地看着她,“还是嬷嬷厉害!”   赵嬷嬷看着她也不像是有什么心眼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大宝贝,若不是运气好来到她跟前儿,指不定被人卖了还得帮着数钱呢! 第689章 是我做的不好   “行了,让你玩就玩去吧,看到有什么新鲜玩意儿回来跟嬷嬷说说就是。”赵嬷嬷撵人了。   苏九月还是不走,她凑到赵嬷嬷身边,笑着说道:“嬷嬷,不如您帮我一起做事?咱们早些将手头的事儿做完,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赵嬷嬷看着她的笑脸,一时间还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   她有些失笑,铁面无私了大半辈子了,谁见了赵嬷嬷不敬畏几分?也就这丫头敢在她面前嬉皮笑脸的。   偏偏这丫头行事进退有度,也不让人觉得反感。   “先忙吧,待到中午你忙完了,你再出去逛逛去。”   苏九月侧过脸看她,“嬷嬷,您不去吗?”   赵嬷嬷摇头,“不去了,今儿外头人定然多,我老婆子岁数大了,才不要去跟他们挤。”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只好作罢。   柳茹虽说是来保护苏九月安危的,但她一个当丫鬟的,哪儿能让主子干活她在一旁看着?   便上前一步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我能帮得上您吗?”   苏九月正在忙,听了她的问话,就回过头看了一眼。   见她站着也怪无聊的,就问道:“姑娘,你识字吗?”   柳茹是王老夫人送给王启英的人,自然是识字的,便点了点头,“识得。”   苏九月眼睛一亮,走到窗户边的案几旁,找了几份病历出来。   “姑娘,你帮着对一下这些病历,看看她们有没有记错。”   赵嬷嬷看了一眼窗前的两人,只觉得有些奇怪。   分明是九月带来的丫鬟,怎的还对她这样客气?她在太医署久了,也见多了家中养下人的,包括她自个儿也有两个小丫鬟照顾起居,可还从未见过对下人这样客气的。   不过想到她是跟着她夫君从村子走出来的,恐怕一时半会儿的还没适应,这才没说话,只等着回头只有她们两人相处的时候再教教她。   等到柳茹去帮着给两人倒水的时候,赵嬷嬷才压低声音同苏九月说了这些。   “九月,对下人不能这么客气,如今你手底下人还少,若是日后人多了,你脾气太好反而会被刁奴欺负的。”赵嬷嬷斟酌着说道。   苏九月没成想她居然会同她说这事儿,但也能听出来她是以过来人的身份在给她传授些许建议。   她笑了笑,解释道:“嬷嬷,您说的我都懂,只是这位姑娘不一样。她是我义兄借给我的,来帮我几天忙,过几日就要还回去了,咱也不能对人家吆五喝六的呀?”   赵嬷嬷不过是善意地提了一嘴,至于她听不听的,那就不关她的事儿了。旁人家的事儿总是不要掺和过多的好。   “你心中有数就好。”   正说着话,柳茹从外头走了回来,给她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两人也就没有再接着这个话题。   “已经差不多了,你们去转转吧。”   苏九月看着已经整理好的药材柜子,和对好了的病历,满意地点了点头,“嬷嬷,那我们就先走了,若是待会儿忙起来,您遣了贵喜来喊我就是。”   赵嬷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老身晓得的,快走吧,不然赶不上凑热闹了。”   苏九月对着她行了一礼,带着柳茹从太医署里走了出来。   街上早已车水马龙,苏九月站在街头有些迷茫,人这么多,她去哪儿找她夫君呢?   柳茹见她站在了原地,下意识地四下看了看,没瞅见有什么异样,这才对着苏九月问道:“夫人,您怎么了?”   苏九月眉头一蹙,回过头看她,“你说咱们现在去哪儿比较好?”   柳茹可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自幼可没少听府里的人说。   这会儿见苏九月问起,她更是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说道:“自然是去滦河了,每年这时候滦河都是最热闹的地儿呢!吴大人和少爷此时应当也在滦河边儿上的。”   苏九月听到她夫君也在,顿时眼睛一亮,立刻就拍板儿做了主,“成,咱们就去滦河!”   就在她们两人准备出城的时候,梅子坐在屋子的门槛儿上,拿着个小树枝郁闷的在地上画圈圈。   她爹躺在床上,看着她的背影,就扬声问她,“梅子,你咋的了?今儿外头那样热闹,你不出去转转?”   梅子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摇了摇头,“我才不去。若是您还好着,我倒是乐意跟爹爹一同去,这会儿您伤着了,我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去凑热闹。”   梅子爹乐呵呵地笑了两声,胸腔里抽地一阵一阵的痛,连带着他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扭曲了起来。   真真是痛并快乐着。   人人道女儿就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他家这小棉袄也很妥帖哩!   听到他的抽气声,梅子急忙扔掉手上的小树枝,起身回过头去看他,“爹你咋了?”   一边说着话,她的一只脚就已经跨过了门槛儿。   梅子爹摇了摇头,“爹没事,倒是你。咱们头一年来京城,正好碰上这种盛况,就连皇上都出宫了,你也不去凑凑热闹?回来好跟爹说说。”   说话间,梅子就已经来到了他的床榻边儿上,看着他确实不大像是有事儿的样子,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不去,我要是走了,爹一个人在家,想喝口水都没人给你倒的。”   “你这孩子……”梅子爹还想要再劝,却被梅子打断了。   “爹,您别劝我了,您说什么我都不会去的。”   知子莫若父,梅子爹也知道自己女儿的固执,只好叹了口气,“是爹拖累了你啊。”   梅子摇了摇头,在他身边儿坐下,才有些郁闷的同他爹说道:“爹爹,您说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啊?原先夫人和大人府上都没个丫鬟的,怎的我才刚干了两天的活儿,他们就又找了个丫鬟回来?”   梅子爹看着她今儿一天都郁郁寡欢的,还不知道是为甚,这会儿才这知道原来症结是在这儿呢!   他看着梅子问道:“先前夫人吃你做的饭的时候,可有说什么?”   梅子拧着眉头回想道:“没说什么啊?夫人还夸我做的饭好吃来着。” 第690章 你怕什么   “既然你有可取之处,那还有什么怕的呢?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儿,才能问心无愧。”梅子爹开导道。   梅子却皱了皱鼻子道:“可是……夫人先前儿说好让我接送她的,如今也被新来的这个柳茹姑娘抢了。”   梅子爹无奈地摇头,“夫人先前儿不是说只让你接送她一日么?这位新来的姑娘我瞧着她走路的模样,应当也是个练家子,夫人估摸着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才特意请了她过来的。”   梅子嘟囔着嘴巴,“我不也可以吗?我还是恒山派第三十一代传人呢!我很厉害的!”   梅子爹听了她的话,叹了口气,恒山派到了他师父那一代就已经开始没落了,全山只剩下八个人。等到师父驾鹤西去,整个恒山派也树倒猢狲散了。   如今几个师兄弟都散落在江湖,当年响当当的恒山派也成了籍籍无名之辈。   “夫人有夫人的考量,咱们在人家家里就得听人家的安排,莫要惹了夫人生气。”   梅子扁了扁嘴,应了下来,“爹爹,我知道了。”   .   苏九月带着柳茹一起出了城门,今儿出城门的人格外的多。   苏九月在拥挤的人群里,感觉到柳茹凑到她身边儿,不动声色的将她护了起来,好让她不被人挤到。   苏九月在心中感慨,不愧是义兄的人,行事就是妥帖。   出了城门,外头就是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也没这么拥挤了。   路两边儿卖什么的都有,比先前儿九月来京城的时候还要热闹。   别说炸麻叶的,还有糖葫芦和糖人,驴打滚儿,臭豆腐,胡饼……天南海北的小吃似乎都在此处了。   苏九月旁边儿就是个卖糖葫芦的,糖烧成汁儿,风一吹那香味飘得怕是能有三里地。   苏九月平素就喜欢吃这个,又难得碰上现做的,就凑了过去。   “师傅,来两个!我想要个现做的!”她扬声说道。   老师傅一抬头看着是个水灵灵的姑娘,便对着她一笑,一脸的褶子,“行嘞!”   他拿起一串串好的糖葫芦,在汤汁儿里一滚,再捞出来那一个个红果子上头已经裹了一层薄薄的糖稀,在阳光下晶莹剔透的煞是好看。   “姑娘,拿着。”   苏九月接了过来,又顺手递给了柳茹一个。   柳茹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收到主子给买的糖葫芦,不得不说这位吴夫人是她见过最接地气的主子了,还蛮让人喜欢的。   越往滦河边儿人越多,能看到岸边空旷的空地上搭起了高高的台子,上头挂着明黄色的彩绸,一看就是皇上坐的,当然那里也是整个滦河边儿上观景最好的地儿了。   台子四周早就被围住了,除了中间的台子之外还搭了许多台子,估摸着是给那些高官贵族的家眷坐的,像苏九月这样的根本不能进去。   河的两岸也停了许多画舫,估摸着在上头看视野也很不错。   她朝着台子那边儿看了看,并未见到她夫君,估摸着待会儿应当会和皇上一起来吧?   既来之则安之,她和柳茹找了个视野稍稍好一些的地儿,就等着待会儿赛龙舟了。   到了未时,远处一阵骚动,苏九月放眼望去,才看到了皇上的龙辇,他身后跟了黑压压一片人,苏九月眼尖的从里头挑出了那个貌美的波斯公主。   扬我国威,这也是皇上要亲自来看赛龙舟的根本目的。   也不知道她家锡元在不在那些人里边儿,大伙儿都穿着官服,根本分不清啊?   算了,只能自个儿看自个儿的了。   她正看着岸边那几艘龙舟上头的汉子们准备着,忽然身边儿就有人大喊道:“博个彩头啊!大伙儿看好哪个龙舟,下注了啊!”   柳茹就站在苏九月身边儿,恨不得自个儿长出八双眼睛,能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什么下注凑热闹的,她根本就不理睬。   倒是苏九月看着好玩儿,跑了过去。   “皇上眼皮子底下,你还敢赌?真真是好大的胆子!”有人说道。   庄家却道:“若不是得了官府的允许,借我两胆子也不敢啊!官老爷说了,最大可下注一百两,大伙儿一起凑个热闹罢了。”   有了他这话,其他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立刻就有人带头下注了,“我押黄色的那艘!”   “我押蓝色!”   “红色!”   ……   苏九月捏了捏自己的小荷包,里头还有点零用钱,她便对着柳茹问道:“姑娘,你说咱们下哪个好?”   柳茹眼角抽了抽,急忙摆手道:“奴婢不懂这个的。”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再看了一眼停在河边五颜六色的龙舟,最后选了个绿色龙舟。   “我押绿色吧!我喜欢绿色!”   她在荷包里掏了掏,最后拿了二十个大钱。   如今日子宽裕了,二十个大钱买个乐子她还是舍得的,可若是再多,那就不行了。   她下了注,在一旁登记,赌坊的管事给了她个竹简,让她赛后来开奖,三日内都有效。   苏九月将竹简揣到了怀里,心满意足地走了。   未时两刻,岸边的鼓声响了起来,这就像个信号似的,大伙儿都安静了下来。   只见皇上起身说了几句什么,她们离得远根本听不见,随后就看到大伙儿岸边的鼓声再次响了起来。   响了三声之后,那些五颜六色的龙舟就像是离弦的箭“嗖”地一下朝着河对岸冲了过去。   苏九月看的紧张,忽然柳茹出手将一个男人制住,顺手用了个巧劲儿卸了他的胳膊。   这儿人真的太多了,这点动静也就只有身边儿的人回头看了一眼,就都纷纷漠不关心的回过头去。   柳茹拧着眉头压低声音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此处危险,咱们还是先离开这儿吧!”   苏九月不敢耽搁,急忙点了点头,跟着她朝着里边挤去。   柳茹的想法很简单,皇上眼皮子底下他们即便是要动手也会有所收敛,待会儿还可以借机向少爷求助。而若是她们两人现在离去,一到人少的地方恐怕她一个人根本无法护夫人周全。 第691章 并未与人交恶   本来人一多,就显得分外拥挤,她们两人挤来挤去的也招惹了不少白眼,但此时也顾不上这么多了。   离台子越近的地方里边的人就越多,她们也不敢确定里边是否有坏人。苏九月此时也隐隐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老老实实待在太医署算了,也不至于碰上坏人。   这回碰上的坏人到底是什么人,她都没想明白呢。   才刚挤了一半的路程,那边儿的船靠岸了,人群顿时又沸腾了起来。   苏九月这边儿根本不敢扭头看一眼,生怕跟柳茹走散了,被坏人抓了去。   两人走到距离台子不到三丈的距离时,又有人对他们出手了,这次出手之人可比头一次那人厉害多了。   一出手居然就牵制住了柳茹,柳茹见状,急忙对着苏九月大声喊道:“夫人!喊救命!吴大人和少爷都在里边,皇上也在此处,定然有人帮咱们的。”   她话音才刚落,苏九月就跟着大声呼喊了起来,“救命啊!救命啊!”   她这一喊,人群就更乱了。有人以为是押注的船获胜了,但有人却听到了苏九月的呼救声只想离得远远的。   可台子上总有人注意到了这边儿的骚动,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怡。   苏怡原本就是个练家子,耳聪目明的,再加上身边儿还有夏荷在,一注意到这边儿的动静她定睛一看,发现居然是九月。   苏怡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她只当是又有拍花子了。当初在雍州的时候也有拍花子对她们两人下手,她们也是那时候认识的。   她急忙对着身边儿的夏荷说道:“夏荷!快!救人!”   夏荷冲了过去还不够,她自个儿也跟了上去。   她这一动,燕王派在她身边儿的青龙卫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燕王府上的人哗啦啦那么多人跳下台子,大伙儿想不注意都难。   吴锡元也是这时候看到的,他原本就是在御前伺候的,这时候向皇上讨个圣旨再容易不过了。   他甚至都来不及多想,满脑子都是九月不能出事。   他直接在皇上面前跪下,所有人的视线也都落在了他身上,只见他对着皇上磕了个头,“臣恳请皇上救救内子!”   皇上显然也发现了那边儿的骚动,若说起怕,他恐怕比在场的所有人都怕。毕竟上一次清明祭天的时候,就有人对他动手过,这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人想着要他的性命呢!   他原本正想说摆驾回宫,就见吴锡元跪在了他的面前,听了他的话之后,皇上眉头轻轻一蹙,问道:“内子?你夫人怎的了?”   吴锡元的夫人他还是有印象的,毕竟上一次他还给他夫人讨了个诰命没多久。   吴锡元没有起身,只是说道:“回皇上的话,下边打斗的人群中有人要抓我夫人。”   这事儿皇上定然是必须要管的,当着他的面儿作乱,未免也有些太不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了。   更何况……老三媳妇儿已经冲上去了,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的,老三和苏大将军恐怕都能将他吃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功夫,他再一转头,就看到燕王和苏庄已经跳下了台子……   行吧,根本不用他下令的,这两个一个比一个积极。   宋将军和岳将军也是负责此次皇上出行的武将,这边儿骚乱才刚刚一起,他的人就戒备了起来。   苏九月那边儿从夏荷和苏怡冲过去的时候,对方就已经开始想要撤退了。   今儿他们的命令就是要将人带走,却没想到对方的身边儿居然有高手,显然是早有准备,也不知道是谁先露出的马脚。   如今一击不中,朝廷的人也过来了,此时必须得撤了。   柳茹显然也发现了对方的意图,手下的招式更为凌厉了,务必要拖住他,这样等后边儿的援兵赶到,至少能留下个活口。   这刺客也是个狠人,明白了她的想法之后,干脆直接生生挨了她一掌,借势逃了。   柳茹要护着苏九月周全,不可能去追的。   倒是苏怡赶到后让她的人追了上去,她紧张兮兮的拉着苏九月的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问道:“九月,你没受伤吧?”   苏九月这会儿也松了口气,再看她一脸关切的模样,嘿嘿一笑,“怡姐儿,我没事儿,有柳茹保护我呢!”   苏怡闻言也转过头看了一眼撵走刺客的头功柳茹,重重地点了下头,“不错!赏!”   她这话一出,倒是让柳茹有些懵,这位吴夫人和燕王妃是什么关系?怎的瞧起来十分亲厚的样子?   奇怪归奇怪,她还是行了礼谢了恩。   苏九月被人请到了皇上面前儿,这还是皇上头一回见她,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摸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   “怪道方才吴爱卿那样紧张,吴夫人这样貌倒是同吴爱卿十分般配呢!”   吴锡元能察觉到大伙儿都在打量他们夫妇,他也没觉得害臊,反而有些高兴。   日后大伙儿就都知道他媳妇儿长什么样了,再想给他塞人的至少得在心里好生掂量掂量,这么一来可给他省了不少事儿。   “谢皇上夸赞。”   此事儿既然闹到了皇上面前,皇上也不可能不管不顾,就对着苏九月问道:“吴夫人,你可知方才对你动手的是何许人也?”   苏九月摇了摇头,“民妇不知,那人脸上蒙着青色的帕子,只能看到他的眉眼。”   她差点就想说对方的眉心有些泛红,应当是肺火有些旺。话都到了嘴边儿,就连忙被她咽了下去,皇上是问案子的,并不是问病例。   皇上转了转自己大拇指上的玉扳指,又接着问道:“你们可有什么仇家?”   苏九月依然摇头,“民妇年初才跟着夫君来到京城,总共三个月不到,平素都在太医署当值,并未与任何人交恶。”   皇上又看向了吴锡元,“吴爱卿呢?”   吴锡元将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臣也每日在翰林院兢兢业业,没有仇家。可臣仔细想了想,或许我夫人无意中还真得罪了什么人。” 第692章 裴驸马冤枉   “什么人?”不仅皇上好奇,在场的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高宅大院本无趣,全靠听些八卦打发日子了。   吴锡元依旧是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先前儿在喻仁郡主府上,有人想对喻仁郡主下毒手,也是因着内子去给喻仁郡主诊脉,正好戳穿了其中的伎俩。估摸着便是因此……得罪人了。”   他这样一说,就连皇上也觉得有几分可信,微微点了点头。   然而坐在不远处的裴正冲听了这话直接一口茶水就喷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的。   他反应如此剧烈,大伙儿又自然而然地看向了他。   皇上更是开口问道:“裴驸马这是怎么了?”   裴驸马没怎么,裴驸马就是很冤枉。   当初要对喻仁郡主下毒手的是他的人,可这回对吴夫人下毒手的可真不是他。他虽然记恨这个医女坏了他的好事,但他也知道这个医女同燕王妃交好,动燕王妃的人那不是在找死吗?   但此时皇上问话,他可不敢这么回答,不打自招,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轻咳一声,站起身子对着皇上一抱拳,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先前儿一直在洛阳,竟然不知臣不在京的时候,喻仁居然险些出事。这可怜的孩子,是臣对不住她……”   一个大老爷们,正说着话竟然呜呜地衣袖掩面哭泣了起来。   在场所有人的眼角都抽了抽,这裴驸马不去唱戏真是可惜了,便是梨园的头牌都比不上他的。   他女儿都在慈安寺清修了半个月了,也不见他表个态的,这会儿居然在皇上面前惺惺作态。   皇上知道是他对喻仁下毒手的,因此看着他此时这模样心中更是膈应了。   “行了,知道你心中悲切,喻仁的案子也得上些心,那孩子如今还可怜的在慈安寺清修呢。”   他随便关切地询问了两句,便又将这案子吩咐了下去。   “吴爱卿,既然此案关乎你夫人,朕命你亲自审理此案,你可愿意?”   吴锡元立刻行了个礼,一口答应了下来,“臣接旨!”   出了这么个事儿,多多少少也扫了皇上的雅兴,但多少也给波斯的使臣留下一个皇上体恤百姓的印象。   皇上赏赐了此次赛龙舟夺魁的队伍,每人一篮子咸鸭蛋。   苏九月因着受了惊,也得了皇上赏赐的一篮子咸鸭蛋,以及御膳房包的粽子。”   “今儿就到这儿吧!赵昌平,摆驾回宫!”   “嗻!”   皇上都走了,岸边儿的各个大臣也都先后离去,苏九月跟着吴锡元两人同王启英他们道别之后,才携手朝着家中走去。   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了起来。   此时的日头已经落了一半,夕阳下家家户户都飘出了饭菜的香味,苏九月也有些饿了。   “锡元,也不知道今儿梅子给我们做什么好吃的了?”   吴锡元也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不过应当是有粽子的。”   “说起粽子,还是娘包的好吃,许久不见娘了,都有些想念她老人家了,也不知道他们在家中过得怎么样?”   吴锡元被她这么一说,也有些想念家里人了,便对着苏九月说道:“等到年根儿的时候,我看看能不能多告几天假,到时候咱们也能回乡去看看。”   “好!”   ……   柳茹远远地跟在后边儿,看着前边手牵着手说话的两人,也歪着脑袋思索了起来。   这夫妻两个瞧着一副与世无争的模样,实在不知道他们到底得罪了谁。   等到了府上,梅子果然做了许多好吃的。   见着苏九月他们回来了,笑着打开了门,对着她们说道:“夫人,今儿过节,我给咱们做了腊肉焖饭!还包了些粽子,待会儿大伙儿可得多吃些呢!”   苏九月从怀中掏出个彩色丝绦递给了她,“今儿过节是要戴福线的,我方才在外头看着一位老婆婆在卖这个,很是好看,就给你买了一条,你瞧瞧看可还喜欢?”   梅子自幼被爹爹当男儿养,除了红头绳什么女儿家家的东西都没买过。   这会儿看着苏九月递过来的彩色丝绦,整个人眼睛都亮了,满脸都写着欣喜。若不是顾忌着身份,只恨不得抱着苏九月好好亲一口。   “谢谢夫人!夫人您可太好了!”   她下意识地余光一扫,看到柳茹的手腕上也戴了一条。   原来……大家都有啊……   也是,夫人那样好的人又怎么会只送她一个人礼物。   再说了,夫人对他们已经够好的了。   苏九月见着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将吴锡元手上拎着的篮子接过来递给了她,“这是方才皇上赏赐的咸鸭蛋和粽子,你敲两个咸鸭蛋,也给大伙儿加个菜。”   “皇上赏赐的!”梅子一脸的惊讶十分夸张。   皇上对于他们来说那就跟头顶上的天一样,是十分遥远的存在,现在居然能吃到皇上赏赐的咸鸭蛋!   不行!她真的太兴奋了!待会儿回屋可得好好同她爹说说。   吃过晌午饭,有梅子和柳茹帮着收拾碗筷,苏九月一下子就闲了下来。   吴锡元见她实在无聊,便将家中的花瓶拿了个放在院子里,教她投壶。   苏九月玩得不亦乐乎,还不忘了喊了柳茹和梅子一起玩。   一轮之后就看出几人之间的差距了,梅子和柳茹都是练家子,或许刚开始还没手感,但三两支“箭支”之后,就只剩下她自个儿投不进去了。   这么又笑又闹地玩了会,梅子才去烧了热水喊大家去打水洗漱。   夜渐渐深了,屋子里的灯也点了起来,苏九月一脸兴奋地同吴锡元说自己今儿投进去几支箭。   外头的屋顶上蹲着两个人,也是为了苏九月而来。   “她身边儿有个高手,恐怕不大容易将人掳走。待会儿我去将人引开,你负责去将那个女人偷出来!距离主子定的时限还剩最后一日,今儿若是完不成,咱们俩恐怕都得死。”   跟他同行的人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回应道:“我知道了。” 第693章 厉害的梅子   苏九月同吴锡元说了会儿话,打了个哈欠,显然也有些乏了,便说道:“咱们睡吧。”   吴锡元应了下来,上床将被褥铺开,“睡吧。”   眼看着屋子里的灯熄了,屋顶上蹲着的人才从怀中掏出面巾遮住了脸,对着同伴打了个手势,“走!”   他们从屋檐上跳了下去,轻手轻脚的落在了院子里。   可即便是他们已经尽可能的小心,在他落地的那一瞬间,三双眼睛都睁开了。   梅子为了照顾她爹,搬了两个椅子她爹床边儿一拼,这两日都是这么凑合睡的。   这会儿听到外头的动静,梅子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她爹。   她爹此时也已经睁开了眼睛,父女两人对视了一眼,梅子爹自个儿不能乱动,便对着自己女儿扬了扬下巴。   梅子会意,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轻手轻脚的走到门前,透过门缝朝着院子里看去。   月初的瘦月照在院子里,根本看不大清楚,只能隐隐约约看见有两道人影。   下一瞬她就看到隔壁屋子的柳茹冲了出去,跟白日不同的是,她手上还拎着一把剑。   眼瞅着其中一人跟柳茹打斗了起来,另一人趁势朝着前院摸去。   梅子立刻就想到了先前儿她爹说过,夫人似乎遇上什么麻烦了,她暗道一声不好,甚至都来不及跟他爹说一声,立刻拿起她的鞭子,拉开门朝着外头冲了出去。   梅子爹倒是也没喊她回来,他的女儿从会走路开始习武,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等闲人不是她的对手。   听见了这边儿的动静,无论是柳茹还是那两个刺客都愣了一瞬,用余光朝着这边儿看了一眼。   梅子不管三七二十一径直冲向了前院,“我去保护夫人!”   柳茹从前只知道她们父女二人是街头卖艺的,再看她平素的动作一看确实是习武之人,但她也只当她会点三脚猫的功夫,勉强卖艺糊口。   这会儿听到她说去保护夫人,心里也不是不担忧的。   对方来了两个人,且都是武艺高强之辈。跟她交手这人实在难缠,她担心夫人被掳走,也担心梅子被人伤到。   伤到都事小,这些人都是穷凶极恶之人,怕就怕要了夫人和梅子的性命啊!   柳茹心中担忧,手下的剑法就更加凌厉了。   可即便是这样,她一时半会儿还是脱身不了。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梅子,希望梅子手底下还有几招本事,能稍稍多拖一会儿了。   她自个儿也没想到,梅子居然比她想象中的要更为厉害。   那位去了前院的刺客,见着来拦路的不过是个小丫头,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拔出刀只想一刀结果了她。   却没料到那丫头手上的鞭子就跟长了眼睛似的,准确的缠在了他的刀柄上。   他用力一拉扯,想要将刀夺回来,可谁知道他一个大男人居然在力气上输给了一个小丫头片子。   梅子用力一甩,刀钉在了墙上,她笑了一声,“原来如今当刺客的就只有这点本事了吗?”   刺客只觉得一阵屈辱,手上比了个起手式,赤手空拳就欺身而上,然而梅子的反应更快,手上的鞭子朝着他劈头盖脸甩了过去。   两人不过才过了两招,这个刺客已经意识到了,他是遇上高手了。   谁能想到就在这么个小院子里,居然卧虎藏龙,分明他们先前儿打探消息的时候,说的是吴大人和夫人身边没有下人,只有他们两人。   难道情报有误?   现在根本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们得赶紧脱身才行。   他对着后院的那人喊了一声,“撤!”   转身想走,身后的鞭子又缠在了他的脚腕上,他甚至来不及反应,鞭子一扯,就将他拽了回来。   “想走?也不问问本姑娘答应不答应!”   梅子扬着下巴,一脸骄傲地手一抖,将他两只脚都捆了起来。   外边儿的这番动静,自然也引起了屋里的苏九月和吴锡元的注意。   吴锡元动作麻利,先套上衣裳走了出来,一出门正好就看到了梅子一脚踩在一个男人胸上,动作剽悍至极。   他心中咯噔一下,顿时就懊悔了起来,今日是他大意了,对方显然是有备而来。他想着对方这次没有抓到人,短时间应该不会动手。   可谁知道对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若不是正好梅子父女二人在他们府上养伤,今天夜里九月绝对会被人掳走。   那边梅子见到有人出来了,立刻喊道:“大人,将家里的麻绳拿过来!”   吴锡元也不敢耽搁,急忙去找绳子,等他再回到院子的时候,就看到柳茹也收了佩剑立在一旁。   柳茹见着他来了,便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奴婢无能,叫那人给跑了。”   吴锡元微微摇头,对着柳茹和梅子一抱拳,“今日多亏二位了。”   地上那人已经被苏九月封了穴道昏睡过去,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们还是用麻绳将人捆了个结实。   等到天才刚一亮,吴锡元他们就将人送去了衙门。   翰林院吴大人家里居然进了刺客,此事连着昨日她们被人追杀到皇上跟前儿的事都一起传得沸沸扬扬。   这事儿也理所当然的传到了燕王府,苏九月正在太医署当值,苏怡就带着夏荷杀了过去。   燕王妃大驾光临,整个太医署所有人都急忙出来相迎,却没想到他们只看到了停在门口的燕王府马车,燕王妃根本不见踪迹。   黄户生左右看了看,没有见到王妃人影,便对着一旁的守卫问道:“王妃呢?”   守卫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院子里,对着他们说道:“王妃已经进去了……”   王妃想要进去,谁敢阻拦?她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王妃带着她的丫鬟们冲了进去,也不敢询问她们是进去做什么的。   黄户生等人一愣,也没在门口再浪费时间,就朝着里边追了进去。   一边走,一边询问,才知道王妃去了杏林苑。   此时的苏九月正在誊抄今日煎药的方子,一回头就看到苏怡正站在院子里看着她,身边还跟着夏荷。 第694章 跟本王妃回去   她愣了一瞬间,急忙放下手中的笔,起身拎着裙子朝着外边跑去。   “怡姐儿,你怎的来了?”她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容。   苏怡看着她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一颗心才放回了肚子里。   “你还能笑得出来?真是吓死人了,我听人说你们府上昨儿去了刺客?京兆尹是干什么吃的,怎的京城里还能有刺客?!”   苏九月自己想想其实也还是有几分后怕的,但这会儿看着苏怡为她义愤填膺,她反而反过来安慰她道:“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刺客的事儿京兆尹会查清楚的,你也莫要担心了。”   苏怡好看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不怎么赞同地说道:“怎么能不担心呢?仅昨天一天,行刺你的就有两波人,也是幸好你心善,救得那个姑娘是个武艺高强的。可现在其中一个刺客逃了回去,下次来的人只会更多,到时候你怎么办?”   苏九月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她今天早上还跟锡元商议了这事儿,最后她觉得还是待在太医署里安全一些。左不过这阵子就先不回去了,太医署里也有平日当值休息的地方。   她将自个儿的想法告诉了苏怡,苏怡当然不要赞同了,“不行!太医署哪儿是住人的地儿?!再说了,只有千日抓贼的,哪儿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样,你同我一起回燕王府,我就不信哪个小毛贼敢闯我们燕王府。”   苏九月本就是个不大愿意麻烦别人的性子,就说道:“你都说了没有千日防贼的,我住到你们府上一日两日的也还好,住得久了到底不像样啊。”   苏怡却道:“什么不像样,我们府上我说了算,我苏怡护着的人,我倒要看看谁敢多说一句!”   苏九月还想再拒绝,就听着她又接着说道:“九月,你别再拒绝了,这事儿我们府上插手定了,背后之人一定早早给你揪出来!到时候你再安心回府上去。”   她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九月哪儿还能再拒绝的,就只好笑了笑,应了下来,“好,我跟你回去还不成?你还是笑一笑吧,这样沉着一张脸,看起来还怪吓人的。”   苏怡脸上的严肃土崩瓦解了,“行吧,那你现在就随我回去。”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怡姐儿,我手头还有许多活儿要干,待我下午忙完就回你府上,你看可行?”   一旁的其他人听着她们两人的对话,眼角抽了抽。   这位苏姑姑到底跟燕王妃是什么关系?燕王妃不仅亲自来接她,还明显要庇护她。   偏偏她自己不识抬举,居然几次三番地驳了燕王妃的面子。   赵嬷嬷急忙走出来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今儿下午放你半日假,你便先跟着燕王妃回去吧。”   苏怡又不是那种不通情理的大小姐,听了苏九月的话,也觉得明明要自己干的事情不能临时撂挑子,便阻止了赵嬷嬷的话。   “不用了,我在这里等九月就是。”   说完便扬声说道:“来人!给本王妃搬个椅子过来!”   下边儿的小药童们闻言一个瑟缩。   糟糕,方才都只顾着看热闹了,倒是忘了给燕王妃搬把椅子。   须臾之后,立刻就有两个小药童抬了椅子过来,放在了苏怡身后,“王妃您请坐。”   说完之后,才又问了一嘴,“王妃,您真的要坐这里吗?不然去屋子里喝杯茶?”   苏怡坐下来摇了摇头,对着他们说道:“不用,院子里阳光正好,本王妃就坐这儿晒晒太阳也好。”   王妃要在院子里喝茶,自然得有人作陪,其他人资格不够,这事儿自然就落到了黄户生身上。   黄户生战战兢兢地立在一旁,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要跟这位王妃聊些什么。   苏怡看出了他的拘谨,就对着他摆了摆手,说道:“你回去忙吧,不用管我,我身边有丫鬟陪着。”   黄户生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对着她行了一礼,“多谢王妃体恤,下官这就退下了。”   一直等到苏九月忙完,苏怡都有些困了。   苏九月刚从屋子里走出来,就看到苏怡打了个哈欠。   她掩唇轻笑,“困了吗?”   苏怡听见声音抬头看了她一眼,“倒是还好,也不是很困,就是有些无聊。你还不如也分我些活儿干,我也不至于无聊成这样。”   苏九月笑了笑,“我忙完了,咱们现在就回去?”   苏怡见她可算忙完了,开心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还顺便伸了个懒腰,“太好了!可以回家了!”   开心过后,她还不忘问一句,“我让人给你夫君送个信儿?”   苏九月一愣,苏怡看着她呆呆愣愣的模样,伸手在她的额头轻轻弹了一下,笑着道:“怎的忽然傻乎乎的了?我把吴大人的夫人拐跑了,总也得将吴大人一起邀请到府上来呀?”   苏九月却觉得有些不妥,她摇了摇头,拒绝了她,“锡元如今才刚入官场,住到你们府上其实有些不好的。”   苏怡其实也知道,她是觉得府上人多一些热闹,但是吴大人应该不会来的。   她想了想,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你放心,我回去告诉王爷,给你们府上多派几个人保护吴大人!”   苏九月听了是真的高兴,对着她福了福身子,“真是谢谢你了。”   “咱们姐妹哪儿用得着如此客气。”   ……   苏九月让柳茹回去给吴锡元送了个信儿,吴锡元得知苏九月被苏怡接走之后,一颗心那叫一个五味陈杂。   他很感激燕王府这时候出手相助,燕王府绝对是整个京城最安全的地方了,就连皇上所在的皇宫恐怕都没有燕王府安全。   但与此同时他又有种深深的无力感,自己的媳妇儿遇上危险,他却一点法子都没有。   从前只想着跟媳妇儿两人过二人世界,但如今看来这样真不行。   他们两人或许真的不大需要人伺候,但夫妻二人的安危总是要保障的。   等他日后官职越来越高,总会得罪各种各样的人,那时候再准备这些,约莫真的来不及了…… 第695章 热情好客的燕王   等燕王下衙回府之后,得知王妃将苏九月接到府上小住,他微微一愣,而后叹了口气。   这就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吗?才送走一个,就又来了一个……   关怀远站在一旁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们王爷的神色,就看着穆紹翎脸上的神情变化莫测,最后无奈地说道:“就顺着王妃的意吧,她自个儿在府上估摸着也挺无趣的,有人来陪陪她也挺好。”   关怀远就知道妥协的永远都是王爷,事实上不妥协有用吗?根本没有,把王妃惹恼了连王爷都敢扫地出门的。   尽管她们住的是燕王府……   穆紹翎抬脚朝着里边走去,显然也知道这个府上到底是谁说了算,他为了不被扫地出门,此时还得去他家小王妃面前好好……争个宠。   虽然她们两人一个姓,但怎么敌得过他们同床共枕的情谊?   他来到苏怡的院子,脸上立刻带上了恰到好处的笑容,既不显得过分热情招人嫌,也不显得漠不关心的被挑刺。   可谁知道当他万事俱备掀起珠帘走进屋子的时候,却扑了个空,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又走出来,问在院子里的洒扫丫鬟,“王妃哪儿去了?”   小丫鬟对着他行了一礼,“回王爷的话,王妃今日请了吴夫人来府上小住,这会儿去了吴夫人的院子。”   穆紹翎又追问了一句,“吴夫人住在哪个院子了?”   “丁香阁,王妃说要住得离她近一些。”   穆紹翎得知了自家王妃的去向,就果断追了过去。   丁香阁离他们的院子确实不远,就在东南方向,穆紹翎才走到院子门口,就听到里头的说笑声。   “你好容易来一回,这回可得好生住些时日。我养的那盆昙花快开了,过几日咱们夜里一起看。”   穆紹翎一听就知道是自家小王妃的声音,他笑了两声,走了进去,“是得多住些日子,怡儿这阵子可没少念叨你呢!”   苏九月闻声转过身看去,就看到穆紹翎来了,她急忙屈膝行礼,“见过燕王殿下。”   穆紹翎摆了摆手,“免礼,吴夫人可是怡儿请回来的贵客,实在不必客气。”   苏怡也在一旁说道:“他说得对,你可是贵客。今儿大伙儿都在,我也趁此机会说了。日后你见着府上的任何人都不用行礼,随意一些,就当是在自个儿家里一样。”   苏九月知道这是她的一片好心,心中有些失笑,她在自个儿家里都是自己做饭吃的,在她府上却不能这样啊。   “我晓得的。”   许是因着穆紹翎对苏九月也表现出了很欢迎的态度,苏怡的视线这才落在了穆紹翎身上,“今儿怎的又回来的这样早?”   穆紹翎一阵沉默,旁人家的夫人都嫌弃自家男人回去的晚,只有他天天按时回府,还得被自个儿王妃嫌弃。   “手头的事儿忙完了,旁的不大要紧的事儿都由下属们办,我留着也无事,就先回来了。”   事实上,他手头的事儿压了一大堆,全被他推给了皇上,能者多劳,反正他不能干,只想当个败家王爷。   然而苏怡听了他这话,顿时眼睛一亮,“你最近不忙是吗?那么可否帮我们个忙?”   自家王妃的忙哪儿有不帮的道理?穆紹翎一口就应了下来,“您说。”   苏怡对他的态度显然十分满意,脸上的笑容都更是灿烂了几分,“是这样,九月这几日被人追杀,昨儿夜里都撵到家里去了,你把这个案子查明白,看看到底背后是谁在捣鬼。”   上一世吴锡元的夫人早早就病逝了,根本就没有后面这些,他自个儿预知的本事也派不上用场了。   虽然这个案子可能有些难查,但必须查!   “都是自己人,说什么帮忙不帮忙的,吩咐一声我就去办了。”   苏怡知道她的性子,她敢如此有恃无恐,前些年是她爹惯的,这两年是他惯的。   她抿唇笑了笑,又顺势说道:“既然如此,再喊你顺便去派几个人去保护吴大人也没有关系吧?”   穆紹翎嘴角噙着的笑容僵硬在了脸上,看来他家王妃是打算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了。   不过只是借几个人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他们燕王府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成,这事儿我记下了,待会儿就让人过去保吴大人周全。”   苏九月听了这话心中稍安,再次对着穆紹翎俯身道谢,却被穆紹翎拦了下来,“方才怡儿不是说了吗?在咱们府上你不用对任何人行礼的,我们府上怡儿最大,咱们都得听她的。”   苏九月感谢苏怡的同时,心中也有些替她高兴。   她如今来京城的时候也不算短了,自然跟原先在夏杨村的小媳妇儿不一样,也算是见多识广了许多。   京城里的这些达官贵人们跟她们乡下可不一样,谁家没个三妻四妾的?而燕王府上至今也只有怡儿一个女主人,且燕王还对她这么好,她确实是幸运的,她们都是。   .   自从苏九月住进燕王府之后,整个京城平静中又有些涟漪。   那些刺客确实不敢再轻举妄动,或许准备对她下手的人根本没有想到她们府上会同燕王有关系。   而燕王被自家王妃委以重任,根本不敢拖延,立刻就让自己手下的青龙卫去查。   青龙卫也不是浪得虚名的,才不过三日,就给他们查出了些蛛丝马迹。   “禀王爷!经过属下这几日的多方探查,吴大人先前儿怀疑是对喻仁郡主下手之人动手的,但属下查了裴驸马府上,他是偷偷养了些许私兵,但那些私兵根本不成气候,不大可能是他。反而是先前儿吴夫人在京郊救得那位西北总督府上的周大公子更有可能一些。”   “周钰?”穆紹翎反问道。   青石抱拳应道:“正是他。”   这个名字也勾起了穆紹翎的回忆,上一世差不多在吴锡元死后的第二年,周钰的正房夫人江南巡抚赵大人的嫡长女赵盈香暴毙,赵大人受不了这个打击,一夜间白了头发,下定决心要彻查女儿的死因。   可是这一查,却让他查出来些许旁的端倪。 第696章 吃人的恶魔   那日早朝赵大人当着皇上的面儿递上血书,说他女儿死的蹊跷,还请皇上彻查此案。   赵盈香平素身体很好,还育有一女,怎么会突然暴毙呢?   大伙儿可能或多或少都听说过一些周公子的癖好,这会儿也忍不住往上边儿想。   赵大人为了替女儿翻案,不惜请了仵作验尸。   最后的真相大白于天下的时候,赵大人又提供了一连串的他杀害丫鬟良妾的证据,当时的皇上,也就是穆宗元直接判了周钰凌迟。   可谓是大快人心。   想到他居然派人掳走苏九月,估摸着也是为了他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   根据青石查到的,苏九月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这人还真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倒不如不救他算了,穆紹翎在心中暗自想到。   “听闻周钰现在正在跟江南巡抚赵大人府上的姑娘议亲?”穆紹翎问了一句。   “正是。”青石答道。   那就简单了,“你把证据拿去给赵大人。”   依着赵大人爱女的程度,只要将证据交给他,这门婚事定然不成。   男女之间取消婚约,吃亏的总是女方,但若是男方身上犯了大错的话,那说女方闲话的人就少了。   赵大人定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穆紹翎几乎在心中笃定。   当然,若是这一世的赵大人也变了的话,那么他们再将证据给皇上案前呈上一份也不迟。   若不是不想让他父皇觉得他太过能干,他也犯不着这样麻烦的。   果然赵大人也没让他失望,第二日京城里就有了周钰把人不当人的传闻,还有人说他是吃人心的恶魔。   百姓们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那叫一个又怕又好奇,才不过两天就传的沸沸扬扬的。   就在这时候,周钰却又再次让府上的人去太医署请苏姑姑给他诊脉。   几乎整个太医署里都听闻了那个传闻,一群小药童和医女围着她七嘴八舌的。   “苏姑姑,您要过去吗?”   “还是别去了吧?那个传闻大伙儿都听说了吧?怪吓人的。”   “我还听人说,每到夜里子时,他们府上都会闹鬼,就是原先被周公子残害的冤魂。”   ……   苏九月自然是不会去的,事关周钰的事儿便是闹到皇上面前儿去,她也是占理的。   她只是个医女,本来也就不是为男人治病的。   可她不去,那周钰居然上门了。   大伙儿背地里都怕他,见着他来了,哪儿还敢露面。   也就只有秋林鼓起勇气陪着苏九月,自然还有柳茹在一旁守着。   周钰深深看了苏九月一眼,撩起衣摆在凳子上坐下,才说道:“苏姑姑,不是说好让我先吃十副药再来复诊么?怎的不见你来了?”   苏九月听着他说话也是温文尔雅的,可谁知道在这副白面下,居然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若不是那些事儿传出来,她定然也不大会想到这个周钰竟然是那样的人。   虽说传言有可能会夸大,但无风不起浪,这人一定不大对劲儿。   她客气地跟他保持着一个案几的距离,说道:“公子误会了,那日让您来复查的是我师父黄太医,民妇学艺不精,实在看不了公子的病。”   周钰却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不加掩饰地问道:“看不了吗?那为何每次我只有见到苏姑姑的时候,才会心跳加快?莫不是苏姑姑给在下下了什么药?”   天地良心,现在的苏九月怕他给自己下药。   “公子又在说胡话了,既然公子是来复诊的,不如民妇带你去见我师父?”   周钰不再说话了,过了许久,就在秋林打算出门搬救兵的时候,周钰才忽然起身,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罢了,我这病八成是治不好了,便不打扰黄大人了,告辞。”   苏九月看着他莫名其妙的来,又莫名其妙的离去,心中十分奇怪。   她甚至还在屋子里仔细检查了一番,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   可就在她回到王府之后,她才刚喝了一碗莲子羹,脸上身上就开始起红疹了。   她替自己摸了脉,却也看不明白。   身边儿伺候她的下人立刻将此事禀报给了苏怡,苏怡可不敢耽误,急忙请了府医过来。   李大夫在解毒方面的造诣可要比黄户生厉害一些,他才刚一摸脉,就察觉了其中的不对劲。   “中毒了?”   苏九月一愣,“中毒?什么毒?”   李大夫收回了手放在衣袖里,垂首而立,“此毒名为桃花面,要不了人的性命。”   苏九月和苏怡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李大夫又接着说道:“不过……”   两人都直愣愣地看着他,表情如出一辙。   李大夫嘴巴一张一合,“不过中了此毒,便会全身溃烂,奇痒难耐啊……”   苏九月一脸的不敢置信,苏怡的脸色更像是染了墨一般,“李大夫,您确定没看错?”   李大夫摇头,“不会看错的,老夫也就在这上头有些本事了。”   苏九月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到底是哪儿出了错?她隐隐约约觉得可能是周钰所为,但自从周钰进了屋子,她跟他是一点儿接触都没有,他到底是如何下毒的呢?   “李大夫,我跟他都没有过任何接触,怎么会中毒呢?”   李大夫道:“这桃花面和旁的毒药不一样,桃花面是一种花粉,或许你身边儿的一只蝴蝶或许一只蜜蜂都有可能让你中了这毒。”   蝴蝶?   苏九月似乎好像是隐隐约约有那么些印象,这两日花儿开的格外的好,小药童们端了两盆放在了药房的窗户上。   昨儿正好引了两只蝴蝶过来,她也没注意,难道就是这样??中招的?   就在苏九月回忆的时候,一旁的苏怡又急忙问道:“李大夫,这毒您可能解?”   李大夫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叹了口气。   听到他叹气,苏九月和苏怡同时心一沉,就听李大夫又接着说道:“倒也不是不能解。”   苏怡实在忍无可忍了,“李大夫,您有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听得我这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实在吓死个人。” 第697章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王妃都生气了,李大夫可不敢再卖关子,急忙拱了拱手干脆利落地说道:“这毒并非不能解,就是有些难。”   苏怡直接说道:“难有何惧?只要有法子,便是再难,本王妃都会想法子将这毒给解了!”   苏九月看着苏怡的眼神有几分感动,李大夫闻言也知道了这位吴夫人在王妃心目中的地位。   他正了正神色,径直说道:“王妃,此毒只需取百草霜二钱,清晨日出之时第一滴露珠两滴,蝴蝶翅膀上的麟粉一钱,龙骨四钱,沧海遗珠一颗……方可解之。”   苏九月日日跟药材打交道,只是听他这么一说,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他说了这么多药材,不过也就百草霜和龙骨常见一些,其它那些东西要去哪儿找啊?   苏怡的神色倒是还算正常,一边听一边在心中默默的记了下来。到了最后李大夫说完了,她也记完了,再一回想,又全忘了。   她讪讪一笑,对着李大夫问道:“李大夫,您还是给写个方子吧,我实在记不住。”   李大夫应声道:“这是自然。”   苏怡才拿到李大夫给写的方子,立刻就让府上的下人去准备了。   还一边宽慰苏九月道:“九月,你莫怕,有我在定然能医好你!这个周钰还真是个混球!我得想法子替你出了这口恶气!”   苏九月听了这话却有些担心,那个周钰是个不择手段的小人,她怎么能让苏怡为了她以身涉险?   因此,她便劝道:“怡姐儿,这个案子不是交给王爷去查了么?你还是莫要牵扯了,打死老鼠碎了净瓶,实在不值得。”   苏怡却摇了摇头,铁了心要帮苏九月出气,“你如今住在我们府上,那就是受我们燕王府的庇护的,如今你这样,我跟吴大人都没法交代了。那周家也是好胆子,居然连我们燕王府也不放在眼里!这事儿你就别管了,我燕王府的脸面可不是谁都能下的!”   涉及到了燕王府的颜面,苏九月也不好再劝,也不知道怡姐儿到底要怎么给她报仇?   苏怡自然是不会跟苏九月商议这些的,按着她从前一贯的性子,定然是将人打一顿更为解气。但如今她嫁人了,也长大了,自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莽撞。   她从苏九月住的丁香阁离开之后,径直又找上了李大夫。   李大夫此时正趴在案几上翻阅书籍,整个人几乎都钻进书里去了。手中还拿着一支笔。   听着有人进屋了,他这才抬起头来,眯着眼睛一看,原来是王妃来了。   他还当王妃依然在操心吴夫人的病情,立刻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对着她行了一礼,“王妃,属下正在查阅古籍,看看还有没有法子来先控制住吴夫人体内的毒性。”   苏怡急忙追问道:“如何?可查到了什么?”   李大夫虽说在毒药方面研究较多,但他终归也是为了治病救人的。这会儿显然是查到了什么东西,面儿上也露出了几分喜悦。   “回王妃的话,查到了!属下这会儿正在写方子!”   苏怡右手的手背拍到了左手的手心上,兴奋地道:“这可真是太好了!”   李大夫笑呵呵地道:“王妃,您稍待片刻,属下这就将方子写出来,让人去抓药!”   对比起收拾周钰那孙子,自然是让九月少受些苦要紧。   等到李大夫写完方子,让人去抓药之后,一回身见到王妃居然还没走,他便恭恭敬敬的问了一句,“您还有什么事儿吗?”   苏怡点头,“自然有,有事!有大事!”   李大夫还真不知道这个府上能有什么大事儿轮到他一个大夫来过问的,就好奇地问道:“何事?王妃您尽管吩咐就是,若是有能用得上属下的地方,属下定然万死不辞。”   苏怡摆了摆手,“用不着你万死不辞,周钰这孙子欺负了吴夫人,你这儿有没有什么好用的毒?咱们也来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李大夫:“……”   他对着苏怡行了一礼,“王妃,我们学毒药是为了救人,而不是为了害人啊!”   苏怡闻言立刻瞪了他一眼,起身一挥衣袖,语气不善地道:“救人?那也得救得是人啊!周钰他是人吗?!那就是个畜生!不!畜生都比他像个人!你们祖师爷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会告诉你!毒药就是要用在这种人身上!”   李大夫彻底沉默了,这两日周钰干得那些事儿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他自然也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那些传言都是真的话,那这周钰确实畜生不如。   “可是……周钰若是真的做下那些事儿,皇上定然不会放过他的,一切交给官府就是,咱们何必多此一举?”李大夫有些不解。   可转头就看到他家王妃咬牙切齿的呸了一声,“那岂不是便宜这畜生了?!不行,这口恶气本王妃必须得出!你今儿若是给本王妃找不出个毒药来,待会儿本王妃就让王爷亲自来同你说道说道。”   李大夫:“……”   “属下这里确实也有一毒,中了此毒便会觉得十分口渴,需要不停的喝水,三日之后,身上便会生出无数小水泡,碰一下便会痛不欲生。”   这毒要不了人的性命,只是很折磨人,这已经是他作为医者的底线了。   苏怡也问了一句,“能要他性命吗?”   李大夫有些不敢说话,但他更加不敢对着王妃撒谎,便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苏怡眼睛一亮,称赞道:“没错!就要这种好东西!左右他最后都会被朝廷处置,咱们只需要让他多吃些苦头就是了!”   李大夫松了一口气,他们家王妃还是心存善念的。   “属下,这就去给您找药!”   苏怡拿了毒药,想要下给周钰,可比先前儿周钰的做法简单粗暴多了。   她让青石去了周钰府上,青石武艺高强,周府的人根本发现不了。   他直接点了熟睡中周钰的穴道,将那包毒药倒进水杯里,给他灌下去了…… 第698章 负荆请罪   青石回到王府给苏怡复命,苏怡这才满意了。   周钰那小子别以为自己破罐子破摔,临死还想找个垫背的。   这种不安好心的东西,死了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油烹火烤的!   只是……她如今要怎么同吴锡元交代,这又成了另外的难题。   人家好生生的媳妇儿交到她手里,没两天人就差点给折腾没了,说吴锡元不生气,她自个儿都不信。   她坐在自己的贵妃榻上,右手撑着脑袋,重重的叹了口气。   穆紹翎正巧儿挑起珠帘走了进来,听到她这声叹气,就问了一句,“怎的了?可是谁惹了我家王妃生气了?”   原本他不出现,苏怡都快忘了找他的事儿,他却偏偏这会儿冒了出来。   苏怡瞪了他一眼,“先前儿不是让你去查周钰的案子了吗?”   穆紹翎凑到她身边儿,厚着脸皮跟她挤在了同一张贵妃椅上,嬉笑着邀功道:“怡儿交代的我哪儿能不办?这不,都给他查的明明白白的,顺带连他爹的那些破事儿也都查出来了,明日早朝便会有御史去跟父皇告状。”   苏怡想要将他挤下去,可谁知道人家将她抱得紧紧的,一张脸都跟她的小脸贴在了一起。   她只能木着脸问他,“我问你,外头有关周钰的那些传闻可是你放出去的?”   穆紹翎还当苏怡要表扬他,便仰着脸有些骄傲地道:“虽说不是我亲自所为,但多多少少也同我有些关系的。我将查出来周钰的那些破事儿都给了江南巡抚赵大人……哎呦——”   他从地上站起来来,捂着摔疼了的屁股控诉着自己王妃,“你怎的还踢人呢?想要谋杀亲夫?”   苏怡气得也从贵妃椅上坐了起来,“你说说你,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你一个王爷,做事情能不能干脆利落一点!直接将人抓了不就没后边儿这些破事儿了吗?”   穆紹翎这回倒是没再嬉皮笑脸,他直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平日里他家怡儿挤兑她,那说白了也都是凑趣,是他们夫妻间的小情趣。   但是今儿,他明显能够感觉到他家怡儿生气了,还不是一般的生气。   他冷静了下来,便问道:“发生什么了?”   “那周钰估摸着自知活不了许久,便破罐子破摔找上了九月,还给她下了毒,九月现在可遭罪了!”   原来症结是在这里啊!   穆紹翎不仅明白苏九月对于怡儿的重要性,也明白她对吴锡元的重要性,这两人都挺重要的,他一个也开罪不得。   “那毒可有解药?”   苏怡看了一旁站着的夏荷,“夏荷,你把解药方子给他。”   穆紹翎接过解药方子一看,可算松了口气,急忙对着苏怡安慰道:“怡儿,这些东西虽说难得,但还不至于寻不着,我现在立刻就让人去收!”   苏怡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就对着他说道:“可咱们要怎么跟吴大人交代啊?”   穆紹翎一愣,她这不是在闹着玩儿么?虽说吴锡元未来或许很厉害,但他到底是臣子,他生在天家,贵为王爷,还需要给谁交代?!   然而紧接着又听到苏怡郁闷的拧着帕子,“就怕日后吴大人不让九月再来咱们府上了,那我不得无聊死?”   穆紹翎一听到她说死,顿时脸色一变,“莫要瞎说!”   苏怡知道他一贯不喜欢听她说什么死呀活呀的,扁了扁嘴,小脑袋瓜里胡思乱想了好半天,忽然眼睛一亮。   “关怀远!去让柴房准备两捆木柴过来!”   关怀远愣了一瞬间,立刻反应了过来,“是!”   没人知道王妃要木柴做什么,但王妃的命令照做就是了,准备没错。   等到两捆木柴搬过来之后,苏怡自己拎起了一捆,又指着另外一捆对着穆紹翎说道:“你背那个!我背这个!”   穆紹翎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背这个作甚?”   苏怡一耸肩,说道:“去给吴大人负荆请罪去。”   说完又招呼了夏荷一句,“夏荷,你来帮帮我。”   夏荷立刻上前帮忙,穆紹翎的脸色都垮下来了,“我……就不用了吧?好歹帮他们查清了案子,功过相抵了,行不?”   苏怡板着一张脸,严肃至极,“不行,一码归一码,他该谢咱们的地方,他自然会记得人情。可咱们没保护好九月这是事实!”   说着她的五官又都拧成了一团,“我当初信誓旦旦地跟吴大人拍胸脯保证了的,一定会照顾好九月,这才没两天,就打脸了不是?”   正说着话,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看向了穆紹翎,“你是不是嫌丢人?”   穆紹翎脸上的笑差点就端不住了,他自然是嫌丢人,丢他们燕王府的人,给吴家长脸。   但是怡儿既然这么问了,他当然不能顺着说啊!   除此之外,还有一层原因,他忽然想到若是他真的做了些如此不注重颜面的事情之后,父皇心中定然会对他失望至极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   因此,他立刻摇头道:“没有的事儿!怡儿说的对,我跟你去,态度要诚恳!我背一捆是不是有些少?不然再背一捆?”   苏怡原本还打算跟他摆事实讲道理,好生说服他,可谁知道他的态度居然转变的如此之快。   以至于她准备好的言辞,全都没了用武之地。   她张了张嘴,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那就走吧。”   .   燕王带着燕王妃夫妻二人上吴府负荆请罪,此事儿几乎震惊朝野。   再加上他们到吴家的时候,大伙儿也才都刚下衙,同吴锡元住在同一个巷子的许多人都瞧见了。   燕王夫妇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大伙儿十分费解。   就连吴锡元也同样费解,“王爷,王妃,您二位这是……”   他看了看穆紹翎,又看了看苏怡,以及他们身后的许多下人,唯独没有看到自己媳妇儿。   他心中顿时有了一种不大好的预感,莫非是他媳妇儿出事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到燕王叹了口气,说道:“吴大人,本王对不起你啊!” 第699章 欺人太甚   吴锡元的心咯噔一下,“王爷,可是我媳妇儿出事了?”   九月这阵子一直被人针对,原本以为她到了燕王府能好,却没想到这才去了没几天就出事了。   燕王看了一眼苏怡,苏怡也是个急性子,便直接将燕王拉到她身后,自个儿对着吴锡元说道:“你也别被他吓着了,九月没被人掳走,只是中了毒。”   “中了毒?!”吴锡元的声音都高了几度。   苏怡被他吓得一愣,点了点头,“是中了毒,这毒能解的,我们已经在想法子了。”   吴锡元看着苏怡,拧着眉头问道:“什么毒?”   “是一种叫做桃花面的毒,中毒越久便会全身溃烂,奇痒难耐,受尽折磨而死。”苏怡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也十分沉重。   吴锡元脸色十分凝重,苏怡同他说话都小心了许多,“我们已经为九月找了大夫,此毒能解,就是解药有些不大好寻找。大夫先给九月开了个方子,能抑制住她体内的毒暂且不发作。”   吴锡元沉着眸子,周遭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就听他问道:“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苏怡自然是理直气壮地告状,“正是周钰那混蛋!”   吴锡元一直觉得或许是裴正冲干的,这会儿一听是周钰动的手,他的脸色顿时沉得就更加厉害了。   周钰!   他在心里默念着这两个字,只恨不得将他整个人生吞活剥了。   苏怡看着他的脸色,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吴大人,您放心,我们已经给九月出气了。”   吴锡元看了她和燕王一眼,他肚中虽然怒火中烧,但是他却也清楚这事儿其实跟燕王府上没多大关系。   别人能替他照应着九月已经是仁至义尽,如今出了意外,实在怪不得他们。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就得找周钰算账才行!   “不知九月现在何处?下官可否能见见她?”吴锡元问道。   “九月就在我府上,已经服了药睡下了,吴大人随我们回去便可。”   三人说话的声音并不是很大,街坊邻居们又被燕王府的侍卫们拦了下来,根本就没听到他们的交谈声。   只看到三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燕王夫妇放下了他们背过来的两捆柴火,就带着吴大人离开了。   吴锡元到了丁香阁,见到了躺在床上的九月。   苏怡见着他们夫妻两人独处,自己再留下来有些不大像话。她默默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只是跟外头的小丫鬟交代了一声,对吴大人要格外客气,若是吴大人有什么需要,务必替他办到。   吴锡元轻手轻脚地来到了苏九月的床前坐下,看着她满脸的红疹子,心中实在心疼。   这几日关于周钰的传言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的,他当初就怀疑是燕王所为。   上一世他差不多是在十多年后才得知周钰的劣迹的,如今的周钰行事应当还有些收敛,没理由暴露的这么早。估摸着也是重活一回的燕王给他捅出来的。   他才坐下没多久,苏九月就睁开了眼睛。   见到面前的吴锡元,忽然就冲着他甜甜一笑,两只眼睛亮晶晶的,就像是先前儿王启英送到家中晶莹剔透的水晶葡萄似的。   “锡元,你怎的来了?”   苏九月作势就要起身,却被吴锡元按住,“你别起身,躺着仔细休息。”   苏九月看着他微微有些泛红的眼眶,伸出自己纤细的手指轻轻在他的眉头上按了按,笑着说道:“你这是作甚?我好着呢!”   吴锡元拿下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都什么时候了,还骗我,燕王妃都告诉我了。”   苏九月却道:“李大夫说了,我中的毒有救。今儿我还喝了药,李大夫说了,渐渐地我身上这些小红点就会消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你不会有事的,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有事。”   苏九月自己往床里边挪了挪,对着他说道:“你来陪我躺一会儿?”   吴锡元哪儿能拒绝得了此时的苏九月,他嗯了一声,合衣在她身旁躺下。   苏九月这几日都是自个儿一个人睡,她睡地不怎么踏实,如今闻到了自个儿熟悉的气息,她找了个自己习惯的姿势,趴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此时的吴锡元就像是拢着一团水,连动都不敢乱动,闭上眼睛开始在心中思索,要怎么对付周钰这个人渣。   如今最现实的问题就是他手中无人可用,对付周钰只能借力。   至于借谁的力,他还得仔细思索一番。   .   翌日一早,周钰才刚起床,便有丫鬟下人来帮着他洗漱。   丫鬟像往常一样递给了他一杯漱口的清汤,另外一个丫鬟低垂着头规规矩矩地捧着痰盂在一旁等着他将水吐出来。   可是却听到咕咚一声,少爷居然将这漱口的清汤给咽了?   她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了一眼,就见他家少爷直愣愣地看着手中的杯子,神色比起她还要不解。   “再倒杯水吧。”周钰将杯子递了回去。   小丫鬟急忙接了过来,按吩咐办事儿。   可递过去的第二杯水依然被他喝光了,周钰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明明喝了两杯水,竟然却觉得更渴了。   “再来一杯。”   就这样一连喝了八杯水,他才强迫自己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去!给本少爷叫大夫过来!”   ……   而此时的金銮殿上,江南巡抚赵伯昌却从行列当中站了出来,一脸愤恨地对着皇上禀报道:“皇上,微臣有事启奏!”   景孝帝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手一伸,道:“准奏!”   赵伯昌走出来直接跪下来,铿锵有力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大殿当中,“皇上!周家人实在欺人太甚,臣还请皇上还臣一个公道!”   景孝帝看向了他,江南自古都是富庶之地,赵伯昌在江南当巡抚也替大夏朝充盈了国库,也是有功之臣。   他如今对周家心生不满,做皇帝的自然要宽慰一番。   “周家人?可是西北总督周寻家?”   “正是!”   “哦?他们家做了什么欺负人的事儿了?你仔细说与朕听听,若是真的,朕定当会为你们做主的。” 第700章 冤情   当着文武百官,以及周寻本人的面儿,赵伯昌却丝毫面子没给他留,直接弹劾道:“周寻的幼子周钰目无王法,随意凌辱坑杀丫鬟婢女,他们府上居然还隐瞒此事,想同我府上结亲?!皇上,您一定要替臣做主,周钰行事残忍至极,臣只是想想那些人说的,就浑身发抖,这样的人家臣的女儿还差点就说与他了!”   景孝帝的神色也不怎么好,他在宫中什么残忍的手段没见过?他本人其实还是最反对这个的,只因为其中一些肮脏手段差点就招呼到他身上。   “周寻,可有此事?”   周寻急忙走了出来,“皇上!臣冤枉啊!赵大人血口喷人,不定是攀上什么高枝儿了,如今嫌弃我儿,还搞出这些名堂毁我儿清誉!实在可憎!”   赵伯昌转过头看向了周寻,瞪着眼睛对着他问道:“周寻!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如今我们可是在皇上面前,你也不怕皇上治你个欺君之罪?!”   周寻冷哼一声,“你都不怕,本官怕个甚?没有的事儿休想我们强行认下!”   赵伯昌阴恻恻地吐出几个字,“你这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说完立刻转身看向了皇上,拱手躬身道:“皇上,微臣恳请您准许证人上殿。”   周寻一听他居然还有证人,脸色才微微有些变了。   “准奏!”   没多一会儿,就有人带了个丫鬟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那小丫鬟头一次来金銮殿,也是头一回面圣,紧张极了整个人都哆哆嗦嗦的。   “证人带到!”小全子扬声唱道。   “春花,你知道些什么都说出来给皇上听,皇上会替你们做主的。”赵伯昌说道。   周寻见状也接着道:“你个小丫头,可得想好了!圣上面前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若是胆敢欺君,当心你的小命!”   春花只是听着他的声音,脸色都白了,她两腿一软整个人直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她哆哆嗦嗦红着眼眶,“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赵伯昌见他吓唬这个小丫鬟,也担心小丫鬟临时反水,那将会给他们府上带来许多麻烦。   便十分温和地对着春花说道:“春花呀,你莫要怕,咱们皇上圣明,你便是有天大的冤情,跟皇上说清楚定然能帮你伸冤。其他人说的你都无须在意,皇上面前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罢了。   春花知道自己命好,若不是这回正好周钰得罪了燕王,她也不会被找出来借着赵家和周家的亲事一事来到皇上面前陈述冤情。   她必须说出来,哪怕说完的下一刻让她死去,她也必须说出来。   她什么都不怕,若是怕她也就不敢来了。   她家兄弟姐妹共五个,哥哥弟弟姐姐妹妹各一个,他爹嫌弃她们姐妹三个是女孩,就将她们姐妹都卖给了牙人,她们也是在五年之前来到周府的。   刚到的时候姐妹三个还十分高兴,毕竟大伙儿都说进了大户人家好,吃食上头精致,就连给的月俸也不少。   这些都不假,可是谁都没告诉他们周府的三公子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她们姐妹三人当中,姐姐最为年长,比她大了三岁,比妹妹大四岁。   因此在管事给三公子挑选丫鬟的时候,就率先挑走了她们姐姐。   姐姐走后再回来就总是偷偷躲在被窝哭,她们问姐姐怎么了,姐姐都不说话,只是让她们今后离三公子远一些。   说了这话没半个月,姐姐就再也回不来了。   三公子身边的管事说她姐姐手脚不干净,偷了主子的东西,被赶出府了。   可后来她却听府上其他的下人说她姐姐当时死的很惨,身上全都是烙印,没一处好的地儿。   她想找姐姐,可是府上根本不让她们随意出去。   好景不长,她妹妹开始发育了,身量拔高的同时,该长的地方一点儿没落下。   又被管事挑中了,春花还记得姐姐的话,让离三公子远一些。   她拿着自己仅有的三两银子去找到了管事,想让他将妹妹换去别地儿,可管事收了她的钱,却依然把妹妹调去了三公子身边儿。   妹妹当值的第一日就回来抱着她痛哭,在她的再三追问下,才告诉她,三公子侵犯了她,还打了她。   她愤怒地扯开妹妹的衣裳,看到她胸前身后的红印子,倒像是鞭子抽出来的似的。   春花实在愤怒,可是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让妹妹离他远一些,尽量不要触怒他。   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那日她正在扫庭院外头的走廊,就看到几个下人抬着什么东西朝着外边儿走。   眼尖的她一眼就看到了那是妹妹的绣花鞋,鞋子上的花样子还是她亲手绣上去的。   她就跟疯了似的,一步冲了上去,拉开了盖住妹妹的破布。   妹妹的脸色青得跟青石条一般,伸手触碰也冰得渗人,她还记得妹妹脖子上青到发黑的印子……   下一瞬,她就被人一脚踹开了。   “哪儿来的不开眼的东西,敢挡爷们儿的道?活腻歪了?!”   她还没从地上爬起来,那些人就已经走远了,这也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妹妹。   她找人问过了,她们这些奴婢们若是没了,就会被主家丢去乱葬岗,到时候会有野狗和秃鹫来食。   她都恨不得自个儿变成野狗,去一口咬死那个三公子。   可是她不能,她只有好好活着,等到某一日时机到了,她一定亲手替姐妹们报仇!   当着皇上的面儿,她一边哭一边将这些都说了出来。   皇上脸上的怒气已经怒不可遏了,他也不知道在他的京城居然还有如此视人命为草芥之人?!   一旁的周寻急忙替自己儿子辩解道:“谁知道这事儿是不是你们编的?!胡言乱语!”   春花一听急了,“皇上,奴婢名叫杨春花,姐姐叫梅花,妹妹叫桃花,我们是钦州岷县杨家村人士,您可以派人去查的!民女若是的胆敢有半句虚言,死无葬身之地!” 第701章 五马分尸   周寻哪儿能不知道自己儿子干得混蛋事,这些年他在任上,根本顾不上管教儿子。   等他发现儿子长歪了的时候,就只剩下给他擦屁股了。   杨家村确实有,但此时的杨家村已经没有杨春花的家了……   原本以为一个小丫鬟留下也不成气候,却没想到居然给赵家钻了空子。   他冷哼一声,对着皇上一抱拳,有恃无恐地说道:“臣恳请皇上明察!也还臣一个清白!”   春花急了,“皇上,奴婢所言句句属实!还请皇上还奴婢姐妹一个清白!奴婢愿以死明志!”   说完,她便直接拾地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十分决绝地冲向了大殿上的顶梁柱。   血溅当场,侍卫冲过去的时候已经迟了,急急忙忙将人抬了下去,传了医女过来诊治。   大殿外头伺候的宫女也急忙进去将地板擦拭干净,皇上的脸色铁青,诸位大臣们纷纷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赵昌平走出来扬声喊道:“肃静!”   众多大臣这才回到原位站好,景孝帝见着大臣们安静下来,他才说道:“朕会派人彻查此事,众爱卿可还有事启奏?”   原本以为出了这么大事儿,大伙儿肯定不会在这时候顶着皇上的怒火来启奏的,却没想到林御史居然站了出来,对着皇上行礼道:“回皇上的话,臣有事起奏!”   景孝帝耐着性子坐在龙椅上,一摆手,“说吧。”   林御史却道:“臣要弹劾周大人府上滥杀无辜,罔顾他人性命!”   怎么又是他?   周寻诧异地扭过头看了他一眼,心里也明白,估摸着是有人在针对他们府上了。   然而最让他想不明白的是,他们府上到底得罪了什么人?除了赵家,还能有谁?   景孝帝跟周寻一样惊讶,他开口说道:“你同赵大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儿吗?”   林御史却摇头道:“并不全是,前几日有人看到周府趁着夜色抬了具尸体出来,拉去了城北的乱葬岗,属下亲自去看了,对方死像极为凄惨,如今尸体还正存放在义庄了。”   景孝帝看向了周寻,沉声问道:“周寻,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会儿还能说什么?周寻只能黑着一张脸表示自己根本不知情。   “臣并不知晓此事,愿配合大理寺查清楚此案!”   他话音刚落,王启英就站了出来,“周大人通情达理,实属难得,只是此案并不需要您的配合,本官已经查清楚了!”   周寻顿时脸色大变,王启英查案子很有一手,这也是他能在短短的一年之间升到这么高的职位的原因。   他到底是真查清了,还是在诈他?   若是真查清的话,恐怕不仅他儿子做下的那些事儿,就连其他先前儿做的那些都会被扒出来。   他心中焦急,但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对着王启英问道:“王大人真是好本事,不知王大人都查出了些什么?”   王启英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转头看向了站在后排的吴锡元。   “吴大人应当也有事禀报皇上吧?”   大伙儿的视线纷纷落在了吴锡元身上,吴锡元从队列当中走了出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皇上,臣有事启奏。”   “说!”   “西北总督府上的三公子周钰,对我妻子下毒,大夫说我妻子中的毒名叫桃花面,全身起红疹子,奇痒无比。传闻中,许多中了此毒的人都是忍受不了,自己将自己全身挠烂,最后血肉流失太多而死,实在残忍无比。”   原先景孝帝只当周钰是打骂奴婢,如今再听到吴锡元如此说法,他的脑海中只回荡着一句话。   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周寻还真不知道这一出,他瞪大了眼睛,“吴大人!凡事都要讲究证据!我儿根本就不认识你夫人,为何要对你夫人动手?”   吴锡元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这样的狗东西到底是怎么做到这么高的官职的?   “周大人此言差矣,我夫人上个月去慈安寺给喻仁郡主诊脉的时候救了你府上三公子以及他随行的下人,别说周大人了,我和夫人也始终想不明白,三公子为何要恩将仇报?”   说着话,他又看向了皇上,“皇上,臣并非没有证据,那日周钰特意去太医署看诊,并未找太医,而是找了当时正在当值的内子。那日我夫人除了见过周大人之外,一直没同外人打过交道,此事太医署的许多医女都可以作证。”   显然只有这些说服力也是不够的,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周钰手上的毒药是从浮水街的一个名叫许阳的术士手上拿的,那位术士我已经请王大人帮着抓起来。”   人证物证俱在,周钰便是有翻天的本事这会儿也必死无疑。   王启英再次上前一步,“正是,臣已经将人抓起来了,在查案子的时候,臣还有些意外的发现。”   景孝帝怒过之后,反而平静了些许,他对着王启英问道:“哦?什么发现?”   “端午那日,对吴夫人下手的人竟然也是周钰派出去的,臣有些奇怪,周大人府上世代忠良,怎的还会养死士呢?”   周寻的额头沁出了水珠,没人知道他官服里的后心已经全部湿透了。   他还没有来得及替自己辩解两句,就听到王启英又接着说道:“此事还是周大人府上的下人说出来的,周钰同管事在车里商议此事的时候,正好被他听到了。因着吴夫人救了他的性命,他思量再三,哪怕是背上背主的名声,也依然决定说了出来。”   告诉王启英实情的人正是那日苏九月救的那个车夫,车夫的头破了那么大个窟窿,他自个儿也知道,若不是正巧吴夫人会医术,路过的时候顺手救了他,恐怕他早就没了性命。   他虽然担心自个儿会因着背主的名声,日后被世人不容,但人活这一辈子,总不好忘恩负义。   他的命是吴夫人救的,便是吴夫人的!   一桩桩一件件的人证物证都摆了出来,景孝帝的脸色也沉得能滴出水来。   “传朕旨意!将周钰收监!十五日后,在滦河畔,行五马分尸之刑!” 第702章 卸任   此话一出,周寻整个人立刻就瘫软在了大理石地砖上。   然而皇上的下一句话,就更让他绝望了。   “西北总督周寻即刻卸任,暂且回府上待命,在案子查清楚之前,周家人不可离开家门一步!”   这话意味着,便是他儿子行刑那日,他们连派个人去收尸都不行。   就在大伙儿以为皇上要退朝的时候,皇上突然又说了一句,“吴夫人中的毒……让太医署的诸位大臣们给看看吧,需要什么药材,直接从太医署拿。”   尽管吴锡元已经知道苏九月中的毒可以解了,但皇上此番话还是让他感激不已。   许多药材他们在外边不好找,但若是能动太医署的药材库,指不定会方便许多。   他急忙磕头谢恩,“臣谢主隆恩!”   皇上道:“免礼吧,你夫人能有此造化,还在于她心善,结了个善缘。”   若不是周府的下人交代出来,他们又怎么知道周府居然敢胆大包天到养死士?   后边儿这句话,他并没有说出来,做臣子的替皇上分忧是好的,用不着言明。只是当皇帝的,人人心中都有一杆秤,等到了那秤杆高起来的时候,便是臣子升官之时。   他扶着龙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对着文武百官说道:“今日就到这儿吧。”   赵昌平唱了一声退朝,便急匆匆地跟在皇上身后离去了。   只留下瘫软在殿中的周寻,以及离他远远地恨不得跟他划清界限的所有人。   赵昌平扶着皇上朝着勤政殿走,才刚下了台阶,就听到景孝帝忽然问他,“赵昌平,你说……今儿这事儿怎的这样凑巧?”   是凑巧,所有的人以及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了周家,就像是提前准备好的似的。   当然,这也确实是准备好的。   赵昌平斟酌了片刻,才将自己这几日得到的消息说给了皇上听。   “皇上,您有所不知,那日端午节之后燕王妃就将吴夫人请去了他们府上。据说是因着吴夫人曾经救过她的性命,她才要护着吴夫人周全。然而在他们的庇护下,吴夫人还是中了毒,燕王带着王妃亲自去了吴大人府上负荆请罪……江南巡抚赵大人的证据也都是燕王让人给送去的,以及林御史出来弹劾也是燕王授意……至于王大人……就纯粹是意外了。”   赵昌平说着这些,景孝帝的眉头一挑。   “老三这是做甚?如此立功的事儿,他为何不自己说出来?”   若不是他自个儿派了麒麟卫盯着几个儿子,恐怕还不知道在这个案子背后,他居然做了那么多努力?   作为一个王爷,居然可以去一个小官门上负荆请罪,谦逊至此,倒是同原先的他真的不一样了。   他的儿子到底是长大了啊!   穆紹翎若是知道他父皇如今对他的感官变成这样,他只怕要自闭许久了。   .   苏九月这几日都在燕王府休养,太医署那边儿也已经告了假。   吴锡元不大方便住在燕王府,便只是每日下衙的时候去探望一下苏九月,顺便给她带些她喜欢吃的东西。   苏九月在李大夫的照看下,身上的毒也已经控制住了,只是脸上还留了一小块红印子,让她的容貌大打折扣。   燕王府上的小丫鬟们怕她想不开,就将屋子里的镜子都收了起来。   苏九月自己倒是不觉得怎样,她都成了婚有了夫君,只要她夫君不嫌弃她,她还要那么美作甚?   吴锡元也担心她多想,送了她各种各样的簪子和绒花来讨她欢心。   苏九月一边笑着说他乱花钱,一边儿拿着他送的东西爱不释手。   这日,吴锡元从燕王府回到自己府上之后,就看到一个人蹲在他家门口。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那人,依然抬脚走了过去。   那人见着他回来了,急忙从地上站了起来,拦住了吴锡元的去路,对着他问道:“您是吴大人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正是,你是何人?找本官何事?”   那人对着他行了一礼,才说道:“大人,奴才原本是周府的下人,因着戳穿了周钰的阴谋,周府也容不下奴才了。”   他说着话,又在吴锡元的面前跪了下来,“大人,求求您了,留下奴才吧!奴才实在没地儿去了。”   周家有他的卖身契,若是找不到庇护的人,他铁定要被抓回去,到时等待他的唯有死路一条。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周府已经自身难保了,根本顾不上他这么一个车夫。   吴锡元知道他应当就是那个被九月救过的车夫,先前儿王启英同他说过的。   于情于理他都该收下这人,可是……   “我们府上没有马车让你赶……”吴锡元说道。   大力急忙摇头,“大人,奴才不仅仅会赶马车,还能种地,府上有什么力气活奴才都能干!求求您了,吴夫人对奴才有救命之恩。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奴才这辈子再也不会做背主之事!”   背主二字对他们下人来说是无比耻辱的两个字,大力在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音调都有些不大对。   吴锡元选择相信了他,一个人心存善念,背叛原主不过是弃暗投明。   正巧,他们府上现在确实无人可用。   他想了想,最后还是留下了大力。   “你叫什么名字?”吴锡元问了一嘴。   大力连忙回答道:“奴才原先叫大力,还请大人赐名!”   吴锡元也没有随意给人家改名字的习惯,便说道:“你日后也还是叫大力吧!”   大力知道他这就算是收下他了,顿时一脸欣喜,“奴才谢过吴大人!”   吴锡元微微颔首,“夫人正在燕王府养病,如今府上除了你我,还有两人,你日后也要同她们好生相处。那二人是我府上的客人,帮着做一些杂事,你对他们也要尊重。”   大力一一应了下来,等跟着吴锡元进了吴家,真正入住之后,他才知道了吴锡元这话是什么意思。   原来整个吴家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的吗?   只有两位客人和吴大人?   吴大人真是他见过最勤俭节约的大人了。 第703章 第一个下人   吴锡元领着大力去了后院,他们后院统共就七个屋子,梅子夜里就守在她爹跟前儿。原本柳茹自个儿住一个屋,如今也跟着苏九月一并去了燕王府,她的那个屋子就空了下来。   来到后院,吴锡元指着西边儿的一个屋子对着大力说道:“你就先住这个屋子吧,家里也暂时没什么活儿,你自个儿有眼色些就成。”   他们两人说着话,梅子和她爹两人也听到了动静,就走出来瞧。   “大人,您回来了。”梅子同他打了声招呼。   吴锡元点了点头,就见梅子又看向了大力,好奇的问了一句,“大人,这位是……”   吴锡元想着自个儿去当值之后,家里就只有他们三人在府上,还是得给他们介绍一下。   因此,便解释道:“他是大力,府上新来的下人,日后你爹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便来喊了大力来帮把手。”   说完,又转过头看向了背着个包袱站在他身边儿的大力,对着他说道:“梅子和她爹是来我们府上养伤的客人,她爹受了伤,只能卧床静养。日后你来了府上他们父女二人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便搭把手。”   大力听了这话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大人,我记下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那你自个儿先回去拾掇拾掇,我忙去了。”   梅子见着吴锡元打算走,急忙问了一句,“大人,夫人几时能回来呀?”   她自幼跟她爹相依为命,身边儿也没什么姐妹,夫人对她那样好,她自然十分愿意同她亲近。   可是没想到才没两日,夫人就不见了。   她先前询问大人的时候,大人说夫人去避祸了。   她也想到了那天晚上的事儿,心里想着那些人那样弱,她是可以保护住夫人的。   可后来她爹跟她说了,她只有一个,但是敌人却有许多,双拳难敌四手,还是让夫人在外头好生避过这个祸事吧!   吴锡元想到九月的毒还没解,眉头一拧,神色有些许不好。   “夫人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改日我若是见到她,会将你的惦记转告她的。”   梅子看他似乎情绪有些不大好,再看着他转身离去也没胆子再接着问。   反而一旁的大力看着身边儿的姑娘,扎着两个麻花辫,整个一小村姑的模样。   这样的人居然是大人的客人?   他原先虽然是周府的车夫,但他身上的衣裳鞋子也比这丫头体面。   大人真是个接地气的好官啊!果然夫人善良,夫人的夫君也善良。   他对着梅子咧嘴憨憨一笑,说道:“妹子,那我就先回屋了啊!”   梅子跟他不熟,就只是点了下头,应了一声便回屋关上了门。   “爹!大人今儿又带了个下人回来,您说若是过阵子府上住不下了,大人会不会让咱们走啊?”梅子快走了两步,来到她爹床边儿问了一嘴。   梅子爹却道:“慌什么,咱们都住了半个月了,爹这伤不是都好了许多么?过阵子就算不让咱们住了,爹再带你讨江湖去!”   梅子没有说话,虽然她心中知道她爹说的也能行得通,但她就是有些不大想走。   她们家乡遭灾那年,她爹就带着她到处漂泊、四海为家,在外头已经有七年了。   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安定的日子,前两日她还在院子的空花盆里种了一朵小花,如今都已经发芽了。   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见到自己种出来的花,她原本还想看看那花是什么颜色的。   .   这边儿梅子还在惆怅的时候,吴锡元已经吃过饭直奔王启英府上。   如今能帮上他,并且信得过的人也只有王启英,他媳妇儿身上的毒就是他的的一块心病,得早早解了才行。   昨儿王启英抓了那个术士,也不知道从他那儿找到解药了没?   若是能有解药,那可就好了。   他才刚到王家大门口,就看到门口停了一辆马车,王启英急匆匆的从院子里走了出来。   抬头一看,见着吴锡元就站在自家马车旁边儿,也知道他大概是为了什么而来,便直接说道:“你来的正好,昨儿抓得那人只会下毒,根本没有解药,咱们只能从别处想法子了。我四叔从洛阳回来了,咱们去找四叔问问,他常年在外头行走,或许知道什么门路。”   吴锡元听说没有解药的时候,脸色十分不好,可等王启英说起他四叔的时候,吴锡元脸上又有一瞬间的奇怪。   王启英?什么时候有四叔了?   说话间王启英已经踩着王通放在马车边儿上的板凳上了车,见着吴锡元还站在原地,立刻伸出头来喊了他一声,“锡元,你还愣在原地作甚?一起去啊?”   吴锡元这才应了一声,也跟着他上了马车。   等到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吴锡元这才知道王启英口中的四叔到底是谁。   只见顾家的下人立刻就迎了上来,“王少爷,四爷就说您今儿要来,让奴才在外头候着您呢!”   王启英一撩衣摆上了他家的台阶,对着他说道:“四爷现在何处?”   “在书房等着您呢!”   王通顺势将王启英带来给未婚妻以及顾家其他人的礼物都递给了顾府的下人,这才急忙跟着王启英和吴锡元两人走了进去。   吴锡元两辈子都没跟顾大学士府上来往过,他们府上的人有些急功近利,他不大喜欢这样的性子。   倒是顾四爷,听闻不大愿意入仕,整日下海,走南闯北的,见识确实十分不凡。   此番前来,或许还真能从他的口中得到些许线索。   他跟着王启英来到了的顾泯行的书房,看着他书房的外头各种各样奇怪的雕像,跟大夏朝的风格不大一样,也不知道是他从哪儿淘来的新奇玩意儿。   他不动声色地收了视线,跟在王启英身后进了屋子。   王启英才刚见着顾泯行,就直接行了个晚辈礼,“见过四叔!四叔近日可好?”   吴锡元也跟着行礼,顾大小姐没有父亲,或许在顾大小姐眼中顾四爷就是她的父亲。也正是因此,王启英也是将顾四爷当着岳父对待的。 第704章 沧海遗珠   当然了,顾四爷对他也是真的好。   顾四爷这会儿突然从洛阳回来,还不是因着帮了王启英,他在那边儿也待不下去了。瞧着形势不对,就直接带着自个儿的人手和产业回了京城。   顾泯行见着他来了,冲着他笑了笑,“好着呢!”   说完也对着吴锡元看了过去,“这位便是新科状元?看起来果真是个有学问的。”   吴锡元同他客套了两句,王启英才又接着问道:“四叔,您日后还走吗?”   顾泯行摇了摇头,“暂时先不走了,四叔还得留在京城等着吃了你和妙芝的喜酒呢!”   即便是王启英一贯厚脸皮,这会儿也难得有些许不好意思了。   他笑了笑,手不自觉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说道:“也好,顾大小姐身边儿有您操持着,小侄也能放心不少。”   说话间,已经有下人给他们两人上了茶,顾泯行这才看着他们两人问道:“你二人急急忙忙要来我府上,可是为了何事?”   王启英说起正事,立刻先叹了一口气,“四叔,我们也是没了法子,我那义妹被周钰那混蛋下了毒,如今虽说有了解药的方子,可上头的药材我们许多都找不到。就想着您在外头见多识广,能不能帮着看看何处能找到这几味药材?”   吴锡元也起身抱拳,十分诚恳地说道:“还望四爷帮忙看看,日后您若是有用的上小侄的时候,您尽管吩咐就是。”   顾泯行一听原来是治病救人的大事儿,立刻就问道:“那解药方子呢?拿来我先看看?”   王启英看向了吴锡元,吴锡元这几日一直随身揣着方子,京城里所有的药材铺子都让他跑了个遍。   他将方子拿出来亲自递给了顾泯行,顾泯行接过来看了看上头的字迹,眉头越皱越紧。   王启英是个急性子,看着他久久不说话心中也着急,就追问道:“四叔,怎样?您可知道这些药材?”   顾泯行摇了摇头,就在王启英和吴锡元十分失望的时候,就听到他说道:“这些药材当中我只知道其中一味龙骨,碰巧先前儿我们从洛阳回来的时候也让我带回来了。至于其他东西,请恕我爱莫能助。”   能找到这样一味药材,对王启英和吴锡元已经是天大的进步了。   其他露珠什么的,收集够只是时间的问题,这些他们从未听说过的东西,才是真的难。   若是顾四爷能给他们提供一味龙骨的话,那么他们只需要再找到那个传说中的沧海遗珠就是了。   吴锡元从顾四爷这里得了块龙骨,急忙小心翼翼地包起来又去了趟燕王府。   不是他信不过顾四爷,只是还得让李大夫好生看看,他们找来的这块龙骨是不是李大夫说的那块龙骨。   而就在此刻,燕王府的两位主人也面对面坐在桌子边儿上,苏怡的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王爷,沧海遗珠有下落了。”   燕王没想到她居然比他先找到,他家王妃还真是厉害!   他也替她高兴,就是有些想不明白,明明沧海遗珠有下落了,她看起来还不是很开心?   “有下落,那不是很好么?它此刻在何处?只要它不长在月亮上,本王都会想法子帮你将它找来!”   他手在桌子上一拍,话说得掷地有声。   只见苏怡缓缓扭头看向了他,眼睛里带着奇异的光,“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穆紹翎点了点头,脸上还带着些费解,“自然是我说的,我还能骗你不成?”   苏怡清了清嗓子,不再看他,嘴上却说道:“那沧海遗珠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穆紹翎追问,“哦?这样凑巧?在何处?”   “就在波斯公主卡里尔的镜奁当中。”   穆紹翎:“……”   她是故意的吧?   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他甚至已经开始怀疑怡儿对他的真心了。   苏怡见他不说话了,皱了皱鼻子,“怎的?不是你自个儿说的,不论这颗沧海遗珠在何处,你都能给它取回来?这会儿怎的还不说话了?”   燕王轻咳一声,“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男人魅力非凡,那波斯公主非要嫁给我,我都恨不得离她远远儿的,唯恐父皇乱点鸳鸯谱。”   苏怡哼了一声,“什么魅力非凡,真会给自个儿脸上贴金的。”   穆紹翎笑了笑,“自然是魅力非凡,不然我家怡儿怎的会眼里只有我?”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自个儿的大脸凑到了苏怡面前,被苏怡一脸嫌弃地推了开来。   “去去去,一边儿去,真招人嫌。”   夫妻两人最后商议了一番,决定还是让苏怡出面,看看能不能用其他金银珠宝将波斯公主的那一颗沧海遗珠给换回来。   然而卡里尔公主却不大愿意,她提出要求,想要沧海遗珠也行,必须同意她嫁给燕王。   苏怡气得在院子里打了半天儿的沙袋,沙袋上还贴了一张龙飞凤舞的“燕”字。   穆紹翎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幕。   他身边儿的关怀远看着王妃的动作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穆紹翎自个儿也摸着鼻子暗自庆幸,幸好她这会儿打的只是沙袋,这拳头若是招呼到他身上,他还真不一定能扛得住呢!   等到苏怡打累了,他才殷勤的走过去递给她一方帕子,又帮着她将额头上的汗珠擦干净,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怡儿,怎的了?谁又惹您生气了?为夫今日替父皇看了二十本折子,除此之外哪儿都没去,也什么都没买。”   苏怡看见他就来气,“还不是那个波斯公主!真真是不识好歹!那珠子本王妃要了!男人也是本王妃的!”   穆紹翎听了心中偷偷高兴,面儿上也不加掩饰,“对对对,王妃说的对,是你的都是你的。”   苏怡发泄了一通,心中畅快了许多,但还是说道:“你也只会说好听话的,那卡里尔公主说咱们若是想要珠子,就必须让她嫁给你。你说现在怎么办?”   穆紹翎脸色一僵,“在咱们自家的地盘上,岂是她说怎样就能怎样的?!真是岂有此理!” 第705章 求见公主   苏怡甚至都想一怒之下去找那个波斯公主,将她手中的沧海遗珠给抢过来。   但是她尚存的理智告诉她,这样是不行的。   波斯公主的东西除非她自己拿出来,其他的法子都行不通。   就在燕王夫妇二人为了这颗沧海遗珠伤透脑筋的时候,王启英又再次跑去了顾家。   因着头一次他送给顾家人的礼物,顾家从上到下对他的态度都好了许多。   顾大学士和顾老夫人原本对他并不十分满意,但如今随着他在皇上跟前的份量越来越重,再加上他已经同顾大小姐定了亲,顾家人的态度也缓和了下来。   这次接见他的人依然是顾四爷,顾四爷也十分奇怪,他怎么又来了?   见着王启英之后,他还没来得及问上一句,王启英就直接跟他行了个大礼,并顺便提了个无理的要求,“四叔,你能不能让我见见大小姐?”   顾四爷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王启英一直在悄悄注意着他的神色,一看他这样急忙说道:“四叔,您别误会,我找大小姐实在是有重要的事,不然你派两个下人跟着我?您看这样可好?”   顾泯行常年在外边跟人打交道,所想比起保守的顾大学士要开明许多。   再加上他们两人已经订了亲,妙芝迟早是他的人,还有什么不能见的呢?   因此,他便点了点头,“侍墨,带着他去见大小姐。”   王启英松了一口气,对着顾泯行道了声谢,就跟着侍墨退出书房,朝着顾妙芝的院子走去。   顾妙芝自从过了年就没出过门,被她祖母留在府上准备待嫁。   王启英才刚刚来到了她的院子,就听到了一阵悠扬的琴声从院子里边飘了出来。   王启英原先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便驻足聆听。   侍墨见状便笑了笑,对着他解释道:“是大小姐在弹琴。”   王启英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夸赞道:“弹的真好。”   王启英没好意思在这时候进去打扰佳人的雅兴,但顾妙芝院子里的下人却不敢不报。   顾妙芝弹琴的动作一顿,歪过头看向了小丫鬟,“你刚说谁来了?”   小丫鬟再次说了一遍,“王大人来了,就是大理寺的那个王大人。”   顾妙芝微微有些诧异,低着头自言自语道:“是他?他怎么会来咱们府上?祖父祖母会同意让他见我?”   小丫鬟哪儿知道这么多呀!便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顾妙芝也没有为难她,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衣袖一合站了起来。   “你们把我的琴收了,我去见见他。”   他,说的自然是王启英。   下人们当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就连府上的几位主子都默许了他们相见,她们不过区区一个下人怎么敢跳出来说这个不合规矩呢?   王启英听着里头的琴声停了,他才抬脚朝着院子里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迎面碰上了走出来的顾妙芝,两人同时愣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才立刻互相行礼。   “你……”   “你……”   “咳咳——”王启英轻咳一声,说道:“还是你先说吧。”   顾妙芝也没有同他客气,就转而问道:“你怎的忽然来了?”   这还是他们定亲之后第一次见面,先前儿只在皇宫办宴席的时候远远地瞧见过一次。   怎的这会儿的他似乎比起那时候要稍稍瘦了些许?看来大理寺果真是不养闲人啊!   提起自己来见她的原因,王启英就更加不好意思了,即便是脸皮如他这般厚,也依然有些开不了口。   顾妙芝瞧着他似乎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看了一眼身边儿的下人。   大伙儿十分有眼色的远远地退了开来,只剩下他们两人站在院子中间,一棵海棠树替两人遮出了一片儿阴凉,顾妙芝这才说道:“有什么你便说吧。”   王启英嗯了一声,又叹了口气,“唉,说起来这事儿还跟我义妹有关系,九月她中了毒,如今还差最后一味药材,便是波斯公主的沧海遗珠。燕王妃去替九月求这珠子,那波斯公主却放话出去,说想要这沧海遗珠,必须要让她嫁给燕王……你看这……你这边儿能不能想想法子?九月如今每到初一十五全身便会奇痒难耐,我这做兄长的,实在不忍心看她受这样的苦楚。”   苏九月中毒的事儿,顾妙芝根本不知道,一听他这话顿时脸色也不大好了,“这事儿原先是我不知道,九月原先救过我的性命,便是你不开口,我也定然会想办法替她求得这枚沧海遗珠。”   王启英一颗心可算是放下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还在波斯公主身上。   顾妙芝答应想法子固然是好的,可是万一波斯公主就是油盐不进呢?   所有人都在发愁,顾妙芝更是第二日一早就给宫中的皇太后送去拜帖。   皇太后是她的姨母,可因着当今圣上并不是她的亲子,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话语权。   整日在后宫修身养性,也不过问朝政。   收到顾妙芝拜帖的时候,她还有些奇怪,当初她想让顾妙芝同燕王联姻,从那之后这孩子就不怎么进宫走动了。   这会儿怎的又来了?莫非是想通了?   或许是她到底有几分想念顾妙芝,也或许是她在宫里实在无趣,最后还是答应了让人接顾妙芝进宫。   顾妙芝同她说了会儿话,瞧着她打了个哈欠,应当是到了要午睡的时候,才借着让她先休息的由头退了出去。   波斯公主就住在甘泉宫,顾妙芝方才已经跟太后宫里的嬷嬷打听过了。   她不知道波斯公主会不会见她,但为了九月她还是会尽力去试一试的。   “公主殿下,太后的外甥女顾大小姐来拜会您了。”   卡里尔正在给自己戴上夸张的珠宝耳环,听了她这话,还微微有些诧异,“太后的外甥女?是个姑娘家?”   “正是,就是跟大理寺那个王大人定了亲的那个。”侍女补充了一句。   卡里尔公主眉头一皱,“那是得见见她,既然她同王大人有婚约,让她替本公主催一催案子的进度,不过分吧?” 第706章 拿去吧   确实不过分,只是催归催,应当也没甚作用。   顾妙芝被侍女引了进去,屋子里的家具还是大夏朝的物件,但里头摆放的东西却全都换成了波斯公主带来的那些。   一进屋子就是一股浓浓的熏香,顾妙芝下意识的就皱了皱鼻子。   她平日里也用熏香,但她用的熏香却从来没有这么重的味道。   波斯公主依旧今日穿了一身金色的衣裙,头上戴着同色系的头巾,耳朵上的红宝石足足有鸽子蛋那么大。   怀中抱着一只白色的小猫,她身边儿的小丫鬟对着她说了几句顾妙芝也听不懂的话,波斯公主这才回过头来。那一张国色天香的脸,近看倒是比远看更有味道几分。   “顾小姐?你就是王大人的未婚妻吗?”公主永远也学不会拐弯抹角的说话。   顾妙芝应了一声,“正是。”   卡里尔公主纤细的手指在了小猫的背上轻轻摸了摸,一脸欣喜地道:“既然如此,能否请你帮我催催王大人?本公主先前还差点被人害了性命,也不知道背后到底是何人所为,实在气人!”   顾妙芝点头,“王大人这阵子正在查此案,公主莫要太过担心,我也会帮您传话给他的。”   卡里尔公主闻言微微一笑,“你可真是个好姑娘,说吧,你怎么突然来找本公主了?”   顾妙芝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闻言神色立刻就肃穆了下来,“公主殿下,我同你说个故事吧?”   卡里尔公主不明白她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点了点头,“你说吧。”   “我认识个姑娘,她不仅生的漂亮还十分善良,救了许多人,后来还进了太医署。可是因着她在救人的时候也得罪了不少人,就有人报复她,给她下了毒。那毒不仅会毁了她的容貌,还会让她全身发痒,总有一天自己挠破自己的皮肉,受尽折磨而死。”   卡里尔公主也是个养在宫中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小姑娘,一听顾妙芝这话,她顿时打了个激灵,脸上的五官都皱了起来。   “这人也太坏了吧?怎么能给姑娘家下这样的毒?”   顾妙芝想了想,回答道:“估摸着他是个变态吧?”   卡里尔公主赞同的点了点头,听着她怀中的猫喵喵直叫,就放开了它,小白猫从她的膝盖上跳了下来,她才看向了顾妙芝,又接着问道:“可是你同我讲这个故事是为了什么呢?”   顾妙芝心中忽然明白了过来,这位公主才不傻,皇室中人就没一个简单的,不管是哪里的皇室。   “公主殿下,我只是想请您帮帮她,九月是个很好的姑娘,她救过我。如果不是她,我可能早就没命了。”   卡里尔公主这时候也回过味来了,“你也是为了沧海遗珠而来?”   顾妙芝被人戳穿了,也不尴尬,直接点头认下,“正是。”   卡里尔公主有些不乐意了,“怎的人人都想要本公主的东西,她是个好人又怎么样?本公主又不认识她,为什么要拿自己的东西救她?”   顾妙芝觉得她说的似乎也没有错,可是……   “公主殿下,求求您救救九月吧!她就差这一味药材就能解毒了,您也不是白给,我可以用别东西同您换的!东珠南珠梨花木,只要您喜欢,只要我能找到,一定换给您!”   卡里尔公主沉默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你说的那个叫九月的,可是苏九月?”   顾妙芝猝不及防听到她问了这么一句,微微一愣,才点了头,“正是她,名叫苏九月,正在太医署当值的,她夫君是翰林院修撰。”   卡里尔公主抬头看向了一旁的侍女,又用胡语说了两句什么。   顾妙芝就看着她的侍女走进了内室,不一会儿就拿了个小匣子回来了。   她将小匣子放在了顾妙芝的面前,她好看的眼睛看着顾妙芝,眼底都是真诚,“你说的没错,她是个善良的姑娘,这个你便拿去吧!”   顾妙芝愣住了,“您这是……”   卡里尔公主抿了下唇,“你不是说要着急救人么?拿去吧。”   顾妙芝这回是彻底明白了,卡里尔公主居然这么爽快就将沧海遗珠给了她。   她半是欣喜,半是忐忑的拿过匣子,“您可真是太好了!您可有什么想要的宝贝?我们一定会替您寻到的,这颗沧海遗珠绝不会白白让您拿出来。”   卡里尔公主却摇了摇头,“她也救过本公主,本公主的性命难道还比不上一颗沧海遗珠吗?”   顾妙芝忽然想到先前儿卡里尔公主落水的时候,那时确实是苏九月去救了她的。   一个能念旧恩的人能坏到哪儿去?顾妙芝也有些开始同情这位波斯公主了。   她代表着波斯来大夏,原本同他们就是对立的关系,却要来联姻在这个国家立足,或许她也很不好过。   她十分郑重地同卡里尔公主道了声谢,才起身同她辞行。   .   太后午睡醒来之后,第一件事儿就是询问身边儿的嬷嬷,顾妙芝都干了些什么。   得知顾妙芝去见了波斯公主,她眉头一拧,“她去那儿做什么?”   “奴婢也不知晓,上次卡里尔公主出事之后,她身边儿的下人就全是她自个儿带来的了,咱们的人根本进不去。”   即使得知嬷嬷说的是实情,太后也依然十分生气。   “你告诉顾妙芝,让她离那胡人远一些,不过是个弹丸之地,说不好什么时候皇上就会出兵征讨,咱们顾家可不能跟他们扯上关系!”   “是,奴婢这就去告知顾大小姐。”   顾妙芝没想到自个儿会被训,不过也无妨,她正好借此机会出宫去。   她从皇宫出来之后,看着外头的烟火气息,忽然有些期待自己的大婚了。   这是她半年来第一次出门,即使只是坐在马车里看看外边,她也已经心满意足了。   若是等到她成婚之后,顾家人再也管不上她的时候,她是不是就自由了?   她在心中胡思乱想着,看着马车走到了路的尽头,才对着外头的车夫吩咐了一句,“去燕王府上!” 第707章 凭什么不给我   苏怡得知顾大小姐在外头求见的时候,还有些奇怪,他们府上跟顾府可没什么交集。再说了,顾家也是书香门第,连个拜帖都没递,就贸贸然上门拜访,怎的会这样没规矩。   正巧苏九月这会儿就在她身边儿,听了这话眼睛却微微一亮,“顾大小姐?可是妙芝姐姐?”   苏怡还是知道顾妙芝的芳名的,只因当初顾家人似乎想让她跟燕王联姻。   苏怡想起这一茬就皱起了眉头,但听着苏九月的意思似乎跟这位顾大小姐的关系还不错。   她便说道:“是叫顾妙芝,怎的?九月你认识她?”   苏九月可不知道当初顾家想让顾妙芝给燕王做妾室的事情,在她看来顾妙芝是王启英的未婚妻,也是一位对她极好的姐姐。   她有些开心地点了点头,“是哩,先前儿在雍州的时候,有人欺我从乡下来,妙芝姐姐还替我说话来着。”   苏怡听了这话,对顾妙芝的敌意倒是稍稍减轻了许多。   能替九月说话,至少应当不是什么坏人。   “也不知道她来我们府上作甚,许是知道了你的事儿来探望你的?”苏怡说道。   “罢了,就请她进来吧。”苏怡到底看在苏九月的面子上让下人去通传了。   顾妙芝能想到燕王妃对自己的敌意,她原本想着,若是燕王妃不愿意见她,她就将沧海遗珠给她们留下来。   见燕王府的下人请她进去,她还微微有些惊讶。   走进燕王府的时候,她还稍稍有些拘谨,可在见着苏九月之后,她根本就顾不上什么规矩了。   “九月,你怎样了?我听王大人说你中了毒,周钰那个杀千刀的!五马分尸都便宜他了!”   听着顾大小姐这样一个典型的京城大家闺秀居然不顾礼仪破口大骂,苏怡对她的印象就更好了。   没错!周钰那个杀千刀的,五马分尸算什么?!就应该千刀万剐!   苏怡一边儿听着她的话,一边儿在心中暗自点头。   苏九月见着她这样着急,也顺势拉过她的手,“妙芝姐姐,您别担心我了,怡姐儿给我找了最好的大夫,如今毒已经控制住,等到过些日子找到了解药,这毒就解了。”   顾妙芝听她提起苏怡这才想起来她只顾着同九月说话,居然忘了同燕王妃行礼,这可是大不敬啊!   她急忙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苏怡原本就是个不怎么在乎礼节的人,规矩这种东西不过是用来折腾自个儿看不顺眼的人的,对于旁人倒是不必太过讲究。   她一摆手,“不必多礼,顾大小姐今儿突然造访可是来探望九月的?”   顾妙芝微微颔首,“是来顺便看看九月,不过更重要的是来给你们送样东西。”   苏怡诧异地挑眉,“哦?什么东西?”   顾妙芝将自己揣了一路的小盒子掏了出来,递给了她,“王妃,您看。”   夏荷接了过来,又转手递给了苏怡。   苏怡看着这个小巧的木头盒子,上头的花纹看起来应当是胡人的东西。   苏怡想不明白她这么着急的送东西过来,到底是什么。   她亲手将匣子打开,等看到里头的珠子,她才一愣,心中有点猜测,但是却又不敢相信。   “这是???”她问道。   顾妙芝看着面前两张疑惑的小脸,抿着唇一笑,真真是又典雅又端庄。   她们这辈子应当都不会变成这样了,苏怡和苏九月的心中不约而同的想到。   顾妙芝也没在意她们两人片刻的失神,就直接说道:“这便是解药方子里说的那颗沧海遗珠。”   苏九月:“???”   苏怡:“!!!”   姐妹保住了!夫君也保住了!   她宣布,顾妙芝以后再也不是她的敌人了,以后谁欺负顾妙芝就是欺负她苏怡!   “当真?!”苏怡即便是心中隐隐觉得她说的有可能是真的,但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再确认一次。   顾妙芝郑重地点头,“是真的。”   苏怡得了这个肯定的答案,心中就更加不解了。   “沧海遗珠不是在卡里尔手中吗?这颗跟她那颗可是同一个?”   顾妙芝听了这话,也不得不替波斯公主说两句好话,“是同一颗,今日我借着进宫拜会太后的机会去见了卡里尔公主,将九月中毒需要解药的事儿告诉了她,她便将这沧海遗珠给了我。”   苏怡:“???”   为什么旁人去讨个珠子这样容易,她去就非要将夫君分出去一半?这个卡里尔公主实在欺人太甚!   苏怡磨了磨牙齿,又追问道:“她提了什么条件?需要你用什么东西来换?若是太过珍贵的东西,我燕王府倒是可以帮你分担一些。”   顾妙芝依然摇头,“她什么都没有要,她得知要解药的是九月之后就很爽快的将珠子给了我,说九月对她有救命之恩。”   苏怡闻言倒是高看了那卡里尔公主一眼,罢了,看在她这么识趣的份儿上,她会同她爹说说,看看能不能帮她挑个好人家。   苏九月听了也同样惊讶,她当初救卡里尔公主不过是因着那是她的职责所在,那时候无论当值的是谁都会救她的。可却没想到卡里尔公主居然因此承了她的情,还居然拿这么贵重的东西救她的性命,她实在有些愧不敢当。   “果然还是因着九月善良,善有善报就是如此了。不过话说回来,当初若不是九月救了我,我们也不大可能相识呢!那可真就错过了这么一个小可爱。”苏怡笑着看向了苏九月。   顾妙芝也是才知道她们两人之间居然有如此渊源,诧异地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番,才又缓缓地说道:“当初也是九月救了我呢!不然我早就死了,哪儿还能有后来这么多事儿。”   苏怡听了就更加诧异了,“你也是?”   顾妙芝点了点头,十分认真地说道:“当初在雍州遇上了刺客,若不是九月及时发现,拉着我躲了过去,恐怕我早就没命了呢!”   苏怡看着她心有余悸的模样,又转而看向了苏九月,面儿上带着笑,“小九月,不知道你还背着我救了多少人呢?”   --   作者有话说:   【苏怡:本王妃仿佛受到了歧视,不开心!哼!卡里尔公主:本公主就是不给你,略略略!】 第708章 试毒   那可就多了呢!   苏九月自个儿也没仔细算过,有些人在她看来自个儿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谁知道对方居然还能记得她的恩情。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当时帮别人的时候,她确实也没想太多。   她笑着摇了摇头,“不过都是凑巧罢了,说起来你们帮我的更多呢!我才来京城,什么都靠大家帮衬。”   原本九月中毒的事儿一直是插在苏怡心头的一根刺,她总觉得是自己没有保护好九月,如今解药有了,她整个人都畅快了许多。   “今儿顾大小姐帮了我们大忙,晚些时候咱们一同吃顿饭高兴高兴?”苏怡邀请道。   苏怡平素不大喜欢同旁人一起吃饭,能邀请顾妙芝一起吃饭,就已经将顾妙芝算在自己人当中了。   但是却没有想到居然被顾妙芝婉言拒绝了,“多谢王妃好意,只是我家中管教甚严,今日能出门一趟已经实属不易,再不敢久留。”   她是不想回那个家,可是却没办法啊!若是再晚回去一些,今天夜里她就要在祠堂度过了。   苏怡自幼是被她爹娇惯长大的,听了她这话,虽说有些无法理解,但也不忍心让她因此受了家中责罚。   “罢了,既然如此,我也不留你了。日后你嫁给了王大人,估摸着就没人管那么宽了。”   顾妙芝自个儿也是这么想的,但听了苏怡的话,她还是下意识地羞红了脸。   苏怡让人带了礼物亲自送顾妙芝回去,希望顾府看在她的面子上,能宽待顾妙芝一二。   顾妙芝心中清楚,因着她四叔这几日在府上,即便是祖父祖母想要责怪她,都会有四叔帮着说情的,倒是也有恃无恐。   送走了顾妙芝,苏怡才收了手上的沧海遗珠,拉着苏九月就朝着李大夫的院子中跑去。   一边儿跑还一边儿同夏荷吩咐道:“夏荷,快去让人给吴大人和王大人传信儿!也让他们一同高兴高兴!”   .   皇宫里卡里尔公主坐在院子的石凳上,怀中依然抱着她的猫。   身边儿的侍女有些不大明白她的做法,“公主,沧海遗珠可是王妃给您的,您怎的能随意送人呢?”   卡里尔公主涂着红色蔻丹的手指在喵咪白色的毛发中穿过,小猫舒服的喵喵叫了两声,她这才笑了笑说道:“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那沧海遗珠便是再价值连城放在本公主这里也依然只不过是个珠宝罢了,远远不及燕王府以及顾家、王家等人的人情重要。波斯虽好,可自从咱们踏入大夏朝的领土之后,咱们就回不去了……明白吗?”   她的贴身侍女水晶看着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公主,您可真聪明。”   卡里尔公主笑了笑,“这有什么聪明不聪明的,若是你处在我如今的境地,你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说到这儿,她将小猫举起来放在脸上蹭蹭,又笑了一声,偏过头看向了水晶,“再者说来,那位苏医女确实救过本公主啊!”   水晶点头,这倒也是。   吴锡元和王启英等人得知解药已经凑齐之后,齐刷刷地松了一口气。   这位卡里尔公主的人情,他们记下了。   王启英更是决定要早些查清楚卡里尔公主的案子,当初她被人推下水,案子查到匕首那里就断掉了。   他心中清楚,估摸着是被皇上插手,有些东西并不想让他查得太清楚。   能被皇上亲自维护的除了穆王爷还能有谁?   但穆王爷年纪小,同卡里尔公主也没有太多的利益牵扯,那位宫女应该不是他杀的。   王启英趴在书房,将近日这些案子所有的线索都捋了一遍,最后发现自己似乎遗忘了点什么。   吴锡元就站在他的案几旁,看着他对着自己涂得乱七八糟的纸张发呆。   无奈地摇了摇头,一手挽起袖子,另一只手拿起搁置在一旁笔架上的毛笔,蘸了些墨汁,用笔圈出来一个人名。   “许阳。”王启英念了出来。   许阳正是那个给周钰毒药的术士,这样的人不是江湖中人,就是某些人家养着的能人异士。   瞧着许阳那白白胖胖的模样,一看就不像是在江湖中漂泊,受尽苦楚之人。   那么就只有第二种可能。   “你的意思是,我们得从他入手?”王启英问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不错,这个人恐怕不仅仅是给周钰毒药那么简单。”   皇上先前儿中的奇毒,以及燕王兄弟二人中得两道毒,还有慧阴长公主母女二人中的毒……   种种迹象表明,在这些案子背后定然有一个用毒高手在推动着这一切。   吴锡元上辈子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这些也都是他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需要王启英去证实。   王启英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家妹婿说得确实有几分道理,便直接起身,“我再去大牢见见这个许阳。”   许阳就关在大理寺的大牢里,只有涉及到重大案子的人才能享受到大理寺的十八种刑罚。   可谁知道这个叫许阳的嘴很严实,将大理寺的刑罚体验了大半,整个人疼晕过去无数次,他还居然什么都没说。   这也让王启英更加坚信,这个人就是个死士。   若不是有想要保护的人或者事,他何苦要受这么些罪呢?   他来到暗无天日的大牢,看着被五花大绑的许阳,随手拿了个刑具走到他身边儿绕着他走了一圈儿。   “确实是个嘴严实的,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将这十八种刑罚全都扛一遍。”   许阳根本连看他都懒得看,一旁的狱卒对着王启英一拱手,说道:“大人,您放心,目前还没人能扛得住我们所有刑罚的!”   王启英却摆了摆手,“倒也用不着如此麻烦,他自个儿不是制了许多毒药吗?在他身上试试,本大人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也不晓得这些毒一起用会是个怎样的情形?”   许阳可算是抬起头了,他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王启英,王启英对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个人畜无害的笑容来。   “许先生,您以为如何?” 第709章 你是真的狗   以为如何?自然不如何!   那些毒他大多都是没有解药的,若是再叠加到一起用,恐怕……他都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自然也就等不到王爷想法子捞他出去,这个周钰还真是个蠢货,下个毒都能将自己暴露了。   早知如此,就不应当选他来做这些事。   王启英看着他的神色,咧嘴一笑,“怎么?怕了?不然你还是直接将你知道的说出来吧,这样你也能少受些苦。”   许阳依旧抿着唇没有说话,他心中自然是怕的,谁又能真的不怕死呢?   可若是他将自己知道的供出来,他全家恐怕都要给他当陪葬了。   他得想法子拖延一二……   王启英见他迟迟不肯说话,也有些恼怒了,“原来还是个硬骨头,那本大人还真得试试你这些毒了!”   他转身摸上了放在一旁桌子上的毒药,手指从一个一个的瓶子上划过,慢条斯理地说道:“你说,本大人先给你用哪个好呢?”   “不然,还是先用这个吧?让我看看这毒叫什么名字?”他拿起一个瓶子,仔细看了看瓶子上边儿贴着的字,念了出来,“紫薇散?”   许阳被绑在柱子上无法动弹,看着他手上的小瓶子不禁有些头皮发麻。   他自个儿的东西,再没有人比他更为清楚的了,先不说别的毒药,只是这一瓶紫薇散就够他喝一壶了。   “大人……”他到底还是开了口。   王启英的嘴角下意识地勾了起来,不是硬骨头么?这不还是怕了?   “怎的?想通了?”王启英问道。   许阳看着他,拧着眉头苦着一张脸说道:“大人,不是小的不肯说,实在是小的不知道您让小的说甚?小的不过就是个江湖中人,学些小把戏也不过是为了傍身。小的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王启英嗤笑一声,拿着瓶子掂了掂,来到了他的面前,“周钰的毒药可是你给的?”   这一点上许阳没法赖,他只好硬着头皮认了下来,“回大人的话,是小的给的。”   “那你还说你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王启英斜睨了他一眼。   许阳一滞,“小的将药卖给他的时候,并不知道他是去害人的呀!”   “这话就更离谱了,莫非还有人买毒药救人?”王启英反问道。   许阳又是一阵语塞,这个王大人说话可真是一句比一句犀利,实在让人回答不上来。   见着他不说话了,王启英转而问道:“你是哪儿人啊?我听着你说话并没带着京腔。”   “小的商丘人士。”许阳回答道。   商丘?!王启英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好的,这案子到了此处已经查得八九不离十了,就看后边儿还会不会找到确凿的证据。   商丘距离洛阳很近,那边儿可是洛阳王的地盘。不是他多虑,实在是这种敏感的时候,确实要小心谨慎一些。   “什么时候来得京城?来京城又为了何事?”他面儿上看起来波澜不惊。   “为了小的家中儿女,前年大旱,我们那等小地方更是苦难,为了让家中孩子们能过上好日子,我才出来打拼的。”   王启英在心中记了下来,他有儿有女,得派人去商丘查一查。   若是真有人借此威胁他,他们也可以借机保护。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制毒的?师承何处?”   “哪儿有什么师父,都是小的自个儿瞎捉摸的。”   这话王启英可真就不信了,这些毒药就连李大夫都能叫上名字,可见是早就流入江湖的,又怎么能这么凑巧,被他研究出来?   “你还不说实话啊,许阳,莫非在你看来,本大人就像是个傻子,这么容易被糊弄过去吗?”王启英眉头一拧,脸上一脸的不悦。   许阳知道没骗过去,才又接着说道:“大人息怒,草民幼时确实跟一个路过我们村子的术士学过几手,这些毒药大多是他教我的,但其他就是我自个儿琢磨的了。”   “你制作这些毒药应当开销不小吧?”王启英询问道。   “是啊,学医和学毒都开销大。”许阳跟着他吐槽了一句。   可是却没想到,这随口一吐槽,却换来的是王启英更深的怀疑。   “哦?既然如此,你那些药材又是从何处得来的呢?”   许阳:“……”   这个王大人太难缠了,不说话又不行,一说话就能被他牵着走。   “大人,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我才来京城的时候,是卖那种落子汤的,后来那些后宅妇人们又会找我买些其他毒药,渐渐地我也就有了些许钱财。”   真正的说谎是七分真三分假,这三分假还让旁人分不出来了。   他这会儿说的话都是真的,只是其中有些许隐瞒罢了。   狱卒见着王启英站得久了,十分有眼色地搬了个椅子过来,谄媚地笑道:“大人,您坐,坐下再说,仔细累着。”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算你懂事的眼神,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还翘起了二郎腿。   “既然你赚了些钱财,为何不将你妻儿接来京城呢?你先前儿不是说要让你妻儿过上好日子么?”王启英抓住他话中的疑点,又接着询问道。   “小的……小的……”他张了张嘴,最后眼中就含了泪花,“京城虽好,可小的毕竟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儿,唯恐连累了家中妻儿,这才不敢让他们上京。”   王启英微微颔首,突然又冒出一句,“仙人醉若是喝了能睡多久?是不是跟假死药一般?”   许阳下意识地就回答道:“那不一样,仙人醉若是喝了三个时辰之内如同睡觉,可若是睡过这三个时辰……”   说话声戛然而止,他一抬头就对上了王启英似笑非笑地眼睛。   他心中一凉,王启英却笑了出来,“看来,喻仁郡主当初被人毒害,果然有你的手笔啊?”   许阳不再说话了,哪怕他真的将这些毒药都给他灌下去,他也绝对不会再说一个字。   他不是什么好人,但这个王大人是真的狗,从没见过有他这么审案子的。 第710章 策反   审案子就专注审一个案子,怎的还能瞎换的?   王启英又问了几个问题,见他不说话了,就又将那些瓶瓶罐罐地拿到他的面前,对着他威胁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许阳低垂着头,不再说话。   他心里忽然想到了什么,将手中的瓶瓶罐罐都放了下来,双手背后再次坐在了椅子上,对着许阳说道:“许阳,本大人给你讲个故事吧?”   许阳没有应声,他自个儿却自顾自的讲道:“去年差不多也是这时候,那时候本大人还在雍州帮着岳将军修水库,后来我们抓到个想要炸水库的人,你猜怎么着?”   许阳虽然没说话,但是却看向了他,王启英笑了笑,接着道:“自从我们抓到那人之后,陆陆续续来了五六波人想要取他性命。”   再看许阳的神色,果然就凝重了许多。   “来得还都是绝顶高手,到最后我还是没保住他。回到雍州城之后,我奉苏大将军之命去找他弟弟,却没想到除了我之外,竟然还有人找他弟弟,而那一拨人是为了斩草除根……”   许阳听完,整个人都震惊了,满脸的不敢置信。   王启英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便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活着对方都能钳制你的家人,你还指望着你死了对方好好对他们吗?”   “不可能!”许阳依然不敢相信。   王启英却又给他来了一剂猛料,“怎么不可能?等到你死了,你什么都不知道。到时候对方将你的女儿卖去勾栏院,让你的儿子给人当奴隶。当然……这些已经是好的了,还有可能根本就活不下来。”   许阳额头的青筋暴起,“他敢!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的!”   王启英轻轻嗤笑一声,“你说的那个他,应该没少做伤天害理的事儿吧?怎的没见别的鬼不放过他?人家还不是活得好好的?奉劝你一句,想要对付人,就只有当个人!那些怪力乱神的东西,根本不存在!”   许阳不知道是被他说动了,还是被他打击到了。   人被绑在柱子上,头却几乎耷拉在了胸前,宛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死尸。   王启英这时却没有接着说话,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接下来还得让他好好想想。   过了许久,许阳才缓缓地开了口,“我可以告诉你,但你必须保证我的家人安然无恙,不然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既然谈条件了,那就好对付了。   王启英起身,“成,你妻儿现在何处?本大人会禀明皇上,让皇上亲自派了麒麟卫去保护他们。”   许阳摇头,“不行,我必须得亲眼见到他们,我才能说!”   王启英怒了,“你还敢得寸进尺!本大人警告你!听我的,你和你的妻儿老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不然你们就只能死!全家在这世上销户!”   “别以为本大人不知道你在替谁办事,如今天下太平,雍州有苏家军,河西走廊有赵家军,皇上仁厚,百姓安居乐业。你以为你背后那人真能成事吗?恐怕连燕王那一关都过不了!”   许阳自己只是个术士,先前儿有了机缘得了本医书,自个儿跟个老秀才学了认字,才走上了这么一条路。   他不懂天下格局,只知道王爷说,一旦成事就将商丘那片地给他,封他为商丘伯。   可如今再听王启英这话,他开始有些动摇了。   如今他们还没干出什么动静,已经被对方洞悉了大半,这还怎么搞?   他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在安静的审讯室当中,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道:“那就有劳王大人了。”   “一旦确定我妻儿安然无恙,我所知道的事情一定会全权告知你们。”   王启英将今日的一点小发现,以及许阳的请求都打算去告诉皇上。   他知道摆正自己的位置,他能够坐到今日这个位置,或许是有一点儿运气,但也全靠皇上提拔。   皇上是想让他做个纯臣,只忠于皇上,他心里有数。   皇上得知他审出了些许东西后,十分爽快的答应让麒麟卫去找人。   皇上的麒麟卫出手,想要保护几个不受重视的家眷,还是十分简单的。   他们在商丘原有的村子里没找到他们要找的人,经过一路打探,最后在洛阳的一处别院找到了他们的踪迹。   趁着洛阳王在京城,洛阳守备薄弱,他们悄悄转移了这几人。   没几日洛阳王得了消息,勃然大怒,“一个个都是干什么吃的?!本王要你们这些吃干饭的有何用?!许阳都被人抓起来了,你们还不去看好他的家眷?!居然能被人抢走?”   一群属下被他骂的那叫一个狗血淋头,但是却不敢反驳。   最近这些日子,京城里越来越多的势力在查探他们府上,为了保护王爷,他们已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可是即便是将这些说给了王爷听,也是来找骂的。   他们心中有数,还不如闭嘴罢了。   洛阳王自己也清楚,这回许阳的把柄落在了王启英的手上,只怕许阳要不受控制了啊……   “替本王给皇上捎个信儿,就说本王病了,应当是水土不服,要回洛阳养病。”洛阳王说道。   只有回到自己的地盘上,才能让他安心。   “是!”他的属下应道。   洛阳王想了想,又说了一句,“联系一下咱们的暗线,许阳不能留了。”   许阳留不留的可不是他说了算,王启英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早就长了记性,在许阳跟他达成协议之后,就派了十个人去守着他。   换班也是十个人轮换,任何人不能单独同许阳独处。   一旦被他发现,一律被当成叛徒处置!   至于他的兄弟们,此时也都派上了用场。   这时候再没有谁比兄弟们更值得信赖了,他们兄弟四人轮番换着盯着,绝不给任何暗桩可趁之机。   洛阳王手下的人找不到下手的空档,迟迟得手不了。   洛阳王骂了几声废物之后,最后叹了口气,“罢了,这时候也只能弃车保帅了。” 第711章 招供   越是有用的人,越是要留到最后,这时候被洛阳王第一个抛弃的自然就是没脑子瞎出风头的裴正冲。   麒麟卫将许阳的妻儿带到了京城,并且还让他见了他的妻子一面。   当然,在他们夫妻见面前,王启英也亲自见了他的妻子。   他的妻子是个典型的乡村妇女,没见过什么世面,又胆小怕事。   突然被人带到京城,还得知自己待会儿见到的是个很大的官,心里就更害怕了。   见着王启英之后,有心想询问自家男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也都不敢开口。   最后还是王启英率先开口说道:“你就是许阳的妻子,许周氏?”   “正是民妇。”   王启英点了点头,许阳便是犯下了滔天大罪,他的妻子总是没错的,犯不着为难她。   “待会儿会安排你和你男人见一面,他做了些对朝廷不利的事儿,你劝劝他。最好能早些交代,还能戴罪立功,跟朝廷作对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不过随意叮嘱的三言两语,就已经足够让许周氏心惊胆战。   跟朝廷作对?她男人到底做了些什么?!!   王启英根本不管已经吓得愣在原地的她,转身就走了。   呆若木鸡的许周氏被侍卫带去了大牢,在黑暗的牢房里七拐八拐,一股刺鼻且潮湿,还有些腐朽的味道直冲她的鼻子。   终于,侍卫停下了脚步,对着她说道:“到了。”   他走上前去打开了牢房的门锁,又回过头来对着许周氏说道:“大人说了,你们有一刻钟的时间,若是有什么话说可得抓紧点了,进去吧!”   牢房里十分昏暗,根本看不清楚,只能依稀看见躺在草堆里似乎有个人。   许周氏朝着侍卫点头哈腰地道了谢,走进了牢房。   侍卫又将牢房的门锁上,才转身走了。   许周氏稍稍还有些害怕,看了看地上的人影,朝着那人喊道:“孩儿他爹?”   见着那人没动静,她又朝近走了两步,再叫了一声,“孩儿他爹。”   这回那人才醒了过来,许阳抬起头看了一眼,见着一个微胖的女人站在门口,他愣了一瞬,才坐了起来。   “春草她娘?”他试探地问了一句。   许周氏这回才真正认出了是他,朝着他快速走了两步,扑到他身上,一把抱住了他脖子,“孩儿他爹,你咋的成了这副模样?你到底犯了什么事儿啊?”   许阳自然不能跟她说,就只是说道:“你别问了,我心里有数。”   他这话糊弄,许周氏更是急了,“你心里有数,你有个啥数啊?你可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咱家原先日子虽说过的穷,可一家人和和乐乐的,不也挺好么?你如今三年没回家,孩子们都快不认识爹了。这阵子我和孩子们总是被人带走,连反抗的本事都没有,整日过的提心吊胆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流了下来,她用袖子一抹,吸了吸鼻子,“孩儿他爹,这种日子真就不是人过的啊!”   许阳听了她的话,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你方才说什么?总是被人带走?你在被带到这里来之前,还去了哪儿?”   “应当是洛阳,我也不大清楚,我们母子三个和爹娘都被关在一个宅子里,吃喝有人送到屋子里,但是却不让我们出门。”   此刻的许阳再想起前几日王启英说的话,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看来,王大人说的没错,王爷确实是想对他们动手了。   “爹娘和孩子们没事儿吧?”许阳问了一句。   许周氏抹了抹眼泪,摇了摇头,说话都带上了鼻音,“没事儿,就是爹娘年纪大了有些受到了惊吓,你这边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你到底知道什么,赶紧说出来啊!方才那位大人说了,你若是说出来还能戴罪立功,若是说得晚了,人家自个儿查清楚了,还有你什么事儿?”   许阳嗯了一声,“我知晓了,你回去吧,好生照顾爹娘和孩子。记住了,听那位大人的话,别偷偷去任何地方。”   许周氏刚想再追问两句,他到底都干了什么事儿,那个侍卫就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   “好了,时候到了,该走了。”   许周氏还想再说话,却被许阳打断了,“你走吧,见到王大人还请转告他一句,就说我想见他。”   许周氏只顾着抹眼泪,许阳又叮嘱了一句,“你们放心,我定然会想法子护你们周全的。”   许周氏被人带走了,才刚走没多久,王启英就冒了出来。   他站在牢房门口,看着里边儿的许阳,两手背在身后,“怎样?肯说了吗?”   许阳点了点头,“你想知道什么,我知道的都可以告诉你,不过你们必须护我妻儿父母的周全。”   王启英一口答应了下来,“这是自然,我们做官不就是为了百姓们做事的?只要他们还是我们大夏朝的子民,皇上就不会不管他们。”   许阳放心了,“毒是我跟着一本医书学的,并没有人教我,一开始我确实是卖了几个落胎的方子,但后来有人求毒药我也给了。”   他仿佛陷入了回忆当中,“两年前,有人找上了我的门,问我有没有什么毒药能让人慢慢死去。”   “这种杀人的事儿,我自然不会去做!可是对方却说了,若是我能帮他,就给我二百两银子。”他眼睛里闪着亮光,活像是又看到了那二百两银子。   “我有些心动,但还是拒绝了他。对方又说了,如果我帮不了他,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用途,便会杀了我。”他的情绪激动了起来,“为了一个不认识的人,为何要搭上我的命?!”   王启英并没有插话,就定定的听着他回忆。   “我告诉了他吃什么毒药都不如吃鹅膏,鹅膏长得跟普通的菌差不多,平素里炒菜放一些根本看不出来……”   王启英微微惊讶,心中忍不住想:好家伙,原来慧阴长公主的死也同他有关啊!只是不知道这个去求毒药的人到底是谁? 第712章 又是钥匙   “你可知道他为何求这个毒药?”王启英问道。   许阳摇了摇头,“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我才不会去问这些。”   “你倒是个聪明的。”王启英轻声哼了一声。   “那你可知道求这毒药的人是谁?”王启英追问道。   许阳微微颔首,“知道。”   “是谁?”   “正是裴大人。”   王启英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是裴大人亲自去找你求毒药的吗?”   “那倒不是,一开始来见我的是裴大人的下人,后来我们合作了几次他们十分满意,我才见到了裴大人本人。”许阳一五一十的交代道。   “裴大人先后找我要了几次毒药,后来说要将我引荐给洛阳王,只是我人微言轻,洛阳王并未亲自见我。”   王启英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又转而问他,“裴正冲都找你要了什么毒?你可还记得?”   “仙人醉大人已经知晓了,后来还找我要了个迷情散。”   得,都是对付喻仁郡主的,这个裴正冲为了对付自己女儿还真是不遗余力啊!   “那王爷都找你要什么了?”   “很多……”   “捡要紧的说!”   许阳思忖了片刻,才道:“羽千夜和千里销魂。”   仅仅听名字王启英可不知道有什么用,便又问了一嘴,“这两种毒有什么用?”   “羽千夜需要下两次,一段毒触发之后,再下二段,中毒之人便会如同受了风寒一般,身子每况愈下,过一段日子的就不知不觉的死了。”   “至于千里销魂,中毒之人每日睡觉都会做噩梦,且胸前背后长满黑斑,毒深了之后便会陷入昏睡,若是毒不解,只怕就要一直睡下去了。不吃不喝七日便会没了性命。”许阳将毒药给出去的时候,并不知道会用作什么用途,自然也不知道他这番话将会引出多大的惊涛骇浪。   王启英在嘴里暗自琢磨着这两种毒药的名字,他并不知道洛阳王要这两种毒药是用在谁身上,但先前儿有一阵皇上确实身体不适,许久没上早朝,这些朝堂之上几乎所有人都知道。   他心中有个猜想,但还是得先去太医署找黄大人问一嘴才是。   “周钰那个毒药是他自个儿找上你的,还是有人引荐?”他又转而问道。   许阳摇头,“是我找上的他,这也是洛阳王的主意。王爷说那周钰对苏医女有意,若是能借他之手杀掉苏医女,应当也不会让人怀疑到我们身上。”   一提到苏九月,王启英就怒了。他抑制着自己的怒火,接着追问道:“你可知洛阳王为何非要对付苏医女?苏医女不过是个医女,怎么就碍着他的事儿了?”   许阳摇头,“这个我也不大清楚,只是听人说,似乎是苏医女碍着王爷的事儿了。”   王启英哼了一声,“你说的这些,可有证据?”   许阳忽然就愣住了,他仔细想了许久。   他虽说一直在替洛阳王办事儿,可却一直没见过洛阳王一面,甚至也没有任何书信,从头到尾都是裴大人的人来传信的。   王启英一看他不说话了,就意识到事情的不妙。他在心中默默的叹了口气,洛阳王这个老狐狸……   “没有证据是吗?”   许阳想了想,告诉了他,“大人,我确实没见过洛阳王,也没有任何相关的书信。但是我那里有一把钥匙……”   钥匙?!   王启英瞬间就来了精神,又是钥匙!他又要破案了吗?!   “在怡红院里,您去找一个叫蝶梦的姑娘,告诉她药材不够了,她便会带您去一个地方,到时候您手上的钥匙就能派上用场了。”   王启英原本还当这钥匙能派上什么大用处,如今一看,实在让人大失所望。   别说洛阳王了,恐怕就连裴驸马都攀扯不上。   那个叫蝶梦的姑娘,估摸着也找不到人了。   “还有其他的东西吗?”王启英兴致缺缺的打了个哈欠。   许阳想了想,又道:“先前儿裴大人兴致高的时候赏赐了我一个玉扳指,不过我要那东西没什么用,就拿去当了,当票在我住的那屋的柜子里。”   玉扳指?说不定还能派上些用场。   他眉头一挑,“还有吗?”   许阳摇头,“真没了。”   王启英叹了口气,“罢了,你说的这些恐怕还不足以减轻你的罪啊!你再仔细想想,看看自个儿还有没有遗忘什么。”   许阳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依然摇了摇头。   王启英眼看着他这儿应当是榨不出来了,才起身留下一句,“你再仔细想想,若是想起了其他,再来告诉本大人。”   王启英从皇宫出来之后,便直奔太医署而去。   他如今几乎已经成了太医署的常客,门外的侍卫看着他也只是恭敬地行了一礼,根本没有阻拦。   王启英先前儿来都是找苏九月的,如今苏九月正在燕王府休养,他便直接去找了黄户生。   黄户生进宫去给皇上诊平安脉,他还在太医署等了一会儿。   黄户生得知王启英来了,他还当是他那小徒儿的毒又出了什么岔子,可谁知道再见到王启英之后,王启英的脸色比他想象中的还要严肃。   “黄大人!您可听说过羽千夜和千里销魂?”   此话一出,黄户生的脸色也变了。   他如何能不知道?!这两种毒都是他解的!   “王大人,何出此言?可是谁中了这两种毒?”   王启英聪明绝顶一个人,见他没直接回答自己的问题,反而来反问他,可见他应当是知道些什么的。   这时候他也懒得跟他再绕圈子,直接扯下自己腰间的金腰牌拿给黄户生看。   “黄大人!本官奉皇上之命彻查此案,如今才刚有了些许线索,急忙来找大人求证,还请大人给行个方便。”   皇上中毒之事只有他以及皇上身边儿的赵昌平知道,其他知道的人早就被皇上换掉了。   他本不应该说出来,可王启英手中拿着如朕亲临的金腰牌,他也不能不说。   黄户生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对着王启英说道:“还请王大人屏退左右。” 第713章 一网打尽   王启英来的时候就带了个王通,这时候听了黄户生这话,王通十分自觉得就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黄户生和王启英两个人,王启英这才对着黄户生说道:“黄大人,您这回可以说了。”   黄户生嗯了一声,“你说的那两种毒我确实知道,此事干系重大,大人您确定要知晓?”   王启英连猜带蒙地已经猜了个差不离,还有什么不敢确定的,就点了点头,“嗯,确定,黄大人您只管说就是。”   黄户生叹了口气,将自己亲自收起来的卷宗都找了出来递给了他,“这是我亲自诊治的三个病例,一个是皇上,其他二人则是燕王和穆王爷。”   王启英瞪大了双眼,有些不可思议。   洛阳王这是要一网打尽啊?可真是好狠毒的心。   他是猜测到或许皇上中了此毒,却真没想到居然连燕王和穆王爷也都中招了。   “毒可解了?”   黄户生叹了口气,“毒虽然已解,但到底发现的晚了,已经伤到了根本,日后还需要好生调理才是。”   王启英松了一口气,只要两位王爷和皇上没事,这江山就还是他们父子的,总不至于让他忙活许久,最后落到了洛阳王手上。那他王启英真就要撂挑子不干了。   也怪不得燕王成亲这样久,都还没要孩子,皇上也并未催促,原来是因为此事。   “皇上和两位王爷无事就好,那我也就放心了。大人,这两个卷宗我能带走吗?”   黄户生摇头,“太医署有规定,无论谁的病例都不能带走。但此事事出有因,王大人可以誊抄一份带走。”   王启英一想也想,此事也无法让他人誊抄,他只能拜托黄户生来。   “黄大人可否帮在下誊抄一份?”   黄户生一愣,顿时就有些不乐意了,“大人何不自己抄?”   王启英讪讪一笑,有些不大好意思,“大人,并不是我偷懒,实在是我那字……等闲人不认识啊。”   黄户生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种原因,他的眼角抽了抽,也知道这事儿不能让旁人知道,只得应了下来。   “好吧,那老夫就帮你这个忙,你明日下午再过来拿吧!”   王启英得了黄户生的应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太医署。   此时的苏九月已经喝下了第三服草药,她脸颊上的红印子也彻底消散了。   苏怡看着她重新变得白嫩光洁的脸蛋,十分高兴地拉着苏九月的手,“九月!可太好了!你脸上的印子没了!”   苏九月这几日也没照镜子,听了她的话下意识的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冲着她甜甜的笑,“还不是你照顾的好?若不是有你,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今日。”   苏怡听了这话,眉头一皱,眼睛一瞪,凶巴巴地说道:“可再不能说这种话!不管有没有我,你都是会长命百岁的!”   苏九月吐了吐舌头,“我知晓了,咱们一起长命百岁!”   苏怡这才重新高兴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道:“走,咱们去见见李大夫去!让他看看你身上这毒彻底解了没!”   苏九月自己也想知道,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好,一起去问问去。”   她跟着苏怡去了李大夫的院子,李大夫见到她们并不是很意外,这几日每次苏九月服药之后,王妃都会来问他一问。   两人才刚见到李大夫,就听苏怡直接询问道:“李大夫!你快看看九月,今儿她脸上那红印子消了,可是她身上的毒全部解了?”   李大夫道:“王妃您先莫要着急,让在下先替吴夫人诊脉之后再说。”   苏怡又急忙催促他,“你倒是快些啊!”   苏九月也伸出手,“那就劳烦李大夫了。”   李大夫能理解她的心情,再加上人家本来就是他的主子,态度急切些也无妨。   他摸了苏九月的脉象,又查看了她舌苔的颜色,才对着苏怡说道:“王妃,吴夫人所中之毒已经解了十之八九,这种毒药都十分霸道,想要完全解毒还需要后续好生将养。”   苏怡点头,“这些本王妃都知晓的,她身上的余毒应当不会再伤到身子了吧?”   李大夫摇头,“那倒是不会。”   苏怡松了一口气,“这次真是多亏你了。”   有了王妃这句话,李大夫就觉得自个儿没白忙活。   苏九月倒是没怎么担心,有怡姐儿、锡元以及义兄他们替自己担心,她只需要乖乖喝药就成了。   如今得知自个儿身上的毒已经解了,她才笑着对着苏怡说道:“怡姐儿,这几日你受累了,如今你也能好生歇息了。”   苏怡跟着笑,“好生歇息什么呀!七日之后波斯要和咱们大夏朝比赛蹴鞠,我定然是要去的,正好趁着这几日好生练练。”   说完,还看向了苏九月,“九月,你可要一起?”   苏九月的头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行,我根本不会这个。”   苏怡却道:“这有甚,还有七日呢,这会儿再学也来得及。”   事关大夏朝的颜面,苏九月可不敢上去丢脸的,还是坚决的拒绝到底,“怡姐儿,你忘了?方才李大夫还说让我好生休养的,蹴鞠我真不行的,我连马都骑不好。”   她真不敢骑马,原先在家的时候,她家红红十分听话,锡元说什么她就听什么,可旁的马她就真不敢骑了。   苏怡想到她体内余毒未清,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并未强行要求她跟着一起去练蹴鞠。   “蹴鞠你不行,便练练投壶吧,到时候说不定能派上用场呢?”   投壶苏九月还是会的,前些日子锡元特意教过她的。   因此,她只是犹豫了片刻,就答应了下来。   “好。”   苏怡展颜一笑,苏九月又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怡姐儿,我能见那周钰一面吗?”   苏怡眉头一皱,“那人都坏掉渣了,你要去见他作甚?再说了,他马上就要被行刑了。”   苏九月当然不会无缘无故要见周钰,只是昨儿夜里她又做了个梦。   梦里周钰被处以极刑,实在大快人心,就连百姓们都觉得他死了就能安居乐业了。   可在苏九月的梦里,她却隐隐听到了一个声音。   “少爷上船了吗?”   --   作者有话说:   【九月在现代就是,除了自家的车,别的车都不敢开,哈哈哈】 第714章 老毛病又犯了   “方才被人抬上去的,你们快走,莫要等到事情败露,就走不了了。”   ……   少爷?是哪家少爷?莫非是周钰?   苏九月原先看戏文的时候,曾经看到过,有人贿赂监斩官,用死囚代替了原本应该被处决的人。   她有了这个猜想,却又不好同苏怡说,就想着看看能不能见他一面。   明日就是行刑的时候,八成是今晚动手换人的。   周钰到底干了些什么,这几日苏九月也有所耳闻。   一想到那些死去的年轻姑娘,有些甚至连个全尸都没有,只一席子卷着就丢去了乱葬岗,这是何等的凄惨。   而这位周公子却能仗着有权有势胡作非为,事情都到了这一地步,居然还有人要帮他?   苏九月不能理解,也不想放过他。   他,该死。   “我就想去问他一问,我此前救过他的性命,他为何还要恩将仇报?”苏九月说道。   苏怡却不允许,“上次你便是见了他一面,便不知不觉中了这种毒药,这回我说什么都不让你去。有些事情不需要问得太清,那样的混账东西,他根本就没有心,不然也不会做出这种罪大恶极的事儿,你也不必同他多费口舌了。”   苏九月见她态度十分坚决,就知道自己八成是见不着周钰了。   她想了想,便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我不见他了就是。如今我也好了,能否让我见见我男人?”   苏怡闻言捂着胸口假装难过了起来,“你自个儿的男人,我哪儿能不让你见?如今你人虽然在我这里,可是心却不在。唉~~枉我对你掏心掏肺,却得不到你的心。”   苏九月被她逗笑了,“瞎说什么,我的心从始至终都在你这儿的呀!”   苏怡眼睛一亮,“好的,我记下了,待会儿见着吴大人了,定要将此话说与他听。”   吴锡元这几日一直在等着燕王府那边儿的消息,这会儿见着有人寻到了翰林院,还是燕王府的。   他甚至都顾不上手上的公文,急忙迎了出去,急切地问道:“可是我夫人那毒……”   燕王府的小厮对着他行了个礼,“恭喜大人,吴夫人的毒解了!王妃让小的来给您送个信儿,让您也高兴高兴。”   吴锡元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了万里无云的蓝天,就如同他此时的心情一般。   老天果然待他不薄!   “多谢燕王妃的照料。”吴锡元说道。   小厮又笑着说了一句,“王妃还让小的告诉您,说是吴夫人很想念你,让您下了衙去一趟府上。”   吴锡元这几日陆陆续续买了几个下人,都是身家清白之人。其中还有几个因着受伤回家的士兵,还是岳将军帮着介绍给他的,这可解了吴锡元的燃眉之急。   如今应当也是时候接九月回府上了,一直留在燕王府也不大好。   他下了衙之后,去直奔燕王府。   苏九月知道吴锡元定然要来接她回家,她提早就将自个儿的东西收拾妥当了。   这三日吴锡元都在忙着处理蹴鞠比赛的相关事宜,说起来他们夫妻两人已经三日没见面了。   吴锡元来的时候,她正在花厅里同苏怡练投壶。   苏怡是有武艺的,自然看不上苏九月这两下子,纠正了她无数次,苏九月投壶的本事也越来越厉害。   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起,苏怡率先回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走进了花厅,对着她行了一礼,“王妃,吴大人来了。”   苏怡抿着唇笑得十分暧昧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姐妹,九月被她看的不好意思了,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的箭支。   苏怡这才哈哈大笑了两声,“请吴大人进来。”   小丫鬟出去没多久,吴锡元的身影就出现在了花厅的帘子外。   看着那道影子,苏九月又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全身的力气像是逐渐被抽走了似的。   吴锡元才刚走进来,就看到了自己面色潮红的小媳妇儿。   可是他还没来得及跟燕王妃行礼,他家小媳妇儿忽然两腿一软就要倒,他吓了一跳,急忙一个箭步冲了上去,将九月抱住。   苏怡看着苏九月趴在吴锡元怀中,整个人就像是喝醉了似的,软绵绵的。   她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第一反应就是九月莫非又中毒了?   吴锡元也跟她一样担心,这会儿甚至都顾不上礼仪,就将苏九月打横抱了起来。   “王妃,不知可否请人帮忙请个大夫?”   苏怡点头,“来人!算了,我亲自去!”   李大夫几乎是被她揪过来的,一回来看着苏九月躺在吴大人怀里,一张脸被吴大人宽大的袖摆挡了个严实,什么都看不见。   他急忙问道:“吴夫人怎么了?中午不是好好的吗?”   吴锡元其实也有些不大好意思,一开始他还很担心九月,可是谁知道回来将她放在床铺上,她居然抱着自己不撒手。   他就已经有些许明白了过来,他媳妇儿应当是……老毛病又犯了……   “内子身子有些许不适,劳烦大夫帮忙看看。”   来都来了,李大夫认命似的又替苏九月摸了脉搏。   这一摸他就更不明白了,瞧着这脉象比中午还要强健几分。   他松开了手,也睁开了眼睛,就见吴锡元和苏怡两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大夫,我夫人怎么样了?”吴锡元问道。   “是啊,大夫,九月她怎么了?你下午不是说她已经没事了吗?”苏怡也问道。   李大夫自个儿也想找人问问,便说道:“从脉象上,没有任何问题。”   苏怡追问道:“那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晕倒呢?”   李大夫一耸肩,“约摸……是困了吧?”   苏怡:“……”   吴锡元:“……”   “明日老夫再替吴夫人诊脉吧。”李大夫说完,便拎着药箱辞行了。   吴锡元也提出要带苏九月回去,可苏怡却不同意,“她如今情况不明,还是暂且住在我府上的好。”   吴锡元想说他媳妇儿就是好几日不见自己才会这模样的,可这话若是真说出来,日后他媳妇儿该是要没脸见人了。 第715章 回家了   燕王妃也是一片好意,吴锡元看了一眼还在装睡的苏九月,嘴角的笑容更深了些许。   “方才李大夫说九月身子已经无大碍了,在下想着不如再带着九月去黄太医处看看,或许能看出什么端倪。”   苏怡一想也是,李大夫左右也看不出什么。再加上她姐妹日日思念夫君,她若是强留她,倒显得自个儿跟那棒打鸳鸯的棒槌似的。   “你说得也有些许道理,那你们便回去吧。先前儿对九月动手的是那周钰,如今周钰也被抓住了,你们应当也安全了。至于李大夫……你们也一并带回去,待九月彻底好了再让他回来。”   吴锡元:“……”   他也不是不想,只是家里就那么个小院子,实在住不下这么多人。   他婉言拒绝了苏怡的好意,“多谢王妃惦记九月,只是我家中才刚买了几个下人,实在没有空屋子给李大夫住了。不然……隔两日我便带九月过来一次?”   他才刚一开口,苏怡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想开口送个宅子给她姐妹,但又担心伤了人家自尊。   最后她犹豫再三,还是作罢了。   宅子可以等日后九月醒了送给九月,就当是给小姐妹的私房,送给她男人确实有些不大妥当。   苏怡点了点头,答应了吴锡元的请求。   “也行,那你们便回去吧,明日我让李大夫去你们家一趟,你二人也不用特意来我府上了。”   一直等吴锡元将苏九月抱上了苏怡给他们准备的马车,苏九月才睁开了眼睛。   一双杏眼清明澄澈,一丁点的睡意都没有。   吴锡元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唇角微微上扬,打趣儿道:“这回舍得醒了?”   苏九月扁了扁嘴,也没从他怀中起来,“还不是因为你……”   吴锡元一想,她这么说倒是也没有错,确实是因为他。   九月似乎只有见着他的时候会这样,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毛病他还是很喜欢的。   “身子可有哪儿不舒服的?”吴锡元轻巧地翻了篇,若是再说下去,他媳妇应该就要恼羞成怒了。   苏九月微微摇了摇头,整齐的发丝在他的袖子上蹭得乱糟糟的,看起来倒是有一番别样的凌乱美。   “我无事的,今儿我自己也给自己摸了脉,应当是已经康健了。”   马车已经摇摇晃晃朝着他们府上走去,外边的马蹄声夹杂着车轮转动的咯吱声,车帘子随着马车的行走摇摆不定。   吴锡元轻轻嗯了一声,又接着说道:“医者不自医,还是明日让黄大人给看看吧。”   苏九月没有反对,她比任何人更想知道她的身体到底出什么问题,若是她师傅能帮她解惑,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之所以要见吴锡元,是为了告诉他昨天夜里做的那个梦。但这会在马车上,外边还有赶车的车夫,苏九月到了嘴边的话也被她咽了下去。   还是回去再说吧。   到了家门前,吴锡元先下了马车,伸手将苏九月扶了下来。   柳茹坐在马车前边,马车停下来后,她立刻跳下来要去扶九月。可看到了吴大人的动作,她干脆直接转身去敲门。   罢了,有大人在,用不着她献殷勤。   梅子和她爹这几日替吴锡元守着家,府上新来了许多下人,吴府也越来越像是个当官的府邸了。   但在梅子看来,这些人都是后来来的,她可不知道他们能不能信得过,便自觉替吴锡元他们看着家里的东西,不让人乱动。   这会儿原本已经到了大人该回家吃饭的点了,但却迟迟没有见着大人回来。梅子虽然有些疑惑,但也知道这并不是她能管得了的。   她正在院子里和新来的小丫鬟一起玩跳格子,忽然就听到了一串敲门声。   她立刻停了下来,急急忙忙朝着门口跑去。   拉开门一看,发现敲门的居然是夫人身边儿跟着的那个柳茹。   她面儿上一喜,再向后看去,就看到了一辆马车,马车边儿上正是夫人和大人夫妻两个。   她激动地跳过门槛,冲到了苏九月身边儿,将她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一遍,才兴奋地问道:“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梅子都想您了呢!您用过饭了吗?可有什么想吃的?梅子去给您做。”   梅子这几日也稍稍长胖了些许,一张小脸比起刚来的时候也白了许多。   这会儿许是因为太过高兴,脸颊上微微泛着些粉色,显得十分娇俏可爱。   苏九月顺势拉过她的手,“吃过饭才回来的,不用忙活了,梅子用过饭了吗?”   梅子听着她温声细语的话,心里更开心了,“夫人,梅子也吃过饭了。咱们回屋去,这几日府上来了许多新人,夫人应当还没见过呢!正好让她们去拜见一下夫人。”   苏九月诧异地扭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才跟在梅子身后进了院子。   其他人听说夫人回来了,急急匆匆的来到了院子里候着。   苏九月身上穿着个橘色的大袖,上头用暗金的线绣了大朵的牡丹花,看起来富丽堂皇的。   这衣裳是怡姐儿给她准备的,她原本觉得太过花哨并不想穿,可怡姐儿非说她穿着好看。   她实在拗不过便穿上了,这会儿这一身打扮回到府上,确实有些贵夫人的模样。   大伙儿第一次见夫人,也都暗自心惊。   原来夫人竟然生得这样好看,怪不得大人除了夫人,连一房妾室都没有。   苏九月一个字都没来得及说,大伙儿就已经哗啦啦跪倒了一片。   “见过夫人。”   苏九月再次看了一眼吴锡元,她才走了没几日,府上居然多了这么些人,也不知道锡元到底在搞什么。   她矜持的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可她这副姿态落在下人们眼中就成了神态威严,不愧是夫人。   她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圈儿,发现居然还有个人看起来挺眼熟,但显然如今不是说话的时候。   左右这些人都已经是她府上的下人了,日后再慢慢认就好。   --   作者有话说:   【九月:我没事儿,就是得找夫君充充电了。锡元:好的,我知道了,我就是个工具人充电桩。】 第716章 想见周钰   吴锡元对着大伙儿摆了摆手,“你们都忙活去吧,夫人累了,先回屋休息。”   “是。”   两人回了屋子,关上门,苏九月才松了口气,对着吴锡元问道:“锡元,到底咱们府上多了多少下人啊?怎的好端端的养这么多下人?咱们的银钱够用吗?”   吴锡元事先没跟她打过招呼,确实有些理亏,“咱们府上没有下人护院,连自身安危都保证不了。出个事儿总要找别人借人,这样一次两次也倒罢了,若是时候久了,欠的人情就还不清了。”   苏九月一想他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你说得也对,日后也不用总去找义兄和怡姐儿他们了。”   吴锡元见她松了口,才跟她说起了府上下人的事儿,“一共多了八个人,两个丫鬟,帮着做家里的家务。其它五个都是护院,还是岳将军帮忙介绍的,都是靠谱的。至于最后一个,是那人自个儿寻上门来的,他是周钰的车夫,先前儿你救过他的性命,当初在处置周钰的时候,也是他出面指认的。”   苏九月想起来的,怪不得她说那人看起来十分眼熟,原来还有这种渊源。   她当初只是想着不能见死不救,实在没想过对方居然能帮得上她。   “那可真是多亏他了。”   两人说了会儿话,苏九月才想起了她要告诉吴锡元的事儿。   “对了,锡元,我昨儿又做梦了。我也不能告诉怡姐儿,实在没了法子,才只能找你过来。”   一听她又做梦了,吴锡元的神色也紧绷了起来,“这回梦到了什么?”   “梦里听得不大清楚,也看得不大清楚。似乎是在滦河边儿上,我听到有两个人在说话,或许今儿夜里周钰就要逃了。”   吴锡元脸色一变,“你说是他要偷梁换柱了?”   苏九月抿着唇微微颔首,“应当是如此,我听得不大真切,但又不甘心真就让他这么跑了。”   吴锡元跟她想的一样,那畜生千刀万剐都不解恨,若是让他就这么跑了,还不知道要祸害多少人。   “你先别急,我来想办法。”   苏九月对吴锡元还是很信服的,他一说他来想办法,苏九月就松了口气。   吴锡元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才决定要去见见岳卿言。   “九月,你在家中休息,我出趟门。若是到了宵禁的时候我还没回来,你就自个儿先睡,不用等我了。”吴锡元叮嘱道。   苏九月也没多问,就点了点头,“好,你出门归出门,注意安全。”   叮嘱完,她又说了一句,“你给府上买了这么些下人,也不说给你找个小厮,连个能帮你的人都没有。”   吴锡元只是笑了笑,他原先是有小厮的,那人对他忠心耿耿,只是如今那人应当还没来京城,他便将这位置搁置下来了。   “没看到顺眼的,整日在跟前儿的人自然要找个看着合眼缘的,你说对不?”   “也是,日后你再看看,有个小厮至少能帮你跑个腿的。”   .   吴锡元从家中出来之后,直接就去了岳府。   岳卿言先前儿跟门房说过,吴大人和吴夫人上门来万万不可阻拦。   因此,吴锡元轻而易举地就进了岳家大门。   被一个小厮领着,绕过七拐八拐的鹅卵石路,才来到了岳卿言的院子里。   岳卿言才刚吃过饭,正在看兵书,听闻吴锡元来了,急忙迎了出来。   “妹婿怎的突然来了?我们这几日听人说卡里尔公主将沧海遗珠给了九月解毒?真的还是假的?正说明日上朝的时候问一问你,你今儿就上门来了。”   吴锡元对着他行了一礼,“是真的,岳将军先前儿让人送去的药材我们也收到了,一直没能来亲自向岳将军道谢。如今毒解了,便想着来跟您说一声,还请府上莫要担心。”   岳卿言一听松了一口气,“毒解了就好,你也是,还亲自跑一趟,随便让个小厮过来说一声就成了。”   吴锡元却道:“也不只是来给您传个信,还有另外的事情想要找岳将军帮忙。”   岳卿言性子直接,他能来找他帮忙,说明不拿他们当外人。   他便直接问道:“妹婿直接说就是,若是能帮得上你们,为兄自然不会推辞。”   吴锡元来的时候想了一句,最后还是说道:“听闻明日那周钰行刑,是义兄您亲自监斩?”   岳卿言点了点下巴,“正是,妹婿可是为了那周钰而来?”   吴锡元应了一声,“是,不知义兄能否让小弟见那周钰一面?”   岳卿言有些为难,“这……”   吴锡元急忙说道:“义兄放心,小弟只是想问问他那毒药的事儿,绝对不会对他怎样,不会耽误明日行刑,您大可以让人跟着小弟一起去。”   岳卿言叹了口气,“其实也不算为难,就是那周钰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这几日陆陆续续前去杀他的至少有五六波人。为兄担心妹婿前去,会不小心被人误伤到。”   吴锡元听了这话就更想不明白了,这么多人想要杀他,想必守备已经很严了,怎么还能被他钻了空子?   莫非真的是九月梦里听错了?   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坚持说道:“义兄,您也知道,事关九月,我不问清楚心中不踏实。一个周钰死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其他人对九月下毒手?”   周钰的案子是皇上亲自下圣旨定的死刑,就不会再审问了,岳卿言其实也能明白吴锡元做法。   犯人死了就一了百了了,但事关自己的亲人,难免要多担心一些。   他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应下,“也罢,那为兄亲自陪你去一趟。”   他一边说,一边起身就准备出门,却被吴锡元拦了下来。   岳卿言有些不解,“妹婿这是为何?”   吴锡元拧着眉头,请求道:“义兄,咱们能不能晚些时候再去?”   岳卿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再不去,应当就要宵禁了。”   吴锡元却道:“小弟只想悄悄去问一声,并不想被太多人看到。”   岳卿言想到他如今在御前当值,估摸着是怕自己落人口舌,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行吧,那就晚些时候再去。” 第717章 玩忽职守   太阳几乎是顷刻间就落下了山头,最后一个年轻妇人揪着儿子的耳朵回了家。“啪”地一声关上了院门,整个京城在这一刻瞬间就清净了。   岳家的大门就在此时被推开了,小厮牵着马在门口等着,岳卿言带着吴锡元两人大步流星的朝着外头走,老管家跟在一侧,不住的劝说道:“少爷,都宵禁了,你们要去何处啊?仔细夫人知道了,要生您的气。”   岳卿言停下脚步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张伯,若是母亲问起,你便说明日周钰就要行刑,我放心不下过去看看。”   张伯一听他是为了公务,便没有再劝,而是对着他行了一礼,“少爷您早些回来,老奴给您留门。”   岳卿言摇头,“不用如此,我今日应当就不回来了。”   说完,领着吴锡元下了台阶,一人接过一个马缰绳。翻身上马,马鞭一甩,逐渐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   天牢   原本守在门口的狱卒见着岳卿言回来了,顿时一惊,急忙起身相迎。   “将……将军!”   岳卿言的视线在周围的各个角落一扫而过,两手背在身后,对着狱卒问道:“今日可有什么异常?”   狱卒急忙摇头,“没有没有,弟兄们都在此处守着呢,连只耗子都没放进去。”   岳卿言紧绷着脸点了点头,“开门吧,本将军进去看看。”   狱卒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了,“将军……这……”   岳卿言的手搭在了刀柄上,下巴一缩,冷着声音问道:“怎的?本将军不能进?”   狱卒一看他这样,哪儿敢拦他,急忙走过去拿出钥匙打开大门。   “将军自然能进,您请,您请。”他一边说着,一边躬着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   岳卿言这才冷哼一声,跨过门槛低了下头,进了天牢大门。   吴锡元紧随其后,刚一进门,潮湿闷热夹杂着恶臭的味道扑面而来。   岳卿言鼻子一皱,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吴锡元。   见着他面无异色,这才放下心来,正准备往前走,却被吴锡元叫住。   “义兄。”   岳卿言停下脚步转过身去看他,就见吴锡元一脸郑重地建议道:“义兄,不如留几个人在门口守着吧?”   岳卿言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他的几个属下,又想到吴锡元这会儿要见周钰,或许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要说。   他们大张旗鼓的去了这么多人,确实有些不大方便。   便对着自己的几个下属随从说道:“你们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是!”   吴锡元的担心同岳卿言根本是南辕北辙。他才不担心自个儿同周钰的谈话被人听了去,他是瞧着方才门口那守卫说话吞吞吐吐的,担心他被人买通,到时候关了牢房的门,害他们被人瓮中捉鳖。   在外头留几个他们自己人,他才能稍稍放心些。   跟在岳卿言身后朝着牢房里头走去,才刚拐过一个弯儿,他们就看到了一处亮灯的地方,隐隐约约还能听到里头的人哈哈大笑的声音。   岳卿言的脸色沉了下来,此时的他已经明白过来,为何方才他要进来的时候那个守卫一脸为难。   原来他们居然借着守牢房的空档在此处饮酒作乐?!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们一行人走到亮灯处,看着一桌子的饭菜,以及桌子边儿坐着的几人醉醺醺的模样,岳卿言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酒气加上的牢房里潮湿又腐朽的臭味,整个场面萎靡到了极点。   面对他们的几人也看到了门口的岳卿言,脸色大变,手中的筷子也拿不住直接掉在了桌子上。   反应快的急忙起身跪在了地上,反应慢的瞧着他们的动作才慢慢悠悠的转过身看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看差点没晕过去。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   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根本无法让岳卿言心软。   若不是此次吴锡元非要来见周钰,他还被他们蒙在鼓里呢!   他的视线在他们桌子上的饭菜上一扫而过,冷笑一声,“伙食倒是不错,你们领着朝廷的俸禄,就是这么当差的?”   大家根本不敢出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此时的岳卿言还顾不上处置他们,便对着跟来的下属说道:“将他们几人关起来!晚些时候本将军再来办了你们!”   在他说话的时候,吴锡元的视线也落在了桌子上的饭菜上。   只见桌子上不仅有鸡鸭鱼肉,还有烧鹅白酒,这一桌子饭菜算下来怎的还不得五两银子?这些狱卒们舍得吃这么好的东西?   吴锡元原本知道今儿或许周钰要被人偷梁换柱,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再看着这一桌子的菜就更容易多想了。   在岳卿言绕过这里再接着朝着里边走的时候,吴锡元才低声提醒了他一句,“义兄,这些狱卒的伙食未免太好了些?也不知道他们月俸几何?”   岳卿言本来也是聪明人,被他这么稍稍一提点就知道了。   他叮嘱下属们都打起精神来,搞不好今儿夜里还会有大动作!   越到地牢深处,就越是安静,除了大伙儿的脚步声,其他什么都听不到。   一盏昏暗的灯笼替他们指引着道路,一直走到了最底下的死牢,才有人将牢房两壁上的油灯点亮了。   岳卿言直接了当的走到了周钰的牢房门前,周钰听见动静也抬起头看向了他们。   吴锡元将灯笼往前凑了凑,仔细看清楚了周钰的长相,见着确实是他本人,吴锡元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岳卿言让一同过来的其他几人守在拐角处,他才对着吴锡元说道:“妹婿,你有什么要问的,便直接问吧。”   吴锡元应了一声,又四下里看了看。   周钰还在此处,莫非是偷梁换柱的人还没动手?他们来早了么?他总不能在此处同周钰秉烛夜谈一晚上吧?   就算是他想,岳将军八成都不会同意。   他看了看周围这么多黑灯瞎火的牢房,觉得还是得提醒岳将军一句。   便压低声音在他的耳边说道:“岳将军,不然你再查查周围牢房?” 第718章 气死人不偿命   岳卿言十分诧异,他总觉得今儿夜里的吴锡元不大对劲儿,他似乎并不是为了周钰而来,或许是他知道了些什么?   吴锡元见他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便解释了一句,“义兄,你先前儿不是说了么?许多人想要周钰的性命,估摸着是担心他说出什么来。今儿是最后一晚上,方才那些狱卒们又玩忽职守,说不好就有人已经偷偷摸摸进来了,如今就藏在哪个牢房里。咱们既然都来了,自然要好生查探一番才能放心不是?”   岳卿言被他这么一理,才缓缓点头,“你说的在理,我这就让人去查!你一个读书人就别进去了,在这牢房外头同周钰说话。”   吴锡元没有反对,“我知晓的,多谢义兄关心。”   岳卿言走开了,只剩下吴锡元和牢房里的周钰两人。   周钰在死牢里已经关了有十五日,每日吃都吃不饱,更不会有人来让他洗漱。他的长发早就打了结,脸上也十分憔悴。   此时吴锡元正在走廊看着他,他也看着吴锡元。   “你是谁?”   灯光昏暗,他看不大真切,这人样貌出众,他若是见过没理由认不出来啊?   吴锡元笑了笑,“你对我夫人下毒,竟然还不知道我是谁吗?”   周钰恍然大悟,“原来是新科状元啊?是在下眼拙了。”   吴锡元见他都死到临头了,还不忘摆谱,忍不住冷笑一声,“听闻你家被皇上圈禁起来了,明儿连个替你收尸的人也没有,实在可怜。”   周钰脸色变了,“你是来说风凉话的?那倒大可不必,还不如明日看着我被行刑来的痛快。”   吴锡元摇头,凑近了牢房的栏杆,压低声音说道:“我不是来说风凉话的,我是来同你说悄悄话的,不如你附耳过来?”   周钰不动,吴锡元又道:“莫非你不想知道,你爹娘替你活动的如何了?说不好,明儿你还能活下来呢?”   人都是怕死的,周钰也是。   这几日在死牢里,他一闭眼睛就能想到从前那些被他折磨死的姑娘们,他心中就更怕了。   这会儿听了吴锡元这话,他黑着一张脸朝着栏杆边儿上凑了凑,“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吴锡元压低声音,笑着说道:“你爹娘是替你活动了,原本你还有一线生机。不过,我既然来了,你自然也是死定了。”   周钰脸色大变,整个人从地上铺着的草堆上站了起来,指着吴锡元大骂道:“你这个混账东西!”   吴锡元又接着道:“我哪儿有你混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夫人的毒已经解了,你可以放心去了。还有,你能进这里,也少不了我的功劳。”   “我要杀了你!”周钰的手从栏杆里伸了出来,想要抓住吴锡元。   吴锡元却退后一步,看着他近在咫尺却够不着他的手,满意地道:“若是你下辈子还能当个人的话,你记得擦亮自个儿的那对招子,可别什么人都得罪。会死无葬身之地的……”   周钰气得脸红脖子粗的,骂骂咧咧的不停,吴锡元就像是在看着个跳梁小丑一般,静静地看他唱大戏。   “你都没什么遗言要说的吗?指不定我善心大发,还能替你给你爹娘传个话。”   “滚吧你!老子不想再搭理你这种伪君子!”周钰可算骂得累了。   吴锡元却道:“那个给你毒药的人是给别人办事儿的,可怜你被人当枪使居然还还不自知。”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故作遗憾地摇了摇头。   周钰的眼睛瞪得跟个铜铃似的,满脸不可思议,“你说什么?!”   吴锡元耸了耸肩,“莫非你都要死了,还不知道?”   “是谁指使他的?”   吴锡元没有回答他,而是反过来问他,“你可知道你给我夫人下的那毒是什么功效?”   “得不到就毁了她,若是她能同我一起死,我们或许还能在奈何桥上当一对苦命鸳鸯,你说呢?”周钰也明白苏九月就是吴锡元的软肋。   他没见过新科状元,当初状元游街的时候去了不少姑娘,但他一个大男人也不混官场,自然不感兴趣。   但他也没少听有关新科状元的传闻,据说这位新科状元年少有为,做事十分老成。   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来此处同他斗嘴的这样。   吴锡元确实被他气的不轻,原本他还想着或许周钰是被许阳骗了,他稍稍离间一下,或许还能得到些许他想要的东西。   可是谁知道他居然是真的想要九月死,看了皇上判他的五马分尸,实在不亏!   “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你这畜生的作为,什么苦命鸳鸯?不过你自个儿一个人苦命罢了。”   他才不会上他的当,他周钰马上就要死了,九月是他一个人的,日后他一定会好好护着她!他自个儿也会爱惜自个儿,这辈子他们两人定然能天长地久,白头偕老。   两人说了会儿话的功夫,岳卿言就走了回来。   “锡元,找到了!”   吴锡元侧过脸看他,“几个人?!”   “两人,就藏在牢房里,或许是因着我们突然来了,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他们两人躲在一个空牢房里,连锁都没上。”   吴锡元吐出一口浊气,看了一眼牢房中的周钰,对着岳卿言说道:“岳将军,您看这周钰手上的镣铐是否也没了?”   方才周钰想要掐他的时候,他就发现了。   死囚要带脚铐和手铐,可对方手上的镣铐轻轻一扯就掉了,这自然不对劲。   岳卿言冷着脸让人重新将周钰拷起来,吴锡元才对着周钰说了一句,“周公子好生睡一觉吧,等到天儿亮的时候就该上路了。”   周钰恨不得将吴锡元身上的肉都给他咬下来,却根本无可奈何。   吴锡元今儿夜里的目的达到了,便跟着岳卿言一同离开了这里。   如今外头已经差不多快子夜了,岳卿言经此一遭根本不敢回家,唯恐有人趁着他不在,将周钰给劫走。   “妹婿,你先回去吧,我这儿还得好好审审那几个狱卒。” 第719章 不知好歹   周钰这边儿的事处置好了,有岳将军守在这里,估摸着偷梁换柱的事儿再不会发生,他还不如回去抱着媳妇儿睡觉去。   便对着岳卿言一抱拳,“如此,那小弟便先回了,多谢义兄通融。”   岳卿言也回了一礼,“妹婿不必客气,说起来该我谢你才是,如若不是同你一起来见周钰,今儿夜里怕是就要出事了。”   他的脸色十分凝重,眉头拧成了一团。今日若是真叫人将周钰给劫走,他一个失察之责定然是少不了的。即使有他父亲帮他运作,他们全家在边关三年就都白干了。   “不过都是凑巧罢了,义兄有公务要忙,小弟便不打扰您了,先行告辞。”   岳卿言让人将吴锡元送回了府上,有岳将军的手令,吴锡元一路畅通无阻的到了自家门口。   家中有了护院,自然也就有了守门的人。吴锡元才刚刚敲了下,门就打开了。   开门的人是个叫阿奎的人,阿奎人生得黝黑又精瘦,一双手臂看起来就充满了力量。据岳将军所说,他当初在战场上也是一把好手,只可惜当年伤了一只眼睛,这才退了下来。   即使只剩一只眼睛,给寻常人家当护院也足够了。   “大人,您回来了。”   吴锡元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嗯,今儿你值夜?”   阿奎点头,“正是,今儿小的和阿兴当值。”   吴锡元询问了一下今夜有没有什么异状,又嘱咐他们仔细着些,才朝着屋子里走去。   苏九月睡眠本来就浅,门才咯吱一响,她就醒了过来。   借着月色隐隐约约看到似乎是吴锡元回来了,她坐了起来,将油灯点上。   “吵到你了?”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摇了摇头,“周钰那事儿处理好了吗?”   心里搁个事儿就一直睡不好,她就怕真让那周钰跑了,回头还会来打扰他们。   吴锡元扯了扯嘴角,笑着说道:“他们还没成事儿,就被岳将军带人阻拦了,这会儿岳将军估摸着正在审问呢!”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好看的眉眼都展了开来,“那就好,这起子作恶多端的人就该杀,就是可怜那些姑娘,便是周钰死一百次,这些姑娘也都活不过来了。”   吴锡元伸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无声的安慰她。   苏九月转过脸,手搭在他的手背上,对着他微微一笑,“你先坐着歇会儿,我去给你打水洗漱去。”   吴锡元刚想说他自己去,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声,紧接着就听到外头有兰草的声音传了进来,“夫人,奴婢方才听到大人说话声,您这边儿可要送热水过来?”   兰草是吴锡元前阵子让牙婆送来的丫鬟,苏九月一听便起身过去开了门,“送一盆过来吧。”   兰草笑着应了声是,转身就跑了。   她才来吴府不久,但如今的日子跟从前相比简直是天壤地别。   饭可以管饱,还有两个菜,吴家主子少下人多,也没多少活儿干,没事还可以出去转转,搁从前她哪儿敢想啊!   今日才头一次见着夫人,夫人说话都是温声细语的,跟仙女一样!   爹娘要是知道她给自己找了这么个人家,应当也不会担心她了吧?   .   岳卿言送走吴锡元之后,便黑着一张脸去了审讯室。   破旧的屋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刑具,上边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血迹,留下了些斑驳的痕迹。   “将那几个守卫带进来!”岳卿言咬牙切齿的说道。   “是!”   没多久六个人就被带进来了,他们一进门就争先恐后地跪在了岳卿言脚下,却哆哆嗦嗦的连替自己说句求饶的话都不敢。   岳卿言冷眼看着这几人,要说他们全都被人买通了,他其实也不信,但他们玩忽职守,这却是事实。   “今儿是谁撺的局?”岳卿言沉声问道。   终于等到他开了口,这些人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就立刻有人说道:“大人,是张老五要请我们吃饭的。”   “是啊!是张老五!”   “对!”   张老五就是那个守在牢房外头望风的人,岳卿言凌厉地视线落在了他身上。   这个人果然不对劲儿。   当初他们到牢房门口的时候,他就不大想他们进去,同他们说话的时候声音也是前所未有的大。   “你就是张老五?”岳卿言看着那人问道。   “是,小的请他们吃饭也不过是想着让他们过几日能替小的当个差,小的媳妇儿快生了……”他一脸难色,倒像是有多委屈似的。   岳卿言冷哼一声,“你媳妇儿要生,自然会准你的假,何苦做这些小动作?这么一桌子酒菜可得不少钱吧?”   “没……也没多少银钱……”   岳卿言眉头一挑,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点了点,“本将军还真没看出来,我们这天牢里头随便一个狱卒家底都能这么厚?若是本将军没看错,他们喝得酒应该就是醉仙楼的状元红吧?”   张老五自个儿听了这话都打了个哆嗦,醉仙楼的状元红?!!那不得二两银子一壶?   他急忙给岳卿言磕了个头,说道:“将军,定然是您看错了,小的怎的买得起二两银子一壶的状元红?”   其他几人也跟着点头,他们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张老五一个月赚多少银子大家心里都有数,再加上那小子这么抠,怎么舍得给他们喝这么贵的酒?   “是啊,将军,您该不会是看错了吧?”   岳卿言冷哼一声,声线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   “来人!将他们方才喝得那坛子酒端过来!”   张老五一听他这话,还真是稍稍有些慌了。   这顿饭不是他出钱的,非但不是他出钱,他还收了人家的好处。   足足一百两银子,他活了这么些年,都没见过这么多银子。   那家人说想进去送周钰最后一程,明儿就是行刑的日子,这原本也都是人之常情。   张老五才刚一犹豫,面前就多了二百两,穷了一辈子的他理所应当的被金钱动摇了。 第720章 擅离职守   张老五收了人家的银子,并让自己的一个小兄弟带着他们两个人下去地牢里找周钰。   还给其他的狱卒们点了一桌酒菜,他自个儿在外面放哨。   按照常理,宵禁之后应该就不会有人再来了,但是这一回明明都到了子夜,岳将军居然还会过来?   看着桌子上的酒,以及岳将军阴骛眼神,他忽然打了个激灵。   岳将军该不会什么都知道,只是做了这么个套等着他们上钩吧?   岳卿言伸手指了指方才搬过来的酒坛子,“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酒坛子上写着的三个字是什么?!”   张老五噤若寒蝉,岳卿言也根本不同他客气,“如今你们私自放了人进大牢,失职的罪名是坐实了的。你们到底是被谁买通了?对方还交代了什么?你们老老实实说出来!不然等我将此事报给皇上,都小心你们的项上人头!”   他这话一出,其他几人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将军明察,我们知错了,不该一时贪嘴,您要打要罚都行。”   岳卿言又转过头看向了张老五,沉声问道:“你呢?”   事到如今,张老五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或许是被人给骗了。   若是再隐瞒下去,别说二百两银子,便是脑袋都要保不住了。   他急忙趴在地上朝着岳卿言脚边儿爬了过去,“将军!小的是被人骗了,那人说要送周钰最后一程,还给了小的二百两银子。小的一时贪财,才放了他们进去,真不是被人买通的,大人饶命啊!”   岳卿言冷冷地看着他,骂了一句蠢货,“为了一己私利,险些酿成大祸,本将军这儿是留不得你了!来人!拖下去!”   张老五吓的胆汁都吐出来了,岳卿言也没空再理会这种蠢货,又转而看向了地上跪着的其他人。   “你们在当值的时候擅离职守,本将军也不多说,一切按照大夏的律法来就是。”   这几人也没想到他们不过就是贪了个嘴,居然就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按照律法,他们至少要关个一年半载的。   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人拖了出去。   岳卿言又让人将他们在大牢里抓到的那两个人给带了上来,那两人自从被抓就没打算活着出去,岳卿言审问了一个晚上也一无所获。   一直到清晨,天边的第一缕阳光从窗子的缝隙透了进来,岳卿言才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一拍椅子扶手,站了起来,“罢了,将这两人先关起来,其他的容本将军禀报了皇上之后再说!”   他进宫面圣,将昨儿夜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皇上。   “是臣失察,差点酿成大祸,还请皇上责罚!”岳卿言主动说道。   这几日发生的事儿太多,景孝帝早就烦不胜烦。   得知周钰被他亲自下旨处死,居然还有人敢顶风作案劫狱的,顿时脸就黑得跟个碳似的。   “可查到是何人所为?!”   岳卿言再次行礼,“是臣无能,抓到了那两人,但他们却什么不肯说。”   “嗯……”清晨的景孝帝原本就有些起床气,再听到这些话,眉头拧成了个疙瘩。   早晨的勤政殿连景孝帝一贯用的龙涎香都换了,换了个平心静气的安神香,显然是景孝帝授意的。   岳卿言不敢出声,过了许久,就听到坐在上首的景孝帝忽然慢慢悠悠的开口了,“你说昨儿多亏翰林院的吴大人提醒你,才能及时抓住那些劫狱的人。既然如此,那便让吴锡元来查此案吧。”   岳卿言拧着眉头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是,一直等到他从殿中退出来,他才无奈地摇了摇头。   皇上将这个案子交到了吴锡元手上,他也不知道对于吴锡元来说,到底是不是一件好事儿。   昨儿夜里他审问了一夜,都没能撬开这两人的嘴。   这两人应当也是大家族养的死士,事到如今已经是心存死志了。   万一吴锡元没审问出什么名堂,岂不是对他日后的官途有影响?   岳卿言有些后悔了,原本是想替他这个妹婿在皇上面前刷下存在感,日后好升官,早知道就不多嘴说这一声了。   他去了前门,门口都是等着上朝的大臣们。   岳卿言找了吴锡元,对着他叹了口气,“妹婿,是义兄对不住你。”   吴锡元正在和王启英两人说着闲话,忽然听了他这话,一脸的疑惑。   “义兄,何出此言呢?”   王启英也是同样一脸迷惑,“表哥啊,你又作甚了?”   岳卿言是顾妙芝的表兄,也就是他表兄。   王启英脸皮厚,人还没过门,他就已经先叫上了。   岳卿言一开始还觉得他叫得太过亲近,后来发现王启英确实是个有能耐的,对他也有所改观。在这之后,他怎么叫都由着他去了。   听着这两人问起,岳卿言没卖关子,就直接说道:“方才我去见了皇上,说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儿,皇上将劫狱的案子交给锡元了。”   吴锡元:“……”   不用问也知道,定然是他这义兄想着帮他邀功,不然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想起他?   王启英:“??!!”   “表哥,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好事儿吗?锡元有案子破才能升官啊!”   仅仅靠着熬资历,什么时候能升官发财?   他还等着他妹婿进了内阁,出去显摆呢!若只是熬资历,怕是他都半截入土了,锡元还不定能不能进内阁。   岳卿言再次叹了口气,“若是真能破了案子,那倒也是件好事儿。可昨儿夜里我已经审了一晚上,那两人应当是个死士,撬不开嘴的。”   吴锡元看着他一副替自己忧心忡忡的模样,心中有些感动。   这辈子他遇到了各种各样的贵人,仕途比起上一世那可要顺当太多了。   他对着岳卿言一抱拳,情真意切地道谢道:“义兄莫要替我担忧,我自会想法子的。”   王启英也在一旁帮腔,“对呀,表哥,你别担心,再不济还有咱们的嘛!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再说了,咱们三个这样聪明,不信还破不了个案子!”   --   作者有话说:   【昨天颈椎疼到崩溃,感觉脖子都顶不住脑袋了,所以还欠了一章,今天夜里补,不要慌。】 第721章 交给吴大人   岳卿言看了看这迷之自信的两人,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只要你们有信心就成。”   三人凑在一起窸窸窣窣地说着话,周围总是有若有似无的视线朝着他们这里扫。   什么时候这三人关系这样好了?那位新科状元可以啊!贫寒出身居然能搭上岳府和王家,看来日后是得重新估量一下对他的态度了。   就在此时,燕王带着穆王爷来了,穆王爷牵着燕王的手乖巧地跟在他身边儿,脸上还带着有些兴奋又有些羞涩的笑。   大伙儿就更是看不明白了,穆王爷这是被燕王收服了么?   他们兄弟俩这么情深义重的模样,让他们其他人还怎么站队?如今皇上的意思也不大明朗,也没说要封谁为储君。   若是搁寻常人家,兄友弟恭确实不错,但他们两人是皇族啊!只有一个人能登基!   区别于穆王一脸内敛的兴奋,燕王冷着张脸,拉着穆宗元的模样就像是谁逼他了一样。   昨儿下午他的好弟弟从皇宫里跑出去,说思念兄长和皇嫂,实则霸占着他的小王妃不说,还蹭了王妃给他炖的梨汤。   死乞白赖在他府上过了夜,今儿来上朝,王妃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拉好老五,莫要丢了。   她也不想想,老五都能一个人从皇宫跑去他府上,回来能丢了吗?!   老五可是他父皇的心头肉,身边儿怎么可能没有人保护着?   他一肚子怨言,可对着老五笑眯眯的小肉脸,他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牵着他柔软的小手将他提溜进了皇宫,还鬼使神差的给他带到了前门。   燕王一般都是踩着点儿来的,因此他才刚一到,大伙儿就自觉得站好了位置,等着皇上来上朝。   朝堂上皇上下了许多道圣旨,其中就包括让吴锡元来查劫狱一案。   大伙儿不知道内情,看着他的眼神都十分羡慕,若是案子查清楚了,这位吴大人应当就要升官了吧?   吴锡元上前领命,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就有不少人同他打招呼,这在以往都是没有的。   他一路应付了两句,才捧着圣旨出了皇宫。   到了宫门口又有许多大人邀请他上自己的马车,他一连拒绝了许多人的好意,直到一辆马车停在了他的面前。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抬头一看,就见到车帘从里头挑开,一张略微有些熟悉的脸探了出来。   “吴大人,本官正好也要去翰林院,可要捎你一程?”   说话之人正是翰林院的张敬欧大学士,也是吴锡元的直属上司。   吴锡元刚想拒绝,就听到张大人又接着说道:“吴大人无须客气,正好顺路罢了,你此番自个儿走过去还得好一阵子的。莫非吴大人连老夫这点面子都不给?”   吴锡元到了嘴边儿的话,被他这么一噎,只好笑了笑,对着他一拱手,“那就叨扰大人了。”   他上了张大学士的马车,一路上摇摇晃晃的朝着翰林院走去。   马车里安静了一会儿,就在吴锡元以为他不会说什么,稍稍放松些许的时候,突然就听到张大学士开口说道:“吴大人今年可有二十了?”   吴锡元笑着摇头,“快了。”   张敬欧啧啧两声,“连二十都不到,就能被皇上委以重任,真真是青年才俊啊!”   吴锡元谦虚地道:“张大人过奖,不过是凑巧入了皇上的眼罢了。”   年轻人谦卑一些总比太过张扬来得讨喜的多,比起吴锡元,咋咋呼呼的王启英他就不甚喜欢。但谁知道吴锡元和王启英两人的关系瞧起来还算不错,只希望日后吴锡元别被王启英带跑了才好。   “无论是运气还是实力,能入得了皇上的眼就是本事,你小子前途无量啊!”   “那小子就借大人吉言了。”   ……   张敬欧和吴锡元来来回回的说了好些应酬的话,越说张敬欧心中就越吃惊。   这个吴大人据说也才十七八岁,怎的瞧着他这说话的样子就跟个老狐狸似的?   原本是想套他的话,却差点被他套进去。   若是一开始他说得只是客套话,这会儿他心中越来越觉得这个吴大人前途不可限量。   “据说吴大人成亲了?”张敬欧打听道。   先前儿吴锡元为了自己夫人被人冒犯的事儿,直接去跟皇上告了御状,闹得沸沸扬扬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既然同在翰林院当值,他自然也有所耳闻。   提起自己夫人,吴锡元的神色都温柔了许多。   他嘴角微微勾起,轻轻点了下头,“嗯,成亲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家中长辈给订的亲事,昨年才办了喜事儿。”   吴锡元深知在这些自诩书香门第的人家当中,一开始她媳妇儿连三书六礼都没过,就上他们家门来跟他们一起过日子的行为是非常不可取的。   因此,他也没提起,只说两人已经办了喜事,那就是律法承认的真正的夫妻。   张敬欧点了点头,心中不免有些遗憾。   他家中有个女儿如今刚刚十四岁,若是能说给他那可真是再好不过了,可人家都已经成亲了,再去坏人姻缘,那实在有些败坏家中名声。   吴锡元见他对自己的热络的态度很明显就冷了下去,就只是笑了笑,没再多说话。   张敬欧到底是个大学士,很快态度就转换了过来,又同他说起了昨儿那个越狱的案子。   “皇上将此案交给你,说明皇上器重你,这案子你要是破了,日后定然会被皇上委以重任。”   “多谢张大人提点,下官省得了。”吴锡元应道。   “那周寻被皇上关了起来,想出手救他儿子可能有些难度,你若是要查此案,还须从旁的方面入手,或许会有些眉目。年轻人,莫要在案子上钻了牛角尖。”   张敬欧一番好意,吴锡元自然也听的认真。   闻言,对着张敬欧一抱拳,行了个晚辈礼,“多谢张大人提点!下官记下了。”   张敬欧笑着摆了摆手,“你这后生倒是多礼的很,不过礼多人不怪,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第722章 本王不要功劳   许是吴锡元对了他的眼,张敬欧难得多说了两句。   “你看那王启英为何破案如神?他又能比章鲁厉害多少?章鲁在大理寺多少年了,经验方面他绝对比不上,但他的厉害之处就在于不墨守成规,多少案子都是被他东一榔头西一棒子就给破了的?你同他交好,有些东西可以同他学学,但有些就不用学了。”   张敬欧能说出这么一番话,确实是看中了吴锡元学识和前途,有些对后辈的提点之意在里面,吴锡元也认真思索了他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   因此,他也是心悦诚服地再次对着张敬欧道了谢。   张敬欧一路上也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同吴锡元说了许多为官之道,吴锡元也不管他说的对错,通通都听了进去。   直到路过天牢门口,将吴锡元放下,张敬欧也依依不舍的走了。   吴锡元看着走远的马车,无奈地摇了摇头,才一甩衣袖转身进了天牢的大门。   距离周钰被行刑还有三个时辰不到,但吴锡元此时却没兴趣再去送他最后一程,他还有两个犯人要审问的。   他才刚打算去审讯室,就碰上周钰戴着镣铐被人拉了出来。   他驻足看了一眼周钰,周钰也看到了他,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吴锡元却冲着他一笑,做了个“走好”的口型。   周钰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人拉进了马车的牢笼里。   周钰行刑之处在滦河畔,这会儿也是时候出发了。   为了避免路上再有什么意外,岳卿言亲自带兵押送。   他带着佩剑走进来查看罪犯,就正好碰上了吴锡元。   “还说要捎你一同来的,却没想到一转眼你就上了张大人的马车。”   吴锡元笑了笑,他们武将去上朝都骑着马,怎么捎他?   若是今儿他们两人共乘一骑,明儿风言风语还不得飘地整个京城都是?   当然,这种话是不能拿到明面儿上来说的。   “正巧路上碰上了张大人,他说正好顺路,就将我给捎过来了。”   岳卿言点了点头,“也好,待会儿我要去滦河,你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就拿我昨儿给你的腰牌先用,待日后案子破了,再将腰牌还给我也不迟。”   腰牌是身份的象征,若不是极为亲近的关系,等闲人是不会随意将自己的腰牌借与旁人的。   吴锡元向他道了谢,将他和马车上关起来的周钰一同送出了门,才在侍卫的带领下去了审讯室。   昨儿被岳卿言抓起来的两人是谁的人,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周寻被人关了起来,但他在西北当了那么多年总督,积威已久,在西北的人脉甚广。   若是能救下他的亲儿子,岂不是就卖了他一个人情?   至于那两个死士,是撬不开嘴,但这并不代表对方就彻底没用了。   “切两根手指给洛阳王送过去,看看他的反应再说。”   两个死士做梦也没想到这个来查案子的吴大人居然连他们问都不问,就直接动手了?   吴锡元站在牢房前,看了一眼里边震惊的两人,轻描淡写地再次交代了一句,“每隔三日就切一根手指送去。”   “若是手指切完,他们还不开口呢?”身边儿的侍卫问了一句。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轻声道:“那便将手送过去。”   侍卫被他吓到了,他才不过一个区区六品小官,居然敢跟洛阳王作对?   吴锡元心中有自己的考量,在皇上心里应当已经给洛阳王定罪了,如今还留他在京城蹦跶,不过就是想将他背后那些大鱼都给捞出来。   不然便是处置了一个洛阳王,还会有其他的“洛阳王”取而代之。   吴锡元才刚下了令,就听到外头有人走进来通报,“吴大人,燕王来了!”   大伙儿都知道燕王娶了王妃之后就开始不上进了,天牢他都恨不得绕着走,如今怎的还主动来了?   吴锡元却灵机一动,燕王是重活一世的,他还比自己活得久,会不会知道些什么呢?   “快快随我出去相迎!”   吴锡元还没走出大门,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燕王,“臣见过燕王。”   燕王一摆手,“起来吧,本王有事要跟你交代,你随本王来。”   若不是燕王妃跟他媳妇儿是手帕交,只怕他还不会这么早就跟燕王对上,吴锡元在心中想着。   他跟着燕王去了一处空的屋子,燕王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并且让关怀远亲自在外边儿守着。   才对着吴锡元说道:“本王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你这次要查案子,本王来给你送些线索。”   吴锡元一楞,燕王什么时候这么乐于助人了?   好奇归好奇,送上门的线索他却不会不要,便对着燕王一拱手,“臣谢过王爷。”   穆紹翎受了他的谢礼,回忆起了上一世的周寻。   周寻不是个好东西,但他对自己几个儿子还不错,当初周钰被宗元下令行凌迟之刑,他为了替儿子报仇,居然投靠了洛阳王。   “周寻同洛阳王走得近,且他在秦岭当中养了私兵。即便是他如今手上的兵权被父皇收回,他的下属手上还有许多兵权,且那些人都听命于他,这也是目前父皇不敢轻举妄动的缘由。那洛阳王八成也是为了这些兵权,才铤而走险想要救下周钰。你顺着这条线查,应当不会错。”   吴锡元一听自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但还是假意很感动,对着他道了谢。   穆紹翎嗯了一声,又补充了一句,“洛阳王近些日子一直想回洛阳,再加上周钰的事儿,他的动作就更为频繁了些,也让我们的人查出来了些许端倪。那怡红院有些不大对劲儿,你们仔细查查,若是自个儿查的不顺当,就去找王启英,他有我父皇赏赐的金牌。”   说完,他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又说道:“本王同你说的这些事儿,只有你知我知,莫要告诉我父皇!若是父皇问起,功劳你就自己揽下来。再不行就推给王启英!千万!莫要在父皇面前提本王一个字!记住了吗?”   --   作者有话说:   【补上了,困困,晚安安~】 第723章 怡红院   吴锡元看着他这紧张兮兮的模样,像是恨不得揪着自己耳朵好生叮嘱一番,心中有些许疑惑。   这一世燕王不是已经娶了苏大小姐吗?为什么还不想要功劳?莫非这一世他依然不想要皇位?   “王爷放心,您同下官说得这些,下官谁都不会说起的。”   燕王得了他的保证,才松了一口气,“这就好,本王还有其他事儿要忙,先走了,你若是需要人手尽管去找王启英就是。”   若不是换个不知道他们两人关系的人来,估计还当他和王启英关系匪浅呢!   “下官恭送王爷。”   将燕王送走之后,吴锡元才自个儿在屋子里坐了下来,仔细思索着燕王说的话。   救周钰的人是洛阳王,这一点他自己早已经猜到了,但至于燕王说的那个怡红院,他原先却从未听说过有什么端倪。   怡红院是京中有名的销金窟,但对于吴锡元来说却十分陌生。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从未踏足过一次,若是真要查那怡红院,他觉得确实得去找人帮忙才行。   至于找谁去,这还用说么?燕王都直接给他指了明路,让他直接去找王启英。   王启英当了那么些年纨绔,想必还是还是很有经验的吧?   他把天牢里的这两人重新关了进去,跟狱卒交代了让给他们包好伤口,别因着破伤风要了小命。   他自己则转身出门去了大理寺,得去看看义兄有没有空能带他去一趟怡红院。   走在路上,日头已经挂在天边儿了。吴锡元抬头看了一眼,心中忽然觉得自家也得买个马车代步了,不然来回只靠双腿走路,多耽误事儿啊。   王启英听说吴锡元找来了,立刻停下了剥花生米的手,朝着院子外头迎了过去。   “锡元,你来得正好,方才下人送了些花生米过来了,我正说下衙了给你家送些过去。既然你来了,待会儿你回去带上就是。”   吴锡元笑着拱了拱手,同他道了声谢。   他一路走来,即使是清晨额头上也沁出些汗珠,将他鬓角的碎发打湿,贴在了脸颊上。   王启英让人给他打了盆水,先净了面清爽清爽。   等着他将脸上的水珠擦拭干净之后,他才问道:“你怎的这会儿过来了?不是说你今儿要去天牢查案子吗?”   吴锡元如今也同他熟络了,说话也没了顾忌,便直接说道:“我此番来正是为了案子而来的,我手下无人可用,天牢的那些侍卫武艺又不十分高强。若是让他们去监视洛阳王,定然一早就被人发现了。”   王启英一听他说要监视洛阳王,立刻来了精神,“这简单!我先前儿去找皇上要了几个麒麟卫,如今正守着洛阳王府。若是他们府上有什么异动,为兄率先让人通知你。”   吴锡元见他确实也不同皇上客气,但皇上确实对他十分容忍。   若是有皇上的麒麟卫相帮,那想要知道洛阳王府的动向确实简单许多。   “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小弟还需要义兄相帮啊!”吴锡元说道。   王启英亲手递给他一盘花生米,又倒了杯茶水给他,“坐下慢慢说,有什么需要为兄帮忙的,你直说就是。”   吴锡元在椅子上坐下,一旁的王启英手中拿着把折扇呼哧呼哧地扇着风,那凉风吹到他身侧,倒是也让他身上的汗消了几分。   “那周家似乎在怡红院藏着些什么,我从未去过那地儿,又怕回来同九月不好解释,只好来找义兄,看看义兄能不能抽空陪小弟去一趟?日后若真是因此让九月有了什么误会,义兄还能帮着我跟九月解释一二。”   不得不说,吴锡元还真是考虑得十分周全。   王启英听了“怡红院”三个字之后,眉毛下意识地一皱。   又是怡红院?!先前儿许阳就曾说起过,他制毒所用的药材都是从怡红院得来的。   现在吴锡元又要查怡红院,可见那烟花之地还真没他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怪不得他这阵子案子都查到一半就查不下去了,八成是漏掉了什么。   若是他没有猜错的话,漏掉的那点东西就藏在这怡红院里头。   吴锡元见着从他说完话,王启英就一直在发呆,还当他不大愿意同自己去。   他是来找人帮忙的,又不是来胁迫他的,若是他真不想去,那他也不勉强,到时候再想旁的法子就是了。   可谁知道下一瞬,王启英突然站了起来,哈哈大笑两声,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你们两口子真是我的福星啊!”   吴锡元:“……”   他好像也没说什么啊,怎的义兄忽然这种反应?   王启英看着他呆呆愣愣地模样,又接着说道:“若不是你提起,我都差点儿忘了怡红院的事儿了!走,我同你一起去。”   话音刚落,外头就又有一声熟悉的声音响起,“去哪儿啊?王老弟?”   王启英回过头去,就看到章鲁从外头走了进来。   王启英脸上的笑容更盛了几分,“章老哥来了!我们二人说要去怡红院,章老哥可要一同去?”   章鲁:“???”   这小子在想什么?莫非是想让他们的关系更进一步?   都说男人拉近关系最好的法子就是一起喝酒,一起piao……   但他是个正经人呀!他若是敢去那处,今儿夜里他夫人就敢不让他回家。   “不了不了,老哥年纪大了,腰不好,去醉仙楼喝杯茶还可以,怡红院可实在是吃不消啊!”   王启英:“……”   吴锡元:“……”   想啥呢!说得谁好像不是正经人似的。   王启英急忙打断了他的臆想,“章老哥!您想岔了!”   章鲁满面通红,扭捏的眉毛一时僵住了,看起来还有些高低眉实在有些好笑。   “啥……啥意思?”他问道。   王启英叹了口气,“章老哥,我们俩是去破案子的,哪儿是去风花雪月的。这不,就连您都会误会我们,我二人怕回去跟家里说不清楚,这才想着您能不能一起去,到时候也好替我们给家中解释一二。我们兄弟两一心为了朝廷,可不能因此让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啊!”   --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章,我在写,你们先睡,晚安】 第724章 我们是正经人   章鲁一楞,随即眼角抽了抽,若他们真是去破案子的话,那可就误会大发了……   他的右手捏成拳头,放在嘴边儿轻轻咳嗽了两声,才转而问道:“你们要去怡红院破案?什么案子?”   王启英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先前儿审问许阳的时候,他并未将怡红院一事上报给章鲁知道。   “今儿吴大人去天牢查案子,查到怡红院或许跟周家有关系,也或许是跟他背后的洛阳王有关系。再加上之前我审问许阳的时候,他也提起过怡红院,因此我们觉得怡红院有必要好好查一查。”   他一本正经地说完之后,才又对着章鲁挤眉弄眼道:“怎样?章大哥,可要一起去?”   章鲁已经知道洛阳王或许有了反心,之前的很多案子也同他有些许关联,如今既然有了线索又怎么能不查?   但王启英他们说的也没错,怡红院确实不是什么正经的地方。他们两人又正当年,这一来一回的,回去定然会被家里人误会。   他在心中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叹了口气答应了下来,“罢了,我还是陪你们两人走一遭吧!到时候也能替你们解释一二。”   王启英笑了起来,“章老哥!还是你够意思!择日不如撞日的,咱们不然今儿就去?”   章鲁这两日也没甚要忙的,就点头应了下来,“也好,早些查清楚,咱们也好早些休息了。等到下个月就越发的热了,可别都留到大热天办案。”   王启英想到以往京城的夏天,也有些心有余悸,“您说的在理,大热天儿的别说人了,就连狗都没了精神。”   三人也没带下人,就换了身上那身官服,便大摇大摆的去了怡红院。   章鲁路上的时候还有些担忧,就对着王启英问道:“王老弟,明儿会不会有御史去跟皇上弹劾咱们?说咱们当值期间居然逛青楼?”   王启英想了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毕竟御史大夫可是出了名的清闲,就每日给朝中的文武百官找茬儿。   吴锡元却道:“咱们是去办案的,身正不怕影子斜,两位大人无需担忧。只要咱们能查出其中端倪,到时候即便是被人弹劾也有话说。”   王启英赞同地点了点头,章鲁却觉得他们两人实在是有些乐观了。   万一……他们什么都没查出来呢?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着那两个小的已经走到了怡红院的门前。   怡红院跟醉仙楼可不大一样,醉仙楼做的是正经生意,一大早儿就开了门。   而怡红院则是眠花宿柳之地,只有夜里的时候才是最热闹的。   他们到的时候已经巳时末了,怡红院也才刚开了门,冷冷清清的只有几个洒扫的下人在打扫着屋子。   见着王启英他们来了,怡红院的下人也着实有些奇怪,显然也想不明白怎么还会有人大白日的逛窑子的。   但上门即是客,来这儿的都是送银子的,他们只要好生招待着就是。   “三位爷,瞧着倒像是头一次来,可要帮您几位介绍几个姑娘?”一个花枝招展的女人一步三晃地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有些惊讶,他和章大人是第一次来也能理解,怎的王启英也是头一回?他不是纨绔么?   路上看到个漂亮姑娘就走不动道的人,居然是头一次逛窑子?这属实让他有些惊讶。   他诧异地看了一眼王启英,王启英根本没注意到他的眼神,而是直接开口说道:“你可是此处的妈妈?”   那女人也笑了起来,“正是,奴家乃是此处的兰姑,姑娘们叫我一声兰妈妈。”   王启英微微颔首,找到主事儿的那就简单了,“兰姑,蝶梦在么?”   吴锡元听了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他错怪义兄了,他虽说不是这事儿的常客,可他在此处也有旧相识啊!   兰妈妈听了他是来找蝶梦的,脸上也露出了为难的神色,“这……”   她扯着嘴角笑了笑,“这位爷,不然您还是换一位姑娘吧?我们这儿的姑娘个个都有绝技,保准伺候的您舒舒服服的。再说了,你们三人只找一位姑娘,便是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啊!”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章鲁一个过来人都听得脸色通红,更何况吴锡元和王启英这种半点儿经验都没的青瓜蛋子。   王启英板着脸努力掩饰着自己尴尬的神色,直接说道:“少废话!我们就是冲着蝶梦来的,你就说行不行!”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掏出一叠银票,在手中晃了晃。   章鲁看着他的动作,实在是心痛不已。   他们大理寺的原本就经费不足,这一回又是大出血,看来又得找个时候去见见皇上了……   能入这一行的女人都是见钱眼开的,兰妈妈一看那么厚一沓银票,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   “行!行!便是不行也得行!”兰妈妈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伸手就要接银票。   王启英却一个反手将银票塞回自己怀中,那兰妈妈讪讪一笑,才接着说道:“只是昨儿夜里蝶梦才接了客,这会儿应当还没睡醒,奴家让蝶梦姑娘重新洗漱一番再来见几位贵客。”   王启英摆了摆手,不耐烦的催促道:“赶紧的吧,爷们儿可没多少耐心的,你帮着催催。”   兰妈妈笑着应了下来,却根本不走。   王启英也算是见多识广,哪儿能不知道她想作甚,从怀中掏出五两银子丢给了她,“去安排吧!”   兰妈妈一看他出手如此阔绰,就知道自个儿这回逮着个大鱼,便冲着他们抛了个媚眼儿,说道:“三位爷,真不多叫几位姑娘?我们这儿的盈香、红袖个个儿都是大美人呢!”   说着她又凑到吴锡元跟前儿看了他一眼,娇羞地低下头掩唇轻笑,“这位爷生得如此俊俏,若是叫我们楼里的姑娘们晓得了,指不定争着抢着想要伺候您呢!”   吴锡元的脸都僵硬了,若是不想着要破案,他差点就要拂袖而去。   王启英一看他这模样,一边儿忍住笑,一边儿又冲着兰妈妈说道:“让你去叫蝶梦你就去,作甚这样多废话?!听不懂爷的话?” 第725章 你可曾见过   兰妈妈眼瞅着这几个都是些油盐不进的主儿,罢了,待会儿见着蝶梦她可得好生交代两句。便是只点了蝶梦一人,也得给她把三人份儿的钱都赚回来不可!   吴锡元三人目送着兰妈妈一手扶着楼梯,一边儿扭着胯就这么风情万种地上了楼。   其他的姑娘急忙请他们先坐下喝茶,吴锡元头一回来难免有些拘谨,倒是王启英好歹在洛阳的红画馆里见过世面,比起他和章鲁要自然了许多。   兰妈妈去将蝶梦从屋子里叫出来,蝶梦身上就裹了一层薄薄的纱,薄纱下昨儿夜里欢.好的痕迹若隐若现。   她推开门从门里走出来,整个人的像是没有骨头似的倚在门框上,一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对着兰妈妈道:“妈妈,什么事儿啊?怎的大清早的就喊女儿起来。”   兰妈妈看着她这模样,将她掉到肩膀上的衣裳给扯上来了许多,哼了一声,“行了,你个小蹄子,当着老娘的面儿倒也不用如此骚浪。”   蝶梦轻笑了一声,两手环住了胸,“让妈妈见笑了,妈妈来找女儿什么事儿啊?”   兰妈妈看着她道,“外头来了三位爷,指名道姓要你伺候,你赶紧准备准备。”   蝶梦用帕子捂着唇,一副吃惊的模样,“奴家可还累着呢,怎的又轮到奴家了?”   兰妈妈就见不得她这模样,皱了皱鼻子,“快别拿乔了,这三位爷可是有钱的主儿,若是你能将他们三人伺候舒坦了,可比你拼命讨好这些个穷鬼的强。”   兰妈妈可是见过世面的人,能被她说是有钱的,那能是一般的有钱么?   蝶梦的眼睛也亮了起来,“妈妈,您可真是我的好妈妈!待女儿赚了钱,定然好好孝敬您!”   兰妈妈哼了一声,“我不敢求你好好孝敬我,只求你日后翅膀硬了,别跟妈妈我对着来就好。”   她们怡红院许多姑娘赚了钱都替自个儿赎身了,即便是她已经定了个天价,也依然无法阻止她们想要赎身的信念。   如今这蝶梦是说的比唱得还好听,但日后真赚够了银子,那可就说不好了。   蝶梦急忙表态,“这哪儿能啊!妈妈您说笑了,女儿怎么敢跟妈妈对着来?妈妈您还是带我去见那三位贵客吧!若是晚了,搞不好人家要生气了。”   兰妈妈也惦记着那三位金主,这才领着她下了楼。   她们两人从楼梯上下来,吴锡元三人听到动静就抬头看了过去。   章鲁一看到蝶梦的打扮眉头就皱了起来,瞧瞧!她穿得那都是什么东西?!真真是有伤风化!   吴锡元和王启英的神色还算自然,在他们几人打量蝶梦的时候,蝶梦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   蝶梦原本还想着即便是这三人再丑,为了银子她也会伺候好他们的,可谁知道这一看,她那一颗春心立刻就萌动了起来。   撇开那个年长的不说,其他两个便是不给银子,她也乐意啊!   这时候兰妈妈已经开口了,对着他们介绍道:“三位爷,这位便是蝶梦。”   王启英打量了她一番,便是这位女子?她是洛阳王的人?   许是他打量人的视线有些太过认真,倒是让蝶梦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她含羞带怯地低下头去,冲着三人行了一礼,温声细语地说道:“奴家蝶梦,见过三位爷。”   王启英也不想在此处多浪费时间,便直接说道:“带我们去你房里吧。”   蝶梦的脸颊更红了,心想这位爷看起来道貌岸然的,却不成想居然会猴急成这样。   兰妈妈冲着蝶梦挤眉弄眼的半天,蝶梦会意,便道:“三位爷还请随奴家上楼。”   昨儿她屋子里那位恩客还没走,但她们怡红院可不缺空屋子,很快她就带着三人去了个已经收拾妥当的屋子。   待到所有人都走进去之后,她才一转身关了门,将原本想要进屋帮着伺候的侍女一并给关在了门外。   侍女皱了皱鼻子,显然对她这种吃独食的行为十分不满,但她此时心中只有美男子和银子,也顾不得其他了。   她轻笑着转过身,随手就解开了外头那层轻纱的扣子,娇笑着道:“几位爷还是头一回来呢,不如让奴家给几位爷唱首小曲儿可好?”   谁有心思听她的小曲儿啊?愁都愁死了。   吴锡元自家美人要比她美上千千万万分,没什么兴趣,他现在就只想知道燕王说的怡红院有猫腻到底是什么猫腻。   至于章鲁,则更愁,他方才才想到,他是可以帮着这两个小的给家里解释,那他自个儿呢?他家夫人若是知道他进了怡红院……   他打了个激灵,脸色煞白。   蝶梦看着他们三人神色各异,怎么看都不像是急色的人,心中隐隐有些不解,这三人真是太奇怪了。   王启英开口了,“你先将衣裳穿好,坐下来,爷有话问你。”   蝶梦一看这阵势,心中暗道一声不好,但还是乖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就听王启英问道:“你知道许阳吗?”   蝶梦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而后摇了摇头,“奴家从未听说过这名字。”   王启英脸色一沉,“再仔细想想,若是敢说谎,谁也保不了你!”   蝶梦被他吓了一跳,认认真真地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奴家真的从未听说过这名字。”   见着王启英脸色染上了怒意,她才又接着说道:“爷,您也别恼,奴家这处可是窑子,那些人来这儿甚少用真名的,不若您同奴家说说,这人可有什么特征的?”   王启英一想她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指不定那许阳来这儿的时候用得就是化名呢?   他干脆直接将那把钥匙拿了出来,放在了蝶梦面前,“这玩意儿你可见过?许阳说了,我只用来怡红院找到你,将这东西给你,你就能给我想要的东西。”   蝶梦看着面前的钥匙一愣,“您说得是言大哥啊,确实有人在我这儿放了些东西,每次也都是言大哥亲自过来拿的,怎的这回轮到您三位了呢?可是言大哥出了什么事儿?” 第726章 信不信爷封了你们楼   吴锡元看着这妓子一脸着急的模样,显然很关心那个叫许阳的,忍不住在心中冷哼一声。这两人若是没点私情,他可不信的。他媳妇儿在老家替他生儿育女、侍奉爹娘,他自个儿却在京城有了旁的红颜知己。   王启英显然也觉得蝶梦对许阳的关心有些过了,但他向来公事公办,旁人的私事他可不会多问。   对于蝶梦的问话,他显然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你别多问,钥匙是你言大哥给我的,也是他说让我来找你的。”   “可是……”蝶梦还想再问。   却被王启英出言打断,“没有可是,你言大哥做的事儿又岂是能随便告诉外人的?”   蝶梦想了想,可能觉得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这才拧着眉头说道:“那些药材放在外头的一个宅子里,若是要去拿,我还得同你们出去。但是我们这楼里,出去过夜可是另外的价了。”   王启英哼了一声,这是看不起谁呢?他们几个看起来像是出不起价的人?有他章老哥在后边兜着,便是她要个上千两都出得起。   “无妨,你只需带我们去找东西,其他的用不着你操心。”王启英十分阔气地丢下一句话。   蝶梦面儿上一喜,看来妈妈说得没错,这几位爷确实不差钱。今儿用不着受累,还能多赚些银子,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几位爷先喝杯茶水,待会儿奴家就去找妈妈去。”   章鲁哪儿有心思在这儿喝茶,便直接催促道:“你还是现在就去吧。”   吴锡元也在一旁点头,这地儿点着熏香,他一走进来就全身不舒服,实在太腻味了些。   蝶梦此时也明白了过来,这几位应当就不是来寻欢作乐的,便应了下来,“那几位爷稍候,奴家去去就来。”   她让门口的侍女去叫了兰妈妈过来,那侍女还在生她的气,不大乐意替她跑这一趟。   气得蝶梦在她手臂上拧了一把,“让你去,你就赶紧去,仔细让兰妈妈知道了,到时候有你受的。”   丫鬟气鼓鼓地应了一声,还是不情不愿地去寻人了。   没多久兰妈妈就跟着她回来了,蝶梦一直在门口候着,见着她来了,急忙上前两步,叫了她一声,“兰妈妈。”   兰妈妈走的匆忙,上个楼梯都直喘气,见着她了就问道:“到底什么事儿啊?催得这样急。”   蝶梦这才说道:“就是先前儿那三位爷,说要带奴家出去过夜,您看……”   兰妈妈眉头一拧,“他们若是带你走,那酒水什么的,不就省下来了?”   蝶梦在一旁支招,“妈妈,您可以多要点银子啊,您不是说了么?这几人都是不差钱的,便是多要个一二百两的,想必他们也不会在乎。”   兰妈妈一想也是,就说道:“走,咱们进去同他们说道说道。”   门“咯吱”一声从外边推了开来,吴锡元三人都扭头看去,就见到兰妈妈笑容满面地走了进来,后边跟着蝶梦。   “三位爷,听说您三爷要带蝶梦出去过夜?”   王启英嗯了一声,“您这屋子爷们儿待着不舒坦,蝶梦明儿就给您送回来,您开个价吧。”   兰妈妈在进门之前就想好了价,这会儿直接狮子大开口道:“一千五百两。”   章鲁才刚喝到嘴里的茶水一口就喷了出来,“什么?你方才说多少?”   兰妈妈还当他没听清楚,又重复了一句,“这位爷,是一千五百两。”   章鲁听了暗自咂舌,心中不由庆幸,幸好他平日里没有逛窑子的毛病,这么些年,不知道给家里省了多少银子。   一千五百两都够她夫人买一园子的花了,什么玩意儿啊!就带这么个女人出门她就敢要一千五百两?!   吴锡元也一脸震惊,这里开销这样大,却还是有不少大臣来。但只靠他们的月俸,是远远不够的,所以他们又都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的呢?   只有王启英面色如常,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个令牌,“我乃是大理寺少卿王启英,前来办案的,你们胆敢阻挠朝廷命官办案,真是好大的胆子。”   兰妈妈:“……”   不想给钱就不给钱,扯什么大旗?来这儿的大臣们也不少,若是人人都这样耍无赖,她们楼里这些莺莺燕燕们吃什么啊?   “哎呦!大人啊!小的也没敢阻拦您办案,但凡事儿都有个规矩,您给了银子蝶梦不就跟您走了吗?”   王启英轻笑一声,看来这怡红院背后的主子也不容小觑,不然也不会在他表露身份之后还敢说这种话。   大家都是有后台的人,谁怕谁?这普天之下还能有谁比他的后台更拿得出手的?   “本大人为朝廷办案,还得自个儿出银子?您倒是想的美,今儿爷就将你这楼给你封了!爷倒要看看你能少赚几个一千五百两!”   兰妈妈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硬茬的,她急忙道:“这可使不得啊!让我们东家知道了,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王启英等的就是她这句话,“那便让你东家来找爷!今儿你这楼也就给封定了!”   兰妈妈头疼不已,不管这几位大人到底怕不怕他们东家,将楼封一晚上,她们就损失不小,她定然是要受责罚的。   倒不如让他们将蝶梦带走算了,左不过一个姑娘罢了。   因此,她急忙回话道:“这位爷,您别生气啊!凡事好商量,蝶梦你们就带走吧,晚些时候案子办完了,让她自个儿回来就成。”   王启英斜睨了他一眼,“那银子呢?”   “还要什么银子啊,能帮大人办案,是蝶梦的福气。”   王启英这才放下杯子,“算你识相。”   他们都从怡红院离去之后,兰妈妈才呸了一口,“什么东西,整日就想着白嫖。”   说完,便叫了个下人过来,同他耳语了几声,便让人去给洛阳王府传信。   王启英几人带着蝶梦出来之后,便直接问她,“你说的那东西在何处。”   蝶梦知道他们是办案的,心中越发的着急了,但却也不敢造次,一边儿想着怎么能帮到言大哥,一边儿带着王启英他们在路上拖延时间。   --   作者有话说:   【我猜又有人说,王启英活得像个主角。】 第727章 你们就留在这儿吧   王启英三人也不是傻子,被她带着走了一会儿就发现她其实是在绕路。   “你!到底要带我们去何处?!”王启英语气不善地问道。   蝶梦一紧张,额头就沁出了汗珠,她强挤出个笑容对着三人行了一礼,说道:“三位爷见谅,奴家许久不出门了,有些记不太清那地儿怎么走了。”   吴锡元阅人无数,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说了谎话。   他也没戳穿,直接说道:“你索性告诉我们那地儿到底在什么地方,我们自个儿认识路。”   王启英也在一旁点头,“没错,小爷我从小就在京城长大,还没有什么地儿是小爷我找不到的。”   蝶梦陪着笑,说道:“奴家这会儿又想起来了,您随我来就是。”   王启英可没什么耐心,皱着眉头道:“你最好老实一些,若是你再耍什么花招,休怪我不客气!”   “不会……不会……”   蝶梦再不敢耽搁,老老实实地将他们带去了一处院子,对着三人说道:“便是这里了。”   院子上着锁,从外头看起来倒是还挺气派,也不知道是几进的。   “开门。”王启英直接命令道。   蝶梦却道:“大人,钥匙在您那里的。”   王启英从怀中将自个儿先前揣在怀中的钥匙又掏了出来,“就是这个?”   蝶梦点头,“正是。”   王启英将钥匙递给了王通,王通接过钥匙走上前去,将门锁打开。   院子里确实没什么人,但看起来却又不像是荒废已久的模样,一定是有人时常来打理的。   吴锡元四下打量了一遍,就听到王启英对着王通他们交代了两句,让他们在门口守着,不要让其他人进来。   转过头又对着一旁的蝶梦说道:“带路吧。”   蝶梦带着他们绕过正院,从一旁的小道绕到了东院,才自个儿摸出了一把钥匙,将其中一扇门打开,“大人,便是此处了。”   门一开,里边儿确实飘出了一股药香,王启英抬脚走了进去,吴锡元和章鲁紧随其后。   正当他们四处查看的时候,忽然听到咯吱一声,回过头去,就看到蝶梦将门关了起来,从外头锁上了。   “真是好大的胆子!开门!”王启英怒吼道。   蝶梦却道:“几位大人,蝶梦冒犯了,但蝶梦也是身不由己,还请几位大人在此处待一阵子。”   王启英哼了一声,“你以为此处就能困得住我们?”   “自是困不长久,但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了。烦请大人告知,言大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呵,你们给谁做事,你们自己不知道?自然是犯了大事儿!赶紧给老子把门开开!不然等老子出去,定然要拿你们怡红院开刀!”   ……   王启英一边骂,一边摇着门,可蝶梦却依然不肯开门。   吴锡元倒是沉稳,他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打开了几个装药材的柜子。   这里头的名贵药材倒是不少,若是能给他媳妇儿弄回去,他媳妇儿定然会很高兴。   打量了一会儿,他的视线落在了墙上的一副画上,这画上画地是二十四孝里的《埋儿奉母》。   吴锡元有些嗤之以鼻,孝顺爹娘可不是非得牺牲自己儿子的,既然如此倒不如不生他。   可紧接着他又觉得有些奇怪,怎的在这地儿上挂了这么一幅画?   他身量高,走到画前,画刚好到他的鼻子处。   他伸手将画拿了下来,就看到画后边居然藏着个东西。   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长明灯。   他想要拿下来看看这长明灯到底有何不同寻常之处,可谁知道他一拿居然没拿下来。   这一世的吴锡元可不是真正的少年郎,他第一反应就是此处藏了机关。   他伸手微微用力,将长明灯转动,就听到“咔嚓咔嚓”的声音响起。   章鲁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这会儿听到动静急忙看去,就见到那个装药材的柜子居然缓缓往旁边移动了一点。   王启英自然也听到了,他回头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吴锡元对着他微微颔首,他立刻会意,以更大的声音朝着外边叫嚷了起来。   吴锡元再接着用劲,直到那个柜子彻底移开,露出了一个洞口。   王启英这才消停了下来,转过身跑到那个洞口探头一看,就看到里头里黑乎乎一片。   这时候吴锡元已经重新将画挂了回去,王启英压低声音问他:“里边很黑,咱们怎么进去啊?”   吴锡元伸出手,摊开手掌,露出了两块火石,“方才跟那长明灯放在一起的。”   王启英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这时章鲁已经拿起一旁的烛台走了过来。   他们两人点火,王启英又走过去将门从里边插上门闩,还拉了凳子和桌子挡在后边,这才跟在吴锡元和章鲁身后走了下去。   这地底下可谓是四通八达,吴锡元担心迷路,每走一个岔路口就要标上标记,几人也不知道走了几个岔路口,居然看到了一道门。   王启英先前儿去寻赃银的时候也碰到过这种情况,他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对着其他两人说道:“待会儿我来开门,你们躲后边儿一些,当心暗器。”   吴锡元面色也十分凝重,这地底下的世界莫非就是燕王所说的怡红院的秘密?   他知道这回他和王启英都不会有事,因为……最近他媳妇儿没做梦。   那么,他们或许可以不费一兵一卒地发现个大秘密!   他拿着烛台凑到门边儿,一看上头居然挂着一把锁,他们可没凭空开锁的本事,这可怎么进。   就在三人面面相觑的时候,王启英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门说道:“对了!差点忘了,我还真有把钥匙呢!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打开这门,待我先试试再说。”   幸好那钥匙他一直随身挂在身上,就想着什么时候能用上,不然这会儿再回去拿还要出不去了。   章鲁和吴锡元两人的视线都落在了王启英身上,看着他兴奋的从自己衣领里头扒拉出一根绳子,绳子上挂着把钥匙,两人都有些激动,“快!试试!” 第728章 居然真的打开了   王启英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而后手指微微有些颤抖的捏起钥匙,将它对准锁子孔插了进去。   “咋样?能打开吗?”吴锡元和章鲁两人着急地问道。   王启英没有说话,捏着钥匙一拧,居然真就开了。   听着“咔哒”一声,三人都激动了起来,“开了开了!居然真就开了!”   章鲁的眼睛一直盯在王启英拿着的钥匙上,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嘴:“你这钥匙哪儿来的?”   王启英将锁挂在门上,又将他的钥匙收了回去。   听到章鲁的问话,扭头看了他一眼,“就是先前儿从裴驸马那里得来的啊,当初我要给你,你还不要。”   章鲁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心想他可算没要,不然这钥匙放在他那儿,这会儿他绝对想不起来。   年轻真好啊!脑子活道。   吴锡元也忍不住对王启英心生敬佩,当初他带着他三个兄弟孤身下洛阳,几乎是逃回来的。   据说整个京城都不看好他们,因为王启英那次回来什么都没查到,还落得一身狼狈。   但现在看来,他定然是查出什么东西来的,不然也不会被人追杀。   估摸着是皇上想着放长线钓大鱼,这才将裴正冲放在外头蹦跶着。   王启英对于上次找赃银的时候的经历还记忆犹新,担心里边有暗器,在章鲁准备进去的时候,一把拉住了他。   “章大哥!等一下!”   章鲁回头看他,不解地问道:“怎的了?”   “方才我说这里可能有机关,不是开玩笑的,咱们出来办案凡事都要小心啊。”   章鲁不过是被一时欣喜冲昏了头脑,这会儿也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是得小心。”   王启英回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又看向了章鲁,对着他们说道:“我先进去,我是习武之人,反应快,即便是有什么陷阱也能躲过去,你们都是文人,不适合做这种事。”   吴锡元还想说什么,就听王启英又接着说道:“锡元,你断后,让章老哥走在中间。”   吴锡元原本是想说让自己走在前边的,但一想到九月没做梦,到了嘴边儿的话又被他咽了下去。   只是点了点头,“好,义兄在前头千万要小心。”   王启英嗯了一声,“你放心就是。”   章鲁也明白他年纪大了,对于他们两个年轻人来说就是拖后腿的,也便没有说话,就按着他们的安排来就是。   王启英率先从门里走了进去,脚下的泥土有些潮湿,他走得十分小心翼翼,唯恐旁边冒出个什么陷阱来。   进去走了差不多有十步的距离,见到并没有什么发生,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转过身来对着吴锡元两人说道:“你们小心一些进来吧。”   三人就这样中间隔了三步的距离,慢慢的走了进去。   令人诧异的是一直到这条三丈长的走廊走到尽头,也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   走廊的尽头又是一个木头门,这道门并没有上锁,王启英推门而入。门才刚被推开三个人就齐刷刷的愣住了,这里边居然装了满满当当的兵器,比先前儿九月发现的兵器还要多许多。   吴锡元粗略的估算了一下这些兵器,至少也够三万士卒使用的。   这地下的暗道如此之多,里边像这样藏兵器的地方还不知道有多少……   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吴锡元率先说道:“咱们得赶紧上去,暂时还不能让他们知道此处被咱们发现了。”   王启英也跟着点头赞同,“锡元说得对,咱们先回去,回去禀明皇上再说。”   三人又马不停蹄地原路返回,屋子里还没人进来,吴锡元又急忙将柜子挪回原位,将洞口堵上,然后将画也重新挂了上去。   这时王启英忽然听到外头王通的声音,“我家少爷呢?!”   王启英急忙朝着外头喊道:“王通!我在这儿!”   紧接着王启英又隔着门听到了外头打斗的声音,他顿时有些急了,这个宅子下边儿藏了这么大的秘密又怎么可能没人守着?王通和其他两人虽说也是习武之人,但双拳难敌四手,恐怕要吃亏啊!   他一着急,就听到哐当一声。   吴锡元举起把凳子朝着窗户砸去,这倒是个好法子。   他连着砸了两下,窗户破了个洞,王启英见状急忙顺着窗户爬了出去,加入了战局。   他们的对手是六个看家护院之人,吴锡元看着他们打起来了,急忙将窗户上的洞砸大了一些,对着章鲁说道:“章大人,咱们先走,此处不宜久留,若是引来更多的人,咱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章鲁点了下头,根本没有迟疑,就顺着窗户爬了出去。   他和吴锡元不会武艺,留下来只会拖累王启英他们,倒不如先跑了,还能找人来帮他们。   王启英用余光看着他们两人跑了,才给了王通几人一个眼神,四个人一边打一边儿朝着门口退了出去。   可是他还没退出去多久,就听到四面八方的动静更大了。   王启英心中实在后悔不已,他就不应该托大,只来了这么几个人,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带上百八十号人来。   吴锡元和章鲁先走了一步,此时才刚跑到门口,眼瞅着就有人追了上来。   吴锡元抬眼看了一眼门口,见到似乎有人路过,急忙丢下章鲁两步冲了过去,大喊了一声救命!   自从皇上遇刺之后,他们京城的巡防就更严了,宋阔骑着马带着一队人走街串巷地巡视,忽然听到一声救命,他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就瞅着身后那扇门从里边关上了,他当即将腰间的刀拔了出来,对着他的下属们命令道:“给我冲!”   吴锡元才刚喊完这句话,就被人抓住堵上了嘴。   他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实在不知道外头路过那人到底有没有听到他呼救。   下一瞬就瞧见宋阔领着人破门而入,原本去关门的人直接被门板砸到了头,晕了过去。   宋阔看见被抓住的人居然是吴锡元,眸子一瞪,朝廷命官都敢抓?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来头?! 第729章 分一杯羹   “尔等何人!胆敢在此处行凶!”他一声呵斥,对面几人就放下了手中的吴锡元和章鲁,朝着院子里头逃了。   宋阔命人去追,自个儿则和吴锡元一起将章鲁扶了起来,问道:“章大人,吴大人,你们这是怎么了?”   章鲁还有些惊魂未定,听了他问话叹了口气,“我们来办案,没想到居然进了恶人窝了。”   宋阔眉头一皱,直接追问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历,居然敢对你们动手,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吴锡元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晓得,但此处确实牵扯比较大,大人您最好还是尽快派兵来将此处围起来的好。”   宋阔下意识地觉得他说得对,他手上只有一千人,但这一千人却是御林军,比起普通的士卒要厉害多了。   他立刻派了身边儿的一个侍卫去点五百人过来,至于其他的,还要等皇上下了命令再说。   三人正在说话的时候,王启英拎着剑捂着胳膊过来了,他急忙上前问道:“王大人,你怎的也在这儿?”   王启英对着他一抱拳,“宋将军怎的也在?”   宋阔自然而然地说道:“方才巡视路过此处,听到有人呼救,我就领着人冲进来了,却没想到是你们。”   王启英再次抱拳道谢,“多亏宋将军了,不然我们几人怕是要有来无回了。”   不过话说回来,也亏得宋阔路过此处,才能分一杯羹。   此处藏着天大的秘密,搞不好他们几个又要升官了。   宋阔看着他手臂上的伤,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对着他说道:“王大人,我帮你包扎。”   王启英也没拒绝,他跟他们这些在战场上受惯了伤的人不一样,这点伤虽说是小伤,但也怪疼的。   “多谢。”   几人一直等到御林军来将此处围起来,正准备离去,吴锡元又忽然想起了一点,停下了脚步。   “义兄,章大人,等等。”   章大人此时都恨不得飞回去,他安稳了一辈子何时受过这种磨难?此时听到他叫停,愁眉苦脸地看了回去,就见吴锡元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四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那地下四通八达,万一还有别的出口呢?咱们今日已经打草惊蛇了,万一他们将东西转移走了呢?”   王启英一想他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虽说他们方才已经将那里都恢复原状了,但是……万一呢?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只有宋阔一脸奇怪地看着他们,问道:“怎么了?什么东西?”   好歹宋阔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如今有功劳大家也不介意分他一杯羹。   王启英将他们方才的经历说了一遍,宋阔这才恍然大悟,随即问了一句,“那蝶梦呢?”   王启英几人摇了摇头,“谁知道跑哪儿去了,不过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庙,爷迟早找她算账!”   宋阔悄悄带着一队人埋伏在了地下的通道里,根据他这么多年打仗的经验,无论这些东西是谁的,对方想要搞到这么多兵器都不容易,他们一定不会不要。   说不好就是今晚,就会有人来搬。   王启英几人也不敢耽搁,急忙进宫面圣。   皇上看着他们三人一副狼狈的模样,也顾不上责怪,而是问道:“三位爱卿到底遇上了何事?怎的成了这副模样。”   三人跪了下来,王启英带头行了个大礼,将他被包起来的胳膊不加遮掩地暴露在了皇上面前,即便是皇上高高在上,也能看到帕子上渗出来的血迹。   “皇上,臣等发现了贼人的窝点!”   皇上立刻精神一振,“什么!在何处!”   “就在走马街回头的一处院子里,臣等今儿去办案,查到了那个院子,却不成想被人锁在了一个屋子里。吴大人心细如发率先发现了屋子里的机关,发现了一个直通地下的洞口,臣等急忙下去看,发现里边四通八达宛如一个小城镇,还在一处发现了大量的兵器。臣等担心耽误时间也不敢多看,就急忙想着回来禀报皇上,却没想到刚出来就碰上歹人,想要将臣等抓起来,臣等没有带够人,差点被他们加害,幸好吴大人先一步去呼救,宋阔宋将军正好从门外路过,救了臣等……”   章鲁在一旁听着,觉得日后来向皇上哭穷的活儿还是交给王启英吧,这小子在此事上头十分有天赋。   皇上听得脸都黑了,是谁?!竟然敢在他眼皮子底下修个地下城池!简直荒唐!   “那些兵器呢?”皇上问道。   “回皇上的话,臣等商议过后,还是决定让从宋将军在那处埋伏着,指不定今儿夜里还能有什么发现。”   皇上叹了口气,“罢了,传朕旨意,让苏大将军领兵将京城围起来!朕要让他们插翅难逃!”   吴锡元听了此话,眉头一拧,忽然开口说道:“启禀皇上,臣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吴锡元接着道:“皇上,那地下四通八达的,谁又能知道他们不会将出口修到城外?若是对方顺着地下逃了,苏大将军即便是守住了京城也无济于事啊。”   皇上闻言的脸色就更加不好了,手在龙椅上一拍,“那依你说,如今该如何?”   吴锡元来的路上已经想了许久,这会儿直接从善如流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以为您可以让苏大人领兵守住八达岭以及滦河,对方若是离开京城的地界,必定要走八达岭,若是走水路定然要从滦河过。”   皇上听了他的话,面儿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显然他也觉得吴锡元说的有些道理。   “不错,就按着吴大人说的办!”   王启英还跪在地上,面儿上也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他这妹婿可真是厉害,这种以逸待劳的法子都被他想到了。   章鲁也同样跪在地上,低着头一言不发,他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没派上用场,还要分孩子们功劳。   长江后浪推前浪,他年纪大了,无论是脑子还是体力都有些跟不上了,待到这个案子办完,他也是时候该致仕了。 第730章 骚动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皇上,臣以为今日夜里走马街必有大事发生,咱们还需早些准备才是。”   景孝帝闻言也十分赞同,微微颔首,“你说得十分在理,让宋阔再点三千人马,埋伏在周围,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不能放过!”   .   从皇宫出来之后,吴锡元还得再去天牢一趟,也不知道今儿他临走之前交代的事情,那些人到底办得怎样了。   也是他运气好,昨儿岳卿言刚惩治了几个下属,今儿大伙儿可不敢对他阳奉阴违,他让办的事儿统统都办妥了。   “将东西给洛阳王府上送去了?”他问道。   下属十分恭敬地应道:“回大人的话,属下悄悄将东西放在了洛阳王府上的小角门口,在远处看着有人捡了才回来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又问其他人,“洛阳王府上有何反应?”   “大人,洛阳王府围得跟铁桶似的,属下们根本混不进去,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等一直守在洛阳王府的几个门前。今儿他们府上进进出出的总共五拨人,买菜的管事带人去了城西菜市场,属下派人跟着并未发现异样。还有去陆太师府上送请柬的,替老王妃订衣裳的,给郡主送首饰的。哦,对了,最后还去了个拉泔水的。”   吴锡元将他说得这些挨个理清,才又接着问道:“这些人可有什么可疑的行径?”   “替老王妃订衣裳那人去了明月斋,没多久属下发现明月斋的人偷偷摸摸的去了滦河刑场。给郡主送首饰的几人虽然穿着女人衣服,但那走路姿势以及身子骨怎么看都是个男人。至于那个拉泔水的……目前还不知道怎样,派去跟踪他的人还没回来,大人还需再等等。”   吴锡元嗯了一声,“等等就等等吧,你们接着盯着,我去找王大人。若是有什么异样,便来大理寺找我。”   洛阳王府上给陆太师送请柬,不知是为了何事,正巧陆太师不是王启英的外公么?打听一下就知晓了。   此时的太师府上,陆太师坐在案几前,靠在太师椅上,手里拿着洛阳王府送来的请柬。   他身边儿的闻堰问道:“老爷,您不是说洛阳王不是什么好人么?他怎的突然给咱府上送请柬了?”   陆太师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确实不是什么好人,这不是写信来拉咱们下水了?”   闻堰吃了一惊,“拉咱们下水?”   陆太师缓缓点头,“有时候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傻,他写信让老夫替他在皇上面前儿说情?呵呵,也不怕老夫在皇上面前儿替他绝了这个念想。”   闻堰自然跟他是一心的,这会儿听了这话就立刻说道:“老爷一心忠于皇上,又怎会替他说话?”   “老爷,您现在打算怎么办?”闻堰又接着问道,“不理会吗?”   陆太师笑了起来,“那哪儿行?洛阳王给老夫的请柬,老夫又怎能驳了他的面子?无论如何都得去他府上一趟。”   洛阳王府上的守卫堪比皇宫,左右大家都进不去,不如他老头子亲自去看看,指不定还能有什么发现呢?   闻堰想不明白,自家老爷有时候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又怎么会对洛阳王如此客气?   只可惜他还没想明白,他家老爷就已经吩咐了,“你去叫人备马车,老夫这就去一趟洛阳王府。”   闻堰应了一声是,又接着问道:“老爷,要不要再多带些人手?”   陆太师摇了摇头,“不用,洛阳王明白皇上此时正在找他的罪名,但凡老夫有些什么三长两短,就相当于直接给了皇上办他的借口,他才不会这么蠢。”   闻堰恍然大悟,“是,奴才这就去让人备车。”   陆太师才刚坐上马车走了,王启英和吴锡元两人刚到他们府上门口,一问才知道陆太师去了洛阳王府上。   两人面面相觑,他们也知道这次陆太师去洛阳王府上定然是因着洛阳王给陆太师的那封请柬。   “我外祖走前可有交代了什么?”王启英着急忙慌地对着管家问道。   管家点了点头,“老爷说了,在他回府之前,无论发生什么都稍安勿躁。”   王启英抿着唇整个人陷入了沉思,吴锡元却猜到了陆太师心中所想。   虽说洛阳王府现在在他们看来无异于龙潭虎穴,可陆太师正巧收到了王府的请柬,若是能查到些什么更好,查不到对方若是对他动手也能给皇上个办他的把柄。   不得不说,皇上信任陆太师,陆太师也是真正的忠君之臣。   “义兄,咱们先去查查别的,陆太师这边儿等到晚些时候太师回府了再来也不迟。”   王启英应了下来,“咱们两个兵分两路,我去怡红院找蝶梦,你去趟岳将军府上,问问他们今日可出了什么岔子。”   吴锡元正有此意,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到岳侯爷府上的时候,岳将军才刚刚从宫里给皇上复命回来,听闻他来了,立刻就出来见了他。   “锡元,今儿可还顺利,那些人可有刁难你?”   吴锡元摇头,一边跟着他朝着里边走去,“没人刁难,大伙儿办事还算利索。”   岳卿言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担心他们不服管教。”   吴锡元冲着他勾唇一笑,说道:“义兄今儿可还顺利?刑场上可有什么异样?”   岳卿言也笑了起来,颇有些扬眉吐气地感觉,“一切顺利,行刑前我亲自查了的,正是周钰本人。”   吴锡元又追问道:“尸首呢?”   岳卿言摇头,“圣上也没说不许给他收尸,我就没管这些。”   说完他扬声朝着外头喊了一句,“观言!”   一个下人走了进来,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岳卿言问他,“今儿那周钰可有人给他收尸?”   观言应了一声,“有的,少爷,方才有人来报,说看到有人替周钰收了尸,还请了仵作将他的尸身缝补了起来。”   岳卿言想到周家人现如今都被关在府上,就问了一嘴,“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第731章 头疾   观言摇头,“来人并未说起,奴才再去打听。”   岳卿言摆了摆手,“去吧。”   等到观言退下去,岳卿言才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妹婿怎的忽然问起这个?可是又出什么事儿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将明月斋的人去了滦河的事儿告诉了他。   岳卿言眉头一蹙,“你是说洛阳王派人去给周钰收尸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这只是我的猜测。”   岳卿言明白吴锡元查的就是洛阳王府和周寻的关系,即便是他们两个府上有任何的蛛丝马迹都不能放过。   “妹婿放心,一旦我这边儿有什么消息,一定一早就让人去找你。”   吴锡元对着他抱拳,“多谢义兄,时候不早了,小弟便先回了。”   若是再不走,就又要宵禁了。   岳卿言留了他两句,见他执意要走,就让人套了马车将他送了回去。   吴锡元到家的时候,苏九月早就到了,饭菜都在厨房里温着,她却动也不动,就在屋子里做针线活。   听着外头院子里的下人行礼的声音,她才急忙放下手中的针线朝着院子里跑了出去。   “回来啦!”   吴锡元原本累了一天了,可一见着她顿时就觉得自个儿精神了。   他对着苏九月张开了手臂,苏九月面儿上一红,但还是磨磨蹭蹭走了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还有人在呢!知不知羞啊!”她趴在吴锡元怀中小声嘟囔道。   吴锡元却轻声笑了起来,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这不是想着不抱一下,万一我媳妇儿又腿软走不动了怎么办?”   苏九月脸色爆红,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也不想腿软,可是她自个儿控制不了啊!   院子里的小丫鬟和梅子几个面儿上都挂着笑,看着他们两个挤眉弄眼的。   吴锡元也不愿意让大伙儿看戏,就带着苏九月回了屋子。   没了外人,苏九月脸上的热度才降了些许。想到她还有话要对吴锡元说,便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试图让自个儿清醒一些,别再沉迷美色不知所谓。   “锡元,我今儿在太医署里翻了洛阳王的病历,有些许发现。”   她突然开口,吴锡元也一脸惊讶。   既然他媳妇儿同他说得是正事,他的态度自然也要认真一些,“哦?乖宝儿发现了什么?”   “洛阳王有头疾,他每次回京都会请太医。我今日还特意去问了师父,从前师父还去替他诊过脉,他那头疾已经是顽疾了,根本无法根治,特别在阴雨天的时候最是痛得厉害。”   吴锡元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今儿他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飞沙走石了,看来或许都到了不了明日,就要下雨了。   苏九月显然明白他心中所想,就同他说道:“若是明日洛阳王头疾再犯,定然要召见师父,我已经同师父说过了,让他去的时候带上我。”   吴锡元听了这话,眉头立刻就拧了起来,一脸的不赞同,“你去那儿作甚?!洛阳王那可是要造反的人物,你若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办?”   苏九月却道:“你忘了?我都没做梦,定然没事的。”   吴锡元还是不放心,今儿他去走马街那个院子的时候,他媳妇儿也没做梦,他们虽然没有生命安危,但还是受了惊吓。   他心疼她,不想让她参与这些事儿。   “不行,我不放心。”   “我不乱走就是,我就跟着师父,哪儿也不去,好不好?”苏九月拉着她的手,身子前倾,仰着头,一双大眼睛里写满了央求。   吴锡元还是不想让她去,但苏九月又说了,“我都同师父说了,若是明儿我又突然说不去,师父定然要生我气的。”   在她的再三央求之下,吴锡元实在拿她没有办法,只好同意了。   苏九月这才开心的跳了起来,“锡元,你应当还没吃饭吧?我这就让兰草她们将饭菜摆上。”   吴锡元见她也没吃饭,眉头一皱,又是一副凶巴巴的模样,“日后我若是回来晚了,你便自个儿先吃饭,不用等我了。”   苏九月哪儿还不知道他,虽然现在看起来凶巴巴的,但却比谁都心疼她,哪儿舍得凶她啊!   她嘿嘿一笑,“这不是一个人吃饭不香嘛!等你回来一起用饭,我都能多吃两碗的。”   吴锡元这几日也发现了,九月自打开春似乎又长了些个子,至于其他地方……好像也长了些。   他将视线移开,拿起筷子夹菜,苏·傲人却不自知·九月还拿起筷子伸长胳膊给他夹菜,怀里揣着的一双小白兔就更加显眼了。   吴锡元轻咳一声,红着脸低下头吃饭。   苏九月又起身给他盛了一碗汤,“先喝点润润嗓子。”   吴锡元像是在掩饰自己愈发不纯洁的心思似的,匆忙端起碗一饮而尽,苏九月又在一旁念叨道:“让你喝一口,可没让你都喝了,你先喝这么一碗汤,待会儿饭没吃两口就饱了。”   吴锡元硬着头皮说道:“无妨,傍晚是得少吃一些,不然容易积食。”   ……   陆太师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进了洛阳王府,走的正门,无数人看着他走进去的。   才刚走到院子里,就起了风。   他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一眼天,对着闻堰说道:“看来明儿应该又是个雨天了。”   闻堰应了一声,“应该是了,保不齐今儿夜里就下了。”   洛阳王府的人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大人,您里边儿请,王爷等候您多时了。”   陆太师这才应了一声,“哦,对,咱们还是得先去见王爷才是。”   嘴上这么说,脚下的步子却一点没加快,仍然在闻堰的搀扶下慢慢悠悠朝着里头走去。   他还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老夫年纪大了,走不动路,还请阁下莫要怪罪。”   他都这么说了,洛阳王府的下人哪儿敢说什么,人家可是太师!连皇上都得给他三分薄面呢!   “无妨,无妨,大人若是走不动,奴才这就让人抬了轿撵过来。” 第732章 气人是祖传的   陆太师身体康健,还不至于这点路都要坐个轿撵,就拒绝了他的好意,“那倒不必,老夫慢些走就行。”   慢条斯理地走到了洛阳王的院子里,即使他许久不在京城,他在京城的王府依旧被修葺的很好。   院子里生机勃勃的一片,一行侍女和太监站在屋檐下,随时听候屋里主子的传召。   见着陆太师来了,立刻就有人走进屋子去通传,没多久又出来将陆太师请了进去。   闻堰在一旁搀扶着陆太师走上台阶,穿着嫩绿夏衫的丫鬟急忙掀起竹帘,陆太师弯着腰跟着闻堰一起迈过了门槛。   屋子里点下清雅的熏香,陆太师不适地皱了皱鼻子,四下看了一眼。   一旁的小丫鬟莲步轻移走上前来对着他行了一礼,压低声音说道:“王爷有头疾,这会儿正在内室休息。”   陆太师恍然大悟,也学着她的样子压低声音问道:“老夫可是来得不是时候?”   小丫鬟还没开口,就听到内室洛阳王的声音传了出来,“可是陆太师来了?快请进来。”   陆太师显然也听见了此话,也没再管小丫鬟,直接抬脚朝着内室走去。   内室的帘子都拉得严严实实的,他自个儿掀起帘子探头看了一眼,而后跟过来的小丫鬟急忙将帘子拉开,他这才走了进去。   “哎呦,王爷,您这是怎么了?”陆太师一脸关切地问道,“先前儿见您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   洛阳王想说自己是被气到了,但却没法说。   只是叹了口气,“老毛病犯了,这人一旦上了年纪,就是容易出毛病。”   他在陆太师面前儿说这话可真是托大了,陆太师比他要大十好几岁呢!   陆太师也不跟他计较这些,只是顺着他的话说道:“可不是嘛!今儿收到王爷的请柬,老夫立马就来了。只可惜年纪大了,再一到阴雨天,这腿脚实在不便利,这才晚了些。”   洛阳王摆了摆手,想要起身,陆太师急忙拿了个枕头垫在他身后,洛阳王这才说道:“无妨,请了您过来不过是在京城待着实在无聊,找您来说会儿话。本应本王亲自去您府上拜会的,谁知道这几日身子一直不大利索……”   陆太师急忙道:“王爷您这话可真是折煞老夫了,您若是想同老夫说闲话,尽管让人来请就是,老夫便是爬也得爬过来。”   洛阳王笑了起来,“听闻陆太师原也是洛阳人士?”   陆太师一听他这话,就知道要步入正题了,他笑了笑,应了下来,“正是。老夫二十五中了进士,就一直留在京城,说起来也有几十年未回去过了。真不知道如今的洛阳成了什么样?想必在王爷的治理下,一定比从前要好许多吧?”   洛阳王靠在枕头上,额头上系着一块帕子他,他看着陆太师忽然问道:“您来京城数十载,可有不适应的时候?”   陆太师连连摇头,“王爷,您不知道,原先老夫家里头很穷,来了京城以后日子反倒越过越好了。哪儿有什么不适应的,臣这辈子有皇上的赏识,实在是臣的造化啊!”   洛阳王听着他只对着皇上称臣,眸子里闪过一抹阴骛,陆太师没有看到,也无需看到。   他既然效忠皇上,本来就同洛阳王是站在对立面的,他能对自己安什么好心?   洛阳王长长的叹了口气,整个人向后一靠,靠进了松软的枕头里。   紧接着就听到他说道:“本王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在洛阳住久了,再回到京里,这身子骨啊,哪哪儿都不舒坦。想回洛阳休养,谁知皇上根本不让。”   当然不让了,当初苏庄亲自去请他,他都避而不见,如今好不容易来了京城,又怎么能放虎归山。   实不相瞒,这个主意还是他出的。   恐怕洛阳王自个儿也没想到他居然会暴露的这么早,不然打死他都不会出洛阳一步。   陆太师假意叹了口气,说道:“皇上恐怕也是想着京中太医署的大人们医术高明,您在京中才能得到更好的医治。”   洛阳王听了这话只觉得头更痛了,他自个儿伸手按在了太阳穴上,呼吸都重了许多,喷出的气息吹得他花白的胡须不安分的颤抖着。   许久才能听到他紧张又克制的声线在屋子里响起,“本王只是有些水土不服,实在犯不着麻烦太医署的大人。陆太师一贯在皇上面前儿能说得上话,不然您替本王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皇上放本王回洛阳吧?”   陆太师却根本不接他的话,直接说道:“王爷,您可不能不拿自个儿的身子当回事。咱们上了年纪更是要重视,您还是请了太医署的大人来替您瞧瞧吧,若真是水土不服,由太医说出口不比老夫说破嘴皮子的强?”   洛阳王一想,虽然知道他是在推脱,但他说的这话也有些道理。   “您说的是,那本王明日再请了太医过来瞧瞧病。”   陆太师又转而问他,“王爷在洛阳的时候,可有头疼过?若是只是在京城疼,那或许还真是水土不服了。”   洛阳王摇头,“不曾。”   “唉,明日太医来看过再说吧,如今波斯的使臣还未回国,皇上还需您帮着一同主持大局呢!”   他不说此话,洛阳王觉得头疼还能忍。   这话一出,洛阳王只觉得自个儿的头更疼了。   皇上还要他帮着主持大局?!从他回京之后,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府上,便是他在宴席上看了波斯使臣一眼,指不定都能给他按个通敌卖国的罪名。   陆太师见他眉头紧皱,揉着太阳穴的动作更重了,他嘴角微微勾起。   让他大老远跑一趟,不气死他,那不是白来了么?   “王爷,那波斯公主同小王爷年岁相当,不知王爷的意思……”   洛阳王听了这话仿佛被当头一棒似的,他急忙打断了他,“陆大人!”   陆太师闭嘴了,洛阳王歇了片刻,才耐着性子说道:“王妃先前给吾儿相看了姑娘,并未有娶波斯公主的打算。” 第733章 后生可畏   陆太师叹了口气,假情假意地道:“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这俩孩子看起来还蛮般配的。”   “来人,本王的药呢?”洛阳王喊道。   陆太师知道他这就是在撵人了,他也不想久留,就站了起来,对着他行了个拱手礼,“既然王爷要喝药,老夫便不打搅了。改日寻个王爷精神的时候,再传了老夫来同您闲话,老夫先行告退。”   洛阳王见他可算要走了,立刻扬声说道:“送陆太师回去。”   陆太师一脸恭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转身走了。   闻堰在陆太师迈过门槛的那一瞬,立刻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老爷,您当心着些。”   一主一仆在王府管家的带领下又慢慢悠悠地离开了王府,他们府上的马车也被人拉了出来。   闻堰又搀扶着陆太师上了马车,待帘子放下来之后,他才在车夫一旁坐下,马车缓缓地朝着太师府走去。   吴锡元和王启英两人在太师府已经等得有些着急了,“怎的外祖都走了这样久还不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意外?”   吴锡元比起王启英来说还能稍稍冷静许多,陆太师身子康健,还是个有大智慧的。   上一世他都死了,陆太师还活得好好的呢!在京城里头,洛阳王还没那胆子敢直接对陆太师动手。   那就相当直接将自个儿的把柄送到陆太师手上,陆太师可不比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良善,他只忠于皇上,任何威胁到天子的人或事,都将直面他的雷霆手段。   果不其然,没多久两人就在门口等来了太师的马车。   马车还没停稳,王启英就冲了过去,一把掀开帘子,“外祖!您没事吧!”   陆太师正在闭目养神听到这一声,睁开眼睛一看,原来是他的乖外孙。   他笑了一声,“我能有什么事儿?”   王启英又追问道:“外祖,洛阳王喊你去他府上,到底是为了何事啊?”   陆太师伸手在他后脑勺拍了一把,“怎的都这么大岁数了,还不懂事?这是能在大街上说的事儿?”   王启英吐了吐舌头,嘿嘿一笑,厚着脸皮替自己辩解道:“关心则乱,这是担心您么?来,孙儿扶您下车,咱们回去再说。   闻堰将下车的凳子摆在陆太师脚下,王启英殷勤地扶着他下了马车。   陆太师一下车,才看到了一旁站着的吴锡元。   对于这种国之栋梁,陆太师的态度可要好多了,见着吴锡元对他行礼,他笑着点了点头,“好孩子,走,咱们先回屋。”   三人进了屋子,陆太师在王启英的搀扶下坐了下来,他屁股都没坐稳,王启英又接着催促道:“外祖,洛阳王好端端地喊您去他府上作甚?”   吴锡元也看着他,想知道答案。   陆太师也没吊着他们的胃口,直接说道:“也没什么,不过是想让老夫在皇上跟前儿替他美言几句,让皇上放他回洛阳。”   吴锡元眉头一皱,隐隐约约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王启英也拧起了眉头,“就这?”   陆太师却呵呵一笑,“自然不止这些,老夫是皇上的人谁不知道?他便是随便找个人都比找老夫靠谱,只怕是另有阴谋。”   王启英摸着下巴,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儿,也没想明白什么。   这时候吴锡元忽然开口了,“太师,不知您是否查了您的马车?”   陆太师忽然就笑了起来,眼底里满是赞许,“真是后生可畏啊!”   他扬声冲着外头喊了一声,“闻堰!”   一身青衣的闻堰走了进来,恭敬地行了一礼,“老爷。”   陆太师也没有避讳王启英和吴锡元,直接吩咐道:“去让人查一下方才老夫乘坐的那辆马车,看看有没有什么端倪。”   闻堰应了一声,退了出去,亲自领人去了马车处,可谁知道他们几乎将马车查了个遍,也没找到不同寻常的地方。   “老爷,没有任何发现。”   陆太师和吴锡元都有些不敢置信,怎么可能?居然什么都没发现?难道是他们想多了?   吴锡元当即起身表示,“大人,能否让下官亲自去看一眼?”   王启英也跟着说道:“我也去!”   陆太师摆了摆手,“去吧去吧,你们若是能找到,也省得老夫亲自去找了。”   吴锡元道了声谢,带着王启英一起走了出去。   陆太师乘坐的马车就停在侧院的马厮,见着他们来了,马厩的管事立刻将他们恭敬地领了过去。   “表少爷,奴才们将这马车都查了,也没发现什么。”   王启英应了一声,摆了摆手,“你们别管了,我们自个儿看看。”   吴锡元已经绕着马车走了一圈儿,能看的出来,他们确实已经查看过了。   车帘以及车内的饰品软垫都被搬了出来,里头空荡荡的不大像是能藏东西的模样。   他敲了敲马车壁,是实木的。   他又仔细想了想,弯腰查看了马车车底,还是什么都没有。   王启英还喊了人将车辙都拆了下来,也依然没什么东西。   最后,吴锡元的视线落在了车顶上,会不会藏在上头呢?   他拍了拍王启英的肩膀,见着王启英朝着他看了过来,就对着他指了一下马车顶,“义兄,会不会藏在那里?”   王启英眼睛一亮,也停下手中的动作站了起来,“我上去看看!”   他让人搬了两个凳子,摞起来踩在脚下爬了上去。   马车的车顶修的有些像华盖,王启英敲了敲,就看到了其中一处木板似乎有些活动了。   他让人将木板抽了出来,果不其然,那木板下藏着一块牛皮纸。   他打开一看,又是一张地图!   这次的地图比起上次还要难认一些,那密密麻麻的网状线条,看的他的思绪都缠绕在了一起。   他干脆直接将地图丢给了吴锡元,“锡元,你看这地图!”   吴锡元接了过来,打开一看,他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只是看了个边缘,他就明白了,这分明就是走马街地下的那个地宫的地图!   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啊!   洛阳王只想到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他却没想到,危险的地方之所以危险也有它的道理…… 第734章 真假地图   吴锡元抬头和王启英对视了一眼,就见他冲着自己咧嘴一笑,他刚想冲他回之微笑,就听到他的宝藏义兄忽然开口问道:“锡元,这地图画的是哪儿啊?”   吴锡元:“……”   是他高估了义兄。   再一想到先前儿他临摹的那张兔儿岭的地形图,他看不懂这个地图也就解释得通了。   他指着地图上的一处给王启英看,“义兄,您看,这儿就是咱们昨儿被蝶梦领去的那个宅子。”   王启英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看去,立刻惊呼一声,“还真是!锡元,你可真厉害啊!”   他又凑近一些,仔细看了看这种地图,对着吴锡元问道:“锡元,你说这地图可是那地宫的地图?”   吴锡元见他可算想到这一茬了,才松了口气,也不知道他都认不出这地图,先前他到底在兴奋些什么……   “应当是了,咱们先去找太师去。”吴锡元说道。   王启英嗯了一声,“对,外祖若是知道咱们找到了这个,定然会很高兴,也不枉费他今儿跑这一趟。”   陆太师坐在书房里泡了一壶茶等着他们,见着他们来了,还没开口问,王启英就兴奋地朝着他跑了过去,“外祖!我们找到了!”   陆太师看起来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若是他们找不出来什么,那才更让人奇怪呢!   他笑得一脸慈祥,看着王启英和吴锡元两人笑着问道:“找到什么了?”   王启英将手上的牛皮纸交给了他,“您看!就是这个!在马车顶上的木板下边儿找到的!”   陆太师给他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茶水,放下手中的水壶,接过他递过来的牛皮纸,打开一看,居然是一张地图。   “这便是你们说的那个地宫?”他问道。   王启英不住的点头,“应当是了,锡元说这里就是走马街的那个宅子。”   他一边儿说,还一边伸手指给陆太师看。   陆太师微微颔首,“不错。”   王启英坐不住了,连茶水都没喝一口,就站了起来,“外祖,我们如今既然得了这地图,还是拿去给宋将军,让他根据这地图将那些人一网打尽!”   陆太师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吴锡元,心中有些无奈。   若是他没记错,这个状元郎比起他们英子还要小两岁吧?怎的瞧着比他家英子稳重多了。   “你着什么急?依我看,这事儿可没你想得这么简单。”他意味深长地说道。   王启英一愣,低头看向了坐着的陆太师,疑惑地问道:“外祖,您这是什么意思?”   陆太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规规矩矩的吴锡元问道:“吴大人可知道老夫是什么意思?”   吴锡元知道太师是在考验他,此时正是露脸的时候,他也没有藏拙,就起身对着他恭敬地行了一礼。   陆太师摆了摆手,“行了,你也不必如此多礼,坐下说。”   吴锡元一撩衣摆重新坐下,才看到王启英此时也正在看着他,便笑着说道:“下官也只是猜测,那洛阳王应该也不会蠢到直接将这地图送到咱们手上的。”   王启英歪着脑袋看着他,“锡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地图是假的?”   吴锡元摇头,“地图应当是真的,但我们看到的这些或许是假的。”   “此话何解?”陆太师笑着问道。   “下官从前儿在雍州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有些用特殊材料写的字需要用水泡过才能看到。”   王启英眼睛一亮,对着吴锡元比了个大拇指,“还是锡元你厉害!这事儿我怎的没想到,不过日后我就知道了!我这就让人去端了水过来。”   陆太师急忙叫住了他,“你这孩子,怎的都当官许久了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王启英这才一拍脑门说道:“瞧我,倒是忘了,咱们得先将这份地图临摹一份儿。不然待会儿若是泡了水没出现新地图,旧地图还没了,那可真是糟了。”   听了他这话,陆太师才欣慰的笑了起来,看来这孩子还不算是无可救药。   “我来临摹!外祖,还需借用一下你的纸笔。”   吴锡元一听这话,又想到他上次临摹的地图,若不是他知道那藏银子的地儿在何处,按着他画的地图找过去,绝对是找不到的。   他眼角抽了抽,急忙开口打断了他,“义兄,还是让我来吧。”   王启英此时已经铺开了纸张,刚拿了个笔,听了吴锡元这话,想到他是个文官,在这方面定然比他在行,就将笔又交给了他。   “行,还是你来吧,虽然我画得还不错,但我字写得丑,万一你们不认识咋办?”   陆太师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对于他的迷之自信也只能报以微笑。他是绝对不会在这时候揭自己外孙的短的。   吴锡元提着笔,按照牛皮纸上的地图重新画了一遍,几乎跟原图一模一样。   陆太师接过来看了一眼,也是赞不绝口。   “真不错,这回可以去试试泡那牛皮纸了。”   吴锡元上一世破案子的时候,偶然一次在审讯犯人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法子,这会儿也是恰好想到。   他并不能笃定这地图会不会藏着新地图,但若是不试试,可能就会让宋将军他们置身险境。   王启英让下人端了一盆冷水过来,他有些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看向了陆太师,“我真就泡了啊?”   “嗯。”陆太师点了头,他这才像是有了勇气似的,将牛皮纸摁进了水里。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直看着这张牛皮纸,就想看看这纸张上边儿会不会重新冒出字画来。   陆太师看着他的模样笑了起来,“锡元都说了,要泡两个时辰才会出现,你着什么急?今儿就住在府上吧?明儿一早过来看。”   “这……”王启英有些犹豫。   陆太师眉毛一挑,看着他说道:“洛阳王既然让人藏了地图在老夫的马车里,今儿夜里定然会有人过来寻的,你不在此处守株待兔?难道要将此功劳让给老夫?” 第735章 给他们个机会   王启英一听这话立刻厚着脸皮说道:“那怎么行?!外祖您都那么多功劳了,这点微不足道的小功劳还是给您的乖孙儿升个官吧?”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凑到陆太师身边儿给他捶背。   陆太师哪儿还真能和他争这个啊?他都当到太师了,官途也就到顶了,比起自个儿再得个什么华而不实的名头,他倒是更宁愿看着自家后生有出息。   “好啦,别在老夫跟前儿献殷勤了,今儿吴大人也一同留在府上吧。”陆太师说完看了一眼吴锡元。   他愿意提携,吴锡元自然感激不尽,哪儿会拒绝的?   急忙行了一礼,“那下官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王启英点了二十个人守在马厩附近,就静静地等待着洛阳王的人前来取地图。   直到第二日太阳升起来,守了一晚上的侍卫们打了个哈欠,也没等来任何人。   王启英有些失望,跑去见了他外祖。   “外祖,莫非是咱们猜错了?怎的不见人来啊?”   吴锡元跟在一旁开口劝道:“义兄,你莫要着急。太师府上戒备森严,等闲人怎么敢随便上门?洛阳王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了,他是不会做出这种事儿的。我估摸着他们或许会等太师出府的时候才动手,您说呢?”   陆太师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哈哈笑了起来,“真是个心细的孩子,锡元说得没错,估摸着是洛阳王的人没胆子动手。他既然不敢上门,咱们就出去给他们个机会。”   说完,他扬声冲着门外喊了一声,“闻堰!”   闻堰急忙跨过门槛走了进来,对着他们行了一礼,“老爷,您有何吩咐?”   “去备马车,老夫要去慈安寺上香。”陆太师吩咐道。   闻堰又接着说道:“老爷,昨儿您回来坐的那辆马车这会儿还正在检修,不然咱们换一辆?”   陆太师摇头,“还在检修咱们就等等,也不是多着急,但是马车必须是那一辆,不然鱼儿不上钩啊!”   闻堰抱拳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去催催他们。”   见着闻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王启英才又重新激动了起来,对着陆太师问道:“外祖,昨儿那地图呢?我今儿起来怎的没见着水盆?”   陆太师嗤笑一声,“难为你还惦记着。”   他说着话,从怀中掏出一张牛皮纸递给了他,“你自个儿看。”   吴锡元就站在王启英身边儿,见着他将牛皮纸打开,他也急忙伸长脖子去看,这一看他脸上的笑容也洋溢了起来。   “这……这地图???变了吗?”王启英看得云里雾里的,依着他看,这画似乎也没怎么变。   陆太师无奈地摇了摇头,正想开口,就听到王启英身边儿的吴锡元指着其中的几条线给他看。   “义兄你看这里,原本标着一个通往城外的出口,可现在却不见了,变到了东南方向,跟上一张地图可谓是南辕北辙啊!再看这里,原本这里是通着的,但现在却多了个陷阱标志,若是进去了恐怕会有去无回……”   他一条一条的讲着,陆太师听得连连点头,王启英却跟个傻子似的愣住了。   “你……你都记住了?”   人跟人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他若是说自己没记住会不会显得自己有些蠢?   也幸好这人是锡元,他妹婿!   吴锡元见他们都看着自己,有些谦虚地抿唇一笑,解释道:“眼过千遍不如手过一遍,我昨儿画了遍地图,心里有些印象。”   王启英还不信邪,翻出昨儿吴锡元画得地图对比了一下,同他说得分毫不差。   他啧啧两声,“便是让我画一遍,我也依然记不住,你确实厉害。”   这还是他第一次承认别人厉害的,平素在他的世界里,那可是天老大,地老二,他老三!他能文能武聪慧过人!   吴锡元笑了一声,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移了过去,“今儿我去将这地图给宋将军,义兄护送太师去慈安寺吧,务必要保证太师的安全。”   王启英也点了点头,他外祖一把年纪了,还得替他们去当诱饵,他自然要护外祖周全。   .   用过早膳之后,约摸才刚过辰时,一辆低调的马车从陆太师府上行驶了出来。   外头卖糖葫芦的、卖草席的以及卖凉糕的所有人都注意了过来,只见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将草帽盖在头上挑着担子跟了上去。   马车虽说很低调,但大家都知道马车里坐的是陆太师。   而他们这回的目标就是从陆太师的马车上取出先前王爷藏起来的地图,地宫里藏着他们王爷的毕生积蓄。   王府近来被无数双眼睛盯着,王爷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在他们出发前,头儿千叮咛万嘱咐,交代他们拿了东西就走,千万莫要动陆太师。   慈安寺的台阶必须要自个儿爬上去,陆太师贵为太师也不例外,只是他身子康健,这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事儿。   眼瞅着陆太师进了慈安寺的大门,门口的气氛一瞬间就紧张了起来。   王启英早就带着人来这儿埋伏着了,因着是室外,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他带了整整五十人。   可以说慈安寺门前凡是能藏人的地儿都藏了人,其他的都藏在门后。   一旦门口有什么异动,他们就会立刻从门后冲出来支援。   对方仅仅只是来了五个人,他们才刚一出现,就被埋伏的人盯上了。   只见他们其中两人去对车夫动手,其他一个人轻巧地跳上了马车顶上。   王启英一个手势,他的手下们就像是看到了肉的狼朝着马车冲了过去。   王大人说了,谁先抓到人赏十两银子!除此之外,今儿只要事成了,所有人一人二两银子的赏钱。   大伙儿都很喜欢王大人,自从王大人来了他们大理寺,他们这些大理寺的侍卫一下子就脱贫致富了。出去执行任务多多少少都有赏钱,逢年过节的还有节礼。   这会儿又是立功的时候,谁会不拼命?   而王启英也不过是借了皇上的花儿,献给了他们这些佛罢了。   左右钱没了,也有章大人去找户部哭穷,何必苦着自己人?   --   作者有话说:   【洛阳王: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那三个诸葛亮呢?本王的命好苦啊!】 第736章 立功   这三个人连个车夫都没干掉,就被人抓住了。   他们抬头一看,就见到王启英从林子里走了出来,这下子全明白了,指不定什么时候他们的行踪就暴露了。   也或者这一次陆太师忽然出府来慈安寺,就是个陷阱。   现在他们想知道的是,那个地图到底有没有被人取走?   王启英可不管这些人怎么想的, 他直接吩咐道:“把他们带下去,好好审问,务必要搞清楚洛阳王到底是怎么将消息传出来的。”   “是!”   王启英等人正准备离开慈安寺,却没想到一身素衣的喻仁郡主从寺里走了出来,叫住了他们,“王大人!”   王启英听到一声女声,远远望去也没认出来是谁。   他如今早就洗心革面了,怎么还会有女人找他?莫不是从前的风流债吧?   等到人走到他面前,他才松了口气,“原来是喻仁郡主,您找卑职可有何事?”   喻仁郡主整日在慈安寺吃斋念佛的,性子比起从前来得时候早就平和了许多。   她看着王启英问道:“我爹呢?”   王启英其实也有些同情她,这会儿难得就漏了些口风,“郡主再等些时候,快了。”   喻仁郡主信了,“等他正法了,记得同我说一声,本郡主要亲自去问问他。”   她有一肚子的疑问,她的母亲是尊贵的公主,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他又为何要对她们动手呢?!   王启英冲着她拱了拱手,便转身领着自个儿的人回去了。   审问犯人的人是白流霜,他或许是没王启英这么能干,但在审问犯人方面倒确实有些本事。   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他就问出来了。   “你是说,洛阳王原先同他们说过,他会将地图藏在来访宾客的马车顶上。若是府上被人盯上,他请了谁来府上,就去谁的马车上看?”王启英问道。   白流霜点了点头,“对,没错,就是这样。”   王启英啧啧两声,“是有几分聪明,可就是没用对地方。”   白流霜也是才知道洛阳王的野心的,心中也不看好他,“英子,你说这洛阳王整日想啥呢?当今圣上文有你外祖,武有苏大将军,还许多如同我们一般出色的臣子,他能斗得过么?”   王启英笑了一声,“人若是到不了那一步或许不会想这些,可当他距离登天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你猜他还会不会想这么多呢?”   当初洛阳王和当今圣上平分秋色,若不是有陆太师在先帝面前极力促成,搞不好最后登基的人还真是洛阳王。   一步之差,他又怎能甘心?   白流霜思索了片刻,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你说得有几分道理。”   王启英笑了起来,“行了,也就咱们兄弟俩悄悄说这么一嘴,出去可不敢瞎说。”   白流霜也笑道:“我又不傻,这些还是知道的。”   “走,咱们去走马街瞧瞧,今儿那边儿应当热闹极了。”   他说得不错,等他们到了走马街,那处早被封起来了,四周的街坊邻居也都大门紧闭,根本不敢出门。   王启英配着他五颜六色的宝剑,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宋阔和吴锡元身边儿,对着他们问道:“今儿收获如何?这些藏在暗处的老鼠们可有四处逃窜?”   吴锡元看向了他,清冷的眸子里也带了些喜悦,“昨儿夜里有人偷偷摸摸地来了,宋将军抓到人一审问,居然是裴正冲的人。”   裴正冲分明是被当炮灰了,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   但王启英和李程季也都一脸兴奋,毕竟在洛阳的时候,裴正冲可让他们吃了不少苦。如今他好不容易栽了,他兄弟几个没放串鞭炮庆祝,已经算很矜持了。   “地宫里边儿呢?可有什么动静?”王启英接着问道。   宋阔摇头,“我按着地图将里边儿的东西一一查看了一番,发现里边儿确实有些东西不见了。大约丢了有三万把兵器,估摸着应当是在我们拿到地图的前一日被转移走的。这两日,我们一直守着,再没什么动静了。”   吴锡元皱了皱眉头,“莫非是他们手上没了地图?”   王启英也跟着一跺脚说道:“早知如此,我们昨儿就应该将那张假地图放进去,给他们来个将计就计。”   吴锡元看了他一眼,宽慰道:“莫要担心这个,他们在此处藏了这么多东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弃之不顾的。咱们只需要守好此处,定然能够守株待兔!”   “可禀报了皇上?”   “尚未,不若义兄去传个话?”   皇上对王启英十分信任,且什么话从他口里说出来的效果总是要好上两倍。   王启英也一口答应了下来,“成!左右我这会儿也没啥事!那裴正冲原先敢对我们哥几个动手!这会儿就该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了!”   他亲自去找了皇上,皇上也没有辜负大家的期望,十分迅速地召见了他。   王启英才刚进门就直接跪了下来,对着他拍了一通彩虹屁,一抬头才发现居然苏大将军也在。   他稍稍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大将军也在啊!”   皇上喊了赵昌平给他倒了一杯茶水,“先喝口水润润嗓子,说这么一连串的话,也该嗓子疼了吧?”   王启英双手接过,又说了一句皇上圣明,就听到皇上和苏大将军两人谈话。   “臣在滦河边儿的人确实截获了一批兵器,瞧着他们的动作,应当是想顺着滦河运走。那位吴大人果真智慧过人,若是不是听了他的话,这三万把兵器流了出去,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人。”苏庄感慨道。   景孝帝自个儿也是一阵后怕,“能从兵器上看出来什么端倪吗?”   这么多的兵器自然不可能凭空而来,铁矿一直把持在朝廷手中,怎么就能多出这么多呢?   “兵器是精铁打造的,所需的铁量实在不少,臣以为铁矿方面也出了纰漏,还需彻查此事!”   ……   王启英在一旁听着他们的交谈,心有余悸的同时,也忍不住有些许兴奋。   他家妹婿……这是又立功了啊! 第737章 我想见见我爹   这么大的功劳,再加上先前儿锡元救皇上时在皇上面前刷的好感,这回定然是要升官了。   皇上同苏庄谈论了半晌,忽然想起来王启英还在一旁等着,这才看向了他,问道:“王爱卿,你来见朕有何事禀报啊?”   王启英又行了一礼,“方才臣去了走马街,见到了宋将军和吴大人,他们昨儿在走马街守了一夜,发现有人鬼鬼祟祟的接近那宅子,抓起来拷问之后,才发现原来是裴驸马的人。”   皇上听了此事,哼了一声,手在龙椅的扶手上拍了一把,“这个裴正冲看来也没什么用了。”   王启英等的就是他这句话,急忙接着说道:“臣还有一事没有禀报,那日臣在地宫里打开那个藏着兵器的屋子,用的就是从前在裴驸马那处得到的钥匙。当时臣拿来禀报皇上,皇上让臣先收着,没想到还真会派上用场,皇上真真是圣明啊!”   景孝帝嗤笑了一声,“朕有心想留他一留,却没想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还真是足够他死无葬身之地了!抓起来吧!好好审一审他,可别真没用到什么东西都问不出来!”   .   得知裴正冲被抓了,王启英确实按着先前儿同喻仁郡主的约定,将此事派人去告知了她。   喻仁郡主一身鲜衣怒马,直接从慈安寺杀了回来。   她站在大理寺门前要见王启英的模样,真真跟她从前去慈安寺之前一模一样,王启英远远地看着都有些头疼。   但他也乐于让喻仁郡主去刺激一下裴正冲,或许还能从他嘴里得知些许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看着将喻仁郡主拦下来的侍卫,王启英也不想为难他们,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得他出去见人。   “郡主殿下,您大可不必为难这些侍卫,有事同下官说就是。”   喻仁郡主站在台阶上,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在晨曦的照射下也有些宝相庄严的模样。她看了王启英一眼,就在他以为喻仁郡主又要无理取闹的时候,喻仁郡主突然对着他行了一礼。   “多谢王大人为本郡主和我娘奔走,本郡主实在感激不尽。”   王启英被她的动作吓了一跳,郡主无论怎样不受重视也是君,他哪儿能受得起她的礼。   他急忙别过身子,避过这一礼,说道:“郡主殿下您这可真是折煞下官了,下官身在大理寺就是为了办案,食朝廷的俸禄,做这些是应该的。”   喻仁郡主也没强求,直接说道:“大人,本郡主此行就是为了见裴正冲一面,还请大人行个方便。”   王启英微微颔首,“裴大人此时关在天牢,郡主若是要见裴大人,还请随下官来。”   喻仁郡主骑着马跟在他的马后,一前一后地朝着天牢走去。   有人瞧见喻仁郡主又回京了,立刻四处奔走相告,然而这一回的喻仁郡主可同从前不一样了。   她跟着王启英到了天牢之后,凭着他们的身份,十分顺利的见到了裴正冲。   天牢里又阴暗又难闻,王启英以为喻仁郡主会抱怨,却没想到她一句话没说,只是皱了皱眉头,就跟着他走了进去。   裴正冲犯得可是诛九族的大事儿,若是按着朝廷的律法就连在慈安寺清修的喻仁郡主也免不了要受牢狱之灾。   可谁让裴正冲自个儿动手要杀他女儿呢?皇上一时间也起了怜悯之心,就放了喻仁郡主一命。   喻仁郡主在天牢的最里边儿见到了她久违的父亲,裴正冲正面对着墙壁盘腿坐在床榻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面壁思过。   喻仁郡主站在门前看着他的背影,神色十分复杂。   王启英见着他听到他们来了也不回头,就扬声说了一句,“裴正冲,有人来看你了。”   裴正冲这才回头看了一眼,待看到他身边儿的女孩子之后,才哼了一声,再次回过头去。   喻仁郡主对着王启英行了一礼,说道:“王大人,我想同他私下里说两句话,还请行个方便。”   王启英点了点头,“郡主慢慢说,我在外头等您,您话说完了自个儿出来就是。”   喻仁郡主再次同他道了声谢,王启英才转身顺着甬道走了出去。   待到此处只剩下喻仁郡主和裴正冲两人之后,她才缓缓开口说道:“父亲。”   裴正冲都到了这时候,依然没有心软,“别叫我父亲!你的父亲已经死了!”   喻仁郡主以为他说的是气话,也没放在心上,再次叫了他一声,“父亲,孩儿不明白,为何您非要对孩儿动手?虎毒尚且不食子,怎的您非要置孩儿于死地?”   裴正冲轻笑起来,后来越笑声音越大,活像是听到了什么离谱的笑话似的。   喻仁郡主不解,还想再问,就见到他从床上走了下来,带着沉重的镣铐来到了栏杆前。   隔着粗壮的木头栏杆,墙上忽明忽暗的灯火将他隐藏在黑暗中的半张脸照亮。   他咧嘴一笑,牙齿生生的白。   “整个京城都知道你不是我亲生的,偏偏也就只有你这傻子不知道。你母亲精明自在了一辈子,怎么也不会想到她死后,她的女儿会过得这么凄惨吧?”   喻仁郡主已经许久不曾见过他了,这会儿看着他这恨不得将自己杀之而后快的模样,实在陌生的紧。   她不敢置信地摇了摇头,一张小脸“唰”地一下就白了,“您……您说什么?!我不是您的亲生女儿?!”   裴正冲笑着道:“自然不是,你瞅瞅你这个头、肤色、长相,哪儿点像老子了?”   喻仁郡主想到她母亲惨死,自己也险些惨死,忽然觉得自己不是他的亲生女儿也就解释地通了。   她抿着下唇,努力地念了两句心经,才让自个儿稍稍平息了些许。   “那我爹爹到底是谁?”   “你爹爹?呵呵,十年前就死了,给老子戴绿帽子,老子又怎么会允许他活这么多年?!”   或许是知道自个儿活不久了,裴正冲这会儿说话也毫不顾忌。   喻仁郡主根本没见过亲生父亲,听到他说人已经死了,也不过只是皱了下眉头。   “就因为我不是亲生的,你便一直住在洛阳不回京?” 第738章 不是亲生的   裴正冲看着她,冷哼一声,“京城里的风言风语听得老子头疼,谁乐意待在这儿。”   喻仁郡主却道:“你不都杀了我亲生父亲了吗?还有人敢说风言风语?依我看,你别不是怕我母亲吧!”   裴正冲听了这话就如同被人戳到了痛处一般,整个人都炸了,“你瞎说些什么?!老子会怕她?!不过一个荡.妇罢了!”   喻仁郡主见他生气了,又接着说道:“我不过随口一句,您就这么大反应,看来我还真是猜对了!”   裴正冲见她站在栏杆外边儿,一脸幸灾乐祸的模样,气到不行,又够不着她。   “呸!”他对着她吐了口唾沫,“少自以为是!老子谁都不怕!老子去洛阳自然是有要事在身!”   喻仁郡主扯了扯嘴角,眼中也带上了些许深意,嘴上又接着道:“要事在身?少给自己个儿脸上贴金了,难道你的要事就是寻欢作乐吗?”   裴正冲哼了一声,“愚蠢!”   喻仁郡主在这天牢里四处打量了一番,还皱着鼻子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对着他说道:“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要事,莫非就是你所说的要事,才让你来到此处的?”   裴正冲听了这话,就像是被踩着尾巴似的,“你懂个屁!”   喻仁郡主微微颔首,“我是不懂,就是觉得你既然在此处,对你所说的大事,多多少少是没什么用了。”   裴正冲脸上的怒气忽然就静止住了,他自个儿也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是被洛阳王拉出来挡枪了。   这几日他求见洛阳王,洛阳王一直避而不见,谎称自个儿病了,他让人送去的信件也一个都没回复。   京城里各种传言洛阳王水土不服,现在看来,哪儿是真的病了啊……   “穆康武!”   喻仁郡主啧啧两声,“看来你是被人坑了呀?看在咱们好歹父女一场的份儿上,你有啥要说的?我替你叫王大人。”   “用不着你!赶紧给老子滚!”   喻仁郡主接着道:“走是自然要走的,此处又脏又难闻,我也不乐得留在这儿。您也挺惨的,混了半辈子,跟错了主子,还没了妻儿,连个替你收尸的人都没有。哈哈哈哈,我忽然心里就痛快了,告辞。”   她说走就真的走了,没有一丁点儿拖泥带水的。   等到从天牢里出去,高悬在空中的艳阳逐渐驱散了她身上的一身阴霾,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宛如新生一般。   王启英就站在院子里,看到喻仁郡主出来了,他便迎了上去。   “郡主可说完话了?”他问道。   喻仁郡主点了点头,“嗯,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真是可笑,我长了十二年,还是头一次知道我居然不是他的亲生女儿。”   她半是难过半是失落地说着,王启英也是一愣,还真没想到。   怪不得裴正冲居然会对自己女儿下毒手,原来如此啊。   就在王启英纠结着要不要说两句安慰的话的时候,喻仁郡主忽然开口说道:“方才我试探了他两句,他应当是被洛阳王拉出来挡枪了,他现在很生气,你们或许可以利用一下。我还有事,就先回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就更惊讶了,原来皇室中人是天生就会勾心斗角的,哪怕是傻白甜如喻仁郡主,也会。   就在王启英打算进去顺势看看能不能再问出些什么的时候,吴锡元来了。   他这几日就在天牢审问那几个死士,昨儿王启英又抓了几个过来,皇上下旨让他一起问问。   听说王启英带了喻仁郡主过来,他怎么也得过去见他一面,看看能不能从他那儿得到什么线索。   王启英见到吴锡元来了,立刻就跟他八卦道:“锡元,你猜怎么着,那喻仁郡主真不是裴正冲的亲生女儿!原来都知道慧阴长公主给他戴绿帽子,却没想到居然绿得这样彻底。”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啧啧两声。   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一点上,他其实还挺同情他的。   可是吴锡元脑中那些久远的记忆却好似被解开了封印似的,他隐隐约约想起了一处。   他先前儿在翰林院查先皇的起居注时,记得在当初皇上下旨赐婚让慧阴长公主同裴正冲成婚后,便让公主的青梅竹马去了江南。   按着喻仁郡主的岁数,也就是说慧阴长公主同裴正冲成婚没多久人就走了的,裴正冲怎么会觉得孩子不是他的?   吴锡元隐隐觉得这其中或许还有可以利用的地方,便自告奋勇对着王启英说道:“义兄,我同你一起去。”   王启英还当他也要跟着去凑热闹,便哈哈大笑了两声,最后还是应允了,“成!这个裴正冲当初害得小爷我那般狼狈,今儿可得好好看看他的笑话!”   吴锡元跟着他再次进了天牢,这会儿的裴正冲正靠在墙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模样。   王启英走过来叫了他一声,“裴正冲!”   裴正冲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就又回过头去,“你是来看本大人笑话的?”   王启英笑了两声,“自然是了,怕是你也没想到会有今天吧!若是你识趣,就将你想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或许还能保一下你的九族。”   裴正冲嗤笑一声,“九族?老子都要死了,管他们作甚?”   王启英没想到这人如此狼心狗肺,正要接着开口,却被吴锡元拉住了。   他转过头,就见到吴锡元对着他微微摇了摇头。   他知道自己妹婿比自己聪明,或许他有别的法子也说不定,便闭了嘴,将问话的机会留给了他。   吴锡元看着牢房里已经破罐子破摔的裴正冲,忽然开口说道:“同盛二十一年,先帝让小刘大人去了江南,同盛的二十四年才回来。这时郡主已经两岁,为何您还会怀疑郡主是小刘大人的孩子?”   裴正冲愣住了,僵硬地扭过脖子看向了吴锡元,问道:“你方才……说什么?”   吴锡元再次重复了一遍,又转而问道:“还是说在这三年期间,公主有去过江南?” 第739章 杀人诛心   过去的种种对于裴正冲来说就是耻辱,他一贯不大愿意回想。可如今再想起来,当初慧阴长公主出门见情郎不都是洛阳王派人告诉他的吗?   即使他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可长公主对不起他也是事实,他一时很难改变观念。   “哼!为了撬开我的口,你们可真是满嘴谎话。”   吴锡元也明白了过来,看来其中真的有误会了。   当初将公主的青梅竹马赶去江南,原本就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皇上只是下了个十分私密的调令,并没有大肆昭告天下,看来就连最应该知道的裴驸马也蒙在鼓里了。   长公主不可能同他说起此事,他又先入为主有了偏见,后边再被人稍稍引导,误会就大了。   “上个月皇上命我查看先皇的起居注,我正巧看到这个。裴大人说我说谎,那么还请裴大人自个儿想想,你在同盛二十一年到二十四年间,可有见过小刘大人?”   裴正冲确实没见过他,只是当初的他也以为是那奸夫避着不敢见他。   “同盛二十五年,本大人亲眼看着他们两人抱在一起又何解?!”裴正冲脸都黑成碳了。   吴锡元等人原本就不是来替长公主证明清白的,长公主面首没有百八十个也差不多,裴正冲确实头顶绿到发光。   但有一点,喻仁郡主不是小刘大人的女儿,这却是真的。   王启英这会儿也听明白了,笑了一声,对着裴正冲说道:“这哪儿用得着解释?你自个儿也说了,这事儿是在同盛二十五年,那会儿喻仁郡主可都已经出生许久了。”   裴正冲:“……”   莫非喻仁郡主真是他的孩子?   杀人诛心,王启英又怎会不懂?   “你可真厉害,连自个儿女儿都认不出来。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喻仁郡主的眉眼同你一模一样,偏偏你自个儿就是看不到,还差点儿杀了自己女儿!这会儿女儿也不认你了,人做到你这地步也确实少见。”   “你!!!”裴正冲怒目而视。   王启英耸了耸肩,“我什么我?我说的难道不是真的?你这蠢货也不知道被谁骗了,一辈子活得跟个笑话似的。到了还为人家守口如瓶,也不想想,人家害你这样惨,值得吗?”   说最后三个字的时候,王启英刻意压低了声音。   此时的裴正冲脑海里一直有这么三个字在回荡,值得吗?值得吗?   他双眼无神,捂住耳朵,忽然大叫一声。   王启英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吴锡元看着他稍稍镇静下来,又来唱白脸。   “裴大人,您还有什么要说的?或许我们能帮到你,至少……帮你出一口恶气。”   裴正冲先是大笑了起来,紧接着又呜呜抱头痛哭。   他这一辈子确实活得跟个笑话似的,若是一开始他就不娶公主,什么事儿都没有。   他还是风流倜傥的裴公子,娶一房娇妻,养几房美妾,也不会混到今儿这样子。   吴锡元看了一眼王启英,示意他将帕子给他擦擦。   他的帕子是他媳妇儿亲手绣的,上头绣了大朵的荷花,还有一尾小锦鲤,才舍不得给他用。   偏偏王启英也不为所动,他的帕子也是他未婚妻绣的。上次为了感谢她替九月求到了药,他让人给顾府送了许多好东西过去。   顾府送过来的东西也不少,其中就有这么一方帕子。   两人就这么看着裴正冲发泄,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裴正冲才冷静了下来。   “在梅仙山上,有个铁匠铺子,我们用的大部分兵器,都是那里打的。”   梅仙山在洛阳王的地盘,有他罩着,旁人不知道也实属正常,只是……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若是没有铁,他们也没什么能打的啊!那些铁到底是哪儿来的?   不懂就问。   “那梅仙山可有铁矿?”吴锡元问道。   在他的印象中,铁矿在东北方向更多一些,梅仙山并没有这个。   裴正冲摇了摇头,王启英追问道:“那你们的铁是何处来的?”   裴正冲咧嘴一笑,看向了他,“一座矿山采矿十成,上供八成,其他不就剩下了吗?”   这??   这牵扯可就广了。   整个大夏朝的铁矿少说也有二十座,到底是谁动了大夏朝的铁矿?!   “这事儿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裴正冲摇了摇头,“我也不大知晓,自从我去洛阳,就已经成了规模。”   王启英拧着眉头,心上像是压了个秤砣似的,闷得透不过气来。   若是所有的铁矿都有问题,且年岁久远,那么流落在外的兵器可真就多了……   是只有洛阳王如此,还是其他藩王也如此?   他能想到的,吴锡元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他上辈子好歹也进过内阁,多多少少也练就了一身宠辱不惊的本事。   那裴正冲此时应当也是存了报复的心思,洛阳王将他害成了这样,他也不会让他好过。   因此,就见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王启英,“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自个儿去梅仙山查查看,用我的那枚印章就可以进去。若是我没记错,我那枚印章应当就是被你偷走的吧?”   王启英先前儿得知了钥匙的作用,还一直在想印章有什么用,没想到居然在这儿了。   王启英点了下头,“我晓得了,本大人这就去见皇上,若是你说得属实,也算是戴罪立功,至少能保住你家九族。”   裴正冲这回倒是没呛声了,眼瞅着王启英和吴锡元两人转身要走,他又开口叫住了他们两个。   “等等。”   “你还有什么事?”吴锡元两人停住了脚步。   裴正冲依然靠在墙上,并未看他们一眼,只是开口说道:“若是可以的话,喻仁身世的事儿就不要告诉她了。”   说着他咧嘴一笑,“就让她一直以为她的亲生父亲是我杀的,这样也算是我最后替自己赎罪了。”   吴锡元两人沉默了片刻,最后还是应了下来。   “好,我们答应你。”   裴正冲嗯了一声,“多谢了。”   两人见他再没有什么要说的,这才转身接着朝着大牢的门口走去。 第740章 升官发财   王启英进宫去禀报皇上,吴锡元则下衙回家。   今儿他走的早,还顺便去太医署接了九月一起。   九月难得被他接一次,心中十分高兴,路上吴锡元还给她买了正源斋的点心。   两人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却发现家中大门开着,阿奎站在门口眺望着。   见着他们回来了,阿奎急忙跑下台阶,来到他们面前,对着他们两人行了一礼,说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吴锡元一愣,转过头看向了苏九月,就见到苏九月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他抿唇轻笑,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她的手掌,才宽慰道:“莫要担心,这几日我替皇上办了不少事儿,许是皇上又有什么事儿找我了。”   苏九月听他没犯事儿,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人们常说伴君如伴虎,她还真担心自家男人被皇上迁怒到。   “咱们进去瞧瞧吧。”苏九月说道。   吴锡元嗯了一声,就领着她走了进去。   不大的院子里站着两个小太监,其中一个手上捧着托盘,上头放着黄色的绸缎,应当是来传圣旨的。   吴锡元心中隐隐有些猜测,但在圣旨没有宣读前,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他对着两位公公客套了两句,两位公公的态度也十分不错,他心中就更加明白这圣旨中的内容一定不是什么坏事儿。   “吴大人,还请接圣旨吧!”   吴锡元才刚刚下衙回来不久,身上穿着官服,也用不着换衣裳,直接跪下领旨谢恩即可。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翰林院修撰吴锡元为国为民,鞠躬尽瘁,在地宫一案中居功至伟,现任命为翰林院侍读学士,钦此。”   吴锡元知道自己应当要升官了,但是却没想到皇上直接给他升了两级。   从原先的翰林院修撰到从五品的侍读学士,这晋升速度还真是让上一辈子的他羡慕的紧啊!   这边儿才刚宣读了圣旨不久,京城里的诸多势力就都知道了,大伙儿谁又能不羡慕呢?   这晋升速度真真儿就同王启英差不多了,要知道王启英一年半的时间升到了正四品,如今可是有半年没挪窝了啊!   吴锡元给了这两个公公赏钱,又亲自将他们二人送出了门,才转身回了他和九月的屋子。   才刚一进门,他就兴奋地一把抱起了苏九月,抱着她转圈圈。   苏九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惊呼一声,整个人就已经飞了起来。   她下意识的抱紧了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了他的肩颈窝里,“放我下来啊!”   吴锡元也担心摔倒她,转了两圈儿就放下了她,低头看着她微红的小脸,此时的他也眉飞色舞的,有了些少年人该有的姿态。   “媳妇儿,我从五品了!”他既激动又克制地说道。   苏九月自然也替他高兴,就点了点头,“真好!这阵子辛苦了吧?明儿我回来给你做些好吃的。”   吴锡元却拉住了她,低下头额头挨着她的额头蹭了蹭,亲昵地说道:“也没多辛苦,你不用亲自下厨的,有什么想吃的交代下去就行了。”   苏九月抬起眸子看他,水灵灵的眸子里写满了不解,“旁人做的和我做的哪儿能一样?”   吴锡元同她相处许久,自然也摸清了她的性子,一看她眉头蹙了起来,急忙改口道:“当然不一样,就是怕累着你,你在太医署累了一天了,回来还得下厨。”   苏九月摇头,“又不是天天做,再说了,我如今都是领事姑姑了,也没多累。”   吴锡元眉眼柔和地看着她,笑着说道:“那我想要吃媳妇儿做的炸酱面。”   苏九月一口就应了下来,“这还不简单?明儿我让梅子去买些新鲜的肉回来。”   .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就去了太医署。   昨儿吴锡元晋升的事儿他们也已经有所耳闻,大伙儿都冲着苏九月道喜。   苏九月自个儿挨个道谢,末了才说道:“虽说今儿大伙儿都嘴甜,但这该做的事儿还是一点不能少,都快忙去吧!”   大伙儿嬉笑着散去,一个小药童又跑到了苏九月面前,恭敬地对着她行了一礼,才说道:“苏姑姑,黄大人喊您过去。”   苏九月心中猜测应当就是先前儿他们说的那事儿了,她微微颔首,“成,我这就过去。”   等她到了黄户生的门前,黄户生的药匣子都收拾好了。   见着苏九月来了,他直接伸手指了指自己面前儿的药匣子,“你拎着药匣子,跟我去趟洛阳王府。”   苏九月立刻来了精神,快一步上前拎过药匣子,扭过头对着黄户生问道:“师父,咱们去洛阳王府是要给洛阳王瞧病吗?”   黄户生嗯了一声,反而有些奇怪地瞅了她一眼,“先前儿不是你说让我去洛阳王府上的时候带上你么?”   苏九月讪讪一笑,“我就对洛阳王的头疾比较好奇。”   黄户生瞪了她一眼,“洛阳王可不是什么好性子,且他头疾爆发的时候,性子格外的暴躁。到了洛阳王府之后,你什么都别看,也别说,我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记住了吗?”   苏九月乖巧点头,“师父,您放心,徒儿都记下了。”   黄户生看着她这乖巧的模样,才稍稍放心了些,“记下了就跟为师走吧!”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上了太医署的马车。   在马车上的时候,苏九月还问了些许有关洛阳王头疾的事儿,气氛还算活跃。可随着马车距离洛阳王府越来越近的时候,苏九月也消停了下来。   听闻洛阳王府附近埋伏了各方势力,恐怕方才他们师徒二人一下马车,就要被众人得知了。   马车停了下来,苏九月率先从马车上跳下去,车夫将凳子放在了黄户生脚下,又将他搀扶了下来。   此时洛阳王府的管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等见着他们师徒二人来了,急忙从高高的台阶上迎了下来。   才一见面就对着黄户生抱拳行礼,“黄大人,可算是等着您了!王爷的头痛了两日了,您快些去给王爷瞧瞧吧!” 第741章 浪得虚名   黄户生听了面色也十分凝重,撇去他们的身份不谈,无论是谁到了他的面前,那就都只剩下了一个身份——病人。   “怎的都疼了两日了才来太医署?”   管家也是没办法了,若不是旁人实在拿王爷的头疾没辙,他们也不大会愿意用皇上的人来医治。   黄户生医术高超,坏了他们不少好事儿,但此时他们也只有找他了。   “王爷先前头痛的时候让人帮他按摩便会有所缓解,却不想这次头疾居然来势汹汹,两日了却也没有丝毫缓解。”   分明……分明天儿已经放晴了呀?   管家一脸心事重重的模样,莫非王爷的头疾又严重了么?   黄户生叹了口气,最怕的就是讳疾忌医,“罢了,快带老夫前去看看王爷。”   管家带着黄户生师徒二人急匆匆地朝着洛阳王的院子里走去,到了院子前,只见到一群带刀侍卫等在此处,看着他们就像是看着什么乱臣贼子似的。   一个小丫鬟急忙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对着他们行了一礼,“黄大人,王爷已经等候您多时了,您快请进。”   黄户生嗯了一声,拎着衣摆跟在丫鬟身后朝着屋子里头走去。   门“咯吱”一声被推了开来,一股熏香的味道迎面扑来,黄户生面色一冷,转而又面色如常的朝着内室走去。   苏九月跟在他身后低着头,也隐隐觉得这熏香有些不大对劲儿。   但她也知道此时最好还是不要乱说话的好,就只是拎着药匣子乖巧地跟在黄户生身后,一言不发。   内室很暗,黄户生皱着眉头让人将帘子拉开。   此时洛阳王也重重地出了一口气,“黄大人来了啊……”   小丫鬟急忙上前将床前的帷幔拉开,黄户生上前对着洛阳王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王爷。”   洛阳王这会儿精神不济,只觉得自个儿的头都要裂开了,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无需多礼,速来替本王看看,这头怎的比起先前儿还要痛?”   他到底有多疼黄户生不知道,但黄户生还是顺从地摸上了他的脉搏。   过了许久,黄户生才松开了手,“王爷,还请允许下官为您施针。”   洛阳王嗯了一声,“准了。”   苏九月急忙替他准备银针,黄户生将银针在王爷的头上插了一圈儿,看起来十分可怖。   但或许是因着确实有作用,洛阳王紧皱的眉头逐渐松了开来。   管家在一旁看着也松了口气,王爷无事,他们这些下人才会无事。   “黄大人,我家王爷这次怎的会如此严重?”管家问道。   黄户生叹了口气,“王爷日理万机,近来或许是有些怒火攻心,还请王爷放宽心静养。”   说的倒是轻巧,可他们家王爷怎么都不可能静养的。   “王爷这病可能根治?”管家又接着问道。   每次黄户生来,他都要问一次,这一次也不例外,尽管他自个儿也知道应当是没什么希望了。   果不其然,就看到黄户生摇了摇头,“王爷这是旧疾,只能静养缓解,若想根治恐怕有些不大可能啊。”   管家有些失望地摇了摇头,“罢了,还烦请黄大人再替王爷开个方子吧。”   黄户生没有拒绝,提笔写了方子,他也知道洛阳王府定然不放心吃他们太医署煎得药,干脆就没揽这事儿。只是将方子交给了他们,嘱咐他们让王爷每日喝两次。   等写完方子,交给管家的时候,他才忽然问道:“管家,你同老夫说说,王爷先前儿可是头受了什么伤?”   这话先前儿他也问过,但管家说什么都不承认,等到这一次看着黄户生严肃的神色,他才有些犹疑了。   “这……”   黄户生神色十分凝重地说道:“不瞒你说,方才我给王爷诊治的时候发现,王爷的脑子里似乎有什么异物。”   管家听了眼睛瞪得大大的,王爷看了这么多的大夫,还是头一次有人看出来这个的。   所有人都说黄户生医术高超,将皇上从鬼门关上拉回来,现在看来果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黄户生见他神色有异,估摸着自个儿应当是说对了。   他眉头一蹙,又接着说道:“若是真有什么,还请你如实告知。如果有隐瞒的,耽误了王爷的病情,到时候可莫要怪老夫不救人啊!”   管家见他说得严重,才叹了口气,对着周围的下人们摆了摆手,让他们先下去。   等到整个屋子只剩下黄户生、管家以及苏九月三个人的时候,他才缓缓开口了。   “王爷幼时被静娴太妃给脑袋里插进去一根绣花针,当时并未有任何人在场,只有王爷和静娴太妃知晓。若不是王爷亲口说起,就连老奴也无从得知。”   “绣花针?!”黄户生也愣住了。   小孩子头顶的气门确实是后天长成的,若是在幼时进去了什么东西,再想取出来那可就难了。   管家点了点头,“正是。那日慧贵妃触怒了圣上,被罚关禁闭,王爷就被皇上暂且交与静娴太妃教养。”   静娴太妃便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如今已经去世快十年了。   黄户生心中隐隐有些后悔,他多此一举问了这么一嘴,反倒将自个儿牵连到了这起久远地后宫官司当中。   他默默叹了口气,没敢再接着问,只是说道:“王爷的头疾应当就是这枚绣花针引起的了。”   管家包括洛阳王心里都清楚,但也没法子。   管家这会儿也就顺势追问了一句,“黄大人,这绣花针可有法子拿出来?”   黄户生沉默着思忖了许久,最后还是做不到见死不救。   他对不起朝廷,便应当由朝廷来审判,而不是让他来抉择他的死活。   “如今只有一个法子可行,那就是将头骨打开,将那绣花针取出来。”   管家瞪大了眼睛,“这??人还能活?!”   黄户生郑重地道:“实不相瞒,只有一成不到的可能性,即便是人活下来了也有可能傻了。”   管家可做不了王爷的主,最后只是恭恭敬敬地将他送了出去,转身回了王爷屋子。   这事儿还得并禀报给王爷知晓才是。 第742章 罂粟   苏九月跟着黄户生上了马车,当帘子落下来的那一瞬,她才松了口气,将自己抱了一路的药匣子放在了马车上的小几上。   黄户生看了她一眼,“怎么?吓着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有了这帘子,她说话都有底气多了。   “师父,方才在王爷的屋子里……”   她话还没说完,黄户生立刻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着窗外使了个眼色。   苏九月这才意识到了,即便是他们已经离开了洛阳王府,也依然不是说话的地儿。   气氛一时间也沉寂了下来,黄户生许是为了给她宽心,才说道:“马上该用午饭了,饿了么?”   方才只顾着紧张了,这会儿被他一提,苏九月还真觉得有些饿了。   她微微颔首,“嗯,待会儿回去了再吃。”   左右太医署也是管饭的,用不着在外头吃浪费银子。   黄户生拉开马车里的暗格,从里头取出一碟点心摆在了她的面前。   苏九月十分惊讶,“师父!你居然还偷偷藏了吃的?!”   黄户生假意生气地瞪了她一眼,“吃不吃?不吃我可就自个儿吃了。”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假装伸手要将盘子抢过来,苏九月急忙讨饶,“师父,是徒儿说错了,师父定然是怕徒儿饿肚子,给徒儿准备的!多谢师父惦记!您真是世上最好的师父!”   黄户生这才满意了,收回手捋了捋胡须,说道:“行了,世上最好的师父要眯一会儿,你自个儿吃,等到了地儿再喊我。”   “好嘞!”   .   到太医署已经是小半个时辰之后,苏九月吃了两个点心,觉得有些口干,就将点心收了起来。   等到马车停稳了,才将她师父叫了起来。   师徒二人下了马车,一路到了她师父的地盘,苏九月才开口问道:“师父啊,现在可以说了吗?”   黄户生点了点头,“你可是发现了王爷屋中的不对劲儿?”   苏九月站在他面前,睁着一双大眼睛,一脸认真地嗯了一声,“师父,洛阳王屋中那熏香真的好似有……有……”   黄户生听了这话,看着她的神色就更加满意了。   “看来你也发现了,那熏香中有什么呢?”黄户生追问道。   苏九月仔细思索着,最后眼睛一亮,脱口而出,“罂粟!”   黄户生微微颔首,“不错,你很敏锐,鼻子也很灵。”   苏九月被他夸奖了,却并没有沾沾自喜,而是问道:“师父,您不说了吗?罂粟用多了可是会上瘾的,王爷这熏香当中加了不少的量,且这样日日熏着,会不会……”   黄户生叹了口气,“罂粟有止疼的作用,也不知道谁开给他的,估摸着也是为了缓解他的头疾。”   说起头疾,苏九月的眉头又皱了起来,有些担忧地说道:“师父,咱们如今知道了王爷的秘密,会不会遇上什么麻烦啊?”   黄户生斜睨了她一眼,铺了纸张准备写病历,嘴上却说道:“无妨,本官乃是皇上御用的太医,他还不敢那样肆无忌惮的对本官动手。”   苏九月:“???那徒儿呢?”   不会对您动手,但不代表就会放过她这么个小医女啊?   黄户生:“……”   差点忘了这茬了。   黄户生轻咳一声,“也不是没有法子,不如为师去求求皇上,让你进宫去给太后调养身子……”   苏九月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多谢师父好意。”   皇宫才不安全呢!皇上自个儿都差点被人下毒手。   更何况,若是进宫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着锡元。   “你那怎么办?”黄户生还是很关切他的。   “我府上有高手,能护我周全。”苏九月想到了梅子,眼睛都弯了起来。   黄户生想到吴锡元又升职了,心中也放松了许多,他们那种有实权的天子近臣比起他一个太医要厉害多了。   “你自个儿当心就是,让你府上来人接你回去。”   自从先前儿周钰被行刑之后,苏九月就将柳茹还了回去,她自个儿和秋林两人一道回去。   “徒儿晓得了。”苏九月心中有了打算,就又问起了旁的事情,“师父,您方才说要给洛阳王打开头骨将那枚绣花针取出来是真的吗?”   她只知道她师父有开膛破肚的本事,可不知道他居然还能开颅?   在她看来,头一旦打开,那不就死定了吗?   黄户生点了点头,“这事儿其实我也没把握,脑袋这么大,里头弯弯绕绕的,谁也不知道那一枚绣花针到底掉到了何处。到时候定然是要用磁铁吸出来的,那就必然会损伤脑子,便是能救好,恐怕他也要成了个傻子了。”   苏九月暗自咂舌,“那还不如就这样,好歹能留一条性命。”   黄户生叹了口气,“就看他如何选了,一个是早早解脱,一个是备受折磨。他脑子里的绣花针既然已经让他这样痛苦,说不好哪日就要了他的性命了。”   苏九月私心里并不想他师父趟这趟浑水,可她自己是个医者,也明白她师父的心思。   但凡当医者的,就做不到见死不救,即便是只有那么一分一毫的机会。   看着她神色紧张,黄户生却笑了起来,对着苏九月说道:“你也别担心了,那洛阳王才不会让我给他开颅的,他大业未成,做不到这种破釜沉舟的地步。”   苏九月一想也是,面儿上这才轻松了许多。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小药童进来喊他们去吃饭,话题才告一段落。   等晚上苏九月回去之后,就将此事告诉了吴锡元,吴锡元也叹了口气,“皇室还真是复杂。”   静娴太妃殁了,慧贵妃也殁了,如今坐在太后位子上的可是皇上的嫡母,先帝皇后。   争来争去的,也得有那命享受啊!   苏九月还担心洛阳王会杀她灭口,虽说她有个做梦的本事,但是她却已经许久没做梦了……   吴锡元捏了一把她的小嫩脸,笑着说道:“先前儿洛阳王不是一直想对你动手么?不然你当我请了这么多护院作甚?明儿让梅子同你一起去太医署。” 第743章 突然有钱了   苏九月被他捏住了脸也不敢反驳,只能乖巧地点头,“好。”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说起来咱们府上也该买辆马车了。”   苏九月这回却反对道:“锡元,咱们府上就这么大,便是买辆马车,连安置的地方都没有,总不能每日就马车放在门口吧?影响了邻里的出行,人家怕是要对咱们有意见了。”   吴锡元皱了皱眉头,却难得坚持道:“那便再换个院子吧,如今咱们府上人口多了,这儿也住不下了。万一哪日爹娘来了,此处都住不下的。”   在京城里买宅子可不是一笔小数目,若是在牛头镇,苏九月绝对眉头都不皱一下。   吴锡元看着她转身要去找自个儿的小金库,无奈地扯了扯嘴角,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腕。   “九月。”他叫了她一声。   苏九月不解地回头看他,“我得去看看咱们还有多少银子了,也不知道还够不够换个大点儿的宅子。若是不够咱们还得将这个宅子卖出去,可当初是从宋将军手上买的宅子,人家一片好心,咱们卖了会不会不大好……”   她话还没说完,吴锡元就又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九月,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了。”   苏九月诧异地看着他,眸子里写满了不解。   吴锡元从自个儿的官服中掏了一沓银票出来,递给了苏九月。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小巧的嘴巴张得大大的。   “这……这……怎么这么多银票?锡元,你哪儿来的?你可别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啊!”苏九月着急死了,唯恐他误入歧途似的。   吴锡元拉着她的手捏了捏,示意她在自己身旁坐下,“你别急啊,先坐下,听我慢慢同你说。”   苏九月立刻敛了衣裙坐下,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好,我听你说。”   吴锡元看着她正襟危坐的模样,轻声笑了起来,“莫要担心,这银子可是正经儿来的。你知道上个月波斯使臣来了的事儿吧?”   苏九月点了点下巴,但是却不大明白这事儿同他手上的银子有什么关系。   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波斯使臣来我大夏朝带来了许多他们的服饰,以及首饰,如今都十分受人欢迎。当初白流霜说他们笔墨铺子不景气,我就同他出了这么个主意。他们开了家卖胡装的店,如今有燕王妃等人带头蹴鞠,胡装的生意就更好了,还顺便卖了不少珠宝首饰……我当初给他们主意,他们要给我银子,我也没好意思要,就说算是跟他们合伙的。今儿白流霜将我叫到一旁,给我分了这么多银票,说是这一个月赚的。”   苏九月:“……”   旁人赚银子怎的这么好赚,她们累死累活一个月才赚五两,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她又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银票,皱着鼻子说道:“那一个月也赚不了这么多吧?”   她手上这些银票都是一百两一张的,少说也有二十来张,那就是两千多两银子。这还只是分给锡元的,不算白流霜他们。   一个月能赚个大几千两?   吴锡元原本也不大相信的,可白流霜为了让他知道他们没坑他,连账本都拿出来给他看了。   “他们卖的胡服从几十两到几百两的都有,但因着蹴鞠如今还只是在贵女圈儿颇为流行,因此倒是几百两的胡服卖得甚好。几百两的衣裳无论是布料还是做工都是极好的,且还要定做。因着燕王妃有个镶嵌了各种宝石的匕首,义兄王启英还有个镶嵌了宝石的剑鞘,这打扮也在京城传开了。大伙儿都来给自个儿的剑鞘和刀鞘镶嵌宝石,有些小姐们干脆直接去买了把镶嵌了宝石的匕首……”   苏九月沉默了,跟风要不得,她可舍不得买。   可谁知道吴锡元还顺便掏出个匕首给她,手边儿也镶嵌了五颜六色的石头,“这是白流霜让给你的。”   “我可不能要。”苏九月说道。   吴锡元笑着塞到了他的手中,对着她说道:“你还是收着吧,左右我也退不回去了。”   苏九月看了看手中的匕首和银票,“那……宅子就有了?我们手里还有些许银钱,加起来还能买个再大一些的。”   吴锡元嗯了一声,“这些你就别管了,明儿我让阿奎去找个牙人问问。”   .   小夫妻两人在家数银子的时候,宋阔已经累了一整天了。他正要找个地儿吃口饭,才刚上了两阶楼梯,一个人就从上边儿跌跌撞撞了下来。   他吓了一跳,但还是下意识地将人接住。   一看还是个女人,他连忙就要松手。   开玩笑,他一个大龄未婚男青年,如今不管碰上个谁,都有可能要被娶回家里去。   他跟他弟弟两人过得也挺好的,府上有个女人也挺多余。   可谁知道他怀中的这个女人却伸手抱住了他,还在他的胸前蹭了蹭,自言自语道:“今儿这枕头怎的这般硬……”   一听到她说话,宋阔直接愣住了,立刻将她翻过来看了一下脸。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了,居然让他遇上个大麻烦。   好端端的出来吃个饭都会碰上喻仁郡主,再闻这一身酒气味,八成是喝多了。   无论男人女人,喝多了都是最麻烦的。   可偏偏因着他是喻仁郡主,宋阔脸色再难看,也不敢将人丢下不管。   不然皇上追究起来,他身上这点儿官职怕是都要保不住了。   这时喻仁郡主身边儿的入夏也追了下来,方才她要搀扶郡主,郡主说什么都不让。她只得跟在后头,却没想到一眼没看住,郡主就从楼梯上跌了下去。   她吓得魂儿都没了,追下来一看,却见到郡主被个男人接住了。   这男人身上穿着一身铠甲,看起来似乎是个将军。   她硬着头皮走了上去,对着宋阔行了一礼,“将军,多谢您接住郡主。”   宋阔冷眼看向了她,“你是郡主的侍女?”   入夏应了一声是,他冷哼一声,厉声呵斥道:“你就是这般伺候郡主的?!怎的好端端的能让人从楼梯上掉下来!若不是本将军恰好接住,你怕是再长十个脑袋都不够掉!” 第744章 实在丢人   入夏自个儿也是一阵后怕,她急忙跪下,“都是奴婢的错。”   说着,她又抬起头来看向了喻仁郡主,“郡主,您可有伤着?”   喻仁郡主趴在宋阔身上,还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蹭了蹭,至于入夏说得什么,她根本没听到。   宋阔简直嫌弃极了,瞪了入夏这个没眼色的丫鬟一眼,“还不快将你家郡主拖走?!谁家姑娘家喝成这样子,成何体统?”   若不是他被冒犯的厉害,他也不至于去说别家姑娘,更何况这姑娘还是个郡主。   入夏自个儿也没眼看了,将军的脸色黑得不成样,偏偏郡主还扒拉着人家的衣裳,根本不下来。   她起身想要将郡主拉下来,郡主却扯着宋阔的衣领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爹不要我,娘也不要我,没人要我。”   入夏心中也十分心酸,长公主离世才将近一年的时间,郡主却遭了大罪了。   可她再可怜她家郡主,也知道这事儿同这位将军没甚关系,再不将郡主拉开,郡主日后怕是都没脸见人了。   谁知道她才刚一上前拉住喻仁郡主,喻仁郡主居然哭得更大声了。   “别碰我!我不走!不能不要我!”   这边儿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店小二看着宋阔身上那身铠甲,根本不敢上前。   其他人还当宋阔是个始乱终弃的男人,虽说都各自吃着饭,可那耳朵都拉得长长的,恨不得站在旁边儿听上一耳朵。   宋阔的脸更黑了,“你们府上的马车呢?”   入夏也知道再不走,郡主这模样落到旁人眼中,恐怕就更没脸见人。   “在外边儿。”   “前边带路。”   入夏应了一声是,急忙朝着门外走去。   宋阔将喻仁郡主送上马车,想着让她松开手,自个儿出去吃饭,但喻仁郡主却扯着他的衣领不撒手。   不管他们怎么劝说,喻仁郡主就是不听,反而哭闹的更厉害了。   宋阔身上穿着铠甲,便是想将衣裳脱下来都不大方便,他黑着脸跟着喻仁郡主府上的马车一道回了。   入夏坐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只想着赶紧回去给郡主熬了醒酒汤喝。日后可再不敢让郡主喝酒了,真真的是太丢人了。   等到了府上,宋阔又认命似的将喻仁郡主给抱了进去。   入夏紧随其后,既担心这样于理不合会坏了郡主的名声,可这也不是人家将军的错,她心中纠结极了。   等进了郡主府的大门,宋阔又扭过头对着入夏说道:“前边儿带路。”   入夏这才收回思绪,快步上前引着他朝着喻仁郡主的院子走去。   等将郡主放在了自个儿床上,这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宋阔正想起身,她却下意识地拉住了宋阔的衣领,“不许走!谁都不许丢下我!”   跟醉鬼没什么道理好讲的,再加上最近裴正冲犯了事儿宋阔也有所耳闻,他心中那一丢丢的同情心作祟,到底没强行将她的手扯开。   入夏见她再没下一步动作,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对着宋阔问道:“将军,您可要吃点东西?”   方才这位将军原本是要去用饭的,可才刚走到楼梯口就被她家郡主给扯回来了,应当还饿着肚子呢吧?   宋阔嗯了一声,“随便拿些点心来,我垫垫肚子就好。”   人家帮了她们,入夏可做不出来那种苛待恩人的事儿,想了想开口说道:“将军,我们府上炖了老母鸡,不然奴婢让厨房给您做碗鸡丝面吧?”   宋阔板着脸点了点头,“也可。”   也亏得他今儿已经不忙了,不然他才管不着这位郡主的委屈。   再看着睡着的喻仁郡主,宋阔眉头紧皱,真愁人,书言在府上也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都怪这个女人!以后他找媳妇儿,定然要找个不喝酒的。   没过多久,入夏就端了碗鸡丝面回来了,他也确实饿了,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一碗面。   这时候入夏又端了一碗醒酒汤来了,可无论她怎么喂,喻仁郡主都不张口。   入夏实在拿她没办法,宋阔眼看着那汤药滴到了他衣服上,脸更黑了。   “我来!”   入夏解脱似的将碗递给了他,“麻烦您了。”   宋阔一手端着碗,一手捏着汤勺,冷着脸看着喻仁郡主,“张嘴!”   语气要多不耐烦就多不耐烦,入夏听了都暗自咂舌,可奇怪的是郡主居然还真的张口了。   宋阔不甚温柔的将汤勺塞到了她嘴里,这么接连喂了半碗汤药,入夏才接过去接着喂。   渐渐的喻仁郡主像是彻底睡了过去,抓着宋阔衣领的手也松了,宋阔这才站起身,“本将军还有事要忙,就先走了。”   入夏对着他道了谢,亲自将他送出了门,宋阔正要走,就听到入夏叫了他一声,“将军!”   宋阔回头,入夏小心翼翼地问道:“今儿多谢将军相帮,还请将军告知名讳,待郡主醒来奴婢好将此事告诉郡主。”   宋阔摆了摆手,“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儿,估摸着郡主也不大愿意知道,无需多问。待你家郡主醒了,切记告诉她日后别再喝酒了。”   不然也不知道谁又是下一个倒霉蛋。   可入夏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觉得这位将军一心为她家郡主着想,实在是个好人。   宋阔的马也被下人牵过来了,他自个儿上马走了,入夏的视线落在了他腰间挂着宋字的腰牌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入夜时分,喻仁郡主可算是逐渐清醒了。   她揉了揉有些疼痛的太阳穴,“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声。   一直守在一旁的入夏听到了,急忙走到了床前,对着她关切地问道:“郡主,您可算是醒了!”   喻仁郡主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面前入夏着急的神色,眨了眨眼睛,沙哑着嗓子问道:“我们这是在哪儿?”   入夏无奈地道:“在咱们府上啊。”   喻仁郡主眼睛一眯,仔细找寻着自个儿失去的记忆,“我怎的会在咱们府上?不是正在酒楼吃酒吗?”   --   作者有话说:   【咳咳,上一章快捷键出问题了,2就是九月……才看到,已经改了。】 第745章 一道圣旨   听到她说吃酒,入夏的五官都皱了起来,“郡主!您可再别提吃酒了。”   “怎么了?”喻仁郡主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入夏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同她完完整整的说了一遍,喻仁郡主听完就扯了被子蒙住了脸。   入夏也知道她这是觉得丢人,就听被子里又瓮声瓮气传来一句问话,“可知道是哪位将军送本郡主回来的?”   “奴婢问了,但那位将军不肯说,奴婢只瞧见他腰间挂着的腰牌上写了个宋字。”入夏回忆道。   喻仁郡主这会儿也坐了起来,听到的她的话就反问道:“可是宋阔?”   入夏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年岁瞧着并不大,脸有些黑,生得高大魁梧,实在不错……”   话音刚落,就见她家郡主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她心中一惊,急忙说道:“郡主,今儿那位将军这样帮咱,若是旁人才不会有这样的耐心。您如今眼瞅着要十三了,不知道这位将军能不能……”   如今郡主没了爹娘,就得自己替自己打算了,这位将军确实不错。   她们这阵子可没少遭人白眼,对方在知道了她们郡主身份的情况下,还这么帮她们,真是个大好人。   喻仁郡主原本就觉得十分丢人,这会儿见着入夏提起了她的婚事,顿时一惊,急忙呵斥道:“大胆!本郡主的婚事岂是你能过问的?!”   入夏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认错,“奴婢错了,可是郡主……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那位将军应当二十左右,若是他定了亲……”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自家郡主黑着脸,吓得她立刻低下了头,可为了自家郡主她还是硬着头皮将剩下的话说完,“如今局势不稳,波斯派了卡里尔公主来和亲,万一咱们大夏朝要和亲,郡主您这样的……不正好么……”   她这话一出,喻仁郡主的眉头立刻就拧巴了起来,“本郡主才不要去和亲呢!”   话虽如此,可她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怕了,据说西域缺水,那边儿的人都很少洗澡,她才不要去哩!   入夏还要再劝,却被她打断了,“好啦!这些事儿日后再说,你现在同本郡主说这些有什么用?本郡主还能凑上去让他负责不成?”   入夏:“……”   其实……也不是不行。   .   宋阔从喻仁郡主府出去之后,就径直去了走马街。   这几日他一直守在那里,没抓到几个人,倒是找到了不少兵器以及粮食。   见着他来了,守卫立刻迎了上来,“将军!今儿又抓到两只老鼠!”   “哦?将人带上来!本将军先问问!”宋阔说道。   “是!”   没多一会儿,两个打扮成普通老百姓模样的男人被带了过来。   那两人一见到宋阔就喊冤,“将军冤枉啊!我二人不过就是路过此处,谁知就被人抓起来了呢?”   宋阔盯着他们两人的脸看了看,两人非但不躲,还冲着他拱了拱手,“将军明察!我二人真是冤枉的啊!”   宋阔问道:“你二人从哪儿来,又去往何处?为何偏偏会从此处路过?”   “我二人就住在走马街,前几日去滦河码头卸货去了,今儿才刚回来。并不知道此处出了什么事儿,稀里糊涂就被抓起来了。”   宋阔看了一眼身旁的下属,下属急忙说道:“将军您明察,这两人定然是在说假话!”   他话还没说完,宋阔已经给了他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闭嘴。   下属有些不明所以,就听到宋阔对着他们两人问道:“你二人当真是才从滦河码头回来的?”   “千真万确啊!前两日在那边儿行刑,草民还去凑了个热闹。”   宋阔微微颔首,冲着下属们说道:“罢了,应当是抓错人了,放了他们。”   “将军!”下属十分不赞同。   宋阔音调提高了三分,“服从命令!”   “是!”   他帮着给这两人松绑了,两人对着宋阔千恩万谢,转身撒腿就跑。   宋阔的下属有些着急地说道:“将军,这两人真的是有问题的,此处已经被我们戒严了,他们怎么能轻易混进来?”   宋阔轻笑一声,“去派人跟着他们,不过两个小虾米,抓起来有何用?派人跟上去瞧瞧,本将军要知道他们都见了些什么人。”   下属见他原来打着这个主意,这才松了一口气,面儿上也露出了笑容来,“是!”   宋阔看着他们走远了的背影,轻声说道:“朝堂的水已经浑了,这阵子正是立功的时候,可不能只让王启英他们将功劳抢了……”   此时的吴锡元新宅子还没置办好,就接到了一张新的圣旨。   皇上任命他去调查那些铁矿的事儿,他必须得去一趟裴正冲先前儿说得那个梅仙山。   苏九月得了这个消息,兴致就不怎么高,一边儿替他整理出门要带的东西,一边儿扁着嘴,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吴锡元瞧着有些无奈,只得开口说道:“我此番去一定好好查找线索,尽快回来。”   苏九月嗯了一声,依然扁着张小嘴。   吴锡元将闹别扭的她拉过来,面对着自己,低头亲了一下她的小嘴,见着苏九月诧异地抬头看他,他才咧嘴一笑,“这次出门还不知道得多久,我得好好记住这个味儿。”   苏九月这回彻底红了脸,转了个身,别过脸去,“真不知羞!”   吴锡元乐呵呵地道:“媳妇儿,皇命不可违,我也不能不去,你好生在京城等我,我一定很快回来。”   如今府上的人越来越多了,要护他媳妇儿周全还是很容易的,若非如此他也不大放心丢下她一个人走。   苏九月也知道这是皇命,她只是有些舍不得他罢了。   “我晓得的,你自个儿在外头要当心,走的时候带上阿兴,让他同你一起去。”   吴锡元原本想拒绝,梅仙山既然是炼兵器的地方,一定戒备森严,多一个人就多一个目标,倒不如他自己去。   可看着苏九月严肃着的一张脸,他急忙应了下来,“好,都听你的,我带上阿兴一起。” 第746章 娘来了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神色才缓和了下来,叹了口气,“皇上让你去做什么,你也不能说,怎么能让人不担心呢?”   吴锡元走到她身后,从后边儿环抱住了她,下巴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对着她柔声说道:“媳妇儿,你自个儿在京城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就去找义兄,我已经同他打过招呼了。”   苏九月叠衣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叹了口气,“我在京里怎么都好说,反倒是你,出了门还要照顾好自己才是。”   再怎么依依不舍,翌日一早,苏九月还是看着吴锡元背着她准备好的行囊,带着阿兴两人一同上了路。   苏九月虽说有些失落,可这阵子天儿逐渐热起来了,她们太医署比起以往也更加忙碌了,她今儿还得早些去,盯着那些小医女熬汤药。   她才刚转身,还没进屋子,就听到了外头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阿奎去开门了,苏九月也就停下了脚步。   紧接着她就听到了一声熟悉至极,且亲切万分的声音,“这里是吴锡元的住处不?”   苏九月眼睛一亮,面儿上笑容立刻就洋溢了起来,拎着裙子就朝着门口跑去。   果不其然,看到的就是那样一张慈祥的面容,“娘!”   苏九月叫了一声,刘翠花看了过来,也跟着笑了起来,眼角的褶子挤在一起,一双大眼睛看起来都小了几分。   “九丫啊!可想死娘了!”   她上前一步拉住了苏九月的手,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关切地问道:“你们在京中可好?可有人欺负你们?带出来的银子可还够用?想娘了吗?怎的不见锡元出来?莫非他这么早就去当值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也握住了她的手舍不得松手,“娘!您别着急,咱们先回屋坐,我一点一点儿同您说。”   刘翠花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方才开门的阿奎,问她,“九丫啊,这位是……”   苏九月介绍道:“这位便是锡元请来的护院阿奎大哥。”   说着又转而同一脸好奇的阿奎解释道:“这位是我婆母。”   刘翠花想着他儿子多少都算是个京官了,家里有个护院也实属正常。跟阿奎打过招呼后才跟着九月朝着院子里走去。   她一边儿走,一边儿四处张望着,“此处便是你们买的宅子?瞧着倒是极好,京里的宅子不便宜吧?”   苏九月微微颔首,“是啊,这宅子还是当初宋将军便宜卖给我们的。”   “宋将军?”刘翠花沉吟了片刻,又反问道:“可是从前在咱家养伤的宋将军?”   苏九月嗯一声,“正是哩!”   刘翠花也是一脸感激的神色,“也亏得有人照应你们,不然你们两人来京里还真不让人放心。”   苏九月将她领进屋子里,给她倒了杯茶水,才说道:“娘,皇上让锡元去查个案子,他才刚走片刻,估摸着没十天半个月的都回不来。”   刘翠花眉头一拧,“那可真不凑巧。”   “可不是,若是他晚走一会儿就能见到娘了。话说回来,娘您怎么突然来京城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们看看能不能让人给您接来。您和谁一道来的?”苏九月问道。   “我们全家都来了,你爹大哥二哥和你大嫂二嫂,几个小的,就连黑黑和红红都给带来了。前儿到的,昨儿去找人打听了一下,今儿才来找你们。”想到一家人就要团聚了,刘翠花也满面红光,显然高兴极了。   苏九月听了十分惊讶,先前儿让他们来京城都不来,怎的突然就想通了?   刘翠花仅仅是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是怎么想的,便笑着解释道:“先前儿在清水县当过县令的叶恒叶大人你可还记得?”   苏九月是有几分印象,先前儿她在清水县卖鸡蛋的时候还见过这个县令,那时候村里人自个儿种的粮食养得牲口总能卖得上高价。   见她微微颔首,刘翠花又接着说道:“前阵子他们突然找上了咱们家,说让咱家去替他养鸡。咱们在村里的日子过得也蛮好的,就不打算来京城。可那叶恒给开了极高的价,还说咱家在京城养得鸡还是自己的,他们若是要用都会出钱买。还给划个庄子让我们养鸡,这可是天上掉馅饼儿的事儿,咱也不能贸然答应啊!可那叶大人说了,他是奉旨办事儿,咱们不来不行。”   苏九月眼睛瞪得大大的,“奉旨办事儿?!莫非是皇上……”   刘翠花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莫要出去说,娘也是悄悄告诉你的,叶大人不让外传。”   苏九月乖巧点头,“这样也好,咱们家日后都在京城了,我还说今年端午都没吃上娘给包的粽子,怪想念的。”   “是啊,娘跟你爹也是这样想的,索性趁着这机会就将咱家人都带来了。”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好奇地问道:“娘,您不是说大伙儿都来了吗?怎的没见着爹和哥嫂他们?”   “他们已经去庄子上安顿了,我这不是惦记着你们两口子么?就先过来瞧瞧,认个门,下回再让他们过来。”   替皇上办事儿,待遇自然是极好的,养的鸡也是他们自个儿的,回头还能送到京城来换钱,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娘,锡元这阵子不在,不然您和爹来我们这里住吧?”苏九月说道。   刘翠花却摇了摇头,“那可不行,娘也不是不想,但叶大人那儿可是按人头给算工钱的,咱们既然领了人家这份差事,怎么能半截跑路呢?”   苏九月说服不了她,最后只能应下来,“那我休沐的时候去探望你们?”   刘翠花依然摇头,“不行不行,那处既然是替皇上办事儿的,就不能随意进出,你们进不去的。若是你休沐的时候,娘来看你们就是。”   苏九月的嘴巴都扁起来了,刘翠花看着她依然这么孩子气,笑着捏了下她的小脸,“是比从前在乡下的时候长高了,也变好看了,就是这一身孩子气还同从前一样。” 第747章 庄子   锡元刚走,苏九月看着刘翠花就跟看着依靠似的,抱着她的胳膊摇摇晃晃的撒娇道:“哪儿有孩子气了,不过是真的许久不见娘,想您了呢!今儿我同太医署告个假,带着您在京里好好逛逛。”   刘翠花却摇头拒绝了她的好意,“不用,你该忙就忙去,家里在庄子上还没安置妥当,你嫂子们还带着孩子,娘得回去主持大局。你哪日休沐?到那时娘再来找你就是。”   苏九月应了下来,在刘翠花的催促下,才一步三回头的去了太医署。   刘翠花看着这宅子,想着孩子们日子越过越好,满意的笑了。   阿奎看着她们婆媳两人也十分奇怪,人们常说婆媳关系是最难相处的,他媳妇儿跟他娘每日也总有说不完的矛盾。   可再看看人家吴大人府上,媳妇儿跟婆婆处地跟亲母女似的,也怪不得吴大人步步高升。后宅一旦安宁了,男人都要省不少事儿呢!自然也就离步步高升不远了。   刘翠花将苏九月送走,也没在此处久留,便回了庄子。   庄子大极了,少说也有是百十来亩地。   这么大的地儿自然也不会只有他们一家人,刘翠花他们搬来之后,才发现在他们来之前已经有许多户人家入住了。   刘翠花让她儿子四下打听了一圈儿,这些人有的是来侍弄庄稼的,有的则是来养猪养鸭的。   她心里猜测了个大概,应当是皇上专门圈起了一块地,让他们专门给皇室供给吃食。   他们也不是彻底卖身给皇家,什么时候不想干了也成,但却不能将此处说出去。   虽然她觉得说出去也没什么用,此处到处都是守卫,围得跟个铁桶似的。她自个儿回来一趟,一路上都查了三次。   她在路上拦了个顺路的马车,也进不来,只能将她丢在老远的路上,她自个儿顺着小路走进来的。   才刚到了分给他们一家人的宅子,黑黑就从屋子里头跑了出来。   似乎是从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绕着她不停的呜咽跳跃,转圈圈。   刘翠花笑了起来,“要不咋说狗鼻子尖呢?就待了那么一小会儿你就闻见了?”   屋子里的其他人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也跟着走了出来,对着她问道:“娘,您见着锡元和九月他们了吗?”   刘翠花抬脚朝着屋子里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见着九丫了,没见着锡元。锡元外出办案了,我早上刚到,他才刚走,九丫说他一时半会儿的也回不来。”   田秀娘殷勤地给她倒了一杯水端了过来,好奇地问道:“老三和老三家的如今住在何处?您先前儿说他们在京里买宅子了,宅子大不大?漂亮吗?咱们啥时候去看看啊?时候长不见,还怪想他们的。”   刘翠花接过来喝了一口,才又接着说道:“宅子很漂亮哩,就是九丫也得当值,去了也白搭。再说了,咱们既然领了人家的银子,自然得好好干活儿,可别整日想着瞎跑。等过阵子这活儿干顺当了,应当锡元也回来了,到时候再去见他们刚好。”   吴传也抽着烟袋锅子,拧着眉头点头,“你娘说得对,人家将咱们带到此处,还给咱们落了户,可不养闲人。都好好干活儿,别想着偷懒。”   吴传在家里一般不怎么说话,但一旦他开口了,大伙儿也不怎么敢反驳。   他们才刚说没两句话,忽然桃儿从外头跑了进来,“奶!爷爷!外头有人来了!说找咱家大人呢!”   吴传和刘翠花夫妻二人对视一眼,急忙迎了出去。   才刚走出去,就看到几个穿着官服的人迎面走来,为首的就是当初他们在清水县见过的叶恒叶大人。   据说叶大人如今去了户部,做了很大的官,将他们全家弄到京城来,也是叶大人的意思。   叶恒率先笑呵呵地走了过来,对着他们夫妻两人一抱拳,说道:“老乡啊!能在此处见到咱们老乡,可真是太好了!”   他一开口就是浓重的雍州口音,刘翠花和吴传他们这几日一直在听京腔,猛不丁听到家乡的口音,也觉得亲切极了。   “草民见过大人!”他们急忙就要跪拜,却被叶恒拦住了,“万万不可如此啊!吴老夫人是皇上亲口御封的六品安人,见了本官实在用不着行此大礼,不然本官日后可没脸见吴大人了。”   都将人请来了,他才从属下的口中得知,这一对老夫妻居然是新科状元吴锡元的爹娘!   叶恒一阵头大,差点就想临场换人,可一时半会儿又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一方面是得罪皇上,另一方面是得罪吴锡元。   当然,两害相较,则取其轻了。   刘翠花原先在村子的时候,大伙儿得知她成了六品安人,只是羡慕她,可没多大作用。   如今来了京城,京里许多小官可是连六品都没呢!便是等级比她高的,也因着吴锡元的缘故,对她们十分客气。   这么一看,皇上御封的这个诰命夫人就派上用场了。   他们一家在其他人家好奇的视线中领着叶恒进了自家屋子,叶恒四处打量了一番,笑着接过二成给他递过来的水,关切地问道:“此处可还好?若是有什么缺的,尽管告诉守卫,我们都会尽力办的。”   刘翠花吴传他们老实本分了一辈子,见着叶恒这么大的官都对他们以礼相待,哪儿还能不明白,对方实际上是看在他家老三的面子上的。   但他们是来做事的,又不是来被人伺候的,哪儿有那么多要求。   她笑了笑,也和和气气地说道:“叶大人您客气了,此处甚好,这屋子比我们老家的屋子都要大,就是不知道我们能否在门前扎个篱笆?”   这算是什么要求?叶恒笑了笑,直接一口应了下来,“自然可以,从今日起,此处就是您的家了,您想怎么样都行。只一条……”   “什么?”刘翠花追问道。   叶恒抿唇说道:“咱们养鸡的事儿可得尽快了,留给咱们的时候不多了啊!” 第748章 从挑选鸡仔开始   养鸡最少也得三个月才能生蛋,他们若是再不开始,恐怕日后皇上问起,真的没法交代啊!   刘翠花一听这话,也知道他今儿就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便也正了神色,对着他说道:“叶大人我今儿正想着问问呢,我们养鸡,那鸡可是要我们自个儿去买?”   叶恒看着她问道:“这事还得看您的意思,若是您嫌麻烦,本官去让人买好鸡仔也行的。”   刘翠花摇了摇头,“若是让我们养鸡,这鸡仔还得我们自个儿去挑才好啊!那鸡仔能不能长大,可是从刚破壳就能看出来的。”   叶恒问她也是这个意思,听了她这番话,才彻底笑了开来,“这可真真是极好了,那就麻烦您了。”   说完,他便扬声叫了自个儿身边儿带着的下人,“豆包,你拿二十两银子给吴老夫人。”   刘翠花一愣,急忙摆手拒绝道:“不过买几个鸡仔,哪儿要得了这样多银子?咱们也就只买这一次,日后的鸡仔都可以自个儿孵了。越养到后头,鸡仔定然长得更好。”   叶恒给她的是皇上小金库里的银子,他也不会心疼。至于皇上,则更不会心疼这二十两。他坐拥天下,什么金山银山没见过?   他笑了笑,说道:“吴老夫人,您收着就是,你们一家才刚来京城,京里的开销大着呢!保不齐给你这二十两还不够,您若是缺什么就直说,万万不可同我客气。”   刘翠花眼瞅着拒绝不了,这才应了下来,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一定好好养鸡,不会让叶大人在皇上那儿交不了差。   叶恒还要去别的庄户那里去,也就没在他们这里久留。   “吴老夫人,你们先忙吧,本官这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   他走后没多久,就有人来给她们送了身份的令牌。   刘翠花看着所有人的身份令牌,思忖了许久,最后为了避免孩子们惹祸,还是将所有人叫到一起,对着他们说道:“这令牌就先放在娘这儿了,你们谁若是要出去,就来找娘拿!”   大成一向老实巴交的,若不是爹娘让他去干点什么,他自个儿绝不会主动出去,也就没反对。   反倒是二成两口子,他们才刚来了京城,原本正想去京里好生看看,却不成想他娘居然连令牌都不给他们。   “娘,我们都这么大的人了,哪儿还用得着您帮忙收着啊!”田秀娘挤眉弄眼地说道。   刘翠花哼了一声,老二家没什么大毛病就是眼皮子浅,她心里揣着啥心思,她这当娘的咋能不知道?   “怎的?莫非在你看来,娘年纪大不中用了?”刘翠花反问道。   田秀娘急了,连忙起身来到她身后给她揉肩,“娘,您这说的是哪里话?您可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呢!我不中用才是真的。”   刘翠花给了一棒槌,这会儿自然也要给她们点枣吃,便缓和了口气说道:“咱们刚来京里,娘也知道你们想出去,但你们方才也听到叶大人说了,咱们不能耽搁正事儿。等这事儿办好了,娘亲自带着你们上京里头,给大伙儿一人做身新衣裳。”   田秀娘等人这两年在老吴家每年都有新衣裳穿,村里大姑娘小媳妇儿的都可羡慕她们了,但这会儿听到她婆婆要给大家做新衣裳,她还是很高兴。   刘翠花一看她们这模样,又再接再厉道:“昨儿我见着九丫了,她穿了个绢布的衣裳,摸着又软和又轻薄,正适合天热了穿。等过阵子忙完了,也给大伙儿做这样的衣裳。”   当妯娌的自古到今就没有不暗自较劲的,可如今的苏九月已经甩了田秀娘她们好几条街了,大伙儿根本比不上她。但如今能穿个跟她一样的衣裳,大家还是蛮高兴的。   “成!听娘的,这令牌娘收着我们才放心,若是自个儿收着,搞丢了可就不好了。”   “是啊!还是娘收着吧!”   ……   刘翠花看着这几个孩子,扯着嘴角笑了,“行了,门口的菜地收拾出来一块,咱们也种些菜吃。老大老二媳妇儿赶紧去整理东西,看看咱还缺什么不,这两日正好买了。”   “大成他爹,明儿你领着大成二成去京里买鸡仔去,记得多问几家价,莫要被人骗了。”刘翠花不放心的叮嘱道。   他们从外地来的说话跟京里人不大一样,若是碰上不厚道的,怕是会宰客啊!   吴传抽着烟袋锅子连连点头,“我晓得了,你放心。”   将一切都交代妥当了,刘翠花才想起来他们能来养鸡依靠的那块太岁。   他们来的时候也一并给带来了,这一路上养着太岁确实不大容易。即便是他们全家人选择了水路,也比旁人晚了两日才到。   但也正是因着如此,他们一家老少千里迢迢跋山涉水,也依然神采奕奕,并没有半分萎靡不振。   “至于咱们那块太岁,依旧养在缸里,千万莫要同任何人说起。”刘翠花一脸严肃地交代道。   自家有了宝贝,谁会傻兮兮的四处声张?若是被人夺走了,他们搞不好要灰溜溜回乡下了。   因此家里人都很乖巧的应了下来,刘翠花这才满意了,“好了,都忙去吧。”   .   苏九月才刚到太医署,喻仁郡主府上的马车就又来接人了。   “喻仁郡主府上让我去请平安脉?”苏九月一愣。   似乎已经好些时日没见过喻仁郡主了,不过前几日苏九月倒是从吴锡元的口中得知裴驸马被抓,估摸着不能善了。   苏九月自个儿日子过得倒也一般,可想到喻仁郡主还是有些可怜她。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对着喻仁郡主府上的下人说道:“你们且稍等我片刻,我这就拿了药匣子同你们去。”   喻仁郡主府上对她倒是十分客气,苏九月拿了东西跟赵嬷嬷打了声招呼,就跟着他们走了。   许是心境不一样了,这一回苏九月再来喻仁郡主府上只觉得格外的萧条,喻仁郡主也不过一个月没住,怎的会这样? 第749章 人走茶凉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低头看着青石砖缝隙里钻出来的小草。   这一恍神的功夫,就落后了郡主府上的下人两步,她急忙快步跟上,一直来到了喻仁郡主的院子外头。   郡主所居住的院子里倒是比外头好许多,墙角一丛郁郁葱葱的红蔷薇开得正好,也给这个府上增添了几分活力。   没多久喻仁郡主身边儿的入夏走了出来,见着苏九月来了,急忙对着她行了一礼,“苏姑姑,您来啦!快,里头请,郡主今儿一早就念叨着您呢!”   昨儿喝了酒,夜里又过了些凉气,清晨一起来,喻仁郡主就感觉到自个儿的嗓子哑了,还有些咳嗽,头更是晕晕乎乎的。   如今郡主府可不比从前了,入夏也就她这么一个主子,唯恐她再出了什么事儿,急忙派人去请了苏九月过来。   这会儿见着苏九月连忙拉着她朝着屋里走,刚一挑起帘子,苏九月就看到了穿着素服坐在榻上的喻仁郡主。   这么朴素的她,还真是不常见,苏九月也微微有些讶然。   喻仁郡主听见动静偏过头看她,肩上如瀑的黑发从她的肩头滑落,露出一张巴掌大小的小脸,更显得如今的她瘦小可怜。   苏九月再一想,喻仁郡主似乎还不到十三岁。没了母亲,也没了父亲,日后还不知道要怎么办。   这么一想,她的面儿上就带上几分心疼。   此时的喻仁郡主已经招呼了起来,“苏姑姑,快过来坐。入夏,奉茶!”   苏九月走过去给她行了一礼,在她面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   她的视线落在了喻仁郡主身旁小几上的花瓶里,里头插了几朵娇艳欲滴的红蔷薇,看起来好看极了。   喻仁郡主看见了她的视线,就冲着她笑了起来,“怎样?好看吧?这些花儿可都是我院子里长出来的,待会儿你回去也的剪几枝带上,这花可真奇怪,人一看见就心情极好了。”   苏九月没有拒绝她的好意,笑着应了下来,还同她道了谢,才说道:“我听着郡主似乎是受了风寒?”   喻仁郡主微微颔首,一脸的苦恼之色,“昨儿夜里可能又踢被子了。”   苏九月说道:“不知可否让民妇帮您看看脉?”   喻仁郡主叫她来为的就是此事,自然不会拒绝。甚至还有些急切地伸出自己的手腕,对着她说道:“你快帮我瞧瞧吧,皇上舅舅已经下旨了,说五日之后举行马球比赛,他老人家亲自主持。咱们大夏朝的女子多婉约,这种马球比赛原本就凑不够几个人,若是本郡主再参加不了,那怕是就要输给波斯了。”   苏九月还不知道五日后就举行马球比赛的事儿,她不会打马球,只会投壶。这等为国争光的事儿,也就轮不到她了。   此时的她能替大夏朝做的,也唯有尽快治好喻仁郡主的风寒。   她伸手摸上了喻仁郡主的手腕,这一摸她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轻声问道:“郡主,您喝酒了?”   一说起喝酒,喻仁郡主立刻就想到了昨儿发生的糗事,她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尴尬地轻咳一声,“哦……是……是喝了点酒……”   她这番扭扭捏捏的模样,落在苏九月的眼中自然而然的就成为了无依无靠地小姑娘伤心欲绝借酒消愁的模样。   话本子上都是这么写的。   她叹了口气,语气更加轻柔了,活像是怕吓着喻仁郡主似的。   “喝酒后就容易热,你再踢了被子,也怪不得会着凉了。”   说着又看向了一旁伺候的入夏,吩咐道:“你们在一旁伺候的时候要多上心,可不能再让郡主着了凉。”   因着迎春那事儿,喻仁郡主现在谁都信不过,入夏便是有三头六臂都顶不住。喻仁郡主就让她每日只白天在跟前儿伺候,晚上回去自个儿睡自个儿的。   从前一直都相安无事,哪儿能知道这次就出岔子了。   此时的入夏都快后悔死了,一听苏九月这话就更是捶胸顿足了,“都是奴婢的错,从今儿起奴婢一定寸步不离的伺候郡主。”   喻仁郡主年纪虽小,但经历了这么多,也见识了什么叫人走茶凉。她心里知道,如今真心实意对她好的恐怕也就只有入夏了。   哦对,还有她表嫂,和面前的这位苏姑姑。   “不就是个风寒吗?养两日就好了。”喻仁郡主安慰了她一句,又看向了苏九月,“苏姑姑,我这风寒多久能好啊?我都好些日子没去表嫂家里了,先前儿表嫂还答应我没事儿过去坐坐呢!”   苏九月想了半晌才想明白,她说的表嫂就是怡姐儿。   不过按着怡姐儿那性子,巴不得不同京里的这些贵女们来往,又怎会同意喻仁郡主去府上坐坐?   再转念一想,怡姐儿向来好心,怕是也觉得喻仁郡主可怜吧。   她目光柔和地看着喻仁郡主,说道:“风寒没什么的,待会儿我给你开个方子,让人煎了给你喝两日。这两日外头日头不错,郡主也要出去晒晒太阳,注意着些,莫要站在风口。”   这位郡主殿下的风寒不怎么严重,真正困扰她的应当是心火。   想来也是,突然从天之骄子落到了这步田地,等闲人确实受不了。   更何况,对她下手的还是她爹。   苏九月对着喻仁郡主的笑脸,下意识地多叮嘱了两句。   喻仁郡主脸上洋溢着的笑容就更加灿烂了,“多谢苏姑姑,我记下了。”   苏九月张了张嘴,没忍住又补充了一句,“日后可不能再喝那样多酒了,小酌怡情,喝多了却是要伤身的。”   喻仁郡主应了下来,苏九月这才起身向她辞行。   喻仁郡主却道:“苏姑姑暂且等等。”   转过头就又对着入夏说道:“让人剪几枝蔷薇给苏姑姑带回去。”   “是。”   苏九月从郡主府走了出来,才刚走出屋檐,漫天的阳光就照在了她的身上。   她低头看了看手上鲜嫩的红蔷薇,唇角渐渐勾了起来。   郡主说的不错,看着好看的花儿果然会让人心情好起来。   日子虽苦,但手里有花啊。 第750章 不爱红装爱武装   苏九月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拎着裙摆上了回太医署的马车,才刚到太医署门前,迎头就碰上了单手拉着马缰绳的宋阔。   宋阔身穿一身鸦青色劲装,见着苏九月他停下来同她打了声招呼,“吴夫人。”   苏九月一看他这打扮,就知道他今儿不当值,“宋将军,今儿休沐?”   宋阔摇头,“受伤了,正好路过太医署,过来上个药。”   说着,他的视线就落在了苏九月手中拿得那几枝花上头,顺嘴夸了一句,“这花不错。”   苏九月也注意到了他的左手臂,瞧着似乎是有些不大自然,她抿唇礼貌地轻笑,“方才去了喻仁郡主府上诊平安脉,这花也是郡主赠与我的。”   既然提到了喻仁郡主,宋阔也免不了多问一句,“郡主酒醒了吗?”   苏九月诧异地抬头看他,怎的他也知道喻仁郡主喝酒了?这两人怎么看起来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据她身边儿的丫鬟说,昨儿夜里就醒了,只是夜里着了凉,受了风寒。”   宋阔皱眉,但却也没多问,就转而说道:“既然正好碰上吴夫人,那就请吴夫人帮我包扎下吧。”   那日逮着的那两只老鼠,放回去确实没让他失望,那人绕了许久,甚至还出了城,再回来。   他手下的人也算是有几分本事,没有将人跟丢。   令他意外的是,那两人居然去了平王府上。   平王是当今皇上叔叔的儿子,也是皇上的堂兄,封地就在平山一带。   若是他没记错的话,整个大夏朝目前发现的最大的铁矿就在平山。平王让人窥探走马街的动向,或许一方面是为了把握京城的风向,另一方面……   那地底下的兵器,或许也跟他有着某种千丝万缕的关系。   凡事做最坏的打算,才能有备无患。   今儿他亲自带着人巡街,碰上有人从走马街隔壁的宅子里跳出来,他急忙带人追了过去,打斗间将人抓住了,他自个儿的手臂却挨了一刀。   他们常年刀口舔血的,自个儿随手就包扎了,方才下属叮嘱他务必要去趟医馆,可千万不能因着这点伤影响到了后边儿立功。   宋阔一想也觉得他说的十分有道理,再加之正巧路过太医署,便干脆过来了。   苏九月带着他去了杏林苑,正巧赵嬷嬷也在,就亲自帮着宋阔上了药。   她们将宋阔送走之后,赵嬷嬷才一脸不赞同地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男女大防还是要重视啊!”   苏九月一脸无奈,“赵嬷嬷,先前儿同我们说医者眼中无男女的也是您呢!”   赵嬷嬷瞪了她一眼,“怎么同嬷嬷说话的?嬷嬷还不是为了你好?”   苏九月笑着吐了吐舌头,“我这说得也是实话嘛!”   赵嬷嬷却道:“若是平常人也倒罢了,你便是穿着咱们这么丑的衣服还是这么好看,这些青壮年男子最容易动心,偏偏还没甚自制力。嬷嬷也是怕你被人冒犯了,日后若是再给这些贵公子医治,你尽管喊了嬷嬷来吧!”   苏九月待的越久越能感受到赵嬷嬷对她的好。赵嬷嬷是个面冷心热的人,平素虽说不苟言笑的,但若是谁犯了什么大错,基本都是她在担待着。   她笑着应了下来,又不忘解释一句,“嬷嬷,我晓得了,不过宋将军是不一样的。从前在雍州的时候,我就救过他,还帮着他找到了弟弟,他就拿我们家当亲戚走动,不是外人的。”   赵嬷嬷心中自有一杆秤,这些年有些医女不安分,想借着这些贵公子过上好日子,可几乎没几个有好下场的。   她不愿意苏九月也走上这一条路,这才多叮嘱了两句。   “我知晓了,行了,你也忙去吧,过几日圣上亲自主持马球比赛,到时候咱们太医署也得派几个人过去守着,以备不时之需。到时候你就去吧,那波斯公主似乎对你印象还不错,正巧也借此机会见见世面。”   .   转眼就是五日之后,马球比赛要跑得开吗,城内的空地定然是不够的。   圣上让侍卫在围场清了一块地,方便他们举行蹴打马球。   一开始上场的就是女子的队伍,波斯公主自幼就在马背上长大,如今有上场的机会自然当仁不让。   她一身红色的胡装,脸上还带着面纱。   紧接着上场的就是苏怡和喻仁郡主等人,她们平日倒是还蛮喜欢穿胡装的,但今儿这场合若是穿出来,那不是打皇上的脸吗?   可她们大夏朝女子的衣裙根本不适合骑马打球,就在大伙儿为难的时候,苏怡开口了。   “既然都不想穿女装,那就回去换上劲装!”   “可是……可是咱们穿男装会不会有失体统啊?”有贵女犹豫了起来。   苏怡冷哼一声,“有失体统和丢了大夏的人,哪个更重要?再说了,谁说只有男人能穿劲装的?”   她这样一说,大伙儿也都心一横应了下来。   只要她们能赢了比赛,那就是为国争光,绝对不会有人在乎她们穿了什么。   说句不好听的,即便是她们输了,有燕王妃牵头,自然也不会有人说她们。   所有闺秀当中只有喻仁郡主是真心实意地高兴,“表嫂,你可真棒,这主意都能想得出来!我还没穿过劲装呢!今儿回去就让入夏给我改一件,好生看看是劲装好看还是胡装好看。”   有了这俩牵头的,一时间所有闺秀们就又热闹了起来。   平心而论,这恐怕是她们这辈子做过最出格的事儿了。   女扮男装,想想就刺激!   也正是因着这一出,今儿赛场上,苏怡她们亮相的时候,一身绛紫色劲装差点让文武百官们惊掉了下巴。   但不得不说,这样的女子装扮,才让他们心中隐隐有了那么点幻想。   或许……她们真的能赢呢?   穆紹翎坐在他父皇的下首,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他家王妃身上。   怡儿可真好看!   景孝帝看在眼里,哼了一声,真没出息。   可再看这些姑娘,也破天荒的夸了她们一句,“大夏儿女多奇志,不爱红装爱武装。好!真是好啊!” 第751章 马球   平王也顺着他的话夸了两句,“这些丫头看着还真精神,本王可得睁大眼睛仔细看看了。”   景孝帝闻言看向了他,问道:“怎的今儿不见洛阳王?”   平王心想他都要被你吓死了,怎么敢出来?   但嘴上可不能这么说,他笑了笑,答道:“皇上这可真是问错人了,臣弟跟洛阳王府上并不怎么亲厚,他回京许久,可从未来本王府上拜会过呢!”   景孝帝在心中骂了句笑面虎,面儿上却微微颔首,“罢了,如此盛况,洛阳王既然看不到,那也是他没福分,咱们自个儿看吧。”   话音刚落,就听到小太监报了一声,“洛阳王到!”   所有人的视线都转了过去,只见洛阳王戴着个抹额,大步朝着御前走来。   “臣弟来迟了,还请皇上责罚!”   皇上看着他一脸灰白的模样,心中暗自高兴,面儿上却是一副关心的神色,“洛阳王可是有何处不舒服?怎的今儿看起来如此憔悴?”   洛阳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对着皇上一抱拳,恭谨地说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弟无恙!”   听了这话,就连城府颇深的平王都忍不住在心中啧啧两声。   这家伙还是真是厉害,据说他头疾已经痛到彻夜难眠,如今居然还来参加这比试。   待会儿锣鼓喧天的时候,可有他受的。   洛阳王原本不想来,可如今皇上同他不过就是些面子情,若是连这份儿面子情都维系不住,他们在京中的处境将会更加艰难。   “既然无恙,那便落座吧!好戏马上就要上演了。”皇上一语双关地说道。   皇上发了话,那锣鼓声就响了起来。   洛阳王额头的青筋都爆了起来,他哆哆嗦嗦的从荷包里掏出了一个精致的鼻烟壶,凑到鼻尖深深吸了一口。   片刻之后,他面容上的痛苦之色才稍稍褪去了些许。   苏九月在一旁将他的一切都落在了眼中,想了半晌也想不通他那鼻烟壶里装得到底是什么?   黄户生此时就坐在她身边儿,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却见黄户生撇过头瞪了她一眼,苏九月这才发觉自个儿又错了,皇室的事儿尽量少过问,更不要在人多的地方问。   她急忙闭了嘴,“徒儿知错了。”   黄户生没同他一般计较,视线重新回到了场中。   苏怡带着的几位小姐只有她和喻仁郡主是个习武之人,喻仁郡主还是个半吊子。   她看着对面来者不善的几位波斯人,对着喻仁郡主问道:“你风寒好些了么?”   喻仁郡主见着她表嫂关心她,心里就更开心了,“好多了!多谢表嫂关心。”   苏怡微微颔首,一脸凝重,“对方马术都不错,待会儿比赛一开始,她们定然会先派人来牵制我。到时候我拖住两个人,凝香和采薇拖住其他两人,我们一起掩护喻仁进球!”   喻仁郡主一脸不可思议,“我??”   苏怡斜睨了她一眼,冷声问道:“怎的?你不行?!”   喻仁郡主下意识地想说自己不行,可看着她表嫂的神色,要是她胆敢说一句不行,恐怕都能把她的脑袋拧下来当马球打。   她轻咳一声,缓了缓有些慌乱的心情,对着她们郑重地说道:“我可以!”   苏怡这才满意了,“待会儿你只管进攻,我们替你创造机会。”   一声清脆的锣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了,苏怡猜测的不错,卡里尔公主的两个侍女立刻就围了过来,挡住了苏怡的去路。   不管苏怡怎么绕都绕不过去,她一边儿左突右进,一边儿用余光看着喻仁郡主那边儿的动静。   她牵制住了两个人,那边儿就只剩下了三人,喻仁倒是轻松了许多。   她年轻气盛,骑着匹小红马带着一往无前,舍生取义地勇气,对方哪儿敢跟她硬碰硬,还真让她杀了过去。   正在她得意的时候,忽然前头出现了一个马竿,差点将她的球截去。   她立刻一个甩竿将球朝着后边儿打去,这会儿已经不能左右到底是谁拿到了球,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这球落到面前的卡里尔公主手上。   苏怡眼瞅着球飞了过来,她突然一个下腰,一瞬间球又回到了凝香手中。   凝香见着球飞过来都懵了,苏怡大喊一声,“快进球!”   凝香骑术一般,正巧这会儿身边儿也没人跟着她,她急忙按着苏怡说得办。   带着球往前跑了跑,到了筐前,才用手上的竿一拨,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赢了?   凝香看着手上的马竿,又看了看进去的球,也甜甜地笑了。   苏怡一脸欣慰地纵马走了过来,在她的肩上拍了一下,夸赞道:“凝香,好样的!”   王凝香也跟着笑,“没想到第一个球竟然是我进的,王妃,您可真厉害啊!”   苏怡笑得肆意,“球是你进的,厉害的是你才对。马上又要开始下一场了,咱们做好准备。”   她将所有人叫到一起商量下一场要怎么办,大伙儿虽然已经尽力了,但却还是让对面赢了一局。   两场比赛下来,姑娘们都有些气喘吁吁。   真正比赛起来,跟她们平日玩可是不一样的。   但大家虽然累,可没一个人撂挑子不干了,苏怡重新给她们划分了位置。   “我尽量将她们拖在后半场,凝香和采薇,你们将球给妙芝。妙芝马术不错,前两场体力消耗也少,这一球让她进。”   顾妙芝刚想说拒绝的话,可看着姐妹们认真的模样,她再划水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了。   原本她没想来打马球的,但燕王妃实在凑不够人,喻仁郡主跑来喊她一起,她也没法拒绝,这才赶鸭子上架了。   她从没玩过这个,但马术确实不错,多少也能跟上大伙儿的步调。   “妙芝姐,就看你了!”一旁的喻仁郡主笑着看向了她。   顾妙芝这才缓缓点了下头,“好,我会尽力的!”   苏怡的视线从其他四人脸上扫过,见着大家一脸紧张的模样,笑了笑宽慰道:“大伙儿也不必如此紧张,尽力就好!” 第752章 一鸣惊人   输赢也就那回事儿了,赢了更好,即便是输了,大夏朝的颜面也不靠她们女儿家这一场马球来撑。   但这几个姑娘们此时却憋着劲儿打算好好跟这几个波斯人搏一搏,喻仁郡主挥舞着自己的小拳头,龇牙咧嘴,气势汹汹地说道:“表嫂!您放心就是,我们几个定然会将她们杀的片甲不留!”   若是不知道内情,只瞧着她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打算上战场呢!   苏怡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却也不好在这时说什么丧气的话,便只是对着她们叮嘱道:“既然大家有信心,自然是极好的,只是大伙儿还需保护好自己,莫要被对方不小心伤到。”   几位姑娘才刚点了头,锣鼓声就又响了起来,“开始了。”   大家按着苏怡安排好的位置纵马走了过去,对面的波斯姑娘也都一脸郑重,显然对这最后一场比赛同样十分看重。   不过苏怡猜得也没错,对方虽然很强,但她们有个弱点。所有人都想将这个出风头的机会让给卡里尔公主,几乎所有人一拿到球就下意识的想要传球给公主。   苏怡被人拖住没关系,她带着这俩人一起朝着卡里尔公主身边跑了过去。   周围的人一多,即使卡里尔公主马术超群,也难免被限制住。   苏怡趁机截了球传给了喻仁郡主。波斯姑娘以为这次大夏的姑娘跟之前一样,也是靠着喻仁郡主带球横冲直撞,可是谁知道喻仁才刚一接到球,反手就将球打了出去。   “不好!快拦住她!”卡里尔公主连忙喊道。   大伙儿这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顾妙芝已经来到了卡里尔公主的左前侧。喻仁郡主一杆子将球传了过来,她一手抓着马缰绳,两脚踩在马蹬上,起身挥杆,险险将球接住。   喻仁郡主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幸好幸好。”   苏怡见着卡里尔公主马上就要追过去了,连忙上前想要拦她。   王凝香见状也急忙追了过去,一切都在朝着有利于大夏的方向发展。   可谁知原本负责拖着喻仁郡主的人,突然出现在了顾妙芝的马前,她一竿子伸出来就要抢走顾妙芝的球。   顾妙芝将球退远,又迅速侧身挂在了马的左侧,将球拉了回来。   波斯的姑娘都惊呆了,不是说大夏这几人里边只有苏怡马术出众吗?怎么这还卧虎藏龙着?这姑娘的马术也不简单啊!   远处观望的王启英见着这一幕顿时眼睛一亮。   好家伙!他这未过门的妻子居然马术如此了得,比他还要厉害?!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想到,顾妙芝这么个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竟然能做到如此地步。   只除了顾泯行,因为顾妙芝的骑术是他教的。   时下世人对女子太过苛责,女子只能学琴棋书画,便是他教顾妙芝骑术也是借着夏日避暑的名义去庄子上教的,府上的其他人都不知道。   因此,此时顾大学士的脸色差极了。   这死丫头如此举动,若是让人知道他们顾府教女无方,其他几个丫头怎么嫁的出去?   顾妙芝这会儿可顾不上其他人怎么看,她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进球!   她一马当先,眼看着到了筐前,握着竿子的手心都沁出了汗水,她踩着马蹬的脚趾紧绷,等到了差不多的距离,才挥杆而起。   周围的大臣小姐们都跟着欢呼了起来,赢了波斯人,景孝帝龙心大悦。   原本还想着若是女子输了,还需靠男子赢回来,没想到她们居然给了他这样大一个惊喜。   “哈哈哈哈!好!燕王妃等人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好样的!赏!”   给自己儿媳妇赏赐那还有什么舍不得的,不过就是从左手换到右手罢了。   他赏赐了一斛东珠,一匹进贡的羽缎,一对羊脂白玉镯子,甚至还有一匹东陵国进贡来的小矮马。   马儿也就跟小姑娘一般高,刚送来的时候皇上新奇地骑了两次。可这马儿未免也有些太矮了,景孝帝身材高大,还是更喜欢威武的汗血宝马。   几位妃子找他献了几次殷勤,想让他把小马赏赐给她们,他都没舍得给。   这回见着苏怡立功了,他下意识地就想到了那匹小马,这不正好吗?   送给儿媳妇,儿子高兴,苏庄高兴,儿媳妇也高兴,还肥水不流外人田,皆大欢喜。   至于喻仁郡主和顾妙芝也因着各进了一球,被皇上赏赐了许多东西。   采薇和凝香二人也出了不少力,也带着皇上的赏赐满载而归。   至于波斯公主她们,皇上也赏赐了江南织造的杭罗,以及西湖的明前龙井。   卡里尔公主欣然应下,带着自个儿的丫鬟仆人回到了位子上坐下。   今儿发生的一切都在她的意料之中,她是来大夏和亲的,对于波斯来说就是一枚弃子。   这时候若是她强出风头压了大夏朝一头,波斯使臣自然是高兴了,回去跟她父王也有的吹嘘。但是她自个儿留在大夏,还得看大夏皇帝的脸面过日子。   若是因为此事惹恼了大夏皇帝,那她日后的日子岂不是就要难过了?   虽然她有意放水,但大夏的这几位姑娘也着实让她意外……   姑娘们退场了,接下来上场的就是男人。   男人之间的比试要更热血刺激一些,王启英这种纨绔自幼就是打着马球摸着马吊长大的,自然当仁不让。   他带着他几个小废物兄弟替大夏拿下一局,岳卿言、宋阔等几位武将也上场了。   苏九月远远地看了一眼宋阔,忽然想到他手臂的伤痕还挺深的,这会儿上场比试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   因着这一队都是习武之人,各种花里胡哨的动作看得大伙儿眼花缭乱,叫好声不绝于耳。   等他们退场之后,喻仁郡主一回头就看到了宋阔手臂上的血迹,已经透过衣裳渗了出来。   她眉头一皱,让入夏将先前给自个儿准备的金疮药送去给宋将军。   入夏一脸欣慰的看着她,自家郡主可算是长大了啊!   【注:本来想写蹴鞠,但是觉得在马上打球更刺激,就改了马球,前文已改,多谢大家指正】 第753章 欲拒还迎   可谁知道,下一瞬就听她家郡主说道:“宋将军与我有恩,多少能报答些许。”   入夏:“……”   话本子上不都写着以身相许吗?   罢了,靠郡主本身是不行了,还得看她入夏的。   喻仁郡主像是知道她心中怎么想的似的,立刻扭过头看着她叮嘱道:“你见了宋将军只需将这金疮药给他,可不许乱说话!”   入夏吐了吐舌头,“奴婢知晓了。”   喻仁看着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心中着实不大清楚她到底是不是会错了意?   入夏捏着那瓶金疮药还未走到宋阔身边儿就被宋阔身边的小厮拦了下来,“姑娘,还请留步。”   入夏停下脚步行了一礼,同他说道:“我是喻仁郡主身边儿的大丫鬟入夏,奉郡主之命来给宋将军送金疮药的。”   从方才将军下了场,就不停有大家小姐们过来送东西,明路去通传了几次,将军彻底没了耐心,下令谁也不见。   可这会儿来的是郡主府上的丫鬟,明路有些不敢擅作主张,便对着入夏说道:“姑娘,您稍待片刻,我这就去跟将军通传。”   宋阔坐在个椅子上,手里捧着个水壶,时不时地喝一口。   明路跑过来同他行了个礼,说道:“将军,喻仁郡主派人来了。”   “不见!”宋阔面无表情地道。   明路又接着说道:“那丫鬟似乎是来给您送金疮药的。”   宋阔一挑眉,“她倒是心细,本将军已经叫了太医署的人过来包扎,你替本将军谢过郡主好意。”   明路有些担心,不管怎么说喻仁郡主也是个皇亲贵胄,他们如此不给面子,怕是有些不大好吧?   “可……可是……”   明路才刚一开口,就被宋阔打断了,“没有可是!她是你主子,还是我是你主子啊?!”   明路这才闭嘴了,“是,奴才这就去回绝了她。”   入夏也没想到宋将军居然这么不给面子,她拧着眉头,心中担忧极了。   莫不是那日郡主喝醉的模样吓到宋将军了吧?那可真就糟糕了。   人家将军不愿意见,也不能勉强,入夏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不见就不见吧!至少这金疮药得给人留下。   她将金疮药递给了明路,“小哥儿,郡主是让我过来送金疮药的,这药你便拿去给将军吧!”   明路连忙拒绝,“实在不用,将军已经喊了太医署的人过来了。”   入夏却道:“小哥儿,都是替主子办事儿的,这金疮药你还是替将军收下吧,不然我回去实在不好跟郡主交代啊!”   明路看着塞到怀里的金疮药,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可得先同你说好了,这金疮药我可以帮着送,但至于将军收不收那可不是我一个奴才能左右的了。”   入夏急忙行了个礼道谢:“小哥儿愿意帮我已经感激不尽,若是将军不收自然怪不到你头上。”   明路听了这话,才点了点头,“那我就收下了。”   入夏回去之后,将宋将军不愿意见她们的事儿告诉了喻仁郡主。   喻仁郡主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有告诉他是本郡主让你送过去的吗?”   入夏点头,“那自然是要说的,这可是您亲自吩咐的事儿。”   喻仁郡主笑了,“这不就好了吗?既然他知道了,我也算是报了恩,倒是也没必要见到他。本郡主若是要见他早就自个儿去了,量他还敢拦本郡主不成?”   入夏一时语塞,她说得确实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听起来怎么就这么愁人呢?   郡主这样什么时候能给自己找个依靠?这个世道就是需要男子支应门庭,先前儿驸马爷不在府上,但到底是有那么个人在,底下的人多少还有些顾忌。如今裴驸马倒了,连府上的下人们都开始阳奉阴违了起来,更何况其他人了。   真真是皇上不急太监急,问题是她着急也没法子啊!   苏九月奉命去给宋将军包扎伤口,她也听进去了赵嬷嬷的话,带了个小药童过来。   等到了明路身边儿,看着他手里的金疮药,苏九月就顺便问了一句,“你们有这么好的药,便用你们的药吧?”   明路看了一眼自家将军,叹了口气,说道:“这是方才喻仁郡主让人送过来的。”   苏九月更诧异了,喻仁郡主近些日子的变化可真大。   “那可真是正好派上用场,将药给我吧。”苏九月说道。   明路也想让自家将军早些痊愈,便顺势将金疮药递了过去。   苏九月接过药转手就递给了身边儿的小药童,“空青,你拿着这药待会儿给宋将军用。”   他们抬脚走到了宋阔身边儿,宋阔见着她来了,就将胳膊伸了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苏九月为了避嫌,就示意空青去做。   宋阔一愣,随后也明白了过来,没有做声。   只是在看到空青掏出金疮药的时候,他眉头一皱,“这药怎么在这里?”   空青看了看苏九月,又看了看宋阔,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解释。   苏九月却道:“喻仁郡主送来的,正好派上用场,这药效果甚好,很快你的伤口就能愈合。”   宋阔冷声说道:“还回去。”   苏九月可不怕他,在一旁说道:“这药材一旦还回去,怕是真就将喻仁郡主的脸面丢在地上踩了,将军您当真要如此?”   宋阔想了想喻仁郡主如今的处境,到底没再强行拒绝。   苏九月看他这样子,就知道他应当是已经默认让他们上药了,这才对着空青使了个眼色。   空青轻手轻脚的将宋阔的衣裳解开,苏九月转身避了开来。   她才刚转过身,就看到不远处一阵骚动,“王爷!王爷!您怎么了?!”   “救命啊!”   “太医!快请太医!”   ……   苏九月下意识的就朝着那边儿走了过去,就看到他师傅已经在了。   晕倒的人正是洛阳王,黄户生正蹲在他身边儿给他摸脉。周围一片嘈杂,大家伙儿眼神各异,幸灾乐祸有之,担忧有之,面无异色亦有之……   不过,真真假假,谁面儿上的神色是真的也说不定呢? 第754章 不是善茬   黄户生来到洛阳王身边,蹲下身去摸了他的脉搏。   洛阳王府的管家着急的站在一旁看着黄户生的动作,见到他眉头一皱,心都揪了起来,却不敢从旁打扰。   一直到黄户生收回了手,他正想发问,却见黄户生直接转身朝着皇上一拜。   皇上心中或许是知道什么,并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盘问什么,而且对着黄户生说道:“你随朕来。”   皇上扶着赵昌平的手转身朝着龙撵的方向走去,黄户生不敢耽搁,急忙抬脚跟上。   等到周围没了其他人,皇上才回过头来看着黄户生郑重地问道:“洛阳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黄户生垂手而立,神色凝重地对着皇上禀报道:“启禀皇上,臣怀疑洛阳王是吸入鸦片过量导致的晕厥。”   担心皇上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黄户生还特意跟他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洛阳王的头颅里有一个绣花针,许是他头痛难忍,他府上的大夫给他弄了些罂粟当熏香。若是臣没有料错,他今儿带地那个鼻烟壶里装的也该是这东西。”   说完,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瞬皇上的神色,可谁知道皇上就像是早就知道似的,脸上一丝惊讶也无。   “这事儿你自个儿知道就好,莫要说出去。”   景孝帝这话一出,黄户生心中就明白了,皇上应当是真的知道了。   “臣遵旨!”   黄户生沉默着从皇上的身边儿退了出去,苏九月见着他过来了急忙迎了上去,拧着眉头问道:“师傅,洛阳王怎的会突然晕倒?莫非是他那头疾的原因?”   黄户生摇了摇头,苏九月又接着问道:“那……是那个鼻烟壶?”   黄户生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九月,皇家的事情你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   苏九月一愣,想到了那句熟悉的话。   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从她们到太医署的第一日起,赵嬷嬷就已经叮嘱了她们无数遍。   她没再说话,此时的黄户生已经被其他人围住了,大家伙儿都在向他打听洛阳王到底怎么了。   黄户生牢记着皇上的话,只是对外说洛阳王患有头疾,估摸着是病重了。   不止旁人,就连洛阳王府的人对这话都深信不疑。   黄户生这会儿也有些疲于应付,见着众人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说话,便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   先前儿皇上和两位王爷接二连三的被人下毒,似乎让他对皇上有了什么误解。   一头老虎即便是偶尔有打盹的时候,他也依然是老虎……   苏九月一直注视着他师傅的神色,再加上之前他师傅说的话,她心中隐隐也有些猜测。   想通了这一关卡,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果然,还是她太过单纯,皇室中人没有一个能小瞧的。   当今圣上既然能坐上那个位置,又岂是简单的角色?   洛阳王突然晕厥,也并未影响这场比试,这一次上场比试的人就有洛阳王世子。   洛阳王世子才刚刚二十,为了避免皇上突然指婚,洛阳王在儿子十岁的时候就已经给他定下了一门娃娃亲。   如今女方才刚十五,只等明年两人正式完婚。   先前儿已经连着赢了两场,大局已定,最后一场的输赢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洛阳王突然晕厥,世子太过担忧,还是怎么着,这一场比试居然被人以雷霆万钧之势给赢了。   皇上坐在上首看着,倒是也没有气恼,反而觉得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大开小金库,十分大方地放出去许多赏赐,最后在所有人惊愕的眼神下,下旨给卡里尔公主赐婚。   事先并无任何预兆,甚至就连卡里尔公主自个儿都不知晓,她听到之后又是紧张又是忐忑不安,还奇异的带着些尘埃落定的释然……   “波斯国欲与我大夏联姻,诚意甚笃,卡里尔公主亲自带着使臣前来朝,朕定然也要为波斯公主觅得佳婿。”皇上坐在上首,手上捏着一串桃木佛珠,佛珠已经被他盘地发亮。   此时他轻飘飘地提起此事,就像是在说着什么微不足道的话一般,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他这一道圣旨下去就要决定一个姑娘的后半生。   卡里尔公主的一颗心悬了起来,咬着下唇,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看在她这阵子这么百般示好,安分守己的份儿上真的如他所说,给她安排一桩好婚事。   在场的男人们也都异常激动,谁也不知道卡里尔公主这朵娇花到底会落入谁家,此等美人别说是得到她,便是能同她共度一晚,这辈子也都值得了。   苏九月也十分关心卡里尔公主的婚事,因着先前在她中毒的时候,卡里尔公主什么条件都没有提,直接将那颗沧海遗珠给了她。   如果可以许愿,她也是希望这位异国公主能有个好夫婿。   只可惜在大夏,她根本就说不上话的。   就在万众瞩目之下,景孝帝一丁点儿的心理负担都没有,一脸和气地说道:“朕看洛阳王世子也是个英年才俊,同卡里尔公主很是般配,便做主为两人赐婚。着令礼部择吉日为公主和洛阳王世子举办大婚!”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包括卡里尔公主本人。   她来到大夏朝也有快两个月了,这些权贵之间的关系她虽说不至于全部摸清,也搞清楚了个大概。洛阳王几乎可以说是皇上敌对的第一人,估摸着皇上做梦都想将他除之而后快。   现如今皇上将她赐婚给了洛阳王世子,这岂不是也将自个儿推到了朝廷的对立面?   他也不怕她们波斯同洛阳王联合起来对付大夏朝?或许……这也是他想看到的一幕?   顷刻间,卡里尔公主的脑海中就已经想到了无数种可能。   或许皇上一个都没打算放过?   卡里尔公主一直都是波斯王最喜爱的公主,她美丽聪慧,只恨生作女儿身。   她在来到京城之前,就同她父皇保证过,她一定会至少保证波斯五十年的和平,给他们争取到休养生息的机会。   如今看来,真的难啊…… 第755章 你是谁家的狗   除了卡里尔公主之外的其他人更是不可思议,洛阳王世子可是早就定了亲的,如今横插一脚让世子爷原本的未婚妻怎么办?   偏偏皇上自个儿还当他做了什么完美的决定似的,直接拍板定下,连给众人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下令回宫。   原洛阳王世子的未婚妻狄如君的父亲狄耀祖立刻进宫面圣,皇上听闻他来了,冷哼一声,“不知所谓的东西,居然还敢来见朕?!”   赵昌平料到皇上会生气,这会儿也只敢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皇上,您可要见他?”   景孝帝手指间的佛珠又转了两圈,才道:“让他进来,朕倒要看看他能说些什么!”   狄耀祖一进门就直接跪倒在地,整个人趴在地上一边儿哭一边儿央求道:“皇上,还请您收回圣旨,我儿如君同洛阳王世子定亲已有十数载,只等着明年过门。您这突然下旨为洛阳王世子赐婚,臣的女儿日后还怎么活啊……”   景孝帝眉头紧皱,捏着佛珠的指节泛着白色。   大殿当中只剩下狄耀祖低声哭泣的声音,许久……就连狄耀祖也觉得自己再哭下去也没意思,哭声渐止的时候,景孝帝才开口了。   “狄耀祖,你如今官至几品啊?”   狄耀祖一愣,战战兢兢地回答道:“臣……臣任鸿胪寺卿,正……正四品。”   景孝帝轻笑一声,声音在空旷的勤政殿回荡,“多久没有升迁了?”   “应当有近八年了。”   怪不得傻的可爱,原来是他父皇留下来的老臣。   父皇当年也是老眼昏花,被这些人蒙蔽的厉害,不然怎的会任这么蠢的东西当鸿胪寺卿?   “洛阳王世子的婚事是朕当着诸位大臣和使臣的面儿亲口下的圣旨,断然不是你来求个情就能收回的。你在朕面前儿还没这么大的面子,与其来求朕,不如回去给你女儿再找个好人家。”景孝帝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大理石板上的狄耀祖。   狄耀祖听着皇上丝毫不留情面的话,一颗心凉了半截。   然而皇上接下来的话,则让他剩下的半颗心凉了个透透的。   “朕瞧着你这些年在任上不仅没有丝毫功绩,反而边关战事频繁。既然如此你还是退位让贤吧!今儿起狄耀祖贬为庶人,在家反思半年,不得出门!”   狄耀祖哪儿能想到自个儿不过是进宫替女儿的亲事求个情,居然连官都丢了,原本跪在地上的他整个人一软歪倒在地上。   景孝帝嫌弃的睨了他一眼,对着赵昌平摆了摆手,“罢了,将人拖下去吧!”   赵昌平亲自走到了狄耀祖身边儿,此时的狄耀祖已经成了庶民,也用不着给他行礼,赵昌平抱着拂尘尖细的声音在狄耀祖的头顶上响起,“请吧?”   狄耀祖被撵出宫之前,还问了赵昌平一句。   赵昌平只留下一句,“还请狄大人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家的狗。”   一道惊雷凭空响起,狄耀祖失魂落魄地上了回家的马车。   府上的老祖宗也听闻了今儿发生的一切,他一回来就跑去他的院子里堵人。   “如何?你去向皇上请罪了吗?”   狄耀祖坐在太师椅上,胸前的补子和帽子上的顶珠也已经被摘了,老祖宗意识到不好,拐杖在地板上重重一墩,厉声问道:“你到底同皇上说了什么?怎的被皇上罢了官?!”   他们狄家也算是书香世家,然而到了这一代也就狄耀祖一个人承了父恩,当了个鸿胪寺卿,在京中也算是风光。   “我……不过就是求皇上收回成命……”   老祖宗气到不行,“糊涂啊!皇上下旨你什么时候见过皇上收回成命过?!自个儿心里没点数,也不同府上商量,自个儿直接进宫,真以为京城里人人恭恭敬敬叫你一声狄大人,你就真是个人物了?”   狄耀祖被劈头盖脸一通骂,也不敢还嘴,老祖宗又看向了他身边儿的沉香,“老爷糊涂,你怎的不在一旁劝着点儿?”   沉香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就急忙对着他们说道:“老祖宗!奴才方才听说了一件大事儿!若是此事当真的话,估摸着皇上当真是震怒了。”   老祖宗黑着脸问道:“何事?”   “听闻洛阳王似有不臣之心……”   “什么?!”   “什么?!”   “你在何处听说的?”老祖宗又急忙问了一句。   “方才在宫门口,奴才给了一个小太监两个金裸子,才得了这么个口信儿。”   老祖宗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狄耀祖在她面前跪下,“奶奶,您去求求皇上吧,您若是去求,皇上定然会网开一面的。”   老祖宗八十了,先后送走了丈夫和儿子,独自撑起狄府,将孙儿拉扯长大。谁提起狄府老祖宗不说一句厉害?   可惜她好强了一辈子,孙儿却没养成,这样大的事儿,他们府上作为洛阳王府的亲家居然不知情?   她沉默了许久,才摇了摇头,“不能去,咱们府上就剩下这么点颜面了。皇上既然只是撸了你的官职,且罚你半年闭门不出,日后应当不会再罚。咱们安分守己,好生养灏儿,日后或许还有机会。”   “奶奶,您就不管孙儿了?”狄耀祖跪着朝前挪了挪,趴在她的膝盖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问道。   老祖宗摇头,“此事不能管,也管不了,再管下去咱们府上怕是要被诛九族了。”   老祖宗担心狄耀祖再犯浑,还叮嘱沉香盯着他。   .   狄大人被罢官的事儿宛如春风一般,一夜间就传遍了京城,卡里尔公主自然也知道了。   这位狄大人自从他们来京城,从未亲自见过他们,一直是属下来办事儿,典型的领着皇粮不干实事儿。   洛阳王同他们府上定亲一是听闻他那女儿是养在他家老祖宗院中,定然会是个贤内助;二则是因着他鸿胪寺卿的身份,借着亲家之名,许多事儿都要方便许多。   最最让洛阳王满意的就是这位狄大人自视甚高,颇有几分不问世事的模样。   这样的人作为棋子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   作者有话说:   【有人说九月不以身涉险就不会遇上这么多麻烦了,这???难道要因为走路可能被车撞就不出门?创业有可能破产就当咸鱼?有人选择安逸的生活,有人天生喜欢冒险,不过都是个人选择。但是如果遇到问题还是要积极面对,不要总想着逃避,世界远比你想象的精彩。】 第756章 投诚   皇上不顾洛阳王世子早已定亲,强行给卡里尔公主和洛阳王世子赐了婚。   这让卡里尔公主心中十分不安,她在妆奁前坐了大约有两个时辰,侍女给她倒得茶水换了好几盏,她也从未碰过。   侍女们知道今儿这事定然会让公主心情不好,只是她们都是丫鬟,在这事儿上着实也帮不上忙。   就在大伙儿都心急如焚的时候,他们公主忽然开口了,“去求见皇上,就说本公主有话要同他禀报。”   她身边儿伺候她的宫女原本就是皇上派来的人,这会儿立刻领命前去传信儿。   卡里尔公主知道皇上一定会见她的,无论怎样她头上还顶着个波斯公主的名头,此时波斯的使臣还没走,他多多少少也会给她几分薄面。   果然,没多久宫女就回来了,说皇上答应见她。   卡里尔公主稍稍松了一口气,只要皇上还愿意见她,她多多少少也能替自己求个情。   皇上见她求见,心中也疑惑不解,不知道她来见自己有什么事儿。原本觉得这位公主十分识趣,才打算日后成事了给她留条活路。但若是为了她未来夫婿对他大夏的男儿挑三拣四,那可别怪他不客气!   卡里尔公主走到殿门前,听到赵昌平轻声说道:“公主您请吧。”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冲着他微微颔首,行了个标准的大夏朝礼仪,跟在他身后进了皇上的偏殿。   勤政殿是由国家大臣处理政事的,皇上自然不会在那处见她,这些卡里尔公主心中都有数。   她对着皇上行了一礼,“皇上万福金安。”   景孝帝摆了摆手,“赐座。”   卡里尔公主在椅子上小心落座,皇上这才问道:“你要见朕是为了何事?”   卡里尔公主坐在椅子前侧,低垂着头也不敢直面天颜,“臣有事同您商谈。”   景孝帝一挑眉,确实想知道这姑娘到底竹筒里卖着什么关子。   “哦?是何事呢?”   “皇上今日为了臣和洛阳王世子赐婚,皇上为了臣觅得佳婿,臣深表感激。臣愿意为您所用,若是日后洛阳王父子二人有什么异动,臣定然第一时间上报朝廷。”   景孝帝听了这话可真是太惊讶了,这个卡里尔才来大夏朝不久,居然都能发现洛阳王的狼子野心,她这是在投诚啊!她自称臣,愿意替自己做内应,不管是谁替她出的主意,或者是她自个儿想的,这都是个不错的主意。   景孝帝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但他一个当皇帝的也不能说的太过直接,就只是说道:“你是个忠心的,朕也希望洛阳王他们全家也是忠心耿耿的。你放心,若是他们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心思,朕也一定给你安排好后路。”   卡里尔公主得了他的准信儿,一颗心这才踏实了。   皇上再怎么也不会在此事上骗她一个女子,她也没有别的要求,不过想平安顺遂的过完这一辈子即可。   卡里尔公主同他行了个大礼,道了一声谢主隆恩,这才从偏殿里退了出去。   此时的洛阳王也逐渐清醒了,他方才晕了过去,他府上的管家要接他回家,却被皇上拦了下来。说他们府上的大夫定然没有太医署的太医们厉害,还是跟着进宫的好。   洛阳王醒来之后,一问自个儿此时在何处,得知居然是在宫里,他差点一口血没吐出来,只觉得脑仁更疼了。   “你……你们怎么能让本王跟着皇上进宫!如今再想出去那可就难了!”   管家此时也很无奈,皇上的话谁敢违背?他唯一能替王爷做的,就只是替他守住这间屋子,省得王爷悄无声息的人就没了。   洛阳王知道这个道理,发了一通火,心中自责极了,觉得自个儿实在不该在那时候突然晕了。   若是早知如此,他根本就不会去参加什么比试。   他冷静了片刻,才对着管家问道:“我们在哪个宫?”   “钟粹宫。”管家恭敬的回答道。   洛阳王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眸子冷的似乎要杀人。   钟粹宫就是原先他母妃住过的宫,他的母妃当初也是死于这个那母子二人之手!景孝帝一定是故意的!   管家也知道自家王爷的心结,可如今可不是乱发脾气的时候,还有个更大的事儿尚未禀报给王爷。   “王爷……”他试探地叫了一声。   洛阳王看向了他,就看到了他一脸为难的模样。   洛阳王此时心中烦躁,也就没什么好气,“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别磨蹭!”   管家这才叹了口气说道:“王爷,皇上今儿给卡里尔公主赐婚了。”   洛阳王眉头一挑,“哦?赐婚给谁了?”   管家都不敢看他的脸,战战兢兢地回答道:“正是咱们世子啊……”   洛阳王手中原本捏着的鼻烟壶都被他一使劲捏了个粉碎,他的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世子可是有婚约在身的,他凭什么!凭什么给世子赐婚 !”   凭他是大夏的皇上啊,别说只是定亲还未过完六礼,就算是已经成亲的老夫老妻,他也不是不敢拆散的。   可这话若真是说出口,将他们家王爷气出个好歹,只怕他们洛阳王府一干人等的天就塌了。   “去请皇上!本王要亲自问他个清楚!”洛阳王咬牙切齿地说道。   管家却急忙阻拦了他,“王爷!万万不可啊!”   洛阳王瞪着他,他才又接着说道:“奴才来之前,文先生让奴才务必劝住您。皇上下旨这事儿波斯那边儿可是半点儿反应都没有,甚至听闻波斯公主正在兴高采烈地待嫁。若是咱们这边儿去找皇上,不仅抗旨不尊,还下了波斯的面子,到时候咱们的处境就更加艰难了。”   洛阳王一边儿生气,一边儿努力地克制自己,头疼地似乎要炸开了,他下意识地就去摸自己先前儿一直揣在怀里的鼻烟壶。   可这一回……他却摸了个空,原来鼻烟壶方才已经被他自个儿给捏碎了。 第757章 变则通   “鼻……鼻烟壶……”他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床边儿管家的手腕。   他也是习武之人,手劲儿大的可怕,管家疼得厉害,王爷一抬头,他看到了他扭曲的五官以及充血的眼球,模样实在吓人。   “奴才并未带鼻烟壶,您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找!”   他想去让人给宫外捎个信儿,却没想到他带来的人却连钟粹宫都出不去。   “王爷病重,你们如今拦着,出了什么事儿谁能担待得起?!”管家厉声呵斥道。   皇宫的侍卫那可都是世家子弟,谁会怕他一个失势王爷的管家?   那侍卫直接拔出了刀,“皇上有旨,若是谁敢迈出这个宫门,杀无赦!”   这不就是变相软禁了?管家脸色十分难看。   那侍卫又笑了笑,说道:“皇上还说了,若是王爷身子不适尽管差人去太医署找黄太医,实在不必客气。”   管家这会儿也别无他法,他家王爷此时都快将整个钟粹宫给砸了,还是请了太医来想法子先将局势给稳住才行。   黄户生给洛阳王施了针,才拎着药箱回去了。   苏九月今儿正好碰上了几个疑问,想去找师傅帮她解惑,可谁知道她去找师傅居然扑了个空。   小药童告诉他,方才黄太医进了一趟宫,再出来就神色凝重,看起来像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苏九月实在担心师傅,便同赵嬷嬷打了个招呼,提前离开太医署去了黄户生的家。   但是依然没有找到人,她师娘也很担心,两人便分头出门寻找。   最后在一家小酒馆里,苏九月才找到了趴在桌子上埋头苦喝的师傅。   小酒馆里突然来了这么个貌美的小娘子,立刻就有人想凑过来,再一看她身边儿站着的独眼男人,到底还是有些发憷。   苏九月有阿奎在身边儿,也没什么怕的,直接冲到了黄户生所在的酒桌前。   “师傅!”她叫了一声。   黄户生抱着酒坛子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有些浑浊地眼睛睁大了些,才看清了来人是谁。   他打了个酒嗝,“原来是你啊!九月!你咋来了?”   苏九月走过去抢过他的酒坛子,有些担忧的问道:“师傅,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有什么难题咱们一起想法子,您这突然不见了人,师娘都担心死了。”   黄户生被她这么一凶,整个人也坐直了些,但眼神还是不怎么清明。   酒馆里嘈杂极了,可苏九月依然清晰地听到了他师傅的问话,“九月,你说学医到底是治病救人,还是害人的?”   苏九月沉默了,或许这就是困扰他师傅一整天的事儿。   再加上今日中午师傅进宫了一趟,苏九月隐隐约约能猜到些什么。   莫非是皇上想让师傅对洛阳王下手?   她拧着眉头,并未回答他师傅的问题,而是走过去搀扶起了他的胳膊,对着他说道:“师傅,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先回去再说。”   黄户生只是一时的心情不顺畅,酒已经喝了大半坛子,也用不着没完没了的在此处耗着。   他顺着苏九月的力道站了起来,跟着她一起走了出去。   “师傅,徒儿先送您回家,凡事等回去了再说。”苏九月说道。   苏九月说完才赶紧跟身边儿的阿奎说了一句,让他先去给师娘传信儿去。   “就说人找到了,让师娘别找了。”   他们师徒二人踉踉跄跄走到了黄府门口,阿奎也带着师娘回来了。   师娘知道他的性子,估摸着他应当是碰上了什么难事儿,也不忍心指责他。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去。”   屋子里只剩下苏九月和黄户生两人,阿奎就在门口守着,苏九月这才低声问他师傅,“师傅,您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了?徒儿能帮您什么吗?”   若是平时,黄户生定然是不肯说的,但是这会儿他喝了酒,嘴也就没那么严了。   “为师一生学医都是为了治病救人,老祖宗曾说过,宁可架上药生尘,但愿世间无疾苦……但如今病了的是洛阳王,对他动手的却是那位,为师便是替他取不出那根绣花针,至少也能让他缓解些痛苦。可是如今却什么都不能做,也不敢做……”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苏九月在一旁仔细听着。   这番话让有些人听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但苏九月却能明白他。   每一个大夫在学习医术都是为了治病救人的,如今有病人在面前却不能救,有违了学医的初心,他的心便迷惘了。   “师傅,学医是为了救人,但您现在就是在救人啊!”苏九月忽然打断了他。   黄户生愣了一瞬,抬头看向了她,此时他的神色已经清明了许多,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师傅,学医只能救一个人,但您此时的所作所为却能救更多的人。”   “这是何意?”黄户生侧着头问道。   “多少人因洛阳王而死?若是他真的起兵造反,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他也是可怜人啊……”黄户生感慨道。   苏九月自幼都是个心善的人,但这回却不怎么赞同她师傅的话,“师傅,您此言差矣。他是可怜不假,但一个人可怜与否并不是他做坏事的理由,便是找出一千个一万个缘由,错了就是错了。”   黄户生沉默了片刻,“此事若是交由你来做,你会如何?”   苏九月想了想,道:“为君之臣,听君命,此为忠;为民之官,为民生,此为义!师傅,若是徒儿,定然要做一个忠义两全的人。若只是为了所谓医者的初心,舍了忠义,那同那些愚孝的孝子有什么区别?”   就连站在门外的阿奎听了苏九月这一番话也忍不住点了点头,有些人该救,有些人不该救,他家夫人这一点上并未说错。   黄户生思索了许久,嗯了一声,“你说的对,是师傅着相了,明日为师就进宫面圣,听听皇上的意思。”   苏九月见他想开了,这才笑了起来,“既然如此,那徒儿就先回了。”   黄户生还有些迷糊,再加上在思考明日见了皇上要怎么说,就只是随意地摆了摆手,“回吧。” 第758章 只管开你的方子   苏九月冲着他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开了。   等到苏九月走了之后,黄夫人才端着一碗醒酒汤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她将醒酒汤端过来送到了黄户生面前,才在他身边儿坐下,看着他将一碗汤喝完,才温柔地问了一句,“好些了吗?”   黄户生自知理亏,轻轻点了点头,“嗯,让你担心了。”   黄夫人两只胳膊撑在桌子上,侧着头看着他的眼睛,“我是很担心,但我更担心的是你遇上什么麻烦了?”   黄户生叹了口气,“不过是在想要不要救洛阳王罢了。”   黄夫人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又问道:“那老爷您现在心里头有主意了吗?”   黄户生点了点头,“如今的我不仅仅是个大夫,还是皇上的臣子,听皇命罢了。”   黄夫人见他做了决定,便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起来,“如此我就放心了,我去让人给老爷打了洗脸水过来。”   .   翌日一早,黄户生早早就进了宫。   今日是他例行给皇上请平安脉的日子,同时他还需探一下皇上的口风。   昨儿是他糊涂了,自从他进了太医署,那就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过日子的。   皇上让他生,他才能生,皇上让他死,他就得死。   至于洛阳王救还是不救,一切还得问过皇上才是。   皇上召见他的时候,已经换好了朝服,坐在凳子上朝着他伸出手去。   黄户生来到皇上面前,一撩衣摆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伸出手指按在了皇上的脉搏之上。   “皇上您身子比从前康健多了,只是如今天儿渐渐热了,您得备着些降暑的物件儿。”   皇上自个儿也热,屋子里已经摆了两个冰盆,还有丫鬟给帮着打风,才稍稍好一些。   只是一穿上朝服,这浑身就更热了。   “如今才刚六月,再过半个月,估摸着就更热了。唉!还是得去承德住一阵子。”   黄户生也顺势说道:“这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等三伏过去,您再回来也不迟。”   皇上无奈地叹了口气,“朕虽说是皇帝,但这到底能不能去,还真做不了主啊!”   皇上只是随口抱怨两句,黄户生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等到皇上说,若是他再没什么事儿的话就下去吧。他这才对着皇上一拱手,说道:“皇上,昨儿洛阳王那边儿派人请了臣过去,他如今已经成了瘾,可要再接着给他罂粟呢?”   洛阳王之所以会成这样,那是皇上给他下得套。若是要给他戒了罂粟,那势必会坏了皇上的事。   他有家人,有妻儿,他万万不敢胡来。他不动手害人,也不救人,若是祖师爷知道他有违初心,那便罚他一个人吧!   景孝帝想了想,却开口说道:“便是你给他开的方子,他也应该不大会乖乖喝药。还是给他们留条后路,让他们府上的人自个儿送药入宫吧。这些你不用管了,若是洛阳王府的人找你要方子,你该怎么开就怎么开,莫要有所顾虑。”   黄户生应了一声是,从殿中退了出去。   景孝帝看着他走远了,才对着赵昌平交代了一句,“方才说的你去安排一下,快一些,别耽误了上朝。”   立刻就有人给钟粹宫那边儿传了话,却没想到第一个使关系进钟粹宫的居然是个太监。   矢忠原本也不想趟这趟浑水,但洛阳王府的人找上了他,让他想法子给王爷送药进去。   矢忠哪儿肯应?魏公公死后,东厂虽说大不如前,但他在里头日子却过得风生水起的。   如今皇上整天操心着国家大事,顾不上他们,他又不是脑子有病,这时候去引起皇上的注意。   可洛阳王府来的人说了,若是他不出手相帮,大不了就鱼死网破。从前儿他和魏公公跟洛阳王打交道的那些,他们定会一桩桩一件件的交到皇上手中。   矢忠在心中骂了他个狗血淋头,但为了自己的小命,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并且同他们谈好,此事过后定然将从前的信件全部交还给他。   洛阳王府的人也答应了,矢忠找到了给洛阳王送饭的太监,想让他将那鼻烟壶以及药膏给带进去。   小太监一开始不大愿意,直到看到了矢忠递给他的两条小黄鱼,这才动了心。   “成!”   但太监可是整个皇宫最无情无义的了,他送了东西给洛阳王,顺顺利利的从矢忠手上领了奖赏,转头就去了赵昌平跟前儿举报了他们。   赵昌平知道皇上要开个口子给他们便利,此时也并没有多少意外,只是点了点头,“咱家知道了,你下去领赏吧!”   太监手里的小黄鱼也到了赵昌平手上,虽说这次领得赏钱并没有这两条小黄鱼多,但皇上赏赐的,他拿的心安理得啊!   赵昌平进了大殿,将此事告知了皇上,皇上听完眉头一皱,“矢忠?这名字怎的听着这样耳熟呢?”   “正是魏公公身边儿那个矢忠,魏公公没了之后,东厂反倒隐约成了他的天下了。”   景孝帝听了嗤笑一声,“真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且让他再得意两日,看看他跟洛阳王有无关系。先前儿那魏茂功勾结胡人,若是他们两人有联系的话,洛阳王搞不好也跟胡人有无关系。果然……拖得越久,暴露出来的东西越多啊……”   赵昌平恭恭敬敬地站在他身边儿,顺着他的话说道:“狗急了还跳墙呢,或许再逼一逼他们,您还能得到更多的线索。”   景孝帝笑了起来,他今儿的心情很不错,内阁的那几个老迂腐被他骂了一通,已经同意让他去承德了。   “不错,还得派个靠谱的人盯着洛阳王府那边才行。”景孝帝说道。   赵昌平在一旁说道:“想必您心中已经有主意了。”   “哈哈哈,知我者昌平也。就让王启英去!”   王启英人在家中坐,官从天上来,圣旨一下,他就成了正四品鸿胪寺卿。   这下子整个京城都哗然了,原本王启英已经一年没挪窝了。虽说这在常人来说十分正常,但王启英这种一年升几次官的,分明就是不得圣心了嘛!   --   作者有话说:   【又想要名利,又想要本心,天底下哪儿有那么好的事?】 第759章 鸿胪寺卿   这次皇上这道圣旨一下,多少人都开始反思自己,为什么没有早先去跟王大人搞好关系,如今再看,应当是进不去门了吧?   自然是进不去门的,王老夫人先前儿就找人算好了日子,八月初八给他的乖孙儿办喜事。   因着是圣上赐婚,再加上王启英在官场混的风生水起的。还因为有顾泯行以及岳夫人两人替顾妙芝做主,婚期虽说有些紧张,但他们还是应下了。   老夫人提前半年就收拾了院子,将英子的院子从里到外重新修葺了一番。还将隔壁院子一并打通,在里头挖了个池塘,种了一排桃花树。   这会儿王启英正在风口浪尖上,他们全家人都闭门不出,谁也不见,省得给他们家英子惹上麻烦事儿。   因着王启英自个儿的院子正在修葺,他最近是住在东园的。此时的他正坐在自己院子的石凳上,面前坐着他的好大哥章鲁。   章鲁的脸色黑得跟鞋底似的,对着他说道:“还想着我后半年去辞官回乡,让你来接手大理寺,你如今反倒撂挑子走人了。”   王启英自个儿也不想啊!他其实是一个十分安于现状的人,在大理寺他才混得如鱼得水,这会儿又给他换了地儿。   还直接空降了那么高一个官,去了定然会有人不服,这种事儿最麻烦了。   他叹了口气,“不然……老哥,您去找皇上求求情?让他老人家收回成命?”   章鲁瞪了他一眼,“以后不在大理寺了,这种混账话可别瞎说,说出来旁人当真了怎么办?再说了,你去了鸿胪寺也是好事儿,你如今才将将二十岁,就做了这么大的官,整个大夏朝都没几个能同你比的。老哥我虽舍不得你走,但又怎能耽误你的前程?”   王启英也正是知道他的为人,才在他面前说这些,不然他也不会傻到拿自个儿的前程开玩笑。   “多谢老哥教诲,我都记下了,日后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都有一杆秤。”他冲着章鲁拱了拱手。   章鲁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罢了,一贯都是你比我会说话,我便是不说,你也知道的。”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王启英也劝了章鲁两句,“章老哥,您还正值壮年,可万万不能有辞官的心思啊!咱们大夏朝如今看起来虽然尚可,但内里想必您也知道,那可是千疮百孔,多的是占着茅坑不拉屎的人。若是您再辞了官,换上个不作为的大人当大理寺卿,那大夏朝岂不是要更乱了?”   章鲁被他这么巧言令色的一劝,更加觉得自己无比重要。   “你说得对,便是要辞官也不是现在,我得再替朝廷挑选些许人才出来才行!”   王启英满意了,却见对面的章鲁忽然抬起头来看他,问了一句,“王老弟,你婚期什么时候?”   “好日子,八月初八!”王启英一边儿说,一边连着比了两个八的手势。   章鲁记下了,“成,那我就先回了。”   将章鲁送走,王启英才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发愁了起来,“鸿胪寺卿?”   外人听起来风光无限,但这种与周边列国打交道的差事,他根本就不想干好么?   只可惜皇上圣旨已下,他现在只有硬着头皮上了。   皇上还让小太监带过来一个口谕,让他盯好洛阳王府那边儿的人。   王启英叹了口气,王府那边儿皇上也不知道派去多少人了,哪儿差他这么个纨绔了?   他敷衍似的派去了四个人,每个门各一个,其他的都让暗地里的青龙卫去管吧!   在王启英升官之后的第二天早朝上,皇上又当场下旨,他要去承德避暑一个月,由燕王监国,其他一概事宜一律报给燕王!   大伙儿震惊的还没从地上爬起来,皇上就已经带着赵昌平跑路了。   只留下燕王站在朝堂之上,一脸憋屈。   他连自己手上的这点事儿都懒得管,现在让他监国?!他这当爹的有问过儿子的意思吗?!   穆王爷听了皇上这话倒是十分替他高兴,来到他身边儿,用手扯了扯他皇兄的朝服,对着他一抱拳,“皇兄,恭喜啊!”   何喜之有?老子出去玩,让他在京中鞠躬尽瘁,这哪儿是什么喜事?   燕王差点就脱口而出,但思及在场的人众多,他这才稍稍克制了一二。   “老五啊,你还是快快长大吧。”他一边说,一边拍了一下穆宗元的肩膀。   穆宗元一脸疑惑,“长大?”   皇兄为什么想让他长大?   紧接着,就听到燕王又接着说道:“这样监国这种苦差事,你就能替为兄分担了。”   穆宗元不知道燕王心中所想,以为他只是想自己长大了就能替他分忧,是信任他的表现。   并不知道,他的好皇兄想的是,若是他长大了,这个烂摊子就能甩给他了!他自个儿也可以带着王妃去避暑了,岂不美哉?   “年幼无知”的穆宗元开心地对着他皇兄露齿一笑,说道:“皇兄!我会努力长大的!”   燕王满意了,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   这兄友弟恭的模样落在了文武百官的眼中,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这……还要怎么站队呢?   当然要拥立燕王了!   一旦建国,很多权力落在了燕王手中,即便是皇上想要全部拿回去,也不是什么容易事。   皇上心中又怎能不知?但他却还是如此做了,只能说明皇上或许就是在借此机会考验燕王到底适不适合作为储君。   穆紹翎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回了王府。   苏怡这几天正在忙着给他绣荷包,为此她的手已经被针扎了很多次了。但穆紹翎即将过生辰,她想送他一个亲手做的礼物。   听闻王爷回来了,她急急忙忙将自己绣了一半的鸭子……哦,不,鸳鸯荷包藏了起来,急匆匆的迎了出去。   “怎么了?怎么了?有谁招惹你了?说出来,我替你出气!”苏怡说道。   穆紹翎一听他这话,气就已经消了大半,“还不是父皇,他要去承德避暑,让我替他监国。”   --   作者有话说:   【人之初,性本善。坏人也不是一开始是坏人。本文背景就是封建社会,不要用现代思想想古代,王权社会就是王权至上的。】 第760章 我也想去   苏怡听了这话也是一脸的惊讶,看着穆紹翎诧异地问他,“父皇?让你监国?”   穆紹翎十分懊恼地点头,“是啊,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父皇这样做很离谱?”   他迫切地想要找个人赞同他的说法,无疑与他同床共枕的王妃是最容易说服的对象。   苏怡果然也没让他失望,只见苏怡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不是嘛!父皇居然会让你监国?这未免也太草率了吧?让你去当值,你都想着偷懒,如是监国……就怕父皇回来后,留给他的是个烂摊子。”   穆紹翎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家王妃这是在看不起谁?   他还没来得及替自己辩解两句,就听到苏怡又接着说道:“不过,你也别慌,我爹爹最近都在京城,若是你有什么搞不明白的,只管去问问他老人家就成。”   穆紹翎:“……”   他现在忽然觉得自己先前儿留给王妃的印象确实不大好,现在挽救也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谁不想被自己女人崇拜啊?!他也想!   但是……算了,他真的不想当皇上。   “不至于。”他抿着唇不情不愿地替自己辩驳了一句。   苏怡侧过脸,鬓间的金步摇微微晃动。她抬起眸子看他,问道:“什么不至于?”   “对你男人有点信心!还不至于父皇走两日,大夏朝就一团糟!”   苏怡轻笑了起来,“好好好,信你信你。不过这会儿可不是吹牛的时候。今儿我请了个扬州来的厨子给咱们做了地道的扬州炒饭,闻着都很香,我没好意思吃独食,正想着等你一同回来尝尝呢!”   听到她等着自个儿一道吃饭,穆紹翎的嘴角就微微勾了起来,但到底是个口是心非的,“一个炒饭有什么好吃的……”   苏怡推着他就朝着外头走,“去尝尝不就知道了?”   这地道的扬州炒饭是隔夜的江南大米用排骨汤蒸,再用鸡汤火腿鸡蛋葱花木耳等食材一并炒出来,味道实在一绝。   苏怡一碗还没吃完,就见着旁边儿穆紹翎的碗就已经空了。   她抿唇轻笑,忽然对着穆紹翎说道:“王爷,这天儿确实逐渐热了,我觉着父皇那法子确实不错。不然……我也跟着父皇一并去承德避暑去?”   穆紹翎听了这话,顿时就觉得嘴里的米饭也不香了。   “你就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他厚着脸皮说道。   原本以为自家王妃多少会有些狠不下心,却没想到她连犹豫都没犹豫,就直接点了头,“那当然忍心了!”   穆紹翎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差点没挂住,他扯了扯嘴角,苏怡又接着说道:“再说了,你也不是一个人啊,还有关怀远呢!”   穆紹翎和苏怡都看向了站在一旁伺候两位祖宗用饭的关怀远,关怀远只恨不得缩进一旁的小角落里。也不知道他现在说自个儿不是个人,还来不来及?   穆紹翎哼了一声,“把我丢给旁人,你能放心的下吗?!”   苏怡一脸纠结,就在穆紹翎以为她良心发现的时候,苏怡又开口说道:“王爷,说真的,把你交给我,才更让我放心不下……”   穆紹翎:“……”   一阵沉默,穆紹翎也想开了。   马上就要入伏了,京中到底比不上承德。他若是要监国,定然不怎么有时间,到时候怡儿一个人在府上也怪无聊的,还真不如出去散散心,下个月他过生辰的时候再回来。   想到这儿,他就摆了摆手,对着苏怡说道:“罢了,你的心都飞了,想去就去吧!别忘了你还有个在京里任劳任怨的夫君就好。”   苏怡咯咯笑了起来,“那自然忘不了!我会回来探望你的!”   定了去承德的事儿,苏怡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苏九月。   九月来京城这样久,定然没去周边儿逛逛,正好借此机会一起去了。   她兴高采烈地去找了九月,九月也想去,但这一走就是一个月的,她哪儿能告假这样久的?   苏怡拉着她的手,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她问道:“九月,你只管说你想不想去?今儿只要你点了头,剩下的我来办!绝对不会让人对你有意见。”   苏九月对上她略带央求,还有些兴奋的眼睛,实在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这才微微点了下头,“嗯,想的。”   苏怡乐了,拉着她的手开心的跳了起来,“想去就去,我这就去找父皇去!”   苏九月慌了,“找皇上??这……”   苏怡眼瞅着吓着孩子了,赶忙同她解释道:“莫要瞎想了,父皇去承德定然是要带妃子伴驾的,那怎么能少了医女?左右带谁也是带,你医术比较好,我去跟父皇求个情,不就顺水推舟了?”   苏九月知道事情哪儿有她说得这么容易,皇上又岂是谁都能左右的?   苏怡兴高采烈地进了宫,皇上听说她来了,那可比听说自己儿子来了还高兴。   苏庄这丫头生的古灵精怪的,也会说话,哪个当大人的不喜欢?   “这丫头怎的突然跑来了?莫非是为了朕昨儿让燕王监国的事儿?”皇上自言自语地琢磨着。   “您请燕王妃进来一问不就知道了?”赵昌平在一旁提议道。   景孝帝哈哈笑了起来,“不错,这丫头一贯是个藏不住话的,朕便是不问,她自个儿都全说了。”   赵昌平让小全子将王妃请进来,苏怡将丫鬟留在门外,自个儿拎起裙摆抬脚迈过了门槛儿。小全子还帮着她整理了裙摆,这才乖巧地退了出去。   苏怡在殿中站定对着皇上行了一礼,“父皇!听闻您要去承德啦?”   景孝帝给了赵昌平一个果然如此的神色,笑眯眯地问她,“怎的了?莫非怡儿丫头心疼燕王那小子了?”   苏怡急忙摇头,“那倒不是,怡儿不过是有些心疼父皇罢了。”   景孝帝一脸诧异,“哦?怡儿心疼父皇?此话怎讲?”   苏怡笑了笑,大言不惭地道:“父皇去承德都没人陪着,不然就让怡儿陪着您一道去吧?!” 第761章 荠菜   景孝帝听了立刻哈哈大笑了起来,“说来说去,原来是怡儿丫头自个儿也想去避暑了吧?”   苏怡被他戳穿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怡儿分明是去陪伴父皇的。”   “怡儿开口,父皇哪儿能不允,只是……”他略一沉吟,才又接着说道:“只是燕王那边儿你都说好了吗?等咱们都走了,只留下他一个,他若是回头找父皇算账,父皇可劝不住他。”   “父皇放心,燕王那儿怡儿都说好了,他也同意让怡儿去的。”   景孝帝微微颔首,“这倒是不错,还算他懂事。你回去收拾收拾东西,三日后辰时,随父皇一同出发。”   苏怡急忙谢恩,就在景孝帝以为她要退出去的时候,苏怡又急忙开口说道:“父皇,怡儿还有一事相求。”   “都用上求字了,说来听听?”景孝帝对姑娘家总是比儿子有耐心。   苏怡将想要带苏九月一同去承德事儿说与了皇上听,皇上这阵子可没少听这个名字。   她才刚一提,皇上就对上号了。   “你是说吴锡元的夫人?”皇上问道。   苏怡见皇上还有印象,那这事儿就好办多了,“正是!父皇,您开开恩,就带她一起去吧?不然怡儿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皇上听了这话,并未一口应下,而是反过来问她,“咦?先前儿是谁说要去陪朕的?”   苏怡:“……”   她有些尴尬的轻咳一声,才厚着脸皮说道:“父皇嫌怡儿烦的时候,怡儿不得找找旁人?”   皇上被她逗得哈哈大笑,“也罢,那便带上吧!吴大人为了大夏鞠躬尽瘁,让他夫人一道去避暑,也算是嘉奖他了。”   苏怡开心极了,急忙跪下给他磕了个头,“儿臣谢过父皇!”   她从皇宫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找了苏九月,将皇上让她跟着去的事儿告诉了苏九月。   “九月呀,你回去就赶紧收拾东西,咱们三日后就要出发了。太医署里,你手头的活儿也交代下去,可别耽误了。”苏怡叮嘱了一连串,苏九月乖巧地连连点头。   “好,我都记下了。”   三日后要去承德,但在这之前,九月还要见一下自己婆婆。   说好休沐的时候再好好同她说话,等了十日,可算是等到休沐的时候了。   苏九月起了个大早,娘不让她去找他们,她只能在家里等着,也不知道娘什么时候回来。   她干等着也没事儿做,便想着将院子里给打扫了。   可她才刚拿起扫帚,就被兰草急忙抢了过去,“夫人,这是奴婢的活儿,您可不能抢了,不然阿奎大哥该说奴婢了。”   吴锡元走之前跟阿奎交代了的,阿奎如今隐隐算得上是吴府的管家。   苏九月一阵无奈,正想着干脆回去绣两张帕子吧!就听到门口一阵拍门的声音,“九丫!在家吗?!”   苏九月还没走出门,兰草就已经快她一步,上前去开了门。   上次刘翠花来得时候,府上的下人基本上都识得她了,便是有没见过的,听府上其他人说,也能猜得出来。   兰草一开门见着是她来了,急忙恭敬地行礼道:“老夫人,您来啦!快快里边儿请,夫人已经等您许久了呢!”   她话音刚落,苏九月已经走出到了院子里,兴奋地叫了一声娘,就扑到她的怀中抱住了她。   “娘!九丫想您呢!”   刘翠花一贯是将她当女儿看的,听了她这话,一颗心都化了。   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好孩子,娘也想你呢!你看娘给你们带什么来了?”   苏九月的视线落在了她拎着的小竹篮上,看着她掀开了上边儿盖着的帕子。   苏九月眼睛一亮,“荠菜!”   一旁的兰草也跟着兴奋,天地良心,自从她来到京城,她可再也没见到过荠菜了。   但在她幼时的记忆里,荠菜却是印象很深的美味了。   刘翠花将篮子递给了苏九月,“娘在京郊的地里挖的,正新鲜着呢!今儿你们就做了吃掉。”   苏九月应了一声,开开心心地将菜篮子递给了一旁的兰草。   兰草也高兴地看了好几眼,确实全都是新鲜的。   苏九月对着刘翠花说道:“娘,今儿您可得留下来吃饭,不然我可不依呢!”   刘翠花笑了起来,“吃饭也不是不行,但这回娘出来还得买些东西,今儿你同娘一道去逛逛街。”   说完还偷偷凑到苏九月的耳边儿,对着她说道:“你若是看中了什么,就告诉娘,娘给你买。”   苏九月乐到不可开支,虽说如今家里收益还算不错,她每个月都能从岳夫人那儿得到分红的钱。岳夫人还搭上了蒋奶奶原先的故人,如今绣坊里多了几位资深绣娘,她们的绣品卖得也越发的贵了。   但她婆婆说这话,还是让她心中一阵妥帖。   她也压低声音,凑到了刘翠花的耳边,同她说道:“娘,您若是有什么看中的,也告诉我,我给您买。”   刘翠花听完一愣,哈哈大笑了起来,“差点儿忘了,我们九丫也是有月俸的人了。成,娘看中什么物件儿跟你说!”   两人凑到一起就跟亲娘俩儿似的,谁都插不进去话。   最后还是苏九月交代了一句,让兰草她们在屋子里守着,她跟着婆婆去逛街。   阿奎远远地跟着她们一起,能帮着拎会儿东西。   苏九月跟着刘翠花买了许多日用品,就连喝水的茶壶都买了一套。   在路过胭脂水粉铺子的时候,刘翠花忽然停下了脚步,对着苏九月说道:“这些东西给你大嫂二嫂带一个,她们两这两日总说自个儿下地干活都给晒黑了。”   苏九月也跟着说道:“那顺便也给您买一个吧?我来付钱!”   刘翠花急忙摇头,“我都一老太太了,要这玩意儿作甚?可别走出去被人当成老妖怪了!”   “娘,您说甚哩!我先前儿瞧着人家老夫人年纪比您大,她们还小呢!”苏九月压低声音说道。   刘翠花闻言很是诧异,“当真?”   苏九月一本正经地点头,“自然是真的,您去看看就知道了。”   刘翠花被她拉着进了胭脂水粉铺子,才刚一进门,迎面就碰上了一个人。 第762章 告密   “刘婶子?”   刘翠花听着这声音有些许耳熟,抬头看去总觉得面前这姑娘似乎在哪儿见过似的,但是又有些想不起来。   倒是苏九月一眼就认了出来,“杨柳姐姐!”   刘翠花一愣,“这是……杨柳?”   她最后一次见杨柳还是她回村同她爹娘断绝关系的时候,那时她穿金戴银的,就像是个阔太太。怎的忽然变成了这模样?束着头发,一副男人打扮。   杨柳对着她行了一礼,“刘婶子,许久不见呀,您瞧着还跟从前一点儿没变呢!”   刘翠花悄悄地看了一眼苏九月,见着她的脸上似乎没什么异样的神色,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对着杨柳不甚热络地说道:“你瞧着倒是比从前变了许多?怎的如今也来了京城了?”   如今的杨柳早就在外头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一看刘翠花这模样,就知道她应当是怕跟自己儿媳妇起嫌隙,跟自个儿这是在避嫌呢!   杨柳笑了笑,刘婶子确实是个很好的婆婆,只是她自个儿没这福分罢了。   不过苏九月是个好的,也确实值得她这样的婆婆真心相待。   “先前儿离了家进了个商会,跟着商会一道儿来的京城。   刘翠花又同她客套了两句,便没再说话了。   杨柳则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我有事情同你说,正想去找你哩!没想到居然在街上碰到了,你这会儿可有空能同我说两句话?”   苏九月自然是一口应下,“这有甚不行的。”   说完,又低头对着刘翠花叮嘱道:“娘,我出去跟杨柳姐姐说两句话,您在这儿先看着,待会儿我来寻您就是。”   刘翠花看她跟杨柳说话的语气十分熟稔,倒像是经常见似的,便也没有拦她们。   “成,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就赶紧去,快快回来就是。”   苏九月被杨柳拉着去了外头,两人站在屋檐下,杨柳四处看了看,见着没什么熟人,才压低声音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我有大事儿发现,思来想去也不知道找谁。我去找锡元又不大方便,这才想着来找你说说。”   一牵扯到吴锡元,苏九月立刻就意识到了应当是个大事儿,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哦?什么大事儿?你同我说说,锡元如今不在京里,但或许我能想想法子。”   杨柳也不是瞧不起苏九月,但她发现的事儿真的太大了,恐怕就是吴锡元也不一定能处理妥当。   “我同你说,你赶紧给吴锡元去信,或者去找那位王妃。不是听闻你同燕王妃关系不错吗?我说的这事儿绝不会差,可不能耽误时间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三日后我或许能够面见皇上,若真是什么大事儿,我便想法子直达天听。”   杨柳知道苏九月进了太医署,或许她还真不是在说大话。   她担心被人听了去,凑到了苏九月耳边儿压低声音同她说道,“我那东家不对劲儿,先前儿去洛阳那些货原本应当是我送去的,但却临时换了人。后来从洛阳回来的货是我点的,我亲自数了的,货根本就不对,那么大的车队,去了二十多辆马车,才拉回来那么点东西。”   苏九月听着她讲话,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杨柳姐姐绝对不会讲些没用的。难道说那个车队里还另有乾坤?   果然,就听到杨柳又接着说道:“那日我忙完的晚,看着他们卸货还十分奇怪,最近商会没回来什么车队,他们到底卸的是什么货?就悄悄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大大小小的箱子。我毕竟是个管事,手里还有把钥匙,等到他们都走人的时候跑去看了,里头居然装得是兵器!”   若是装得其他东西,杨柳或许也不会胡思乱想,但兵器那可就过分了。他们大夏朝可是明令禁止商户私自打造运送兵器的。   原本她也想着难得如今日子过得安稳,犯不着管这闲事,但是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儿。   除了要打仗,还有何处能用的上这么多的兵器呢?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真打起仗来,她一介漂泊在外的孤女定然更为艰难吧?   她心中打定了主意,要将此事告诉吴锡元。   一是吴锡元信得过,她认识最大的官也就是吴锡元了。   二是有苏九月在,吴锡元定然会替她隐瞒,她也不会引火上身。   苏九月听了杨柳的话,顿时吸了一口冷气,“杨柳姐姐,若是你说得是真的,那你可就要立大功了!”   杨柳叹了口气,冲着她摆了摆手,“我也不想立什么大功,就是不想再打仗了,这事儿同你说了我放心。行了,如今都已经告诉你了,我就放心了,先走一步,你替我同刘婶婶道声别。”   “好,你回去也要当心,别再给我等报信儿了,省得牵连到了你。”苏九月有些担忧地叮嘱道。   杨柳姐姐能走到这一步已经很艰难了,可不能再让她吃太多的苦。   看着杨柳走远了,她才摇了摇头转身进了胭脂铺子。   刘翠花已经同另一个人起争执了起来,“你们店大门朝外开着,我怎的就不能来了?既然是做生意的,摸一下怎么了?!”   “你也不是用这东西的人,不买就别乱摸啊!”店小二趾高气昂地喊道。   “我不用,我家儿媳妇还不能用了?你这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刘翠花气到不行,真没想到京城里的人居然比他们乡下的还要不如。   苏九月见着她婆婆似乎被人欺负了,急忙快步走了进去,叫了一声,“娘!”   店小二见着又来了个小妇人,身上穿着倒是得体,但瞧着也不像是什么富裕人家,便也不怕她。   “怎的一个两个都一副穷酸样?若是来逛的人都像你们这么穷酸,我们铺子还要不要做生意了?”   苏九月如今好歹管着好几个医女药童的,见着他这模样,便反过来问他,“若是你们铺子的所有店小二都像你这样恐怕要不了两日,你们这铺子就得黄了。”   --   作者有话说:   【给猜杨柳的姐妹加鸡腿!!】 第763章 狗仗人势   “说谁铺子黄呢!你出去!你们俩一起出去!”那小二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她们两人的鼻尖,看起来嚣张至极。   苏九月眉头一皱,正想着是表明身份让这小二给他们赔礼道歉,还是默默忍下这一口气,回头等锡元回来再秋后算账。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道女声从帘子后头传了出来,“我倒是不知道,区区一个小二就能将我春月阁的客人撵出去了?”   帘子后头的女眷都是贵族小姐们,那可真是得罪不起的存在。   再听她说话的口吻,莫非就是春月阁的东家?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原本挑胭脂水粉的客人动作都不着急了,慢慢悠悠地拉长耳朵,就想听那么一耳朵八卦。   小二也着急地朝着帘子后头看去,后边隐隐约约能看到许多道身影,但却根本不知道说话的是何人。   他这会儿也不敢说话了,说到底其实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苏九月抬眼看去,就见帘子后头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地朝着外头移了过来,帘子一掀开,露出了一身烟紫色的衣裙。   苏九月看向了她的面容,她面儿上一喜,叫了一声,“妙芝姐姐!”   顾妙芝也没想到自个儿昨儿才从祖母手上接过府上给当陪嫁的唯一一间铺子,今儿闲着无事就打着盘点嫁妆的名义出来透透气。   可谁知道才刚一出来就碰上店小二仗势欺人,岂有此理?她们顾府虽说在京城里还算有几分威望,但也架不住他这么得罪人的呀?!   从前她不知道也管不了,如今这铺子既然落到了她的名下,那她断然不会允许他们再这样做!   她出来一看,发现这小二欺负的居然是吴锡元的夫人苏九月。   苏九月对她有救命之恩,若是在她的地盘被她的下人给欺负了,那她日后还有什么颜面见人?!   顾妙芝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立刻就呵斥道:“把这小二给本小姐抓起来!”   小二从一开始苏九月喊顾妙芝姐姐的时候就知道怕是不妙,这人看起来一副穷酸样,怎么还认识他们小姐?   莫非如今这些富贵人家都喜欢做这幅打扮了?可瞧着那位老太太怎么看都不像是富贵人啊?倒像是刚从乡下来的乡巴佬。   将小二抓起来让他跪在地上,顾妙芝才让下人叫了掌柜的过来。   掌柜的正在楼上忙活,听到下边儿的动静,立刻连滚带爬的冲了下来。   京中多勋贵,可别让他外甥给得罪了什么人,那恐怕东家得剥了他的皮不可。   他才刚一手挑起帘子,就看到他那不争气的外甥正跪在地上,一旁坐着的正是他家大小姐,他立刻腿一软,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他快步走到了顾妙芝身边儿对着她行了一礼,“小的见过大小姐!”   顾妙芝冷哼一声,黑着脸道:“若非我今儿凑巧跑这一趟,竟不知掌柜的居然是如此做生意的。”   掌柜的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看着跪着的外甥就知道应当是外甥惹的祸。   这小子从小地方来,根本不知道什么是天高地厚。   他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就不该听姐姐的话,早将他送回去,也不会给他惹这么多的麻烦。   他额头上的汗水都落了下来,也不敢伸手去擦,只急得追问道:“小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惹得您大动肝火?”   顾妙芝斜睨了一眼小二,“让他自个儿说与你听。”   店小二哪儿敢说,只低着头装鹌鹑,看得掌柜的一阵着急,厚厚的蒲掌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背上,“到底啥事儿!让你说你就说!”   店小二生生受了这一下,依然不敢说话,顾妙芝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方才趾高气扬的,这会儿怎的不敢说话了?”   “碧玉,你说给掌柜的听听。”   碧玉走出来将方才的事儿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掌柜的一听立刻就跪在了地上。   “大小姐,这小子糊涂,我立刻将他撵回去!您莫生气。”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看向了苏九月和刘翠花,“这两位客人想要什么东西,我自掏腰包送她们一份儿,也请您二位消消气。”   刘翠花只觉得十分解气,这位小姐不知道什么来历,但似乎也是她们家九月认识的。   这狗仗人势的东西就得好好让他吃些亏,日后才能长教训!   苏九月和刘翠花都没说话,顾妙芝却道:“你这话说得倒是轻巧,也亏得今儿是我路过此处来看看,若是我不来,这事儿岂不是要这么过去了?!还不知道你们这样给我们家撵走了多少客人呢!”   掌柜的额头上的汗水砸在了地板上,微微有些秃的头顶也满是汗珠,他的五官都拧成了一团,“大小姐,这回真是头一次啊!”   顾妙芝摆明了不信,“从下个月起,每个月账本子亲自送来给本小姐过目,必须比这个月多至少一个点!否则!这个掌柜的你当不了,自有别人想当!”   掌柜的无可奈何,只好应下。   一个点说起也确实不算难,但若真这样的话,他日后手头就有些紧了……   顾妙芝又接着说道:“至于这两位夫人,每个月送两套胭脂水粉去吴府!”   比起那一个点,两套胭脂水粉确实算不得什么了,掌柜的自然一口应下。   “两位夫人不知府上在何处?今后每个月初一我就让人送你们府上去。”   苏九月急忙摆手,妙芝姐姐替她们母女二人出气就已经很不错了,哪儿还能要她的东西?   “不能要不能要。”   顾妙芝看着苏九月身边儿的老太太问道:“这位是……”   苏九月抱着刘翠花的胳膊,“这位是我娘!”   顾妙芝原先听说过苏九月她娘的事儿,知道这位应当是她婆婆,便对着掌柜的说道:“送到吴锡元吴大人府上便可,这两位是吴大人的夫人和母亲!”   掌柜的倒吸一口冷气,吴大人!那不是新科状元嘛?!这小子可真够能给他惹祸的! 第764章 上达天听   那小二听后整个人差点瘫倒在地上,吴大人好歹是个当官的,怎的他母亲和夫人都这么低调?   掌柜的急忙给苏九月赔不是,表示今后每个月都给她们府上送最新的胭脂水粉。   苏九月正想说不用了,顾妙芝就替她答应了下来,“你只管送去就是,这也是你该做的。”   “是。”掌柜的拱手应了下来。   顾妙芝这才邀请苏九月和刘翠花跟着她去里头坐,苏九月想着她娘好容易来一趟京城,怎么也得给她老人家带些东西回去。   再说了,还有两位嫂嫂呢!   她们跟着顾妙芝进了内室,顾妙芝让下人拿了许多胭脂水粉过来。   刘翠花显得有些拘谨,顾妙芝对着她笑了笑,柔声说道:“婶婶,这几样我家中长辈也是喜欢,不若您试试看?”   苏九月也在一旁怂恿着想让她试试,刘翠花被她们说得有些动摇了,在几个小丫鬟的侍奉之下先洗了脸,才将脂粉涂在了面颊之上。   刚抬起头,一个小丫鬟就捧着铜镜走了过来。   刘翠花对着镜子摸了摸自己的脸,先前儿她都觉着九丫是在逗她玩儿,但如今自个儿一看,这人用点胭脂水粉的,瞧着气色就是要好许多。   顾妙芝见她捧着镜子自己端详,就又在一旁说道:“婶婶,用些口脂更好看的,不然您试试看?”   刘翠花一想胭脂水粉都试了,也不差这点儿,就任由小丫鬟给她涂上试试。   嘴巴腻腻歪歪的,她是有些不大习惯,但对着铜镜一看,竟然更好看了些。   苏九月夸道:“娘,您可真好看,锡元也和您长得像,真好。这口脂的颜色眼睛瞧着比铜镜里要更好看些呢!”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更何况还是连她儿子一同夸的,刘翠花顿时笑得眼睛都弯了,就对着苏九月说道:“你这丫头,嘴可真甜。这口脂娘用不大习惯,还是你带一些吧,你们小丫头应当喜欢这个。”   苏九月想了想,“再给嫂嫂们带一些吧?”   她们还挑了些胭脂水粉,顾妙芝不要她们的银子,苏九月自然不肯。   “妙芝姐姐,你若是不要银子,那我日后可不敢上你们明月阁的门了。”她认真地说道。   顾妙芝见多了赖账想要占便宜的,还是头一次碰上白给都不要的。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最后还是给了她一个便宜的价格,皆大欢喜了。   日头渐渐西斜,刘翠花也不敢再在京城里久留,“得回去了,若是再晚一些,就回不去了。”   苏九月也没强留,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去了城门口,“娘,过几日我要随怡姐儿她们一同去趟承德,近来应当都不在京城了。等我回来了再让人给您送信儿去。”   刘翠花嗯了一声,“你到时候让人将信儿送给户部的叶恒叶大人,叶大人会转告给我们的。”   苏九月在心中默念了一下叶恒的名字,才看向了刘翠花,“娘,我记下了。”   刘翠花点了点头,拎着自己今儿买的各种东西,朝着城门外走去。   门外有等着她的马车,今儿进城的也不止她们一户人家,她坐在马车上,等着人齐了,才一同回了庄子。   苏九月也不敢真等到明儿见到皇上的时候才说话,万一耽误了事儿,她可担待不起。   还让杨柳姐姐白白冒了那么大的风险。   她此时能想到的最好的人选就是怡姐儿,便马不停蹄地直奔燕王府。   苏怡听她说了这一番话,整个人脸色都不大好了。   她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儿,想着燕王还没回来,此事关系重大,她私心里也不想燕王在这时候牵扯到皇权的争斗当中。   “九月,我带你去见皇上!咱们去找皇上做主去!”   九月亲自去将此事禀报给了皇上,皇上定然会将此事的功劳记在九月的头上,保不齐还能给她家府上捞点什么好处。   这岂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   苏九月有一瞬间的犹豫,“这……”   苏怡拉住了她的手,说道:“九丫,你别怕,我同你一起的。”   苏九月这才点了点头,“好,咱们去见皇上!”   苏怡身上也有皇上给的令牌,进宫简直不要太容易,就是到了勤政殿门前需要通传一下。   小全子见着她来了,急忙过来行了礼,“王妃,您是来探望皇上的吗?”   苏怡摇了摇头,一脸郑重地说道:“全公公,您快些去替我传个话儿,就说我有要紧的事儿要见皇上!事关重大,一刻也不敢耽搁啊!”   小全子一听,脸色也认真了起来,“您稍候,小的这就去传话!”   他说完,就拎起衣摆朝着台阶上头小跑了过去,敲了四下门,听到里头传来一声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没一会儿就出来了,拍了拍衣袖,对着苏怡行了一礼,“王妃,您快些进去吧!皇上在里头等着您呢!”   苏怡嗯了一声,同他道了声谢,才偏过头对着苏九月说了一声,“九月,我们走。”   苏九月跟在她身后一前一后进了大殿,大殿里很是空旷,皇上就坐在上首,苏九月紧张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皇上坐在的椅子上看着下边儿的两人,笑着问道:“怡儿要见朕有何事啊?怎的还带个人过来?该不会又是要朕替你们申冤吧?”   苏怡摇头,“父皇,真的有大事儿!您听九月同您说。”   景孝帝这才知道原来要见他的人并不是苏怡,而是苏九月。   他头一次正眼看向了苏怡身后的女人,说道:“这位应当是吴锡元的夫人吧?朕先前儿似乎见过。”   苏九月再次行了一礼,“民妇见过皇上。”   景孝帝因着对吴锡元的印象不错,连带着对她的态度也不错,就说道:“吴夫人不必多礼,你若是有事要禀报朕,直说便是。”   苏九月是真的着急,便将早晨杨柳告诉她的事儿上告给了皇上。   景孝帝原本以为她们说的定然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大的事儿。   “你说的那位杨柳姐姐又是何人?她说的话可靠吗?”皇上问道。 第765章 只是个侍郎啊   苏九月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杨柳姐姐是我们村的一个同乡,实在命途多舛,为了生计一路漂泊到京城进了白家商会。她是个很好的人,绝不会在这事儿上说谎的。”   景孝帝在心中斟酌着,这个杨柳到底值不值得信任暂且不说,但吴锡元他们两口子却是个实诚人。   再说了,这种事儿自然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   “朕知晓了,若是此事属实那吴夫人便是有功之人,到时候朕会嘉奖你的。”   苏九月谢过皇上,又跟着苏怡从皇宫里退了出去。   景孝帝和赵昌平两人在勤政殿当中,他问了一句,“昌平,你说那吴夫人说的是真是假?”   赵昌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而说道:“皇上,您派人去查查白家商会不就知道了吗?”   至于派谁去,这可真是个难题了。   搞不好就会打草惊蛇,但若是真查清楚了,此案或许还能和梅仙山的铁矿联系起来。   于吴锡元那边儿破案子倒是也方便了许多。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一手撑着头,思忖了许久,最后选了一个他认为最为合适的人选。   便是户部的叶恒,这位叶恒为人圆滑世故,为户部搞到了不少银子,却让各大商人都记了他的好。不得不说,真是个能人。   他跟商人打交道最多,这种事儿让他去做确实也算合适。   叶恒还在忙着庄子的事儿,这阵子庄子上的事儿逐渐安顿好了,吴家养的鸡崽儿也长大了不少。   眼瞅着他才刚松了一口气,觉得自个儿可以好好休息几日了,皇上的密诏就又送到了他的府上。   居然是让他默默去查白家商会的账,看看他们最近这几批货物到底是从何处运来,又是何处制造的。   他看了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为了充盈国库他呕心沥血差点就秃了头,怎的还要破案子啊?他走马上任的时候,也没人告诉他户部侍郎还要破案子呀?   叶恒苦着一张脸,双手接了圣旨,来传旨的小全子还传了皇上一个口谕。   “皇上口谕!若是叶大人能破此案!户部尚书的位子就是您的了。”   叶恒一愣,整个人呆若木鸡,小全子笑了一声,对着他拱了拱手,“叶大人好生破案子,奴才先在此说声恭喜了。”   叶恒急忙让人给他拿了赏钱,才苦笑一声,“借公公吉言,只是这案子实在不好查,本官也从未有查案子的本事啊!”   小全子又笑了笑,“大人莫要着急,皇上说了,让您想想您原先当县令的时候是如何破案的,案子都差不多,不过牵扯的人不同,您只管查就是,其他的有皇上给您兜着呢!”   叶恒道了声谢,“您也替本官谢过皇上,本官定然会全力以赴!不辜负圣上的期许!”   等到人走了,他才一个人坐在书房想了许久。   皇上说的这不是废话吗?他当县令的时候破的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如今这案子牵扯甚广,一个不好就牵一发而动全身。搞不好连去洛阳的那位大人也要暴露了。   他坐在窗前头疼了许久,最后才想了个好法子,一开始确实不能当个事儿去查。   他让他手下一个时常和白家接触的一个下属去了白家商会,去干什么?自然是哭穷的。   每年交税最多的就是这些大商会,但为了他们自个儿行事方便,偶尔也会多交些银钱,就为了在户部落个财神爷的好名声。   得知户部来要钱,这时候他们定然会给些许银子。再酌情让让下属给他行个方便,就说户部要查账,让他们拿来随便意思意思就行。   这也是常规操作,户部没钱了,可不得好生查查那些偷税漏税的?一年少说还不得查个两三回,越是大的商会查得就越严。   但白家给了银子,心中警惕性自然也就没那么高了。   他扮作下属的仆人,在一旁帮着查账,借机看了最近一阵子的账册。   不错,确实都是洛阳来的。   但让他意外的居然还有从高邮那边儿过来的。   他牢牢地记住了这几个地名,以及到了多少货物。   按照那位线人的说法,这些货物只是明面儿上的东西,私底下还有更多见不得人的东西。   若是能知道他们那些东西都藏在何处就好了。   既然有线人,为何线人不来接应他们呢?   叶恒不敢看得太久,唯恐被对方察觉,倒是他那下属拿着账本皱着眉头说道:“你们一个车队多少马车?怎的才运这么点儿货物?这不亏钱嘛!”   那管家笑了笑,又给他塞了些银子,才解释道:“走水路运来的,这会运气不大好,很多货物都涉水了,也就报废了。”   这人也就点了点头,放下了账本,“带我去看看你们的货。”   管家跟他们打交道多了,知道这不过是例行公事,做做样子罢了。   再说了,他们放货物的地方确实也没什么毛病。   过了不到一个时辰就查完了,管家恭恭敬敬的将叶恒他们送了出去。   叶恒上了马车,眉头才拧了起来。   显然他们的货物是不对劲儿的,他们税收交得多,货物到的却很少,先前儿他们确实没有注意过。只管银子多就是,哪儿管他们搞什么鬼啊!   如今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大方的背后定然是有见不得人的事儿,皇上的担心是对的。   叶恒记住了那个叫高邮的地方,京杭大运河从此处经过,江南的许多东西好东西都是从这儿进贡给皇上的。   洛阳和高邮恐怕都不简单,他将这两处地名上报给了皇上。   皇上一边儿让王启英去查,另一边儿也没耽误他去承德。   天可是越来越热了,他一把岁数了实在遭不住啊!   王启英年轻,去江南历练历练也算是走南闯北过了,妙哉!   王启英戴着个斗笠,站在码头上,看着滔滔河水,以及来来往往的船只,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上了去江南的船。   江南不仅语言不通,而且江南的势力更是错综复杂,也不知道他赶自个儿成亲的时候能不能回来。 第766章 要哄的   苏九月跟着苏怡去伴驾,自然不可能空手而去,要准备的东西可多着呢!   只是常用的药材就带了整整一马车。   皇上的脉象一向都是黄户生给看的,因此,皇上去承德的时候自然也带着他。   他自个儿坐在椅子上,指挥着自己几个徒弟装这装那的,瞧着好不舒坦。   等到了下午,黄户生才将忙忙碌碌的苏九月叫了过来,“九月,这边儿你也别跟着忙活了,先回去拾掇拾掇你的东西去。”   苏九月一愣,“我也没啥要带的呀?”   她跟着锡元上京城来,也就带了个小包袱,里头装了两身换洗衣裳。   黄户生无奈地摇了摇头,他夫人回趟娘家都得收拾半天儿的,这丫头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的好。   “去承德离皇上就近了,可不能御前失仪,衣服多带几身,夏日容易出汗的,在皇上跟前儿可不能有味儿……”   苏九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原来见皇上前要沐浴更衣是真的啊!那日她跟着怡姐儿去见皇上的时候,可还真没……   咳咳,她不敢声张,下次也不敢了。   她抬头看向了黄户生,对着他行了一礼,“师父,那我就回去了,您自个儿盯着些,有些用不着的东西就不用带了。您盘得核桃带一对就行了,哪儿用得着带这么些啊,也盘不过来的……”   黄户生急忙撵人,“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吧!”   看着苏九月走远了,他才又将手心里的核桃转了两圈儿,有些委屈地扁了下嘴,“不过就几个小核桃,她都容不下!徒弟长大了,翅膀硬了啊!还是小的时候可爱。”   苏九月可不知道她才刚走,黄户生就将他的几个核桃重新放进了箱子里,悄悄带着不告诉她就没事了~   苏九月带的东西确实不多,听了她师父的话,衣服她带了四身,够换洗的了。   再说了,皇上身边儿那么多人伺候,她只要不往跟前儿凑,皇上等闲时候也想不起她。   夏日里蚊虫很多,皇上那边儿太医署早就给备着了,她就给她和怡姐儿带了两个她自个儿做的香囊。   想了想,还将昨儿跟她娘一起买的胭脂水粉带上了。   第二日一早,说好要去燕王府上的,她起了个大早,刚一出门就看到了燕王府的马车。   苏九月带着兰草一起,原本她也不想带,还是阿奎说带着好歹能帮着她洗衣裳,不然她忙起来顾不上了。   苏九月见着兰草眼巴巴地瞅着她,最后没忍住失笑,还是答应了下来,难得有此机会,好歹带着孩子见见世面吧!   她们上了燕王府的马车,马车直接朝着宫门外驶去,等马车停下,苏九月下了马车才看到苏怡已经等在那里了。   她兴奋的跑了过去,燕王府的人认识她,也就没拦着她。   苏九月一路畅通无阻地跑过去拉住了苏怡的手,苏怡看着她红扑扑的小脸,笑着说了一句,“怎的跑地这样着急,瞧瞧你这小脸红的。”   她身边儿也都是些熟悉的丫鬟婆子,苏九月也不觉得紧张,就眯着眼睛笑道:“见着你高兴嘛!”   苏怡也跟着开心地笑了起来,“怪不得你全家都疼你,这小嘴可真甜。”   一旁的穆紹翎起了个大早过来送自己王妃,却没想到吴锡元他媳妇儿一来,王妃眼中彻底没他了。   穆紹翎捏了捏自己腰间挂着的鸭子荷包,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不生气,不生气,至少只有他有鸭子荷包!   哦,不对,怡儿说是鸳鸯来着。   这样一想,他心里更是美滋滋了。   苏怡看了一眼苏九月的小包袱,十分诧异地道:“你怎的才带这么点东西?”   苏九月歪着头看她,“想不到还有什么要带的了。”   苏怡一时语塞,不过她很快就笑了起来,伸手亲切地挽住了苏九月的胳膊,“这么说也没错,我的就是你的嘛!放心!我东西带地可齐了!”   有能干的关怀远盯着,比他们女人家还要想得细致。   满满装了两马车,不知道的还当她搬家呢!   苏九月也压低声音凑到她的耳边儿说道:“我们府上包了点荠菜包子,我带了几个,待会儿咱们在路上吃。”   “荠菜?”苏怡眼睛也是一亮,自从他们来了京城,她可再没见过这东西了。   苏九月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应当也是个性情中人,喜滋滋地点了点头,“对,我娘来京城了,还是她给带来的。”   苏怡一脸羡慕,“真好。”   有婆婆真好,不像她,婆婆早些年去了,也没娘亲。   爹爹虽说对她也很好,但男人到底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她也想体会一下被娘亲惦记着的感觉。   苏九月提起自己婆婆别提有多开心了,“我娘如今就在京郊做活儿,时不时地也能见到,若是再有什么稀罕东西,我便带去同你一起尝尝。”   怡姐儿什么都不缺,但多少是个心意不是。   “好!”苏怡也一口应了下来。   见着她们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显然已经忘了还有他这么个夫君的样子,燕王忍不了了。   他轻咳一声,见着这两人似乎没听见似的,他干脆直接叫了苏怡一声。   “怡儿。”   苏怡这回听见了,转过头去看他,神色看起来很惊讶,“咦?你怎么还没走?”   穆紹翎:“……”   他是他家王妃捡来的吧?要走一个多月,怎么也没半分不舍?   “还要同你们交代两句,别贪凉在屋子里放太多冰盆,还有那绿豆沙冰也不能多吃,夜里睡觉可不能乱踢被子……”   苏怡见着他这几乎要将自个儿的糗事全都给抖露出来了,急忙开口打断了他的话,“穆紹翎!”   大伙儿都看了过来,苏怡这会儿才觉得有些不妥。   拉着她走到一旁没人的地儿,小声说道:“给点面子啊,你这么说,日后我在九月面前儿可没什么形象了。”   穆紹翎撇了撇嘴,“你都要走了,也不见关心我,我关心关心你还错了吗?”   苏怡哪儿能不懂他,这是又别扭上了,哄哄就好。 第767章 洛阳王回府   苏怡哄人的法子也十分简单粗暴,直接伸手抱了抱他,“好啦,我错了还不成?放心,我会想你的。”   话听着倒是好听,就是说话的语气极尽敷衍。   穆紹翎知道这已经是她的极限了,再腻歪的话她也说不出来,这才放过了她。   “好,要记得给我写信。”   “写!”苏怡应道。   “每日都要写。”穆紹翎叮嘱道。   苏怡一脸不可思议,“当初夫子让我每日描红一页,我都写不完,你居然让我天天写信?!你猜那位夫子后来怎么样了?”   穆紹翎不敢问,他轻咳一声,妥协了,“三日一封信,不能再少了。”   “好……好吧。”苏怡纠结着答应了下来。   这边儿小夫妻两个腻腻歪歪的,大伙儿也就移开了视线,燕王夫妇本来就腻歪,全京城都知道。   .   皇上说了辰时出发,早一刻或者晚一刻都不行。   太史局报时的钟声才刚刚敲响,立刻就有小太监扬声唱道:“开宫门!圣驾出行!奏乐!”   锣鼓声号角声都响了起来,抬着龙辇的太监们都铆足了劲儿。   若是皇上在龙辇上出点什么闪失,他们九族的人头都不够砍的。   皇上走在前头,像苏怡苏九月这种沐浴了圣恩,被恩准伴驾的,也就不能再墨迹了。   她们也急忙上了马车,穆紹翎站在原地,一直伸长脖子看着苏怡的马车不见了踪影,他才叹了口气。   一旁的关怀远这才敢说话,“王爷,皇上方才交代了,说看守洛阳王的侍卫今儿早有事禀报,让您去处理呢!”   什么洛阳王、平王的,他一个都不想管,他只想当个闲散王爷。   但同时他也知道,若是他爹这个皇位坐不稳,他们恐怕也当不了什么闲散王爷,能不能有命当个丧家之犬都是两说了。   “走吧!去看看去。”   他先前儿原本是想让王妃将关怀远带过去,有关怀远在一旁盯着,他心里多少也能放心许多。   但苏怡却说什么都不肯,在夏荷再三保证会看好王妃之后,他才作罢了。   父皇一般都是在勤政殿看折子,按他父皇的吩咐,他也要在那处办公。   但他看着那龙椅……算了算了,怕了怕了。   “来人,给本王搬把椅子到偏殿!”   皇上走了,吩咐燕王监国,他吩咐什么他们哪儿还敢不听的。   “去将看守洛阳王的侍卫带过来。”   那侍卫原本有要事跟皇上禀报,却没想到皇上居然没见他,这会儿被燕王召见,他才算是找到了主心骨。   “王爷!属下有要事禀报!”   燕王坐在椅子上看着他,“何事?”   “王爷,东厂的矢忠同洛阳王府的人起了嫌隙。”   反正两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起了嫌隙也是好事儿!   就听那侍卫又接着说道:“矢忠或许有什么把柄落在了洛阳王府手上,他不愿意被威胁,便让钟粹宫负责洒扫的小太监神不知鬼不觉地将一盆花放在了屋子的窗台上。”   燕王这会儿也好奇了起来,“什么花?”   “夜来香,属下也不知道这花有什么异常,就是觉得不大对劲儿,才来禀报您的。”   “夜来香……”穆紹翎嘴里轻轻吐出了这三个字,手指在案几上敲了几下,“确实好手段。”   夜来香在夜间会排出大量香气,但对人体健康不利。如果长期把它放在室内,会引起头昏、咳嗽,甚至气喘、失眠。   若是对一般人来说,恐怕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多严重,但是对于罂粟上瘾的洛阳王……那可真就要命了。   侍卫不敢多问,只能找他讨个主意,省得洛阳王真死在了皇宫里,他们一群看守的侍卫也得跟着遭殃。   “王爷,属下们该如何做?可要将那些花给换走?”   燕王摇了摇头,“不用管,父皇留着他,不就是想看着他病死的吗?”   这话说得真真是大不敬,但谁都不敢出去声张,侍卫一个寒噤,急忙抱拳应道:“属下知晓了!”   上一世洛阳王可蹦跶的厉害着呢!怎的这一世如此不行?   他在地宫里存的那数十万把兵器,早就被他父皇连夜让人送去了边关。   正好给将士们都换上更趁手的,还不用花国库的钱,岂不美哉?   原本他还想着借着自个儿重生的机会,好生布置一下,却没想到这一世他们大夏虽然依旧是千疮百孔的模样,但却比上一世要强势太多了。   就连边关同胡人那一仗都大获全胜,也震慑了其他蠢蠢欲动的国家。   穆紹翎想了想,也不行,若是让洛阳王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他了?至少得让他为了大夏朝的鼎盛再出一把力!   “罢了,花不用管了,你让他回府去。”   侍卫一脸不可思议地从偏殿出来,不知道自个儿听了燕王的话将洛阳王放回去,回头皇上回宫了会不会怪罪他。   燕王……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他前脚刚走,穆紹翎就立刻对着关怀远吩咐道:“将洛阳王府周边儿盯梢的势力撤一撤,只留几个麒麟卫,还有让青石领几个青龙卫注意一下京中其他勋贵的动向。”   关怀远几乎就是穆紹翎肚子里的蛔虫,他一说就明白了,“您这是想再钓后头的大鱼啊!”   穆紹翎赞许点了点头,“也算不上是大鱼,就是听闻那么些铁矿丢失,估摸着其他人也不干净,想再看看。”   关怀远应了一声,就下去办了。   洛阳王从皇宫里走出来,不少人都看见了,诸位大臣可是震惊极了。   皇上前脚刚走,燕王就这么同皇上对着干了?   有脾气火爆的直接进宫去见燕王,但燕王谁的面子都不给,一个都不见。   大伙儿将主意打到了陆太师身上,燕王不卖他们面子,总会卖陆太师面子吧?   可谁知道陆太师也直接称病闭门谢客,大伙儿又转而去了首辅府上。   也都于事无补,燕王就是不见。   陆太师在自个儿院子里打着太极,跟闻堰说着闲话,“燕王是不会见他们的,想让老夫出头,老夫瞧起来像傻子吗?”   --   作者有话说:   【怡姐儿也是个学渣,哈哈哈哈】 第768章 换人   闻堰在一旁说道:“他们才傻的。”   陆太师呵呵笑了笑,这些大人还没看明白。他心里有些猜测,目前看来,应该是八九不离十了。   那些大臣们确实不懂,燕王居然连首辅的面子都不给,他莫非以为没有他们这些人的拥护,他就能顺利坐上那个位子?   但他们不知道,燕王还真没那个打算,他巴不得这些大臣们拥立别人呢。   燕王不见他们,可他总不能不上朝!没关系,等明日上朝了他们再好好同燕王说道说道。   然而想法是美好的,燕王整整在偏殿处理了三日公务。他还下了令,有要事就送去内阁,让阁老们讨论出个章程再来给他看。   也就是说,他们若是要上书劝谏燕王收回放洛阳王出宫的命令,他们的折子还得先送去内阁。   除此之外,他们也就只能等着三日之后上朝的时候再说这些了。   那可不就黄花菜都凉了。   大伙儿心里憋足了气,有脾气火爆的直接就写信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给皇上。   若是能将皇上请回来更好,请不回来换个监国的也比燕王这么胡来要强。   .   勤政殿的偏殿,关怀远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禀报道:“王爷,又撵回去三位大臣。”   燕王嗯了一声,“不错,做得好。”   还想给他摆架子,他就不吃他们那一套,有本事就去找他爹告状去啊!有本事让他爹找别人监国啊!当谁乐意干这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似的。   他自顾自的在偏殿看了天南海北送来的折子,大体也了解到了如今朝廷的局势。   其中有几人明显是在抱团,企图混淆视听。   他也是看了折子才知道,原来白家商会真的如此不安分,铁矿?按照他爹那种查法还不知道要查到猴年马月。   穆紹翎坐在椅子上冥思苦想了一下午,忽然大刀阔斧地将几个负责铁矿开采的官员给互动换了地儿。   既然银库的官兵每三年一换,铁矿的官员也跟着一同换,这并不过分吧?   他拿了主意就直接下了令,给了他们三个月的时间,交接到任,且这三个月铁矿也不能停产。   新官到任之后,负责查上一任的账册,视查出来问题的多寡再决定给他们免除一定的赋税,且算在他们三年任期的功绩里。   因着每一个铁矿的官员不一定是一个派系的,也不至于全部都能互相包庇。   再说了,燕王借着重生的记忆,故意给他们换了敌对的势力,这不正是落井下石的好时候吗?   这个命令下出去仅仅五日,就抵达了洛阳。   梅仙山作为洛阳附近唯一的铁矿,显然也迅速的得到了消息。   吴锡元正在铁矿里搬着铁锭子,忽然发现原本一直催促他们干活麻利点的那个工头居然已经好几日没出现了。   不仅他没出现,连个替代他的都没见着。   吴锡元终于没忍住,在中午吃饭的时候问了他们这群干活人里头一个号称百事通的男人。   那人手里拿着个窝头,听了这话,就扭头看向了吴锡元,笑了笑,问道:“想知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他咧嘴一笑,“想知道也行,今儿中午你的窝头给我,我就告诉你。”   吃不到饭,下午就干不动活儿,也就拿不到工钱。   但吴锡元是领着朝廷月俸的人,也不在乎这一星半点儿的。   只是也不能答应的太过畅快,省得被人怀疑他的用心。   只见他眉头一皱,一脸的不情愿,“算了,我不问了,他爱来不来,一个窝头还能勉强听听,你居然想全要了,可太贪了你!”   那人一听他说一个窝头能行,再眼看着他要走急忙起身拉他,“一个窝头就一个窝头,告诉你还不成吗?”   吴锡元这才不大舍得地将自己碗里的窝头分了他一个,对着他说道:“你快说。”   那人收了吴锡元的窝头,就将吴锡元拉着去了一旁一个无人的小角落,压低声音对着他说道:“最近矿上出了大事儿了,别说咱们工头,就连上头管事的都换了好几个。”   吴锡元听的迷迷糊糊的,就又追问了一句,“啥大事儿啊?怎的还换人了?”   这人打开了话匣子,也就没再吊他胃口,就同他解释道:“说是咱们矿上的江大人换了,工头是江大人的小舅子的表弟,跟着一同去别处发财了。”   吴锡元一愣,怎的突然换人了?   他先前儿听闻人家矿上招工,就过来问问,他面容白皙,一看就是没做过苦力活的。   他说他是个书生,考了几次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家里人没饭吃,才想着来看看能不能赚些银子。   也亏得他生的人高马大的,看起来也有几分力气,这才将他收了。   吴锡元这几日一直在四处打听,还同那位工头交好,就想搞清楚他们这些铁矿都运送到哪儿去了。   这会儿这个百事通收了他一个窝头,他也正好叹了口气说道:“那真是可惜了,这里炼了这么多铁锭子,你说……若是工头每日回去搬上一个,长久下来也赚不少银子哩!”   这人听了他这话,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操着一口方言对着吴锡元说道:“你一个外地人才来的不知道,何止是一块铁锭子啊!那些当官的心可都黑着呢!一块铁锭子只能打发得了谁?还是给他们塞牙缝都不够!”   吴锡元一副愿闻其详的神色看着他,“那是多少?莫非十块?”   他一边说着,一边比划了一个十的手势,这百事通依旧摇了摇头,“你再大胆些。”   吴锡元摆了摆手,“大哥,您可放过我吧,我真猜不出来,还是您直说了吧!”   “瞧你这点出息!”这人一副嫌弃的模样,到底还是凑到吴锡元耳边说了个数,“每日十车。”   吴锡元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看着他,“十车??此话当真,咱们矿上一天才能打二十车的铁锭子,他们就运走一半?”   “骗你干啥,那日我就蹲在一旁的草堆里解手,看到外头有车过,一辆一辆数的。” 第769章 钻了个空子   “他们要这么多铁锭子,是送往何处啊?”吴锡元问道。   “那我哪儿知道,不过铁定不是干啥好事!那日我还悄悄听到,有人说要给王爷贺寿,让这边儿抓紧点再送辆车过去,说要打什么东西,正好凑个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离得远我也听不大清楚,更不敢离太近,就怕连小命都保不住。”   他不知道是什么,但是吴锡元知道呀!   六万六千六百六十六,不就是那些武器吗?   不然那个王爷要这么些铁锭子有何用?还不如直接送银子。   他一沉默,脸色看起来就有些吓人。   这个万事通看着他这模样,伸手在他的背上拍了一下,问道:“你咋了?心疼了?不知道的还当是搬了你家铁锭子呢!”   吴锡元这才整理了情绪,冲着他笑了笑,“是心疼了,心疼咱们自个儿,咱们累死累活的一个月赚不来一块铁锭子的钱,他们这来钱也太轻松了。”   万事通也跟着嘲讽地一笑,“这世道可不就是这样吗?不然怎么那多人削尖了脑袋想要考科举,一家里头但凡有一个当官的,这十里八乡的稍微沾点关系的可不就都好起来了吗?多少人捧着银钱往跟前儿凑,若不是我家里头穷,读不起书,保不齐我也能考个状元呢!”   万事通说这话的时候,可不知道真正的状元郎此时就站在他的面前。   吴锡元眉头稍稍一拧,这人到底能不能中状元他不知道,但他知道他说的确实是大实话。   “唉,世道不公啊!”吴锡元也跟着感叹了一句。   这人在他背上拍了拍,“行了,小兄弟,干活儿吧!这几日没人监工,虽说可以偷懒,但干了多少活儿他们可是清楚的,到时候给的钱少了,咱们家里头吃啥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跟着他一道朝着里头走去。   既然要换人了,那么对方绝对不会放过最后再捞一笔的机会,至少吴锡元是这么认为的。   他来到在一旁搬铁锭子的阿兴身边儿,压低声音同他说了两句话。   阿兴应了一声,跟他分散了开来。   等到夜里天色暗下来的时候,他们两人才偷偷摸摸的来到了铁矿通往外头的大路边儿上。   企图从这里蹲到些什么,可是一连等了三个晚上,也依然什么都没等到。   两人白日里干活儿都哈欠连连的,万事通看着吴锡元问他,“小兄弟,你这几日咋了?怎的困成这样了?莫非夜里……”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意味深长地对着吴锡元挤眉弄眼的,吴锡元明白他什么意思,可这辈子的他还是个可怜的童子鸡。   他木着一张脸给了他个白眼,“咱们这一宿才能睡几个时辰,中午还不让人休息的,能不困吗?”   万事通哈哈一笑,“行吧行吧,今儿又有个新消息告诉你了,要不要听?”   吴锡元不知道他都是从哪儿打听消息的,但他的消息还都比较靠谱,就问道:“啥消息?”   万事通看了一眼他的窝头,“这……”   吴锡元干脆递了一个给他,嘴上还忍不住抱怨道:“若是我这个月瘦了,绝对是你克扣的。”   万事通接过窝头,顺势用另外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肩,“那是你干活儿累的,还想听故事,关我什么事儿啊?走走走,听大哥给你讲故事去。”   吴锡元顺着他的力道,跟着他走去,还不忘给了阿兴一个眼神。   两人找了个无人的角落,一边儿蹲下吃饭,一边儿说道:“你猜怎么着?这两日听人说新来的官要查账簿,若是对不上,便会上报京里,给如今任上的这位加功绩呢!”   吴锡元很是诧异,怪不得他一连三日都没蹲到什么人。   这能蹲到个啥?只怕那位江大人此时还后悔着呢!只恨不得将从前儿运走的铁矿全都给送回来,可惜真就来不及了。   不过京里这一手瞧起来还真不像是皇上的手笔,皇上一贯都是温水煮青蛙,凡事儿慢慢吞吞的,就怕打草惊蛇。   但是有些事情,确实是快刀斩乱麻要更好一些。   既然如此,他也实在没必要在此处久留,协助新来的大人查账就行了。   左右他来的时候,带了皇上的手谕,可好使着呢!   他低下头将手里的窝头吃完,才对着万事通说道:“你今儿这消息确实值一个窝头,我先走了。”   他起身朝着干活儿的地方走去,第二日万事通就再没见过这位喜欢听八卦的小兄弟,也再没有人愿意分他一个窝头,听他说闲话。   与他一同不见的,还有一个叫做阿兴的壮汉。   那人话不多,干活儿倒是麻利,他还有几分印象。   直到三日之后,他才再次看到了先前的那位小兄弟,这回他穿得可是官服。   瞧着似乎还是个五品官,万事通整个人都傻了!他先前儿都说了些什么?谁知道竟然会碰上来查案子的大人物?!   他想过去套近乎,却又不敢。   这一犹豫的功夫,吴锡元早就带着人走远了。   三日前,他这么一身衣裳,带着皇上的手谕顺顺利利的进了矿上。   若是从前儿他可能还不敢这么招摇,但如今这个山里群龙无首,新来的大臣还没收服几个心腹,正是他行动的时候。   他查看了矿上的账簿,上边儿问题确实很多,他亲自将有问题的地方收集了起来,这才潇洒的离开了这个铁矿。   在他走之前,他可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这么顺利,京里这个命令当助攻可真是太及时了。   他先前儿还以为他得来个几年,在这边儿逐步渗透进去,有朝一日才能查到他们的账本。   他看着手里搜集的证据,脸上都乐出了花,可算能见到他媳妇儿了,这么久不见,真想她啊!   .   “阿嚏!”苏九月忽然打了个喷嚏。   一旁的苏怡关切地问道:“怎的了?可别你整日替旁人看病,自个儿着了凉也不知晓。”   苏九月摇了摇头,伸手捏了捏鼻子,“我无事的,就是突然鼻子有些痒痒的。”   苏怡侧着头问道:“真没事儿?” 第770章 暗算   苏九月嗯了一声,还将头凑过去,“真没事,不信你摸摸看。”   苏怡郑重其事地摸了下苏九月的额头,这才放心了。   她冲着苏九月眨了眨眼睛,调侃道:“既然不是着了凉,那八成应当是你家那位想你了。你走的时候可给你家那位捎了信儿?”   吴锡元到底有没有在想她,苏九月不知道,但这并不妨碍她挤兑苏怡,“捎了信儿的,他才不想我。依我看,是王爷想你才对,咱们这才来了几日,王爷的信可都来了六七回了。”   苏怡的脸难得悄悄红了一片,如今的九月再不比从前,稍微调侃一下就会红了脸,真真是越发的难对付了。   苏怡厚着脸皮强行转了话题,“今儿庄妃娘娘喊你过去,可有为难你?”   苏九月抿着唇轻笑,却也没再刁难她,便回答道:“庄妃娘娘并未为难我,只是让我替她诊脉。”   苏怡端起一碗绿豆沙,顺口问了一句,“哦?庄妃娘娘身子可还康健?”   虽说皇家的事儿要保密,但怡姐儿也是皇家人,苏九月并未瞒着她,凑到她耳边儿小声嘀咕了两句。   苏怡一口绿豆沙才刚喝到嘴里,听了她的话,直接喷了出来。   “什么??”苏怡才刚开口,苏九月就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苏怡挥了挥手,将一旁伺候的下人们都撵了出去,还让夏荷去外头守着,不许旁人偷听。   等屋子里只剩下她们小姐妹两人的时候,苏怡才用不敢置信的声音问她,“九月,真的假的?庄妃娘娘有孕了?”   苏九月郑重地点了点头,努力的让自己看起来更具有可信度一些,“真的,我虽然医术一般,但还不至于连滑脉都能看错。”   苏怡没有质疑她的意思,她质疑的只是……   “父皇知道了吗?你说父皇这么大岁数了,怎么还能……”苏怡小声说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这般大事儿自然是要禀报皇上的,皇上如今才不过四十有九,你可莫要瞎说。”   苏怡吐了吐舌头,“父皇后宫已经好些年没有子嗣诞生了,突然间庄妃有孕,这才有些奇怪罢了。”   苏九月其实也有些奇怪,不过之前隐隐约约听说皇上似乎中毒了,或许跟此事有些关系。   她方才将庄妃娘娘有孕的事儿告知了师父,师父只叮嘱她莫要声张,就将她打发了。   这会儿正巧同苏怡说起,就也同她说道:“这事儿你就当不知道,莫要多问。”   苏怡点头,接着吃她的绿豆沙,“这是自然,我管她这事儿作甚?反正她生了孩子也用不着我养。”   两人说过之后,就将此事抛之脑后,再也没提起过。   然而没两日,就出事了。   苏九月正在同苏怡一起在花厅乘凉,一个小丫鬟在一旁抚琴。   两人打着扇子,听着小曲儿,好不惬意。   忽然间一个宫女打扮的人从抄手游廊的尽头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才刚到花厅前就对着她们行了一礼,“王妃,苏姑姑,大事不好了。”   苏怡的雅兴被人打断,眉头一皱,问道:“何事?起来说话。”   小宫女起身站定,才对着她们禀报道:“启禀王妃,庄妃娘娘落水了,皇上震怒,请苏姑姑过去呢!”   苏怡诧异地看了一眼苏九月,苏九月更是诧异,“好端端地怎么就落水了呢?”   小宫女低着头接着说道:“庄妃娘娘与淑妃娘娘在荷塘边儿起了什么嫌隙,紧接着庄妃娘娘就落水了。”   后妃不和,这本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苏九月就是有些担心庄妃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苏怡自然也想到了,叹了口气,“罢了,出了这么大事儿,咱们还是过去瞧瞧吧。”   她一个做晚辈的,若是不管不问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碗,起身同苏九月一起就朝着花厅外头走去。   等到了庄妃娘娘所在的小院,苏怡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皇上。   皇上脸色铁青,显然正是震怒的时候,这也预示着她们这些人说话做事可要当心了。   黄户生就在皇上身侧,但因着落水的是后妃,他不大好贸然进内室,这才叫了苏九月过来。   苏九月跟在苏怡身后,对着皇上行了一礼,皇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起身吧。”   苏怡开口关切地问道:“父皇,庄妃娘娘可还好?”   皇上摇了摇头,“滑胎了,这么大年纪了也不知道当心着些,早知道就不带她来此处了。”   苏怡和苏九月俱是一惊,没想到庄妃娘娘的胎居然真的没保住。   两人还没说话,皇上又接着吩咐道:“苏医女既然来了,便进去看看吧。”   皇上都发了话,苏九月哪儿能拒绝?便应了一声是,朝着内室走了进去。   她一进屋子就是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苏九月皱了皱鼻子,心中有些惋惜。   庄妃娘娘年纪不轻了,此番没了孩子,定然会元气大伤的吧?   她才刚进了内室,庄妃娘娘身边儿的巧儿就快步迎了上来,“苏姑姑,您可算来了,快些看看我们娘娘吧!”   苏九月眉头紧皱,应了一声,就随着她一同来到了床铺边儿上。   床铺上挂了一层薄薄的纱,隔着纱能看到里头庄妃娘娘的精神不大好,她对着庄妃娘娘行了一礼,“娘娘,臣妇来给在您请脉了。”   庄妃娘娘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将自个儿的手从帐子里伸了出来。   苏九月伸出手指搭在了庄妃娘娘纤细的手腕上,可是越看她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她担心庄妃娘娘是被人给暗害了,便小心地问了一句,“娘娘,您这两日都吃了些什么?”   巧儿急忙在一旁回答道:“就吃了小厨房做的些清淡的饭菜,口味重的娘娘也没什么胃口。”   苏九月微微颔首,又问了一句,“娘娘怀有身孕的事儿,可还有其他人知道?”   巧儿依旧摇头,“没人知道了,宫里头不出头三个月都捂着不说的。”   苏九月这才收回了心思,仔细嘱咐道:“臣妇待会儿出去同黄太医商议一二,看看给娘娘开什么方子。娘娘此番伤了元气,定然要好生将养一阵子了,可千万莫要再同旁人置气。”   --   作者有话说:   【在这么美好的日子里,我居然发烧了。今天更一章,有错字留言,明天改,我撑不住了。】 第771章 阴司   庄妃在帐子里头轻轻嗯了一声,苏九月起身朝着帐子里头恭敬的行了一礼,对着她说道:“娘娘,臣妇先行告退,您若是有何处不舒服的,就让人来给臣妇递个话。”   庄妃再次应了一声,她才轻轻地从内室退了出去。   皇上就在外头候着,见着她出来了,便对着她问了一句,“庄妃如何了?”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对庄妃的怜惜,以及自己失去孩子的伤心,有的只是满脸的不耐烦。   苏九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怪不得人人都说帝王多薄情呢?   可是尽管她的心中有什么不满,皇上问话她也不敢不答,就行了一礼,低垂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娘娘气血严重不足,还因着孩子没了有些郁气,还得好生将养才行。”   皇上听了她这一番话,便直接站了起来,“也罢,既然没事,朕就先回了。嘱咐庄妃一句,让她好好静养,莫要忧心太多,需要什么直接让内务府送过来。”   苏九月和黄户生等到皇上离开之后,才敢凑到一起说几句悄悄话。   “师父,得先开服药替庄妃娘娘排干净恶露啊。”苏九月说道。   黄户生点了点头,“嗯,庄妃娘娘脉象如何?”   苏九月将自己摸到的脉搏说与他听,这下子就连黄户生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   “你先前儿替娘娘诊脉,她的脉搏如何?”   “庄妃娘娘的怀象很好,脉搏也十分沉稳,徒儿也没想到居然会出此事。”   黄户生叹了口气,“罢了,在宫里当差,该装糊涂的时候就要装糊涂,凡事莫要搞太清楚了。”   苏九月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应了一句,“徒儿知晓了。”   黄户生做主给庄妃娘娘开了服药,立刻就有小药童下去抓药、煎药。   等到他们都走了,巧儿才来到了内室,从里头将门掩上,转身走到庄妃的床边,小声说道:“娘娘,他们都走了。”   庄妃长长地嗯了一声,巧儿听到动静,才又接着说道:“娘娘,那位医女八成是知道了些什么,咱们现在怎么办?”   庄妃平躺在床上,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头顶的帐子,眼泪不知不觉就从空荡荡的眼眶中涌了出来。   不过她此时的声调听起来倒是还平静,“想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如今好不容易来了,没几日就没了。唉……莫要问本宫怎么办,谁要了本宫孩子的性命,你去问谁便是。”   巧儿一时间也犯了难,侯爷当初传信儿过来的时候,庄妃娘娘是自个儿应下来的,如今又这么说,莫非真让她去找侯爷?   庄妃娘娘的母族是常乐侯,淑妃娘娘的母族是江北宋氏,两家多年来就十分不和。   在皇上登基之后,先后封了庄妃娘娘和淑妃娘娘,后位空悬,两家的矛盾就更加白热化了。   这回常乐侯得知娘娘有孕之后,亲自写了一封信给她,信中也不知道写了什么。她只知道娘娘在看了信之后,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整整一夜,第二日之后便派人去问淑妃的行程,这才有了这么一出。   巧儿思忖了片刻,才又小声试探了一句,“那奴婢让人给侯爷送信,拿个章程?”   庄妃听了她这句话,空洞的眼睛才回过神来,偏过头看了一眼帐子外头朦朦胧胧的巧儿,说道:“你这孩子有时候真是傻的可爱,这会儿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咱们的,你去送信不是自个儿往枪口上撞吗?”   被她这么一说,巧儿彻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拧着眉头问道:“还请娘娘拿个主意吧,奴婢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庄妃叹了口气,用着最悲天悯人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这位医女不能留了啊……”   一个对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能下得去狠手的人,对外人又怎会心软?   巧儿习惯于听她的话,便应了一声,“奴婢这就下去安排,娘娘您好生休养。”   庄妃嗯了一声,又转而问起了淑妃,“淑妃呢?皇上怎么处置她了?”   巧儿听了这话,两手立刻紧紧地捏在了一起,“这……”   庄妃有些失望地一闭眼睛,再睁开眼底就清明了许多,“罢了,你便是不说,本宫也知道。本宫十五岁就跟了皇上,如今都四十了,哪儿还能不懂他。”   巧儿安静地站在一旁,内室就只剩下了庄妃有些落寞地声音,“皇上禁足了淑妃?”   巧儿回了一声是,“可有下令彻查此案?”   巧儿点头,“皇上说让查了。”   庄妃这才松了一口气,“既然查案,就不怕,咱们就一口咬定是淑妃推本宫下去的就是。”   说到这儿,她忽然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问道:“对了,皇上让谁查此案的?”   巧儿:“……燕王妃。”   庄妃也沉默了,她也不知道该说是自己可悲还是皇上可悲,就连查这种宫闱私密事也只能交给小辈来查。   她不是不知道皇上对皇后情深义重,可还不是他自个儿没本事,在皇后诞穆王的时候被人下了毒手,差点就一尸两命。   就在庄妃不满的时候,苏怡更是不满到了极点。   她气呼呼地回到了自个儿住处,连着喝了两大杯茶水,肚子里的火气都没降下来。   在外头也不敢瞎说,这会儿只能跟夏荷吐槽道:“就很离谱!你见过谁家儿媳妇插手公公房里的事儿的?我男人累死累活替他监国就算了,咋我还得替他的后宫断官司?!这后宫里的阴私还少么?又不是非得分个是非曲直的,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各打五十大板不就行了么?”   苏怡实在没忍住,先吐后快,夏荷越听越着急,“好我的祖宗啊,您可小点声,莫要被人听了去啊!”   苏怡这才闭了嘴,还给嘴里塞了两块点心,“这都在咱们院子里,你若是连这点本事都没得,那我天天不得提着脑袋过日子啊?”   夏荷无奈地摇了摇头,“话虽如此,但这儿毕竟是皇上的行宫,总跟咱们府上是不能比的。” 第772章 怡姐儿救命   苏怡不在这事儿上同她争了,夏荷又问起了先前儿那事,“王妃,您打算如何查这案子呢?”   苏怡吐槽归吐槽,也总不能真撂挑子,那就成了抗旨不遵了。   她捧着杯子小口喝了两口茶水,才轻言轻语地道:“这事儿咱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得去问问淑妃怎么说。”   夏荷应了下来,“那您是吃了饭再去?还是这会儿就去?”   苏怡哼了一声,“明儿再去,不管她到底是不是有心,都明儿去。省得她看本王妃是晚辈,用辈分来压我。且冷她一冷,叫她搞清楚只有本王妃能帮她查案子再说。”   夏荷见她心里头都有了章程,这才放下心来,“好,今儿小厨房做了河豚,可是要现在就摆饭?”   苏怡摇头,“九月呢?她还没回来么?你差人过去问问,若是回来就让她过来一起用饭。这吃饭啊!还是人多一起用着香!”   夏荷知道她们两人关系亲密,应了一声好,这才捏着帕子轻笑着退了出去。   苏九月被夏荷叫过来吃了饭,便回自个儿屋睡了。   承德的行宫确实比京里头要凉快许多,就是傍晚的蚊子多了许多。   今儿怡姐儿问她要不要给家里头送信,她给锡元写了一封,待到写完之后却不知道要寄到洛阳何处,便干脆送去自个儿家里了,等他回去之后自己看。   洗漱了一番,便在床上躺下,床角挂着四个她自个儿配的香囊。   淡淡的清香萦绕在她的鼻尖,嗅着自个儿熟悉的味道,她也渐渐地入睡了。   .   “启禀皇上,有人今儿在荷园的池塘里捞起来一具女尸,瞧着身上穿得衣裳以及面容,应当是太医署的医女苏姑姑。”小全子垂手而立,面儿上有些可惜。听闻吴大人对他夫人情深义重,如今他夫人出了这等意外,若是他知道了还不知道要多难过。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她……死了?   她还来不及细想,就听到坐在榻上的皇上又接着问道:“可知道是因何而死?”   “回皇上话,因着苏姑姑是吴大人的夫人,奴才们不敢冒犯吴夫人遗体,也就没有请仵作,还请您拿个主意吧!如今天儿热,这……”   天儿热,尸身放不了多久的。   苏九月自个儿都要吓死了,她怎么好端端的人就死了呢?   紧接着她就听到皇上下令让小全子请了仵作去验尸,她急忙跟上去想看个究竟,却没想到远远地就看不到了,只能看到那边儿乱糟糟的一片。   许久才见到小全子去向皇上禀报,“皇上,苏姑姑的死因是被钝器打击到了头部,晕过去之后丢入水中淹死的。”   苏九月听得一个激灵,到底是谁会对她下如此毒手?   这一哆嗦,她整个人也吓醒了,窗外的月色正好落在她床下的绣花鞋上。   不知是否因着方才她做得那梦确实有些令人后背生寒,还是因着承德的夜晚有些微微的凉,她紧了紧柔软地小被子,扁了扁嘴,一脸的委屈。   有些想锡元了呢。   平日做噩梦的时候,有他在身边儿也没这么怕的呀。   后半夜苏九月就真的睡不着了,在床上翻来覆去了许久,一直等到外头麻麻亮,她才又闭上眼睛睡了一会儿。   可还没睡多久,就被兰草叫了起来。   “夫人,该起了。”兰草看着她闭着眼睛的乖巧模样,实在有些狠不下心喊她起来,真想让她再多睡会儿。   可夫人昨儿夜里睡觉前特意同她叮嘱了的,说让她卯时三刻就赶紧叫她起来。   苏九月睁开眼睛看见兰草,意识逐渐回笼。   对了,今儿还要去给庄妃娘娘煎药,她们来得时候人手没带够,许多事儿都得自个儿亲自来做。   她急忙坐起来穿衣裳,一边还嘱咐兰草去帮她打一盆冷水过来。   “冷水就好,我洗了脸精神精神。”   穿好衣裳坐在床边儿,待到一双小脚塞进床前的绣花鞋的时候,她才恍然惊醒。   有人要杀她!平素里跟在她身边儿的只有兰草,昨儿梦里也不清楚兰草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也因她而死?   这样想着,苏九月着实有些发愁,早知道就不该将绿柳姑娘给义兄送回去。   她平日里跟谁都和和气气的,实在搞不明白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要杀她呢?   罢了,她还没见着锡元,她婆婆还等着她回去呢!她才不想死。   苏九月果然认怂了,这时候去找怡姐儿出手相助无疑是最好的法子。   她跟苏怡的院子是挨着的,也是苏怡当时自个儿亲自选的,就是为了她们两人互相照应。   等苏九月到了苏怡的院子门前的时候,苏怡早就已经醒了,甚至已经打了两套拳法,准备去淑妃院子里坐坐。   听闻苏九月来了还有些许诧异,“她平日不是一大早都要去找她师父的吗?怎的今儿转了性?想偷懒了?”   夏荷笑了笑,“九月小姐勤快着呢,指不定是找您有什么事儿呢?”   苏怡一想也是,“走吧,咱们出去。”   苏九月一抬头就看到了迎面走来的苏怡,她叫了一声,“怡姐儿!”   苏怡应了一声,“怎的,今儿来得这样早?”   苏九月拧着眉头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说道:“怡姐儿,确实有些事儿,我得找你帮个忙。”   苏怡一听她这话,立刻神色就郑重了起来,“你说。”   “今儿一早我发现我那院子似乎有人去过,窗外头的草坪似乎有被踩过的痕迹。”说到这儿,她心中也有些许歉疚,她也不是故意想要欺骗的怡姐儿的,但做梦的事儿真就不能说啊。   “你也知道的,原先在京里头也有人几次三番对我下杀手,我怕……能不能找你借两个人?”苏九月说道。   苏怡听了立刻就炸了,“怎的还追到这儿了?皇上的行宫不是守卫极其森严的吗?怎会有人摸进来?!岂有此理!”   苏九月摇头,“我也不大清楚,就是心中有些恐慌。”   苏怡能理解她这种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心态,当即表示,“你别怕,我这就派两个人去贴身保护你,一定不会让你丁点儿意外!”   --   作者有话说:   【不搬砖,怎么升官发财,仅凭谈恋爱就能被皇上下旨封为首辅吗 那大夏朝也该亡了】 第773章 一家之言   有了怡姐儿这话,苏九月就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好看的眉头这才舒展了开来。   苏怡想到之前对苏九月下手的都是高手,也不敢给她分平庸之辈,亲自指派了两个厉害的丫鬟过去。   这下子苏九月身边连带着兰草就有三个丫鬟了,对方若是想对她动手,怎么也不至于没有一搏之力。   “多谢怡姐儿,我还得去给庄妃娘娘煎药,就先走一步了。”   苏怡也没留她,“正好我也得去淑妃那里一趟,咱们中午一起吃饭就好。”   淑妃从昨日出了那事儿就被禁足了,说不心慌是不可能的。她一直在等着皇上派人过来问责,可昨儿一直到了戌时,也没人过来,她心中清楚应该不会有人来了,才在忐忑中睡了过去。   今日一早,宫女都还没喊她起来,她自个儿就醒了。   拧着眉头打了个哈欠问道:“皇上派人过来了吗?”   “并未有人来,只是听闻皇上将这个案子交给燕王妃来查了。”宫女一手扶着她,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淑妃眸子一抬,别过脸看向了她,“燕王妃?苏怡?皇上是怎么想的,怎会让她来查这个案子?”   虽说庄妃滑胎一事儿跟她没什么关系,她身正不怕影子斜,但当时她们两人起争执的时候,身边再没有旁的人能替她作证。   让这么个小年轻来查案?她该不会真要蒙冤了吧?   淑妃这样一想,就觉得满肚子的委屈。   “昨日本宫就不该出门的,庄妃那个贱人,一把岁数了还学人老蚌生珠。为了陷害本宫,她可真是下了血本了,也不怕要了她自个儿的老命。”   她骂骂咧咧的,实在悔不当初。   话都还没说完,外头就传来一阵动静,紧接着就是小太监的通传的声音,“娘娘,燕王妃到了。”   事到如今,听闻燕王妃到了,淑妃倒是有了些许尘埃落定的释然。   她在宫女的搀扶下落了座,才说道:“请了燕王妃进来吧。”   淑妃毕竟是皇上的妃嫔,即便是苏怡见了也是要行礼的。   “臣妾见过淑妃娘娘。”   “快些起来吧,来同本宫说说话。一起来行宫快一个月了,还未单独见过燕王妃。”   她这话一出,苏怡就知道看样子她是要打亲情牌了。   她起身在淑妃的手边儿的椅子挨着她坐下,才说道:“娘娘,想必臣妾因何而来您也有所耳闻了吧?唉,这事臣妾也是不得已,若是有得罪之处,还请您原谅则个。”   至于到底原谅不原谅的,她也无所谓。有她爹和她男人在,整个大夏朝除了皇上,就没有她不敢得罪的人。   这个道理淑妃也知道,她便也顺着苏怡的话说道:“唉,燕王妃这话就客气了。你我都是一样,被庄妃的事儿拉下水,本来好端端的来避暑度假,都能给整出这么一堆破事儿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眉头又拧了起来,若不是苏怡在跟前儿,她还得稍微端着些,指不定早就破口大骂了。   苏怡心里头想的跟她一模一样,听着她的话,忍不住直点头。   “娘娘,昨儿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啊?臣妾听人说完也是一头雾水,想着此事事关重大,也不能只听一家之言,就赶紧过来问问您。”   淑妃差点没感动的当场落泪,不听一家之言,她才有了开口的机会。   “好孩子,真是多亏你了,不然本宫真得冤死。昨日天气好,本宫身边儿的大宫女问本宫要不要出去看看荷花,这几日荷园的荷花开得正好。本宫想着左右在屋子里呆着也无事,便应了下来。”   话说到这儿,她一脸的无奈,哪日去看荷花不好啊,非得昨儿去看。   “本宫在园子里坐了一会,喝了一壶茶水,日头就升起来了。担心待的太久,天儿会热,就准备回去,才刚走到半路就碰上了庄妃。”   苏怡听得认真,见她停下来,就问了一句,“然后呢?”   “都是皇上身边儿的妃子,既然碰上了,总也不能视而不见,便相互见了个礼。可谁知道,那庄妃突然一个踉跄,直接朝着本宫摔了过来,本宫好心扶了她一把,她愣是说本宫要将她往水里推。”淑妃越说越火大,她都四十了,皇上后宫里多的是年轻人。只要她妃位稳,她们宋家日子就好过,用不着争抢那些虚的。   她知道她娘家想让她争一争后位,但她又没个儿子,争那个位子有什么用?   说句不好听的,前年皇上身子出了大碍,能活多久都不好说。就算她费大劲儿争到了后位,又能坐几日呢?倒不如安分守己,等到时候当个太妃荣养,有个孝字压在头上,不管谁登基,都不会对她太差。   谁知道她安于现状,想好好过安稳日子,庄妃那贱人居然还给她来这一出。   她说这番话,苏怡其实已经信了些许,庄妃和淑妃在后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再说庄妃查出有孕没两日,淑妃应当还不知道。   庄妃也不至于这么不济,进宫这样久连自己身边儿的人都约束不住,才刚有孕,就早早给宣扬出去。   苏怡又问了一句,“淑妃娘娘,您在同庄妃起争执的时候,周遭可还有旁人在?”   淑妃气恼地摇了摇头,“只有本宫身边儿的这几个宫女太监能替本宫作证的,再不就庄妃身边儿那几个,不过她身边儿的人自然是向着她说话的。”   苏怡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晓了,又问道:“当时到底是怎么回事,您说具体一些,什么时候出门,走到何处遇上了庄妃,两人说了几句什么话,您原原本本的告诉臣妾。”   淑妃见她问的详细,就没有隐瞒,也没让宫女回答,而是自个儿一边儿回忆,一边将那会儿的场景具体还原了一遍。   苏怡问完之后,又问了她身边儿的宫女太监,毕竟每个眼中看到的都是不一样的。   她一边问,夏荷在一旁用笔记了下来。   等全部问完之后,苏怡才恭敬地起身行了一礼,“多谢淑妃娘娘配合臣妾,臣妾还需去趟庄妃娘娘那儿走一趟,听听那边怎么说。” 第774章 本宫伤心   苏怡的态度一直很恭敬,淑妃对这个后辈也高看了一眼,让自个儿身边的大宫女亲自将她们主仆二人送出了院子。   等走远了,夏荷才问道:“王妃,您怎么看?淑妃娘娘说得不大像是假话。”   苏怡一边朝前走,一边微微颔首,“确实如此,但在后宫久了,这些人说得话也只能信个八成。咱们还是见了庄妃娘娘再说吧,毕竟淑妃只是说了两句好听话,而庄妃却是彻彻底底没了孩子。而且……”   而且她日后再也不可能有孩子了。   最后一句话,苏怡并没有说出口,这是苏九月悄悄告诉她的,旁人并不知道。   若庄妃是故意用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陷害淑妃,那么她们两人或者两家之间到底是有什么深仇大恨,值得她用自己未出世的孩子,以及日后再也不能生育来对付她呢?   苏怡此时有些后悔,当初两耳不闻窗外事,根本不知道常乐侯以及江北宋家的关系。   但这些都是能打听到的,不过就是费些功夫罢了。   行宫后院并不十分大,苏怡带着夏荷没走多久就到了庄妃所在的院子。   庄妃因为才小产,且奉了皇上之命卧床休养,并未起身相迎。   苏怡被小太监带着进了庄妃的院子,又被巧儿迎进了屋子,才告知她庄妃娘娘昨夜哭了半宿,这会儿还未醒来。   苏怡看了一眼外边的日头,皱了一下眉头,但也没了其他法子,只能等一等了。   一直等到了巳时末,苏怡彻底没了耐心,正要起身告诉巧儿自己晚些再来的时候,内室才传来一声虚弱的呼唤,“巧儿。”   巧儿彻底松了一口气,她家娘娘在里头睡觉,外边的燕王妃脸黑的吓死人,她却不能不管。   幸好,她家娘娘可算是醒了。   她急忙对着苏怡行了一礼,“王妃,我家娘娘醒了,奴婢先进去侍候娘娘洗漱更衣。”   苏怡见着人已经醒了,这才耐着性子重新坐好,对着她摆了摆手,“去吧。”   巧儿如释重负的进了内室,对着庄妃说道:“娘娘,燕王妃来了。”   庄妃嗯了一声,不甚在意地道:“替本宫穿衣服吧。”   巧儿伺候了她这么些年,动作十分娴熟的帮着她穿好了衣服。   这时外头的小丫鬟就会掐好了点似的,端着水盆,捧着帕子走了进来。   庄妃洗漱一番,又重新梳了头,才靠在枕头上,对着巧儿说道:“你去将燕王妃请进来吧。”   苏怡等了她半个早上,坐的后背都僵硬了,听闻她让人请自己进去。这才动了一下,站了起来。   内室的帐子这会儿都拉了开来,苏怡也看到了依靠在床头的庄妃。   她对着庄妃行了一礼,“庄妃娘娘睡得可还好?真真叫臣妾好等。”   庄妃嗯了一声,“还好,燕王妃怎么大清早就过来了?也不差人过来传个话。”   苏怡拐弯抹角的说她起的晚, 她也不甘示弱,说苏怡不打招呼就过来,等也怪不得别人。   苏怡脸色微变,也不跟她周旋了,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娘娘,臣妾是奉了父皇的命令过来查您落水一案,那日到底发生了何事,您又是为何同淑妃起争执,您二人到底说了些什么……还请您事无巨细跟臣妾说个清楚,臣妾定会叫这个案子查个清清白白,还您和您肚子里的孩子一个公道。”   苏怡自认自己的态度已经十分好了,只要庄妃肯开口,她说什么也得将这个案子查清楚。   可是谁知道,庄妃突然闭上眼睛侧过头面对着床铺内侧。   苏怡知道这事或许是又触及了她的伤心处,正想开口宽慰一二,这时候庄妃开口了。   “那日的事儿本宫只是稍稍一回想,心口就隐隐作痛,休要再提了。”   苏怡:“???”   原本就没几个人看到,受害人这边还提都不让提了,那这个案子要怎么破?   她差点就要动怒了,可是一想到这位是皇上的妃子,不是她能轻易发火的对象,她这才生生忍了下来。   “罢了,既然庄妃娘娘不愿再提,那你们几位宫女太监随本王妃出来说话吧?”   ……   从庄妃那里出来之后,苏怡就直奔了皇上的院子。   该问的她也问了,如今到了该做决断的时候,还是得听皇上的。皇上说谁有罪,谁就真的有罪。   “父皇,淑妃娘娘那边儿十分配合,几个宫女太监们说的话也都对的上。倒是庄妃娘娘那里,她自个儿什么也不说,下边的人也都是自说自话,而且也搞不清楚到底谁说的对。”   对于这个案子,景孝帝自个儿本来就心中有数,这会儿听苏怡的话,顿时冷哼一声,“她自然不敢配合了,多说多错,估摸着是怕被你查出什么来。”   苏怡一愣,抬头看向了皇上,问道:“父皇,您可是知道些什么?”   景孝帝让她查这个案子,原本就是想看看他家老三这个王妃到底有没有管家之才。见她将事情查的一清二楚,还写了口供,对不上的地方也都明明确确的标了出来,苏庄确实教了一个好女儿啊!   也正是因为信任她,景孝帝也就没有瞒着她,“先前儿朕的人发觉庄妃给常乐侯府上去了一封信,没过多久就收到了常乐侯府上的回信,紧接着便上演了这么一出好戏。”   苏怡眉头一皱,“父皇,庄妃娘娘有个孩子并不容易,她怎么会如此听常乐侯府的话?”   若是能生个儿子,她后半辈子就有了依靠,何苦搞这么一出,还不一定能拖淑妃下水。   景孝帝听了她的问话,脸色异常的难看,却并未告诉她为什么,只是同她说道:“这事儿你莫要再管了,朕心中有数。”   苏怡应了一声,从院子里退了出去,景孝帝的眼神才彻底冷了下来。   庄妃,不知死活的东西。   她为什么不敢生下那个孩子?因为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他的。   来行宫一个月,他就去了庄妃那儿一次,他一把年纪了,可没那么大本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黄太医先前儿说了,那毒虽然已解,但只是保住了性命,子孙根却是保不住了。 第775章 跳梁小丑   这种让人脸上无光私密事自然是不足为外人道也,皇上不会说,太医更不会说,也因此庄妃根本不知道。   还当是自个儿干了件瞒天过海的大事儿,却不知她们所做的一切在皇上眼中就跟个跳梁小丑一般。   而皇上手上握着多少人的生死,想搞死他们不过如同按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不过在搞死他们之前,他还需要搞清楚到底那个奸夫是谁!   .   苏九月一整日都带着苏怡派给她的人,以至于庄妃派来对她动手的人根本无从下手。   庄妃对着巧儿发了好一通脾气,巧儿也一肚子委屈没处说。按说不过是个小医女,想对她下手还不是个简单的事儿?   可燕王妃不知怎的对这个医女尤其看重,居然将自个儿的贴身丫鬟都派去了两位。   “娘娘,您消消气,身子要紧,至于那个医女,奴婢再想旁的法子。”   庄妃自个儿做了蠢事,心里自然是慌极了。若不是她年岁大了,这回又伤了身子,她都恨不得亲自去动手。   她手中端着一碗参汤,小口喝了一口,才对着巧儿说道:“这事儿可得尽快了,迟则生变,若是叫皇上知道了,咱们都得死。”   她的话说得轻飘飘的,巧儿听了却打了个冷颤,急忙应了一声,“奴婢再让人去寻旁的机会。”   从庄妃的内室出去,巧儿就急忙让人去打探那位苏姑姑的行踪。   却打听到了一个噩耗,“巧儿姐姐,奴婢方才听人说,苏姑姑被皇上请过去了。”   巧儿急得一跺脚,“这下可真坏事儿了,你们先出去吧,我去找娘娘去。”   皇上定然不会无缘无故请苏姑姑过去,平素替皇上诊脉的也是苏姑姑的师父黄太医,该不会真叫燕王妃查出点什么了吧?   庄妃的脸色煞白,比她刚没孩子那会儿脸色还要难看,偏偏巧儿还在一旁着急地催促道:“娘娘,咱们这会儿要怎么办?还对苏姑姑动手吗?”   “现在动手不是迟了吗?立刻让人给他送信,能走多远走多远,千万不能再出现在承德,不然……”等待她们的将是灭顶之灾。   巧儿这几日也急的嘴里长泡,早知道当初就应当劝着娘娘一些,让她莫要在此事上犯浑。又或者在刚知道有孕之后就悄无声息的将孩子打了,也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是,奴婢这就让人去送信。”   她刚说完,就着急忙慌地朝着外边儿走了出去。才刚走了两步就被庄妃娘娘叫住了,“当心着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巧儿回过头嗯了一声,“奴婢省的了,今儿夜里再让人去送信儿。”   苏九月被皇上请了过去,确实是为了庄妃有孕一事。   “那日你替庄妃诊脉的时候,她那肚子里的孩子多大了?”皇上问道。   苏九月并不知晓背后的纠葛,就只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尚且不足月。”   皇上微微颔首,又接着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旁的发现?”   苏九月想到了她最后一次给庄妃诊脉的时候,发现庄妃似乎不是自然流产,还是服用了什么药物。   但她又想到先前儿赵嬷嬷曾经同她说过,皇家的事儿最好少管,一时间她有些犹豫了。   皇上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之色,便问了一句,“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苏九月立刻正了神色,在心中给自己敲响了警钟。   她面前的可是皇上,根本不容许有半分走神的。   她急忙低下了头,“回皇上的话,臣妇确实有些发现,庄妃娘娘的孩子似乎是误食什么东西才没了的,并不像是自然流产。”   皇上眉头一皱,“为甚这么重要的线索,你不早说?!”   苏九月着实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她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皇上恕罪,臣妇先前曾同庄妃娘娘提起过,见她说饮食都没什么异常,以为是臣妇学艺不精,便没再追问。”   皇上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若说先前儿他还有那么半分的不确定,这会儿他却是彻彻底底的明确了。   孩子,不是他的,药也是庄妃自个儿喝的,想要陷害淑妃。   孩子不足月,那应当是在来行宫之后才怀上的。哼,看来那个奸夫应当也在此处。   皇上让人将苏九月送出去,就立刻让人将行宫封了,任何男人都不许出去。   还未等到夜里给人送信儿,庄妃就得到了这么个消息,她身子一软就朝着床榻里侧倒了进去。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您撑住啊!奴婢这就去请太医!”   ……   比起庄妃院子里兵荒马乱的一片,淑妃院子里可就清净多了。   她喝了壶花果茶,磕着瓜子,就差把今天是个好日子写在脸上了。   “这个庄妃,还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年轻的时候都熬过来了,如今年纪大了反而做下这种蠢事。呵呵……都不用本宫亲自出手,她就带着她全家一起凉了,真真儿让人扬眉吐气啊!畅快!”   因着这个案子涉及到了皇上的颜面,自然不会大张旗鼓的查,但皇上想要谁死,找个理由不是很简单的事儿么?   常乐侯将自己老母亲和妻子骂了个狗血淋头,怎么能将好好的女儿养成这样?那可是皇上!她居然敢……   他连夜命人将自个儿几个小孙子偷偷送了出去,剩下的人就要留着陪着这个蠢货一起送命了。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皇上想要查案子,只要这人做过,就会有人发现蛛丝马迹。   最后还是行宫的一个侍卫供出,与他同住的一个侍卫夜里总是悄悄出去,也不知去了何处。他怀疑这人或许是某个王爷安插的眼线,欲置皇上于不利。   赵昌平亲自带着人过来将这个侍卫抓走,又亲自审问,对方这才招供了。   这天黄昏的时候,苏九月正在和苏怡一起打边炉,外头的小宫女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对着她们二人行了一礼,说道的:“王妃,苏姑姑,庄妃院子里传了信儿来,说是庄妃娘娘心痛自个儿已经去世的孩子,伤心过度,殁了。” 第776章 打道回府   苏怡的筷子才刚伸了一半,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了。   苏九月更是惊讶地反问,“殁了?怎的这样突然?可有请了太医?”   小宫女摇了摇头,“并未请太医,据说皇上才刚从庄妃娘娘的宫里出来没多久,庄妃娘娘就殁了。”   苏九月忽然脑中灵光一现,她像是想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有人要杀她,现在想来应当是庄妃啊!也怪不得皇上会问她那些话,或许庄妃的孩子真就是她自个儿流掉的?那未免也有些太残忍了吧?   苏九月的眉头拧成了疙瘩,罢了,有庄妃这样的娘亲,这孩子便是生出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倒不如再投胎转世,找一个疼爱他的爹娘。   苏怡心里也是波涛汹涌的,她当初给父皇禀报的时候是觉得庄妃的表现有些奇怪的。按照常理来说,孩子没了,母亲定然是想着要找出凶手给自己的孩子报仇。可她却一点儿都不配合,遮遮掩掩的,不知道的还当她是在遮羞呢!   遮羞?苏怡忽然悟了,莫非真就是她原先猜测的那样?   她吓了一大跳,急忙下令道:“这几日给下边儿的宫女太监们都交代好,莫要让他们出去瞎打听,以免给咱惹了什么大事儿来!”   这事儿若是被她的人查到,父皇一个恼羞成怒,还不知道要酿成什么后果。   她这一句话也提醒了苏九月,苏九月也跟着悟了。   可怕,皇家真乃多事之秋,不然……她还是回家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苏怡就抢了先,“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承德也是不能待了,咱们还是回京吧!许久没回家,还有些许想念我家王爷的。”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是得回去了,出来了快一个月,赵嬷嬷应当都忙疯了。”   苏怡见小姐妹应和,当下拍了板,“择日不如撞日,我瞧着明日就不错,你回去拾掇拾掇东西,我去同父皇打个招呼,咱们明儿一早就出发。”   苏九月巴不得赶紧离开这儿,她不过是想进太医署学点医术,谁知道怎么就卷入了这种破事儿呢?   她急忙应下,“好,那我现在就回去收拾东西去。”   说着,就想放下筷子起身去收拾,却被苏怡一把拉住,“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先吃完饭再走。”   .   苏怡去向皇上辞行,皇上留了她两下,“不是说陪父皇吗?怎的自个儿就走了?”   苏怡也着实没想到,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居然还没有回宫的意思。   “儿臣是想多陪陪父皇,不过儿臣也有些想念王爷和爹爹了,想回去看看他们,还请父皇恩准。”   皇上倒是也没勉强她,便摆了摆手,“罢了,你出来的也挺久的了,若是再不回去老三该没心思好好看奏折了,回去吧。”   苏怡行了一礼,“多谢父皇成全,不过儿臣还想带着苏姑姑一同回去,路上还能有个伴儿。”   皇上在这种小事儿上也没为难她,“那便让她跟你一起回吧!她男人那儿估摸着还得许久才能回京,也苦了她了。”   苏怡居然从皇上口中得知了吴锡元的踪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跟自个儿的小姐妹分享。   从皇上这儿出来,就一路小跑去了苏九月的院子。   苏九月得知皇上说她男人还得许久才能回京,心中虽说早就有所准备,但难免还是有些想念。   她有怡姐儿照顾着,都会碰上这么多麻烦,也不知道锡元独自一人在外头怎么样了?   唯一能安慰到她的,就是她最近并没有做什么有关锡元的梦,这至少能说明他最近是安全的。   .   吴锡元好不容易从梅仙山回了京城,敲开了自家门,想着今儿夜里就能抱着自个儿的香香小媳妇儿睡觉了,却没想到一直等到了夜幕降临还不见九月回来。   他眉头一皱,这时候橘子跑来问他可是在外头用过饭了?怎的还不用饭?   吴锡元抬头问了她一句,“怎的没见着夫人?”   橘子这才明白了,原来吴大人是在等夫人一起用饭啊?吴大人对夫人可真好啊!   她笑了起来,“大人,夫人跟着燕王妃一道儿去承德避暑去了。夫人走得可真及时,她们刚走就入了伏,京里头能热死个人。”   吴锡元一愣,没想到她居然不在家,屋子里看起来倒是整整齐齐的,想必应当是府上丫鬟的功劳。   他又问道:“夫人走了多久了?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橘子摇头,“夫人没说起过这个。”   不过转念她又想起了别的,“对了,大人,前几日有夫人的信回来,阿奎大哥说是写给您的。不过您不在府上,就由阿奎大哥代为保管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作势就要起身,“我去看看去。”   橘子急忙跟上,“大人,忘了告诉您了,前几日老夫人还过府上来了!”   吴锡元才走了没两步,听了这话果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老夫人?我娘?”   橘子重重地点头,“是嘞!夫人同老夫人感情可真好,听说夫人来京城做事,短时间应当不会回去了,只是老夫人具体在何处落脚,橘子就不知道了。”   吴锡元觉得还是去问问阿奎的好,橘子一个小丫头许多事儿都说不清楚。   他去了阿奎那里,阿奎将近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全都告诉了他,还将他代为保管的那封信交给了吴锡元。   吴锡元看着信封上几个娟秀的小字,“吾夫,亲启。”   他眉梢都带上喜悦,他家九月的字真是写的越来越好了,日后定要央求她多给自己写几封信。   他一个人拿着信回到屋子里,关上门自个儿看信。   看着信上他媳妇儿絮絮叨叨写着这几日发生了什么,她又跟燕王妃干了什么事儿,还吃了宁夏的大西瓜,格外的甜……   等他看到九月说庄妃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吴锡元拿着信的手一抖,眸子都眯了起来。   庄妃……有孕了?看来皇上的身子恢复的不错,日后若是能接着充盈后宫,可能这一世就连下一任皇上是谁都说不准了。   --   作者有话说:   【怡姐儿:天呐,好可怕,宝宝要回家!燕王:王妃知道思念本王了,真欣慰啊!】 第777章 谁都有点心思   吴锡元到家之后的第二日就进了宫,因着皇上不在宫中,这会儿在勤政殿监国的则是燕王本人。   吴锡元在去翰林院的时候就已经从上司那儿得知了,就是燕王在偏殿见他,多多少少让他有些惊讶。   原本他还以为燕王正在案几前伏案办公,却没想到他到的时候,关怀远正在替燕王磨墨,而燕王则在……作画。   他远远地看了一眼,发现燕王画中那人隐隐同燕王妃有些神似。   吴锡元:“……”   听九月说,她同燕王妃一同去的承德,那么燕王应当也自个儿一人在家许久了吧?   燕王看着吴锡元走了进来,这才放下手中的笔,又赏了两眼自己的佳作,问道:“回来了?听说父皇让你去查了什么案子?查得如何了?”   吴锡元对着他一拱手,说道:“查了个八九不离十。”   燕王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怪不得上辈子年纪轻轻就能入内阁,果然是个能力出众的。   就在吴锡元以为燕王会让他仔细禀报的时候,却听到燕王话音一转,直接说道:“你去内阁将此事说与诸位大臣听,让首辅大人他们商议个章程出来,再呈给本王看看。”   吴锡元这回是明白了,怪不得燕王监国看起来如此轻松,原来是有人替他忙活呢!   吴锡元甚至有些坏心思地想,这么一来会不会内阁的几位大人也同他上辈子一般,劳累过度……   燕王刚拿起笔想要接着画,就见到吴锡元还站在原地,便抬头问了他一句,“怎么?你还有旁的事儿要同本王说吗?”   吴锡元这才收回神来,对着燕王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问道:“王爷,听闻我夫人同王妃一道儿去了承德,不知王爷可知道她们什么时候回来呢?”   穆紹翎的脸上的神色一僵,叹了口气,“唉,她们什么时候回来,本王也想知道啊!”   吴锡元彻底悟了,“下官打扰了,这就告退。”   看来王妃都没给王爷写信的,王爷真可怜。   此时的吴锡元还真不知道,他家小媳妇儿送他的信还是借着王妃给王爷送信的人马一道儿送回来的呢。   吴锡元从勤政殿出来就去了内阁,内阁的几位大臣差点都忙的飞起来了。若不是因着夏日味儿大,这几个只恨不得将马桶摆在脚下,好省下那点儿出恭的时间。   凡事儿都有轻重缓急,再加上吴锡元是燕王亲口点名让他过来内阁的,多少可以插个队。   首辅大人陈正道就在百忙之中让人将他请了进来,“吴大人来找我们所为何事?”   吴锡元去梅仙山一事,是皇上下的密诏,内阁的众人也不知晓。   原本他回宫之后是要将此事禀报给皇上定夺的,但皇上不在宫中,让燕王监国。   燕王却又不怎么管事儿,若是再耽搁下去,迟则生变啊!   两害相较取其轻,内阁的这些大臣们或许有自个儿的私心,但在如此大事上,应当还不会犯糊涂。   吴锡元将自己在梅仙山调查出来的资料拿了个备份出来给他们,“陈大人,下官先前儿奉皇上的命令去了洛阳的梅仙山,查了那里的铁矿。他们每年都会拿出大量的铁矿进贡给洛阳王,以及西北总督、川陕总督、江南总督、平王、茂王、云南王……”   陈正道越听脸色就越难看,他怎么也不知道这么一铁矿牵扯出来的就有这么多势力?要铁矿有什么用?别说他们都是用来造铁锅了,他反正是不怎么相信。   他黑着脸看了吴锡元递给他的证据,上边详细的记录了送出去铁矿的数量。   占了大头的赫然就是洛阳王,这些东西可是死证,陈正道连着前些日子洛阳王府犯的其他罪责,一并整理出来亲自送去给了燕王。   燕王翻看了两页,直接就将折子丢在了桌子上,对着陈正道说道:“此事先莫要着急,洛阳王府那边儿可还有别的消息?”   陈正道摇了摇头,“最近大伙儿似乎都听到了什么风声,平日里同洛阳王府走的近的镇北侯等人如今也都不怎么来往了。”   言下之意,就是燕王想要靠着洛阳王府钓大鱼,估摸着是不成了。   穆紹翎嗯了一声,“再等等,莫要着急,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偌大一个洛阳王府又怎么可能任我们宰割?本王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后手。”   陈正道刚走出勤政殿的偏殿,就看到了等候在门口的宋阔。   他点头示意,宋阔也冲着他行了一礼。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关怀远就已经走了出来,对着宋阔说道:“宋将军,王爷请您进去。”   宋阔应了一声是,又对着陈正道一拱手,走了进去。   “王爷,属下原先在走马街那座宅子附近发现了两个可疑的人,让人跟着他们许久,如今才算是摸到一些端倪。”宋阔是个武将,学不来拐弯抹角,就直接开口说道。   燕王侧过脸看了他一眼,“什么端倪?”   “那日在走马街碰到的两人应当是平王府的,他们引着下官去了些地方,下官去一查才发现应当是他们故意的。那些酒庄茶馆几乎都是洛阳王名下,帮着他搜集着来自各方的情报信息。”   穆紹翎微微颔首,“除此之外呢?可还有其他发现?”   宋阔接着道:“下官也不能一直被他牵着鼻子走,便给他使了个障眼法,随后才发现平王居然和静王有些许联系。且他们在京城里开了个赌坊,没少敛财。”   “静王?”穆紹翎眉头一挑,老四腿有些跛,平素不怎么爱说话,存在感也不强。上一世他想当皇上的时候,也从来没将静王当做竞争对象,任谁也不会让个天残当皇上的。   可……   万一他的腿不是真的跛呢?   穆紹翎想到了老五还那么小,老四这么一看就是个心机重的,若是让他当了皇上,自个儿和老五就都没什么好果子吃,还是得想法子捧老五才行!   “本王知晓了,你盯着平王和静王,他们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刻来报!”   “是!” 第778章 夫妻相见   宋阔走了之后,偏殿里只剩下了燕王穆紹翎。   他一边儿勾勒着他画了大半个月的画像,忽然笔一顿,抬起头来陷入了沉思。   吴锡元查了这么多东西出来,这不是立大功了嘛?怎么也不能三言两语就给人打发了,只是要赏些什么呢?   照他说,吴锡元上辈子都能入内阁,本事在那儿呢!老早送进去替人民效犬马之劳不好吗?   但他也知道,直接从五品升到二品着实有些离谱,便是立了再大的功劳也没这么封的。   更重要的一点,他虽然在替他父皇监国,但吴锡元他不能封。   他相信父皇对吴锡元绝对有自己的安排,他若是从中横插一脚,反而会让父皇对吴锡元心生芥蒂,日后坏了吴锡元的前程,那也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因此,穆紹翎坐在椅子上思忖了良久,最后才提笔亲自修书一封,且将方才陈正道送来文书一并给他父皇送了过去。   想在承德躲懒?不问朝政?想得美!到底该怎么封吴锡元,自个儿好好想想吧!   燕王的信还没送过去,苏怡和苏九月就已经回来了。   苏怡的马车先是停在了吴府门前,让苏九月和兰草下了车,她才带着自家下人回去了。   兰草走上前去敲了敲门,“阿奎大哥!夫人回来啦!”   没过多久,门就从里头打开了。   苏九月刚拎起裙摆准备进门,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门侧的吴锡元。   苏九月愣了一瞬,吴锡元就已经出声了,“怎的?出去玩了几日就不认识你男人了?”   苏九月被他这么一调侃,才回过神来,整个人直接就扑进了他的怀中,“锡元!你啥时候回来的呀?不是说要走许久的吗?”   吴锡元连忙伸手接住了她,搂住她纤细的腰肢,笑了起来,“怎的这样激动,我都差点儿抱不住了。前日回来的,上头说我辛苦了,给我放了三日的假,若不是你今儿回来,明儿我应当就不在家了。”   苏九月抱着他不撒手,吴锡元也没拉她,直接将她抱回了屋子里。   其他几个下人和急急忙忙赶出来的梅子,见着大人将夫人抱着回了屋子,都挤眉弄眼的捂着唇轻笑。   吴锡元反手关上了门,传来“啪”地一声,苏九月正想说话,一张口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吻堵住了口。   苏九月“唔”了一声,她那老毛病就又犯了,直接腿脚一软,整个人软绵绵地挂在吴锡元身上,若不是他搂着她的腰,她都能直接倒在地上。   许久过后,吴锡元才放过了她,将她抵在门上,下巴就放在她的肩头,低声问道:“乖宝儿,还好吗?可还站得住?”   苏九月已经恢复了几分力气,这才红着脸轻声嗯了一声。   吴锡元笑着放开了她,苏九月靠在门上喘了几口气,揣着小兔子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高低起伏,吴锡元扫了一眼,下意识地别开了眼。   苏九月感觉自己已经彻底恢复了,才站稳了身子,小声控诉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呀,外头那么多人呢。”   吴锡元笑了笑,“这有什么?咱们夫妻又没干什么坏事儿。”   说起坏事儿,苏九月不知怎的,就又想起了从前她跟着喜妹一起窝在被子里偷偷看的那些画册,没由来又是一阵脸红。   吴锡元知道她惯是容易害羞的,也没有多想。   “我看你那信上说庄妃娘娘滑胎了?你没被牵扯其中吧?”   苏九月摇了摇头,脸上也带了几分惆怅,“我没事,就是庄妃娘娘有些惨,孩子没了,自个儿心中难过,人也没了。”   “嗯?”吴锡元有些不可思议,同时也有旁的想法浮现在了他的脑海当中。   庄妃身子一向康健,又怎会突然人就没了?莫非?是皇上……   吴锡元想到这儿又凑到苏九月耳边儿问了两句,苏九月拧着眉头点了点头,“皇上先前儿还将臣叫我去问了庄妃娘娘事儿,我同他说了娘娘怀孕不足一个月,且孩子似乎是服了药没得。第二日庄妃就殁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我说得这些有关。”   吴锡元担心她会自责,便在她的头上轻轻揉了揉,“别担心,跟你没关系,是皇家的事儿太过复杂了。”   这一点苏九月倒是十分赞同,“是太复杂了,怡姐儿才带着我回了京。”   吴锡元笑了笑,这个燕王妃倒是个有意思的,他眸子一抬,又转而问道:“乖宝儿,听说娘来了?怎的没见着她老人家?”   苏九月见他说起了正事,连忙将自己脑子里那些五颜六色的东西抛之脑后,点了点头说道:“嗯,那日你刚走,娘就来了。带着家里所有人一起来的,据说是替朝廷养鸡,也不告诉我们在何处,说是要保密的。只说我们若是要找他们,就去给户部的叶恒叶大人去个信儿,她就来找我们了。”   “养鸡??”吴锡元也很诧异。   苏九月微微颔首,“咱家那鸡不是喝了太岁泡过的水?长得又好,肉质也鲜美,就连生的鸡蛋都是一绝。叶大人从前在清水县的时候吃过咱们家鸡蛋,所以就找上咱家了。”   “哥嫂他们也一起来了?”吴锡元问道。   “是哩!娘说正好借此机会大伙儿一起过来,离咱们也近,日后还能互相有个照应。就是我只见了娘,哥嫂他们还没见过。”   吴锡元应了一声,“明早就去给叶大人传信儿去。”   .   叶大人让人去替他们传了个信儿,第二日一早吴锡元还没去当值,他娘就已经来了。   刘翠花见着自己儿子别提有多高兴了,“好我的乖乖,晒黑了不少啊,不过看着倒是比从前结实了许多。”   吴锡元去搬了一个月的铁锭子,能不结实嘛?   不过干了这一个月的苦力,他心里倒是忽然就明白了过来。一味读书会累坏身子,偶尔还是要强身健体一下,看来先前儿的五禽戏还是得重新练起来了。   他已经许久没见过他娘了,这会儿见着她老人家身子精气神瞧着竟然比从前还要更精干一些,心里头也放松了许多。   “才刚从外地办完案回来,晒了几日,在京中养养就好了。”吴锡元笑着应道。   刘翠花却道:“男人嘛,晒黑些也无妨,娘觉得你这如今这样也怪好看。” 第779章 瞎操心   母子二人坐下说了好一会儿话,苏九月才端了早饭迈过门槛儿走了进来。   “娘,知道您今儿定然来得早,我便自个儿下厨做了些吃的,您快尝尝,比起从前可还有长进?”   刘翠花跟自己的儿子儿媳还有什么好客气的,应了一声就拿起了筷子。   用过早饭,刘翠花也才想起了另外一出事儿,“对了,锡元,我听人说陆老夫人在京城里开了个女子学堂,说是为了姑娘们开蒙的。你不然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让咱们家桃儿和果儿也去试试?两娃娃们如今岁数逐渐大了,庄子上男娃娃又多,总跟他们一起玩儿也不大好。”   原先她们在村里的时候,有长辈们约束,男孩子玩他们的,姑娘家们都凑到一起做针线活,翻花绳。   但来了京城,庄子上的姑娘们格外的少,桃儿和果儿又生的出挑,他们有心想给孩子找个殷实些的婆家。去了陆老夫人开的女子学堂,好歹学些字,嫁个厚道人家应当也足够了。   他们村子里的人都将女子无才便是德挂在嘴上,但真就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她家九丫跟着识了字,还学了医术,如今不也正儿八经地进了太医署么?   学点东西准是没错的,从前家里穷供不起那么些孩子去学堂,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如今家里条件好了,她自然也是想孩子们好的。   大夏朝对女子并不十分苛刻,去上个学堂启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京中的女子学堂还是陆老夫人牵头的,谁还敢多置喙什么?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觉得可行,“待我今日去找义兄问问去。”   左右有王启英这么一层关系在,也方便的很。   吴锡元今日就要去翰林院当值了,倒是苏九月还可以再休息一日,她们两人将吴锡元送出了门,刘翠花才拉着苏九月同她小声嘀咕了两句。   苏九月听了先是一惊,随后也跟着乐了起来,“娘,这不是大喜事嘛?”   刘翠花眼底里都是笑意,显然也是高兴的,“是大喜事,谁家还不希望自家人丁兴旺了?”   他们老吴家的下一代,如今也才只有老二家豆子一个男丁,若是能再多几个兄弟,日后孩子们也能互相有个帮衬。   苏九月又接着问道:“娘,大嫂如今身子怎么样了?可要我帮着给看看?”   刘翠花点头,“整日下地干活,瞧着也没啥事,她身子向来康健。不过给帮着瞧瞧也行,你们过几日休沐?我让你大哥领着大嫂过来找你们。”   大伙儿休沐的日子都是一样的,虽然九月才回来,但再过五日就又到了休沐的时候。   五日后苏九月打开大门,没见着是她大哥,反而瞧见了二嫂。   许久不见家里人,这会儿苏九月见着谁都格外的亲切。   她还没开口,她家二嫂就已经亲切地叫上了,“九丫!”   苏九月走下台阶,帮着她扶着了大嫂的另外一侧手臂,“还当大哥跟大嫂一起来的,没想到二嫂也来了。许久不见,可真想你们呢!”   田秀娘接过话茬说道:“是我主动要来的,昨儿晚上好说歹说,还替娘打了洗脚水,她老人家才同意让我跟着大嫂一起过来。老三家的,这样久不见你,怎的瞧着你似乎长大了?”   陈招娣闻言也笑了起来,“瞧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九丫到咱家的时候才十三,如今都快十五了吧?自然是长大了。”   田秀娘一想也是,“主要这丫头做事儿啥的太过周全,总是让我忘了她还没及笄。”   这点陈招娣倒是很赞同,“你说的也对,她真是比我们几个还像大人。”   苏九月被她两个妯娌夸地实在有些不大好意思了,急忙开口打断了她们,“大嫂二嫂,咱们先进屋吧!回去了再说。”   田秀娘本来就是想过来认个门的,也就没有拒绝她,跟着她一起扶着陈招娣走进了吴家的门。   绕过门口的影壁,院子里的陈设就都露出来了。   她抬头四处看了看,实在没忍住啧啧两声,“真不错啊,弟妹,你们如今这家里头置办的可真好。”   兰草正在扫院子,听见了她们说话,就冲着她们行了一礼。   田秀娘就又说话了,“家里还养了下人啊?真好,那岂不是什么都不用做了?真真是越来越有官太太的模样了。”   她这话中的酸味,即便是隔上十里地都能听得出来。   陈招娣她们今儿出门的时候,她娘还曾特意叮嘱让她看着些田秀娘,省得她说出些破坏兄弟感情的话来。   这会儿见着老二家的口风不对,急忙就开口说道:“老三如今是出息了,我们也是跟着老三才能沾上这些光。老三家的也不差,听闻你如今在太医署干的也不错?”   苏九月理了一下自己鬓角的发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不算什么不错,就是一般般而已。大嫂近来身子如何?可否需要我帮你瞧瞧?”   陈招娣跟着爹娘来了京城见世面,到底比从前在乡下的时候要好许多,她也笑着说道:“都来找你了,自然是要你帮着瞧瞧了。原本没想这么早要孩子的,我跟你大哥还想着让樱桃稍稍长大一些再说,却没想到就……就……”   说到最后她也有几分不好意思,苏九月抿唇偷笑,“这也是件好事儿呢!咱家人丁兴旺,便是来再多的孩子,咱们也养得起。”   田秀娘见着她们俩亲切地说着话,自个儿在一旁跟个外人似的,也跟着插嘴道:“大嫂和大哥两人整日腻歪成那样,咱家不添丁才奇怪呢!”   眼瞅着陈招娣的脸更红了,她才看向了苏九月,冲着她挤了挤眼睛,关切地问道:“老三家的,说起来你和锡元成亲也许久了,怎的……肚子里还没点动静呢?”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低头看向了苏九月的肚子。   苏九月一愣,眼角忍不住抽了抽,她肚子……能有个啥动静?整日净会瞎操心。 第780章 两位嫂嫂   陈招娣似乎也感觉到了苏九月的尴尬,就在一旁说道:“老三家的用不着着急,她年岁还小呢!等到日后老三官做大了,那时候再生个娃娃,才叫金疙瘩呢!”   田秀娘闻言“啧啧”两声,“可真是羡慕不来啊!还望老三家的日后多多提携我们家豆子啊!”   三房里头也只有她生了个儿子,可给人得意坏了,在家里头说话都硬气了许多。   其他人也不大愿意同她一般见识,她就越发的显摆了。   这会儿她一提起她家豆子,陈招娣直接就闭嘴了,她也想自己肚子里这一胎是个儿子,这样也不会叫公公婆婆失望。   苏九月顺势说道:“二嫂您放心就是,都是一家人,只要豆子肯上进,锡元到时候定然会帮他引荐老师的。”   田秀娘一想到自己儿子,脸上也露出了浓浓的笑容来,就仿佛不久的将来,她也能过上呼奴唤婢的日子似的。   “那我可就先替豆子谢过他三叔了啊!”   苏九月抿唇笑了笑,又将话题引到了陈招娣身上,“大嫂,我帮你把个脉?”   陈招娣就是为了此事来的,便点头应下,挽起袖子将手臂露了出来。   苏九月刚准备替她把脉,兰草就端了茶水进来,给她们都倒上,才又乖巧地退了出去。   田秀娘端起一杯茶水,喝了一口,便不由的赞叹道:“老三家的就连茶水都跟我们不一样,果真好喝!”   苏九月一阵无奈,也只能顺着她说道:“既然二嫂喜欢,待会儿你们回去的时候,我给二嫂带上一些就是。”   田秀娘满口应下,苏九月这才认认真真地给大嫂诊脉。   她娘说的没错,大嫂的身子确实康健,肚子的胎也安稳着。   陈招娣松了一口气,下意识地追问道:“老三家的,可知道是男是女?”   苏九月一愣,“大嫂,孩子才不过一个月出头,哪儿能看得出来男女的?”   陈招娣有些失望,倒是田秀娘哈哈笑了起来,“大嫂,你也真是的,娘都说了,男孩女孩她都喜欢!再说了,咱家不是还有豆子呢嘛!”   这纯粹是站着说话不嫌腰疼,苏九月有些看不下去了,让大嫂在榻上休息休息,她跟二嫂去厨房看看今儿吃啥。   田秀娘本来就是个贪嘴的,一听说她说起吃的,也想知道老三家的如今伙食到底怎么样,便跟着走了出去。   等出了门,苏九月才又关心地问了一下豆子的情况,这可算是问到了点子上,田秀娘说了一刻钟嘴都没停。   她脸上带着笑,显然很喜欢自己儿子。   不过,很快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一拧,拉着苏九月来到了院子一侧,看了看身边儿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同她说道:“老三家的,我拿你当亲妹子,这话才同你说的。你猜今儿我同大嫂来的时候碰见谁了?”   这……苏九月怎么猜得到?明明上一瞬还在说她儿子来着。   她摇了摇头,“二嫂,我猜不出来,不然您还是直说了吧?”   田秀娘恨铁不成钢地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才同她说道:“你这丫头哪儿都好,就是太大意了。嫂子也不瞒你,今儿我跟大嫂来的时候在外头碰上了杨柳,她如今瞧着倒是跟从前不一样,见着我跟大嫂当没看见似的。”   “杨柳姐姐?”这么凑巧的吗?   不过杨柳姐姐不想同她们打招呼也说得过去,她都跟从前的自己划清界限了,任何让她能想起那些不堪的往事的,她都不愿意去回想。   田秀娘听到她叫杨柳姐姐,更气了,“你还叫她姐姐?别啥时候人家把你男人抢走了都不知道,到时候你哭可都来不及了呢!”   她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   那杨柳如今打扮的跟个男人似的,只要老三没瞎,就不会放着仙女儿似的媳妇儿去找她。   但老三家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了,她这当嫂子的还是得多敲打敲打她,省得没了杨柳又来个什么旁的柳,到时候这傻丫头定然哭都没地儿哭。   苏九月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只是一张嘴不饶人,笑着挽住了她的胳膊。   “二嫂,我都知道的。昨年年初我同锡元一同来京城的时候,走的就是水路,那时候还正巧坐了杨柳姐姐的货船呢!也多亏了她给我们行了方便。”   谁知道她这话一出,田秀娘就更着急了。   “你个傻丫头,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她为啥帮你啊?还不是看在锡元的面子上?今儿我跟大嫂来,她可是连个招呼都没打呢!想当初也是一个村子里的,夏日里我们还一起做过针线活……”   苏九月担心她再说下去,没完没了的,让大嫂久等。   这才打断了她的话,“二嫂,我都记下了,日后我会留个心眼的。”   说着她还将自己先前儿新做的一个帕子给了二嫂,“多亏二嫂提醒,这方帕子便当做弟妹的谢礼吧?还请二嫂不要嫌弃。”   田秀娘怎么会嫌弃?苏九月的绣活那可是出了名的好,她自个儿做不出来,弟妹给一方帕子那岂不是正好?   她回去可得好生收起来,等回头果儿出嫁的时候,给果儿留着当嫁妆的。   她小心翼翼的将苏九月给的帕子折起来,放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帕子中间包好,才揣进怀里。   还不忘叮嘱苏九月,“嫂子同你说的话,你可得记好了啊!男人越有本事,你就越得当心啊!”   苏九月不住地点头,田秀娘话音一转,又问道:“弟妹,先前儿娘同你说让桃儿和果儿上学堂的事儿了么?”   苏九月嗯了一声,“说了,锡元已经让人去打听了。”   田秀娘松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嫂子还想求你个另外的事儿。”   “什么事儿?”苏九月也不敢贸然答应下来,只能先问问再说。   田秀娘还担心被陈招娣听到,凑到苏九月的耳边儿小声说了一句,“庄子上要不了那么多人,大哥和大嫂还有爹娘在就足够了。我跟你二哥琢磨着想在京城开个面馆,你二哥说我手艺不错,应当生意也不错的,就是……就是我们手头有些紧……你看……” 第781章 借钱   苏九月也没想到二嫂居然会提借钱,但是平心而论家里人从来没麻烦过他们什么,就连当初锡元读书也是家里人供的。那时候大嫂和二嫂可是一点怨言都没有的,按着她的想法,这事儿若是能帮得上,还得伸手帮一把。   因此,她便开口问道:“二嫂,你们还差多少银子?”   她一说起这个,田秀娘就更不好意思了。   只见她讪讪一笑,掩饰一般将自己鬓角的头发朝着耳后捋了捋,才对着苏九月说道:“九丫,你也知道的,咱家的银子都在娘那儿。我跟你二哥攒了这么些年,也不过攒了六十两银子……”   她说手里有六十两,苏九月听了也十分吃惊。看来她这位二嫂比她想象中的要更加勤俭持家。   当初她还在夏杨村的时候,吴家日子虽然宽裕,但跟如今自然是没法比的,给儿媳的零花钱也不过才几个大钱,逢年过节的时候会稍稍多给一些。   最近一两年日子过得倒是好了许多,但依着她娘的性子,怎么也不会给二嫂那么些银子。   可即便是在这样的境况下,二嫂依然存了六十两,实在是厉害。   仅仅凭借她这一点,苏九月就觉得这钱借得。   但她依旧没有一口答应下来,而是对着田秀娘问道:“二嫂,你可打听好了?在京里开个面馆要多少银子?”   田秀娘抿着唇,将先前儿她男人想法子打听来的东西告诉了苏九月,“你二哥说开在城西最便宜,我们若是想开一个面馆,至少也得要三百两……”   说到最后即便是她也有些底气不足了,毕竟他们手里只有六十两,距离三百两还差的远。   她像是怕九月不同意似的,又急忙说道:“老三家的,若是你们肯帮我,我再回去跟娘好好说说,娘定然也会给我们拿些钱的,到时候店开起来,赚了银子我就还给你们!”   苏九月知道在京城开个铺子恐怕没那么简单,估摸着三百两都不够。   毕竟这笔银子不是什么小钱,苏九月琢磨了半晌,最后还是说道:“二嫂,家里的事儿我一个人也说不准,等晚些时候锡元回来了,我再同他商量商量看看能拿多少银子出来,你看可行?”   田秀娘就怕她一口拒绝了,毕竟他们在京城里开销也不小,这会儿见还有商量的余地,面儿上顿时就是一喜。   “行行行!可再行不过了,娘说你们十日一休沐?那二嫂十日后再过来?”她问道。   苏九月嗯了一声,“好。”   梅子在厨房做饭,见着她们两人进来了,回头看了一眼。   “夫人!你咋来了?可是有啥想吃的?让兰草来传个话就行了呀?”   苏九月笑了笑,“左右在家里也是闲着,哪儿能看着你一个人忙活?就想着来帮帮你。”   梅子一边儿切菜,一边儿说道:“能给夫人做饭,我心里高兴着呢!多亏夫人你了,我爹如今伤势都好了许多,这两日都能和阿奎大哥过两招了。”   当初在街上救梅子爹的时候,他伤势那样严重,苏九月还以为得养许久,没想到这才两个月不到,就好了许多,看来习武之人的身子骨确实比较结实。   苏九月摆了摆手,“我那是举手之劳,真说起来,还是你帮我的更多哩!”   梅子笑嘻嘻的,“真庆幸能帮得上夫人,夫人若是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只管吩咐就是。”   苏九月净了手,走到了她身边儿,“那要我说啊,我来切菜,你去掌勺去。”   梅子让开了位子,二嫂已经坐在了灶膛前,帮着看了看火候,才皱着鼻子嗅了嗅,问道:“锅里是什么啊?怎的闻起来这么香?”   梅子知道今儿来的两位妇人是夫人的嫂子,那也是贵客,贵客哪儿能不仔细招待的?   特地炖了鸡汤,还打算多炒几个拿手菜。   这会儿听这位嫂子问起,梅子立刻回答道:“回夫人的话,炖着鸡汤呢!听说你们要来,我一大早就炖下了。”   二嫂还是头一次被人称夫人,原来村里人都叫她二成家的,她听了心里头高兴,面儿上的刻薄样都冲淡了几分。   “姑娘,你手艺可真好,我闻着这香味儿,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出来了。”田秀娘也不介意说两句好听话。   梅子听了也满脸地笑意,“夫人,您是客人,去屋子里等着吃饭就好,这儿用不着您忙活的。”   田秀娘摇了摇头,“快别,什么客人不客人的,你家夫人可是我亲妯娌。都自家人,用不着客气,人多干活儿快。”   说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有啥现成吃的没?我家大嫂有了身子,早上又走的早,估摸着她该饿了。”   田秀娘惯是喜欢挤兑陈招娣的,但该照顾她的时候一点儿也不含糊。   想当初她坐月子的时候,她家俩娃娃可都是大嫂帮着照看的。   梅子急忙放下手中的活儿,说道:“正好这鸡汤炖地差不多了,不然先给那位夫人盛一碗?”   田秀娘摇了摇头,“我家大嫂怀象不好,闻不得这味儿,你看看还有没有别的?”   梅子又从后锅里取出她早上烙的饼子,问道:“这个成不?”   田秀娘这才笑着点了头,“这个行!”   梅子又麻利地给拍了个黄瓜,让她一并端了出去。   等吃过了早饭,苏九月又带着她两位嫂子去街上转了转。   这还是田秀娘头一次来京城,她瞧着京里头什么都是新鲜的,一想着日后她也有可能在这街头开一家铺子,心里头就更激动了。   倒是陈招娣稳重一些,老老实实跟在苏九月身边儿。   田秀娘看着有什么零嘴,就拉着苏九月问:“老三家的,你说这玩意儿是个什么味儿啊?她做成这样能好吃吗?”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摊子,就差把想吃写在脸上了。   苏九月实在无奈地紧,怪不得她二嫂能存下六十两,她也是真的抠啊!   想着家里还有几个小的,苏九月便说道:“既然二嫂没尝过,我便买一些,二嫂你们也带回去给爹娘孩子们尝尝。” 第782章 那个人总是遇到   田秀娘顿时眼睛一亮,连忙对着苏九月就是一通夸,“还是弟妹好啊!也怪不得爹娘疼你,几个小的也都惦记着你。这逛个街都不忘给家里买东西的,等回去了,我可得在爹娘跟前儿好好夸夸你。”   苏九月担心被人看了笑话,急忙付了钱,拿着东西就准备走。   田秀娘急忙上前接过她手上的东西,苏九月看了过去,她咧嘴一笑,“弟妹出了钱,嫂子自然得出把力不是,我来拎着。”   苏九月也没跟她争,不过经此一遭,她后边儿可没再要什么东西了。   倒是苏九月看上些东西要买了给她带回去,还被她反过来劝,让她莫要乱花钱。   田秀娘心里头也有自个儿的打算,她可是要找老三家借钱的,若是让她花太多没钱借给自个儿了咋整?   京里头的开销是真的大,她原本以为这些小点心要不了几个大钱儿,却没想到零零碎碎买了些居然花了二钱银子了。   苏九月闻言一阵失笑,但也顺着她的话说道:“那就先买这些吧,这种吃的东西不大好存放,如今天儿热也放不住。”   她担心陈招娣肚子里揣着孩子,可别再给累着了,就领着俩人找了个茶水铺子坐下歇脚。   此时的田秀娘就跟个小孩子似的,透过窗子朝着外头左顾右盼的。   没多久,她忽然就收回了脑袋,老老实实在桌子边儿上坐了下来。   见着苏九月看了她一眼,她才同苏九月说道:“弟妹,你说京城里这么大,怎的那个人我们已经碰见三回了?”   苏九月一愣,顺着她的视线朝着窗外看了过去,还顺便问了一句,“哪个人?”   田秀娘冲着窗外扬了扬下巴,说道:“就是那个肚子大大的,留着胡须的那人。”   她这么一描述,苏九月一眼就看到了。   她还真没注意到这人,但瞅着这人也没啥特别的,就是在路边儿的摊位上多逗留了一会儿,买了些东西。   “二嫂,咱们先前儿还在哪儿碰到他了?”苏九月追问了一句。   “从你家刚出来没多久就碰上过一回,再然后就是买簪花的那里,最后一次就是现在了。”田秀娘倒是记得清清楚楚。   苏九月眉头一皱,她这几日并未做梦,可见应当不是冲着她来的。   难道真的只是巧合?   苏九月给两位嫂嫂又添上了一杯茶水,才说道:“咱们再多坐一会儿,等他走远了,我们再走。”   田秀娘这回难得没有应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整个人神色一变,对着苏九月说道:“老三家的!可能坏事儿了!我记得先前儿我们才刚到庄子上的时候,叶大人叮嘱过我们,若是外出路上有人跟着我们的话,便先别回去了,赶紧去找他!”   苏九月看着她的神色,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人不是冲着她来的。   爹娘和嫂嫂们如今是在替皇上做事,莫非是有人想借此机会对皇上不利?   苏九月觉得这样能说的过去,她自然不可能看着自家嫂嫂落入险境,更何况此时的大嫂还怀着孩子。   她冷着一张脸,当下立刻说道:“大嫂二嫂,咱们去找叶大人!”   田秀娘嗯了一声,“我知道叶大人住在何处!”   有阿奎跟着,他对京城里的路也比较熟悉。带着她们左拐右拐,最后从一个一人宽的小巷子穿了过去。   这回这人可没跟上来,苏九月不敢耽搁,连忙带着她们朝着叶大人府上赶去。   叶大人此时还在户部,根本没回来。   等到下午叶大人下衙了,才来见了她们。   根本不用苏九月开口,田秀娘就已经将她们今儿经历的事儿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叶恒。   叶恒听得也是眉头直皱,因着这些东西都是给皇上吃的,他们从一开始就是秘密进行,便是户部的许多人都不知道这一茬。   虽说他们庄子戒备森严,即便是被人跟踪了也不怕,但还是得小心着些。   叶恒夸了田秀娘,还赏了她五两银子,可把田秀娘给乐坏了。   加上这五两银子,算起来她可就有六十五两了!   “大人您说的话我们可都记着呢!定然会小心谨慎的!”   叶恒点了点头,“如果所有人都同你们一样,那本官可就放心了。待会儿本官会让人护送你们回去的。”   说到这儿,他还对着苏九月客气地说了一句,“吴夫人放心就是。”   田秀娘也催促道:“老三家的,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有叶大人送我们回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九月一想也是,就将东西都给她们留下,说道:“那我就先回了,两位嫂嫂回去之后替我跟爹娘问声好。”   “晓得了,你回吧!”   .   等苏九月到家之后,发现吴锡元已经在家里了。   与此同时,家里还来了个不速之客。   她进门的时候,吴锡元正在和巩治宜说话,秋林则在一旁候着,稍微有些尴尬。   男人们说话,她也插不上嘴的,见着苏九月回来了,才激动地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九月,好久不见啊!你去了趟承德回来,人也更白了,不像我们晒得跟个黑炭似的。”她亲热地说道。   苏九月拉着她去了内室,“走,咱们姐妹去里头说会儿话。”   秋林也跟着她进去了,苏九月给秋林倒了杯水,问她:“你们夫妻俩怎的突然来了?也亏得方才我二嫂让我先回,不然都没人陪你说话的。”   秋林叹了口气,手上的茶水都不喝了,就同苏九月大吐苦水。   “九月,你可知道燕王监国以来,下了一道命令?”   苏九月这一个月都不在京城,哪儿知道什么政事,便问道:“什么命令?”   “说是要重新查赋税,户部说国库空虚,铁矿盐矿接连出问题,燕王就下令要彻查。”   苏九月听后更是不解了,“可是这些跟咱们也没什么关系啊?”   她跟岳夫人开的铺子,岳夫人交税可积极着呢,根本不会有赋税的问题。   秋林又接着说道:“原本是没什么问题的,但查了京郊的一个叫钱员外的,他中了举人之后就一直在家当乡绅。这一查才知道,他名下几乎将他们整个钱家庄所有人的土地都挂上了,这一下可让不少人钻了空子。” 第783章 税银   苏九月听后也是一惊,“好家伙,整个钱家庄应当也有不少户人家的吧?”   秋林点了点头,“钱家庄可是个大庄子,算起来少说也有上百户,一年半载地看不出来,可是他都中举快二十年了,这么算下来真不是一笔小数目。”   被秋林说的,苏九月也是一阵后怕,“也亏得先前儿锡元有远见,不让家里人挂靠,不然这回我们定然也得跟着遭殃。”   她这话才刚说完,就瞧见秋林看着她一脸神色复杂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对着秋林问道:“该不会你……你们家……”   秋林叹了口气,顺着她的话点了点头,“正是你想的那样子,当初我们家治宜考中举人回去当天,村里就敲锣打鼓的来了,当日村长就替大伙儿提了这事儿。我那婆婆……唉……觉得这事儿很是长脸,一口就应了下来,我们夫妻俩连反对的机会也没有。后来听说大家中了举人回去都是这样,我们才没有多想,哪儿成想燕王一道命令下来要彻查,这一查我们家岂不是也要遭殃?”   她越想越担忧,又接着说道:“治宜如今还没中进士,也不晓得若是身上背了这个污名,对他日后的前程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苏九月也不晓得,若不是秋林说起,她根本连这事儿都不知道。   当初村里人要挂靠在锡元名下,锡元就不大愿意,说这是违法的。也亏得他们不怕得罪人,坚持不让挂靠,不然今日她恐怕比秋林还要坐立不宁。   他们两口子这会儿上门来,估摸着是想找吴锡元拿个主意,因此就听苏九月问道:“锡元怎么说的?”   秋林看着她说道:“我方才听吴大人那意思说是让我们出钱将免的赋税给补上,然后尽快将他们的挂靠解除。也亏得治宜才考上举人没两年,不然我们家得补多少税啊……”   苏九月一听她这话中的意思,像是要吃下这个闷亏,顿时眉头一挑,说道:“秋林姐姐,既然你们是替人家避税,如今避税不成就该他们自个儿将银子补上,怎的还要你们自家出?坏了名声不说,还得出银子,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啊?”   她这样一说,倒是也点醒了秋林。   秋林这些年在她婆婆的压迫下,敢怒不敢言,整日忍气吞声的,碰上这样大的事儿想着自个儿吃闷亏也说的过去。   但如今按照苏九月的话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他们家治宜日后搞不好还会因这事儿影响仕途,凭什么他们自个儿出钱啊?他们可半点好处都没落着。   她脸色逐渐也冷静了下来,沉着地点了点头下巴,“你说的对,这钱我们确实不应该出!”   苏九月原本还担心她会怕她婆婆,听了她这话才松了一口气,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地说道:“秋林姐姐,你且放宽心,这事儿上你婆婆定然和你们一条心的,哪儿有爹娘不为了自个儿孩子好的?只要叫她知道这事儿估摸着会影响巩大哥未来的仕途,保不齐她比你们还着急的。”   秋林应了下来,“你说的在理,我这边儿也回不去,只能让治宜自个儿回去看着将这事儿给办了。”   苏九月忽然说道:“巩大哥若是回去的话,你家里岂不是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那巩大哥能放心的下?不然你搬过来在我家里住一阵子?”   秋林笑着婉拒了她的好意,“你家里如今人口也多了,我若是过来哪儿还住得下?左右咱们太医署现成的地儿,我去同赵嬷嬷说说,让我在太医署住一阵子就是。”   苏九月觉得这样也行,便笑着接过话头,说道:“赵嬷嬷若是知道你愿意住在咱们太医署,指不定多高兴呢!”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一阵敲门声,原来是兰草过来喊她们吃饭了。   秋林两口子非说他们是吃过饭才来的,客客气气地同他们道了谢就走了。   苏九月跟吴锡元互相对视了一眼,吴锡元直接伸手拉过她的手,对着她说道:“走吧,咱们去吃。”   坐在饭桌上,苏九月捧着饭碗吃了两口,才想起来问他巩治宜的事儿,就说道:“锡元,巩大哥那事儿影响不大吧?”   吴锡元摇了摇头,“这可说不好,若是这事儿让皇上来查,那铁定没啥事儿,可这命令却是燕王下的。”   苏九月拧着眉头看着他,“燕王爱较真?”   吴锡元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没错。燕王如今正是想借着查税来补户部那个无底洞,这些举人们撞到了他头上,那还有个好?估摸着法不责众这词儿也不好用了。”   上一世也有这个事儿,但上一世却是穆王登基之后派人查的。   穆王的做派同燕王有些相似,当初的穆王经过一阵纷争,好不容易坐上了王位,就想通过查赋税来弥补窟窿。当初那些举人们很多因此连功名都没了,整个官场都来了个大换血。   如今查案的人从穆王换成了燕王,时间上提前了将近十年,但估计这些偷税漏税之人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儿去。   苏九月一边儿在替自家庆幸的同时,也有些替秋林担心,就又问道:“那巩大哥他们怎么办?”   吴锡元摇头,“只能先将税银还回去,再走一步看一步了。”   两口子回到自个儿屋子里,兰草已经将桌子收拾妥当了,夫妻两人携手坐下,苏九月才又将今日两位嫂嫂前来的 事儿告诉了他。   “二嫂说想开个面馆,问咱们手头有没有余钱……”   她说到这儿,她抬头看向了吴锡元,“咱们二嫂可真厉害,她居然存了六十两呢!”   吴锡元也一挑眉,“这么多?”   上一世的二嫂虽然手里头也有积蓄,但可没这么多的,面馆还是靠着爹娘和他补贴给开起来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锡元,不然……咱们新宅子先别买了?先借给二嫂开面馆吧?” 第784章 阻挠   见着吴锡元看向了她,苏九月低下了头,“咱们宅子还能住下,二嫂那面馆似乎挺着急的,咱们再等等也行的。”   吴锡元伸手在她的后颈捏了捏,就像是在捏一只乖巧地小猫,苏九月耸了下脖子,似乎对他的动作十分不解。   吴锡元收回手去,“宁愿自己住地拥挤也要先帮二嫂?”   他问话的时候,狭长地眼睛微微上扬。   他问得认真,苏九月却突然笑了起来,“哪儿啊你!咱们原先住地可比现在拥挤多了,哪儿有你说的那样夸张?”   她看着吴锡元,两只眼睛里都是笑意,“再说了,二嫂对咱们也极好了,这次来还给带了她们自个儿在庄子上种的菜,新鲜着呢!”   吴锡元看着自家这傻丫头,被一两株菜都能收买了去。   不过她说得也没错,从前自家日子过得艰难,那会儿大哥二哥家里都帮衬着他们,如今他们有本事了,也是该反过来帮帮他们。   一家人就是该这么互相帮助,才叫一家人。   当然,如今的他们不仅能帮二嫂,还能买新宅子,一点儿不耽搁。   吴锡元将这话说给苏九月听,苏九月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此话当真?二嫂可说了,她那面馆少说也得三百两。”   酒香也怕巷子深,二嫂估摸着是不愿意开在不大好的地段,想找个临街的铺面吧。   吴锡元笑了笑,“你当你男人出去忙活一个月是瞎忙活的?今儿才领了赏银,燕王监国给赏银都大方了许多,说不好我还是沾了乖宝儿的光呢!”   其实还真是,穆紹翎在赏赐的时候想到自家王妃为了她这位手帕交操碎了心,便假公济私给他家里多赏赐了一些。   反正走的都是户部的账,又不用他自个儿掏腰包,正好将这些蛀虫拾掇拾掇来补贴有功之臣!   苏九月眨了眨自己的大眼睛,好奇地问道:“那……燕王赏赐了多少银子?”   吴锡元将自个儿一回来就收进柜子里的匣子又掏了出来给了苏九月,“不多不少,正好三百两。”   他面儿上带着笑,看着自家小媳妇儿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绽放开来,他心里头也跟着高兴了起来。   苏九月已经跟个小财迷似的抱着匣子数了起来,二十两一个银锭子,足足塞了一匣子。   吴锡元坐在她对面喝着茶,看着她的小动作,嘴角忍不住上扬。   终于,苏九月数清楚了赏银,仰着头对着吴锡元兴奋地说道:“可真是太好了!这三百两银子,咱们借给二嫂多少?”   吴锡元自诩对他这位二嫂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她说手头有六十两那就是有六十两,估摸也再拿不出来了。   但若是自家这么爽快地就将所有银子给她补上,她日后难免会有事没事来他家转转,看看有没有什么光可以沾的。   吴锡元摸了摸下巴,想了片刻,才对着苏九月说道:“这样吧,等到日后二嫂来了,你就问她要多少。若是让咱们将剩下的给她补上,你就让她再稍微缓缓,给咱些时间给她凑凑。”   要么怎么说夫妻同心呢?吴锡元一开口,苏九月就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了。   她抿着唇轻笑了起来,吴锡元就坐在对面看着她笑。   最后还是苏九月先停了下来,又同他说起,今日她们被人跟踪的事儿。   “估摸着是有人想对付皇上,别担心,有叶大人在的。只要爹娘他们减少外出,就不会有事。”   他这么一说,苏九月的眉头就又拧了起来,“那二嫂还想开面馆呢!这可咋整?”   吴锡元叹了口气,“既然出了这事儿,恐怕二嫂的面馆一时半会儿也开不起来了,咱们先替她留意着地段,合适的就先盘下来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这事儿也就应下了。   .   吴锡元猜的也不错,叶大人将田秀娘她们送回去之后,将今日的事儿同刘翠花一说,刘翠花立刻就警惕了起来。   她再三给叶大人赔不是,“实在对不住,都是我们出去的太勤快了,才会叫人盯上。”   叶恒摇了摇头,“老夫人客气了不是,这哪儿是你们的错,你们来得时候咱们也没说不让你们出去啊?今儿得亏这两位弟妹警惕性高,不然才麻烦呢!”   刘翠花听了他这话,心中将这位叶大人夸了个遍。   这人会说话,相处起来咋就这么舒心呢?   她笑了笑,和煦地说道:“日后我们尽量少出门,也省得给庄子上惹麻烦。”   叶恒说道:“那是得委屈老夫人一阵子,咱们庄子的守卫还没做好,等日后一切安排妥当了,你们想怎么出去就怎么出去,即便是被人发现了也无妨。”   ……   吴家人客客气气地将叶恒送出了门,叶恒前脚刚走,田秀娘后脚就着急的跑去找了刘翠花,“娘!咱们怎么能不出门呢?!这得多久才能出去啊!”   她心里头想的才刚有点眉目,又被这事儿打断,日后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开面馆呢!   刘翠花看着她这火急火燎的模样,斜睨了她一眼,“咋的?你又动啥歪心思呢?”   田秀娘是真的着急,这会儿也就直说了,“娘,不是动啥歪心思,我就是……就是……想在京里头开个面馆。您瞅着咱们一家子都在这儿,养着那么几个鸡,根本就用不着啊!若是我跟老二能自个儿出去做点营生,有老三照应着,日后咱们的日子不就越来越好过了吗?”   刘翠花一听她说要开面馆,顿时眸子就吊了起来,“你说啥?!开面馆?!你可知道在京里头开个面馆得多少银子?!你哪儿来的钱?上嘴皮子下嘴皮子一碰,就想搞出大的,咋不想想自个儿啥本事?还想开面馆,你咋不上天呢?”   田秀娘就知道她会这么说,也不敢告诉她,自个儿存了那么多私房钱。   她在一旁拧着帕子,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我先前儿存了一点点,再加上老三家的说帮我,这不就差不多了吗……” 第785章 中原水患   哪儿知道刘翠花听了她这话,直接就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啥?!你居然敢跑去找老三了?”   田秀娘也猜到了她要生气,下意识地就朝后边儿缩了一步,像是怕她打她似的,捏着帕子耸着肩膀,小声说道:“是啊,还不是娘说道的,让我们几个互相帮衬,如今老三家有出息了,我去找她拿个主意也嘛……”   刘翠花指着她鼻子说道:“还学会顶嘴了?!让你们几个的互相帮衬,可没让你们饶过老娘啊!”   田秀娘自知理亏,急忙走过去给她倒了一杯茶水,还用帕子给她扇了扇风,“娘,您消消气,我这不是来找您了?也没想着饶过您,就是想着老三家的在京城时间长了,先找她们打听打听。”   刘翠花听着这还像是句人话,气也稍稍消了些,在椅子上重新坐了下来,手上拿着的蒲扇轻轻晃了晃,对着田秀娘问道:“那你问了个啥结果啊?九丫咋说?”   田秀娘摇了摇头,“九丫说还得问过锡元才行,她做不了家里的主。”   刘翠花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如今出了这事儿,你那开铺子的想法先放一阵子,可别给自己惹祸上身。离开庄子可就没人护着你们了,想必你心里头也清楚。”   田秀娘这人虽说爱占小便宜,但也怕死,能听进去劝。   刘翠花这话一出,她头点的就跟那小鸡啄米似的,“娘,您说的对。再说了,开铺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我先央着老三帮着打听着,等回头这的风头过去了,再想开铺子的事儿。”   刘翠花见她还算乖巧,也松了口,就听她十分严肃地说道:“老二家的,你可得想好了。你们在这庄子上就算是皇上的人,领着朝廷的俸禄,虽说不算太多,但日子也宽裕。若是你们自个儿出去干,那就得自负盈亏了。”   田秀娘跟她也当了多年婆媳了,见她正经儿说起这事,就知道有得商量了。   “娘,您说的我们也知道。前几日我同二成俩商量了这事儿,我们就想着咱们都来到京城了,咋也不能一直待在庄子上啊。大人们也就算了,孩子们呢?日后豆子若是长大了,也没甚见识。”   刘翠花听了她这话,也是一阵诧异,显然没想到她居然能够说出这么有远见的话来。   不过她说得确实也有几分道理,孩子们一直养在庄子上,搞不好就养出奴性了,这也是她不愿意看到的。   她微微颔首,“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开铺子还差多少银子?”   田秀娘喜出望外,“还差二百四十两。”   她知道她婆婆手上有些银子,却不知道她到底有多少,但二百四十两着实不是一笔小数目。   她也不敢多说,担心她婆婆被吓到了,回头也不让她开面馆了。   刘翠花手里存的银子可远比田秀娘想象的多,因此,她听到田秀娘说要二百四十两的时候,也只是稍稍皱了下眉头,“钱娘会替你想法子的,老三家你就别去找了。他们也不容易,就他们每月赚的那点儿银子指不定都没咱们赚的多,在朝中做事不得打点?估摸着日子也过得紧紧巴巴的。”   田秀娘原本不觉得老三家过得紧巴,但转念一想,他家又是买宅子,又是养下人的,估摸着确实手里没剩什么银钱儿。   亏得今儿同她婆婆说了这事儿,不然不得黄了?   这样一想,她更是殷勤的给刘翠花捶背捏肩,“娘,您可真是我亲娘,多亏有您了。这再大的事儿,同您一说,就不是事儿。您就跟那王母娘娘一样,凡事儿都能帮着儿媳实现了,有您这样的婆婆,真真儿是儿媳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啊!”   这一番马屁拍的,就连刘翠花这种整日听的都受不了了。   “行了行了,今儿轮到你做饭了,快些做饭去,别说这些有的没的。”   “得嘞!娘,您想吃啥?儿媳给您做?”   “去看看厨房有啥菜,看着做些就行了。”刘翠花摆了摆手。   田秀娘从屋子里溜了出去,刘翠花看着她的背影一边儿叹气,一边儿摇头,“要是每日都这样让人省心就好了。”   .   承德。   景孝帝可算收到了燕王去的信,将吴锡元的功劳一一列了出来,最后问他咋办。   景孝帝看了一眼,就搁置在一旁,拿起了一旁另外一封信。   信上写着中原水患,黄河又决堤了。   景孝帝看完就一阵头疼,“怎的这两年总是这样不太平?不是旱灾,就是水灾?朕有做错什么事儿吗?”   即便是有,这会儿谁也没胆子说。   更何况在他身边儿的只有一个只会说好听话的赵昌平。   “皇上,您整日日理万机,为了大夏都累坏了身子,哪儿能是您做错了什么?定然是那些个不安生的,惹了老天爷爷生气,老天爷爷这是在惩罚他们呢!”   一边儿避暑,一边儿喝茶的景孝帝觉得他说的可太有道理了,就点了点头,手上的茶杯也放了下来,伸手捋了捋胡须。   “既然不是朕的错,那这罪己诏也就不用下了。燕王不是问朕怎么封赏吴锡元吗?那就赏他去开封府治水患,若是能将那边儿的水患治理好,朕再一并封赏他!”   自古以来,大灾后头都跟着大难。   如今的又是最热的时候,搞不好还有鼠疫啊……这才是最让人头疼的。   景孝帝想了想,就又说道:“吴锡元的夫人不是在太医署吗?让她也一并跟着去,想必他们夫妻同心,其利断金,定然能平定开封府的水患。”   赵昌平想到吴锡元那位夫人,眉头轻轻一皱,“皇上,那位吴夫人未免也太年轻了些,这样大的事儿,您交给她……奴才总觉得有些不大妥当。一个不慎,可是几十万条人命啊……”   赵昌平岁数不小了,他六岁进宫,在宫里也待了四十多年。期间水患、地动……等等天灾也不是没经历过。   若真有了瘟疫,几十万的人命真是说没就没了。 第786章 夫唱妇随   遥记得三十年前,他们同胡人的一次战争,打得那是相当惨烈。最后是胡人那边儿的将士染上了鼠疫,这才退到了河西走廊之后,也给了他们喘息的机会。   景孝帝闻言也仔细思索了一番,吴锡元的夫人确实瞧着不像是能当大任的模样,就说道:“那便让太医署的刘忠世跟着一起去吧,有何事都让他们两人商量着来。对了,还有从前医治鼠疫的方子,也让他们一并带上。还有户部那边儿,给叶恒打声招呼,让他速速召集方子上的药材和粮食,一并给开封府送过去。”   “是!”赵昌平应了一声,便退出去交代下属了。   八百里加急,三日之后吴锡元就收到了圣旨。   他坐在自家椅子上一边儿喝着茶降火,一边儿生着闷气。   “怎的我才刚回来,就又让我离京。”他不情愿极了!   苏九月在一旁帮他打着扇子,巧笑倩兮地安慰他,“能者多劳嘛,许是你前头那个案子办的好,皇上这才信任你的。”   吴锡元又叹了口气,苏九月接着说道:“开封府的水患很严重吗?那边儿的老百姓岂不是很惨?”   吴锡元想到正处于水深火热的老百姓们,脸上的不情愿也消散了许多。   他微微颔首,“是啊,不知道又有多少人要流离失所了。”   苏九月想到同庆四年的那场旱灾,也跟着抿起了唇。   夫妻两人还没说几句话,外头就又有圣旨来了,这次是专门给苏九月传旨的。   圣旨中说让她跟刘忠世大人一起去开封府,配合吴大人一起,医治遭灾的老百姓们。   苏九月领旨谢恩,给了来传旨的小太监塞了两个银裸子,才抱着圣旨眉开眼笑地跟着吴锡元回了家。   两人才刚回到屋子里,苏九月就凑到了吴锡元身边儿开开心心地同他说道:“锡元,我可以同你一起去开封府了!”   吴锡元沉着脸,“胡闹!”   苏九月被他的态度吓了一跳,愣了一瞬,才怯怯地将自己手中的圣旨往前送了送,凑到吴锡元的眼前,小声嗫喏道:“是皇上下旨的,不是我胡闹。”   吴锡元也察觉到自己可能是吓到她了,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在她的手掌处轻轻捏了捏,像是在安抚她似的。   就连说话的语气也跟着温和了下来,“不是说你,我是在说皇上瞎胡闹。”   苏九月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才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可不能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苏九月小声说道。   吴锡元方才实在是被气到了,皇上让他去开封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绝无怨言。   但是他媳妇儿……才这么小!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人之初,性本善,是没错。   但是人在有了生命威胁的时候,可就有了攻击性了。   前朝去赈灾的白行君大人,就是被灾民们活生生拖出马车打死的。   他一抬头对上他媳妇儿粉嫩嫩的小脸,再想到开封府那样的环境,他就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里不安全,你去不得啊……”   苏九月这会儿也顾不上圣旨了,随便将它放在桌上,就来到吴锡元身边儿,抱住了他的胳膊,整个人依靠在他的肩膀上,柔声说道:“你都去得,我哪儿有什么去不得的?条件再艰苦,咱们一起也没什么怕的。”   一看就是一副初出茅庐的言语,吴锡元叹了口气,决定将家里几个护院都带上。   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务必要护他媳妇儿周全。   两位主子都要去开封府的事儿很快就被家里的下人知道了,梅子自告奋勇的找了过来。   她掀起竹帘的时候,苏九月正在整理他们夫妻两人衣裳。   听见身后的动静,就停下手中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梅子跨过门槛儿在她身后站定。   “梅子?你怎的来了?”   梅子冲着她嘿嘿一笑,“夫人,您可是要去开封府赈灾?”   苏九月抿着唇微微点头,“嗯,跟大人一起去。”   梅子朝前走了两步,来到了她身边儿,“夫人,我爹说那边儿不安全,让我随你一起去。您带上我吧?我很厉害的。”   她有多厉害,苏九月在梦里就已经知道了。   只是……   “梅子,你也知道的,那边儿不安全,我担心你……”   梅子一听急了,恨不得立刻将自己会的十八般武艺都给她练上一遍,“夫人!您别担心我啊!那些老百姓没什么怕的,怕的就是刁民。他们又不是什么练家子,便是来几十个我也不带怕的,一定能护您周全。”   苏九月拧着眉头,不敢贸然应下来。   梅子干着急也拿她没办法,最后一跺脚转身朝着外头走去,“夫人,您既然不同意,那我就去找大人去!大人对您这样好,定然会答应让我去保护您的。”   苏九月刚伸出手,还没来得及叫住她,她就已经风风火火冲出门去找吴锡元了。   吴锡元正在同阿奎说话,见着梅子跑了过来,就停了下来。   梅子跑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大人,您让我跟着你们一起去吧!我会保护好夫人的!”   吴锡元见识过梅子的鞭子,也知道她有多厉害。   他只问了梅子一句话,“你爹知道吗?”   梅子一听就知道有戏,连忙点了点头,“知道,就是我爹让我去的,他说那边儿不安全。”   吴锡元这才应了下来,诚恳地说道:“成,那你便跟着一起去,待到回来的时候,我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梅子咧嘴一笑,“什么亏待不亏待的,您和夫人如今对我们就很好了。只是我走了之后,您得让人帮忙照顾着些我爹。我爹如今身子好许多了,也不用人伺候,就是要盯着他老人家喝药。”   她爹什么都好,就是不喜欢喝药,平素有她盯着还好,她若是走了,不就没人管了?那可不行!   吴锡元笑着应了下来,“好,你放心,你爹爹我会安排好的。”   --   作者有话说:   【锡元:这个皇帝老儿!他没女儿的吗!我媳妇儿才这么小!他怎么敢的?!景孝帝:惊不惊喜?意不意外?让你媳妇儿陪你一起去,乐坏了吧?锡元:淦!】 第787章 心软   夫妻二人走的匆忙,也来不及再等到下一个休沐日见到他嫂嫂。   吴锡元亲自去找了叶恒,让他帮着给家里人捎句话。   叶恒忙得脚不沾地的,见着吴锡元来了,才在百忙之中抽出一点点的空隙听了他的嘱咐。   叶恒一听立刻表示这不过是小事一桩,让他放心去。   “草药和粮食我先让人送一部分过去,后续筹集到了再接着给您送过去。”   吴锡元知道负责粮草的人是他倒是放心了不少,上一世的叶恒可没这一世的好运气,他是凭借自己每三年一考核升上来的。   但这并不妨碍吴锡元知道这个人是实干的,背后没有什么后台,应当不会在这种大事儿上搞小动作。   他对着叶恒一抱拳,“有劳叶大人了。”   皇上圣旨一下,夫妻两人就没有了再耽搁的余地,第二日天儿才刚麻麻亮,他们就带着下人和随从一并出发了。   这回苏九月可没带兰草,兰草扁着嘴说夫人只带着她享福,不带着她患难。   却被苏九月两句打趣儿给堵回去了,“只享福还不好?咱们府上总得留几个人守着,不然我跟大人回来了,院子里恐怕都进不了人了。你留着我放心,听话。”   兰草也明白她说得对,只好不情不愿的答应了下来。   他们夫妻两人出城门的时候,还碰上了在外巡视的宋阔。   宋阔这阵子抓住不少大老鼠,也尝到了巡视的甜头,日日披星戴月的。   也亏得他家里没有女人,不然这么三天两头的不着家,夫人还不得跟他闹腾起来啊。   既然碰上了,难免要打声招呼。   宋阔也叮嘱他们夫妻两人去开封府的时候,要注意安全,莫要露财。   吴锡元都答应了下来,并且投桃报李,还告诉了他个信儿。   “宋将军,平王和静王恐怕有些什么联系,听闻您最近开罪了平王,静王那边儿您也得当心啊。”   宋阔听了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十分郑重的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多谢吴大人提醒。”   吴锡元也对着他抱拳行礼,“我们还要赶路,咱们就此别过了。”   “好,等吴大人回来了,我们再一起喝酒。”   目送着吴锡元夫妇二人的马车走远了,宋阔才急忙对着身边儿的下人说道:“快回去找书言,就说今儿到国子监祭酒府上拜访的事儿找机会推了吧。”   国子监祭酒的小儿子这阵子同他们家书言走的很近,书言才从外头找回来,在京里头其实不认识几个人,也一直被京圈儿的少爷们排挤。   国子监祭酒林家的少爷同书言走的近,他心里还有些高兴,觉得弟弟可算也能有自个儿的玩伴了。   可现在看来,林家是静王的外家,静王又同平王走的近,而他又得罪了平王。   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凑巧的事儿吗?   不行,在他将事情搞清楚之前,书言不能再和林家那两个小子一起玩耍了。   他们林家人多,他可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   吴锡元的马车一直驶到了城外的十里亭,才停了下来。   刘忠世已经在此处等着他们了,他们下车对着刘忠世行了一礼,客客气气地说道:“让刘大人久等了。”   刘忠世也回了一礼,笑着说道:“吴大人客气了,下官也才到不久。”   今后的日子就是他们几人互相扶持了,刘忠世哪儿会在这种小事上同他们起嫌隙。   再说了,他确实也才来不久。   开封府距离京城并不近,即便是他们日夜兼程的赶路,也得大半个月。   吴锡元自个儿也没想到,他才刚从梅仙山回来不久,就又要去那边儿一趟。   他心里担心那些百姓们,怕耽误的越久,那边儿的灾情越严重。   但又担心他们日夜赶路,他媳妇儿的身子受不住。   苏九月哪儿能不知道他的想法,立刻就说道:“锡元,你莫要担心我,我坐在马车里又不是让我自个儿跑路,能累到哪儿去?咱们早些到,早些知道开封府的情况,心里才踏实啊!”   刘忠世也跟着点头,“我也无妨,咱们还是先赶路,若是路上实在累了再停下来休息就是。”   吴锡元应了一声,将手上的饼子吃完,喝了两口水,才吩咐大家都上马车,准备出发。   十八天过后,距离开封府越来越近了,路上碰到流离失所的灾民也越来越多。   大多数人都是拖家带口的,形容憔悴,有些人走不动了,干脆就席地而睡。   苏九月这些日子也早已习惯了马车上的摇摇晃晃,她靠在枕头上,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大白日的竟然做起了梦。   她们的马车进入了开封府的地界,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跟在她们的马车后边儿,妇人很瘦很瘦,更显得一双眼睛出奇的大。   她襁褓里的孩子小的还没两块砖头大,也没穿衣服,就被一块破布裹着。   这妇人不吵不闹,不要吃的,只是那么跟着她们。   那小孩子一开始还有力气哭,到了后边也哭不动了,那妇人就真跟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苏九月实在看不下去了,就让人拿了一块饼子给她,可谁知道被更多的人看到了,全都围了过来。   她们已经赶了半个月的路,手上的干粮也没多少,面对这么多流民哪儿分得过来啊?他们带来的一部分粮草确实是用来赈灾的,但是也不能半路就随便给了人。   就这样护送粮草的士卒跟流民们起了冲突,越来越多的流民得知他们这边有粮食就追了过来。   梅子站在车辕上,手中的棍子撵走了不少人。   可是她自个儿也说了,她能对付大几十人,但这些流民何止几十上百人啊……   眼看着就撑不住了,苏九月感觉到马车开始晃动了,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过于真实的感觉吓得她瞬间惊醒。   看着身边儿晃她的吴锡元,这才松了一口气。   “你可吓死我了。”她小声抱怨了一句。   吴锡元手里拿着刚刚下人们送来的水,问道:“昨儿夜里没睡好?怎的这会儿睡着了?” 第788章 请求援助   苏九月摇了摇头,“天儿太热了,这会儿反正也没什么事儿,就睡一会儿。”   吴锡元将手上的水囊递给了她,“天儿热了要多喝点水,我瞧着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是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让刘大人过来帮你看看?”   苏九月接过水壶喝了两口,才抬起眸子看向了他,黝黑的眸子里带着些吴锡元熟悉的东西。   他瞬间就意识到了什么,下一句就问道:“做梦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梦里我好像闯祸了。”   她仔细想了梦里的场景,还真像是她能做出来的事儿。   吴锡元知道她每次做梦都不是什么美梦,估摸着又被吓到了,就拉过她的手捏了捏。   “哦?闯什么祸了?”他追问道。   苏九月叹了口气,将方才梦中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吴锡元。   吴锡元也拧起了眉头,他们奉了皇上的命令,从京城赶过来已经十分迅速了,可距离决堤已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看来形势已经很严重了……   苏九月见他不说话了,便说道:“那母子二人看起来真的很可怜,那妇人瘦成那样估摸着也不是一两个月就能饿瘦的。这样的天灾对于穷苦百姓来说,真的是灭顶之灾,我瞧着实在不忍心……”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头发,叹了口气。   他知道的九月的心思,那母子二人若是不救随时会死掉,可救了却连累了整个车队的人。   “媳妇儿,若是咱们再碰到了那对母子,就让她们往开封府方向走。”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拧着眉头,“我瞧着那妇人的模样,估摸着都走不到开封府。”   吴锡元也跟着皱起了眉头,他知道这事儿若是不能完美解决,八成就永远成了他媳妇儿心中扎着的一根刺。   他仔细思索了许久,才对着苏九月说道:“这样,咱们脚程比较快,她们定然跟不了多久。等咱们车队走了,夜里我再悄悄派人去给她们母子两人送口吃的,你看可行?”   苏九月一听,顿时眼睛一亮,点了点头,“嗯!这倒是个好法子!”   吴锡元笑了,“乖,先喝水吧。”   苏九月这个梦确实也提醒了吴锡元,他们车队这么多人,太过招摇了。   即便是没有九月给那母子二人饼子的事儿,他们也一样会被人盯上,起冲突真就在所难免了。   皇上任命他为钦差大臣,并将尚方宝剑赏赐给他,这个队伍当中他就是说了算的。   他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给开封府知府于国志大人去一封信,让他们派兵接应。   写完信之后,就立刻命人快马加鞭送去了开封府。   为了等候于大人的接应,他甚至还停下来让大家休整了半日,等所有人都休息好了,才嘱咐他们小心流民,一行人朝着开封府去了。   一路上他们看到了被大水淹过的土地和田野,黄河里厚厚的泥沙将土地覆盖,地上连一根杂草都没了。   越靠近开封府的地方,流民就越多。   显然大家也都知道若是朝廷来救济也是从开封府开始的,只是开封府能力有限,再加上前年的一场旱灾,府里也根本没有多少粮食。   于国志亲自在城门外设粥棚,可是开封府人口众多,粥越来越清,到了最后锅里都没几粒米了。   百姓们怨声载道,他也无可奈何,他甚至连自家的粮食都拿出来了。   若是朝廷的救济粮再不来,他估摸着也得跟着这些老百姓们一同被饿死了。   于国志叹了口气,对着府上的下人们说道:“去我老丈人家问问,看看还有没有粮食,能对付一日是一日。若是再不能安抚这些流民,等到他们闯进了城门,到时候恐怕城中的富户没一个能幸免的。”   他说的没错,他老丈人也不是那种不识好歹之人,只是……   “哪儿还有粮食啊!咱家如今也跟着日日喝粥了,囤的那点儿粮食哪儿能养活的了城外那么多张嘴?”   于国志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嘴里直发苦,“给洛阳、商丘那边儿的信有回音了吗?他们怎么说的?可愿意伸出援手?”   “大人,有回音了,派去的两队人就回来了一人。说那边儿给分的粮食,在半途就被灾民们给洗劫一空。若不是他正巧去解手,指不定也跟着一起回不来了。”   “难道……老天真的要让咱们死吗?朝廷怎么还不来人啊!”于国志愁死了。   “大人!大人!加急信!!”一个士卒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   于国志顿时精神一振,对着士卒说道:“谁的信?快拿过来给本官看看!”   士卒冲到他跟前,单膝跪下,手中的信封高高的举过头顶。   于国志一把拿了过来,撕开信封,手一抖打开了里头的信。   一看居然是钦差大臣吴大人的,吴大人说他带了一部分粮草马上就到开封府,担心粮草被灾民们掠夺,请他务必派人前来接应。   于国志哈哈大笑了起来,“天不亡我啊!快!立刻点五百人前去接应钦差大人!”   刚说完他一顿,又改了口,“不!本官亲自去迎!”   吴锡元他们一行人走在路上,感觉到身后跟着流民越来越多,所有人的心都沉了沉。   吴锡元担心跟着的人会越来越多,还让人驱散了两次流民,可根本没什么用,走了没多久,流民就又聚集了过来。   他只能叮嘱阿奎和梅子等人保护好苏九月,自个儿骑着马跟在马车外头,时刻注意着这些流民的动向。   比起自己,苏九月更担心他。   他也是个不会武艺的文弱书生,若是真的流民暴动,他又该如何是好?   就在大家都提心吊胆的时候,忽然马车停了下来。   苏九月吓了一跳,急忙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看了出去,这一看就看到前头一队穿着官差衣裳的人马走了过来。   老远就冲着他们喊道:“可是钦差吴大人?!”   吴锡元打马上前,对着远处一抱拳,“正是本官。”   他猜着应当是开封府的知府于国志大人赶到了,就问道:“您可是开封府的于大人?”   --   作者有话说:   【你们飘了啊,四品还是小官?】 第789章 开封府   于国志听着这地道的官话,心里头就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舒畅,他也对着吴锡元回了一礼,“正是在下,吴大人,您可算来了,吾等已经等候您多时了啊!”   一番话说完,他的眼泪差点没落下来,真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若不是两人各自在各自的马上,他都恨不得冲过去将吴大人抱住,将眼泪鼻涕蹭他一身!好叫他知道自个儿等他等的有多苦。   吴锡元看着他们一副不修边幅的模样,就知道他们这阵子确实不容易。   他语气也柔和了几分,“让您久等了,我们带了粮草和太医一并来的。”   于国志朝着他身后看了一眼,见着有两辆马车,再后边儿就是押运的粮草了吧?   于国志两眼熠熠生辉,活像是看到了什么救命的宝贝似的,急忙对着吴锡元说道:“时候不早了,想必吴大人一路也辛苦,咱们还是先回去再说。”   吴锡元才刚点了下头,说了句“也好”。   就听到于国志迫不及待的对着他身后跟着他一起来的那些下属们命令道:“去!帮兄弟们将东西运回去!”   于国志带了五百人过来,效果是立竿见影的,原本一直跟着吴锡元他们车队的那些难民,因着他们的到来也望而却步了。   吴锡元回头看了一眼远处的那些人,才彻底放心了。   他跟着于国志两人打马并排行走,苏九月坐在马车上,看着马车开始动了,她正想掀开帘子看一眼,梅子就从外头钻了进来。   她急忙问道:“外头怎样了?”   梅子笑着将开封府知府于大人亲自前来迎他们的事儿告诉了苏九月,“于大人来带了五百人呢!那些难民不敢过来了,咱们安全了!”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这位于大人来的可真是太及时了。”   梅子也跟着不住地点头,“是啊!听说此处距离开封府也不远了,夫人您可以好生洗个澡了。”   听了这话,苏九月的眉眼之间就更加轻松了。   果不其然,还不到晌午他们就看到了开封府的城门。   外头有大量的难民,吴锡元立刻就将车上的米卸下来一些给了城门口的粥棚,其他的则让人送去了开封府的粮仓。   因着他们的到来,一路上的难民都知道开封府如今有粮食了,又跟过来不少。   他们带来的粮草估摸着也顶不了多久的,于国志心中很是忧愁,面儿上也能看出来几分。   吴锡元便开口问道:“于大人可是还有什么难处?”   这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国志叹了口气,“您瞧瞧外头这些难民,一日比一日多,我就是怕咱们这点儿粮食坚持不了多久。”   吴锡元一听这话,倒是笑了,“于大人莫要担心,皇上和燕王自有安排。我来的时候户部的叶恒叶大人特地告知,说他正在给我们筹备粮食和草药,到时候会一批一批的运过来。”   于国志见朝廷并未丢下他们不管,这位年过半百的汉子竟然有些激动的红了眼眶。   他自个儿或许也意识到了有些丢人,急忙伸手抹了一把眼泪,别过脸去,说道:“吴大人,车里还有哪位大人?今儿不然先住在我老丈人府上吧?”   他那知府早就破败不堪,他还说这两年日子稍微好过一些,打算请个匠人将院子重新修葺一下。   却没想到又忽然来了这么一茬,后院也不用修了,他们自家人凑合住着也行,也不能让京城里来的大人跟他一起委屈啊。   “车里还有我夫人和太医署的刘忠世刘大人。”吴锡元回答道。   于国志听了这话一愣,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实在没想到这位吴大人看起来也是个干实事的,来到他们这地儿居然还带着夫人?   吴锡元多聪明一人,只是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心里想着什么,便解释了一句。   “我夫人乃是太医署的医女,医术不错,皇上亲自下旨让她和刘大人一起来帮着老百姓看病的。”   于国志的心思立刻就变了,面儿上也肃然起敬。   无论何时何地,大夫总是要被尊敬的。   更何况他们这边儿有些村子鼠疫已经传开了,有他们在,大家才能更好的活命。   两人说话的功夫,吴锡元已经让人去将苏九月和刘忠世请了过来。   刘忠世听说到了,也松了一口气,在小药童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和苏九月一起对着于国志大人行了一礼。   于国志回了一礼,“辛苦辛苦,来人,快带几位大人下去休息!让我老丈人收拾两个最好的屋子出来!”   他老丈人一听是京城来人了,要住他们府上,那还有什么不愿意的,高兴地恨不得自个儿撸起袖子去给他们把屋子收拾出来。   苏九月入住了张家,张老爷立刻就让人打了热水给他们接风洗尘。   至于伙食……多少让他有些尴尬,他们府上真没什么能吃的了。   还是于国志知道他老丈人府上的窘境,让人送了半袋面粉过来,厨房这才给他们一人擀了一碗面。   苏九月吃了一碗热乎的面条,洗了个澡,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只觉得人生实在太幸福了。   而此时的吴锡元还没歇下来,他跟着于国志去了知府衙门。   等到了之后,他这才明白了过来,为什么于国志让他们去他老丈人府上住,而不让他们来知府衙门了。   看着知府衙门的破旧程度,基本上可以断定,这位于大人是个好官!   他们两人径直去了书房,于国志将各个县上送来的文书都拿给吴锡元看。   “名阳县和三花县(瞎编的县名)是受灾最严重的两个地儿,黄河就是从那边儿决堤的。”   为了让吴锡元知道他说的地方在哪儿,他还扯出一张地图,在上头指了指。   吴锡元点了点头,“距离开封城倒是还有一段距离,那些老百姓们想来此处避难,应当不容易啊!”   于国志应了一声,“是啊,若是离得近,我们恐怕也撑不到你们过来。”   吴锡元将那些文书看完之后,立刻就看向了于国志,“明日,我亲自去那边儿看看。” 第790章 亲自去看看   “好……”于国志下意识地应声,可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不可啊!吴大人!您不能去啊!”   吴锡元看向了他,话也说得情真意切,“于大人,本官就是来治理水患的,您如今都不让我去水边儿,那皇上那边儿要怎么交代啊?”   于国志拧着眉头,“大人,下官能明白您的意思,只是那可是黄河啊!自古黄河之水天上来,如今黄河改道,方圆几百里甚至千里都得跟着遭殃,非人力能阻拦。您若是去了,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下官不仅无法跟皇上交代,也无法跟您夫人交代啊!”   吴锡元上一世也见过黄河,但却是在山西那边儿见到过。   他也知道危险,但却不能不去,好歹要知道黄河从何处改道,受灾情况到底如何。   若只是让他远远的坐在开封府的衙门里,等着各地方的官员们报上来。那些人为了自个儿的功绩,说的还真不一定是实话。   “我必须亲自前去,大人您无需多劝。皇上既然派本官过来,本官就是皇上的眼睛,要替他老人家好生看看。”   于国志看着这个半大的年轻人,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   “好吧,既然您执意要去,本官也拦不住您。只一点,您得多带些人过去,千万莫要去水边。”于国志仔细交代道。   若不是开封府离不开人,他都恨不得自个儿亲自跟着跑一趟了。   直到吴锡元答应了下来,于国志才放过了他。   回到张府,苏九月已经小睡了一觉起来。   见着吴锡元回来了,就将他换洗的衣裳拿了出来,对着他问道:“可要用饭?”   吴锡元摇了摇头,“方才跟于大人一道吃了饼子。”   苏九月将干净衣裳拿给了他,“既然不用饭,那便去洗洗吧。”   吴锡元嗯了一声,洗漱干净之后再回来,墨色的头发湿漉漉地散在他的肩膀上。   苏九月眉头一皱,拿了个干净帕子将他的头发丝包了起来,细心的帮他擦拭干净,最后还忍不住小声抱怨了两句。   “洗完也不知道擦擦头发,你瞧好好的衣裳都被打湿了。”   吴锡元笑了笑,“如今天儿热,一会儿就干了。”   见着苏九月还要再说,他急忙认错,“我知晓错了,下次一定擦。”   苏九月这才放过了他,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媳妇儿,明日我要去趟三花县。”   苏九月手上的动作一停,“你去那儿作甚?”   吴锡元回答道:“于大人说三花县和名阳县受灾最为严重,我得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严重法。那边儿的老百姓定然比咱们这几日看到还要可怜,多少也得给他们送些东西过去。”   苏九月咬着下唇,再开口,就听她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吴锡元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将她从背后拉进了自己怀里,同她说道:“胡闹!不许去!”   苏九月却十分坚持,“你先别拒绝,听我把话说完。”   吴锡元拧着眉头,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苏九月这才缓缓开口了,“我知道那边儿危险,可是鼠疫就在那边儿啊,若是我们不去,那些老百姓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也真的太惨了。”   吴锡元私心里并不想苏九月去,别人的死活都没她重要。   可是对着她那一张认真的脸,吴锡元实在说不出什么阻止的话来。   苏九月看着他这纠结的模样,直接笑了,伸手顺势揽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懒洋洋地挂在他身上,凑到他耳边儿小声说道:“我私心里想着我不是能做梦吗?若是你遇上什么危险,我还能提前知道然后告知你;若是我离得远,那可真是干着急没法子的。”   吴锡元想到她做梦的本事,脸色稍霁,但嘴上还是叮嘱道:“到时候你千万不能去水边儿!知道了吗?!”   苏九月乖巧地点头,“我知晓的,都听你的好不好?”   看着她这乖乖的模样,吴锡元再硬的心肠都化成了绕指柔,“好。”   .   翌日一早,他们夫妻两人就带着自己为数不多的行李,以及两车草药出了开封府的城门,朝着离他们稍微近一些的三花县赶去。   为了保护他们两人的安全,于国志派了一百多人跟着他们。   刘忠世年岁大了,比起两个年轻人也更不扛造,昨儿到了之后就倒头睡,一直到大早上才醒。   好不容易睡了个好觉,刘忠世可以说是干劲十足,立刻就叫来人打听吴锡元夫妇二人的去向。   这一问才知道他们夫妻两人居然悄咪咪地去了三花县,还不带他。   刘忠世气地一拍桌子,一脸的怒色,“真是胡闹!快!立刻套马车!给我追!”   小药童在一旁劝道:“大人,您莫要生气,苏姑姑他们估摸着想着那边儿不安全,让您在开封城坐镇呢!”   刘忠世哪儿能不知道?   “傻孩子,他们为了我好我怎么能不知道?只是你也知道的,那边儿不安全,你苏姑姑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如何能扛的住?我们得去帮她啊!”说着说着刘忠世就激动了起来,“当初我来的时候黄大人特意写信委托我将他的小徒弟完完整整的带回去,若是出了岔子,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   说了两句,他着急地都坐不住了,“别说了!快去套马车!追人!”   于国志连吴锡元都留不住,又怎么能留得住老顽固刘忠世?   “老夫学医就是为了救人的!哪儿有病人,老夫就在哪儿,待在你们府上成何体统?!”   说完他便径直拂袖而去,甚至都不需要小药童的搀扶,他自个儿便稳稳当当的上了马车。   于国志真心敬佩这几位大人,他为官二十载,天南海北,各个地儿都任职过,也不是没见过阳奉阴违的大臣。   如今看来,有这些大人,他们大夏朝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那些怂恿他临阵倒戈的大臣,一定会后悔的!   于国志目送着刘忠世的马车走了,立刻转身给自己的下属吩咐道:“将城里用得上的药材都收一收,全给他们送过去!”   --   作者有话说:   【哈哈哈,四品都相当于厅级了,锡元在努力了!九月也在努力了!我也在努力了!一起加油!】 第791章 病人   他们城里估摸着用不着,倒是三花县那边儿若是有了鼠疫,定然是用得上的。   他的下属听了这命令愣了一下,“大人,不留点吗?”   于国志的瞪了他一眼,“没听吴大人说吗?过几日京城补给的草药就送过来了,到时候保准够用。还不赶紧的?再墨迹回头耽搁事儿了,本官唯你是问!”   “是!”下属这才急忙站直了身子,应了一声,就急匆匆下去办事儿了。   吴锡元他们又在路上走了两天,才到了三花县。中途他们在路上休整的时候,还碰上了快马加鞭追过来的刘忠世。   苏九月坐在马车里啃着饼子,听到后边儿有马车的动静,探出头去看,吴锡元站在马车边儿上,也扭头看了过去。   见着马车有些眼熟,没过多久,马车就在他们后边的不远处停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容颜就从车里钻了出来,对着吴锡元笑骂道:“你们这两个小崽子,居然不声不响地走了,是嫌弃我老人家会拖累你们吗?”   吴锡元和苏九月都听到了,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有些失笑。   他们怎么会这么觉得?不过是想着老人家如今已过花甲之年,跟着他们去了三花县会遇上危险。   可谁知道这位老大人居然老当益壮,自个儿追过来了。   吴锡元笑着对着他拱了拱手,也扬声回答道:“小子不敢,不过是早上走的匆忙,没来得及喊您一起罢了。”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朝着刘忠世的马车边儿走了过去。   刘忠世在车子里坐的久了,两腿都有些发麻,让小药童搀扶着他下了马车,才整理了一番自己身上的衣裳,抬头看了一眼太阳,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这时候吴锡元已经走到了他身边儿,苏九月也下了马车,手上的饼子也放在了马车里,不敢拿下来。   今日路上碰到的灾民倒是不多了,估摸着是因为距离重灾区越来越近了。   里边的灾民能跑的都跑了,剩下的……约摸都是跑不掉的。   吴锡元问候了刘忠世两句,苏九月也上前给他行了礼,刘忠世才笑着看向了苏九月,“那鼠疫的药方还在我这儿呢!你都敢自个儿去?”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那方子我都记下了。”   刘忠世十分诧异地抬起眸子看她,“哦?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苏九月道:“就是那日您拿给我看的时候。”   刘忠世闻言就更加诧异了,“你总共也就看了那么几眼,就……记下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   刘忠世哈哈大笑了起来,再看向了一旁一脸与有荣焉的吴锡元,“你这媳妇儿看来也很聪慧啊,真不愧是新科状元的媳妇儿。”   几人稍稍说了几句话,也没敢耽搁,就又都上了马车,急急忙忙地赶路。   马车又走了一阵子,他们才到了三花县的地界。   这里的一切早就被泥沙覆盖了,屋舍、田野、阡陌交通……全都没了。   也亏得还有些人们行走的痕迹,他们这才顺着这些痕迹找了过去。   直到天边儿的日头坠入云端,散发出彤彤的红,他们才看到了远处的两道人影。   这两人年纪似乎有些大了,佝偻着腰,手上还抱着什么东西。   吴锡元骑着马先一步跑了过去,很快就到了那两人跟前儿。   两人远远地看到有人来了,也没再动,就驻足在原地。   吴锡元走近了才看清楚了,这两人是一对老夫妻,手里抱着的是一个三四岁的小孩子,小孩子脸色铁青,眼看着是要不好了。   在进入三花县的地界时,苏九月就让他们每人带上一个面巾,掩住口鼻,以防万一。   也正是因着这一出,吴锡元才会更加警惕。   一看这孩子的面色,心中立刻咯噔一下,急忙对着这对老夫妻问道:“这孩子是怎么了?”   老爷子紧紧地抱着孩子,将孩子的脸捂在自己怀里。   那位老婆子上前一步,将他们两人挡在身后,看着吴锡元身上的官服,才对着他拱了拱手,“官老爷,我们是三花县人士,孩子病了,我们要去开封府替孩子看病。”   吴锡元看着他们两人的面色都很差,身上也没带什么包裹,就问了一句,“这里离开封府还远着呢!你们能走到?”   两人叹了口气,老头子更是说道:“便是豁出去我们这两条老命,也得将孩子送到开封。”   他的脸被日头晒得黝黑,走了一路风尘仆仆的,许是有些激动,一说话就蹦出几点唾沫星子。   吴锡元叹了口气,索性直接说道:“本官乃是奉皇上之命前来治理水患的,我们车上带了太医,让他们给孩子瞧瞧吧。”   两位老夫妻互相对视了一眼,咽了口唾沫,面儿上都有些犹豫。   吴锡元却接着说道:“你们可得想好了,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儿了。本官虽不知你家这小儿到底生了什么病,但若是连太医都治不好,恐怕即便是你们送到了开封府,也不见得能医治。再加上你们脚程慢,路上再耽搁几日,便是豁出去你们二老的性命,这孩子的命能不能保住还是两说。”   他这一番话说的,还真让老两口有些动摇了。   他们一咬牙,还是答应了下来,“那就麻烦了大人了。”   吴锡元将刘忠世和苏九月请了过来,刘忠世到底当了多年的太医,他只是看了这孩子一眼就知道应当是传说中的鼠疫。   他们来是带了两车草药的,便直接让人抓了药,临场给这孩子熬药。   小药童在一旁忙活着,苏九月也拿了两个面巾给那两位老人,她手上还戴着自制的手套。   “老人家,待会儿熬好了药,你们也喝一碗。”苏九月柔声叮嘱道。   两位老人却固执地摇了摇头,“用不着,我们不喝,给孩子留着。”   刘忠世听了冷哼一声,“让你们喝就喝!你们知道这孩子生的什么病吗?!”   话音刚落,两位老人脸色就变了,苏九月一看他们这模样,就知道他们应当是知晓的。 第792章 碰见了熟人   “他这是鼠疫,你们抱了他一路,搞不好你们也染上了这病!让你们喝药是为了你们好,也是为了大家好!”刘忠世接着呵斥道。   不过刘忠世将话挑明了,那两位老人家也都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我们喝药,喝药。”   见他们配合了,吴锡元才开口问了,“老人家,你们从三花县过来,那边儿可还有其他人?”   老头子点了点头,“有人的,我们三花县有个点翠山,还活着的人如今就在那山上。”   吴锡元嗯了一声,点翠山他是知道的,只是如今三花县已经满目疮痍,跟地图上画的一丁点儿都不一样,他还真找不到。   “可否麻烦老人家替我们带个路?孩子我们一定会尽力替您救的,但我们还得去救其他人。”   最后还是老头子答应了下来,对着他家老婆子说道:“老婆子,你在这儿陪着孙子,我去给他们带路。”   老婆子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孙子,才点了下头,“你……要小心啊。”   老头子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知道了,有大人在能有什么事儿。”   刘忠世将苏九月留在了此处,让她后边儿跟着车队慢慢来。   一路上老人跟他们讲这里是原本的街道,那处又是什么员外的住宅,等到了县衙,又弯腰指给他们看。   “这里原本就是县衙,如今全被埋了,这就是原本屋檐上行什(五脊六兽的一种)的触须。”   吴锡元叹了口气,又问道:“县太爷呢?可还活着?”   老头子叫邢老头,听了他这话点了点头,“活着哩,如今就在点翠山主持大局。”   说起这位县太爷,他的神色复杂极了。   吴锡元没注意这些,松了口气,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好不容易到了点翠山,吴锡元看着那不足五丈的小山头,嘴唇微微抿起。   就听到邢老头催促道:“大人,到了,你要上山看看吗?”   吴锡元嗯了一声,率先抬脚走了上去。   山路不怎么好走,他才刚走过两个弯,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他们家人都病成那样了,赶紧抬下山去!自个儿不想活了,可别拖累了山上的人!”   吴锡元一愣,脚下的步子都快了些许。   他急急忙忙爬上了山顶,看到那熟悉的身形,有些按捺不住自己心中激动,叫了一声,“玉春!”   孟玉春听了也是一顿,立刻转过身来。   待看到吴锡元之后,他兴奋地跑了过来,“锡元兄!哈哈哈哈!好家伙,我还以为我饿了两日,饿得幻听的,你咋的来了?”   吴锡元拍了一把腰间的宝剑,愁眉苦脸地道:“还不是奉皇上的命令?”   孟玉春哈哈大笑了起来,“能者多劳嘛!幸好你来了,带吃了吗?”   吴锡元看着他消瘦的身形,知道这阵子他实在吃了不少苦。   “你倒是聪明,还知道给自己戴个面巾。”吴锡元打趣儿道。   孟玉春叹了口气,“原先那些话本子也没白看,好歹知道了这些常识。这儿许多人染上了怪病,你也看到了,能用上的东西都埋在了泥沙下边儿,我就是有心救他们都没辙,只能尽力保更多活着的人。”   孟玉春当初中了二甲的最后一名,好歹也是个进士了。   他想着外放出去混些功绩,过几年慢慢就升上去了。   可谁知道他才来三花县当了一年不到的县太爷,就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别说功绩了,小命差点都没了。   他吃着吴锡元带来的饼子,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我命好苦啊!大水来的时候,会水的不会水的都没差,根本呛的抬不起头来。幸好我抓住了个门板,才一路飘到了水退,路上还顺便救了两个人。”   吴锡元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就听孟玉春又接着说道:“也亏得当初你让我学五禽戏,后来出来做官我也没落下,一直在练。不然在水上飘那么久,我怎么都撑不下来。”   “这山就这么大,大半个都被埋了,也亏得如今是夏日,山上还有些吃的。我们才能坚持到开封府那边儿派人过来送粮,送来的粮食不多,年轻人能走动的都跑了,如今山上只剩下些老弱病残。有些人生了病,我要将他们送下山,他们还不情愿。可若是这些老弱病残的染上这病,真就是死路一条了。”   ……   孟玉春这辈子无疑是幸运的,他从小也没吃过什么苦,是真正的一心只读圣贤书。   这一个多月是他最苦的一段时间了,心里苦还没有人能说,他日日夜夜都睡不好,整个人瘦得连衣裳都撑不起来了。   这会儿对着吴锡元,他的兄弟好生吐槽了半晌,心里才痛快了许多。   吴锡元在他的头发上摸了摸,“真是苦了你了,日后就好了,我来了,带了太医、草药和粮食,所有人都能活下去的。”   孟玉春点了点头,他手上的饼子也吃完了,接过吴锡元递过去的水囊喝了两大口,才一抹嘴巴,对着他说道:“锡元啊,我困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你睡会儿吧,其他的我会处理好的。”   孟玉春靠在一棵树上嗯了一声,下一瞬呼噜声就起来了。   吴锡元一阵无奈,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   这小子也不知道多久没睡过好觉了,确实是难为他了。   他自个儿起身去看了一眼其他人,大家的精神状态都很不好,他们带来的两车粮食和草药这会儿也派上了用场,每人分了个饼子。   大伙儿许久没吃上饭了,如今只是一个饼子,就觉得格外满足。   吴锡元蹲在一个断了腿的年轻人跟前儿问了他几句。   他说当时水冲倒了房子,砸断了他一条腿。   吴锡元拧着眉头,没有说话,这人却笑了笑说道:“没事儿,好歹还留了条命呢!那会儿还有个人直接整个人都被卷进去了,活着就好!”   吴锡元听了这话,倒是对他一笑,“对!活着就好,回头学个手艺,一条腿也能养活自己。”   --   作者有话说:   【听外公说过水灾的事儿】 第793章 没有办法的办法   年轻人背靠在树上点了点头,“也好,我如今这模样定然没人愿意跟我了,爹娘也没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他轻飘飘的语气让吴锡元听了心里头却格外的沉重,他叹了口气,视线移到了他沾满泥泞和污渍的腿上,“我让人帮你处理一下腿上的伤吧。”   年轻人当初被破壁残垣砸断了腿,好不容易得救,被县太爷接上山,却根本没有药材帮他医治伤口。   山上的小孩子帮他打了山里的泉水,他自己忍痛清洗了腿上的伤口,一旁的老婆婆看不下去帮着他包扎了伤口。   如今已经过去了月余,天儿又热,他自个儿都能闻到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腐败的气味。   听到吴锡元的这话,他的脸上勉强露出了笑颜,“多谢大人!”   .   苏九月他们一行人此时也已经到了山下,苏九月抬头看向了那抱着孩子的邢老婆子,一路上她已经打探清楚了。   山上都是健康的人,生病了的都被县太爷做主送下了山。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们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自个儿孙子等死,这才带着孙子朝着开封城的方向走去。   若不是正巧儿碰上了吴锡元和苏九月等人,只怕他们也难逃一死。   “老婆婆,您带着孩子先在山下候着,我上去看看。”   邢老婆子松了一口气,当初他们不听县太爷的话,偷偷带着孩子跑了,若是再出现在县太爷跟前儿,那还有命?   她慌忙不迭地点着头,“老婆子知晓了,您放心去就是。”   苏九月嗯了一声,看着她们一老一少,有些不大放心,又叮嘱了一句,“你们稍稍走远一些,等着我,莫要乱走,我马上就回来。”   “是。”   苏九月上了山见了许许多多的老百姓,她担心自个儿和那祖孙三人有接触,别再将病染给这些人,都很小心的不同他们接触。   只是查探了一圈儿,看了大伙儿的伤势,又打听了县太爷的方向,这才朝着那边儿走了过去。   等她找到了传说中的三花县县太爷,看着他戴着个面巾靠在树上睡地不省人事的模样,苏九月一阵不忍心,但还是让人上前叫醒了他。   孟玉春被人叫醒,他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就看到了面前的女人。   这女人身上的衣裳还算整洁,一看就不是原本他们山上的。   苏九月扰了人家清梦,不好意思地对着他行了一礼,“大人,打扰到您休息了。”   她一开口,孟玉春的眼睛顿时就瞪圆了,整个人也清醒了过来,诧异地叫了一声,“嫂子?!”   苏九月好歹当初跟他在一个屋檐下吃过几个月饭,还不至于连他的声音都听不出来。   这会儿心中的惊讶根本不比他少,“孟玉春?”   孟玉春见她认出了自己,欣喜地不停地点着头,甚至还将自个儿脸上的面巾扯下来,露出了那一张被这天灾困境折磨地十分消瘦的脸。   “是我啊!嫂子!嫂子,您咋也来了?锡元兄会带着您一起?他怎么舍得啊?”   孟玉春十分奇怪,依着吴锡元对他媳妇儿的看重,根本不可能让她冒这么大风险来这地儿的。   那可是黄河,说改道就改道的,万一再下场雨,这儿到底是什么情形,谁都说不好。   他是实在舍不下这么多老百姓,不然他早跑了。   苏九月听着熟悉的咋咋呼呼的嗓音,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先将面巾戴好。我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的,叫你起来也不过是想问一句,你将那些患病之人送去了何处?”   孟玉春先是一愣,随后一巴掌拍在了脑门上,然后才伸手将面巾拉上去,对着苏九月说道:“瞧我,差点忘了,你进了太医署的嘛!”   “嫂子,那些人生的病会传染的,您可得当心了。我没法救他们,只能救其他没患病的人……”   他说着,声音也低了下来。   苏九月知道他在放弃那些人的时候,心里也一定不好受。   她在来之前,他师父就同她说起过这些。   在没有药的时候,最好的做法就是将患病的人同正常的老百姓分开。   她叹了口气,对着孟玉春安慰道:“你做得很好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告诉我他们在何处?我去看看。”   孟玉春应了一声,干脆也不睡了,亲自下山带着苏九月去了安置患病人群的地方。   在下山的时候,他远远地看到了抱着孩子的老两口。   那两口子吓了一跳,急忙转过身去。   孟玉春收回了视线,又转而看向了苏九月。   苏九月已经解释了起来,“他们老两口和孩子是我们在路上碰到的,他们说想去开封府给孩子看病。”   孟玉春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他们也不怕将开封府搅和的满城风雨?!真是愚蠢!”   苏九月叹了口气,“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也是为了孩子。罢了,不说这些了,你先带我去看那些病人吧。”   孟玉春点了点头,派人看好了上山的路,决不允许这三人再上山!   他们担心老鼠和蚊虫会将这怪病传过来,因此,都将人安置在很远的地方。   他们坐着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才看到一群人。   那处原本应当是一片树林,只可惜如今只有顶上的些许枝丫能露出来了。   苏九月远远就让马车停了下来,对着孟玉春说道:“孟大人,你该回去了。”   孟玉春一怔,“嫂子,你……”   苏九月却伸手拿过一个帷帽戴上,说道:“我戴着帷帽,里头还有面巾,还戴了手套,比你安全多了。你得回去主持大局,这里用不到你。”   孟玉春却不依,“我将你带过来的,自然还得将你完完整整的带回去,不然锡元兄不得打断我的腿啊!”   苏九月一看硬的不行,就来软的,“开封府那边儿这一两日会将物资送过来,你去那边儿看着,给山上的百姓们留一些,其他的就和药材和石灰一起送过来吧。”   梅子也跟苏九月一模一样的打扮,她直接将孟玉春拎上了马车,“大人,您快些走吧,在这儿怪耽误事儿的。” 第794章 大水退去   孟玉春还没来得及说话,梅子就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对着车夫喊道:“快带着孟大人回去!”   马车动了,孟玉春扒在马车板上回头看,“嫂子,你们千万要小心啊!”   苏九月对着他挥了挥手,孟玉春这才小声嘀咕了一句,“嫂子身边儿也不知道都是哪儿找的人,一个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唯一一个姑娘还一股子蛮力。”   苏九月身边儿的梅子以及阿奎等人受了吴锡元的嘱托,跟着她那叫一个寸步不离,她说什么都不顶用。   最后没了法子,只好让他们也都将自己裹严实点儿,小心防备着。   越朝着那边儿走去,就越是触目惊心。   有人活着,有人死了无人知,有舍不下家里人的在一旁陪着等死的,也有人将死了的人拖到一旁掩埋……   甚至他们一伙儿人走过来,都没人肯费力地抬眼看他们一下的。   苏九月叹了口气,将他们推过来的一辆车子上的东西卸了下来。   让人在一旁起了火,准备给他们熬些粥,剩下的人则将他们带来的唯一一袋子石灰先兑了水撒下去。   这是她来之前,她师父叮嘱的,师父说这样可以阻止这病传染。   大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想起来反抗也没有力气,索性作罢了。   反正……他们左右也活不了几日了。   等锅里的粥香和药香一并传了出去,饥肠辘辘的众人这才朝着他们这边儿看了过来。   苏九月亲自端着粥上前,给其中一个半大的孩子喂了碗粥,其他人见状这才有人大着胆子问道:“这粥……是给我们吃的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你们若是还有力气,就自个儿喝,我们人手不够。”   四周村子的人,以及三花县的人大部分已经都聚集在此处了。一开始大水刚退去的时候,孟玉春组织人手将他们都带了过来。   后来才慢慢发现了染病的人,又将他们都送了过来,有大约一两千人。   有的人是心甘情愿来的,他们也想自己的亲人活下去,但有人却很不甘心。   这会儿这些人的动作他们也看明白了,这女人带着这些人分明就是来救他们的!   如果能活着,谁不想好好活着呢?   “我有力气,我帮你们喂!”   “我也行!”   “扶我坐起来,我可以自己喝。”   ……   每人先喝了一点儿清汤寡水的粥,过了一会儿又分到了一碗药。   苏九月自个儿也说不好这药到底有没有用,给那孩子喂了两顿,瞧着状态似乎是要好了许多,希望对这些人也能起作用吧!   有些叫不醒的人苏九月他们也帮着将人埋了,一直忙活到太阳快落山,吴锡元和刘忠世才找了过来。   “方才于大人派人送来了粮草和大量的药材,这些人有救了。”吴锡元一见到苏九月就高兴地同她说道。   苏九月也跟着笑,“可真是太好了!”   吴锡元看着她将自个儿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这才放下心来,说了自己的打算。   “九月,三花县孟玉春治理的非常好,给我们省了不少事儿。但名阳县的灾情也十分严重,我们不能不管,明儿一早我就去名阳县,这边儿就交给你了。”   苏九月再舍不得他,这会儿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就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好。”   一旁的刘忠世也跟着开口了,“山上的病人我处理了一部分病重的,剩下的你抽空了给看看。名阳县那边儿吴大人一个人去我也不大放心,还是我跟着一同去吧,没有大夫总是不行的。”   苏九月看了看刘忠世,又看了看吴锡元。   就见吴锡元点了头,“就按着刘大人说的办,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刘大人的。”   苏九月叹了口气,“罢了,你们二人千万小心。”   这一晚上,他们也就稍稍眯了一会儿。天儿还未大亮,吴锡元和刘忠世两人便带着一部分粮食和草药朝着名阳县出发。   名阳县距离三花县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他们带着这些东西,怎么也得走一整日了。   苏九月将他们送走之后,看着他们留下的粮食,又起了锅。   今儿粮食充足,倒是可以给他们喝稠一些的粥了。   经过昨儿的救治,又在吃过饭之后,能动的人就更多了。   他们担心苏九月等人也被染上这种怪病,到时候连照顾他们的人都没有,就互相帮着喂了药,碰都不让他们碰的。   .   三花县的情形稳定了下来,吴锡元等人也在夜里到达了名阳县的地界。   这里比起他们三花县形势更严重,甚至这里连水都没有完全退去,越往里边儿,他们甚至得挽起裤腿淌进去。   吴锡元有些庆幸,幸好他媳妇儿没跟着过来。   在这种情况下,车子就更不好行走了。   吴锡元见状,直接扛起了一袋子对着其他士兵说道:“咱们扛进去!车子太重会陷进泥里的。”   吴大人都以身作则了,谁还敢说个不字?再说了,这几日吴大人的所作所为确实让他们敬佩。   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但吴大人这个书生可比他们这些人有用的多了。   顶着月色,他们一直走到了夜里,才看到了人影。   有几个人坐在不远处的屋顶上,看着他们路过立刻大喊救命。   吴锡元几人一喜,可算是碰见活人了!   这几人应当是一家四口,男人和女人身上沾满了泥泞,裤腿也是湿的,两个孩子看起来倒是还算清爽,估摸着是两个大人驮着孩子赶路的。   “快走,咱们过去看看。”吴锡元说道。   他们走过去之后,也学着他们的动作坐在了屋顶上边儿,吴锡元一回头就对上了幼童黑亮清澈的眼睛。   他的脸色柔和了许多,对着两个大人问道:“你们是从名阳县逃出来的吗?”   女人一手搂着一个孩子没有说话,倒是他家男人回答道:“是啊,那日我瞅着形势不对,就赶紧带着媳妇儿和孩子爬上了屋顶,也亏得我们这边儿水位低一些,不然肯定也没命了。” 第795章 我要三成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听他这话,此处水位较低,那么活下来的人应当比起三花县要更多才是。   吴锡元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活下来的人越多,可能留给他们的口粮就越少。   再加上这该死的鼠疫,以及脚下过膝的河水,估摸着他们如今的处境要更加艰难一些。   “此处可是你家屋子?”吴锡元看了一眼脚下,问他。   男人摇了摇头,“不是,我们一家人都逃了许久了。这里是名阳县城,我们是旁边儿村子的,一开始水流比较急,我家孩子又小,就多等了一阵子才出发。”   他说着话又回头看了一眼他媳妇儿,“亏得我媳妇儿背了小半袋豆子,不然我们一家哪儿能撑得到现在啊。”   “这位大哥,不知你可否知道此处县太爷的下落啊?”吴锡元打听道。   若是名阳县的县太爷也能和孟玉春一样,那可太让人省心了。   可谁知那男人直接就摇了摇头,“大水一冲,人都散了,谁顾得上谁啊?便是县太爷也不定还活着。先前儿水比这会儿还深,他便是想找人都不好找的。”   吴锡元叹了口气,对着他们说道:“我们也在此处歇歇脚,可行?”   大伙儿都累的不轻,这周围也没几间房子,他们的人根本挤不下,只能换着休息会儿。   男人知道他们是官府的人,听了这话哪儿敢不应的?就点了点头,抱着自己妻儿在一旁挤了挤,给他们留出了些许空地儿。   “坐……坐吧。”男人说道。   吴锡元对着手下的人一招手,大伙儿这才坐了过来,互相依偎着,就这么凑合地睡了一晚上。   一直到了第二日清晨,所有人都准备走的时候,吴锡元才问了一句,“你们身上还有粮食吗?”   男人看了一眼女人,女人停顿了片刻,才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袋子,里头还有最后一把豆子。   吴锡元看了一眼阿兴,阿兴立刻会意,从车上取了些米和两块饼子给他们。   吴锡元在一旁解释道:“天儿热,饼子存不住,我们带的少,你们先垫垫。再往过走不到一日,就没水了。”   女人看着手里多出来的粮食,眼眶中立刻就蓄上了泪水,她有些激动的对着她的两个孩子说道:“快,给大人磕头!”   两个孩子倒是也乖巧,跟在他们爹娘的身侧,给他们磕了头。   吴锡元笑了笑,从屋顶上下去,对着他们的人接着说道:“走了,咱们再往里走走。”   这一路上他们碰到了更多的人,只是吴锡元依然没打听到县太爷的下落。   他碰上的人都能得到一点儿粮食,然后他们走出去,往三花县的方向去。   三花县那边儿有孟玉春和九月主持大局,还有于大人给他们送粮食,应该能救得了这些人。   若是让他们都去开封城的话,恐怕那边儿真的会人手不够啊……   .   洛阳城内。   “大人,您不能见死不救啊!”一个男人一脸着急,就差跪在地上求人了。   洛阳知府王丛林坐在太师椅上,两手搭在扶手上,下意识地用两根手指轻轻点了点,他冷哼一声,反问他,“你都能见死不救,本官为何不行?”   男人脸上的神色顿时就僵在了脸上,他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大人,话可不能这么说啊!水火无情,我又不是神仙,那会儿大水来了,谁不跑啊!我也是九死一生逃出来的。”   王丛林高高在上的睥睨着他,“三花县的孟玉春就没跑,还亲自写信派人来找本官求救借粮呢!”   他借了二十石粮食给他们,才刚出城没多久,就被人抢了。   其实也不过左手出右手进罢了,他想在这乱流当中独善其身?那就等着他的皇上救他吧!   他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男人就是名阳县县令常正阳,比孟玉春大了二十岁,但他做得这些事儿还真就让人没眼看。   “他不要命,下官得要啊!下官还得留着这条贱命侍奉大人呢!”   这拍马屁的本事倒是一绝,王丛林呵呵一笑,是真够贱的。   “行了,你便先在这儿躲着吧!回头若是朝廷追究起来,你就说自个儿被大水冲走了,被人救了之后受了很重的伤,回不去名阳县。其他的本官替你想法子。”王丛林眯着眼睛不带什么感情地说道。   常正阳激动地再拜了拜,“多谢大人!大人,下官出来的匆忙,没甚能孝敬您的,待日后下官回去之后,定然备了厚礼给您送来。”   王丛林摇了摇头,“厚礼就罢了,你盯紧些,江南那边儿运过来的私盐,分本官三成!”   常正阳听了这话,脸色大变,“大人!我的好大人呦!您这不是要下官的命嘛!下官手里头总共也没三成的,其他大人手里的根本动不得啊!”   王丛林伸手端起茶盏,用茶盖子轻轻拨了拨茶叶,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这本官可不管,你想法子就是,说三成就三成。否则,这事儿你还是别来找本官了,谁拿的多你找谁去!”   五成进了静王口袋,三成进了洛阳王口袋,剩下的两成周边儿经手这些事的人分。   如今王丛林一开口就要三成,这都能跟洛阳王比了,他想法子?他能想什么法子?!   常正阳被气得脑瓜子嗡嗡的响,可若是他拿不出这三成,仅仅凭借他擅离职守这一条,他就性命不保。   想个什么法子好呢?!常正阳脑中飞快地转动,最后他狠了狠心,一咬牙,应了下来,“下官会想法子的。”   既然要三成,那就只能让他们多加两艘货船了……   王丛林嘴角的弧度勾了起来,面儿上的法令纹有多深,他就有多满意。   “本官知道常大人是个有大才的,你且在本官这儿好生住着,保准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什么都不用操心。”   常正阳又是一拜,“下官谢过大人!”   王丛林亲自起身将他扶了起来,“常大人这样客气作甚?倒也不用行此大礼,我先让人带您下去休息?” 第796章 我要救他   在吴锡元走后的第六日,苏九月又做梦了。   她梦到吴锡元在路上遇到了一伙儿流民,流民盯上了他们的粮食。   那些流民也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武器,居然真将他们的粮食抢走了,最后还绑走了吴锡元。   苏九月顿时吓醒了,她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色,哪儿还坐得住?   急忙就起身,想去找吴锡元,她男人不能出事!   她才刚动一下,身边儿的梅子就也跟着睁开了眼睛,“夫人?”   苏九月听到她的声音,急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梅子这才闭了嘴,跟在她身后走远了些。   阿奎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一眼,见着梅子跟了过去,这才又闭上了眼睛。   梅子看着苏九月火急火燎的就要解马缰绳,急忙上前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要去哪儿?”   苏九月也不知道他这次做的梦会什么时候发生,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就解释道:“我梦到大人出事了,我得去救他。”   梅子听了一愣,而后笑了起来,“夫人,我爹说了,梦都是相反的,您不用着急,大人一定会没事的。”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看向了梅子,说道:“梅子啊,你不知道,夫人的梦都不是相反的。”   梅子挠了挠后脑勺,一脸不解,“不是相反的?那定然是假的,您无需多担心。”   苏九月却不依,“我的心跳快的厉害,我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儿发生。不行!我必须得去找他!”   梅子一边羡慕他们夫妻两人感情,一边问道:“夫人,我知晓您担心大人,但名阳县那么大?咱们怎么找呢?”   苏九月此时已经将马缰绳解了下来,“管不了那么多了,先过去边走边打听,总能找到的。”   若是她有机会去救锡元,但却连努力都没努力,她一定会后悔一辈子的。   “那这边呢?”梅子问道。   “让阿奎他们先带着人救人,左右就是那个方子,剩下的等我回来再说。”苏九月说道。   “夫人,若是大人都没法解决的麻烦,您便是去了,能有什么用呢?”梅子说道。   夫人不会武艺,虽说力气比起寻常女子稍稍大一些,那也跟男人没法比的。   苏九月的动作停了下来,她仔细思索梅子的话,觉得她说的有几分道理。   若是真遇上那伙流民,锡元他们不是对手,她去了也依然不会是对手,即便是带着梅子也说不好。   不行,她得想法子搬救兵。   她一路小跑着上了山,将孟玉春叫醒。   孟玉春听了苏九月的请求,差点没把下巴颏给惊掉。   这阵子他这位小嫂子在他心里一直是个成熟稳重的形象,如今却忽然因着一个梦执意要带人去找她男人??   就???离谱!   还真就是个小孩子,瞧瞧做的这事儿?!真让他这种及冠壮年没法理解!   他强行将自己的下巴颏给收回来,对着苏九月说道:“嫂子啊,我也知道你是担心锡元兄,但……这真就是个梦啊!”   苏九月冷着一张脸,直勾勾地看着他,对着他问道:“你就说你派不派人吧?!”   孟玉春一个犹豫,苏九月直接起身,“那我自己去!”   孟玉春急忙跟着起身,“嫂子,你忘了皇上的旨意了吗?”   苏九月却说道:“圣上派我来开封府,也没说我只能留在三花县,名阳县也照样是开封府的地界!”   孟玉春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最后只能说道:“我再派五十人跟你去,你们顺便将粮食和药材带过去些。”   苏九月见他妥协了,这才松了口气,“事不宜迟,现在就准备出发。”   孟玉春又连夜点了粮食和药材,叫了五十人跟着她走了。   阿奎说什么都要跟她一起,只剩下几个小药童带着其他几个下人留在了三花县。   车马太慢,即便是苏九月已经很着急的往那边儿赶,却到底还是没赶上。   .   吴锡元看着突然冒出来的一伙流民,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阿兴下意识地挡在了他的身前,刘忠世往他身边儿靠了靠,问道:“锡元……他们这是……”   这老头子这阵子也跟着吃了不少苦头。最后吴锡元见他走的实在吃力,才给他腾了匹马出来,让他骑着走。   吴锡元冷声道:“假流民而已。”   这里他们碰上的人无一不是饿得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也又脏又破。   而这些人看起来可没有丝毫疲惫的模样,甚至手里还拿着刀,定然是有人假扮的。   刘忠世向来都在京城里,平时碰到最大的危险就是怕惹了宫里的贵人生气,哪儿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   “这……这……咱们是来治理水患的,招谁惹谁了?为何会有人要对我们下手?”   吴锡元摇了摇头,“我也想知道,不过既然有人想趁乱对我们下手,估摸着是怕我们知道什么吧?”   看来这名阳县还真不简单,这漫天的大水下边儿会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呢?   他们根本来不及思考,那些人已经围了过来。   有侍卫走出来阻拦他们,“莫要再靠近了!若是再靠近,别怪我们动手!”   吴锡元急忙将刘忠世扶上了马,“刘大人,您快跑!骑着马跑,他们追不上您的。”   刘忠世没有他力气大,被他强行扶到了马上,还着急地说道:“不行啊!我不能走,我走了你们怎么办!我回去没法跟九月交代啊!”   吴锡元听着九月的名字,脸上才有了刹那间的温柔,对着他说道:“大人,不需要您交代,您快跑,替我们查明真相,我们才死的不冤!”   刘忠世想下来将马让给他,“还是你跑吧,我一把年纪了,也活够了。”   吴锡元却道:“我跑不掉的,他们根本就是冲我来的,您只是个太医,没人会追您的,快跑吧!”   他说完就将马缰绳塞到了刘忠世手上,在马屁股上拍了一下。   马儿一声长嘶,朝着远处跑了开来,溅起了一路的水花。   这番动作就像个信号似的,那些假流民也举着刀过来了!   --   作者有话说:   【九月:锡元等我!锡元:媳妇别来!危险!孟玉春:这两人仿佛有病,做个梦都当真。】 第797章 尚方宝剑   吴锡元叹了口气,这会儿若是大家一起四散逃开,他们肯定会被人逐个击破。但若是团结起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   就是不知道对方派来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带来的这些人不过是些普通士卒,可不是什么高手。   很快,离得近的一伙人已经跟那些假流民们短兵相接上了。   一交手,吴锡元心中顿时一沉,看来这回来的可不是什么善茬,他们的人根本不是对手。   吴锡元不会武艺,当然也不可能束手就擒。   他腰间挂着的尚方宝剑这会儿也被他举了出来,“此乃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若是尔等执意与朝廷作对,日后定然有苦果要吃!”   这些人根本没有要去追刘太医的意思,显然是冲着他来的,并且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这会儿无论亮不亮身份都没什么差别,就要看看底下这些人到底会不会敬畏皇权了。   这番话的效果是显而易见的,他们并没有料到大人让他们杀地这人居然身上有尚方宝剑?一时间对方也不知道要不要动手了。   所有人都看向了一个人,吴锡元也发现了,很明显这个人就是他们之中领头的。   他也跟着看向了那个人,就看那人脸上犹豫一闪而过,很快做了决定,“抓活的!”   吴锡元眼看着他带来的人不是这伙人的对手,干脆说道:“别打了,既然你们要抓我,我跟你们走就是了。”   阿兴急忙上前一步,“大人!”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压低声音说道:“我走了,你快去找人,此处到处都是水,他们走不快的。”   其他人也看向了吴锡元,脸上都是不可思议,他们还是第一次碰上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他们的大人。   吴锡元见对方的动作也停了下来,就干脆直接将手上的刀丢了,朝着对方走了过去。   那个领头之人见状对着两个下属使了个眼色,立刻上来两个人拿着绳索将吴锡元的手捆了起来。   他带来的人急了,欲上前,却忌惮他在敌人手上,“大人!”   吴锡元接着说道:“你们先去找名阳县县太爷,路上将灾民安置了。”   他这句话倒是让这领头之人高看了他一眼,原本以为是个朝廷的走狗,这个腐朽的王朝所有的当官的都在浑水摸鱼,只贪图享乐。   如今碰到个一心为民的,却运气不好,这个世道容不下他。   他冷眼扫过那些一脸焦急的士卒,对着他手下之人一招手 ,说道:“带走!”   .   那边儿苏九月连夜赶路,根本不敢耽搁半点。可名阳县这这么大,岔路口又这么多,她一路打听过来,也依然没有看到吴锡元的踪迹。   又走了半日,才碰上了纵马而来的刘忠世。   苏九月一见到他,就急忙问道:“刘大人!出什么事儿了?我夫君呢?!”   刘忠世一听这话,眼泪直接就流下来了。   他心里什么都清楚,那种情形下,留下来的人几乎没有什么活命的机会。   苏九月一看他这样,顿时就更着急了,“我夫君怎么了?可是出事了?大人,您说话啊!”   刘忠世这会儿也想到了吴锡元让他来搬救兵的话,或许他们能坚持到救兵到呢?   他急忙一抹眼泪,说道:“他们被一伙贼人给围起来了,吴大人让我来搬救兵!”   苏九月以及她身边儿的梅子,脸色都跟着一变,这会儿急忙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我给你们带路!”刘忠世急忙调转马头,领着他们朝前走去。   路上的时候,苏九月又问了许多,当听说他已经跑出来两个时辰了,一颗心已经凉了半截。   到底……是她来晚了吗?   梅子心中也很惊奇,居然真的出事了?夫人和大人这是心意相通吗?   菩萨保佑,大人一定不要有事儿啊!夫人和大人感情这么好,若是大人出点什么意外,夫人可怎么活得下去啊?   接下来苏九月再没说过话,她心急如焚,只恨不得插上翅膀直接飞到吴锡元身边儿去。   等到他们好不容易找到那些带着粮食的士卒的时候,却并未看到吴锡元的身影。   接连赶路使得苏九月的腿和腰都十分酸痛,但她这会儿根本顾不上其他,只着急地打听着吴锡元的下落。   阿兴一脸惭愧,红着眼眶将方才发生的事儿告诉了苏九月。   “夫人,您罚我吧,是我没有保护好大人。”   苏九月看了他一眼,“罚你作甚?要罚也得罚那些坏人才是!你们留一部分人护送粮草,其他人跟我去救吴大人!”   “是!”   苏九月这一番话,成功的让大家都找到了主心骨。   若是个其他妇人来说这番话,可能还不会有这样的效果。可方才吴大人用自己的性命换了他们的,在场的所有人都想救他出来。   夫人又带了些人来,他们这些人全部加起来,应当能将大人救回来。   “对,他们要抓活口,定然一时半会儿不会要大人的性命的。”   “没错!我们一起将大人救回来!”   苏九月咬着下唇,硬是将自己略显苍白的嘴唇咬出了些许血色。   就见她拧着眉头,问道:“吴大人朝哪个方向去了?”   “那边!”阿兴指了一个方向。   苏九月立刻一马当先朝着那个方向追了过去,“跟我追!”   追到了一个岔路口,她们才停了下来。   “夫人,我们往哪边儿走?”   他们不能分散,若是分开走,即便是找到了大人也救不回来了的。   苏九月下了马,伸手在水下摸了摸。   这场大水也不全是坏处,至少给地上留下了许多泥沙。   他们走过去的时间尚短,留下来的脚印一时半会儿还不会被覆盖,苏九月这么一摸就全部清楚了。   “往右边追!”   如今几次,他们就靠着这些痕迹辨别方向。   吴锡元跟着那些人走了没多久,就借口要解手拖延时间。   他出事他媳妇儿一定会梦到的,只可惜他们离得太远不能及时告知,但九月绝对不会不救他,说不定就在来的路上也不一定呢? 第798章 你不像个坏人   此时的吴锡元心中复杂极了,他又希望九月来救他,又怕她来救自己。   这些人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万一九月跟她一起身处险境怎么办?   那个领头的人名叫崔庆,是奉王丛林的命令来抓这位钦差大臣的。   整个黄泛区可是大夏朝重要的产粮地,他们在这种地方当差,怎么会没点好处?   这位钦差大臣若是回去给皇上如实汇报,那他们还能有什么好日子?   但崔庆钦佩吴锡元的为人,一路上对他也是以礼相待,就连绑在手上的绳子也是松松垮垮的。   他们都知道这位吴大人是个文弱书生,不会武艺,在他们这么些人的监视下,若是还能逃走?那他们也就不用活了。   听见吴锡元说要解手,他也没有为难,派了两个下人跟着去了。   他们走了之后,手下之人才对着崔庆说道:“头儿,他会不会再耍什么心眼啊?”   崔庆轻嗤一声,“能耍什么心眼?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啥都是虚的。”   他们是王大人从各地网罗来的高手,崔庆原本也是个江湖中人,只是后来见王丛林给的福利很好,这才投奔了他。   吴锡元又墨迹了一刻钟,崔庆见着他过来了,才从一旁的屋顶上跳下来,说道:“吴大人,可以走了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面色如常地说道:“走吧。”   又走了半日,他们才走到了陆地上,这会儿没了足迹,吴锡元觉得自己得想法子给苏九月他们留记号。   他说自己走累了,先吃点东西。   半日过去了,别说他了,就是崔庆他们也觉得腹中空空。   他停下来,将他们带的饼子分了一块给吴锡元。   吴锡元靠在树上将一块饼子吃完,又喝了水,见着崔庆正在闭目养神,他悄悄将自己身上戴着的荷包解下来丢在了一旁的草丛里。   又过了一阵子,闭目养神的崔庆才睁开眼睛看向了他,问道:“吴大人,可休息好了?”   吴锡元十分配合地点了下头,“休息好了。”   崔庆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对着下边儿的人说道:“走吧,咱们接着赶路。”   一直快走到了洛阳城,崔庆才来到了吴锡元身边儿,将一个荷包递给了他,似笑非笑地说道:“吴大人,你看看,这可是你的荷包?”   吴锡元看着他手上的荷包,脸上的肌肉微不可查的僵了一瞬。   但是他很快就缓了过来,对着他笑了笑,“是我的,许是方才不小心掉了。多谢你了,这还是我媳妇儿亲手帮我绣的。”   崔庆哈哈大笑了起来,“无妨,无妨,不过举手之劳。马上就到洛阳城了,吴大人可还有什么未了的心思?”   显然他也觉得将吴锡元送去洛阳城,他也依然难逃一死。   吴锡元忽然叹了口气,“也没什么未了的心思,不过就是想到还有那么些难民没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崔庆嗤笑一声,“吴大人,您都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了,还想那些作甚?”   吴锡元笑着摇了摇头,“在其位谋其职,不想不行啊。”   崔庆看着他道:“若是每个大人都这么想,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儿了。”   吴锡元也跟着点头,忽然抬头看向了崔庆,“我瞅着你也不像是坏人,为何要替贼人办事儿?”   崔庆一楞,忽然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似的,大笑起来,“我看起来不像坏人?难道我像好人?!”   他身边儿的手下们也跟着笑了起来,“头儿,您若不像坏人,我们也不像!”   吴锡元接着道:“罢了,我不过说句实话,竟让你们笑成这样,我不说了就是。”   崔庆面儿上的笑容也一收,突然发难,“别废话!赶紧赶路!”   .   苏九月来到了最后一个岔路口,这回可没有足迹给她辨别方向。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问道:“夫人,我们这回往哪儿走?”   苏九月看着面前的两条路,眉头皱地能夹死一只蚊子,对着他们问道:“你们可有人知道这两条路通往哪里的?”   很快就有人拿出提前准备好地图看了看,对着她说道:“夫人,这边儿通往瞿阳,这边儿则是通往洛阳的。”   苏九月当机立断,“去洛阳!”   “为何?”他们十分疑惑。   苏九月却咬牙切齿地道:“除了洛阳王,还能有谁对我们有这么大的仇?”   这些人可不知道他们夫妻二人和洛阳王之间的恩怨,只有阿奎隐隐知道一些。   左右夫人说往哪儿走就往哪儿走吧!   等到了洛阳城,他们发现城门口的守卫十分森严,所有人进城都得经过仔细检查。   苏九月几乎更加坚信了心中的猜测,若是这里没点儿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们有什么好查的呢?   前头一个商会的车队正在被检查,队伍排出了二里地。   苏九月远远地看着,对着大家说道:“我们分散开进城,你们将身上的刀先藏在城外,进了城之后再想法子找别的武器。”   “是!”   若是先前儿他们听夫人的命令只是因为她是吴大人的夫人,那么现在他们却听得心悦诚服。   在吴大人被抓走的情况之下,他们一大群男人都束手无策,甚至毫无方向,吴夫人却能引着他们一路追来洛阳,也不是个等闲之辈。   好不容易等着车队进了洛阳城,苏九月才领着梅子和阿奎两人走了过去。   他们两女一男,这两个女人年岁又小,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很快就被放行了。   等进了城之后,苏九月他们找了个茶馆想找人打听打听方才是否有一伙人进来了。   却没想到忽然有个人坐在了他们面前,苏九月一愣,就见到面前之人掀起了头上戴着的斗笠。   “九月妹子,是我。”   面前是一张熟悉的脸,只除了比从前多了两撇小胡须。   苏九月心中一喜,“义兄?!你怎的在此处?你不是下江南了吗?”   王启英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四处看了看,见着没有什么异样,才笑了笑,一脸的疲惫与无奈,“我也没想到自个儿会来这里。为了查案子,混进去个商会,一路又是坐船又是扛包的,兜兜转转反而来到了洛阳。”   --   作者有话说:   【洛阳王:你看老子背上这个锅,是不是又大又圆?】 第799章 等我消息   洛阳城是洛阳王的地盘,上次他来洛阳的时候,同他们相处的不甚愉快,只怕现在满城的眼线都知道他长什么样了。   也亏得那事儿过去得久了,再加上他在得知要来洛阳之后,就给自己蓄了点胡子,装扮一二再小心谨慎些,倒是也能蒙混过关。   他又看向了苏九月,“方才我在城门口看到你进城了反而觉得很意外,就悄悄跟了过来,想问个究竟。你怎么会在这里?出什么事儿了?锡元呢?没跟你一起?”   方才进城的时候也没看到吴锡元,他那妹婿对他妹子有多看重,他自个儿心里头也清楚。   怎么看也不大像是会让他妹子一个人出远门的模样,也不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王启英不提吴锡元还好,一提苏九月直接就红了眼眶,她担心被旁人听到,只能压低声音小声将事情的始末告诉了他。   王启英一听脸色就变了,“谁这样大的胆子?连尚方宝剑都不放在眼里?!”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大清楚,但却也能猜到个大概。”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看着王启英的眼睛,王启英也跟着会意了。   他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这番动静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意,苏九月急忙对着王启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王启英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激动了。   他轻咳一声,“小二!再上壶茶!还有一盘花生米!”   小二应了一声,周围的人见着没有热闹可看,也就各自收回了视线。   王启英接过小二送过来的茶壶,给他们都倒上水,才又对着苏九月问道:“你们可打探到了什么消息?”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们才刚进城,根本毫无头绪。”   王启英听了也拧起了眉头,他看了一眼苏九月还略显稚嫩的面庞,越发觉得自己这个当兄长的肩上的担子重,他他立刻安慰道:“妹子,你们先去秀丽客栈落脚,我想法子打听打听。若是有了锡元的音信,我再去寻你。”   苏九月听了他这个话,心中稍定。   多个人多条路,有义兄帮着想法子总比她们自个儿在这洛阳城瞎摸索的强。   她点了点头,“那就多谢义兄了。”   王启英摇头,“自家人无需客气,我不能出来太久,就先走了。你们在这里千万要当心,无论如何都不能暴露身份。”   苏九月嗯了一声,在京城都被洛阳王的人下了多少次毒手。如今跑到人家的地盘,若是暴露身份的话,那岂不是羊入虎口了?   看着王启英走了出去,一旁的阿奎才问道:“夫人,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苏九月说道:“先将其他人找到,咱们去秀丽客栈。”   既然义兄让她们去秀丽客栈,那么秀丽客栈应当是信得过的。   等他们都在秀丽客栈集合之后,苏九月才说留一个人在这里等义兄的消息,其他人出去打听。   跟他们一起的侍卫直接将苏九月拦了下来,“夫人,还是您留下吧。”   苏九月一楞,正想拒绝,就听到那人说道:“夫人,您不会说此地方言,操着外地口音打听消息总是没我们方便。再说您那义兄我们也不认识了啊?还是您留着吧,我们一旦打听到什么消息,一定立刻回来找您。”   苏九月冷静地思索了片刻,觉得这人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好,我留在此处,你们去找人。”   梅子自然是和苏九月一起留在客栈的,她原本以为夫人会坐立不宁,却没想到苏九月居然直接躺在了床上。   “夫人,您要休息吗?”她问了一句。   苏九月两手交叠地放在胸前,轻轻嗯了一声,“我看看能不能再梦到些什么。”   梅子:“……”   上次不过是凑巧,莫非夫人真以为梦里的事儿能当真?   她看着青色床铺上合上眼睛的夫人,眼睛下方已经有了淡淡的青色,便没反驳她。   罢了,能睡会儿觉也是好的,这两日夫人也是真的辛苦了。   “您睡吧,这里有我守着,有什么信儿我喊您就是。”   苏九月闭着眼睛应了一声,渐渐地还真睡着了。   .   一个长满爬山虎的院子,黑色的大门,门口两个石狮子,左边儿一只狮子的脚下还踩了个小狮子。   一个男人敲了敲门,很快门从里头打开了。   “头儿,您回来了,王大人怎么说?”两人一边儿关上门朝着院子里边走着,一边说道。   “人留着没用,那把剑想法子沉了黄河,不能留在洛阳城。”他说这话的时候,脸色也差到了极点。   他手下又接着问道:“咱们要怎么处置他?不若随那把剑一道沉了黄河?”   这人没说话,而是抬脚上了台阶。   “我见见他再说,把门打开。”男人说道。   “是!”   男人走进了房屋门,苏九月也见到了她朝思暮想的男人。   “你倒是惬意。”男人看着坐在案几前一边儿作画,一边儿喝茶的男人,说了一句。   吴锡元抬头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呵呵,什么惬意不惬意的。不过是想着自己时日无多,这黄泛区的地形图倒是得改改了。”   男人走到他身边儿伸长脖子一看,就见着他居然画了一张地形图出来。   “真厉害。”男人夸赞了他一句。   吴锡元笑了笑,将最后两笔添上,才放下笔,对着他说道:“这画你能否帮我送去给三花县的县令?”   男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摇头拒绝道:“不能。”   吴锡元有些失望,“罢了,那你便拿去给你家大人吧!无论是谁,能用上总归是好的。”   男人没再接他的话头,而是说道:“你今儿有甚想吃的?”   吴锡元一楞,心里明白对方应当是不能留他了,就笑了笑,“来碗炸酱面吧!原先在家的时候,我媳妇儿知道我喜欢吃这个,经常做给我吃,日后该是再也吃不到了。”   苏九月心中一痛,整个人从梦中惊醒。   伸手一摸,脸颊上已经满是泪水…… 第800章 大人在这个院子里   梅子一直坐在椅子上调息,听到她的动静,立刻从椅子上下来,来到她身边儿,“夫人,您醒了?”   苏九月坐在床上,两腿自然地垂在床边儿。   仔细回忆着那个梦,她立刻起身穿鞋,准备出门。   梅子见状,急忙问道:“夫人,您这是要去哪儿?”   “走,跟我出去看看,我或许知道在哪儿了。”苏九月说道。   梅子听了这话,瞪大了眼睛,还真叫夫人给梦到了?这也太离谱了吧?   来不及多想,她便急忙跟了出去。   夫人的义兄都说洛阳危险,她必须得跟紧夫人。   阿奎和阿兴两兄弟就坐在楼下大堂,见着苏九月下楼了,他们也急忙迎了过来。   “夫人!”   苏九月看了他们一眼,“你二人在此处留着等他们的消息,我随梅子一道儿出去转转。”   阿奎不应,“夫人,我们必须得跟着你。”   苏九月道:“我跟梅子两人出门在外,反而目标小,别担心,梅子会保护我的。”   梅子在吴家也住了好一阵子,还跟阿奎切磋过武艺。   然而,阿奎没赢过一次,他心里也知道梅子有多厉害。   梅子也拍着胸脯保证,“放心,两位大哥,我会保护好夫人的。你们在此处等着大人的消息,我们总得有人留在这儿的。”   阿奎和阿兴这才应了下来,“那您外出小心。”   苏九月嗯了一声,就着急忙慌地带着梅子朝着外边儿走。   还没走出门,苏九月就又停下了脚步,对着客栈的小二打听了两句,“小二哥,你可知道这洛阳城谁家门前有两个石狮子?”   石狮子可不是谁都能在门前摆放的,传闻只有大宅子可以摆放,小宅子镇不住。   她这么一问,小二便摸着下巴回忆了起来,“摆放石狮子的人家倒是不少,但大多都在城南,那边儿都住着富户,也就他们有大宅子。夫人您可是要找人?”   苏九月嗯了一声,“我不记得他叫什么名字了,只听他说大黑门,门前一对石狮子,墙上还有许多爬山虎。”   她一说爬山虎,小二就笑了,“那应当就是城南那边儿,夫人您可以过去打听打听。城南那些人才喜好装饰自家院子,别的地儿可没人有这样的闲情雅致的。”   苏九月同他道了声谢,给了他二钱银子的赏钱,才领着梅子出了门。   梅子快走两步跟上了她,问道:“夫人,您可是要去找什么友人?”   苏九月摇了摇头,也没多说,只一路朝着城南赶路。   两人走了两刻钟,才来到了小二口中的城南富户区。   她一路走过去,忽然在一处院子前停了下来,侧目看了一眼,才又接着朝前走。   走到一个巷子口,她一把将梅子拉了进去。   手指上也用上了力气,“梅子,方才那个院子,锡元在里边!”   锡元就是吴大人,这个梅子知道。   只是夫人怎么会如此确定?   “夫人,您怎么知道?”   苏九月拉着她的手,梅子温热的手掌感受着苏九月指尖的微凉,就听见苏九月张了张略微有些干涩的唇,说道:“梅子,虽然有些离谱,但是你必须得相信我!我方才做梦梦到的,一定不会错,天底下不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就连这门口的一切都同我梦中的一模一样。”   梅子信了,一模一样还有什么不能信?   指不定就是老天爷被夫人夫妻二人的感情感动了,给他们行点方便。   她探出头看了一眼斜对面的院子,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我记下这处院子了。今儿夜里,我进去先探查一番。”   苏九月摇头,“来不及了,我在此处守着,你快去叫人。今儿夜里,咱们就行动。”   梅子不知道夫人为什么会说来不及了,但她却知道相信夫人就对了!   她反过来抓住了苏九月的手,对着她说道:“夫人,既然大人被关在里边,定然有人守着。若是他被人转移走,您跟上去肯定会暴露,还是我来吧!您快去找了阿奎大哥他们过来!”   苏九月对着梅子信任的眼睛,心中十分感动。   她这番言论想要说服自己都难,也就这傻丫头这样无条件信任她。   她拍了拍梅子的手,“好!你自个儿当心,我很快就回来。”   梅子嗯了一声,也叮嘱她路上小心,这才目送着她离开了。   苏九月着急忙慌的朝着客栈走去,才刚到客栈就见阿奎和阿兴坐在桌子边儿和一个人在说话。   阿奎和阿兴见着她回来了,立刻站了起来,苏九月走上前去。   背对着她的那人也回过头来,“九月妹子。”   果然是王启英,“妹子,我让人打听了,确实有人见过这样一伙人,他们朝着城南方向去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义兄,我们有锡元的音信了,是在城南的一处院子里。我们打算今儿夜里就动手营救!您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将我们送出城?”   王启英想到顾四叔先前儿留在这里的暗线,这时候估摸着能派上用场。   “你们将人救了之后,去古樟巷的陶家大院,到时候我会想法子将你们送出去的。”   苏九月嗯了一声,“我们几人不会讲当地方言,不太好出城门,其他的侍卫倒是好说。”   王启英心里明白,“这时候还是小心些为上,我这就去安排。”   苏九月立刻安排了几个武艺厉害的侍卫跟着她和阿奎阿兴一起朝着城南赶去,他们到的时候梅子依然在原地。   “里头可有什么动静?”苏九月问道。   梅子摇了摇头,“没什么,就看到一个下人从旁边儿的小角门出来了,旁的什么都没有。”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大家四散开,夜里阿奎阿兴和梅子进去救人,其他人在外边儿接应。”   梅子原本想说自己就行,后来一想这种事儿上还是不要强行逞能,万一坏了事儿,那可真就要命了。   夜色在万众期待中缓缓降临了,眼瞅着这些院子门前的灯笼一盏盏的挂了起来。   等着夜色彻底深了,苏九月才下令道:“动手!” 第801章 逃跑   梅子出门在外的都是一身劲装,这会儿倒是也不碍事,跟着阿奎和阿兴两人来到墙角前,她趴在墙上朝着里头听了片刻。   才对着他们做了个自己先上的手势,而后在墙壁上借了下力,十分轻巧的翻身上墙。   阿奎和阿兴兄弟二人看着她的动作,眼中有着些许羡慕。   比起人家的童子功,他们两个算是半路出家的,学不来这样的身法。   阿奎自觉得站在墙根下,给阿兴使了个眼色,阿兴会意点了下头,踩着他的手一使劲手攀上了墙。   他自个儿坐在墙头上,又伸出手将阿奎给拉了上去。   这会儿功夫梅子已经站在院子里仰着头看着他们俩了,两兄弟排排坐在长满爬山虎的墙头上,低头看着院子里等着他们二人的小姑娘,不由得老脸一红。   急忙从墙头跳了下去,提着气,落地的声音并不重。   梅子这才对着他们两人比了个手势意思是让他们在此处接应,她先过去看看。   在进来之前,夫人曾经告诉过她大人被关在哪个屋子。   她借着夜色摸了过去,放倒了两个守卫才回过神对着阿奎和阿兴招了招手。   阿奎和阿兴跟了过去,三人很快就找到了苏九月说的那个屋子。   这些人许是觉得吴锡元不过是个文弱书生,犯不着派太多人手,就只是留了两个人在门口守着。   这两人靠在走廊的柱子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根本没注意四周。   估摸着也是觉得这个书生压根就从里头跑不出来,便是跑出来了,他们一脚都能给踩到地上。   可是谁能想到,就是他们眼中这个不起眼的书生,也会有人来营救呢?   就在他们聊天聊的兴起的时候,梅子对着阿奎阿兴兄弟两人一示意,他们上前三下五除二的解决了这两个人。   阿奎看了一眼门上的门锁,而后立刻蹲下身,在这两人身上仔细寻找,但是却一无所获。   阿奎皱起了眉头,对着阿兴和梅子一摊手,表示没有钥匙。   阿兴下意识地转头看向了屋子的窗户,却发现屋子里的所有窗户都被封起来了。   他们这边儿若是动静太大,恐怕会引来更多看守的人。   就在他们纠结着要怎么办的时候,就见梅子突然从头上取下来一个簪子,来到门锁前鼓捣了两下,门锁就开了。   阿奎惊讶地看着梅子,梅子却对着他咧嘴一笑,“江湖把戏罢了。”   说着话,她便推开了门,果然就看到了坐在桌子边儿上的吴锡元。   吴锡元看见他们三人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知道九月会救他的,若是他遇上什么危险,她应当能梦到才对。   “大人!”阿奎叫了一声。   吴锡元对着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咱们快离开这里!”   梅子点了点头,率先走了出去,打探了一下院子里的情形,带着吴锡元原路返回了。   阿奎阿兴两兄弟先翻过去一个,又将吴锡元给拉了过去,眼瞅着吴锡元翻过了墙,梅子才松了一口气,一个翻身也跟着出去了。   出去的时候,她还在想,今儿这营救行动实在简单的有些不像话,对方就这么点实力也能抢走吴大人?   看来吴大人身边儿的护卫是得好好换一拨了。   然而在他们离开之后,吴锡元隔壁屋子的门忽然打开了,崔庆从里头走了出来。   他身边儿的下人手上还拎着个灯笼,对着他问道:“头儿,咱们真就这么放他们走了?”   崔庆看着远处的黑暗,对着他说道:“不然呢?你去追吗?”   那人立刻说道:“只要头儿发话,小的这就去!”   崔庆笑了笑,“倒是不用,那人是个好官,若是天底下所有做官的人都这样,我们也不用流落到如此地步。”   “可是……头儿,大人若是责怪下来怎么办?”   他们今儿将人放走了,定然是要承担责任的,王大人可没那么好说话。   “什么怎么办?老子会怕他?天王老子来了也不怕!”   他手下的人担心他做出什么莽撞事儿来,急忙劝解道:“头儿,民不与官斗,再说了,咱们如今还在人家地盘上呢!”   崔庆双手背后,转身就朝着屋子里头走去,一边儿走还一边儿说道:“快去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也趁着夜色走。”   了不起不吃他这碗饭了,他们原本就是江湖里来的,如今大不了再回江湖中去就是。   “是!”   他手下的弟兄跟着他也混了好些时日,听说他要走,也跟着笑了起来,“头儿,可算要走,我在这边儿吃馒头都吃腻歪了。咱们去哪儿?不然下江南吧?据说那扬州瘦马可是别有一番滋味呢!”   崔庆瞪了他一眼,“还扬州瘦马,也不看看你兜里那点儿银子够不够,别废话了,快些走,不然真就走不掉了。”   说完他又对着身边儿其他人说道:“今儿这事儿咱们谁也逃不脱干系,你们最好都老实些。”   他手下的人是什么德行,他心里清楚,有那么一两个不安分的,就要将他们那点儿心思提前给他扼杀了!   说完这话,他才回屋将自己常用的一些东西装好,又将原先藏起来的银票收好。   末了才朝着外头走去,刚出门就看到手下一人捧着把剑过来了。   “头儿,这个咋办?”   崔庆看着他捧着的尚方宝剑,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玩意儿如今留在手里,就跟那烫手的山芋似的。   他手下那人看着他的神色,试探着开口问道:“头儿,不然咱们拿去沉了河?”   崔庆一把拿了过来,顺便扯了桌布下来将这把宝剑完完整整地包了起来,才对着手下众人说道:“走吧,咱们去三花县。”   他们有王大人给的令牌,出城还不是一件十分简单的事儿?   走了半道,他手下的人才反应过来,“不对啊!头儿,那位大人不是在那边儿赈灾吗?咱们这会儿过去不是送上门了吗?”   崔庆冷哼一声,“还不是得送上门?不然你说这宝剑咋办?人只能得罪一方,咱们如今都得罪了王大人,自然得去姓吴的那儿卖个好,不然这天底下还有咱的容身之处?” 第802章 放行   “还是头儿聪明!”他手下的人讪讪一笑,连忙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崔庆轻笑一声,“行了,别在这儿拍马屁了,赶紧赶路!指不定半途还能追上那姓吴的,咱们还省得去趟三花县了。”   然而他们到底没追上,吴锡元和苏九月见面之后,就立刻坐上了王启英提前安排好的马车。   西城门。   一个侍卫抱着大刀靠在墙上打着哈欠,“王少爷说人今儿夜里就到,怎的都这时候了还不见人?”   跟他一起守夜的那人抱着个酒壶蹲在墙角跟喝了个伶仃大醉,他用脚踹了那人一下,见着他依然没什么动静,才伸长脖子朝着远处看去。   可是依然没看到什么人,他有些发愁,“这些人再不来,待会儿这家伙该醒了。”   又等了小半个时辰,在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辆马车。   这侍卫顿时眼睛一亮,上前迎了几步。   “你们是何人?!”他质问道,可别放错了人。   “阿烈,是我!快开门!”王启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苏九月听着王启英这一口流利的洛阳口音,心中也是十分佩服。   真不愧是她义兄!在哪儿都能混得风生水起的。   原先听着他讲雍州口音,她还当是他在那边儿待久了,如今再看!她这义兄真是个天才!   阿烈见着王启英本人就来了,急忙上前将门打开,放了他们出去。   王启英对着苏九月和吴锡元招了招手,“咱们京城见,你们在外头要小心,下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义兄,你也要当心啊,这里水可深了。”   王启英哪儿能不知道这个,就嗯了一声,“放心就是,你们快走吧。有什么话咱们到了京城再说。”   他们的马车才刚送出城,王启英都来不及看一眼马车的背影,就急忙帮着阿烈关上了门。   阿烈笑着对着他行了一礼,“少爷,小的今儿这事儿办的还算利索吧?”   王启英自然是好一通夸赞,“真利索,多亏你了!好兄弟,另外那人呢?”   阿烈指向了一旁的那人,“被我灌了些酒,这会儿睡了。”   王启英还是觉得有些奇怪,“这么大的洛阳城,居然就你们两个守门的?”   阿烈叹了口气,“原本不是这样的,但是上个月他们忽然调了许多人走了,整个洛阳城的人手顿时就不够用了。”   王启英:“……”   好家伙,他好像知道了些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   “可有将这信儿送去京城?”   阿烈点头,“上个月底,小的就送信给了四爷。”   王启英松了口气,“既然你送了信,那少爷我就放心了,你忙你的,少爷我先走了。”   说完,他还从自己怀里取出一块二十两的银锭子,“拿着,这是赏你的,今儿这事儿着实办的漂亮!”   阿烈看着他走远了,才兴奋地摸了一把怀里的银子,心中实在忍不住兴奋。   王少爷真大方啊!比起他们顾四爷还要大方,二十两!哦吼!再加上他攒得碎银子!可以回老家盖房子娶媳妇了!   他靠在城墙上做着美梦,忽然一抹夏日的凉风将他吹醒。   这会儿他只觉得自己怀里揣着的银子格外的发烫,对啊!这银子有命拿,有没有命花可还说不定呢!   王少爷是好意,可等到天亮之后,万一被人发现他悄悄放出去了人……   再一搜身,这二十两银子不就是他放人出城的铁证?   阿烈想到那个下场,顿时一个激灵,幸好他反应及时。   他看了一眼一旁倒在地上的酒坛子,想了想将银子塞了进去,又将地上睡着那人叫醒。   “兄弟,别睡了,待会儿若是有人来咱们该倒霉了。”   那人睡的很沉,阿烈捏着他的鼻子给他折腾醒,看着他迷糊的样子扶着他靠在墙上,说道:“兄弟,清醒一点儿,马上天亮了,到时候咱们这酒坛子不好解释。你守一会儿,我去将酒坛子丢了去。”   那人嗯了一声,“你……你慢点儿啊……”   阿烈抱着酒坛子跑远了些,才将酒坛子丢在了地上,银子则被他藏在了酒坛子对面的屋顶上。   处理好一切之后,他才拍了拍身上的土,满意地笑了笑,转身回去当值了。   .   等跑出去了二里地,苏九月他们夫妻二人才互相对视了一眼。   苏九月从见到吴锡元之后,整个人就趴在了他怀里,就像是忽然没了骨头似的。   究其原因当然是她那难以启齿的身体又不听使唤了,吴锡元显然也知道。在她朝着自己跌过来之后,不着痕迹地一把抱起了她,也顺便抱了一路。   梅子和阿奎阿兴两兄弟挤眉弄眼了老半天,见着他们都不为所动,顿时有些意兴阑珊。   若是这会儿兰草也在就好了,她们俩人一起嘀嘀咕咕才快乐。   “大人,咱们现在去哪儿?”阿奎问道。   名阳县一时半会儿应当是不能去了,对方能在那里抓到他们一次,就也能抓到他们第二次。   再说了,现在他们身上除了王启英在车上准备的些许干粮和点心,什么都没有,他们去了名阳县也没用啊。   吴锡元早就想好了,这会儿听到阿奎问起,就直接说道:“先去三花县,估摸着那边儿已经控制住了,还有陆陆续续从名阳县过去的灾民,得好生安顿才行。”   苏九月在去洛阳找吴锡元的时候,就已经让刘忠世先去了三花县。   想必有刘大人坐镇,再加上那些他们从太医署带了的药童,那鼠疫也不是大问题。   他们一路根本没怎么休息,只有马儿吃草休息的时候停了一会儿,就一路去了三花县。   孟玉春也从刘忠世口中得知了吴锡元被人绑走的事儿,担心的不行,陆陆续续又派了些人出去寻找,却都没有音信。   这会儿正守着泉水边儿让大伙儿打了水将衣裳都浆洗一下,忽然一个手下急急匆匆地跑了过来,“大人,快!吴大人回来了!”   孟玉春听了也是惊喜万分,急忙丢下手上的事儿就朝着山下跑去。 第803章 您得庇护我   孟玉春才刚到山下,他脚上穿地鞋子直接扯开了,可怜兮兮支撑了许久的鞋子彻底坏掉了。   他将鞋底拿起来看了看,自嘲地笑了笑,丢去了一旁,就这么赤着一只脚,一瘸一拐的来到了吴锡元的身边。   “好兄弟,可真是吓得我够呛,可算是回来了。”   吴锡元低头看向了他的脚,也无奈地笑了,“可不是嘛,若不是我媳妇儿,我八成人就没了。”   “到底都发生了啥事儿?咱们找个地儿,你好生跟我说道说道?”孟玉春关心地问道。   吴锡元搀扶着他来到路边儿一个土堆上坐下,才将自己这阵子的遭遇都说与了他听。   孟玉春惊讶地看着他,“所以……你是说,你将御赐的尚方宝剑给弄丢了?”   吴锡元沉着脸点头,孟玉春也跟着发起了愁,“丢了皇上的东西,那可是要被杀头的啊!”   “先不管这些了,日后再寻。”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在他们身边儿,正好听到了这话,就回了一句,“先前儿我听那人说似乎要将那把尚方宝剑沉了黄河。”   吴锡元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那估摸着就是了,这剑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无用之物,留在身边儿反而会招来杀身之祸,沉了黄河也是最好的处置方法。”   孟玉春急忙开口,“我这就让人去黄河边找!”   然而他话音刚落,阿奎就急忙跑了过来,脸色异常严肃,“大人!那伙人又来了!”   吴锡元眼睛瞪得大大的,“又来?”   孟玉春也跟着发怒了,“他们真是好大的胆子,这样欺负朝廷命官的吗?!来人!给我抄家伙!”   在他们气势汹汹走过去之后,吴锡元一眼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崔庆。   崔庆依旧是一张黑脸,只是在见着吴锡元他们夫妻两人之后,眉毛一挑,“吴大人,好久不见,你身边儿的可是吴夫人?”   吴锡元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伸开手臂将苏九月护在他身后,“你到底想干什么?!”   崔庆又接着说道:“便是这位夫人救了你么?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吴锡元冷眼看着他,梅子也上前一步站在苏九月和吴锡元身边儿,小心地警惕着周围的众人,唯恐他们突然有什么动作。   苏九月看着这个黑脸的汉子,心里十分奇怪。   怎么昨儿她居然没有做梦?莫非这个人并不危险?   苏九月只是这么一想,却根本不敢放松警惕,这几日她们夫妻两人经历的实在是太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少废话,这次我们人多,你们人少,我们可不怕你!”孟玉春冲着他们喊道。   崔庆笑了起来,一张脸被日头晒的挺黑,牙倒是挺白。   就听这个黑脸汉子看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走的匆忙,可还记得自个儿丢了什么东西?”   吴锡元脸色一变,“既然你知晓本官丢了东西,可是来给本官送东西的?”   崔庆没有接他这话,扭过头去看了一眼跟在他身边儿的手下,手下会意捧着一个被桌布包着的东西走了出来。   吴锡元看着那人手上捧着的东西,立刻就醒悟了过来,这东西应当就是他的尚方宝剑。   崔庆亲手将桌布打开,从里头取出了宝剑,对着吴锡元问道:“是这个吗?”   吴锡元点头,“多谢。”   阿奎上前一步要拿回宝剑,崔庆却收回了手,不给他。   吴锡元正要问他是什么意思,就听到他说道:“吴大人,这尚方宝剑我既然拿来了,自然是要还给您的。只是……您还需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心中倒是平和了许多,既然有条件要谈那就好说,总比一言不合就动武的强。   “你说。”   崔庆扬了扬下巴,身上带着一股子匪气,“大人,您今儿凌晨逃跑的时候,我可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王大人也被我得罪了吗,您得想法子护着我。”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惊讶了。   他居然是故意放水的?!怪不得他们觉得这次的救援如此简单。   吴锡元看着崔庆这样子,仔细思索了起来。   崔庆还在一旁接着说道:“若是……您不愿意的话,那我们现在就将您抓起来!再送去给王大人!”   他这威胁的话一出,吴锡元身边儿的护卫直接就拔出了刀,场面一时间就剑拔弩张了起来。   吴锡元叹了口气,对着所有人摆了摆手,“罢了,都收了手上的兵器吧,日后就是一家人了。”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崔庆摆明了就是来投奔他的。   至于那把尚方宝剑,也不过是他送来的投名状。   崔庆哈哈大笑了起来,“还是吴大人敞亮!”   .   三花县虽说是个县,但如今恐怕还没人家一个大点的村子繁华。   也没什么好酒好菜,几人随便凑合着吃了点,吴锡元才对着一旁的崔庆问道:“我方才听你说起王大人?可是洛阳知府王丛林?”   崔庆自个儿是个有本事的,在恶劣的环境都不可能将自己饿着。他用小孩子的弹弓打了几只麻雀,用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最后再抹上盐巴,味道也确实不错。   崔庆一边儿烤,一边儿还分给了吴锡元一串。   听了他这话,就点了点头,“正是他,我们就是奉了他的命令前来抓您的。”   吴锡元听了心中也很奇怪,一边儿接过崔庆递过来的烤麻雀,一边儿对着他问道:“我同王丛林根本都不认识,更别提有过节了,他为甚会对我下手?还想要我的性命?”   崔庆吃着自个儿烤的麻雀,对着他解释道,“我是个粗人,具体的也不知晓。只是前阵子名阳县的县令常正阳曾经去见过王大人,这事儿多多少少同他有些关系。”   吴锡元找了这么久的常正阳都没见着他人,却没想到居然从崔庆的口中得知了他的下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居然跑去了洛阳!他乃是名阳县的父母官,居然不顾百姓的安危,只顾着自个儿活命!真是岂有此理!” 第804章 投靠   崔庆一边吃一边不住地点头,“对,您说的没错!这种混蛋狗官,是得好好惩戒他!“   他一边说着,还拍了一下吴锡元放在一旁的尚方宝剑,扭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对着他说道:“就用这个!砍了他的狗头先!”   吴锡元听了一愣,尚方宝剑确实有先斩后奏的权力,只是他从前从未想过这个。   崔庆看着他的神色,忽然咧嘴一笑,“怎的?吴大人,您可是下不去手?不然交给我吧!我去帮您收拾了那老小子!”   吴锡元瞪了他一眼,开口问道:“你可知道常正阳在何处?”   崔庆点了点头,“洛阳城呢!那龟孙自从进了洛阳城就再没出来过,王大人给他送了四个美女,日夜笙歌,好不快活!”   吴锡元脸色更不好了,他所在的名阳县早就一团糟,他自个儿倒是在外头风流快活。   既然担不起这个责,当初为何要做官?!   “洛阳城去不了,那里是洛阳王和王丛林的地盘,我夫妻二人同洛阳王有些龃龉,不能落到他手里。”吴锡元果断说道。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便是他不能亲自将常正阳斩于刀下,他也能回去禀告皇上收拾了他。   崔庆听了这话倒是乐了,“还是您有能耐,居然得罪了王爷?也怪不得王丛林连想都不想就直接要您的命了。”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倒是好奇了,换了个坐姿反过来问他,“怎的?后悔了?我可是得罪了洛阳王的人?还要跟着我?”   崔庆张扬地笑了起来,“我们江湖中人从来都是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谁还会怕死?您可别瞧不起人。”   吴锡元也跟着笑,还反过来问他,“你当初怎么会放我们走的?”   崔庆嘴巴一勾,他的两撇小胡子也跟着飞了起来,“那还用说?放走了您这样的好官,才有人收拾常正阳那种狗官。”   他先前儿跟着王丛林就觉得不美,王丛林从来不把他们当人看,张口闭口那种高高在上的模样,他只是看着就心中窝火。   倒是这个吴大人看起来平易近人些,也不知道他日后官做高了会怎样,大不了那时候他再走人就是了,也不是卖身给他了。   吴锡元同他说了两句,才起身辞行,“天色不早了,你也早些歇了吧。这里条件简陋,你先凑合一阵子,日后受不了就先去京城等我们。”   崔庆立刻拒绝了他,“我才不要,我们一群人什么苦没吃过?这算什么,就跟着您在这儿了,到时还能帮上些忙。”   说完,他看了一眼吴锡元手上拿着的烤麻雀说道:“大人,您不喜欢吃?我手艺还不错的。”   吴锡元将烤麻雀拿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都柔和了许多,“我不吃,拿回去给我家夫人吃。”   崔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吴锡元就这么举着一串烤麻雀,朝着他夫人在的方向走去,久久……脸上才露出了一抹怪异的笑容来。   吴大人夫妇二人真是伉俪情深啊!这种有情有义的人,应当不会辜负他的期望吧?   他一抹嘴巴一头倒在了用树叶子铺起来的床上,这种天为被地为床的感觉已经很久不曾有了,但确实不错。   至少,心里是踏实的。   一夜无梦,第二日苏九月醒来之后,就见到吴锡元早已经起了,他跟着昨儿崔庆带来的那伙人在一旁给大伙儿盖房子。   有人砍了树回来,也有人去原来的废墟上捡了些能用上的东西,这会儿全都用来盖房子了。   他们这阵子都睡在山上,没下雨还好,一旦下雨,大伙儿躲都没处躲去。   必须要有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先前儿人手不够用,如今正好多了这么一群壮丁,不用白不用。   先搭了两个几个屋棚出来,将老弱病残送了进去。   大伙儿这才停下来歇了会儿,这几日名阳县那边儿的难民也听了吴锡元等人的话,陆陆续续过来了一些。   吴锡元让人给他们分了东西吃,让他们愿意留下来的,就帮忙干活。   干活儿的人一多,场面顿时就更热闹了。   因着鼠疫被隔在一旁的百姓们这阵子都好了许多,刘忠世等人也松了口气,就连晚上都能睡个好觉了。   .   洛阳城里,王丛林差点气得砸了桌子。   “你是说不仅吴锡元被人救走了,就连崔庆也跑了?!”   下人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声,“正……正是,听人说崔庆拿着您给他的腰牌,连夜带人出了城。”   “他跑了不说,还将老子赏赐给他的金银珠宝都带走了?好!很好!”   他气得在屋子里转悠了两圈儿,才又转过身来对着这个下人问道:“那吴锡元呢?怎么跑的?莫非也是被崔庆带走的?”   “这……属下就不知道了,今儿属下去的时候,院子里就已经空无一人了。”   “查!给老子查!”   查来查去的什么都没查到。只是在几日之后,洛阳城的一个叫阿烈的侍卫借口老娘让他回乡娶亲,告了几日假。没多久就又容光焕发的回来了,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王丛林坐在屋子里沉着脸,下了道命令,“吴锡元还能去哪儿,不是在三花县就是在名阳县,去给老子打听打听。”   没过几日就有了吴锡元的消息,“他带着他夫人在三花县给那些灾民盖房子呢!”   “哦?三花县?不是听闻那边儿有鼠疫吗?”   “正是,他们一行有太医,这会儿正在那边医治。”   王丛林摸了摸下巴,“若是吴锡元因着这病死了,那可就怪不到本官头上了吧?”   “大人英明!”   王丛林心情好了许多,往后一靠,靠在了太师椅上,看着一旁垂首而立地下人,“还不去办?”   “是!”   吴锡元将那些病人穿过的衣裳都烧了,开封府送来了些许干净的衣裳,也都拿去给他们换上了。   这两日下人们给他们夫妻二人也搭了个窝棚,他掀开帘子走了进来,就看到苏九月在点着油灯做针线活,就念叨了她一句,“天色晚了,别做了,仔细眼睛。” 第805章 狠心   苏九月抬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对着她露齿一笑,眼睛都眯了起来,“我等你呢,这就不做了。”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手上的针线活放下。   吴锡元弯腰摸了摸她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原本散在身后的发丝落下来了一绺,正好掉在了苏九月的脸上,痒痒的。   她稍稍向后退了一些,抬头看着吴锡元,问道:“那些新来的灾民都安置妥当了吗?”   吴锡元嗯了一声,“屋子没有,帐篷倒是还挺多,先凑合着睡,等过阵子就好了。”   说完他又问了苏九月一句,“那些病人呢?今儿可有人康复?”   苏九月点头,“康复了三个人,已经很不错了。”   吴锡元撩了一下衣摆,在苏九月的身边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一切都慢慢好起来了,再过一阵子咱们就能回京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顺势靠近了他的怀里,“是该回了,我都想爹娘他们了。”   吴锡元伸出手揽住了她,下巴宠溺地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等过两日再去趟名阳县,看看那边儿的情形。”   苏九月听了这话忽然坐了起来,看向了身后的吴锡元,圆圆的杏眼瞪得大大的,腮帮子都鼓了起来,“好,不过这次你要去得带上我!”   吴锡元看着她这模样,真像是个池塘里养着的小鲤鱼,没忍住笑了起来,还伸手轻轻揉了下她的脸颊,爱怜地说道:“好,这次定然带上你。”   苏九月这才满意了,又重新躺了回去,“这还差不多,时候不早了,咱们也早些睡吧,明儿一早还得干活呢!”   “对了,我给孟玉春编了两双草鞋,明儿一早,你带过去给他,让他凑合着先穿。”   衣服什么的都好说,就是鞋子一时半会儿的做不会出来。   孟玉春这几日都用草叶子垫着脚走路,看起来实在可怜,吴锡元来得时候就带了一双换洗的鞋子,他还穿不上。   也亏得苏九月原先在乡下的时候跟家里人学过编草鞋,那会儿是拿来换钱的,谁能想到现在正好就派上用场了呢?   吴锡元应了一声,脱去了身上的外袍,翻了个身将苏九月搂住,“知晓了,快睡吧!”   这一觉吴锡元睡得很香,苏九月却又做梦了。   她半夜惊醒,急忙将吴锡元摇了起来,“锡元,醒醒!醒醒啊!”   吴锡元这几日也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根本睡不踏实,被苏九月这么一摇,他立刻就清醒了过来。   “怎么了?可是天亮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她跪坐床铺上,低头看着吴锡元说道:“大事不好了,我又做梦了。”   吴锡元也清醒了过来,“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回是怎么回事?”   苏九月琢磨着自己的那个梦,对着他说道:“我梦到有人给那个泉眼丢了东西进去。”   他们如今能有干净水用,完全就是因为山上有个泉眼,他们所有人都在用那里的水,若是真的有人投毒,他们这些人全都得完蛋。   吴锡元的脸色差到了极点,但他还是问道:“丢了什么东西进去?”   苏九月摇了摇头,“看不清楚,但在这事儿之后没多久,很多人都染上了鼠疫。”   投得东西是什么,也就不用多说了。   人的心得狠到什么程度,才能用这种手段对付所有人?   他铁青着脸却什么话都没说,只是默默地起身穿衣裳,最后穿好鞋子站起来的时候,才对着苏九月说了一句,“九月,你再睡会儿,我出去看看。”   苏九月有些担心地看着他走出了门,但想到若是他们提前重视起来,应当就不会给那些坏人下手的机会。   吴锡元亲自坐在泉眼旁边,坐了后半夜,等到天亮了之后,才将崔庆寻了过来。   “兄弟,还要麻烦你个事儿。”吴锡元说道。   崔庆看着他眼睛下边儿的青色格外的重,眉毛一挑,在他身边儿坐下,“有事儿说事儿呗,客气啥?”   吴锡元就等着他这句话呢!见着他坐下,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这阵子我想了又想,咱们如今人多手杂,这个泉眼一定得看好了,不然……”   崔庆自然也晓得他没说完的话是什么,就拧着眉头点了了点头,“您说的不错,只是他们对水源下手?未免也有些太丧尽天良了吧?”   吴锡元嗤笑一声,斜睨了他一眼,反问道:“他们做的丧尽天良的事儿可还少吗?”   崔庆被说服了,不自觉地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是。”   这天夜里崔庆领着几个人蹲在一旁的树上,就等着有人自投罗网,有人说吴大人是杞人忧天,崔庆都没搭理。   管他是不是杞人忧天的,不过看个泉眼罢了,不比去盖房子轻松?他的手下怎的这么蠢笨?跟了他这么久,连一丁点儿的伶俐劲儿都没学会。   然而,事实证明,他们的等待并不是白费功夫,过了没多久,他们隐隐约约看到有个人鬼鬼祟祟的过来了。   崔庆原本靠在枝丫上休息,这会儿也赶紧坐了起来,整个人紧绷着一张脸,借着月色想要看清楚那人想要干什么。   果然,这个男人并不是路过此处,而是直奔着泉眼而去。   这可使不得,他们所有人都指着这个泉眼活命呢!   他急忙从树上跳了下去,大喝一声,“作甚的!”   他的几个手下也跟着跳了下去,那人吓得一个哆嗦,心一横以更快的速度朝着泉眼边儿跑了过去。   “快追!”   崔庆几人急忙上前拦截,最后在泉眼边儿上将他拿下!   “你是何人?!大半夜的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里!想要作甚?”   崔庆反手擒拿着这人的手臂,将他按在地上。   那人一边儿痛苦的呻吟着,一边儿期期艾艾地回答道:“我……我不过是来打水的啊!”   “打水就打水,叫你你还不停!”崔庆又使了些劲儿,“还不老实些?速速招来!”   “真就是来打水的啊!您可不能冤枉好人,仔细赶明儿我去吴大人那里告你一状!” 第806章 偷听   崔庆听到他居然要恶人先告状,真真是被气笑了,“还告我一状?看把你能耐的!你倒是去啊!什么东西!”   正在这时,他手下的人也将他拎着的木桶倒了出来,倒出来一看,就朝着崔庆喊道:“头儿,是些衣服,你说这人,大晚上的来洗衣服是不是有病?”   他不说有病还好,他一说崔庆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吴大人不可能无缘无故让他们来守着这里,也不会有人真的大晚上来洗衣服,即便是有月亮,洗不洗的干净也看不大清楚。   他马上大喊一声,“别动!”   手下那人的手差点就碰到了那些衣裳,听了他的话一个哆嗦,跟被刺扎了似的,急急忙忙地收回了手。   “头儿,咋的了?”   崔庆没有说话,只是吩咐道:“去个人将吴大人叫过来!”   “是!”   吴锡元这几日都是和衣而睡的,被人叫醒连问都没多问,就直接起身跟着他们一路朝着泉眼边儿赶了过去。   在路上听着传话之人说了到底是什么事儿,他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种尘埃落定之感。   等到了泉眼边儿上,他才看到了一群人围在一起,中间押着个五十出头的男人。   借着夜色吴锡元也看清了这人脸,确实是原先三花县的人。   那他就更加想不明白了,原本三花县的人更应该知道他们避过这个劫难有多不容易,所有人都流离失所,死了太多的人了。他居然会为了些许利益将他最后的老乡置于死地?   他在那人身上扫了一圈儿之后,视线就落在了一旁的木桶上,木桶倒在地上,里头的衣服撒了一地。   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这些衣服应当是病人穿过的,他想假借打水的名义,就这些衣裳丢到泉眼里。   他绕着这个男人走了一圈儿,对着他问道:“这衣裳是何人给你的?”   这老汉还在抵抗,“您说什么呢!衣裳就是我自个儿的啊!”   吴锡元冷哼一声,“你自个儿的?那你倒是穿上试试?”   老汉连想都没多想,就直接准备过去拿那衣裳,却被吴锡元阻止了。   看来这人应当是不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估摸着也是被人利用了。   “罢了,这衣裳你也别穿了,那人给你多少银子?”吴锡元问道。   老汉摇了摇头,“没……”   他才刚吐出一个字,就被吴锡元一脚踹倒。   崔庆还是第一次见吴大人发怒,他还以为他真的十分好性子呢!如今看来应当是没被逼到份儿上。   “还敢狡辩?!来人!搜身!”   如今大伙儿都是挤在一个帐篷里睡觉的,他定然不放心将银子放在帐篷里。   这回那人急了,“您别……别动手啊……”   话音刚落就被人从身上搜出来了十两银子,“大人,在这儿了。”   吴锡元看了一眼那银子,对着这老汉说道:“你可还有话说?”   老汉沉默了,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你那些衣裳都是要人命的东西?别说要别人的命了,指不定如今你都要性命不保了!”   老汉吓了一跳,“不可能!”   吴锡元冷哼一声,“不然别人给你十两银子?自个儿也不想想,天底下哪儿有掉馅饼的事?到时候你以及你这些同乡都得死!整个三花县都将只能存在在史书上!”   崔庆听出来了吴锡元的咬牙切齿,估摸着恨不得将这无知老汉给吊起来打。   吴锡元让人戴上手套将那些衣裳拿去山下烧掉,才又让人将这老汉给孟玉春送去。   “既然你是三花县的人,那便交给你们孟大人处置吧!”   孟玉春得知此事之后,也气的半死,他好不容易保住的小命,差点因为这个蠢东西给搞没了。   他气得破口大骂,最后直接下令道:“虽说你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因着你的无知差点就害了所有人,也亏得吴大人发现的早!就杖责四十,赶出三花县吧!我们三花县不留你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   杖责四十那可不得要了他的老命?就算要不了命,被赶出三花县的他还能活得下去?   这人十分悔恨,却也无济于事。   而此时的吴锡元深刻意识到最近来此处的人实在太多了,鱼龙混杂,他们根本不知道其中有没有王丛林和常正阳的人。   最后他们商议了一个晚上,才决定将后来的人和原本就在这里的其他老百姓分开,也方便管理。   这天苏九月正在给后来过来的乡亲们诊脉,忽然梅子跑了过来,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我方才听说了点事儿。”   苏九月一只手还搭在病人的脉搏上,她知道梅子素来喜欢听八卦,估摸着是又听到什么新鲜事儿了。   “嗯?什么?”她应付似的回了一句。   梅子却不像从前大大咧咧地就说了,而是凑到她的耳朵边儿说了一句。   “夫人,我方才听几个人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说他们运的盐泡了水,全都没了。您说,这盐不是只有官府能运的吗?莫非这几人也是官差?”   苏九月按着手腕的手指都下意识地微微用力,直到那婶子出言提醒,她才回过神儿来,对着这位婶子一笑,说道:“您没甚大碍,不过是泡水久了,两腿才会酸软,待会儿我让人给您拿两副药,您先喝着除除湿气。”   “多谢苏姑姑,您两口子可真是大好人啊!”   苏九月笑着将她送走,“您客气了。”   人走了之后,苏九月脸上的笑容才渐渐褪了下去,她转头看向了梅子,“你在何处听到的?那些人就这么大大咧咧地说给你听?”   梅子嘿嘿一笑,“那倒不是,他们说话挺小声的,不过……您也知道的,我们习武之人五感向来过人,我听到他们说什么悄悄话,就凑过去听了一耳朵。”   “那伙人现在何处?”   梅子朝着西边儿的方向指了一下,“就是名阳县过来的那伙人。”   苏九月抿着唇低头沉思,忽然她脑中灵光一现,抬头问梅子,“我夫君现在何处?”   --   作者有话说:   【嘻嘻嘻,集美们!520快乐呀!没有对象也不怕!我爱你们的!么么哒~】 第807章 有所求   “在山上同孟大人说话呢。”说到这儿,她忽然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说了什么我可不知道,这回我真没偷听。”   苏九月笑了起来,“也没人说你偷听,知道你心里头有分寸呢!”   梅子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跟着她笑了起来,“夫人,我是不是要立功了?”   苏九月抬脚朝着山上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若真是要立功,绝对少不了你的。我先去找我夫君,你在此处等等”   梅子看着她火急火燎地朝着山上跑去,咧嘴嫣然一笑,深藏功与名。   苏九月上山之后,一边打听一边找,很快就见到了吴锡元和孟玉春,他们两人正在商议去名阳县的事儿。   孟玉春并不是很想让吴锡元去,“若是再出了事儿可怎么办?不然还是算了吧,那边儿的百姓们基本上都逃出来了。”   吴锡元却觉得那常正阳那么不想让他去名阳县,估摸着是怕他一不小心查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   “我必须得去,他越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我就越要查清楚,好让他死个明明白白的,也替自己报了这一绑之仇!”吴锡元斩钉截铁地说道。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身后就传来了苏九月的呼喊声,“锡元!”   吴锡元回过头去,就看到了苏九月拎着裙摆急急匆匆地小跑了过来。   “怎么了?”他伸手扶了一下苏九月,还帮着她整理好衣裳。   苏九月笑了笑,“方才梅子听到了些许消息,我听着有些不大对劲儿,便觉得还是告诉你的好。”   吴锡元知道苏九月不是那起子无的放矢之人,便嗯了一声,问道:“什么消息?”   苏九月朝着周围看了看,见着没什么外人,这才凑到吴锡元身边儿将方才从梅子那里听来的话告诉了他。   吴锡元闻言也是相当诧异,同时他也瞬间明白了过来,常正阳怕被人知道的事儿到底是什么了。   苏九月将心里揣着的事儿告诉了,才稍稍痛快了许多。   吴锡元又反过来问她,“可知道那几人现在何处?”   苏九月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但是想必梅子应当知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我记下了,你先去忙吧,待会儿我去找梅子说这事儿就行。”   因着有孟玉春在一旁,夫妻两人也没做什么极为亲密的举动,但就他们两人之间这种旁若无人的气氛感,实在是让人腻歪的紧。   看着苏九月走了,孟玉春才开口说道:“好家伙,感觉我怎的这么多余?你们两口子还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叫我听到。”   如今吴锡元能信得过的人根本没几个,孟玉春就算是其中的一个。   因此,这次苏九月的发现吴锡元也没有瞒着他,便直接告知了他。   “我媳妇儿说方才听说有人说他们运的盐泡了水,全没了。”   孟玉春好歹也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考上进士的,一听他这话顿时脸色一变,“这便是常正阳怕被人发现的事儿吗?我说呢……”   吴锡元点了点头,“应当就是了,咱们的赶紧去查!这事儿若真查清楚了,你也不用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儿了。”   孟玉春听了他的话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倒是让吴锡元看的好生奇怪,“你笑什么?能不能升官还不好说呢!就高兴成这样?”   孟玉春摇头,“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不过是想着你原先多么斯文一人,如今也学会说鸟不拉屎这等词儿了。”   吴锡元白了他一眼,“那你自个儿先笑会儿,我去找找那几个人去。”   说完,他便抬脚朝着山下走去。   孟玉春见状也跟了上去,“别啊,等等我!这等大事儿若是没有兄弟我帮你,你一个人也怪累的……唉……等等啊!”   吴锡元大步流星地走,根本不搭理后边儿的孟玉春。   才走没几步却还是被孟玉春给追上了,山下架起了几口大锅,里头都烧着热水。   这还是苏九月提出来的,她让这里的老百姓们吃喝用都要用烧开的热水,省得再染上什么病。   原本还担心木材不够用,结果开封府的于国志大人让人给他们送了许多木炭过来,正好派上用场。   吴锡元在一个大铁锅旁发现了梅子,梅子一左一右拎着两桶水往锅里倒,他让人叫了梅子过来。   梅子抬头看了一眼吴锡元,才放下手中的木桶兴冲冲地朝着吴锡元的方向走去。   “草民见过吴大人!”她像模像样地行了一礼。   吴锡元摆了摆手,“起来吧。”   见着梅子站定,他才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方才同夫人说听到有人运盐?”   梅子应了一声,“正是。”   吴锡元又接着问道:“可知道说话那几日在何处?”   梅子立刻说道:“知道!我刚瞧着夫人去找您了,便一直悄悄盯着他们呢!”   倒是有几分小机灵。   吴锡元急忙问道:“带我们去看看。”   梅子二话不说就领着他们朝着她一直盯着的那个地方走了过去,等快到了她才停下了脚步,“大人,我是不是要立功了?”   吴锡元猝不及防听到她这话也是微微一愣,才点了下头,“还需我们查证之后才知道。”   梅子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开口说道:“大人,若是我立功了,能不能……求您一件事儿啊?”   吴锡元眉毛一挑,“什么事儿不能去求夫人,还得绕过夫人来问本大人?”   梅子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原本是想同夫人说的,又担心让夫人为难。”   吴锡元双手背在身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平平地问道:“不想让夫人为难,就让本官为难了?”   梅子哑然,“……”   很快摇了摇头,“没有,您不会为难的。”   吴锡元嗯了一声,梅子帮了他们两口子许多,若她所求不是什么大事儿的话,能帮就帮一把吧。   “什么事儿?”   梅子依然低着头,听了吴锡元的问话,她飞快地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您能不能也雇我当护院?我比阿奎大哥他们厉害,我想自个儿赚钱养家,不想再让我爹爹一把年纪还得在街头卖艺养活我。“ 第808章 我就想当个护院   吴锡元听着她的话,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他也没想到她所求的事儿居然是这个。   梅子见着他皱起眉头,一颗心越来越沉,急忙表态道:“大人,我会保护好夫人的,寸步不离。您也可以……少给我些月俸,都没关系的……我跟爹爹两人也用不了多少银子……”   孟玉春早就知道她嫂子身边儿的这姑娘是个练家子,如今再听她这话,顿时一脸恍然大悟。   再看向吴锡元,一副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的神情。   吴锡元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斜睨了他一眼,问道:“你这是什么表情?”   孟玉春听见他问起,实在是不吐不快,才在一旁说道:“锡元兄,真没想到你们两口子居然是这样的人?用人还不给工钱的?这位姑娘一路随你们过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真要我说,便是开高些月俸也无妨!”   吴锡元:“……”   梅子:“???”   这人什么意思?她没说大人不给她工钱啊?她只是想当个护院而已……   吴锡元眼看着孟玉春还有要开口说话的意思,担心自个儿一不小心会被这家伙气死,急忙开口打断了他。   “行了行了,没你啥事儿,别跟着瞎掺和了。”   孟玉春看他一脸不耐烦地模样,还要再辩,就听到吴锡元又转过头看向了梅子,语速飞快地对着她说道:“这事儿我不能盲目地答应你,还需问过你爹之后才行。给我们夫妻二人当护院或许远比你们行走江湖要危险的多,这一点我希望你能慎重考虑。”   梅子初生牛犊不怕虎,没什么好怕的,再说了他们这阵子遇上的人还真就不是她的对手。   即便是后来崔庆追了过来,两人还过了两招,也依然打不过她。   而她爹……那可比她厉害多了!   梅子对他们父女二人的本事,是极度有信心,但是对于她老父亲的心思……她心里头是一点儿底都没有。   万一她爹不同意呢?梅子快愁死了。   吴锡元见状又接着说道:“你放心就是,等回去同你父亲说起的时候,我和夫人都会替你说话的。”   毕竟这么厉害的人物,还是个姑娘,留在他媳妇儿身边儿简直太合适了。   若是让他们父女两人走了,他再去哪儿找这样个护卫呢?   有夫人和大人替她说话,那应当就好办了。   梅子松了口气,再次对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大人!”   吴锡元摆了摆手,“行了,你就说人在哪儿吧?”   梅子指向了其中一顶帐篷,说道:“就是那个帐篷里的,一共八个人都在里头。”   吴锡元让他们的人将帐篷都围了起来,才亲自走了进去。   崔庆怕他一个不好,再被人给挟持了,也跟在他身边儿,就为了关键时候能护着他。   吴锡元一掀起帐篷的帘子,里头的八个人就都看了过来。   事实上,方才帐篷被人围起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了。   几人从前干的都是见不得光的事儿,心里头有鬼,这会儿自然怕的厉害。   见着进来的是吴大人,他们心里头就更慌了。   但大家心里头都记着大哥方才说的话,不管他们从前干过什么,如今都是难民!   只要不承认,所有人都不会有事!   吴锡元的视线从这几人身上一扫而过,他们看样子就是普通老百姓的模样,就是身上的皮肤更为黝黑一些。   他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下令让人将他们抓了起来。   这几人吓了一跳,“大人!我们也没犯什么事儿啊!您抓我们作甚?”   吴锡元看了一眼说话之人,这人身材比起其他几人要瘦小许多,但却隐隐是其中的主心骨。   从他进了帐篷之后,就总是有人看向他。   吴锡元冷笑一声,“你们做了什么事儿自个儿心里清楚,再给你们些许时间,仔细想想都有什么要交代的。说得早的重重有赏,至于说的晚的……呵呵……”   他一边儿说着话,边儿摸上了自己腰间挂着的尚方宝剑,“此乃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想必能死在这宝剑下,也算是你们的造化了。”   孟玉春从进来就一句话没说,如今听了吴锡元这话,他和崔庆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吴锡元。   吴锡元一脸铁面无私的模样,还真是少见。   他说完这话,便对着一旁的侍卫们说道:“还愣着作甚?赶紧将人抓起来!”   等所有人都被堵上嘴带出去之后,孟玉春才磨磨蹭蹭来到了吴锡元身边儿,小声地说道:“锡元兄,你下得去手吗?”   耳边儿忽然传来说话声,还离他这么近,吴锡元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他回过头瞪了孟玉春一眼,“你说呢?!”   崔庆也凉凉的在一旁拆台,“还真不一定能下得去手,读书人甚少做得来这样的事儿,倒是可以让我等代办。”   吴锡元嗤笑一声,将尚方宝剑抽出来,用食指和大拇指圈成一个圈,在剑刃上轻轻弹了一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若真到了那时候,或许可以让你们见识一下。”他面儿上带着笑,眼底却是一片阴骛。   崔庆在一旁看着也不由得打了个寒噤,这……他忽然就有些说不准了。   若是吴锡元真是那么个不足二十的少年郎,确实不一定能下得去手,但他有着上一辈子丰富的阅历在,那可是真不会心慈手软。   说完他将剑收了起来,回过头看了一眼给他拆台的两人,又接着说道:“走吧!审人去!”   对于这伙人,吴锡元也有自己的审问方法。   一起问绝不是什么好法子,还是得逐个击破。   “方才已经有人招了,你若是识相的话就将你知道的说出来,不然……”他拉长语调,给他留下了无尽的遐想。   “大人,草民真的不知道招什么啊!”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哦?不知道?那让本官提醒你一二,私盐!你可知道?”   这人一个激灵,不可思议地抬起头看向了他,“大人!是哪个王八羔子说的!”   吴锡元“啪”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是本官在审问你,还是你在审问本官啊!” 第809章 散财童子   那人急忙跪在地上抱拳讨饶,“大人息怒,小人无意触怒您,只是那几人都跟小人一起出生入死,没想到居然会出卖我等。”   吴锡元冷哼一声,“出生入死算什么?大难面前,还不都是各自飞?”   私盐是他们几人的秘密,他们从未与旁人说起过,这位大人怎么知晓的?定然是有人告密了啊……   这一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下一瞬他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心中就已经做了决定,“大人,若是我将我知道的事儿告知您,可否……留我性命?”   再胆大的人在距离死亡很近的时候都会胆怯的,这人的话倒是也在吴锡元的意料之中。   这几人定然只是几个手下的小喽啰,还是得揪出头目才行。   “那可得看你说的东西对本官有没有用,若是你说的那些你的好兄弟们都已经说过了,本官自然不会留你!”吴锡元一边敲打,一边儿说道。   这人确实是怕了,他们几个素来都是一同做事的,知晓的东西也都差不多。若是自个儿再不赶紧说,被旁人抢了先,那死的可真就太冤了!   “我招,我招!”   看着这人急切的模样,崔庆暗暗给吴锡元比了个大拇指。   这吴大人的脑子可真好使,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这几个蠢货给耍得团团转。   “大人,我们先前儿跑得是扬州那条线,顺着京杭大运河一路北上,到了徐州之后我们分成了两队人马,一队接着北上去了京城,我们则在一路过来名阳县。原本说好的到了这边儿码头,会有人结算我们的工钱,可是谁想到忽然发了大水。我们的船破了,船上的盐也都没了,更没那拿到工钱,实在是白忙活了好几个月。”   吴锡元听完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约摸就是有人借着官盐的名义偷偷运私盐,就是不知道那个大胆的人是谁了。   “你们东家是谁?”吴锡元问道。   “回大人的话,是扬州何家。”   吴锡元眉毛一挑,“你是扬州人?”   这人急忙摇头,“不是的,我们几个都是名阳县人氏,去扬州做工也是有人引荐我们多赚几个钱,我们这才上了船。”   吴锡元微微颔首,“何家?”   他怎的从未听说过?两辈子加起来都没点眉目的。   这人为了将功赎罪,只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说出来,“对,就是扬州的一个大盐商,他的兄长在京城做官,是同历二十八年的进士。”   他这么一提醒,吴锡元还真就想起了一个人来,“何汉秋?”   这人也跟着点头,“是他!是他!您这么一说,草民就想起来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还有什么没说的吗?”   这人绞尽脑汁地想了许久,才缓缓地开了口,“大人,小的确实还想起了一个事儿,但这事儿也是小的偶然听说的。至于是真是假,小的真说不好。”   吴锡元应了一声,“本官知晓了,你直说就是。”   “何家的大小姐当初原本是要跟汪家二少爷定亲的,但突然有一日,汪家居然上门退亲了。退亲对女子名声不好,我们原本以为何家定然会大发雷霆,可是这事儿就悄无声息的促成了……”   说着他抬头瞧瞧看了吴锡元一眼,“小的听人说,是因着何家想要将女儿送给个大人物当妾室,汪家不知道从哪儿得了风声,找上门去。何家自知理亏,将盐引还分出去一小部分,才将这事儿给了了。”   吴锡元见着他停了下来,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说完了?”   这人微微颔首,吴锡元又接着问道:“你可知道你说的那个大人物是谁?”   这人摇头,“小的不知,但何家那样势力的人居然舍得将盐引分出去,定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吴锡元见着他似乎是真的不知道什么了,这才摆了摆手,“罢了,就先这样吧,你若是再有什么想法及时向本官禀报!”   .   王启英这几日在洛阳城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天儿热了,他还得在大热天扛包。   “热死了!咱们在这儿扛包,他们倒是在屋檐下凉快着!真是同人不同命!”一个男人放下一个布包,小声抱怨了起来。   王启英听到了,就冲着他咧嘴一笑,“瞧你这话说的,咱们扛个包还挣一个大钱儿呢!再加把劲儿,待会儿你就能去找你那小桃香了!”   阿章活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快别,老子现在算是看明白了,那小桃香不仅想要掏空老子的身子,还想要掏空老子的荷包。老子这点儿钱可是辛苦钱,倒不如拿回去给我媳妇儿,给家里娃娃买两块麦芽糖。”   王启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肩膀上,“可以呀!有长进!”   “嘶——”阿章倒吸一口冷气,“阿启,你轻点儿啊!兄弟我这几日扛包扛的肩膀都肿了。”   王启英收回了手,“谁又不是呢?也不知道咱们这包要扛到什么时候,后头可还有货?”   阿章听了这话,凑到他身边儿压低声音说道:“兄弟,我听说这一批就是最后一批了,后头那一批泡了水都没了。”   王启英顺势露出了窃喜的神色,“真好,能歇一阵子了。”   阿章又朝着板车前走去,“快赶紧的吧,赶紧搬完,不然待会儿到了晌午就更热了。”   王启英习武之人力气大,再加上他年纪轻,虽说平素没做过什么重活儿,但这会儿来扛包也能吃得消。   等忙完了回到屋子里,看到阿章趴在那硬板床上,动也不想动,就笑话他,“咋的?昨儿在小桃香那儿累着了?”   阿章是扬州人,但却不是头一次来洛阳,听了王启英这话,转过脸看了他一眼,“那哪儿能啊?老子这体格?会觉得累?”   王启英如今跟他也算是混熟了,就一把将他从床上捞了起来,“不累就好,早,去找你那几个老乡打两把马吊。”   “你还打啊?!你知道人家如今叫你啥吗?散财童子!”阿章说道。 第810章 吹嘘过头   王启英满不在乎地勾搭上了他的肩膀,“这怕啥?今儿老子定然会赢回来!”   阿章直接跳了开来,还打掉了他的手,“都说了别碰老子肩膀!”   王启英讪讪一笑,“抱歉抱歉,这不是顺手习惯了吗?”   阿章缓过劲儿来,又接着对着王启英劝道:“要不还是算了,我那几个老乡现在瞧见你就跟瞧见财神爷似的。你赚那点儿钱也不容易,还全都送到旁人口袋里了。”   王启英哪儿在乎那点小钱?每次输几百个大钱儿又算什么?他要的只是这伙人的热情。   这伙儿人都是扬州人,他必须得搞清楚,他原本查的不是铁矿的案子么?怎的好端端的又牵扯到了私盐?   案子越查越复杂,他得打听清楚了。   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还是明白的,若是这案子他办不了,还得尽快给皇上那边儿送信,让他再派人过来支援。   他咧嘴一笑,“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也就这点喜好了。你自个儿不也将银子全送去窑子了?咱俩半斤八两的,谁别说谁,你就说你去不去完事儿了。”   阿章一看他也是个不听劝的,干脆也一口应了下来,“去!为甚不去!肥水不流外人田,给他们还不如给我!”   王启英笑了起来,抬脚就迈过了门槛,“还不快走!”   他们两人到的时候,阿章那几个老乡还坐在外头乘凉呢,一人手里拿着个大蒲扇,一边儿扇风一边儿赶蚊子。   见着王启英来了,他们果然激动了起来。   “阿启啊!可算是等到你了,我们还当你今儿不来了呢!”   王启英每日送给他们不少大钱儿,谁也舍不得他不来。   王启英在一旁坐下,“咋能不来?兄弟我还指着今儿回本呢!”   摸了几把牌,只赢了一局,又不动声色地送出去不少。   他这才叹了口气,状似不经意地说道:“从前我跟那几个一起干活儿的人打牌,都能赢的,这会儿怎的跟你们一玩手气就这么臭!”   “阿启,不然你换个位子?”有人提议道。   王启英见他们没人接自己的话,只能再接再厉道:“先前儿跟着他们搬铁锭子,那玩意儿虽然沉,但也赚得不少。这会儿来扛包,一个包才赚一个大钱儿,实在累。”   “铁锭子?你从前还搬过那玩意儿?”有人问道。   王启英点了点头,“那是当然了,你们没搬过吧?跟你们讲,我先前儿还帮人扛过好东西哩!一个个木头箱子,倒是不怎么沉,但给的大钱儿可多了。你们猜里头装着啥?”   “啥?”几人十分配合地问道。   王启英抿唇一笑,显摆道:“等到了之后,我们打开一看,里头全都是古董字画呢!”   “真要你这么说,那我也扛过些许好东西。”   “啥?”   “美人儿!就是传说中的扬州瘦马!那些个小姑娘瘦的,腰跟我大腿一般粗。”   “我也扛过!”   “我也……”   “……等到了地方,我顺着那缝儿悄悄一看,里头装的全是……”   这人许是也觉得自己吹过头了,及时停了下来,可看着面前儿这一个个好奇的脸,以及王启英脸上明目张胆地说他吹不下去了的神情,他才硬着头皮吐出两个字。   “兵器。”   王启英心中一震,好家伙,可算被他给钓到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不是吹牛啊!”他有意激他两句。   这人头脑简单的,果然就上钩了,“你可别不信,昨年三月,都说烟花三月下扬州,洛阳王也顺着水路去了趟扬州。王爷是微服私访,甚少有人知道。”   “那你是咋知道的?”有人问他。   “我?我不是说了嘛,我在扛兵器啊!王爷走后,何家想将他家大小姐许给洛阳王世子做妾。碰巧洛阳王世子的夫人还未过门,若是何大小姐能先一步嫁过去,等站稳脚跟之后,世子夫人就算是过门了,也拿他们没法子。那一船的兵器就是何大小姐的嫁妆!”这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   其他人猝不及防听到了这种密辛,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还是王启英率先反应了过来,哈哈大笑了起来,“兄弟!还是你能吹!别吹了,来!胡了!”   气氛被打乱了,也没人在意方才那人说得那些话,只有王启英记了下来。   何家,是个盐商,那他又怎么会有那么多兵器?   再在这些人群里混下去也不会知道什么有利的消息,王启英觉得自个儿得换个地儿了。   他向总管塞了些银钱,让他将自个儿调到商会里头去,只说他在外头晒得头发昏,看看总管能不能行个方便。   有钱能使鬼推磨,换个地儿对总管来说也不说个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   隔日,王启英就换了身衣裳跑去了商会里头当洒扫小厮。   他是个激灵的,给掌柜的端茶递水,让往东绝不往西。   又适时地展示出自个儿识得几个字,更是让掌柜的刮目相看。   掌柜的让他写两个字,王启英还担心自个儿暴露了,捏了一把汗在纸上写了个“白”字。   掌柜的看着他写的那字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本心中的疑虑也都没了。   “看来你也确实是只识得那几个字了, 不过不要紧,老夫瞅着你也是个机灵的,日后再跟着老夫学学就是。”   王启英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急忙对着掌柜的行了一礼,“多谢掌柜的提携。”   他一个后来的,这样打眼儿自然会受到其他人排挤。   但王启英是谁啊!送一两只烧鸡,说两句好听话,就又跟他们打成一片了。   这些人比起外头那些扛包的知道的可就多多了,但比起那些人,这里头的人却猴精猴精的。   就拿他们那个掌柜的来说,他还真得小心了。   这天儿又到了一批货,所有人都忙碌了起来,包括王启英。   他感觉到了掌柜的有意让他几个信任的人去做一些事儿,还不让他知道。   但其他几人可比掌柜的好对付啊,他借口帮他们干活儿,多多少少还是了解到了一丢丢东西…… 第811章 没人要的苦差事   看着那些搬货的人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再看他们走路时被汗水浸湿的脚印,几乎可以猜测到他们搬的东西绝对不会轻。   王启英躲在一旁偷看,正好看到阿章扛着箱子走了进来,他意识到机会来了,急忙走出去给他帮忙。   “兄弟累了吧,今儿也太热了。”他在后边用手帮着阿章扶着。   阿章有他的帮忙,确实轻松了许多,甚至能抽出些力气说话了。   “是有够累的,外头还有一大堆呢!今儿估摸着得搬到日头下山了。”阿章说道。   王启英跟在他身后,问道:“这东西份量还真不轻,里头装的是啥啊?”   阿章摇头,“我也不知晓,头儿说了,谁若是看了就将他交给大少爷。”   王启英也是一愣,“这样严重啊!”   阿章嗯了一声,“对,你也别问了,知道的太多也不是什么事儿。”   王启英知道他这也是为了自己好,就应了下来,“我知晓了,不看了就是。”   阿章又转移了话题问起了他,“你这几日可还好?”   “还行,这内院的活儿可比外头搬货要好多了。兄弟,不然你也存些银子,想法子来内院当个跑腿的?”   阿章可不愿意,“我跟你不一样,我又不是洛阳人氏,此处离我家还远得很呢!没那必要,过阵子我还要跟着船队回扬州呢!”   王启英叹了口气,“也是,那你存些银子等回了扬州再谋划。”   ……   阿章越是说那东西不让看,王启英越要看上一看。   这样神神秘秘的,估摸着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想法子让阿烈在城门口拦下了辆马车,接受检查,可谁知道对方居然出示了洛阳王的手信,可见他们也是给洛阳王办事儿的。   他不能让阿烈暴露,最后还是决定自己来。   掌柜的让彭高去点货,王启英就跟着彭高帮忙,彭高将他撵了一次又一次。他就跟那狗皮膏药似的,一会儿给他送个茶水,一会儿送给点心的。   最后彭高实在看不下去了,才叫住了他,问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到底在动什么歪心思?!老实招来!”   王启英脸上挂着的笑容僵了一瞬,才又重新嬉笑了起来,说道:“彭高大哥,我能有啥歪心思,就……就想着您是掌柜的跟前儿的红人,想着您能不能提携小弟我一把……”   彭高对这个新来的倒是也不是很反感,就是觉得这小子太过殷勤了些。   但说到底,谁不喜欢一个有眼色的没事儿给自个儿端茶送水的小弟呢?   他嗤笑一声,“就这?”   王启英急忙点头,“就这!”   彭高端起他送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这都好说,你去!帮我把新来的那批货点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顿时喜笑颜开,“是!小弟这就去。”   彭高还不放心地叮嘱了两句,“仔细着些数,多数两遍,莫要出错!”   “彭高大哥您尽管放心,一定不会出错的。”王启英拍着胸脯保证道。   他小跑着去了仓库,里头的木头箱子堆得比人还高。   他站在箱子前头,先数了一遍,见着这会儿搬货的人都在另外一侧,离他比较远,他悄悄趴在一个箱子的缝隙上看了一眼。   这一看,他差点被箱子里的寒芒闪了眼睛。   兵器?!   又是私盐,又是兵器的!白家商会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也不知道他们家到底是在给何人办事儿!   王启英不敢在此处久留,又数了一遍就赶紧回去给彭高送信去了。   有了这么个小弟,彭高确实轻松了许多。   他只需要在院子里坐着就行,其他的事儿都让王启英去跑腿。   这小弟可比其他人精灵多了,交代给他的事儿他都能给办的好好的。有时候他都在想,若是所有的小弟们都这样会来事儿,那可真就太棒了。   但是转念又一想,这样机灵的人,日后搞不好要取他而代之啊!   王启英这几日也感觉彭高似乎对他没有一开始那么热络了,他自个儿也无所谓,反正他也不是真的为了他的提携。   他该拍马屁就拍马屁,该干活就干活,该偷懒就偷懒。   这天儿彭高正让他将清点出来的数值给掌柜的送去,忽然就有个小厮跑了进来,“大哥,大少爷来了。”   哪个大少爷?王启英正想问话,彭高就先他一步问了出来。   “就是咱们东家的大少爷啊!孟州少爷!!”小厮似乎有些激动。   彭高笑了起来,“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模样!走,随我去迎一迎大少爷。”   他们家大少爷向来都在京城,这次居然亲自来了洛阳,可见他们这批货到底有多重要。   王启英一听白孟州来了,心想要坏事儿了,他急忙说道:“大哥,小弟先去给掌柜的送册子去!”   白孟州是认识他的,无论如何都不能同他碰上,那可真就要坏事儿了。   却不知道他这一手居然阴差阳错地合了彭高的心思,彭高就担心这鬼机灵入了大少爷的眼,回头将他踩在脚下。   这会儿见着他居然识趣儿的不往大少爷跟前儿凑,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嗯,不错,办正事儿要紧,你先去忙。回头我会在掌柜的跟前儿替你说话的。”   王启英面儿上大喜,对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大哥!”   王启英一边儿步履匆匆,一边儿在心中揣测着,“就连白孟州都来了,看来此地不宜久留啊……”   他正想着到底是要自个儿跑路,还是想个法子被派出去,一个机会就又被送到了他的面前。   “阿启,咱们大少爷听闻东面灾情严重,十分同情当地百姓,遂决定送大米一百石,布匹一百匹……这等重任必须要找个信得过的人去办。老夫思来想去,也唯有一个你了,你带着人将这些东西送去给三花县县令……”掌柜的交代道。   王启英:“……”   什么信得过的人,还当他是那等好糊弄的傻子?八成是没人愿意揽这苦差事吧!   --   作者有话说:   【王启英:掌柜的,你看我像不像傻白甜?】 第812章 围魏救赵   不过居然要去的是三花县,他妹夫和妹子不是在那边儿?   很好,帮手有了,这个三花县他是去定了!   王启英心中也琢磨了,若是他十分爽快地答应下来,搞不好还是这老东西为了试探他设下的计。   他拧着眉头,故作为难地道:“掌柜的,小子从来没管过事儿啊……这……小子怕是办不好。”   掌柜的浑浊的眸子看向了他,却又带着些精光,“你都没去做又怎的知道自个儿做不好?谁还没个第一次了?我老头子原先第一次做这事儿的时候,也担心自个儿做不好,可一旦做好了,日后再想当个管事啥的,可就简单了……”   他循循善诱地说着,就像是在拿着糖果诱拐无知少女的拍花子。   王启英也顺势上钩,一脸的惊喜,开心地像个孩子似的,“掌柜的,您说的可是真的?”   掌柜的见状唇角一勾,笑了起来,脸上的褶子印也随之加深。   “自然是真的,我老头子啥时候骗过你们啊?”   王启英这才应了下来,只见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活像是做了什么能改变人生的重大决定似的。   “好!掌柜的,我去!”   掌柜的听了这话也眉开眼笑了起来,听闻那边儿民不聊生,四处都是水患,还有鼠疫。有那立功的本事,没那享福的命也是白搭,谁乐意去谁就去吧!   “好,大少爷说了,明儿一早亲自送你出城!”   王启英:“!!!”   大可不必!   他急忙推辞道:“掌柜的,我一小子如何当得起大少爷亲自相送?再说了,明儿我们走的早,实在不必让大少爷跟着劳累。”   掌柜的一听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大少爷做的决定,我们也没法。大少爷乐意给你长脸,这是好事儿,你明儿收拾精神点儿,争取给大少爷留下些好印象!”   说完又凑到他身边儿压低声音说了一句,“这对你日后来说,也是好事儿,咱们白家商会,日后大部分可都是大少爷的。”   他这是拿王启英当自己人才会多说这一句,当然这也得王启英真的有命回来。   王启英听了心中半点欣喜也无,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罢了,也只能从旁想法子了。   天无绝人之路,到了下午时分,他得知大少爷去了红画馆。   红画馆的花妈妈可是顾四爷的人,若是她那儿能将白孟州绊住,也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他立刻就出门让门口的小乞丐给花妈妈传了个信儿,剩下的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若是那白孟州真能从温柔乡里爬出来,那他就只能……   尿遁了!   翌日一早,才刚刚卯正,王启英就已经整装待发了。   他站在掌柜的身旁,看着掌柜的对着外头的街道不住地张望,心中暗喜。   看来白孟州到底没爬起来啊!   心中再高兴,面儿上都分毫不露,他试探性地对着掌柜的问道:“掌柜的,怎的还没见大少爷啊?”   掌柜的回头瞪了他一眼,“不该问的别问!大少爷若是能来,那就是给你长脸,若是来不了,定然是有什么其他事儿!你心里万不可有怨言!”   有什么怨言啊,他高兴还来不及呢!王启英在心中腹诽道。   他对着掌柜的做了个揖,“小子哪儿敢有什么怨言,大少爷和掌柜的能给小子这个机会,已经是小子祖上积德了!”   也不知道他说这话让他那些老祖宗知道之后,会不会气到托梦来骂他。   掌柜的见他态度还算端正,脸色稍稍好了许多,就对着他说道:“罢了,少说话,再等等吧。”   一直等到日头都升起来了,还是不见大少爷的踪影,好不容易等来了他身边儿的一个下人。   下人对着掌柜的耳语了几句,只见掌柜的面儿上的神色一僵,很快缓了过来,“好,既然大少爷有要紧事儿,那就不等了。”   他又对着王启英叮嘱了两句,将他送出了城门,才无奈地摇了摇头,“温柔乡,英雄冢啊!大少爷这样丰神俊逸的人物,到底也还是逃不脱,逃不脱啊……”   出了城的王启英骑在马上,兴致很高的唱起了小曲儿。   要不咋说他是个能人呢?他唱得既不是京剧,也不是豫剧,反而是扬州小调。   跟着他一同去送货的大伙儿从未听过这调调,好奇地打听了两句,听说是扬州小调才啧啧两声,酸不拉几地说道:“见过世面的果然不一样。”   “再不一样,还不是跟我们一起去那鸟不拉屎的地儿?”   “哈哈哈哈哈……”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王启英老神在在,也怪不得这些人会同他一起去传说中的“三花县”,就这么一张嘴,说句话都能噎死个人,他若是个管事也不喜这样的人。   但旁人说他,他也没阻拦。左右他自个儿的资历浅,根本管不住这些人,他也懒得管。爱咋说咋说,反正也不会掉块肉。   他们拉着东西,再加上大伙儿兴致不高,路上走得慢,一连走了四日才到了三花县。   越走越荒凉,大伙儿的心就跟这荒野一样的凉。也渐渐地开始出现了“逃兵”,有人带头,跑的人就更多了。   大伙儿都是出来做工的,又不是卖身给了白家,何苦为了些银子搭上性命呢?   到了最后到三花县的时候,他们一起来的一百五十人就只剩下了不到五十人。   王启英骑着马警惕地看着四周,他已经在心中做好了决定,一旦有人来抢粮,他们就直接让大家跑路!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反正粮食也都是要给他们吃,不必拘泥于形式。   原先三花县的地图也派不上用场了,大水冲的没一条路还在原处。   他们只能按着别人留下来的痕迹朝着前边走,一直走到了吴锡元等人所在山前,也没碰上有人来抢粮。   等远远地看到人了,所有人才有些慌了,“这么些人,咱们……不然也跑吧?”   王启英却说道:“你们别急,你看那里似乎有炊烟,说明他们已经有粮食了。你们待在此处看着点东西,待我前去打探一二再说!” 第813章 我去探个路   因着他来的突然,万一让吴锡元两口子给他暴露了,那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可不就白费了?   他得先去跟那两口子通个气,好将接下来的戏给唱下去。   听到王启英说要去探路,其他人巴不得他赶紧去呢!   “好!”   “那就辛苦阿启兄弟了!”   “阿启兄弟快去快回。”   ……   王启英顺势应下,骑着马朝着苏九月和吴锡元的方向跑去。   因着上次被人差点毁了水源,后来吴锡元和孟玉春等人就格外的小心谨慎,专门派了人在外头守着。   老远就看到一人一马飞驰而来,立刻将木栅栏拉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王启英也没有强闯关卡,十分自觉的从马上下来。   “来者何人!”   王启英对着守着关卡的几个侍卫一抱拳,说道:“我乃是洛阳白家商会的人,请问三花县孟大人可在此处?”   “你且候着。”一个侍卫同他说了一句,就跑去里头传话了。   过了没多久,他就又回来了,对着王启英说道:“你随我来。”   王启英将马交给一旁的侍卫,自己则快步跟了上去。   他一边走一边看着四周,心中赞叹不已。   可以呀!他妹婿他们能在这荒郊野岭搞这么大规模,确实可以庇佑许多人了。   走到了一处帐篷前,王启英一眼就看到了正在跟人说话的吴锡元。   他面儿上一喜,急忙喊道:“吴大人!”   吴锡元听见他的声音,转过头看了过来。见到是他义兄来了,也一脸的惊奇。   正想开口叫人就看到了他义兄使劲挤眉弄眼的模样,顿时会意,拧着眉头质问道:“你是何人?!”   王启英笑了,他这妹婿就是聪慧,稍微给个眼神就知道他的意思了。   他装模作样的给吴锡元行了一礼,才说道:“吴大人,您许是不记得小的了,小的乃是洛阳白家商会的人,奉了我家大少爷的命过来给三花县送些粮食和布匹,不知借一步说话?”   吴锡元也很给面子地点了下头,“可,你随我来。”   王启英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一起来了个没人的地方,才停了下来。   “义兄,你怎的来了?”吴锡元见着他有些激动。   王启英四下里看了看,见着确实没人了,才说道:“锡元啊!我正有事儿找你呢!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来了。”   吴锡元见着他一脸着急的模样,就安慰道:“义兄,你先别着急,有什么事儿慢慢说。”   王启英叹了口气,“实不相瞒,皇上派我去江南查那个铁矿的事儿,我跟着白家商会又一同去了洛阳。可是谁知道,这案子越查越离谱,居然又扯到了私盐上头,我一个人实在不行,想着你夫妇二人在这边,就赶紧过来想让你帮着拿个主意。”   吴锡元这几日也查到了私盐的事儿,正好听他说起,就出言询问道:“义兄也查到了私盐?”   王启英点了点头,“跟扬州的何家有关,他们家想将女儿嫁给洛阳王世子为侧室,将许多盐引给了林家,后又送了私盐和兵器给了洛阳王。”   吴锡元眉梢微动,“这就说的通了,我这边抓了几个人,他们原先就是替何家运私盐的。却不知道他们的私盐到底进了谁的口袋。”   “只是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全都指向了洛阳王,多少有些奇怪。”吴锡元接着说道。   王启英知道他所说的奇怪的点在何处,京城里发生的那些事儿,以及私盐和囤兵器的罪名都落在了洛阳王身上,颇有些墙倒众人推的感觉。   他们破案子是要顺着线索查,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要被人牵着鼻子走。   “我也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除了洛阳王之外,我们再没有发现其他的线索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又看向了王启英,“义兄,你是自个儿一个人来的?可有带多余的人手?”   王启英点了下头,“算是我一个人吧,王通在扬州的时候就被我派去别的地儿了。”   “那你可还打算留在白家商会?”吴锡元问道。   “自然是要留下,我倒要看看白家商会到底是在替谁办事!”   吴锡元觉得王启英人手不够,再者他一个人在洛阳也确实危险,便说道:“义兄,让阿兴随你一起去吧。”   阿奎瞎了一只眼睛,太过特别,反倒是阿兴,没有什么值得人注意的。   王启英直接拒绝了他的好意,“锡元啊,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你家那护院不会讲当地方言,实在不大方便。”   见着吴锡元还要再说,他干脆直接说道:“我如今在白家商会混的还算可以,你们莫要担心我。我来见你就是想告诉你一声,白家商会这批货是要送去雍州的,我如今送信不大方便,你快些派人去雍州查,看看这批兵器到底会落入谁的手中!”   忽然,就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若是叫我知道这些东西是送去给胡人的,我一定将他们这些通敌卖国的家伙碎尸万段!”   吴锡元听了也有些发愁,雍州距离胡人很近,当初他们在雍州的时候,还时不时会看到有胡商。   若真是通敌卖国,那问题可真就严重了。   他也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立刻就应了下来,“义兄你放心,我这就写信给皇上,禀明此事。”   王启英得了他这就话,就放心了许多,“你叫个人在洛阳城里的秀丽客栈等着,我这边一旦查到什么东西就会送去那里。”   “好!”吴锡元答应了下来。   ……   说完了正事,王启英才说起了自己此行另外的目的。   “白家商会面子功夫都做的极好,那些粮食和布匹都是送来支援你们的,你们尽管收着就是。”   吴锡元顺口问了一嘴,“一共送来了多少东西?”   “粮食一百石,布匹一百匹。”王启英回答道。   吴锡元:“……”   这白家商会若是不干那起子坏事儿,他倒是还敬佩他们一二。   “罢了,既然是他们的一片心意,那就先留下吧。”   “东西留在不远处,你派些人随我去接应。” 第814章 你才是此地的县令   吴锡元派人跟着王启英一起将他们运来的粮食和布匹都运了进来,周围的老百姓们也都纷纷走出帐篷,朝着外边看。   见着运来的是粮食和布匹,大伙儿脸上都是兴奋。   这些日子陆陆续续的已经送来了不少粮食,今儿又运来了这么多东西,这可够他们吃好一段时间呢!   孟玉春亲自招待了王启英等人,虽然他们准备的饭菜已经很尽心了,但对于整日在洛阳城吃香的喝辣的的白家商会的下人们来说,依然不是什么好伙食。   大伙儿只待了一个晚上,第二日一早就走了。   苏九月依依不舍地看着她义兄离去的背影,叹了口气说道:“此次一别,下次再见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吴锡元在她的肩膀上拍了拍,“别想太多,义兄此次立了大功,等回了京皇上定然会好好封赏的。”   苏九月嗯了一声,跟着他转身朝着帐篷走去。   才刚回去,孟玉春就兴冲冲的走了进来,对着他们夫妻二人说道:“锡元兄,嫂子!我刚看到白家商会还让人送来了蔬菜的种子。我打算带着乡亲们自己种些菜,等菜长出来了,粮食也就能吃得慢一些了。”   “这可真是个好法子!等到冬日里再种上小麦,来年就有自己的粮食了!”吴锡元十分赞同。   苏九月也跟着不住的点头,“确实是个好法子,再想法子养些小猪崽,日子慢慢就越过越好了。”   孟玉春双手合十念了句阿弥陀佛,“幸好来的是你们两口子,我也有救了。不然等到三年后述职,我这功绩哪儿还有眼看。”   吴锡元安慰他道:“这都是天灾,人哪儿有什么法子的?皇上心里有数,好好干你的事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此处该交代的事儿都交代给了孟玉春。   孟玉春一开始还不住地点头,到了后来也反应过来不对劲了。   他猛然抬头看向了吴锡元,问他:“都交代给了我,你呢?”   吴锡元比他看起来还要惊讶,神色也要更郑重一些,“孟玉春!”   他连名带姓地叫孟玉春的名字,还把孟玉春吓了一跳,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你才是此地的县令,不是我。我们夫妻二人只是过来治理水患,帮助你恢复民生的。如今鼠疫也已经基本控制住,药方也留给了你们,其他一切也都变得井井有条,我二人要回去向皇上交差了。”   孟玉春听说他们要走,五官都拧在了一起。   他自然舍不得他们走,但是他也清楚,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他叹了口气,微微颔首,“我知晓了,锡元兄,咱们后会有期。”   吴锡元帮着他拍了拍衣服上不小心站到的灰尘,对着他叮嘱道:“你在此处也要小心,等日后外放再赚些功绩,也回京城谋个京官,咱们就时常能见到了。”   孟玉春笑着应了下来,等从吴锡元他们的帐篷里出来,才无奈的笑了笑摇了下头。   当个京官?哪儿有那么容易呢?   .   吴锡元将此地所有事宜都交代妥当,才带着自己媳妇儿和刘忠世一起回了京城。   这会儿京城已经没那么热了,大伙儿正热热闹闹地准备过八月十五。   吴锡元夫妻两人到了自家门前,梅子蹦蹦跳跳的跑前去敲门。   没一会儿里边探出个小脑袋来,正是兰草。   “兰草!”梅子激动地叫了一声。   兰草也同样激动,一把拉开了门,就抱住了梅子,“梅子姐!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   两个小姐妹拥抱在一起,这时兰草才突然想了起来。   既然梅子回来了,那么她家大人和夫人岂不是也回来了?   她赶紧探出个脑袋看了一眼梅子身后,见着熟悉的马车前立着的夫人和大人, 她真是又惊又喜,急忙松开梅子就上前行礼。   “奴婢见过大人!见过夫人!”   吴锡元和苏九月也没有责怪她的失礼,而是亲切的笑了笑,“不必多礼,帮着你梅子姐他们将东西搬进去吧。”   兰草应了一声是,看着苏九月两口子走进了大门,才赶紧转过身帮着搬东西。   崔庆带着他的一伙兄弟们站在门前,看着吴家的院子,他心中只有一个感慨。   吴大人可真是个好官啊!这小院子看起来也太清贫了……   他跟他的弟兄们进去还能住的下?   他让大伙儿先在外头等着,他自个儿跟着吴锡元夫妇走了进去。   “大人,我们兄弟们您有何安排?”   吴锡元原先就想着给家里换宅子,没想到一拖再拖居然就拖到了这个时候。   他也没想到崔庆这一伙人都跟着他来了京城,这……咋还要管住呢?   他思忖了片刻,就说道:“不知你们接下来有何安排?是要在我府上当个护院?还是有别的想法?”   崔庆也没考虑这么多,依着他看,一直跟着吴大人两口子也挺好。他这样的人物官职定然会越来越高,说不好以后他也能跟着沾光,走出去受人敬仰。   但是,他那些兄弟们可说不好,他也不能全都替人做主了。   “大人,我定然是要跟着您的,至于其他人……那还得问过才知道。”崔庆说道。   他既然这么说了,吴锡元也就不跟他兜圈子了,“我们府上养不了太多人,若真只是做护院的话,也只能再要二十人。不然……我这点月俸真不够啊。”   崔庆原先也听说过京城开销大,对此,他也没有觉得吴锡元这话过分,便应了一声,“待我问问他们再说。”   吴锡元见状就又补充了一句,“若是他们自个儿也没什么想法,那不然我们在京郊置办个庄子,也能给他们一个落脚之地,日后我们换了大宅子,要的人手多了,再让他们过来,你看如何?”   他那些兄弟们都跟着他漂泊多年,若是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是也不错。   崔庆点了点头,“待我说与他们听听。”   .   兰草帮着将夫人平日用的东西搬进去之后,她才想起了什么,急忙跑去了厨房,生火烧水。   这丫头干活也是个麻利的,没一会儿就打了盆水给苏九月端了过去。 第815章 侧室   “夫人,奴婢给你送热水来了。”兰草在门口轻声说道。   苏九月刚将自己的东西规整好,就听到了她的话,走过去给她开了门。   “我还正说去打热水呢!你可真够麻利的。”苏九月一边说一边从兰草手上接过木盆。   兰草又接着说道:“刚生了火,水刚热就给您送过来了,待会水开了再给您泡茶。”   苏九月应了一声,兰草便退下来,“您有事再喊奴婢就是。”   苏九月关上了门,转过身将木盆放在了架子上,才招呼吴锡元,“锡元,先来洗把脸,待到晚些时候多烧些水,再洗个澡。”   吴锡元起身走到她身边,弯腰帮着它把袖子挽起来,才柔声说道:“你先洗,你洗完了我再洗。”   苏九月才刚愣了一下,就听吴锡元笑着说道:“怎的?还要为夫帮你洗吗?”   苏九月这才笑了起来,自己超前走去,“哪儿用得着你,我先就我先。”   她用帕子浸湿了水,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待会儿我还要进宫一趟,可能会回来稍稍晚一些。你沐浴之后早些休息就是,无需等我。”   苏九月应了一声,“好。”   等到苏九月洗漱完之后,吴锡元也洗漱了个干净,换了身新的官服才带着阿兴出了门。   苏九月在家里将他们这阵子在开封府记录的各种病历以及病人们在喝药的各个时期的表现都整理了出来,明日她去太医署还得将这些交给赵嬷嬷。   日头渐渐西落了,苏九月才揉了揉酸涩的脖子直起了腰。   兰草在一旁见状,急忙上前一步帮着她按摩肩膀。   苏九月僵硬的脖子此时也放松了下来,“你按得真舒服。”   兰草被苏九月夸了一嘴,可高兴坏了,急忙说道:“夫人您若是喜欢,奴婢日后时常帮你按按。”   苏九月笑了起来,“那倒也不必,不过待会儿你还得陪我出趟门。”   兰草也甚少独自出门,这会儿听到能陪夫人出门,顿时眼睛一亮,“好呀!夫人!您要去哪里?”   “这阵子在开封府也没什么好菜,素了那么久了,我琢磨着去买些菜,回来也给大伙儿改善一下伙食。”苏九月说道。   兰草听了她这话可心疼坏了,手上给她按摩的动作都轻柔了不少。   “夫人,您受苦了,您就该带着奴婢一起去的。”   苏九月笑了出来,反手在兰草的小手上拍了拍,“你跟着去有何用?不过也是跟着一起受苦罢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那儿除了水就是泥,米也是陈米,还不能蒸米饭,都是熬粥。一开始喝的粥都是瞪眼清,后边儿京里的救济粮送过去了,大伙儿的日子才好过些。”   兰草只是听着她说,就红了眼眶,“怪道我今儿瞧着大人和夫人都清减了,今日咱们买只鸡回来吧?给您和大人补补身子。”   苏九月应了一声,“好,都回来了,接下来好生养养就是了。你快去准备一下,带个背篓,咱们出门去。”   兰草开开心心的背着背篓跟着她敬爱的夫人出门,才刚走到门口就被崔庆拦了下来。   “夫人,您要出门?”   苏九月明显感觉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一亮,“是,我们二人准备去买菜。”   崔庆有些激动,“那我随你们一起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兰草手上拿着的背篓,就说道:“带着我,还能帮你们背背篓。”   说着他还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嘿嘿一笑,“我这不是没见过世面嘛,还是头一次来京城,就让我随你们逛逛吧。”   苏九月听着这话,用帕子捂着唇轻声笑了出来,“行吧,那便带你一起。”   崔庆可高兴坏了,急忙接过兰草背上的背篓。   他的几个手下见状也眼睛一亮,才刚上前一步,崔庆就明白了他们的意思,立刻瞪了他们一眼,呵斥道:“把你们的那些想法都收回去!这么一群人跟着去买菜?不知道的还以为去打劫呢!都给老子老实点!”   其他人这才扁了扁嘴,迈出去的脚步也收了回去。   苏九月看得有些忍俊不禁,才说道:“大伙儿先歇歇,明儿我让阿奎领着大伙儿在京里转转。”   其他人这才道了声谢,冲着她行了个江湖礼节,“多谢夫人!”   苏九月领着兰草和崔庆两人出了门,一路上崔庆一直在好奇地东张西望,还压低声音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京城里可真繁华啊!比洛阳还要繁华呢!”   苏九月刚来京城的时候比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就笑着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这里毕竟是天子脚下。”   他们买了点菜,又买了些排骨,拎了两只活鸡。   兰草还顺便买了些猪下水,苏九月不懂她买这个做甚,家里也没养什么畜牲。   兰草悄悄告诉她,“夫人,这些东西做的好了比肉还香呢!先前儿我娘还在世的时候,家里买不起肉,村里有人杀猪,娘就去买一点猪下水,做的特好吃……”   苏九月听她说着,也渐渐的觉得有些嘴馋,“那感情好,既然你会做,咱们就买一些。”   家里人口多,一个背篓都不够,三个人六只手都占的满满的,朝着家里有去。   他们在回去的路上,忽然一队人马迎面走了过来。   苏九月三人急忙在一旁避让,崔庆好奇地抬眼看了一眼,愣了一下。   这个族徽他居然认识!   “夫人,是洛阳王府的人吗?” 他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苏九月也点了点头,“是的。”   说完还不忘叮嘱一句,“京城里多权贵,许多我们得罪不起的,日后在京城还是不要多言。”   崔庆应了下来,苏九月却又再次陷入了沉思。   洛阳王府如今已经四面楚歌了,洛阳王又病重,怎么会如此招摇过市?   她没有疑惑多久,周遭的议论声就告诉了她答案。   “洛阳王世子的侧室,听说是个扬州的姑娘。”   “扬州的姑娘好啊,温柔似水呢!”   “真真是艳福不浅啊!那位卡里尔公主也是位真绝色。”   --   作者有话说: 第816章 撂挑子了   “卡里尔公主还未过门,这位侧室就这样招摇,这可是打了波斯公主的脸啊!”   “不过是为胡人公主,在我大夏朝的底盘,怕他做甚?!”   “说的也是!”   ……   苏九月听着这些话,也明白了过来。   这位洛阳王世子的侧室就是扬州那位何家的大小姐啊!   也怪不得行事会如此张扬,何家大小姐原本就是被娇惯长大的,再加上她原本就想着压洛阳王世子正妻一头。   只可惜她的如意算盘注定要落空了,卡里尔公主毕竟是一国公主,并且还是波斯国王最宠爱的公主,那可比何家大小姐有底气的多了。   洛阳王世子的这个妾室不过是个商户出身,想要拿捏波斯公主,怕是还有些不够格啊!   眼看着洛阳王府的仪仗队走远了,苏九月才收回了视线,对着兰草和崔庆说道:“走吧,咱们回吧,回去做饭,不然待会儿锡元该回来了。”   .   吴锡元此时正在皇宫里,此时皇上已经从承德回来了。   在他从承德回来的第一日,燕王就麻溜的将所有文书都交给了他父皇,带着关怀远马不停蹄地跑路了。   景孝帝看着满桌子的文书和印章,差点被他气笑了。   他拿起一个印章看了看,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对着赵昌平笑骂道:“这小子,什么心都不想操!这不,又丟一堆烂摊子给他老子,一点都不知道替父分忧!”   赵昌平瞧着也十分奇怪,早几年燕王似乎还对权力有些渴望,怎的如今看来……越来越佛系了?   赵昌平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皇上又接着说道:“不想管事了,还不知道多努力!让朕早日抱孙子!真真是干啥啥不行!”   赵昌平闻言也只能说道:“皇上您莫要着急,燕王成婚还没多少时日,指不定今年您就能抱孙子了!”   景孝帝在他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哼一声,“还抱孙子?当朕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搞不好还想着再跟苏家那丫头快活一阵子呢!”   赵昌平眼角抽了抽,再想想燕王这阵子的做法,搞不好还真叫皇上猜对了……   真是知子莫若父啊!   景孝帝的手在扶手上拍了一下,才在桌子上看了一眼,就对着赵昌平问道:“老三这阵子没在此处办公?”   怎的他瞅着这里还是之前的模样?   赵昌平急忙说道:“回皇上的话,燕王这阵子都在偏殿办公。”   说到办公,他又想了起来,“皇上,燕王将洛阳王放回去了……”   景孝帝点了点头,“此事朕早就知晓了,既然人已经送回去了,那就按着他说的办。”   赵昌平应了一声,就听景孝帝又问道:“最近洛阳王那边还有什么动静?”   赵昌平回答道:“洛阳王中风了,躺在床上说不出话。洛阳王世子近日纳了妾室,是扬州的大盐商何家的女儿。”   景孝帝微微颔首,表示自己心中有数了。   就在这时,小全子在外头扬声通报道:“启禀皇上!翰林院吴锡元吴大人求见!”   景孝帝一怔,“吴锡元?他不是去了开封府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虽然惊讶,但还是说道:“请他进来吧。”   吴锡元走进殿中,对着景孝帝行了个大礼,“臣吴锡元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孝帝看着殿中明显清减了许多的臣子,对着他略一抬手,说道:“平身吧!”   吴锡元再次谢恩,这才直起了身子。   景孝帝一看就知道吴锡元是吃了苦头的,虽说年轻人是要吃些苦头才能成长,但他对着吴锡元的态度明显要和颜悦色了许多。   “吴爱卿,你可是才从开封府回来?”   吴锡元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今日清晨才刚刚回京,开封府那边有知府于国志大人和三花县孟玉春大人协同,一切都已经处理的井井有条,只是名阳县的县令常正阳大人不见了踪迹,臣四处寻找无果,反倒在半途被人绑去了洛阳。”   景孝帝早就从信中得知,三花县和名阳县是受灾最为严重的两个地方,三花县整个县几乎都没了,但按着后来的趋势来看,反倒是三花县的百姓最早安定下来。   原本以为吴锡元跟过去顶多就受些累,却没想到他居然被人绑走了。   景孝帝眉头一蹙,“哦?既然被绑走你又是如何逃脱的?可搞清楚到底是何人绑走你的?”   吴锡元上一世当了一辈子的官,比王启英要更加深谙哭惨之道。   “是臣的妻子,她发现臣不见了之后带着人一路追去了洛阳。看守臣的那人是个绿林好汉,他阳奉阴违的配合臣的妻子放走了臣,臣才能有机会回到京城面圣。”   他一脸的倔强不屈,臣有委屈,但臣是为了皇上分忧,一切都值得的模样。   皇上年纪大了,最吃这一套,态度就更好了。   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那位绿林好汉反水以后跟着臣来了京城,据她所说,绑走臣的正是洛阳知府王丛林以及名阳县县令常正阳。”   他一边说,一边就红了眼眶。   “也亏得这位好汉,不然臣怕是再也见不着皇上了。”   景孝帝最喜旁人示弱,一看吴锡元这模样眉头也就拧了起来,“不是有朕赐给你的尚方宝剑?他们居然如此大的单子?”   吴锡元立刻将宝剑双手奉上,“多亏了皇上的宝剑,臣才能留下一条小命,不然臣定然早就被人斩杀于刀下。臣侥幸逃脱,且帮助开封府黄泛区百姓重新安家,幸不辱命!这把尚方宝剑,臣也可以完璧归赵了!”   景孝帝看了一眼那宝剑,心理也大致明白那名阳县县令和洛阳知府有猫腻,但问题出在洛阳那就再正常不过了。   “这剑你就先留着吧,此番没有派上用场,日后定然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他脸上的神色十分凝重,又问了一句,“你可有查清楚他们为何要对你动手?”   “回皇上的话!此事牵扯到了私盐,臣在洛阳碰上了潜伏在白家商会的王启英大人,能顺利出城也有王大人的功劳!王大人有封奏折托臣带给皇上。”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带中抽出一个奏折。   “呈上来!”   --   作者有话说: 第817章 太医丞   赵昌平急忙走下台阶,从吴锡元手中接过奏折,才又走了回去,双手将奏折捧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才刚一打开奏折,看了一眼就直接傻眼了。   “吴爱卿,你确定这是王爱卿的奏折?”   吴锡元点了点头,“臣确定,这封奏折是王大人亲自交到臣手上的,不可能出问题。”   景孝帝脸色怪异,又问了吴锡元一句,“你可曾看过这封奏折?”   吴锡元急忙跪下,“这是王大人的奏折,臣便是又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打开看啊!”   景孝帝看他这模样,就知道他应当是还没见识过王启英这惊世骇俗的字体。   这一点上还是科举出身的好,写折子都是清一色馆陶体,赏心悦目,也不怕认不出字。   而他家王爱卿这字……   景孝帝揉了揉眉心,叫了一声赵昌平,“你来帮朕读折子。”   赵昌平并未多想,只当皇上不想自己看,就应了一声接过了折子。   当他打开折子,正准备读的时候,张了张嘴,一口气憋在了嗓子眼,眼睛也随之瞪得老大。   这……他在皇上身边几十年,这种情况还是头一次见。   任谁能想到,王大人那么一副道貌岸然的外表下,居然能写这么一手狗爬字?   陆太师家的外孙,居然连启蒙都没做好吗?   吴锡元原本也没想到这一茬,可当他看了皇上和赵昌平的神色之后,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神色也怪异了起来。   果不其然,下一瞬就听到赵昌平告罪的声音,“皇上恕罪,奴才才疏学浅,实在不识得王大人这字啊!”   景孝帝不怒反笑,“罢了,你才疏学浅,咱们不还有个现成的状元郎吗?拿给吴爱卿看看!”   赵昌平应了一声是,像是捧着什么烫手的山芋似的,急忙将奏折送到了吴锡元面前。   吴锡元接了过来,打开奏折一看,不由得有些失笑。   还真是不出他所料,他这义兄的字跟他的画一样画风清奇,等闲人还真认不出来。   不过好歹他也知道事情的始末,再结合这奏折上的字,连蒙带猜地也算是勉勉强强将奏折给皇上念了一遍。   若是旁人将这么个东西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定然会动怒,但此时皇上却拿着王启英的奏折乐呵呵地说道:“还真是有意思,王爱卿这封奏折即便是落到旁人手里,他们也不定能认出来,安全倒是怪安全的,就是看起来有些费劲儿。”   赵昌平听着皇上的口风,也跟着夸赞道:“王大人还真是个秒人。”   景孝帝哈哈哈笑了起来,随后将这份奏折收了起来,对着赵昌平说道:“拟一道旨意给王爱卿送去,就说朕的旨意!让他每日描红练两张大字!”   赵昌平还是头一次拟这样的圣旨,真是怪新鲜的。   吴锡元在一旁听了也十分感慨,甚至还颇有些幸灾乐祸。   义兄真真是皇上身边的宠臣,奉旨练字,恐怕是普天之下独一份儿了。   在说完王启英的字之后,景孝帝才专注到奏折上的内容。   “立刻派人去将王丛林和常正阳捉拿归案,至于白家商会,先不去管他,让人密切注意雍州那边的动静,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吴锡元听了皇上这番话,眉梢微微一动,脸上有几份惊讶。   景孝帝性格温厚,做事较为温吞,怎的在这事儿上如此干脆利索?   实际上,景孝帝也是受了燕王的启发。   先前儿老三快刀斩乱麻,调换了各个铁矿的管事大臣,最后反而暴露出了更多问题。   若是他们慢慢悠悠的查此事,只怕还没有老三这法子好。   如今他也不过只是处置了一个县令和一个知府,并不是什么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人物。   这么一点一点的瓦解他们,说不定效果更好呢?   “吴爱卿,开封府的鼠疫现下如何?”景孝帝又接着询问道。   “臣到三花县的时候,此地县令孟玉春孟大人已经将病人和普通老百姓分开了,也尽最大可能抑制了病情的传播。因着他管理的十分妥当,也给臣等省了不少事儿。后来名阳县县令失职,臣也派人将名阳县的百姓给引去了三花县,臣等离开的时候,孟大人正带着百姓们自给自足种蔬菜呢!”自己的同窗确实不错,吴锡元也愿意替他在皇上面前说话。   景孝帝听闻之后也微微颔首,“这个县令倒是不错,赵昌平,你替朕记着,等到三年期满的时候,再将他的卷宗呈上来给朕看看。”   赵昌平赶紧应了一声是,景孝帝又抬起眸子看向了吴锡元,“若是朕没有记错,你夫人也去了开封府吧?”   说着他自己点了点下巴,十分肯定地道:“应当是这样,朕记得当初还是朕亲自下旨的。”   吴锡元眼看着替自己夫人讨功劳的机会也来了,紧忙拱手回话,“正是,臣的夫人同刘忠世刘太医亲自替那些病人诊脉,因着人手不够,他们还帮着给病人熬药包扎伤口,实在不易。”   “方才你说你夫人还带人救了你?”   “正是。”   “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苏九月被皇上夸赞了,吴锡元也跟着高兴,然而下一句皇上的话就更让他欣喜若狂。   “吴夫人吴苏氏在治理水患,抑制病情方面可圈可点,当为女子楷模,便封为八品太医丞吧!”   吴锡元整个人一怔,直接跪倒在地,“臣替吾妻谢主隆恩!”   他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九月得到这个消息欣喜的小模样。太医丞虽然官职不高,但却是正儿八经的官职,跟宫内的那些女官还不一样,她是外臣,并且日后就可以自己独立开方子了!   女子在朝为官的,从古至今也没几人,估摸着皇上这道圣旨一下,整个大夏朝都该沸腾了。   吴锡元几乎是一路飘回家的,他还没来得及将这个好消息告诉苏九月,一股饭菜的香味就迎面扑来。   只是闻着这个味道,吴锡元就知道了,今儿应当是他媳妇儿亲自下厨了,真真是个好日子啊。   --   作者有话说:   【爷爷病逝,回老家没有带电脑,手机剪切粘贴不太好操作,如果文章有问题先不要着急,我看到会立刻改正,谢谢大家理解。】 第818章 一件好事儿   吴锡元春风满面地抬脚走进了门,阿力立刻就迎了上来,“大人,您回来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嗯,夫人在家吗?”   “在的!夫人带着崔庆和兰草去菜市场买了许多菜回来,说今儿要给大伙儿做点好吃的。”   阿庆也有些兴奋,他如今在吴家虽说比原先在周家要轻松许多,但主人不在家,他们也不敢太过放肆。   这会儿夫人回来了,家里也热闹了起来。   吴锡元笑了笑,“夫人这会儿在何处?”   “在厨房忙活呢!”   吴锡元自个儿就抬脚走了过去,一进门就看到了苏九月一身常服,系这个围裙在厨房里忙活着。   他勾唇微微一笑,扬声问道:“今儿吃什么好吃的啊?”   苏九月听到他的声音回头看了他一眼,“那可多了呢!只是以为你饭点不回来了,没准备你的饭菜呢!”   吴锡元走到她身边,探头看了一下,“哦?没有我的啊?那为夫少吃些,将夫人那份儿吃了吧。”   梅子和兰草听着他们夫妻两人的对话都在笑,苏九月却停下手上的东西,瞪了他一眼,“你这人怎的这样呀!”   吴锡元知道她在同自己玩闹,如今的她两辈子都没有这么活泼过,这才像是一个这么大岁数的小姑娘。   “那我不管,夫人许久未下厨,今儿难得为夫赶上了,自然得捧个场了。”   苏九月拿他没辙,这才笑了起来,“瞧这个赖皮鬼,好啦好啦,快帮着将这些菜端出去,不然可就没你的份儿了。”   兰草一听这话,顿时一惊,急忙开口说道:“夫人,还是奴婢端吧。”   苏九月却是不依,“那可不行,你端你的,他端他的,又不影响。”   兰草想反驳又不敢,吴锡元说道:“无妨,咱们家都得听夫人的,我来端就是。”   说完,他便看向了苏九月说道:“夫人要我端哪个?”   苏九月随手指了一个,“就那个吧。”   看着吴锡元任劳任怨地将菜端了出去,兰草和梅子看着大人和夫人两口子这样子,心中都羡慕的紧。   苏九月看着吴锡元的背影,忽然就笑出了声。   她将自己身上的围裙摘了下来,给兰草和橘子交代了两句,她自己才笑着拎着裙摆追了出去。   院子里已经支起了五张桌子,吴锡元将菜放在桌子上一回头就看到苏九月也跟了出来。   他走上前去,低头看着九月,“夫人,不知小生可否能与您借一步说话?”   苏九月也愿意配合他演戏,强忍着笑容,傲娇地扬了扬下巴,“你随本夫人过来!”   吴锡元跟在她身后,先后进了屋子门。   才刚一进门吴锡元就一把将苏九月抱了起来,苏九月吓得惊呼一声,吴锡元又十分不客气地在苏九月唇上轻啄一下。   紧接着就听到吴锡元咬牙切齿的声音,“今儿真是能耐了啊?”   苏九月一双杏眼氤氲着水汽,可怜兮兮地说道:“还不是你先提起的。”   吴锡元对着她这模样,原本想借此机会吓吓她,也不忍心了。   “好嘛,那是为夫的错,是为夫想同乖宝儿亲近亲近。”   苏九月抱着他的脖子,看着她问道:“你要同我说什么事儿来着?可是皇上又让你去忙了?”   上次不就是?才刚回京,就又被皇上派了出去。   吴锡元摇了摇头,就这么抱着她,坐在自己腿上,“确实有一件大事儿,若是你知道了,定然也十分高兴。”   苏九月一听就来劲儿了,抱着吴锡元的脖子做直了身子,两只眼睛熠熠生辉,“锡元,可是你升官了?”   她觉得自己的猜测极有可能,这次立了这么大的功劳,皇上多多少少都会嘉奖他们的吧?   吴锡元轻笑着摇了摇头,“你再猜猜看?”   苏九月想了半天,最后还是放弃了,“我猜不出来。”   吴锡元勾唇一笑,伸出手指在她小巧的鼻子上轻点了一下,“不是我升官了,而且我家乖宝儿升官了。”   苏九月的眼睛越瞪越大,嘴巴也逐渐张大,一脸不可思议的模样,“什么??我??升官了?”   吴锡元看着她这副模样,只觉得格外可爱,在她脸颊上的婴儿肥上轻轻一点,似乎觉得手感不错,他还伸出两只手指捏了捏。   苏九月也没有反抗,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吴锡元没让她好奇太久,就直接回答道:“今儿我进宫向皇上述职,皇上听闻了你们在开封府的贡献,封了你八品太医丞,日后我们乖宝儿也是苏大人了。”   苏九月听了“苏大人”三个字之后,欣喜极了,用两只小手捂着自己的嘴巴,眼睛里都是笑。   她“咯咯咯”地笑出声来,对着吴锡元说道:“日后我们家就有两位大人了!”   吴锡元赞同地点头,苏九月又接着问他:“你呢?皇上可有封赏你?”   吴锡元摇头,“尚未。”   苏九月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渐渐地从她的脸上烟消云散了,“为什么?你比我辛苦多了,皇上都封了我,怎么会不封你??”   还不等吴锡元回话,她就又接着说道:“会不会是皇上将你的功劳算在了我的头上?这可不行,我们得去找皇上说说,让他收回成命!”   吴锡元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了略微有些激动地苏九月,“皇上一言九鼎,哪儿有收回成命这一说?再说了,皇上封赏你是你本身就立了功,跟我可没有什么关系,你安心受着就是。至于我……我所做的一切,皇上都心中有数,你也莫要多虑。”   苏九月扁着嘴,点了下头,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九丫被封官了,这本应该是一件好事儿,咱们可得赶紧告诉爹娘他们。再写信给牛头镇的岳父岳母,也让他们跟着一起高兴高兴。”   苏九月想到爹娘,面儿上才重新笑了起来,“八品太医丞?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官员,日后真不用被人叫苏姑姑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19章 世家子弟   吴锡元十分捧场地道:“正是,日后还望夫人照应小的一二。”   苏九月抿着唇笑地前仰后合,还是靠吴锡元抱着她,才没能从他腿上掉下去,“好说,好说。”   这天晌午的饭菜格外的丰盛,崔庆还自掏腰包买了些许好酒。   阿奎和阿兴等人不敢碰酒杯,担心耽误事儿,崔庆让了他们几次,他们都推辞了。   最后还是吴锡元发话,说今儿高兴,可以小酌几杯,莫要喝醉就好。   崔庆哈哈笑了起来,“今儿确实高兴,来了天子脚下,我们几个都好像走上正道了,这心里头也是真的敞亮。”   从前虽说也是听命办事儿,但总觉得在办坏事。现在他也想明白了,如今这世道跟皇上对着干总是没有什么好结果的,凡事就图个心安。   吴锡元听了他的话,也笑了起来,他端着酒杯站了起来,“今儿咱们府上又出了一位大人,着实是件大喜事。大伙儿从四面八方来到京城,也算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咱们一起喝一杯,是接风洗尘,也是庆贺。”   他此言一出,大伙儿心里头都开始琢磨了。   又多了一位大人?是谁呢?他们府上总共也没几个人,莫非是新来的那个崔庆?   就连梅子和兰草也没有得到任何耳风,两个人凑在一起交头接耳,也没讨论出什么名堂。   最后纷纷将目光挪到了吴锡元的身上,想知道新的大人到底是谁。   吴锡元见着大伙儿都看了过来,也没再卖关子,他笑着看向了苏九月,说道:“就是我们的苏大人。”   话音一落,所有人的视线就都挪到了苏九月的身上。   苏九月腼腆的笑了笑,就听到吴锡元又接着介绍道:“夫人在开封府治病救人有功,被皇上封了八品的太医丞。”   大伙儿诧异的同时,纷纷起身对着苏九月道喜,吴锡元见着他们跟苏九月敬酒,便拦了下来,“夫人哪儿能喝这么多。”   这里所有人里头也就崔庆不怕他的,便开玩笑着起哄,“既然夫人不能喝,那大人替夫人喝也行的,总归是要热闹的嘛!”   吴锡元也不恼,笑着接过了苏九月手中的酒杯,“理应如此。”   大伙儿见状,这才跟着热闹了起来。   一直闹到了天黑,酒过三巡之后,大伙儿脸上都有了些许醉态,只除过阿奎和阿兴。   今儿大伙都在兴头上,难免多喝两杯,但他们兄弟两人还要保护大人和夫人的安全,只喝了一杯就自觉放下了杯子。   吴锡元将他们兄弟二人的举动看在眼中,也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看来,日后府上的事儿,他是真的可以放心了。   苏九月并未喝多少,但是也跟着喝了几杯。   她知道锡元酒量不佳,就一直注意着他的神色,等看着他的眼神开始迷离,就赶紧拖着他回屋子。   “大伙儿接着乐呵,明日大人还要上朝,我先送大人回去。”   兰草也急忙给打了热水送过去。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的夫人被封了八品太医丞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本在家中相夫教子的女人们摩拳擦掌,纷纷去学医了,整个京城都掀起了一片学医浪潮,就等着太医署哪日再开门招人。   除此之外,京里的几大世家也开始慌了。   江北宋氏的族长直接召集了各家的大家长,所有人坐在一起揣摩圣意,就想知道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会不会有什么深层次的含义。   “你们都怎么看?说说吧?”族长坐在上首的太师椅上,看着其他几位老家伙问道。   “能有什么看法?咱们的看法还重要吗?皇上如今对我们几个大世家的子弟都爱搭不理的,倒是对那新科状元器重的很。”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说道。   “还有那个王启英,更是离谱。皇上器重那新科状元倒也说得过去,好歹人家也是凭真才实学考中的读书人。那个王启英是个什么玩意儿?虽说是陆太师的外孙子,但哪儿点跟陆太师沾得上边儿?原先不过是个斗鸡遛马的纨绔,这样的东西都能上朝为官,甚至还一路坐到了鸿胪寺卿?依老夫看,若是再让皇上这么任性下去,我们这大夏朝迟早得完蛋不可!”   “王启英算什么离谱的?如今连女人都能上朝做官了!虽说不过是个正八品的太医丞,但是一旦开了这先河,日后这些女人还不得骑到咱们头上来!”   “别说日后了,这几日我家后院的女人都不太安宁,一个个都觉得自己能耐了,也想着入朝为官。”   “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女人就该在家中相夫教子!抛头露面的成何体统?!这个吴锡元还是个读书人,怎的连这点规矩都不懂!”   “这不就是上行下效吗?皇上都如此了,更何况臣子。”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老族长听着他们越来越口无遮拦,皱着的眉头越来越深,出声打断了他们,“好了!让你们揣摩圣意,是让你们来说皇上不是的吗?记住你们的身份!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心里头都有个数!”   场面一时间安静了许久,才有一位眼睛浑浊,头发全白,看着起来岁数就不小的老爷子开口了,“依老夫看,皇上此举于我们这些世家而言极为不利。他器重虽人,不看出身,只看才能。我们手中的权利逐渐被他分给了旁人,如今宋家看起来尚且还有几分荣光,可若是再过些年,皇上扶持了这些新贵们起来之后,那就是咱们家的衰败之时。”   ……   老家人在族里的地位显然不低,他此言一出,立刻引起了所有人的沉思。   他们族里也不是所有人都在朝中任职的,这些年借着族里的荣光,倒是也过得滋润。若是真的族里失了权势,那么他们绝对是最受打击的一批人。   “不行!老夫明日就去上朝!豁出去这张老脸!也要让皇上收回成命!”   --   作者有话说: 第820章 皇上晕了   “对!明日老夫也去!”   “我们明日一起去!”   “再给琅琊王氏送个信,这种事可不能我们一家出头。”   ……   这种类似的场景在多家出现,几家频繁送信,最后敲定明日大家一起去御前,请皇上收回成命。   景孝帝不过是随便下了道圣旨,虽说是个女人,但才是个八品小官,还在太医署当值,又不干涉朝政。下完圣旨以后,还没一个时辰,他就已经将此事抛之脑后。   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这随口一句话,居然给自己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   昨天早上他跟往常一样,用过早膳之后就换了朝服去上朝。   他坐定一看,才发现今日来上朝的人似乎多了不少。   原本许多年岁大了不用早起来上朝的老臣们,今日也都破天荒似的一起来了。   他才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今日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就见到一位老臣率先出列,求他收回成命。   景孝帝还有些懵,什么成命?他下了什么了不得的命令了吗?   他还没思考太久,那宋家老臣就又接着说了,“皇上,女子入朝为官,史无前例啊!”   景孝帝这才反应了过来,对哦,他昨儿封了个太医丞。   一个治病救人的太医,碍着他们什么事儿了?!真是迂腐至极!没脑子!!   他正想两句将这个老臣大发了,就见着一群老臣纷纷站了出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求他收回成命,大有合起来一起声讨他的意思。   景孝帝看着他们这一张张老脸喷着唾沫星子的可憎模样,脸上的肉都气的颤抖。   忽然间他一拍龙椅的扶手,站了起来。   所有大臣都被他的动作吓了一跳,原本正在声讨的大臣们也一愣神将接下来要说的话忘了个干净。   景孝帝也趁着这个空档破口大骂,“朕不过就封了个太医,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了?!就这点事儿你们居然还联合起来声讨朕!其他国家大事怎的不见你们操心?也不看你们一个个都多大岁数了,谁能保证自己日后没点头疼脑热的?等到时候求到人家门上,看你们还会不会这样说!”   这话说的,大伙儿还真就住嘴了。   皇上说的没错,他们也一把年纪了,到了这岁数,谁能不怕死呢?   保不准,日后还真有可能求到人家头上。   但总有几个仗着自己还算年轻,身体还好的出列想要进谏。   却没想到皇上根本就不给他们开口的机会,居然直接朝着赵昌平的方向一仰,晕了。   赵昌平差点吓死了,赶紧一把抱住了皇上。   底下的群臣也顿时慌了,万一给皇上气出个好歹,那他们真是万死难辞其咎啊!   “太医!传太医!!”   ……   大伙儿这会儿也就意识到太医的重要性。   赵昌平急忙叫了几个小太监,将皇上往寝宫里抬。   才刚到寝宫,景孝帝就自己坐了起来。   赵昌平吓了一跳,急忙上去扶住了他,“皇上!您醒了!您觉得哪儿不舒服?”   他一边说着,一边儿眼泪就下来了,“皇上,您可真真儿是吓死奴才了。”   景孝帝摆了摆手,“朕没事儿,不过就是吓唬吓唬他们,一群老脸,平素只知道在府上偷懒,这会儿一个个的凭啥来对朕指手画脚?”   赵昌平听了他这话,实在是哭笑不得,但不得不说,皇上这一手可真是高啊!先发制人,看那些老臣们还敢说啥!   这些老臣们是真不敢说了,但他们也不会放弃自家的权益,再次找上了陆太师的家门。   陆太师已经许久不去上朝了,但皇上在朝堂之上晕了的事儿,依然第一时间传到了他这里。   他一开始也吓得不轻,急忙就要进宫,但很快赵昌平就给他送了信儿过来。   得知皇上不过是自己装晕,他先是愣了一瞬,然后没忍住笑了。   伸手将自己头上戴着的官帽摘了,递给他身边的闻堰。   闻堰急忙接过来,问他,“老爷,您还进宫吗?”   陆太师摇了摇头,乐乐呵呵地笑了,“皇上无事,老夫还进宫做甚?再说了,老夫也病了。”   闻堰看着他健步如飞的模样,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才明白了过来,也笑了一下,跟了上去。   果然如陆太师所料,没过多久那群老臣就找到他们府上了。   陆府的下人得了老爷吩咐,自然众口一词,直说自家老爷病了,闭门谢客。   大臣们一听,顿时面面相觑了,怎的这样凑巧?陆太师也病了?   几个同陆太师熟悉的老臣倒是很快察觉了他的用意,纷纷在心中骂了两句老狐狸。   他们打着要前去探病的名义,非要去见陆太师。   皇宫他们不敢闯,陆府他们可没什么不敢的。   陆太师见下人一次又一次来报,知道他们见不到自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最后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了。   “罢了,你们去将他们请进来吧。”   闻堰问了一句,“老爷,您可要去床上躺着?”   陆太师摇了摇头,“不用,谁不知道谁啊,估摸着他们也已经知道我是在装病了。”   闻堰应了一声是,就走了出去,没多久就将人请了进来。   只进来了五位老臣,他们看到陆太师妥妥当当地坐在书房里,纷纷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老狐狸又装病,才冲着他拱了拱手,“吾等见过陆太师!”   陆太师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落座之后,其中一位老臣对着陆太师问道:“听闻太师身体欠安,不知如今感觉如何了呀?”   陆太师乐呵呵地笑了笑,“老夫年岁大了,这身子骨也是时好时不好的,这会儿倒是还精神,你们也见了,便先回去吧?”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他这身体一会儿说不定就不好了。   那几个老臣就像是没听懂他的话似的,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太师身子欠安,我等本不该打搅太师休养,只是如今皇上居然不顾祖制,封了个女人为官。我等不敢规劝,太师德高望重,皇上一向也敬重您,不若您去同皇上说说吧?”   --   作者有话说: 第821章 皇命不可违   陆太师眉头一挑,一脸的你们怎么能说出这种话的模样。   几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语的将这两日的事情说给他听, 然后一个个的看着他,等着他表态。   陆太师这才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我就问你们一句话,你们如实回答就好。”   宋氏的族长虽然猜不到他接下来会问什么,但还是应了一句,“您问就是。”   陆太师也没有客气分毫,就直接说道:“你们可有反意?”   这种大逆不道之话,还是由陆太师说出来的,大伙儿同时心中一惊,若是头上被冠上了逆臣贼子的名号,那不仅事关他们自己的前程,怕是连他们整个世家都好完蛋了。   因此,他们急忙开口辩驳道:“太师!!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是啊!我等哪儿敢有这心思!”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可莫要乱说!”   ……   陆太师一看他们急了,便轻声笑了起来,“老夫不过就是随口一问,你们只需说是或者不是就好。”   他问得这么大大咧咧,谁敢承认?自然是纷纷摇头。   陆太师见状才接着说道:“既然你们没有造反的心思,那就还需要再当今圣上手下讨饭吃。你们如此同他作对,不是诚心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几位老臣被他这话噎着了,众人思忖了一二才回答道:“我们也不是想要同皇上作对,而是皇上他自己封了一个女人做官,此举实在有违祖制啊!”   陆太师摇了摇头,“人都要往前看,哪有往后看的?你们要明白,君为天。祖制尚且有空子可以钻,但若是遭到了皇帝的厌弃,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啊!”   这几位大臣还有话要说,陆太师却已经没有耐心搭理他们了,直接端茶送客。   “老夫言尽于此,你们若是觉得老夫说的不在理,大可不予理会,自个儿去找皇上说话。此事说起来与老夫也无关,老夫岁数大了,不大想插手朝中的一概事宜。”   这话说完,闻堰立刻起身送客,客人们却不大愿意走。   “太师!”   “太师!您就去劝劝皇上吧!”   陆太师直接挥袖离去,“话不投机半句多!”   其他人想要追过去,却全被闻堰拦了下来,“几位大人,太师累了,需要休息。”   闻堰是个武艺高强的习武之人,十分简单地就将他们从书房推搡了出去,这才回身去往太师身边儿伺候。   .   苏九月在太医署里当值,太医署里的所有人得知她被封官了都替她高兴。   当然,也是替自己高兴。   苏九月能被破例封官,说明日后他们也有这种可能,人总是要有点念想,才格外有干劲。   可是还没高兴一天,大伙儿又得到消息说,几位世家的老臣联合起来上奏,说请皇上收回成命,直接将皇上气晕在了泰和殿中。   苏九月心中十分着急,她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一地步,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因为这些大臣们的话就收回成命,到头来让她空欢喜一场。   秋林原本是第一个来恭喜她的,这会儿显然也得到了宫里的消息,再苏九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便来到她身边,拉过她的手轻声安慰道:“九月妹子,你别担心,皇上金口玉言,下了的圣旨怎么可能这样容易收回。”   苏九月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这么多大臣反对,我就担心……”   秋林拧着眉头想了想,又建议道:“九月,方才黄太医被请进宫了,咱们出去迎一迎他,也能提前探个口风。”   苏九月却拒绝了她的好意,“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还有好多活儿要干呢,咱们先忙活起来,等师父回来了,会有人告诉我们的。”   秋林见她自个儿想通了,也跟着笑了笑,“你能这样想最好,我就放心了,我先去忙了,待会儿再来寻你。”   苏九月嗯了一声,点了点下巴,看着她脚下轻巧的跨过门槛儿,朝着杏林苑外跑了出去。   苏九月无奈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又接着炮制草药。   黄户生被人着急忙慌地请进宫的时候,他自个儿也很着急。   皇上如今的身体不是被他调理的很不错吗?怎么会忽然在早朝的时候晕倒?莫非又是被人下了毒?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   他拎着药箱脚下生风似的朝着皇上的寝宫跑去,常年在宫中当差的小太监都没他快。   寝宫外摆放两个大缸的睡莲,这会儿花期已经过了,看起来有些衰败。   黄户生刚走到宫门口,赵昌平就迎了出来。   黄户生一见到他人,就急忙问道:“赵总管,皇上到底怎么了?当真是被人气得?”   赵昌平面儿上根本看不出来任何神情,他就是想稍微看着他的脸色猜测一二都看不明白。   他张了张嘴,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就听到赵昌平已经说道:“想必黄大人也是一肚子的疑惑,咱家三言两语的说不清楚,您还是自个儿进去瞧瞧吧!”   黄户生点了点头,板着脸皱着眉走进了殿中。   才刚迈过去一只脚,他就直接愣住了。   原因无他,就是因为他居然看到皇上坐在案几前看着折子。   他飞快地瞅了一眼,就急忙收回了视线,拎着药箱走了进去,在大殿中央跪了下来。   “臣黄户生拜见皇上!”   景孝帝这才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端端正正跪在大理石地板上的黄户生,最后又将视线落在了他拎着的药箱上。   忽然将手上的奏折丢在了案几之上,对着黄户生问道:“你是来给朕诊脉的?”   黄户生微微颔首,又因为实在没忍住多问了几句,“正是,皇上,听闻您方才晕倒了?”   “嗯,朕装的。”   提心吊胆了一路的黄户生:“???”   他刚没听错吧?装的?   皇上看见他明显愣住了,就像是恶作剧成功的孩子一般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怎的?你也被吓了一跳吧?”   黄户生松了一口气,面儿上也带上了笑容,“皇上您无事就好,其他都不甚要紧。”   --   作者有话说: 第822章 雨还没停   景孝帝就喜欢他这样事事以自己为先的态度,“既然来了,那就顺便替朕摸个脉吧!”   黄户生应了一声是,便放下手上拎着的药匣子走上前去。   赵昌平将皇上的衣袖挽了起来,他伸手一摸,就见皇上的脉相十分平稳,甚至连肝火都没动。   看来今天早朝上,那几位大人们好一番折腾,皇上都没怎么在意,或许是只当看猴戏了。   黄户生收回手,对着皇上再次行了一礼,说道:“皇上您近来调理的甚好,康健的很。”   皇上听了这话也十分满意,他也收回了手,笑了笑,“爱卿心中有数就好,只是出宫以后莫要多说话才好。”   黄户生点头应是,又在宫里留了好一阵子,还开了几个大动肝火的汤药,让太医署里赶紧熬好了送过来。   一直等到宫里要落锁了,他才出了宫。   傍晚时分下起了秋雨,雨水将宫门口的汉白玉石砖洗地格外的干净。   一个小太监撑着油纸伞将黄户生送出了宫,又一直将他送上了马车,这才转身又回去了。   苏九月原本还想等她师父回去之后,找他探一下口风,却根本没等到人。   除了苏九月之外,也同样有许多人想找黄户生打听皇上的病情,都被黄户生愁眉苦脸地堵了回去。   “圣上的状况谁敢多说?几位大人,莫要为难下官了。”   既然他不愿意多说,其他人只能从旁的地方想法子,最后想法子探听今儿太医署给皇上煎了什么药,一听是肝火虚旺的方子,大伙儿顿时都有些焉儿了。   看来,皇上应当是真的被气病了。   洛阳王先前儿被气得中风之后,嘴巴都歪了,说话也不利索。   这会儿得知皇上被气晕了之后,也一直在兴奋的鼓掌。   苏九月到家之后才发现吴锡元一定先她一步回来了,她叫了他一声,也没通往常一样粘着他说话,只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神色有些戚戚然。   吴锡元在朝堂之上,亲耳听到那些老迂腐给皇上进言,也亲眼看到皇上被他们气得晕了过去。   只是他看着依然觉得有些许奇怪,皇上如今的性子怼起人来是丝毫情面都不留的,怎的今日还没说几句就晕过去了呢?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皇上这回真的没有发挥好啊!   看着他媳妇儿心情很不好的模样,他自个儿心里头也不怎么好受。又恰巧这一出上一世根本没有发生,他也无从借鉴。   他走到她身边,伸出手在她柔软的秀发上揉了揉,“媳妇儿,你是有功之臣,皇上轻易不会收回成命的,否则那不是伤了所有立功之人的心了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道理我都懂,就是有些想不明白,他们的官职都坐到那样高了,岁数也都那么大了,为什么总要同我一个小女子过意不去?”   吴锡元笑了起来,“还不是因为他们慌了?”   这些世家子弟都是朝廷的蛀虫,一个个凭借着祖上的余荫还能混个很不错的官职。领着朝廷的俸禄,却什么事都办不好,国库里的一大半银两都用来养这些闲人了。   上一世的景孝帝虽然几次三番动怒过,但是却因为身体不好,一直到最后也没能处置这些世家。   反倒是后来上台的景顺帝,原本就落了个残暴的名声,也不甚在意名声,肆无忌惮的收拾了这些世家。   之前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官职,一下子空出来了不少,吴锡元也是趁着这个机会扶持了不少自己的势力。   正是因为有着上一世经历过的那些,所以此时这些世家在他的眼中就如同秋后的蚂蚱,根本蹦哒不了多久了。   今儿天气不好,外头下着雨,雨水顺着屋檐一滴一滴连成了线,一直落在了地上,形成了一块儿又一块儿的小水潭。   苏九月就这么一边听着雨声,一边趴在吴锡元的怀中,黯然伤神的入睡了了。   雨一直下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他们醒来的时候,外头依然在下着小雨。   苏九月推开门朝着外面看了一眼,眉头就立刻皱了起来。   她还要去当值,雨却还没停。等她走到太医署,即使撑着伞,鞋子和衣服也都该湿了。   吴锡元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一边系着腰带,一边走到了苏九月身后,问了一句,“怎的?雨还没停吗?”   苏九月嗯了一声,“这会儿到雨季了,估摸着缠缠绵绵还得下一段日子呢!”   吴锡元拉过她的手,干脆将自己手上的腰带放在了她的手上,“夫人,帮我?”   苏九月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顺手在他的腰间系好。   吴锡元这才又说道:“下了一夜的雨,路上应当不好走,今儿叫个马车来送你去当值吧。”   他们的新宅子已经敲定了,但因为有些旧了,如今还正在修葺。想要搬进去住,恐怕还得需要一段时间。也因此,他们府上也没有买自个儿的马车,买了都没地方放的。   苏九月却觉得用不着,“家里有油纸伞,我自己撑一把过去就好了。倒是你,去上朝还有些远,叫个马车送你过去吧。”   吴锡元连连摇头,“实在用不着,今日定然很多大人都坐马车去,搞不好要堵在路上了,我也还是走着去吧!”   苏九月歪着脑袋一想,忽然脑中灵光一现,“那我多带一双鞋子给你,等到了地方,你将脚上湿透的鞋子换了,可千万别受了风寒。”   吴锡元很爽快的应了下来,“夫人对小生这样好,小生心中感激不尽,不然?今日我送夫人去当值吧!”   两人根本不顺路,送她过去吴锡元还得多绕路,苏九月不让他去,却根本拗不过他。   “怎的?为夫就这样拿不出手的吗……”看着他抿着唇,满腹委屈的模样,苏九月也只好妥协了。   他们才刚到太医署门楼,吴锡元还没走,一个下人就急匆匆地骑着马淋着雨来了。   一到门口就将手上的手信晾了出来,“我乃是江北宋氏的下人,我们族长病了,不知今日可有哪位太医有空过我们府上一趟?”   --   作者有话说: 第823章 都是巧合   苏九月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吴锡元将手上拎着的另一把伞递给了苏九月,“进去吧,下午我若是下衙的早,便过来接你。”   苏九月接过伞,“你也不用特意来跑一趟,我自己能回去的。”   吴锡元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只是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一下,示意她进去。   看着苏九月进去之后,吴锡元才看了一眼方才来的那宋府的下人,撑起伞转身走进了雨中。   昨儿在朝堂之上,就属宋家人的言辞最为激烈,满朝文武大臣都知道。   但愿他们不会有求到九月头上的一天,不然他们怕是要成为朝中的笑话了……   他身后,太医署的护卫将他请了进去,去见赵嬷嬷。   赵嬷嬷得知他们是来请太医的,立刻就犯了难,“黄太医进宫去了;刘太医从开封府回来就生了病,如今在家养病;杜太医和黄太医前两日就随着太后去了慈安寺;李太医在替静王妃安胎……”   总而言之,就是太医署再没有旁的太医有空了。   宋府的下人听了顿时也傻了眼,原本以为依着他们宋府的威望,请个太医过去还不是很轻松的事儿?   谁知道居然请不到人?!   他不死心地再次问了一句,“真的就没有旁的太医了吗?”   赵嬷嬷摇了摇头,“没有……”   话才说了一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起来,“仔细一想,还真有个人。”   宋府的下人眼睛一亮,急忙追问道:“哦?是哪位太医在?”   赵嬷嬷想到这几日的传闻,看着他的神色也带上了几分戏谑,“正是前几日皇上封的八品太医丞苏大人。”   宋府的下人听了这话,五官都拧成了一团。   是哪位大人不好啊?偏偏是这位大人!   他们家族长昨日就是为了这个女人去陆太师那里拿个主意,回来的路上淋了雨,才遭了这罪。   这会儿若是让这个女人去给族长看病,万一将族长给气地病重了可怎么办?   他一时间也拿不了主意了。   赵嬷嬷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就说道:“你若是拿不定主意的话,便去问问你家大人。”   宋府下人听了这话,对着赵嬷嬷讪讪一笑,说道:“那小的还是回去问问吧。”   回去一问,宋管家脸色也十分难看,若是真叫那个女人上门医治,只怕族长宁愿自己病死算了。   可若是族长真的病逝了,他们宋家只怕距离没落也就不远了。   他内心十分纠结,最后只能让人先将京城里所有坐诊的大夫请过来,大家一起想法子,或许还有救。   除此之外,他又亲自请了族中的几位长老过来,仔细商议了此事。   最后大家集体商议过后,才一致得出,先请了其他大夫来诊治,若是没有起色,好歹也能拖到其他太医腾出手来。   可是没想到仅仅才过去一日,宋族老就病危了。   许是年岁大了,这次风寒又引起了发热,将他多年的陈年老病都引了出来。病来如山倒,前两日还看起来十分康健的宋族老就这么倒下了,并且一病不起。   宋家人进进出出,来往的人都愁容满面。   若是宋族长去世,他们族里的大部分人都要丁忧。皇上或许会借着这个机会肃清他们宋家在朝廷的人,那日后就真的没有出头之日了。   最后还是宋族长的大儿子拍了板,“去请那位苏大人吧。”   “大哥!这不是将咱们的脸面往地上扔嘛!”他的二弟第一个站出来反对。   宋清远斜睨了他一眼,问了他一句,“里子都顾不上了,还顾面子?若父亲大人真的撒手人寰了,那时候那些仇家,不踩咱们一脚都算是好的,哪有什么劳什子功夫顾得上面子?”   他二弟不说话了,其他人也纷纷闭了嘴。   “若是族长大人醒来了,知道此事生气了该如何是好?”其中一个族老开口问道。   宋清远直接一口就揽了下来,“若是父亲大人责怪,我一力承担。”   众人其实就是在等他这一句话,这会儿才都放松了下来。   更有人直接说道:“那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去太医署请人!”   “哦!对!快派人过去!”   “若是这位苏大人医治不好族长,那时候丢人的可就是他们太医署了。”   ……   苏九月得知宋府来请人,立刻就收拾了医药箱子准备出门。   此时的她还并不知道宋家人就是在朝堂之上带头奏请皇上撸了她官职的人,只是听说宋大人病重的十分厉害,若是再耽误下去,恐怕性命不保。   她走地匆忙,甚至连把伞都没有带。   刚一出门,就看到宋府的马车正停在雨中等她。   她用一只手挡着雨,就朝着马车小跑了两步。   宋府的小厮见着她过来了,急忙拿着伞迎了过去。   苏九月手放下来以后,小厮也看清了她的模样,差点倒吸一口冷气。   若不是这位苏大人身上穿着官服,他根本就不敢相信,这位震惊朝野的苏大人居然是这样一位年轻又容貌出众的年轻人。   他急忙应了一礼,“见过苏大人。”   苏九月应了一声,“无须多礼,快些出发吧,再不敢耽搁时辰了。”   这位下人见状急忙取了凳子垫在她的脚下,看着她干净利落地上了马车,他才回过神来,对着苏九月身边的医女笑了笑,做了个请的手势,“您请。”   等他们都上了马车之后,马车才缓缓地驶离了太医署的大门。   约摸半个时辰之后,马车才抵达了宋府门前。   苏九月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就被人领着急匆匆的朝着后院赶去。   一路上宋府所有的人都瞧瞧地瞅着这位整个大夏朝唯一的一个女官,她无论容貌还是年纪,都跟他们想象的很不一样。   就连力排众议决定让苏大人过来试试的宋清远,再见到她之后,心中也有了些许不自信。   原因无他,只因这位苏大人长得实在有些太年轻了,这样年轻的大人真的能治好他的父亲吗?   虽然心中很是怀疑,但宋清远还是热情地迎了上去,“苏大人,辛苦您跑一趟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24章 竭尽全力   苏九月拧着眉头对着他还了一礼,就一脸凝重地问道:“病重的那位宋大人,此时在何处?”   宋清远恭敬地领着她朝着屋子里走去,“我父亲病重卧床,此时正在内室,苏大人请随我来。”   其他宋氏的族人站在院子里,看着苏九月随着宋清远走进了屋子,也都只能祈求佛祖保佑,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苏九月一进屋子扑面而来一股浓重的药味,可见这位宋大人在请他过来之前已经请了许多大夫医治过了,看起来应该没有什么疗效。   这也间接的说明了宋大人确实病得十分厉害,她心中微沉,跟着宋清远走到了床榻边上,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宋大人。   宋大人合着双眼,眼窝凹陷得很深,脸颊上有些许老年斑,唇边花白的胡子动也不动,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妙。   她急忙挽起袖子,走到了宋大人身边,伸出她纤细的手指搭在了宋大人的手腕上。   宋清远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也十分紧张,唯恐这位苏大人真说一句让他们准备后事吧。   苏九月把了很久的脉,这一次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唯恐自己一时不察忽略了什么细节,真的让这位老先生丢了性命。   许久之后她才收回了手,但是却保持着站立的姿势根本没动,她一直在回想着师父曾经给她的那几本手札。   宋清远见她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没有开口说话, 根本不敢开口打搅。   又等了一会儿,苏九月才回过神来,看向了立在她身旁的医女,“彩莲姐姐,你将我的银针拿出来给我。”   彩莲应了一声,动作十分麻利地放下药箱,从里头掏出了她卷在一起的银针。   宋清远这才急忙对着她问道:“苏大人,我父亲可还有救?”   苏九月叹了口气,“你们来的有些晚了,耽误了些许时候,如今宋大人的病情已十分严重,我也只能说尽力了。”   宋清远听了他这话也有几分后悔,当初就不应该太在乎面子,直接去请了苏大人过来,或许他父亲也就不用遭这些罪。   “苏大人,您有几分把握?”他又问了一句。   “五成。”   从宋大人的脉相来看,应当是因为长时间的发热降不下去,引发了肺部炎症。年纪大的人,一旦呼吸出了问题,那可不就是要命了吗?   她用银针分别扎在了宋大人的大椎穴、天突穴等穴位,又吩咐宋清远准备了浴盆和白酒。   等见着宋清远交代下去之后,她还有提笔写了两个方子。   “按照这两个方子抓药,越快越好!”   没过多久,她要的浴盆和白酒就都送了过来。   “苏大人,您要的东西已经全部送到,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办?”宋清远问道。   “让你们抓的药呢?”   “已经去抓了,估摸着还得再等一会儿。”   苏九月点了点头,开了一坛子白酒,将帕子打湿输在了宋大人的额头之上,并嘱咐医女换勤快一些。   又过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之后,抓药的人才可算回来了。   苏九月将其中一副药倒进了浴盆之中,将另外一副药又递了回去,“速速派人去煎药!”   说完便不再管他们了,转身指挥着屋子里的其他下人将屋子里的白酒倒进了浴盆之中。   等屋子里的药香逐渐被酒香冲散之后,苏九月才下了最后一道命令,“将宋大人除去衣物泡进浴盆之中,先泡一个时辰再说。”   说完她自己则拾掇了东西,转身退了出去。   宋清远已经让人看了她写的方子,确实是除炎症散热用的,只是大伙儿都没有猜到她居然要用其中的一个方子来泡药酒。   他仅仅只是犹豫了一瞬间,就亲自帮着他父亲除去了身上的衣物,将他抱进了浴盆之中。   苏九月在院中的石凳上坐下,也不管院子里的其他人时不时的朝她看,就只是拧着眉头想着方才的医治可还有什么漏洞。   过了一会儿,宋府的下人给她端来了一杯茶水,她这才收回了思绪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   今日是她从医以来碰到的头一个如此病重之人,她也是按着师父留下来的手札做的,就希望能够救回这位老大人。   她已经竭尽全力,剩下的就只有听天由命了。   一柱香之后,宋府的下人端着已经熬好的汤药急匆匆地走进了院子。   不一会儿,苏九月听见“吱呀”一声,赶紧拍拖看去就见到宋府的下人端着药碗从屋子里小心翼翼地迈过门槛走了出来。   应当是那位宋大人喝了药了,苏九月稍稍松了一口气,还能吞咽,情况也还不算太差。   又过了一会儿,宋清远也从门里出来。   一出来就对苏九月行了一礼,苏九月也急忙问道:“宋大人情况如何?”   宋清远脸上也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多谢苏大人关心,方才我出来的时候,我父亲身上的热度已经退了些许。”   苏九月微微颔首,“等泡够一个时辰之后再说。”   她说着,又让彩莲拿出纸笔,写了个方子递给宋清远,“你让人照着这个方子再去抓药,等一个时辰以后,再将这副药给宋大人服下。”   宋清远原先还对她的能力有些许的不信任,但是如今瞧着她办事井井有条的模样,顿时觉得她靠谱多了。   不愧是能被皇上破天荒封为太医丞的女人,果然有两把刷子。   他接过方子,道了谢,才说道:“我让人准备了午膳,苏大人用一些吧?”   苏九月也没客气,今儿一天大约都得耗在这儿了,若是错过了饭点,下午肚子饿了可没地说去。   “那便多谢了。”   他们一顿饭吃完,宋清远亲自作陪,在此期间,他仔细询问了他父亲的身体状况,苏九月都一一解答。   甚至还诊断出他父亲幼时曾经生过一场大病,伤了根本。   宋清远也是真心佩服她,一介女子能做到如此地步确实不容易。   只可惜……她已经嫁人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25章 气死老子了   吃过饭之后,苏九月又去看了一眼宋大人,平了下脉,才稍稍松了口气。   若是这人一直发热,降不下去,她就只能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她师父想想法子了。   如今既然他肺热降下去了,可见师父先前儿留下来的手札上边儿记录的法子是有用的。   “宋少爷,宋大人此时的脉象还算平稳,他自个儿也知道吞咽,还是让人给熬些粥吧。只有吃了东西人才有力气。”苏九月交代道。   宋清远应了下来,苏九月也提出了辞行,宋家人却不依。   “苏大人,我父亲病重,虽说这会儿看起来状况还稍稍稳住了一些,但前几日总是到了后半夜又烧了起来。若是您才刚走,我父亲就又病重了可怎么办?不然您还是在我们府上住一宿吧?”   苏九月想到了她刚来宋府的时候,宋大人那气若游丝的模样,也有些犹豫。   宋清远见状就急忙游说道:“苏大人,我们会派人去太医署说一声的。”   苏九月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那我便留下吧,你们派人去太医署的时候,能否也顺便给我家里捎个信儿?我担心晚上家里人不见我回去,干着急。”   宋清远自然是一口应下,然后急忙让下人去收拾厢房。   苏九月一直留到了清晨才伸了个懒腰,从厢房里走了出来。   昨儿后半夜宋大人的病情也一直很稳定,她半夜也没被人叫醒,还睡了个好觉。   宋清远昨儿夜里一直守在他爹的病房里,这会儿苏九月才刚走出来就看到了院子里的他。   宋清远也注意到了苏九月,急忙朝着她走了过来,对着苏九月行了一礼,“苏大人早。”   苏九月应了一声,问了他一句,“宋大人昨儿夜里可还好?”   晨光熹微,透过院子里枣树的叶子洒了下来,给苏九月柔顺的长发染上了一层光晕,看起来更像是下凡的仙女似的。   在宋清远心中,这位苏大人正是这么一位仙女,救了他父亲性命的仙女。   他一脸沧桑,但一双眼睛却散发着奇异的光辉。   “多谢苏大人的救命之恩,我父亲昨儿夜里睡得甚好,甚至还打起了呼。方才见您还未醒,我便叫府医过来看过,说已经没有了性命之忧。这会儿您醒了,不知可否再劳烦您替我父亲看看?”   苏九月点了点头,“也好,若是你们这边儿真无事了,我也得回去当值了。”   宋大人的情况很好,苏九月才刚一进去,看到他脸上的灰败之色都已经淡了许多,就知道他这一劫算是过去了。   伸手再摸了摸他的脉象,翻看了眼睛和舌苔,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了。   她收回了手,又重新留下了个方子。   “宋大人年岁大了,身上又有许多陈年旧疾,恐怕无法根除,还是得以养为主。这方子你且收着,等昨日的方子吃过三日之后,就换成这个。”   宋清远郑重地接过方子,冲着她行了个大礼。   苏九月让人将他扶住,才说道:“我得回去了,宋大人这边儿若是再有什么事儿,您派人给我送个信儿就好。若是我看不了,也会央了其他大夫来瞧瞧的。”   苏九月一直觉得自己医术一般,即便是她有师父的手札,且在太医署的时候被多位太医指点过,但是她本身也没有遇到过什么疑难杂症。   这次的宋大人也算是她遇上的最严重的一位,若不是整个太医署根本没有太医能腾的出手,而她作为一个医者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大人等死,她也不可能贸然一试。   宋清远经过这一茬儿对这位苏大人的感官极好了,也觉得他父亲背地里诋毁人家是一件非常不君子的事儿。   他亲自将苏九月送出了门,还送上了谢礼,又派了自家马车将苏九月送回去。   苏九月捧着他送的礼盒,等一路到了太医署,身边儿没人的时候,才敢打开来看。   匣子里放着的既不是金银,也不是地契,更不是什么稀罕的中草药,而是一本被绸子包地整整齐齐地书。   苏九月很是好奇,能让宋少爷非要塞进她手里的书会是什么呢?   她将书取出来,小心翼翼地将绸子取开。   看到书的名字之后,她整个人也是一愣,“千金方?!”   书本十分古朴,同市面上被人临摹拿出来卖的很不一样。   她再想到宋家的底蕴,心中一惊。   这位宋少爷该不会拿给她的是原本吧?   苏九月从前已经学过千金方了,他翻开这本书再看了看,发现上边有许多批注,即便是保存的十分小心,纸张依然有些泛黄,字迹也暗淡了。   一连看到最后,才发现这本书比起他们从前看的临摹本要多了几页。   苏九月急忙又将书收好,打算回去之后问问锡元再说。   .   宋府   宋清远又衣不解带地照顾了他父亲一天一夜,他父亲才慢慢地清醒了过来。   宋清远简直太高兴了,整个人都扑到了床边儿,“父亲!您可算醒了。”   宋族长眨了眨眼睛,似乎有些不大舒服,又将眼睛眯了起来。   等他逐渐适应这个光线之后,他才慢慢悠悠地问道:“我怎么样了?还能活几日?你说实话,为父还有许多事要安排。”   宋清远看着他笑,“父亲,您没事了!苏大人说了,您再好生养养,定然能活个高寿。”   宋族长也松了一口气,好死不如赖活着,若是能活着,谁愿意去死呢?   他面儿上的神色也放松了许多,“那就好,那就好。”   念叨了两句,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躺在床上偏过头来看向了自己儿子,问道:“你方才说的苏大人是谁?”   宋清远听了他这话,沉默了。   宋族长自个儿还在那儿小声嗫喏道:“太医署的太医还有姓苏的?怎的我还是头一次听……”   话才刚说了一半,就戛然而止。   宋清远眼瞅着他爹的脸色逐渐憋红,紧接着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宋清远急忙上前帮他顺气,就见他挣扎着想要甩开他的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个不孝子,你这番做法岂不是将你老子的脸面扔在地上踩?!” 第826章 是时候改变了   “老子宁愿死了!也不愿意让她来救!”   ……   宋清远听了十分难过,却也不敢替苏九月说话,唯恐再将他爹给气出病来。   他跪在地上,整个人都趴在他爹腿上,一边哭泣一边儿说道:“父亲!您若是没了,您让孩儿们怎么办?!让咱们族人怎么办?!”   他一向都是温文尔雅的,这样一哭,宋信礼也有些心软了,一直推着他的手也僵了下来。   宋清远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他的父亲吃软不吃硬,这世上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自己的父亲了。   于是,他又再接再厉地哭诉道:“父亲,咱们族里如今已经够艰难了,万万不能没有您啊!面子那些东西,哪儿有前程重要的?儿子宁愿不要那些清高的名头,儿子只想要父亲啊!”   宋信礼看着宋清远跪在地上哭诉的模样,闭了闭眼睛,重重地叹了口气。   宋清远感觉到他没有方才那样生气了,才又接着将这几日其他几位世家是怎么对付他们通通说与他父亲听,最后才说道:“父亲,既然皇上要对付世家已经是个事实,就连陆太师都不愿意替咱们出头,那咱们就只能从旁的地方想法子了。”   宋信礼果然被他转移了视线,看了一眼已经长的比他还高大的儿子,只见他跪在地上,低头看着脚踏,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   他心中有些欣慰,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有这样优秀的儿子,凭什么江北宋家到了他这一代就要没落了?!   怀着复杂的心情,他最后还是决定听听儿子到底怎么说,便说道:“什么法子?你怎么想的?说来听听。”   宋信礼听了他父亲的语气,就知道他已经彻底冷静下来了。   冷静下来就好,只有冷静下来,才能客观地思考家族的未来。   他恭恭敬敬地抱着拳,说了一句让宋信礼极度震惊的话,“父亲,我打算明年去参加科举。”   宋信礼直接愣住了,科举?!要知道他们这些世家天生高傲,所有人都是不屑去参加科举的。   依着他们的家学渊源,就凭那主考官?一个野路子凭什么来对他们文章指指点点?   因此他们能做官大多是靠荫封,哪个世家子弟去参加科举,那可是要遭人笑话的。   “不许去!咱们宋家可丢不起这脸面!”宋信礼坚决反对。   宋清远却据理力争,“父亲,皇上的态度如今已经十分明显了。咱们给他一个台阶下,日后咱们宋家或许还能留下些体面,至于琅琊王氏他们,能不能想通这一茬端看他们造化。陆太师说的没错,咱们既然没有想要造反的意思,甚至连站队都不想站队,如今就只能通过参加科举来表态。”   宋信礼脸色不怎么好,但他也在仔细思考他儿子说的话。   他心中十分挣扎,一方面是家族的几百年清誉,一方面又是家族日后的存亡问题,他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选。   宋清远也没有让他现在就给出个答案,而是又抱了下拳,“父亲,您先好生休养,过几日此事您再同族老们商议一下此事。如今形势已经今非昔比,皇上不需要我们这些世家的支持也能站稳脚跟,反倒是咱们的存亡问题已经迫在眉睫,为了族里能更好的发展,咱们是时候做出改变了。”   宋信礼没再骂他了,而是说道:“此事为父已经知晓了,你这几日也没休息好,先下去洗漱一番休息吧。”   宋清远拱手应是,就要退出屋子,忽然宋信礼又再次叫住了他,“对了,那位苏大人……”   宋清远停下了脚步,就听到宋信礼又艰难地问出了后半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得知是我们府上请她医治,她可有不情不愿?”   宋清远一听,急忙替苏九月说了两句好话,“父亲!那位苏大人才刚得了信儿二话不说就直接冒雨赶了过来,担心您半夜再烧起来,还留在咱们府上过了夜。她是个很好的大夫,先不说她对咱们府上的恩情,只说她冒着生命危险在开封府救了那么多灾民,她就是值得咱们恭敬对待的。”   宋信礼见着连他儿子都倒戈了,心中有些心烦意乱,就直接对着他摆了摆手,“罢了,你出去吧!为父自己好生想想。”   宋清远出门之后,宋信礼一个人躺在床上躺了许久,直到后来陆陆续续有族老来探望他,这才作罢。   他身子才刚好一点,整个宋家就又召集了所有族老开了个会。   紧接着没两日,京城里就又传出了个大消息。   宋家大少爷宋清远居然进了国子监!这在世家子弟当中还是头一次。   宋家大少爷的学识在世家子弟当中都是独树一帜的,他进了国子监求学,这……又是给了大家一个什么信号呢?   景孝帝从赵昌平口中得知了此事,也笑了起来,显然心情不错。   “这个宋家还真是个机灵的,他们如此有眼色,朕必须得赏他们点什么。”景孝帝手上还捏着一支狼毫。   赵昌平也替他高兴,原本这些世家就很令景孝帝头疼,如今有人带头归顺朝廷,这是个好事。   就见景孝帝摸了摸下巴的胡须,忽然将自己手上的这支狼毫递了出去。   “拿去给那位懂事的宋家大少爷送去,就说朕鼓励他好生求学,日后好报效朝廷。”   赵昌平也晓得皇上的用意,宋家给皇上传了个要归顺的信号,皇上此举就是告诉他们做的不错,朕允了!   他应了声是,双手捧过狼毫,连着上头的墨一起装进了一个匣子里,差了小全子给宋府送过去。   小全子是皇上身边儿的执笔太监,是除了赵昌平之外第二个在御前得脸的太监,让他送过去也算是给宋家做脸了。   宋清远收到了皇上御赐的狼毫,看着匣子里的墨迹,估摸着是皇上正在用的御笔。   他松了口气,可算是走对了一步棋。   紧接着他又不由得有些唏嘘,曾几何时,他们府上是超然的存在,如今也落得一个需要揣摩圣意的境地。 第827章 墙倒众人推   宋清远顺手就将这个狼毫交给了他身边儿伺候的下人,让他们收起来放去祠堂里供起来。   宋信礼这两日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借口养病,谁来都不见,就担心面对其他世家的质问他也不知道要如何回话。   宋清远每日下学都要去探望他父亲,见着他逐渐康复,忙碌了一整日的他看着父亲坐在床榻上看着书,这时他的心中才隐隐有了一种未来可期的感觉。   宋信礼听着外室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书本抬眼望去,就看到宋清远从门里进来了。   “回来了?”他打了声招呼。   宋清远嗯了一声,才刚走到宋信礼的床榻边儿上,旁边侍候的小丫鬟就十分有眼色的给他端来了一个凳子。   他坐了下来,就听到宋信礼又问道:“今日如何?国子监的那些学子们可还好相处?”   宋清远点了点头,“父亲莫要担忧,那些同窗都是去求学的,得知我去了国子监,许多人来请我解惑,倒是也没人刁难。”   宋信礼冷哼一声,“还不是你自个儿学识扎实,若是他们的问题你没有回答的上来,估摸着就会有人说咱们沽名钓誉了。”   宋清远听了这话,倒是自信地一笑,“儿子三岁启蒙,自幼在族学读书,家中收藏的古籍怕是比他们一辈子见过的都多。若是再回答不上他们些许问题,那儿子哪儿有脸面自称是宋家人?”   宋信礼脸色稍霁,“行了,别吹牛了。去问问厨房可做好了晚膳,陪为父一起用饭。”   小丫鬟急忙领命出去了,宋清远又同他夸了几句苏大夫。   “今儿我还去了趟太医署,苏大人询问了您的状况,说是建议您日后用一些药膳……苏大人还说了,您身子亏了,这阵子还是莫要太过操劳了……”   宋信礼越听越不对劲儿,“你左一个苏大人,右一个苏大人的,她是你什么人?!还是说你明知道你老子看她不顺眼,还非要跟你老子对着干?”   宋清远被他这话一噎,似乎有些心虚地辩解道:“我……儿子只是觉得苏大人说的很有道理罢了。”   宋信礼轻嗤一声,“若真是这样倒也罢了,只是丑话我得先说在前头,那位苏大人是翰林院吴锡元的夫人,你可莫要胡来,若是真做出什么丢人现眼的事儿……一切按族规处置!”   宋清远唇瓣轻抿,他承认他有些被这位苏大人吸引到了,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本没有什么错。他又没想去影响人家夫妻两人的关系,干出什么丑事。   “父亲!”他叫了一声,见着宋信礼看了过来,他才又接着说道:“儿子对苏大人只有感激,感激她救了您的性命,感激她是有真才实学的!苏大人也是您的救命恩人,您万万不可说这种话!这同儿子幼时您教儿子的诗书礼仪不符!”   宋信礼看着他据理力争的模样,别过脸去,轻描淡写地说道:“你去看看饭菜送来了没,吃过饭我还得吃药的。”   宋清远太了解他的父亲了,他能说出这种话,就已经算是服软了。   他轻轻舒了一口气,站了起来,朝着屋子外头走去。   .   一场秋雨,断断续续地下了十日,洛阳那边儿才想方设法将消息传到了洛阳王府。   洛阳王中风之后,经过许久的调理,可算嘴不抽了,也能勉强说几个字。   管家拿着从马蹄下边的铁掌里头取出来的密信给洛阳王送了过去,洛阳王生病之后的信件都是由管家来读的,今日也不例外。   他跟往常一样取出信件,将上边的内容读给自家王爷听。   可是越读他的脸色就越奇怪,可是当着王爷的面儿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读下去。   等到一封信读完了,他才敢悄悄看了一眼王爷。   就见着王爷一把掀翻了放在手边儿的茶盏,嘴歪得更厉害了,下一瞬口水也流了下来。   他似乎想骂人,但嘴巴根本不听使唤。   这让他更气了,直接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管家差点没吓死,急忙让人去请了府医过来。   王府的幕僚下人们都围了过来,询问管家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不敢将自个儿方才收到的那封信拿出来给他们看,那其中牵扯到了许多密辛,即便是他们王府上大多都是信得过的,也不可能让每个人都知道。   他叹了口气,“王爷方才收到一封信,看完就这样了。”   “信上说了什么?”众人瞪着眼睛追问道。   管家只是摇头,“我也不知道。”   众人一时间也没了法子,只能等着府医先将王爷救过来再说。   洛阳王只是怒火攻心一口气给堵住了,等他气顺了,人也醒了。   他说不出话,两行老泪也顺着他的脸颊流了下来。   他怎么能不哭呢?!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看着他如今这样了,那些人居然都用他当挡箭牌?!   他京城藏地那些兵器被人一锅端了之后,他就立刻下了命令,让他的手下千万莫要轻举妄动。   可是谁知道,他们自个儿没什么动作,但是也架不住旁人栽赃陷害的。   那么多兵器和私盐,这若是传到皇上耳朵里,他还图谋个鬼?!只怕全家人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皇上砍的!   他气得不行,将所有人都遣了出去,只留下管家一人。   示意他给自个儿拿了纸笔过来,一只手颤颤巍巍地写下了几个字。   “以其人之……”管家逐个念了出来。   还不待他写完,就恍然大悟,“奴才明白了,王爷,您的意思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洛阳王的面色可算是缓和了下来,微微颔首,又写了几个字,“交给世子。”   “您的意思是,这个事儿告知世子?让世子去办?”   洛阳王再次点了点头,他都这样子了,能活下去已经不易,便是争到了那个位子又有什么用呢?还不是给儿子争的。   如今他不能走动,也不能说话,倒不如提前将担子交到他手里,让他先历练历练。 第828章 一切为了活命   管家见着王爷可算是想通了,便应了下来,“奴才这就去寻了世子过来?”   洛阳王发出了个单音,似乎是认可了他的说法。   洛阳王一手掌控着府上所有势力,交给世子爷的都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   以至于现在的世子爷瞧着跟个纨绔似的,如今王爷可算是同意让世子爷历练了,他心里又隐隐有些担忧。   这样的世子爷,能担此重任吗?   怀揣着如此沉重的心情,管家径直去了世子爷的院子里。   洛阳王世子穆朝阳上个月才奉旨跟波斯来的卡里尔公主完婚,这个月就又纳了扬州来何家大小姐为侧室。   卡里尔公主生得貌美如花,何大小姐在她跟前儿顶多是个小家碧玉,除非穆朝阳眼瞎,不然怎么也不会舍了这朵娇花去摘狗尾巴草。   但卡里尔公主对穆朝阳十分冷淡,甚至都不让他进入她的房间一步。   她身边儿带了几个波斯的侍卫,先后奉了波斯王和景孝帝的命令来保护她,就连洛阳王府的人也无权将她的人赶走。   穆朝阳心中很是愤怒,正巧在这时候何家送了人过来。   这位何大小姐虽说是位盐商的大家小姐,但她家里人为了她能在洛阳王府更好的争宠,将她送去扬州瘦马那里学习了三个月。   何大小姐学成归来,一身本事通通都用在了穆朝阳身上,迷得他只恨不得整日缠绵床榻。   就在他蒙着眼睛同何大小姐捉迷藏的时候,管家来了。   他身边儿的小厮才刚一凑近,就被他抱了个满怀,小厮吓了一跳,这会儿也顾不上求饶,而是急忙禀报道:“世子爷,管家来了!”   穆朝阳这才一把将蒙着眼睛的布条给扯了下来,就见到管家站在院子门口,何氏乖巧地站在他的身后不远处。   他这会儿也顾不上他的爱妾了,快走两步来到管家面前,对着他一抱拳,“张叔,您怎的来了?”   管家叹了口气,“王爷今日收到一封信,之后突然病重,好不容易被救过来。王爷醒来就说要见您,世子爷,您还是随我走一遭吧。”   穆朝阳听了吓一跳,他虽然喜欢寻欢作乐,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他知道他现在日子过得还算不错,都是因着有他父王支应门庭,若是父王没了,只怕他也再潇洒不了多久了。   他脸色大变,眼眶都红了一圈儿,“张叔,我父王没事儿吧?”   管家摇了摇头,“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但王爷此时是彻底不能讲话了,用手写得也慢。”   穆朝阳也不敢再多耽搁,就急忙跟着他朝着洛阳王的院子走去。   他们前脚刚出了院子,后脚就有人报到了卡里尔公主那儿。   卡里尔公主来大夏许久,学会了很多此地的风俗,就连她自个儿也整日将入乡随俗挂在嘴上,但是她还是不大喜欢喝茶。   她平日里饮用的都是葡萄酒,和花果茶。   这会儿一个侍女才将波光流影的琉璃盏捧到卡里尔公主面前,另外一个侍女就进来了。   “公主殿下,世子随着管家去了洛阳王的院子。”   卡里尔公主嗯了一声,“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自从她嫁到洛阳王府之后,洛阳王府看起来似乎十分平静,一开始穆朝阳还会因着自个儿不让他进屋而生气。后来何氏来了,他再也不来烦她了,她也落得清静。   这会儿好不容易有点动静,她心里头隐隐有些兴奋。   她要立功,她要活命!日后皇上不说让她回波斯,即便是在大夏给她寻个好夫婿,她也认了。   这个侍女是洛阳王府的下人,卡里尔公主出手十分阔绰,才买通了这么一个眼线。   听了卡里尔公主的问话,她有一瞬间的犹豫,卡里尔公主很快就发现了,便对着她说道:“本公主只是想知道自己夫君的行踪也不行吗?”   这确实也不是什么很过分的事儿,侍女急忙行了一礼,回答道:“回公主的话,听闻王爷先前儿突然病重,兴许世子爷是去探望王爷病情了吧?”   卡里尔公主点了点头,这样也确实说得过去。   不过,她嫁进来的时候听太医说洛阳王的病情已经稳定了,他又怎么会突然加重?莫非背后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儿?   卡里尔公主觉得还得再好好查查,便应了一声,随口就将这个侍女打发走了。   她身边儿的侍女流香看着她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张了张嘴,劝道:“公主殿下,那个何氏相貌平平,举止轻浮,哪儿能跟您比?您若是在乎世子爷,只需冲着他招招手即可,保准儿世子快快的就来了。您莫要为了此事伤神。”   卡里尔公主听了她这话,差点没反应过来,最后实在没忍住,用帕子掩着唇笑了出来。   “你也说了,若是本公主在乎他,只肖我对着他招招手,他就过来了。可本公主根本不在乎啊,我巴不得他整日黏着那个何氏,莫要来烦我。在本公主眼中,他同那个何氏倒是极为相配呢!”   流香赞同地点了点头,公主此话没错,这位洛阳王世子确实配不上她们又聪慧又貌美的公主。   卡里尔公主也没耽误工夫,就立刻说道:“去替本公主换身衣裳,本公主得去探望探望我那位好公公。”   若不是他自个儿不安生,她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   她们如今就住在洛阳王府,主人家生了重病,她又是他名义上的儿媳,去探望一番,着实不算过分。   她换了身素色的衣裳,在侍女的环绕中出了院门,才刚一出门就迎面碰上了花枝招展的何氏。   何氏也是头一次见这位传说中的公主殿下,瞧见她的容貌之后,即便她是个女人,也不由得愣了一瞬。   紧接着,像是不服气似的,冷哼了一声。   卡里尔公主才不会同这女人一般计较,她是在争风吃醋,谁有那闲工夫陪着她唱大戏?   她目不斜视地从何氏面前走过,就仿佛她只是这府上一个无足轻重的侍女似的,这种感觉让何氏难受极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29章 六一快乐   何氏看着卡里尔公主趾高气昂的从她的旁边走过,身边儿侍女仆从环绕,她两只手指搅着帕子,原本好好的绢帕都被她扭得变了形。   一直等到卡里尔公主走远了,何氏身边儿的下人才敢上前轻声询问,“夫人,咱们回去吧?”   何氏这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一甩帕子,咬牙切齿地道:“得意什么!连自己男人都笼络不住。”   她的侍女也跟着附和道:“没错!世子爷有多宠着您,奴婢们都看在眼里,连那位的院子都不曾踏入一步。”   何氏听了她的话,这才找到了些许自信。   当初她爹将她送去教坊三个月,耽误了不少时日,以至于让这位公主先她一步嫁进来,她心中一直十分担心。   如今再看世子爷对她们两人的态度,她心中才稍稍安定了些许。   想到这些,她再次朝着卡里尔公主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冷哼一声,转身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方才得知王爷病重,她跟着世子爷一并去探望,但等到了王爷门前,王爷却根本不让她进去。   她自觉受到了屈辱,不大愿意留在王爷的院子门前被人当猴看,这才先一步回去。   这会儿见着卡里尔公主急匆匆地朝着那边儿走去,估摸着应当也是去探望王爷的,不知道她会不会也被拦在门外。   何氏一边儿走,一边儿在心中坏心思地想,最好也将她拦下来,落一下她那不可一世的面子!   然而卡里尔公主到了王爷院子外头之后,很快就被人请了进去。   卡里尔公主求见,就是皇上也不大好避而不见,更何况一位王爷。   走到正屋门前,管家才将卡里尔公主拦下,委婉地告诉她,里头不能带侍女进去。   卡里尔公主也表示理解,就让她的侍女在门口候着,自个儿跟着走了进去。   洛阳王此时正盘腿坐在榻上,屋子里一股罂粟的烟味,他微微眯着眼睛,一脸疼痛过后的舒爽。   穆朝阳就站在他身边一侧,弯腰似乎在看洛阳王手上的纸。   卡里尔公主皱了下鼻子,才抬腿走了上去,她对着洛阳王行了一礼,“儿媳见过父王。”   洛阳王对这位儿媳倒是很满意的,见状冲着她点了点头,就算是应下了。   卡里尔公主在他的身侧坐下,根本不管还站在一旁的穆朝阳,只是柔声细语地对着洛阳王问道:“父王,您这会儿感觉还好些?”   洛阳王歪着嘴也说不出话,只是点头,卡里尔公主约摸也猜到了些许,就又关心下他的病情。   从管家口中得知王爷已没有性命之忧才松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胸脯,“那就好,父王您日后还是莫要生气了,依着儿媳看,您最好也去京郊找个清静的庄子休养一阵,什么都没您的身体要紧啊!”   洛阳王没有女儿,也从来没有人同他说过这么贴心的话,卡里尔公主这一番话让他的心中也感到十分妥帖。   他捏着笔,颤颤巍巍地写了几个字给管家看,管家帮着念了出来,“王爷放心不下府上的事儿。”   卡里尔公主急忙说道:“从前府上没有女主子,什么都要父王自个儿操心,如今既然有了儿媳,儿媳愿意替父王分忧!”   --   作者有话说:   【实在太累了,熬不下去了,也写不动了,今天就更这么多吧。明天同一时间再见,也祝看书的大小姐妹们节日快乐,只要心里年轻,谁都能过六一。】 第830章 人心险恶   卡里尔公主的一席话说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就连她自己都要感动了。   一转头就看到穆朝阳一脸怪异地看着她,她假装没有察觉,继续淡定地看着洛阳王。   洛阳王微微颔首,像是应允了她的说法。   卡里尔公主心中一喜,又关切地同洛阳王说了几句话。   因着洛阳王说不了话,就连写字也不大方便,他们沟通起来实在不方便,卡里尔公主并未说多久的话,就提出离去。   管家亲自将她送了出去,等走到院子门前的时候卡里尔公主才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管家。   “父王说让本公主来管内院,府上的钥匙是不是也得送来本公主这里了?”她问的丝毫不客气。   管家听了也是一愣,显然也没有想到她会如此的迫不及待。   但世子妃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毕竟她方才是得了王爷的首肯的,王爷授权给她,她便是要这把钥匙也不算过分。   但到底应不应该给她钥匙,还需要请教过王爷之后再说。   因此就见管家微微弓着身子,恭恭敬敬地说道:“府上的钥匙奴才并未随身带在身上,世子妃可先回去,待会儿奴才再让人将钥匙给您送过去。”   卡里尔公主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那行吧。本公主就先回去了,这事儿你上点心,可莫要忘记了。”   前脚将卡里尔公主送走之后,管家就要回了屋子,将方才卡里尔公主向他要钥匙一事告诉了洛阳王,并询问道:“王爷,钥匙要给世子妃送过去吗?”   洛阳王捏着笔的手抖了抖,到底没有写出一个字,穆朝阳在一旁冷哼一声,“这位公主殿下平素不将本世子放在心上,倒是对我们府上的内务很是上心呢!”   管家也知道世子和卡里尔公主之间的矛盾,八成是这位公主殿下根本没有看上他们家世子爷,但他毕竟只是一个下人,并不敢置喙什么。   他并没有接世子爷的话,只是毕恭毕敬的立在一旁,等候着他们家王爷的命令。   过了没多久,洛阳王才动笔了。   管家凑过去一看,只见他颤颤巍巍地写出了两个字,“给她。”   管家眉头一皱,卡里尔公主毕竟是个胡人,将整个府上的内务交给她,真的会是一件好事儿吗?   不知道王爷是不是病糊涂了,才会做出这样一个决定。   可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王爷在写了这两个字之后,手中捏着的笔并没有停,又紧接着在后边写了三个字。   “杀了她。”   管家一个激灵,不可思议的抬眼看向了王爷。   洛阳王却根本没有看他,只是认认真真地写着字。   “送信给波斯王,嫁祸当今。”   管家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脸色十分严肃,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静谧的有些吓人。   就连坐在一旁的穆朝阳此时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他起身凑到他父王身边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纸张。   顿时瞳孔放大,倒吸一口冷气,“父王!”   洛阳王一个凌厉的眼神扫了过去,他当下就闭了嘴,再不敢开口说话。   管家跟在洛阳王身边许久,到底也算是见过些许世面。从一开始的震惊之后,他此时也冷静了下来。   “是,奴才这就安排下去。”   洛阳王又在纸张上写了个人名,“伍宪志。”   “您的意思是这件事儿交给伍先生负责?”   洛阳王点头,又接着写道:“火。”   管家立刻端了个烛台过来,当着他的面将这张纸烧得一干二净,洛阳王面色稍稍露出了些许疲惫。   他眼睛一闭,管家就对着穆朝阳说道:“世子爷,咱们先下去吧,莫要打扰了王爷休息。”   穆朝阳这时还没有从那张纸带给他的震惊中恢复过来,浑浑噩噩的跟着他迈过门槛儿,一直等到外头的阳光照在了他身上,他才后知后觉地打了个激灵。   管家在关好门之后一转身,正好就看到了这一幕,在心中暗自摇头,但还是走到了他的身边规劝道:“世子爷,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若此事能成,之后您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呢?”   一时间卡里尔公主趾高气扬的模样、不屑一顾的模样……一幕一幕地从他的眼前闪过,穆朝阳的眼中也闪过了一抹毒辣。   他嘴角一扯,忽然对着管家开口说道:“你和父王要杀她,本世子不阻拦你们,但在杀她之前,还得让本世子好生快活一番!我们府上那么多聘礼换来的儿媳妇,就这么让她死了,岂不是便宜她了?”   管家的嘴角也抽了抽。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一地步了,他还顾得上这种寻欢作乐的事儿。   但人都要杀了,他这个要求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他便做主应了下来,“您放心,奴才会替您安排妥当的。”   得了他这句话,穆朝阳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甚至脸上还带上了些许心满意足的笑。   她不是自觉高贵的很吗?最后还不是要在他的身下辗转求饶?   .   这天夜里,苏九月做了个不相干的梦,梦里的主人公居然是卡里尔公主。   卡里尔公主貌美如花,为人又十分讲义气,却被皇上许配给了洛阳王世子,这根本就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然而在她的梦中,却梦到卡里尔公主被人绑着四肢丢在了一个城隍庙里,洛阳王世子穆朝阳糟蹋了她,还将她送给了自己的一众手下。   在她被欺辱的只剩一口气的时候,居然还狠心地刺瞎了她的眼睛,挑断她手足的筋,将她丢在了悬崖边上,看着她趴在地上四处摸索,最后慌不择路一头栽到了悬崖之下。   苏九月再次从梦中吓醒,吴锡元这几日公务十分繁忙,一会儿还点着蜡烛,坐在书桌边上写着文书。   听到了身后的动静,便回头一看,只见到苏九月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他巨大的影子里,一脸受到惊吓的模样。   他放下笔走了过去,拉过她的小手,搓了搓她因为紧张略微有些僵硬的手指,“可是又魇着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31章 她对我有恩   苏九月时不时地做噩梦,以至于如今的她已经能很快地从梦境中脱离出来。   她大口地吸了两口气,剧烈的心跳也逐渐的平缓了下来。   她抬起头来,盯着吴锡元写满担忧的眼睛,开口说道:“锡元,卡里尔公主要出事了,我们得想法子帮帮她,她对我有恩。”   吴锡元听了这话,反倒有些疑惑,“卡里尔公主出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对她出手?难道就不怕波斯王和当今圣上同时怪罪下来吗?”   旁的人苏九月都不认识,只认识其中的洛阳王世子,他将自己梦到的场景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吴锡元。   吴锡元到底也是上一世进过内阁的人,很快他就意识到了洛阳王府的想法。   吴锡元好看的眉头越皱越紧,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老气横秋地说道:“洛阳王府这是要朝廷玉石俱焚啊!”   卡里尔公主是从他们府上出事的,洛阳王府这事儿无论怎么处理,至少也会当一个守护不利的名头。   但一想到如今他们府上,一定是皇上的眼中钉、肉中刺,能活几日全看当今圣上的心情。   这时候若是能从中挑拨波斯跟大夏之间的关系,或许他们府上还能够从这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这个法子定然不会是洛阳王世子想出来的,洛阳王还真不简单啊!他已经病成了那个样子,这事儿若是让他做成了,还真有可能给大夏朝带来一个大麻烦。   因着这个突如其来的噩梦,夫妻两人彻底没法儿睡了。   苏九月盘腿坐在床上,苦思冥想着这件事儿的解决办法。   最后苏九月干脆提出,“不然明日我去见一下卡里尔公主吧?”   吴锡元摇了摇头,“卡里尔公主在洛阳王府的处境本来就十分尴尬,洛阳王府又恨咱们入骨,你若是前去拜访,只会让卡里尔公主的处境雪上加霜。”   苏九月拧着眉头,仔细想了想吴锡元说的话,觉得很有道理。   最后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我让崔庆带些人手去洛阳王府周边守着,一旦他们有什么风吹草动,咱们立刻带着京兆尹追过去。”   苏九月却觉得这个法子也不是万无一失,“洛阳王府外边每日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他们还能将卡里尔公主运到京城外,行如此畜生不如之事,肯定是有法子躲避外头的眼线的。若是咱们一个不查,卡里尔公主可就没命了。”   “这……还真是难办了。”   吴锡元小声嘀咕了一句,忽然他脑中一道灵光闪过,急忙坐直了身子看向了苏九月:“九月!既然他们是在城隍庙行不轨之事,咱们只需要让人去城隍庙守着就是!”   苏九月听了这话,面儿上一喜,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瞧我,脑子真的就拐不过弯儿来呢?咱们给他来一个守株待兔,到时候连洛阳王世子一并抓起来给皇上送去,也好让皇上替卡里尔公主做主。”   吴锡元嗯了一声,他十分庆幸当初将崔庆那群兄弟都留了下来,这会儿正好都派上了用场。不然就凭借他们府上这三瓜俩枣的护院,不够人家洛阳王府的侍卫热身呢!   .   这是崔庆来到京城之后接的第一个任务,他显得格外的兴奋,吴锡元前脚刚走,他就取出磨刀石,坐在院子里磨着自己随身携带的那把宝刀。   梅子跟他都是江湖中人,行事没有那么大的规矩,两人之间相处的也很是融洽。   听到他在院子里磨刀,就好奇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崔大哥,怎的这么早就磨刀啊?”   崔庆抬头看了她一眼,咧嘴一笑,面儿上还带着些显摆之色,即便是他努力地装着沉稳,疯狂上扬的嘴角也出卖了他此时兴奋的内心。   “大人交代我去办件事儿。”   虽然只是一件半大不小的小事儿,但这可是他走上正途的第一步啊!   梅子听了这话,果然一脸的羡慕。   “真好啊!大人怎么也不吩咐我去办事儿?我武艺这么厉害。”梅子蹲在他身边不远处,双手捧着脸,嘟囔着嘴小声抱怨着。   崔庆磨刀的动作一停,伸手在刀刃上弹了一下,才斜睨着梅子问道:“想知道?”   梅子点了点头,崔庆笑了起来,“小丫头片子,你当初去办事儿只是要武艺高强就行的?你还得会来事儿!”   “会来事儿?”梅子觉得自己不差啊?她街头卖艺那么久,什么脸色不会看啊。   崔庆又接着说道:“行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可别忘了,大人同意你做护院,前提就是你一定要保护好夫人的周全。你也不想想,万一你出去办事儿。夫人这边出了什么岔子,可怎么是好?”   梅子想到那种可能,立刻脸一板,认真的说道:“崔大哥,你说的对!我哪儿也不去,夫人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崔庆磨好了刀,将锃光发亮的刀“唰”地一下插进了刀鞘当中。   他自个儿也站了起来,“好了,大哥要出去办事儿了,你在府上好生当差!若是大哥回来的路上看到有卖糖画的,争取给你转条龙回来!”   梅子欣喜的应承了下来,“那就祝大哥一切顺利!”   梅子爹坐在屋子里,看着外头说话的两人,陷入了深深的纠结当中。   原先行走江湖的时候,他一直觉得想要给自己女儿寻找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男人很难。但是自从来到了吴府之后,他发现身边的好男人一个接一个的出现。   先前他一直觉得那个叫阿奎的不错,虽说瞎了一只眼睛,但为人处事十分沉稳,深得吴大人的信任。   后来又来了这个叫崔庆的,跟他闺女相处的也十分融洽,瞧着也是个有本事的。   还有那个阿兴,也是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   人的选择一多,难免就挑花了眼,梅子爹如今就是这种状态。   他干脆朝着院子里喊了一声,将梅子叫了进来,摆出了一副促膝长谈的架势,语重心长地问道:“梅子啊,咱们府上如今有这么多男丁,你可有心仪之人?”   --   作者有话说:   【谢谢姐妹们的关心!睡了个好觉,我胡汉三又回来了!】 第832章 你可有心上人   梅子以前从未想过这事儿,这会儿听她爹说起,先是一愣。随后眼瞅着面色就红了起来,一直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低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儿,难得扭扭捏捏地道:“爹爹!您怎的这样问!女儿还小呢!”   梅子爹听了这话,和蔼可亲的笑了起来,“不小了,不小了,都十五了,也是个大姑娘了。你娘没的早,爹爹我自然得早些替你操心,咱们府上的这些儿郎瞧着倒是不错,便是你爹我信不过自个儿的眼光,也不会信不过吴大人。”   梅子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什么想法,这会儿她爹突然同她提起儿女情长来,她迷糊的脑子里闪过所有认识的男人的身影。   越想她的脸就越红了,甚至连一盏茶的时间都在屋子里待不下去。   眼瞅着她爹似乎还有别的话要说。她顿时着急了,脚一跺拉长声音撒娇道:“爹爹!您就别再打趣女儿了!女儿还小呢,真没那种心思!”   梅子爹一听她这话顿时急了,“不小了!这事儿得早些琢磨了,若是再不赶紧,回头人家将那些好的都挑光了,看你怎么办!”   梅子那会儿根本就不想跟他提这个问题,急忙起身就捂着耳朵朝着外边冲,“爹爹,夫人那边找女儿还有事,女儿就先走一步,咱们回头再说。”   ……   梅子爹看着她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显然不愿意多谈,只能坐在椅子上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年纪大了,管不住她了,但这府上总有能管得住她的人!   梅子爹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亲自去找一趟夫人,若是日后还有更好的人家,留给他闺女也不错。   苏九月下午从太医署回来之后,梅子爹就带着自己先前儿做的几个老鼠夹子去见了苏九月。   苏九月得知梅子爹要见她,整个人也十分惊讶。   梅子爹自从来到他们府上,几乎从未主动来找过他们,他是一个很不愿意给别人添麻烦的人,苏九月心里清楚,平日里也会让阿奎他们上心一些。   “将梅子爹请到堂屋,我们在那里说话。”苏九月吩咐道。   兰草应了一声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苏九月起身整理好衣裳,莲步轻移去了堂屋。   她才刚走出去,就见到兰草引着梅子爹走了进来。   梅子爹站在门口就对着苏九月行礼,“夫人,给您见礼了。”   苏九月急忙让人将他扶了起来,“徐叔,您莫要客气,您来见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吗?”   梅子爹见着他对自己十分客气,就更加觉得自己来麻烦夫人有些不大好意思。   他讪讪一笑,将手中拎着的几个老鼠夹递了过去,“夫人,听闻咱们府上这两日有老鼠偷吃东西,我便做了几个老鼠夹子,看看能不能为咱们府上尽一点力。”   府上这些事儿,按理来说他直接跟下人们沟通就好。   可是苏九月听了他这番话,依旧高兴的接受了。   她的笑有如春风和煦一般,连带着将梅子爹心中的那点紧张和焦虑都抚平了。   “您可真是好手艺,若不是您正巧做了这个,今儿我正打算让他们去东市上买呢!”   梅子爹听了这话,急忙将手上的老鼠夹放在了桌子上,手上一空更显得有几分局促不安。   苏九月见状,就对着他问道:“徐叔,您可还有什么旁的事儿?”   梅子爹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愣是憋出了一句话,“夫人,实在是有些不大好意思,我可能还真有一件事要麻烦到您。”   “何事?徐叔您只管说就是,若是能帮得上您,我一定帮。”苏九月保证道。   梅子爹听了她这番话,一颗心才放了下来,“其实算不上什么要紧的事儿,不过就是觉得如今梅子的岁数也大了,是时候该考虑她的终身大事了。女娃娃不比男娃娃,这选对了夫婿,日后一辈子都会跟着受益;若是选错了人,那后半辈子可就难熬了。今儿来找您就是想让您帮着看看,若是有合适的男丁也给咱们梅子留一个。”   苏九月做梦也没有想到梅子爹来找她,居然是请她做媒的。   她在心中无奈的笑了笑,既然是答应好的事儿,就不好再推脱了。   “徐叔,此事梅子可知道?也不知道你们想给梅子找一个什么样的夫婿?”   梅子爹一直低着头,抬也不敢抬,“我们自家的条件也不甚好,就想着给梅子找一个老实肯干的。这孩子跟我在江湖漂泊许久,一直就想过安稳日子……”   苏九月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徐叔,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日后我会替你留意的。”   梅子爹连口茶水都没喝,说完自己的事儿就回去了。   兰草在苏九月身边儿陪着,见着他走了之后,才转过脸厚着脸皮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您帮一个留意也是留意,两个一起也是费同样的心思,不然您……顺便也替奴婢挑个夫婿吧?”   要么怎么说兰草聪明呢?她这话的言外之意岂不就是在表态,自己绝不会对男主子动任何心思,她的婚事全凭夫人做主。   苏九月此时根本没有想到这一茬,她笑着捏了一把兰草的脸颊,“请让我看看这是谁家的丫头脸皮这样厚呢?连亲事都挂在嘴上了。”   兰草也跟着笑了起来,“夫人,您捏了奴婢的脸,奴婢的夫婿可就全靠您了啊!”   主仆两人笑闹着,屋子里头一片欢声笑语。   外头的梅子跑过来喊她们吃饭,听到里面的动静还有些好奇,也不知道这主仆两人说到什么好玩的事儿了。   “夫人,吃饭啦!”梅子在外头喊了一声。   苏九月这才止住了笑,看了一眼兰草,让她去叫梅子叫进来。   梅子迷迷糊糊地跟着兰草走进了夫人的堂屋,没有想到夫人见到她就直接问道:“梅子啊,你有心上人了吗?”   梅子:“???!!!”   苏九月看着她呆呆愣愣不明所以的模样,甚是可爱,就柔声解释道:“方才你爹爹来过,托我帮你找门好亲事。”   --   作者有话说:   梅子:好家伙,我才十五就要被催婚?! 第833章 必须冷静   梅子一听果然是她爹的主意,她忍不住扁起了嘴,“夫人,我还不想嫁人呢!嫁人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给您当个护院,护着您走南闯北更有意思。”   苏九月虽然比她还要小半岁,但是少年老成,在她眼里梅子比她更像个小孩子。   她失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又不是让你现在就出嫁,便是找到了好人家,三书六礼走下来也得不少时候哩!”   梅子抿着唇,脸上纠结极了。   “那……那……夫人,您先看着?若是你有看得上眼的,再让我瞧瞧可行?”   “行!”苏九月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都到吃饭的点儿了,吴锡元还没回来。   方才他打发人回来说他今日有事要忙,可能会来得晚一些,让苏九月不用等着他吃饭。   苏九月只能让兰草她们先去摆桌子。   兰草跟着梅子出了屋子之后,才有些不解的问道:“梅子姐姐,你当真没有什么心仪之人?”   她平日里看着梅子跟其他几个护院走动得比较近,还当是她存了些少女的心思。今儿见着她有夫人做主,都没说出自己的心仪之人,这才有了这么一问。   梅子点了点头,同样疑惑不解的问她:“心仪之人?怎么样的人才是心仪之人呢?”   兰草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若是夫人肯替我许一门好亲事,我一定是愿意的!”   梅子一想也是,夫人那样好的人,总归是不会害她,便也跟着应和道:“那我也愿意!”   .   此时的吴锡元也已经在城隍庙不远处的一片树林里等了一整天,都没有得到崔庆的任何音信。   一直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吴锡元才彻底紧张了起来。   昨夜他夫人的梦里,一切都发生在傍晚,估摸着快到时候了。   崔庆也小心谨慎地带着人埋伏在城隍庙的四周,这种守株待兔的事儿他是最愿意做的。   他靠在树丫子上闭目养神,他的手下门目不斜视地盯着通往城隍庙的两条路。他们的盯梢之下,绝对连一只苍蝇都不可能放过。   一直到了日头西斜,红彤彤的一轮太阳就挂在天边,不远处才传来了些许动静。   崔庆的耳朵动了动,根本都用不着别人喊他,他就自己坐了起来。   他冲着四周自己的手下们环视了一圈,这才将视线放在了远处的来人之上。   他飞快的清点了来人的数目,发现总共有十三个人,其中两个人扛着两个麻袋。   很好,首先从人手上他们就占了优势。   这个洛阳王世子还知道做坏事儿得藏着掖着,并未太过兴师动众,这也就给了他们动手的机会。   看着这十三人离他们的距离一点一点的拉近,崔庆也没有轻举妄动。直到看着他们所有人下马,扛着麻袋进了这座破旧的城隍庙,他才给了大伙儿一个手势。   众人们趁着远处放风的护卫不注意,一个接一个的从树上滑了下来。   卡里尔公主一开始被人劫持的时候。心中十分害怕,也曾大喊大叫的呼救过。   但是到了后来,她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都是徒劳之后,便再也不吭声了。有呼救的功夫,倒不如攒点儿力气,兴许还能找到机会逃跑呢?   再不济,她死也得当个明白,鬼必须得知道对他下手的人到底是谁!   一行人才刚进了城隍庙,立刻就有人将肩膀上扛着的卡里尔公主丢在了地上。   卡里尔公主被摔得七零八碎,眼冒金星。   她疼的翻了个白眼,倒吸了一口冷气,却是一股臭袜子味儿。   她这辈子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她在心中暗暗发誓,若是她真的能活着出去,她一定要将如此欺辱她的人碎尸万段!   她躺在地上休息了片刻,身体上的疼痛感才逐渐散了下去。   紧接着套在她身上的麻袋也被摘了下来,卡里尔公主的视线渐渐恢复了。她一眼就看到了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笑得一脸猥琐的洛阳王世子穆朝阳。   卡里尔公主一口恶气就堵在了喉咙眼,她恨不得呸这个男人一口,这是什么畜生不如的东西?!就是茅房里的金汤都没他恶臭!   然而让她没有想到的是,更恶臭的可还在后边呢!   就见穆朝阳在卡里尔公主的身边儿蹲了下来,“公主殿下,您也有今天啊?不知您可曾想过,您也有落在我手上的一天?不若您好生伺候您夫君一夜?或许本世子还能看在夫妻一场的份儿上,留你一条性命?”   卡里尔公主这恨不得一刀杀了他,但此时她也知道自己必须要冷静下来。   她的脑子里飞快的分析着方才穆朝阳的话,从中得出了两点。   一,对她动手的人就是穆朝阳。   二,穆朝阳想杀了她。   这是为什么呢?就因为她不跟他圆房?这样的解释实在有些离谱。   见着她不说话,穆朝阳就更加愤怒了。   他眉毛飞起,脸色涨得通红。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都已经落到这一田地了,居然还会看不起他。   他站起身一脚踩在了她的胸口上,公主殿下又怎么样?那样高傲的他如今还不是被他踩在脚下?   脚下柔软的触感时刻提醒着他,这个美艳的女人仗着容貌出众、身份高贵,从来就不将他放在眼里!实在可恨!   卡里尔公主痛得要死,顺势翻身想要逃脱,却被穆朝阳死死地踩着胸口。   穆朝阳的脚上用了几分力气,他脸上的快.感使得他原本就有些粗犷的五官变得更加扭曲了。   他弯下腰伸手挑起了卡里尔公主的下巴,盯着她深邃含情的眼睛,又将视线移到她薄薄的红唇上,咧嘴一笑,“都说嘴唇薄的人薄情,古人诚不欺我。”   “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便是受用了,天底下应当也没人能指责我吧?”   他一边儿说着,嘴唇就朝着卡里尔公主的红唇凑了过去。   卡里尔公主自然不愿,别过脸去,鼻子还发出了一声冷哼。   就是这一声冷哼,彻底将穆朝阳给激怒了,他一把撕开了卡里尔公主的衣服,“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第834章 抢人   卡里尔公主剧烈地挣扎,一旁的流香看在眼里,被堵住嘴不能哭喊出声,她一边摇着头,一边泪流满面朝着公主身边爬去,才刚爬了两下,就被人拉着腿拖了回去。   卡里尔公主心中绝望极了,一向保持冷静的她,此时也不由得流下了两行清泪。   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城隍庙那破破烂烂的门突然被人一脚踹开。   穆朝阳被吓了一跳,扯着卡里尔公主衣领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   他急忙回头看去,就看到一群不知道什么来路的人蒙着脸从外头闯了进来。   他们个个手上拿着大刀,人数居然比他们要多了三倍。   穆朝阳心中咯噔一下,莫不是被卡里尔公主的人找过来了吧?可是他的人找过来不是正大光明的吗?为什么要蒙面?还是说他们运气十分不好地碰上了劫匪?   他松开了扯着卡里尔公主衣裳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两只手互相拍了拍袖子上的浮尘,顺势背在了身后,对着来人呵斥道:“你们是什么人?!”   崔庆根本没有应她的话,他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地上哭泣且衣衫不整的女人。   想必这位就是吴大人说的那位公主殿下吧!   他大手一挥,只说了两个字,“抢人!”   穆朝阳见着这伙人连话都不说,上来就动手,心中也有些惧怕了。   他带来的护卫也都下意识地将他挡在了身后,“世子爷,咱们先撤吧?”   穆朝阳慌忙不迭地点了点头,“撤!撤!”   若是再不走,只怕连他的小命也要交代在这里了。   崔庆在来之前就得了吴锡元的交待,他们此行的目的只是为了救出卡里尔公主,莫要伤及洛阳王世子的性命。   虽说洛阳王世子不是个什么好东西,但是他们府上没有根基,此时还不宜卷入这些是是非非当中。   崔庆等人气势汹汹地将他们追出了一里地,看着他们骑上马仓皇逃窜的狼狈模样,才冷哼一声停了下来,将自己的宝刀扛在了背上,“什么东西!就会仗势欺人!我等行走江湖之人都知道不欺辱女人和小孩,这位堂堂一个世子居然会干出如此猪狗不如之事!”   他身边的一群手下听到他这话,也跟着呸了两口,“就是!做人没有底线,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呸!狗东西!”   “畜牲!”   ……   崔庆看着他们骂了两句,出了出气,这才转过身对着大伙儿说道:“行了,咱们回去,救人要紧。”   他们走在城隍庙门口的时候,就见到他两个手下正守在门口。   城隍庙那个被他们一脚踹破了的门,也被人抬了起来,虚掩上了。   崔庆也知道方才那两个女人仪容不整,他们这时候进去多少有些不方便。   等了约摸一刻钟,里边才传来了一阵敲门声音。   崔庆给了自己身边那人一个眼色,那人会意,将手上的刀递给了他身旁的兄弟,走过去将虚掩着的门搬了开来。   卡里尔公主在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整理好了衣物和头发,面儿上也恢复了冷静,此时的她跟方才简直是判若两人。   崔庆等人此时也没有蒙面,卡里尔公主的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想要牢牢记住这些救命恩人的脸。   崔庆见状也走上前去,对着他行了一礼,“公主殿下,我们乃是奉吴大人的命令前来的,您如今要去何处?我们送您过去。”   卡里尔公主看向了崔庆,也明白了这个人应当是这一伙儿人当中的领头人。   这人生得浓眉大眼的,皮肤黝黑,身上一股子匪气,怎么看也不像是谁家的家奴。   “吴大人?是哪位吴大人?”卡里尔公主问道。   崔庆说道:“就是吴锡元大人。”   吴锡元是什么官,卡里尔公主并不知道。在她的眼中,这个吴大人就只是苏医女的男人。   卡里尔公主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承了他这个情,才对着崔庆说道:“你将我送去使馆就好。”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洛阳王府自然是不能回去了,她必须要找大夏朝给她一个交代!   崔庆应了下来,亲自护送着她,将她送去了使馆。   卡里尔公主入住之后,立刻就让人送信给皇上,景孝帝才刚落了几日安宁,看到卡里尔公主的来信,一张脸都绿了。   “洛阳王真是在找死!”景孝帝怒骂道。   赵昌平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但见着皇上怒了,也还是急忙给他奉上一盏降火的茶,顺着他骂道:“洛阳王是该死!皇上您可别为着这么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气坏了身子。”   景孝帝接过他递过去的茶,喝了一口,才叹了口气,对着他说道:“让人送信给卡里尔公主,让她进宫见朕。”   赵昌平知道先前儿卡里尔公主投诚之事,听闻皇上要见卡里尔公主,估摸着应当是公主殿下在洛阳王府拿到了他们什么罪证。   他应了一声是,就退下去安排了。   卡里尔公主到了使馆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而后才一脸失神地坐在镜奁前,安安静静地等着宫里皇上的传信。   流香经历了今日的这一出,原本就又气又怕的,这会儿再看到公主这副失魂落魄地模样,心里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她的泪水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她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卡里尔公主听到动静,就转过身去看她。   在看到流香红着的眼眶之后,她的面儿上才有了些别的神采。   “流香,你莫要哭了,今儿你跟着我受苦了。洛阳王府如此待本公主,那就休怪本公主不客气!”   流香点了点头,用力擦了下眼睛,才哽咽着说道:“奴婢不是哭自己,奴婢就是心疼公主,您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洛阳王府真不是个东西!”   卡里尔公主嘴角扯出了一抹嘲讽地笑,好看的容貌随意做个动作都是好看的,就听她轻声说道:“他们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咱们也算是羊入虎口,如今能全身而退,还真得感谢那位吴大人了……先前儿我说要结个善缘那事儿,到底是做对了。”   --   作者有话说:   【今天打了疫苗,打完之后特别特别特别困,回到家就睡地不省人事,然后更新就……晚了。】 第835章 树倒猢狲散   流霜一直跟在卡里尔公主身边,公主口中的那个善缘,应当就是先前儿她将那枚珍贵的沧海遗珠给了那位苏医女。   她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公主仁善,老天自然不会薄待您。”   卡里尔公主听了她这话,突然就笑了起来,“若真不会薄待我,老天就让我留在波斯了,怎会千里迢迢来到此处受这种屈辱?”   流霜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应答,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了使馆里下人的声音,“公主殿下,宫里来人了。”   卡里尔公主对着镜子再次整理了一下妆容,才起身站了起来,对着流香说道:“去开门吧。”   流香应了一声是,才走过去将门打开,卡里尔公主看着门外立着的小全子,一颗心算是放下了一半。   全公公在宫里地位不低,他能亲自来请,说明皇上还是看重此事的。   小全子见到卡里尔公主公主之后,也对着她行了一礼,“奴才见过公主殿下,皇上收到您的信之后勃然大怒,立刻就使唤奴才来接您进宫。不知道您这儿可收拾好了?”   卡里尔公主点了下头,“进宫吧,劳烦全公公跑一趟了。”   小全子请了她上了宫里的马车,带着她一路到宫门口,还破例坐着马车到了午门口,才下了马车。   卡里尔公主跟在小全子身后,一路去了勤政殿。   而此时的洛阳王府更是一片死寂,穆朝阳灰溜溜地回到府上之后,根本就不敢见他父亲,也不敢同任何人说起卡里尔公主的事儿。   最后还是管家将护送着他一起去办事儿的侍卫们叫过去一一询问,才得知卡里尔公主没死,反而被人救了。非但如此,卡里尔公主还将他们的脸看了去。   管家这会儿也慌了,那可是波斯公主啊!也不知道是谁救了她,这事儿还真是难办了。   若是她去求皇上做主,皇上看在波斯和大夏的关系上,也不会对此事置之不理。   到时候遭殃的肯定是他们洛阳王府,那时候不仅王爷,就连他们这一众下人都要跟着倒霉了。   他气得不行,平素王爷基本不会让世子爷去做什么,这回才刚交代给他一件事儿,他就给搞砸了。   但王爷的身体到处都是问题,若是将此事告知王爷,只怕王爷当场就得气死。   最后他一个人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去找伍先生。   却见伍先生正在屋子里忙活着,他将自己穿的衣裳带了两件,打了个包袱。   管家见到他这样,一脸不解,“伍先生,您这是作甚?”   伍先生忙里抽空抬头看了他一眼,才对着他说道:“作甚?当然是收拾东西走人了!”   管家一看他要走,顿时急了,急忙上前抢过他的包袱,央求道:“先生!您走了我们怎么办!您得救救我们啊!”   伍先生冷哼一声,“那会儿穆朝阳要插手此事,我不同意,你怎么不听我的?让他去处置卡里尔公主?这小子色胆包天,能成什么事儿?这会儿将事情全搞砸了,你说我能怎么办?”   说着,他就上前抢他的包袱,“管家,你听我一句劝,此地不宜久留,再不走就真走不了了,咱们所有人都得搭在这儿!”   管家抱着他的包袱不肯松手,伍先生干脆连自个儿的包袱都不要了,袖子一挥,直接抬脚朝着门口走去。   “不过两件衣裳,你要就留给你了!都这种时候了,自然是命要紧!”   管家没追上去,就是一直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彻底看不到他的踪影,管家才低头看了一眼手中抱着的包袱。   他跟伍先生不一样,伍先生是自由身,但他却是洛阳王府的下人。   卖身契在洛阳王手上,日后想要去别的地方生活,那根本不大可能。   他纠结了许久,最后在心中做了决定。   一个是现在死,一个是以后有可能死,当然选后者!实在不行就找个大山里头打猎。   想到这儿,他直接将伍先生的包袱丢在了地上,他自个儿则急匆匆地跑去府上收拾行李。   这事儿他也压了下来,根本没有外传,因此此时的洛阳王府跟以往也没甚区别。   他走到洛阳王院子外头的时候,甚至还能听到里头歌女咿咿呀呀的唱腔。   他朝着里头看了一眼,隐约从开着的窗户里看到了榻上的王爷。   他收回了视线,在心中念叨着,王爷莫怪,他也不过是为了活命罢了……   .   卡里尔公主带着流香跟在小全子身后走去了勤政殿,到了门口的时候,流香十分自觉地留在了外边,卡里尔公主自个儿抬脚走了进去。   景孝帝看着完好无损的卡里尔公主,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她没出什么事儿,方才使馆那边儿说是谁救的来着?可真是个会替皇上分忧的好官!升官!必须升官!   “卡里尔公主,你信中说的事儿可属实?”   卡里尔公主遵循着大夏朝的规矩,给他行了个跪拜大礼,才抽泣着道:“回皇上的话,臣的话句句属实,万不敢欺君!”   景孝帝的脸色很差,“你放心住在使馆,此事若是真的,朕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卡里尔公主听了这话,也十分干脆地从腰上取下来一串钥匙,双手捧过头顶,“皇上,这钥匙是前阵子臣去找洛阳王讨要的,是洛阳王府各个院子的钥匙。臣试了几个,都能打开,钥匙应当是真的,想必您也能找到些许用得上的东西。”   赵昌平走上前去接过钥匙,又拿去给了景孝帝,景孝帝看着地上跪着的卡里尔公主。   她真的是个聪明人,只可惜……聪明还好看的女人,往往都是苦命的。   更何况她还出生在皇室,估摸着波斯王就是看在这两点才将她送来大夏朝的吧。   景孝帝也没碰那串钥匙,只是嘱咐赵昌平收起来。   这位卡里尔公主也算是人尽其用了,他当初将她送去洛阳王府打的就是这个主意,若不是洛阳王世子动手,他的人只怕也该动手了……   --   作者有话说:   【我也打的两针的,不痛,就是特别困,只有我打了很困吗?】 第836章 心思转变   洛阳王的人一直同胡人那边儿交好,别以为他不知道。   说得谁好像不会挑拨关系似的,若是卡里尔公主死在他们府上,波斯王定然恨洛阳王入骨,他们接下来的合作就绝无可能。   虽说这么一来他们大夏朝也会受到波及,但只需要到时候他姿态放低,给波斯王送些大夏的土特产,他定然也不会为了一个女儿跟他们大夏朝开战。   然而,他千算万算也还是没有算到,洛阳王居然会先下手为强,也更没想到卡里尔公主居然被吴锡元派人救了!   此时的景孝帝就想仰天长笑,当真是痛快。洛阳王自己作死,自己已经让他多活了大半年,这会儿是时候给他个痛快了。   但是在卡里尔公主面前,他还得维持一贯的端正形象。   他看了一眼卡里尔公主,对她说道:“此事朕已经知晓了,你回去等消息吧。”   卡里尔公主并未再跟他多说,十分爽快的再次对他一拜才起身,“臣遵旨。”   她从大殿里退了出去,在门口焦急的等待着她的流香,立刻迎了上来,对着她问道:“公主殿下,皇上可答应替您做主了?”   卡里尔公主微微一笑,看看她点了点头,“皇上让我们先回去等消息。”   流香听了这话实在有些激动,“那可真是太好了,许久没有琉璃她们的音信了,也不知道他们最近怎么样。”   卡里尔公主的嘴角渐渐地压了下来,洛阳王府连她都不放过,又怎么会放过她的侍女和随从。   流香尚且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到即将见到她的姐妹们,她还满心欢喜地同卡里尔公主说道:“公主殿下,找到琉璃她们之后,咱们一起住使馆,日后再也不用看洛阳王府的脸色了。”   卡里尔公主叹了口气,不愿意再想这些事情,就对着流香说道:“走吧,咱们先回去吧。”   流香这才应了一声,跟在她的身后,踏着漫天的阳光一步一步的朝着宫外走去。一高一矮的两道影子斜斜的落在她们身后,此时谁也不知道,深陷王权争斗的她们到底能不能全身而退。   卡里尔公主回到使馆之后,做的第二件事就是让人去太医署去请苏姑姑。还是使馆的大人告诉她,日后可不能叫苏姑姑了,要叫苏大人。   卡里尔公主听了这话也是一愣,“苏大人?”   使馆的大人笑着同她解释道:“您有所不知,因着苏大人去开封府赈灾有功,皇上破例封了苏大人为太医丞。”   卡里尔公主想到那日在湖边救了她的少女,一时间,她竟然有些记不清她如今的长相了……   再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幽幽地叹了口气,感慨道:“真好啊……”   那个少女活成了她想要的样子,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若她是个男人,她这样聪明,也一定会有所作为的吧?   使馆的大人也跟着说道:“可不是嘛,皇上开了女人做官的先河,如今整个京城的女子都以她为榜样,跟着学医去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卡里尔公主听了他这话,忽然脑中灵光一现。   既然女人能做官,为什么就只能做太医呢?她或许……也可以试试……   卡里尔公主在心中打算了起来,但是却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抬起头对着使馆的大人说道:“那就劳烦大人派个人去替我请一下苏大人过来吧!”   使馆大人应了一声,对着她行了一礼,“那我就先退下了。”   正在当值的苏九月听闻卡里尔公主请她过去,先是想到了自己前日做的那个梦,紧接着又想到了前两日,吴锡元已经派人去将她救回来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对着来传信的下人说道:“本大人知晓了,请稍等片刻,我准备一下就去。”   她身上穿着的官服也跟朝廷中其他大人的衣服不大一样,尚衣局的姑姑们得知要给她做衣服十分激动,毕竟这可是她们女人头一次当官,在做官服方面一定不能敷衍。   她们在请示过皇上之后,在官服原有的基础上稍加修改,使得原本宽大的官服,再加了一条腰带之后更显得苏九月身材颀长。   她带着个小药童拎着药箱,走进了使馆的大门。   她才刚进去,卡里尔公主已经在里边等着她了。   苏九月见着她,先是微微愣了下神,就急忙对着她行礼,却被卡里尔公主眼疾手快地扶了起来,“莫要多礼,我不太方便去见你,只能请你来见我了,还请你莫要见怪。”   先前儿在苏九月中毒的时候,卡里尔公主十分大方地将她从小带在身上的那枚沧海遗珠贡献了出来,这个恩情苏九月以及吴锡元都会记一辈子。   因此,苏九月此时听到了卡里尔公主这话,就急忙说道:“公主,您这样就太客气了,真要说起来,您对我也有救命之恩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看了公主才将自己先前给出去的那枚沧海遗珠想了起来。   她用帕子掩着唇笑了起来,“那我救了你一次,你们却救了我两次,我还欠你一次呢!”   苏九月也跟着笑道:“这种事欠着就欠着吧,谁也不想碰到这种劫难,公主殿下您日后可得小心啊!出门在外一定要多带点人手,不给任何坏人可乘之机。”   卡里尔公主叹了口气,“我都知晓得,只是再怎么小心也逃不过旁人的算计,他们知晓我身边有多少人……”   苏九月也觉得这位卡里尔公主和喻仁郡主一样,虽然生在王室,看似风光无限,但其实一个比一个可怜。   她在心中暗自摇了摇头,若是再给他一次机会选择,她还是选择当一个小农女。虽说原来在娘家的日子苦一些,但还到不了要命的地步。   卡里尔公主拉着她的手朝着屋子里头走去,“瞧我只顾着跟你说话了,应当请你去屋里坐坐。”   卡里尔公主拉着苏玖月都在前边,流香和小药童跟在她们两人的身后。   流香时不时的抬头看着她们,这两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站在一起,可真真是养眼极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37章 需要人保护   她们进了屋子之后,流香急忙给她们两人一人倒了一杯葡萄酒。   卡里尔公主正要端起杯盏,就被苏九月伸手拦了下来,“公主殿下,我还要替你诊脉,这葡萄酒还是待会儿再喝吧!”   卡里尔公主听了她这话,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端着的杯盏,没忍住笑了起来,“瞧我,倒是忘了这茬了。”   她一边将琉璃盏放下,一边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待会儿再喝。这壶葡萄酒还是皇上听闻我们主仆二人受了惊吓,特意派宫里的人送来的,待会儿诊脉之后,咱们一起尝尝。”   卡里尔公主说完,就将自己的手腕伸了出去,“苏大人,烦请替我诊脉?”   苏九月抿着唇笑,待到手指落在她的手腕之上,脸色才变得认真了起来。   许久之后,她收回了手,“公主殿下,您这几日受了些许惊吓,但是无甚大碍。是药三分毒,公主您身子康健,这几日放宽心养一养就好,也用不着吃药了。”   卡里尔公主知道自己没什么病,她请苏九月过来,只是为了感激她。   “多亏吴大人的人来得及时,不然我们主仆二人恐怕就没有这么好运了。”   苏九月面上挂着柔和的笑,温声细语的安慰她道:“公主您吉人自有天相,我家那口子不过是碰巧遇上罢了。便是他不派人去,也会有其他人救您的。”   话虽如此说,但卡里尔公主自己心里清楚,当时若不是吴锡元的人及时赶到,等到其他人找到那里,只怕黄花菜都要凉了。   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不会懂,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感觉。   若是给她一把刀,她只恨不得跟那穆朝阳同归于尽。   两人又互相客气的说了几句场面话,卡里尔公主才拐弯抹角的问道:“那日去救我的那些人,可是你们府上的下人?”   苏九月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的,他们原先是江湖中人,只是我们在开封府的时候碰巧遇上,他们也想为灾民出一点力,这才找上了我们。等到那边的事情都忙完之后,他们说四海为家,去哪里不是去?就跟着来到了京城。”   卡里尔公主一听那伙人是江湖中人,也就释然了。   怪不得她瞧着那些人身上的匪气那么重,现在看来,这哪儿是什么匪气?分明就是侠义之气!   “我们主仆二人逃跑的匆忙,所有的东西都还留在洛阳王府,等到皇上替我们找回公道之后,我再携重礼上门拜谢。”   苏九月急忙摆手,“不用不用,公主你为了两国的安定,千里迢迢从波斯来到了京城,实乃劳苦功高。我们能帮得上您,这是我们的荣幸,哪里还敢要什么谢礼。”   卡里尔公主说了两句好听话,又接着打听道:“苏大人,你们府上那些江湖人士现在可都安顿好了?”   苏九月抬头看她,似乎是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这样问,就听卡里尔公主笑了笑,解释道:“不过是因为我身边如今只有一个侍女,担心再出了什么岔子。这才想问问你,那些江湖中的大侠们可有别的去处,若是没有,倒是可以来我这里保护我几日。”   苏九月这才恍然大悟,觉得她说的也确实在理。   “此事我也做不了主,还得等我回去问过他们才行。”苏九月说道。   卡里尔公主想到那日自己看到的领头之人一身骄傲不驯的模样,估摸着他也不会是多么听话的人,便点了点头,“这是应该的,劳烦苏大人替我费心了。”   ……   苏九月从使馆出来之后,看着使馆外边守着的一群侍卫,陷入了沉思。   使馆里戒备这么森严,怎的卡里尔公主还说需要人保护呢?   苏九月摸着下巴思忖了良久,才觉得卡里尔公主应当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她叹了口气,转身带着小药童上了太医署的马车。   等回到他们府上之后,苏九月才将卡里尔公主的请求告诉了吴锡元。   此时的吴锡元也并未想太多,只是觉得自己应该问一下崔庆他们的意思。   他才刚刚开口一问,崔庆眉头就皱了起来,“大人,您让我去救那位公主我都去了,可是您让我日日保护着一个胡人,兄弟我这心里头过意不去啊!”   他这话一出,吴锡元也明白了他的心结,只见他立刻正了神色,一脸郑重的对着他问道:“崔庆,你可知道这位波斯公主,来我们大夏朝是来做甚的?”   这谁不知道?   崔庆也直接回答道:“和亲的。”   吴锡元的脸色就更加严肃了,他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何为和亲?”   崔庆道:“不就是嫁个皇室的男人?”   “肤浅!”吴锡元怒斥道。   他上辈子已经坐官到了正二品,带着官威呵斥人,确实有几分威慑力,就连崔庆这种天不怕地不怕之人也被他吓了一跳。   “那……您说,是何意?”   “卡里尔公主一介女流之辈,背井离乡嫁入我们大夏朝,换来的是大夏朝和波斯五十年免战。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一个人救了几十万百姓的性命,也意味着因为她一个人,我们的兄弟手足才不用流离失所……”   崔庆被他一席话说的愣住了,吴锡元见状又再接再厉道:“若是她出了事,就相当于我们大夏毁约,你猜会发生什么呢?”   崔庆只觉得头皮发麻,急忙讨扰,“是我肤浅了,我这就带着兄弟们去保护她!一定不会让旁人伤她一根汗毛!”   吴锡元点了头,“去吧,多带着人手。”   将崔庆一伙人浩浩荡荡地送出了门,吴锡元才彻底松了口气。   他跟着苏九月回到屋子里,夫妻家里人一个看书一个写病历。   气氛一直很安静,等到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吴锡元才第一个放下了他根本没有看几页的书,对着一旁的苏九月问道:“媳妇儿,你说崔庆他们去了卡里尔公主那边,他们的月俸咱们还用给吗?”   --   作者有话说:   【吴锡元:可怕,实在养不起了。】 第838章 怎么能不心疼   苏九月笑了起来,“咱们都出人了,卡里尔公主怎么也不会让咱们个发月俸了吧?”   吴锡元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那就好。”   苏九月自然知道他在心疼什么,他们两人的银钱都在她的手中,平素开月俸也是她亲自点了给他们的。   每个月给出去多少月俸,她自个儿心里头也清楚。   “我瞧你那样大方,还以为你不心疼呢!”苏九月嗔了他一眼,笑着打趣儿道。   吴锡元也跟着笑,“哪儿能不心疼的?这些银钱留着给我媳妇儿裁两身新衣裳不是更好?”   “我哪儿用得上,如今日日都穿着官服,自个儿的衣裳倒是没甚机会穿了,还不如给爹娘他们做两身新衣裳来的实在。”苏九月老老实实地说道。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发顶,就听苏九月拧着眉头有些不解地说道:“已经好一阵子没见爹娘他们了,怎的这回给他们送了信儿也还是没有音信?”   “估摸着是庄子里有事儿耽搁了吧,无妨,明日我上朝见了叶大人问一问他就知道了。”吴锡元安慰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那就好。”   .   这阵子庄子上可真够热闹的,只因到了播种小麦的时候了。   刘翠花他们虽说是来养鸡的,但庄子上人手不够,管事将壮丁的价格一直开到了一日二百大钱儿。刘翠花掰着指头一算,他们家全都是年轻力壮的壮丁,若是他们两口子跟着儿子儿媳一起去,一日就能赚到一两多银子,她眼睛一亮,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阻止她带着家里人去干活儿!   田秀娘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是刘翠花说了,“一日一千二百大钱,一个月不是得将近四十两?你不是说想开铺子吗?若是赚了都给你拿去开面馆。”   田秀娘顿时就兴奋了起来,当下就恨不得立刻马上去下地干活儿去。   她走到刘翠花身后给她捶着背,问道:“娘,您将这些银钱都给了我,大嫂心里头能乐意吗?”   刘翠花哼了一声,“这有啥不乐意的?你当这些钱是白给你的?等你们赚了银子,那都是要还的!”   都是孩子,她自然也不会厚此薄彼,到时候跟老大家的说清楚就行。   田秀娘一听还要还,嘴巴就嘟囔了起来,“我们二成可是您亲儿子,豆子也是您亲孙子,一家人怎的还要还……”   刘翠花反手就在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上拍了一下,“去去去,不用你捶背了!在老娘跟前儿收起你那些小心思!若是不想还也成,日后你们休想在老娘这里拿到一个大钱儿!”   田秀娘捂着被她拍疼的手,揉了揉,想到她娘手里应当有不少银钱。而他们开铺子难免会碰上别的事儿,若是日后她再不给他们钱,那可就将后路堵死了。   她急忙给她娘回话,“娘,我就是随口说说,您可别跟我一般见识!等日后我们赚了钱,定然是要还你的。”   刘翠花这才面色稍霁,领着田秀娘去找了庄子上的管事报名。   “老吴家,六口人!”刘翠花直接喊道。   登记的管事听了也诧异地抬头看向了她,“原来是吴老夫人,怎的您也来了?”   这位可是每月在朝中领着月俸的,且他们家来庄子上给开的价本来就比旁人家要多出许多,怎的她也来凑这热闹了?   刘翠花笑着应道:“我怎的不能来?谁还能嫌钱多来着?”   老管事听了也笑了起来,“您说的也是,那我就给您记上?”   刘翠花摆了摆手,“记上,记上。”   然而田秀娘一个月赚四十两的美梦到底还是破碎了,庄子上几乎所有人都参与了进来,她们才干了十二天,就将庄子上所有的农田都播种好了。   刘翠花看着一旁捏着根草,揪来揪去的田秀娘,无奈地摇了摇头,去管事那里领了全家的工钱,才扯着田秀娘的手臂将她拉了回去。   “咋的?没活儿干这么难受?”刘翠花不客气地问道。   田秀娘扁着嘴,一脸的不情愿,“原本还想着能赚四十两呢!怎的才十二日就没了。”   刘翠花嗤笑一声,“地种完了,还要咱们干啥?谁也不是冤大头。行了,别再垮着张脸了,怪丑的。”   她这话一出,田秀娘一时间笑也不是,愁也不是,脸上的神色复杂极了。   刘翠花也没再说她,而是说道:“就算没赚够四十两也没甚发愁的,说得好像你们开铺子老娘不会给你们添钱似的。”   陈招娣就坐在一旁,即使听了刘翠花说起钱的事儿,她也依然没什么过激的反应。   她虽然自己没注意,但刘翠花的余光一直就落在她身上,若是她有点儿什么细微的反应,刘翠花一定能看到。   见着陈招娣这反应,刘翠花倒是在心中微微颔首。   但她也没仗着人家孩子老实就欺负她,而是当着她们两妯娌的面儿说道:“这有些事儿啊,咱们还是得提早说清楚,老大家的,你也跟着听听。”   陈招娣嗯了一声,温顺地道:“娘,儿媳听着呢!”   刘翠花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道:“老二家想去京城开面馆,孩子们有啥想法,当娘的自然是要支持,但咱们家 的银钱大多是三个孩子一起赚的。老三家的今儿不在,我这做娘的就替她们做个主。钱算是借给老二家的,老二家去了京城赚了钱再将银子还回来,若是老大家的有啥想法,娘也一视同仁,都支持到底。”   陈招娣一听这话,急忙摇了摇头,“娘,我们没啥意见,弟妹两口子想去京城也挺好。都是一家人,我们总归也是希望他们好的。”   刘翠花满意地点了点头,“有你这话,娘就放心了。”   说着,她又看向了田秀娘,“这会儿也不忙了,叶大人前阵子也传了信儿过来,说庄子的守卫已经全部到位,咱们可以出去了。九丫和锡元前几日让人捎了信儿过来,说他们回京了,你们若是要开铺子,就自己去京里头看看。”   --   作者有话说: 第839章 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   “多转转,多打听,莫要什么都找老三家两口子。”刘翠花到底不放心,最后又叮嘱了一句。   田秀娘都快高兴疯了,她老早就想开面馆了,若不是她娘在上头压着,她实在蹦跶不起来,估摸着她怎么也不会等到这时候。   “好咧!娘!您放心,我们都省得的!”她说完就激动地朝着外边儿跑了出去,估摸着是去找二成分享这个好消息。   陈招娣就站在刘翠花身边儿,刘翠花抬眼看了一眼她,她急忙道:“娘,儿媳和大成都没有老二家的能说会道,也做不了什么生意,我们觉得如今这日子就挺好的。您身边儿总得有人侍奉,我和大成就留在庄子上帮您干活就行。”   果然是个老实孩子,刘翠花心中觉得十分妥帖。自从老三家进门之后,她家这几个儿媳妇真是一个赛一个懂事。   她笑了笑,“好孩子,有你这番话,娘心里头就满足了。你放心,日后娘不会亏待你们的。”   陈招娣被她这么一夸,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虽然不怎么精明,但是她自个儿心里头也有一杆秤。她们如今的日子比起她才刚嫁到家里的时候,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她比老二家的早三年过门,三年过去家里头都没啥变化,可见家里头日子过的好坏,跟她是没多大关系的。   但老二家的过门之后,家里虽然时不时的会鸡飞狗跳一番,但日子确实眼见的殷实了起来。   就拿去卖帕子来说,同样二十条帕子,她只能卖九十个大钱儿,但让老二家的去,就能卖一百个大钱儿。   就这……陈招娣还不知道,田秀娘每次去卖帕子回来还得偷偷给自个儿存五个大钱儿。   她那些小私房也是她这么一点一点儿攒下来的。   有些时候刘翠花也能发现一些猫腻,但人家凭自己本事多卖的钱,她也没胆子拿太多,就当给几个当零花了。   .   第二日天儿才刚一亮,田秀娘和二成两人就早早跟着庄子上往京城送菜的马车进了城。   他们找去了吴府,却发现苏九月两口子都不在府上,他们便给家里留了个信儿,自个儿去城里打听地方去了。   这日早朝,皇上亲自下旨准许卡里尔公主和洛阳王世子穆朝阳和离。   紧接着吴锡元又被皇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册封了他正四品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   一时间落在他身上羡慕的视线差点将他淹没了。   要说皇上封吴锡元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纯粹就是凑巧了,原本他是想让他进吏部的。   而按着如今吏部的空缺,吴锡元顶多能补一个正五品吏部郎中的缺儿,虽说是平调,但进了吏部那可就有实权了,跟在翰林院是完全不同的。   但凑巧的他救了卡里尔公主,而卡里尔公主这个案子原本应该交给鸿胪寺卿处理。   然而鸿胪寺卿王启英此时还不知道去了哪儿,皇上一想,既然人是吴锡元救的,那干脆这个案子也就让吴锡元自个儿查算了。   而督察院六科掌院给事中这个职位正好,不高不低,查起案子也名正言顺。   等下了朝之后,景孝帝又将吴锡元叫去了勤政殿。   “听卡里尔公主说,那日是你的人及时出现,才救了她?”   吴锡元恭敬地垂首而立,几缕阳光透过木质门上的花影,在他的身上落下了许多斑驳的碎光。   吴锡元想说一句,您这不是废话吗?官都给封了,这时候才想起来问。   但对着皇上到底得恭敬,就听他面色如常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正是臣所为。”   景孝帝看着他身材颀长,束起头发,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明明是同样的官服,也就他穿得格外好看。   景孝帝悄悄在心里叹了口气,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才接着问道:“你又是如何得知洛阳王府会对卡里尔公主动手?”   这时候自然不能实话实说,反正他让人埋伏在城隍庙的时候,并未跟任何人说起。   崔庆那边儿,他也已经跟他说清楚利弊,想必他也是个聪明人。   就见吴锡元一抱拳,回答道:“臣府上跟洛阳王府有些许过节,府上的其他人也知晓。那日崔庆几人正好约着要去城外慈安寺上香,碰巧就碰上洛阳王府的人,见着他们一群人扛着两个麻袋,他们觉得洛阳王府的人鬼鬼祟祟的有些猫腻,就追了上去。臣也没想到他们运走的人正巧就是卡里尔公主,也是凑巧了。”   洛阳王府外头,那么多人守着,都没有看到穆朝阳离府,那么洛阳王府必然也是有暗道通往城外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景孝帝似乎觉得他这个理由也说得过去,就微微颔首,“你府上这些个下人也是个聪慧的,该赏!”   吴锡元这会儿可不会充大头,他面前的人可是全天下最富有的人,他手指头缝随便流出来一点儿都够他几辈子花销了。   他见状立刻对着皇上行了一礼,“那臣便替他们几个谢过陛下了!”   景孝帝笑了起来,“跟着王启英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些小聪明。成!赏!赏他们二百两银子,你回去给分一分。”   二百两对于崔庆等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了,他们给吴家看家护院,指不定多久才能赚够这二百两。   “臣谢主隆恩!”   景孝帝手一抬,“不必多礼,接下来可还有事要你去办。”   吴锡元眉头一拧,虽说年轻人得拼搏,但是半年不到他就出去了两回,未免有些太勤了些?过几日就是九月的生辰,他还想留在京里陪着九月及笄呢!   然而,王命不可违,他只能硬着头皮说道:“替皇上分忧,乃是做臣子的福分,您尽管吩咐就是。”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既然卡里尔公主是你救的,那就由你去查这个案子。洛阳王府胆大包天,也是时候给他们一个了结了。”   景孝帝一句话就给这个案子定了基调,先前儿是皇上不愿意杀他们,留着他们钓大鱼。如今大鱼已经露了头,他们也就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第840章 咱们跑吧   吴锡元听了景孝帝这话,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克制住的自己笑出声的冲动。   皇上这番作为简直就像是将功劳往他手里递似的,他若是不爽快地接下来,实在都有些对不起皇上的抬举。   吴锡元拱手行礼,“臣,遵旨!”   吴锡元从宫里走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飘着的,今儿这馅饼儿一个接一个的从天上往下掉,幸福来得未免也有些太突然了些。   他在去翰林院收拾自己东西的时候,每个同僚看着他的那眼神,只恨不得取而代之。   他也不知道听了多少句恭喜,可算是抱着自己寥寥无几地家当离开了他待了一年不到的翰林院。   吴锡元心中也清楚,他恐怕是史上晋升最快的状元了。   他先去督察院办了入职,他亲自带着人去了洛阳王府,拿着皇上的手谕前去捉拿洛阳王世子。   洛阳王世子还没意识到事情的重要性,在他看来,他乃是洛阳王世子,而卡里尔公主不过只是个小国公主,如何能同他相提并论?皇上自然也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责怪他。   然而他却不知道,这世上的所有事儿都没有绝对这么一说。若是早些年,洛阳王势头正盛的时候,皇上指不定就将这事儿给压下来了。   但如今皇上欲处置洛阳王,他再闹出这么一出来,岂不是正好给了皇上一个借口?   就在吴锡元带人冲进洛阳王府的时候,洛阳王世子还在何氏的屋子里睡大觉。   昨儿确实吓到他了,他回到何氏身边儿,何氏看他满面愁容,就亲自给他倒了一杯酒,告诉他今朝有酒今朝醉。   然而他还没睡多久,就被外头嘈杂的声音给吵醒了。   他坐了起来,一手揉着酸胀的眉心,一边儿朝着外头喊道:“来人!”   何氏急忙走了过来,“世子爷!”   此时的何氏再没有从前那副千娇百媚的模样,反倒是一脸焦急,就连鬓角的头发散落了一绺也没在意。   穆朝阳就问道:“外头何人在喧哗?在府上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何氏都要急哭了,扯着他的衣袖说道:“世子爷,外头有官差来了,说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抓您呢!”   穆朝阳这会儿也顾不上头疼了,整个人一僵,“什么?!管家呢?”   何氏摇了摇头,“方才妾身就让人去寻了,却根本没找到人,就连伍先生也不见了踪影。”   穆朝阳气得砸了个枕头,“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   何氏原本就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内宅妇人,无论是她学的诗书礼仪还是琴棋书画,都是取悦男人的,这会儿见着皇上来拿人,整个人慌乱的六神无主,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办。   她心中清楚,约摸应当是同那日卡里尔公主的事儿有关,从昨日开始那位公主就不见了,包括她身边儿的侍女和随从全都不见了……   “世子爷,咱们现在要怎么办?不如去问问王爷吧?”何氏哭着问道。   穆朝阳这会儿脑子还算是有点用,他当下就想到,若是让他父亲知道他被皇上抓走了,万一病犯了,那他唯一的靠山没了,日后的下场一定会更惨。   因此,他立刻瞪了说这话的何氏一眼,“老实点!莫要去烦我父王!”   何氏不敢说话了,她也不想去,这府上她最怕的人就是王爷了。   穆朝阳从床上下来,拿了件衣裳披上,“你莫要慌张,我好歹是个世子爷,皇上不会拿我怎么样。我去去就回!”   何氏这才抹了眼泪,上前帮着他穿好衣裳。   衣裳才刚穿好,吴锡元就领着人进来了。   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一男一女,他冲着穆朝阳和煦地笑了笑,“世子爷,请吧?”   穆朝阳知道来的这人是吴锡元,吴锡元夫妇二人是他们府上的眼中钉。他爹派人收拾了他们几次,原本想着不过是两个没有什么根基的外来人,却不曾想每次都铩羽而归,几次三番下来,反倒是他们府上的处境越来越艰难。   后来他父王病倒了,也就顾不上这两人。   因此,今儿一见可以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他咬牙切齿地瞪了一眼吴锡元,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你给本世子等着!最好一直这样嚣张下去!”   吴锡元还是那么一副宠辱不惊的模样,他若是如此简单就被这么个毛头小子挑拨到,那他上辈子那么多年的官也就白做了。   “世子爷此言差矣,下官是奉了皇上的命令来请您去问话的,可不是下官自个儿的主意。”   穆朝阳冷哼一声,“狗仗人势的东西!”   吴锡元眼睛微眯,语气也稍稍放缓了些许,“世子爷,您是自个儿走?还是要下官请您走呢?”   穆朝阳这才一甩袖子抬脚朝着外头走去,吴锡元转身跟上,连个余光都未曾给何氏。   何氏见着他们走了,并未带上自己,心中松了一口气,原本靠在柱子上的她,仿佛没了骨头似的,整个人顺着柱子一点一点儿的滑了下去。   她的侍女见状急忙将她扶了起来,“夫人,您怎么了!”   何氏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扶自己,就让自个儿坐在地上歇会儿。   元香见状也在她的身旁跪坐了下来,“夫人,咱们现在要怎么办啊?您说,世子爷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要不要找人帮他走动走动关系?”   何氏两眼无神,摇了摇头,“我们在京城举目无亲,如今连管家和伍先生都不见了,你说……我们能找谁?”   元香敛了眸子,闭了嘴,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儿。   许久许久,外头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元香看着何氏还是没有要动一下的意思,她才张了张嘴,说道:“小姐,咱们跑吧?”   何氏愣了一瞬,抬头看向了她,眼底里都是不可思议。   “小姐,世子爷不知道能不能回来。奴婢这几日去外头给您买零嘴的时候,也听说书了说了一嘴。洛阳王府如今的形势不大妙啊,你看,就连管家和伍先生都跑了,咱们两个弱女子留着能作甚?万一再把性命搭进去了怎么办?”   --   作者有话说: 第841章 凑巧认识   一听说有可能会将自个儿的性命搭进去,何氏也怕了,“那……咱们能跑哪儿去?京城这么大,万一叫他们给抓住了可怎么办?”   元香方才坐在这里想了两个时辰,脑子里再清晰不过。   听到何氏问起,就井井有条地说道:“去找白家商会,咱们何家同他们有生意往来,让他们将咱们送回扬州。等到了江南,天高皇帝远的,想必皇上也不会有功夫为难咱们。”   何氏听了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她自己抱着柱子站了起来,“对,走,咱们去找白家商会!”   她一边说着,一边儿就起身收拾包袱,来的时候整整带了两艘船的东西,走的时候就只能捡值钱的带了。   元香帮着她收拾好了包袱,见着她就要这么出门,赶紧拉了她一把。   “小姐,咱们不能这么走。这两日府上逃出去的丫鬟小厮不在少数,咱们得装扮成他们的样子才不打眼。”   何氏跟元香一起长大,知晓她是为了自己好,就胡乱地点了下头,“都听你的!”   元香欣慰极了,也亏得小姐紧要关头知道听她的话,不然可真就难办了。   她们两人打扮成了个小厮模样,元香更是将银票缝在了衣裳的里衬里,就怕路上出个什么意外。   值得庆幸的是,此时的洛阳王府连守门的小厮也跑了,根本没人管他们的。   元香领着何氏一路朝着白家商会的方向跑去,何氏一边儿跑,一边儿问道:“是这个方向吗?”   元香点头,“奴婢先前儿特意去找过,想着以后给家里捎信儿方便,就记下路了。”   何氏心力交瘁了一整天,这会儿也不想再多说话,就只是跟在她身后赶路,再没有说话。   白家商会距离洛阳王府并不是很近,一连跑了快半时辰,才到了白家商会门前。   开门做生意的讲究一个来者是客,他们进门也没人拦着,反而有人热情的迎了上来,“两位客官,是想做些什么买卖啊?”   元香掏出一个信物,“我们是扬州何家的人,不知可否帮忙通传一声,我们想见白大少爷。”   白孟州才刚从开封府去了趟雍州,昨儿刚回来。先前儿到了一批货,他不放心旁人去,便亲自跑了一趟,直到将那货物送上了去河西走廊的马车,他才从雍州回来了。   白家商会的人一看他们拿着何家的信物,也不敢耽搁,就急忙说道:“二位稍候片刻,小的这就去通传。”   白孟州盘腿坐在炕上,头发上还氤氲着些许湿气,他刚洗了下头发,坐在这儿看账本,就有人进来。   “大少爷,外头有两个小厮打扮的女人,手持扬州何家的信物,说要见您。”   “何家人?”白孟州抬起头来,侧过脸问道。   “正是。”   白孟州的手指轻轻在账本上敲了敲,才说道:“先前儿听闻何家将大小姐嫁去了洛阳王府,估摸着应当是那位小姐的人。罢了,既然来了,就带她们来见见。”   “是!”   何氏和元香被人领着朝着后院走去,这一切都落在了一个人的眼中。   王启英先前儿意识到白孟州要运送的这批货物一定是个关键所在,他冒着被白孟州发现的危险,乔装打扮了一番,混在了车队里。一路跟着去了雍州,又从雍州回来。   这会儿见着白孟州私下里见了什么人,他远远地看了一眼。   这一看,发现这两人他还认识。   这不就是何家大小姐吗?!从扬州去洛阳的时候,他们还在一艘船上来着!   何家大小姐为何这般装束?她要做什么?   王启英还不知道洛阳王世子被吴锡元带人去抓了的事儿,他还当是何氏来替洛阳王传信儿的,整个人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他揽了个差事,而后光明正大地出了商会的门,走远之后,他才悄悄换了条路跑去了吴锡元家里。   吴府   外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阿力急忙上前开门,见到来人是个戴着斗笠、身材高大的男人,他先前儿似乎没见过。   “请问您是来寻我家大人的吗?”阿力问道。   王启英点头,“正是,你家大人可在府上?”   阿力也不知道要不要告诉他大人的行踪,可是下一句就听到面前这个男人说道:“你去通传一下,就说他义兄来了。”   阿力抬起头,眼睛瞪得老大,根本不敢怠慢,“您稍候!奴才这就去通传!”   今儿是个什么日子啊?先是大人的亲哥来了,紧接着又来了位义兄?   他一路小跑去传话,吴锡元听说是他义兄来了,第一反应是岳将军,只是不知道对方这时候来找他作甚,马上就要宵禁了。   却没想到他出去一看,来的人居然是王启英。   王启英将斗笠拿在手上,看着吴锡元一脸惊讶的模样,还问了他一句,“怎的?不认识了?”   吴锡元急忙上前,接过他手上的帽子,“是有些不认识了,您怎么回来了?还这幅打扮?”   王启英听着屋子里的说话声,知道还有其他人在,就直接说道:“我就不随你进屋了,我今儿过来是有要事同你商议,你看可否能找个方便说话的地儿?”   吴锡元的小院子里本来地方就不大,还有一大堆的护院,最后他们两人只能去了厨房。   吴锡元关上门,不好意思地对着王启英说道:“义兄,委屈您了。”   王启英摆了摆手,“这算甚,我这阵子的遭遇比这可委屈多了。时间有限,咱们长话短说。我如今还潜伏在白家商会里,方才我看到何家大小姐带着她的丫鬟一副小厮的打扮,她们去了白家商会私下见了白孟州,不知道她们会不会是在替洛阳王府送信?”   吴锡元拧着眉头,思忖了片刻,“不排除这种可能,但我更倾向于,她们主仆两人是在洛阳王世子被捕后,跑路了。”   王启英一惊,“穆朝阳被抓了?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是今日,我亲自带人去抓的。”吴锡元答道。   王启英又接着问道:“可是皇上授意?” 第842章 屋子住不下了   皇上想对洛阳王府下手很久了,大臣们也想了很久了,谁都知道这个差事落到谁头上,那谁就妥妥地要立功了。   但若不是皇上授意,擅自抓了穆朝阳,扰乱了皇上的计划,只怕要失了圣心啊!   吴锡元点了点头,“正是。”   王启英这才笑了起来,伸手在吴锡元肩膀上拍了一下,“不错啊!锡元!看来你如今也是天子近臣了!这种捞功劳的事儿,皇上也知道惦记着你。”   他原本就是习武之人,再加上这阵子干了不少力气活,他这一巴掌下去,吴锡元差点一个踉跄。   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就听到王启英这话,也只能报以微笑,“等义兄回来,只怕还有天大的功劳等着您呢!”   王启英苦笑一声,“是该给我,皇上便是不给我加官进爵,我都要去找他要!我这阵子可真是太苦了!我媳妇儿都没来得及娶就被他派走了!”   吴锡元知道这时候不应该笑,但是他实在忍不住。   “义兄放心,顾大小姐是个深明大义之人,那日您不在,她自个儿抱着个大公鸡拜了堂,如今您也是有媳妇儿的人了。”   王启英一听,面色一僵。   许久,才缓缓地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是我对不住她。”   吴锡元就知道他不知道此事,也是故意说给他听的,这会儿听了他这话,便说道:“事情过去就过去了,日后过日子的终究是你们俩,有的是机会补偿嫂子。”   王启英微微颔首,“行,我都知道了,等我将白家商会的事儿收了尾,就可以回家了,到时候再见见我媳妇儿去!”   吴锡元见他要走,亲自将他送出了门,看着他的身影淹没在了浓重的夜色当中,才叹了口气转身关上门,回了屋子里。   他才刚一进门,就听到苏九月问道:“锡元,是谁来了?”   因着还有二哥二嫂在,吴锡元不愿意说地太清楚,便随口应付了两句,“义兄来了,说了两句话就走了。”   说完像是怕苏九月追问似的,又急忙转移了话题,“二哥二嫂今儿可看好了地儿?打算将铺子开在何处?东街?还是西街?”   二成和田秀娘一直转悠到集市都散了,牙人带着他们看了一个又一个铺子,两人心里才大致有了个数。   这会儿听到吴锡元问起,二成放下手上的茶杯,看向了他,“今儿看了五个铺子,东街和西街都有,但是开铺子的价格和我们预想的有些许出入。我们两口子打算明儿再出去看看,多看几家再说。”   吴锡元点了点头,“是得多看看。”   说完,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二成提了一句,“二哥,你们在永前巷附近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地儿。若是将铺子开在那边儿,今一两年或许生意会差一些,但过两年就好了。”   上一世两年后国子监搬去了永前巷,一时间那边儿的铺面都跟着红火了起来。   想到这里,吴锡元自个儿也琢磨了起来,看来是应该在那边置办几个铺子了。   二成应了下来,天色也不早了,几人也没说许久的话,就准备睡了。   因着吴锡元他们的新宅子还没修葺完善,这会儿多了他们两口子,确实住不下,只能挤一挤了。   苏九月抱了床被子出来,让吴锡元和二成睡在外头的塌上。她则跟着二嫂睡在内室。   这还是两妯娌第一次一起睡觉,苏九月倒是还好,但是田秀娘显然有些激动。   她先是摸了摸床单,又摸了摸被子,啧啧两声,“要不怎的人人都想做官呢?这当了官就是不一样,连这铺的盖的都跟先前儿不同。”   苏九月无奈地笑了笑,“先前儿我让人给你们捎去的好料子,二嫂可是没舍得用?”   田秀娘一边儿解着外头的罩衫扣子,一边儿理直气壮地回应道:“自然舍不得用,我还得留着给桃儿当嫁妆呢!”   苏九月知道二嫂是个抠抠搜搜的,但却也是真心疼儿女的,除了她的孩子,谁想从她手指头缝抠出一粒米都别想。   她抿着唇笑,“等到桃儿嫁人的时候,二嫂的铺子保准开的红红火火的,到时候也就不稀罕这一块布了。”   田秀娘最是爱听这话,闻言立刻哈哈笑了起来,“就你会说话!等到我铺子开起来,别说桃儿了,就是你日后的娃娃成婚,他二婶送一两匹好料子又算得了什么呢?”   苏九月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能让二嫂说出这话来,确实不大容易啊!   两人在床上躺下,田秀娘似乎还有一肚子的话说不完。   “听娘说,你被封官了?什么官啊?娘说了,我这脑子真没记下。”   “不是什么大官,就是个太医丞而已。”苏九月盖着被子,平躺在床上,谦虚地说道。   田秀娘还是激动,就像是她自个儿做了官似的,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头倒,“那也厉害啊!原先谁见过女人做官啊?!我弟妹就是厉害,你当初才刚来咱家的时候,我瞅着你就不像是简单的,现在看来简直就是王母娘娘身边儿的女官下凡了……”   苏九月听她说的越来越离谱,实在听不下去了,才急忙打断了她的话,“哪儿有你说的那样夸张,我不过是运气好些罢了。”   田秀娘也懂得适可而止,听了这话也不夸了,反而说起了别的,“九丫,你说你如今这样厉害,让桃儿跟在你身边儿当个小药童可好?”   她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得很呢!若是桃儿跟在老三家的身边儿,平时见的都是些大人医女之类的,定然比跟在他们身边儿有出息。   但是苏九月却不可能接她这个差事,“二嫂,桃儿太小了,太医署不让进的。”   毕竟太医署要的药童和医女都是能办实事儿的,那样小的孩子,端个药怕烫着,让按着方子抓药够不够的着先不说,还不认识字。   万一哭闹起来,还影响他们做事。   他们又不是给人带孩子的,一开始就规定好了,药童最小也得十二岁往上。   --   作者有话说: 第843章 后边有追兵   田秀娘听她说不要桃儿,虽说有些失望,但也没强求。   她的娃儿是有些小,平时在家里的时候,她们都舍不得让孩子干重活,若真去了太医署,那她们可就管不着了。   苏九月见状又接着安慰道:“娘不是说了,要送桃儿和果儿去学堂?依我看,去学堂也挺好。从前在咱们乡下不觉得,如今来了京城,见的人越多越是明白,读书识字很有必要。”   如果说一开始,她只是随口安慰,说到最后就更加真心实意了。   因为家里多了个读书人,还多了个苏九月这样的个例,田秀娘比起普通的妇道人家更清楚读书识字的重要性。   因此,听到苏九月提起要去学堂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对!是得去学堂!”   “去学堂读书识字,日后说人家也能好一些……”   苏九月忙活了一整天,就这么在田秀娘絮絮叨叨地说话声中睡了过去。   田秀娘说了半天,见着没人应答,偏过头一看,见着苏九月已经睡了。她这才打了个哈欠,爬起来吹了灯,也跟着睡了。   .   何氏和元香两人去找了白孟州,白孟州听闻她们要回扬州,思索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一是因着他们白家跟何家的关系甚笃,人家都拿出信物了,他再不帮忙,等日后到了扬州的地界,求人家办事,人家不给办了怎么办?   二是他想着何氏不过是个洛阳王世子的一房妾室,皇上追究洛阳王府的责任,恐怕也不大会注意到没了一房小妾。   这一夜对何氏来说是最难熬的一夜,她一晚上都没睡觉,眼睁睁地坐在窗前等着天儿亮。   元香坐在她身旁,心中的紧张并不比她少多少。   一直等到浓墨一般的夜色退去,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何氏才张了张嘴,用干哑了的嗓音问道:“元香,咱们是不是可以走了?”   元香点头,“快了,白大少爷说了,让咱们跟着今儿一早的商队出城。”   何氏轻轻吐出憋了一晚上的浊气,对着元香说道:“给我倒一杯水来。”   元香给她倒了杯水,又拿了一小碟糕点,“小姐,先垫垫肚子,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何氏原本没有胃口,听了她这话硬是吃了两块糕点。   吃完之后,才将盘子推到元香跟前儿,“我吃不下了,你也用点。”   主仆二人刚吃完,外头就有人来传话了,“何大小姐,咱们该出发了。”   等候许久的何氏仿佛听到了天籁一般,拎起放在一旁的小包袱,迫不及待地站了起来,“元香!出发了!”   元香也很激动,点了点头,站起来就前去开门。   她们两人换了一身白家商会的衣裳,混在车队里就打算跟着一起蒙混过关。   提心吊胆的出了城,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却没想到才走了没二十里地,就被人追了上来。   “秦管事!后边儿有追兵!”   秦管事是白孟州的心腹,这次因着要护送何家小姐去扬州,担心路上出岔子,白孟州特意派了个经验丰富之人。   秦管事一听这话,脸色大变。   莫非……真是为了何氏而来的?!   “秦管事,咱们现在怎么办?”手下人急忙问道,想要听他拿个章程。   秦管事此时还算镇静,他立刻下了第一个命令,“你先去让何大小姐和她的丫鬟从马车上下来,混在人堆里。”   “是!”   秦管事掉转马头就朝着后方迎了过去,他才刚走到车队后边儿,远远地就看到了一群人追了过来。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追来的人正是王启英,他连夜整理了白家商会的相关证据,连夜进了皇宫。   恐怕敢半夜将皇上叫醒的人,也就只有他一个了。   皇上本来被扰了清梦还有些恼怒,可见着来人是王启英,顿时气也消了。   “你回来了?”   王启英行了个跪拜大礼,他的礼数向来十分周全。   “皇上!臣有要紧的事儿禀报!”   “快说!”景孝帝这会儿也顾不上寒暄了。   “白家商会跟多方势力有勾结,原先跟洛阳王勾结,后来察觉洛阳王式微,又找上了静王平王云南王……今日他他的车队要去趟扬州,臣已经打探清楚了,他们此行要送何家大小姐回扬州,顺便再从何家那边儿弄一些私盐……”   白孟州的如意算盘打得是真的好,他都帮着何家将人送回去了,不从他们家得些好处,这说得过去吗?   然而,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王启英居然会埋伏在他们商会。   景孝帝一听他这话,哪儿能不清楚事态紧急,急忙就给了手谕,让他前去拿人!   等着王启英火急火燎地出了宫,他也没什么睡意了,吩咐赵昌平给打了水来洗漱。   “这回瞧着王启英比起从前要更消瘦了些,看来也是吃了苦了。”景孝帝说道。   赵昌平也跟着说道:“王大人此行凶险,奴才方才瞧见王大人的手臂上有一道伤疤,也不知道在外头遭了什么罪。”   景孝帝当初让王启英去办案,只给了他个手谕,让他有权限在各个州府调人。   可是过去这么久,他居然一个人都没用,仅仅靠他自己就将这案子查成这样。   “他很厉害,没有辜负朕的一番期望。”景孝帝不吝夸赞道。   赵昌平也跟着说道:“还是皇上有眼光,您瞧您今年提拔的这几位,一个赛一个的出色。”   景孝帝摸了摸胡须,笑了起来,“还是得启用新人啊,父皇将这拓大的王朝交到朕手上的时候,就已经被这些蛀虫给腐蚀的千疮百孔。如今想要一个一个拔除,还得让这座大厦不能倾倒,实在不易啊。”   ……   在景孝帝上朝之前,王启英就已经追上了白家商会的人。   他勒住了马缰绳,看着对面坐在马上一个穿着黑色劲装的黑脸汉子,扬声问道:“对面可是白家商会的车队!”   这话其实都是废话,马车上那一个个旗子上,都写着大大的“白”字。   秦管事应了一声,“正是!不知来者何人?!所为何事?!” 第844章 给我拿下   王启英哈哈大笑,“找的就是白家商会!来人!给我拿下!”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群侍卫就提着刀冲了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带了一群土匪呢!   秦管事一愣神的功夫,就已经被人团团围住,一个人更是直接将他从马上拉了下来。   秦管事急忙走到王启英的马前头,给他拱了拱手,“这位大人,我们白家商会可是皇商,给皇上办事儿的,您看……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王启英一听他扯了这么好大一面旗,差点没笑出声,这位管事是不是瞎了?看不见他腰间亮闪闪的金腰牌?!   说的谁好像不是给皇上办事儿似的。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前阵子的小可怜样这会儿全没了,趾高气昂地扬着下巴,对着秦管事扬声说道:“本大人也是奉命办事,真有什么误会,咱们回去再说!”   秦管事身后一群护卫已经被人拿下,此处离京城并不是很远,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别万一没多大事儿,反倒让他们给捅出篓子了。   他心中飞快地拿定了主意,转而对着其他人喊道:“弟兄们,咱们先跟着这位大人回去,咱们都是给东家办事儿的,等东家去将误会说开了,咱们就没事儿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也乐了,“算你识相!带走!”   何氏和元香此时也混在人群里,被一并又带着往回走,她们两人紧张的脸色都白了。   好不容易从京城里逃出来,怎的又被人给带回去了?   现在也看不出来,这些官差到底是为了她们二人来的,还是白家商会来的?   秦管事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但这位大人见了他之后却连何氏提也不提,恐怕真是为了他们白家商会来的啊……   莫不是他们做的这些事儿都被发现了吧?   每一个心里有鬼的人,此时心里都不踏实。   这一伙人被关进牢房,牢房都装满了。   京兆尹脸上乐开了花,今年京城出现了几次刺客,他的功绩本来不怎么能拿得出手,但如今牢房里关地满满的,显然是有什么大案子了!   他兴奋地又是出地方,又是出人手的,就连他自个儿也一直跟在王启英身边儿忙前忙后的。   “王大人,许久未见您,您一出手就是大案子啊!真真是青年才俊呀!”京兆尹桑仲夸赞道。   王启英可没少听人说好听话,因此闻言也不过只是唇角微微勾起,停下脚步斜睨了桑仲一眼,说道:“桑大人过奖了。”   桑仲笑了笑,才接着道:“我那儿才得了个玉雕蝈蝈,听闻王大人对此物甚是喜爱,待会儿我便让人给王大人送过去。”   好家伙,送礼送得如此明目张胆的。   王启英是家中独子,什么好东西没有?又怎会看上他一个蝈蝈?   因此,他直接婉言谢绝了,“那都是年轻不懂事儿的时候喜爱的,桑大人自个儿喜爱的东西,我还是不夺您所爱了。”   桑仲一听他不要,就有些愁了,最后干脆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王大人,实不相瞒,您猛然带来了这么多犯人,我好歹是个京兆尹,总得知道他们犯了什么事儿啊!”   王启英笑了,说到底也还是想跟着沾光,早这么说不就完了吗?拿个蝈蝈打发谁呢!   “桑大人,这回是个大案子,少不了您的功劳。只是暂时还不能告诉你具体的事宜,本官还得请示过皇上之后才能酌情告知。”   桑仲一听是个大案子就乐了,又听了王启英后头那些话,也跟着笑了起来,“既然不能说,那就先不说,等到什么时候能说了再说。王大人有事儿尽管吩咐就是,本官一定竭尽全力相帮!”   王启英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闻言眉头一挑,立刻就说道:“既然桑大人这样说了,那本官还真有一事需要桑大人帮忙。”   桑仲抱拳,“王大人请说!”   “这两日兴许会有人来找您打探这伙人,还请桑大人约束底下的人,将有谁来打探的,都一一记下来。”王启英叮嘱道。   桑仲一口应下,“这简单,王大人放心就是。”   王启英走后,桑仲立刻就下了命令。   关了这么多白家商会的人,定然会有人来打听,只怕来打听的人家多多少少都是心虚的。   若是他自个儿能记下了,到时候就算是王启英不说,他也知道是为了什么事儿。   忙完这一切,又进宫见了皇上,皇上说桑仲还算信得过,不然他也不敢将整个京城都交到他手里。让他可以跟桑仲稍稍透露一些,到时候有他帮忙,行事也方便。   王启英自个儿心里有数,但这种事儿没有皇上首肯,他可不敢出去乱说。   “是,臣记下了。”   景孝帝看着他如今黑瘦黑瘦的模样,又想到先前儿赵昌平说王启英小臂受伤的事儿,他便问道:“王爱卿,让朕瞧瞧你的手臂。”   王启英一愣,才想到他说的应当是他身上的伤疤。   他应了一声,挽起左手臂的袖子凑到皇上身边儿,努力让他看个清楚。   景孝帝看着他胳膊上筷子粗细的伤疤,眉头微皱,“怎的搞成了这样?”   王启英嘿嘿一笑,大大咧咧地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先前儿去扬州查案子的时候,混进了何家商会,在装船的时候,不小心划到了。”   他说得轻松,但景孝帝看着他身上一副饱经风霜的模样,也知道他一个锦衣玉食的公子哥能做到这一地步属实不容易。   他叹了口气,眼睛里或多或少带上了些许不忍,他转头看向了赵昌平,嘱咐道:“你去将朕那瓶上好的舒痕膏给王爱卿拿过来。”   王启英一脸的受宠若惊,急忙拱手婉言谢绝,“臣多谢皇上厚爱!只是这舒痕膏用在臣身上实在浪费,臣一个男人,留疤就留疤了,用不上这样好的东西。”   他从来不在乎这些,只要他的脸没受伤就好,身上的衣裳一盖谁也见不着,除了他媳妇儿……   对了!他不在家的时候,府上还给他娶了个媳妇儿呢!   --   作者有话说: 第845章 臣委屈   景孝帝这人也是个奇怪的性子,谁想要什么,他偏偏吊着不给。但若是对方摆出一副无所谓,什么都可以不要的模样,他还就觉得要赏赐他点什么。   见到王启英拒绝了收他的舒痕膏,他的脸顿时板了起来,“怎的?朕还不能赏赐你东西了?什么好东西!不过是朕用剩下的!让你收你就收!”   这话说的,简直一个跟孩子们闹别扭的老头子。王启英也觉得皇上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人,只要顺着他的毛,偶尔撩拨一个也无妨。   他嬉皮笑脸地应了下来,“那臣就收下了,圣上龙体安康,定然是用不上这种好东西的,还是让臣替您分忧吧!”   这话说的实在是妙,就连景孝帝也露出了欣慰地笑。   一语双关,一则是替皇上分担他的舒痕膏,二则是替皇上办事,受伤的事儿让他先来。   景孝帝当了六年皇帝,四十多年的皇子,溜须拍马的话他听的实在多了,轻易不会感动。   但这王启英这小子句句讨好卖惨,赤.裸.裸地将他的想法摆在他面前,却如此清新不做作,让人好感顿生。   景孝帝这么一感动,一个舒痕膏忽然就觉得有些拿不出手了。   这小子替他卖命,才赏赐这么个小东西,实在有些不好意思。   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视线落在了王启英身上,出言问道:“王爱卿,你可还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朕给你。”   王启英脑海中立刻就冒出来一个想法,他想回去休个一年半载的假,最近这阵子他实在是太累了,心力交瘁。   但是他若是这时候撂挑子,别说皇上了,回去他爹都得打死他。   这个念头才刚在脑中一闪而过,就赶紧被他抛之脑后。   他担心再想的多了,遏制不住了可怎么办?   景孝帝看着他认真思索地模样,爽朗地笑了起来,“你也不必立刻答复朕,给你三日时间,想好了再来告诉朕就行。好好想,什么都行。”   宅子、银钱、美人、官职……什么都可以。   但是王启英却轻轻摇头道:“回皇上的话,不用等那样久,臣已经想好了。”   这回倒是落到景孝帝惊讶了,“哦?那你想要什么?”   王启英跪在地上冲着他行了个大礼,“回皇上的话!臣确实还有一桩心事,说起来臣可委屈死了。”   景孝帝眸子一抬,更是好奇了,“什么心事?朕替你办!”   王启英跪在青石板上,笑着道:“臣就是想重新办个婚事,先前儿臣在外办差,成亲那日没赶回来。臣的媳妇儿可是抱着大公鸡拜堂成亲的!皇上,您说臣委屈不?臣这样英武不凡,怎的能被一个大公鸡给替代了?”   景孝帝听他说完,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这个王启英,实在是个有意思的。   能得皇上一个许诺,那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儿,可是他却就这么轻飘飘地将这个承诺给用了!还偏偏用在个无伤大雅的地儿。   但是听他这么说,景孝帝也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更加踏实了。   他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朕这就下旨给礼部,重新给你挑选吉日,大办!”   王启英这回高兴了,急忙行了个三跪九叩的大礼,“臣谢主隆恩!”   景孝帝摆了摆手,“行了,回去吧!几个月不在家,你那新过门的媳妇儿怕是你还没见过吧?赶紧回去看看去。”   王启英这才从殿中退了出去,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笑着摇了摇头,大步朝着家里走去。   也不知道他那新婚妻子,再次见到他会是个什么样的态度?   没赶上成亲,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生他的气。   王启英胡思乱想了好一通,走出宫门的时候又碰上了刑部的几位大人,便凑在一起寒暄了良久。   等到他回家的时候,一切都晚了,他媳妇儿已经被顾家人接回去。   顾家人来接人的时候,顾妙芝自个儿也是懵的。可是来接她的是她四叔,她四叔一向稳重,不会在这种事儿上乱说话的。   顾泯行告诉她,皇上下旨,要给她和王启英重新办婚事,让她先回府上待嫁去!   哪儿还有成两次亲的?前头那次就算是作废了?   这事儿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荒唐劲儿,可谁让是皇上亲自下旨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照办。   王老太太和王夫人两人眼巴巴地将自个儿的乖乖孙媳妇儿媳送出了门,两人才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娘,您说这叫什么事儿啊?”王夫人说道。   王老太太也跟着赞同地道:“可不是嘛,都过门的孙媳妇又被人家给接回去了,这个英子到底在搞什么鬼?”   王夫人眉头一蹙,“看他回来我怎么收拾他!”   王老太太摆了摆手,“得了,你舍得吗?”   王夫人不说话了,她若是能舍得,也不会将儿子养成个纨绔。不过也幸好,她的儿子到底没长歪。   王老太太见状又接着说道:“左右过阵子就又重新拜堂成亲了,你也莫要担忧,看看府上还有什么要操办的,咱们再上点心。旁人家府上经常办喜事儿,咱们府上统共这么一根独苗,也就热闹这一回了。”   两人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朝着后院走,就在这时,王启英迈过门槛儿走了进来。   一眼就看到了他奶奶和他娘,他眼睛一亮,叫了一声,“奶奶!娘!”   王老太太和王夫人急忙回过头一看,“英子啊!你可算回来了!想死娘了!”   “英子,你到底在搞什么名堂啊?怎的方才顾家又来人将你媳妇儿给领回去了?”   王启英也是一愣,“领回去了?怎么回事?”   “说是皇上下旨要给你们重新办婚事。”王夫人回答道。   王启英皱着眉头,是他将事情想简单了。   原本他以为不过就是两人重新拜堂,却没想到皇上居然要给从头到尾都重新操办一次。   “成个亲可得不少开销呢吧?”王启英一脸的心疼。   他如今月俸才二十两银子…… 第846章 备了厚礼   王启英这话才刚说完,他娘一根手指就戳在了他的脑袋上。   他抱着脑袋夸张地呼痛,就听他娘已经训斥开了,“瞧你那点出息!咱们府上就你一个,办婚事哪儿还用得着你出钱?”   王夫人似乎越说越来气,“说起来,你长这么大,你娘也没苛待过你啊?从前还不觉得,如今怎的越来越抠抠搜搜的了?”   王启英心道,从前没赚过钱,哪儿知道赚点银子这么不容易的?如今去扛了几天包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人活得真是不容易。   他笑了起来,走到他娘和他祖母旁边儿,一手扶上一个,对着她们嬉皮笑脸地说道:“那自然是儿子长大了呗!”   王夫人和王老太太也无奈的笑了起来,“就你最皮!”   顾妙芝这回回到家里,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十分微妙,就连她姑母岳夫人也听到风声从定远侯府赶了过来。   竟比她还早到家里一步,一见着她进门,急忙站起来迎了过来,拉住她的手问道:“妙芝丫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我怎的听人说皇上下旨要让你们的婚事重办?”   顾妙芝估摸着还没她知道的多呢!她闻言摇了摇头,“姑母,我也纳闷着呢!我才刚午睡醒,四叔就来接人了。”   岳夫人又急忙看向了顾泯行,“老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已经出嫁的姑娘再回府重新出嫁?这成何体统?”   说句不客气的,这不是在玩弄人嘛!   顾泯行两手一摊,“今儿听那传皇上口谕的小公公的意思,约摸是王启英觉得他不在府上,就这么草率的将妙芝迎娶回去,有些委屈咱们妙芝了。才用他这次破了大案的功劳换了皇上亲自下旨让礼部给他重新办婚事。”   顾大学士和顾老夫人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一脸的不可思议。   顾大学士的脸都是黑的,若是这王启英是他的子孙早被他打死了,也不知道王广贤是怎么教孩子的!这么大的功劳,便是升官加爵都使得!就被他换了个婚礼?   这等面子上功夫,便是做出个花来又能怎样?哪儿有将好处落在实处实在?   岳夫人听了这话反倒笑了,“虽说有些离谱,但王启英这小子也算是没看轻我们家妙芝,罢了,就不跟他一般计较了。”   几人说话的功夫,王家人已经将顾妙芝的嫁妆送回来了。   顾家人拿着单子去一点,发现对方不仅将顾妙芝带去的送回来了,甚至还在里头添了不少东西。   岳夫人把单子一看,才知道上一次顾家人给顾妙芝的嫁妆有多华而不实。   她心里头有些生气,但到底是她的生身父母,她不好说什么。   这次干脆她直接揽了下来,又是添妆,又是扯着皇上的大旗将原本的嫁妆里头的东西给换了个遍。   最后换了几个大箱子,满满当当地装了六十四抬,她才满意了。   .   除了王家和顾家之外,其他大臣们得了这个消息也都一脸的无语。   王家人为了点份子钱,这也太不要脸了吧?!   前头他们想着王启英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给的都是好东西,这会儿他又成一次亲,还是礼部操办的。皇上的面子在那里,谁敢说不去?   可既然要去,这礼不就还得再准备一份儿了?   王老太太早就想到了这一出,急忙让府上的下人放出话去,就说这次大伙儿不用随礼,来捧个场就行。   大伙儿这才松了一口气,以为荷包保住了。   可谁知道,又过了几日,大家伙儿又得到了风声。   皇上要亲自去给王启英主婚!据说还给备了厚礼。   好家伙!这谁还敢空手去啊?   罢了罢了,若是能卖皇上跟前儿的大红人一个好,多送一个礼也就送了。   吴锡元得了这个消息,回去笑着跟苏九月说道:“这回倒是好了,先前儿义兄成亲的时候,他不在,咱们也不在,没沾上这喜气儿。如今再办一次,咱们也能去跟着热闹热闹。”   苏九月自然是高兴的,义兄一直对她们很好,掏心掏肺的好,是真的拿他当妹妹看的。   他成亲了,日后有了媳妇儿,也能多个人关心他。   “真好,吉日定在了什么时候?礼物还没准备呢!”   吴锡元笑了笑,“定在了十一月二十四,皇上说早些让王家把媳妇儿娶回去,也能一起过年。”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那还好,还有时候,咱们也能寻个体面点的礼物。”   “礼物的事儿你别担心,我自个儿心里有数。”吴锡元捏了一下苏九月的小脸,说道。   “明儿休沐,我还得去将洛阳王的罪证整理出来,好派人去拿人,就不能陪你了。”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应了一声,“正巧明儿我要去趟怡姐儿那里。”   她回来也有段日子了,却一直忙忙碌碌的,都没顾上去探望怡姐儿。   今儿她让人去给怡姐儿下了拜帖,说好了明日要过去,便是吴锡元有空,自个儿也没空陪他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那就好,你在燕王府上玩,我忙完了过去接你。”   翌日一早,吴锡元就去了督察院。   苏九月难得睡了会儿懒觉,又将自个儿拾掇了一下,才带着兰草出门了。   兰草从没去过燕王府,一路上都有些紧张。   “夫人,燕王妃好说话吗?”她小声问道。   苏九月听了这话,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你见了就知道了,燕王妃最是好说话一人,放心就是。”   兰草这才松了一口气,真真是不可思议,她也没想到自个儿还能有见到王爷王妃的一天。说到底还是大人和夫人厉害,不然她一个小丫鬟哪儿有机会见这种世面。   苏九月也多叮嘱了她几句,“到了燕王府上,你也注意学着点。咱们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但大人到底在朝中做官,日后跟旁的夫人打交道的时候还多着呢!有些礼数你该学的也得学,礼数周全的,便是碰上个脾气不好的,也挑不出错来。” 第847章 想说就说   兰草乖巧的点了点头,“夫人叮嘱的是,奴婢都记下了。”   怡姐儿一大早打了拳就一直在了家里等着她上门,得知她可算是来了,直接拎着裙摆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见着苏九月立刻眼睛一亮,“九月!好久不见!可想死我了!”   她直接冲过来将苏九月一把抱了起来,还转了两个圈圈。   苏九月被她的热情吓了一跳,一边儿笑,一边儿说道:“怡姐儿,你快放我下来,再转我都要晕了!”   苏怡这才将她放了下来,拉着她的手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外头可有受什么委屈?听闻你被皇上封官了?可真是太好了!那日我都想去找你来着,却被穆紹翎拦了下来,他说你最近正忙着呢!让我别去打扰你。”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还嘟囔着嘴,像是在表达对燕王的不满。   兰草原本进了燕王府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可燕王府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彻底颠覆了兰草心目中王妃的形象。   她觉得夫人说让跟着王府学礼数的事儿……估摸着也成不了。   苏九月逐条回答着苏怡的问话,“上个月回来的,没什么委屈,也不是什么大官,但到底也是个官……”   喻仁郡主见着她们两人说着话,根本没将自个儿放在眼里,顿时有些不满了。   但如今的她可跟从前不一样,她叫了一声,“表嫂,咱们进屋再说吧?方才我喝你们府上那武夷山大红袍就不错,给苏大人也尝尝。”   苏九月这才看到了喻仁郡主,她心里头有些不好意思,补救似的给喻仁郡主行了个礼,“见过喻仁郡主。”   喻仁郡主摆了摆手,“都说了,你见到本郡主不用行礼的,再行礼本郡主要生气了。”   兰草见自家夫人和这两个王妃郡主关系这样好,忍不住暗自咂舌,她家夫人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啊?怎的厉害成这样?   苏怡这会儿也说道:“喻仁说得对,不用行礼,这些繁文缛节的出去了再重视,在家里何苦为难自个儿来着?走,咱们进屋去,这丫头嘴巴倒是馋,才喝了两口就品出我那大红袍了。”   三人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进了屋子。   夏荷将她们两人原本的茶盏撤下,又给她们三人重新上了茶水和糕点。   兰草将她的动作看在眼中,暗自记下,日后若是他们府上再有人来做客,她就也这么来。   苏怡端起茶水抿了一下,才看向了苏九月,“我听我们家王爷说,你男人前几日带人去抓了洛阳王世子?”   苏九月点了下头,“是,据说是他意图对卡里尔公主不轨,还打算杀人灭口。”   喻仁郡主一个激灵,“别别别,如今我听得不这个,一听夜里就睡不着觉。我一个孤家寡人的,比不得你们俩,还有男人抱着睡。”   苏九月差点被茶水呛到,苏怡更是直接将嘴里茶水喷了出来,轻咳了两声,用帕子擦了擦水,就开口训斥道:“你一个未婚的黄毛丫头,张口闭口的这是什么虎狼之词?当心没人敢要你了!”   喻仁郡主轻笑一声,似乎有些得意地说道:“没人要怕甚,我可是郡主,到时候娶个男人回府上就是。”   苏怡说不过她,只能瞪了她一眼,“活该你睡不着觉!”   喻仁郡主“咯咯”地笑了起来,“我今儿不回去了,跟表嫂一起睡,有表嫂保护我,我定然能睡着。”   苏怡今年突然就被这么个臭丫头黏上了,也很是无奈,“你就说说吧!看你表哥回来怎么收拾你。”   喻仁郡主吐了吐舌头,再不敢说要跟苏怡一起睡的话了。   她担心万一将燕王惹生气了,回头不让她再过来他府上,那她日后可真就无依无靠了。   再说了,跟表嫂一起睡觉算什么,她最想抱着睡觉的还是那位……宋将军。   表嫂说她说得是虎狼之词,可人若是连自个儿心里想的都不能说的话,那也太憋屈了。   宋将军最近都不见她,她一个女子也不能总是去找他,借口都快找没了。   苏九月看着她们两人之间相处的似乎很不错的样子,心里也放了心。   在她心里,这位喻仁郡主就是个傻白甜,如今有燕王府撑腰,想必她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苏怡见着喻仁郡主消停了,就又问道:“那卡里尔公主没事吧?她也怪可怜的,好端端的公主千里迢迢来到咱们大夏朝,还嫁给那么个不是人的东西。”   她越说越来气,原先她还不喜欢这位胡人公主。可当她二话不说直接将沧海遗珠给了苏九月之后,苏怡就悟了。   从前是她太短视,国与国之间关系微妙,她们两人也只是立场不同,但这位波斯公主也依然是一位很好的人。   “没事,救人的人到的及时,她并未受到什么伤害,只是微微受了些惊吓。”   苏怡这才松了一口气,“那倒是还好些,她如今同那穆朝阳也和离了,日后再寻一位好人家就是。”   喻仁坐在一旁,一手撑着下巴看着她们两人,忽然开口问道:“穆朝阳怎么样了?可判了罪名?”   她那位好父亲还在天牢里关着呢,只怕要等处置了洛阳王之后,才能定罪。   苏九月摇了摇头,“这我也不大清楚,咱们都没得到什么音信,应当是还没定罪。”   喻仁又道:“当初我母亲还活着的时候,还想给我和穆朝阳定亲,也亏得洛阳王府的人说什么回头亲不吉利。不然这会儿恶心的人可就是我了,真不叫人痛快。”   苏怡她们也没想到喻仁郡主身上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纷纷看向了她。   就听苏怡十分不客气地说道:“确实不吉利,你看看他们府上干地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一件像是吉利事儿?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你这亲事得亏没成。”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对,他们府上干的都是坏事儿,咱们还是离远些的好。”   喻仁郡主笑了起来,“我们是离远了,就是坑苦了那位波斯公主。” 第848章 乔迁之喜   苏九月前几日才刚见过卡里尔公主,卡里尔公主面容憔悴,她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这会儿听了喻仁郡主这话,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好好一姑娘,嫁过去才多久啊。这会儿虽说是和离了,可二嫁的姑娘也是要被人挑剔的。”   苏怡点了点头,“这是个大实话没错,但也要看人的。普通老百姓跟她一个公主怎么比?再说了,这位卡里尔公主还是个聪明人,有钱有权有容貌,这世上能拿捏住她的男人还真没几个。”   喻仁现在就是她家表嫂身边儿的跟屁虫,她原先觉得自个儿已经很聪慧了,可后来在她表嫂身边儿待的久了,才觉得她家表嫂才是大智慧!   你再瞅瞅表嫂说得这番话,可不就是大实话吗?   按着她表嫂的意思,她也是个有钱有权有容貌的,想要什么男人不也很简单?   然而那位宋将军……   喻仁有些发愁,面儿上也不由自主地表现了出来。   苏九月正好看到了,便问了一句,“郡主,您怎的了?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喻仁郡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忽然想起个事儿。”   “什么事儿?”苏怡脱口而出。   喻仁郡主愣了片刻,她自然不能跟她们说宋将军的事儿。她都没将那人拿下去,说出去岂不是丢人?   她的脑子这时候转动的飞快,还真叫她想起个陈年旧事来。   “说起来先前儿那个镇北侯世子不是救了卡里尔公主?当初他还向皇上求娶卡里尔来着。”   苏怡嗤笑一声,“你既然记得这事儿,又怎会不记得卡里尔当众拒绝了他的事儿呢?镇北侯夫人也是个美人,怎的儿子长得那样……平庸。”   喻仁郡主摸了摸下巴,“镇北侯世子先前儿不是同洛阳王世子交好么?怎的前几日我还看到过他从静王府里出来?”   苏怡瞪了她一眼,“还不许人家当个墙头草了?”   喻仁郡主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表嫂,您说话可真有意思。”   那日她听说宋将军在那边儿巡视,才凑过去的,不然也不会正巧看见这一出。   苏九月也跟着笑,但心里头却将喻仁郡主说的这话琢磨了片刻。   静王?就是那位腿脚不太好的王爷?   那镇北侯世子这个墙头草确实当的不咋样,墙头都没选好。   三人说了一下午的闲话,苏怡府上的糕点和茶水都不错,但却没让他们多吃,说下午的时候一起打边炉。   等苏九月吃饱喝足回到府上的时候,吴锡元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坐在凳子上,面前就摆着两盘菜,看起来真真儿是可怜极了。   听到苏九月回来的动静,他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眼底全是控诉。   他想着她出去玩,应当没多久就回府了,特意早早忙完回来陪她吃饭的,却没想到她居然不在家,到头来吃饭的也就只有他一个。   苏九月原本还不觉得怎样,可是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就开始心虚了。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吴锡元身后,帮着他捏了捏肩膀,“今儿……怎的回来的这样早?”   吴锡元幽幽地道:“这不是怕某些人一个人在家中吃饭会寂寞吗?”   苏九月更内疚了,“是我不好,今儿去怡姐儿那里正好喻仁郡主也在,我们几人就多说了几句话,还一起吃了打边炉,就回来的晚了。”   吴锡元哪儿会真的责怪她,听她吃过饭回来的,就放心了。   “我马上吃好了,待我吃完饭,咱们再一起收拾东西。”   苏九月给他捏肩的手也收回来了,在他身边儿坐了下来,两只胳膊趴在桌子上一副乖巧懂事的模样,“收拾东西?收拾什么东西呢?”   吴锡元笑了一声,“咱们西街的宅子修葺好了,也通了一个月的风。我翻了咱家的老黄历,明儿是个好日子,宜乔迁新居。”   苏九月兴奋地坐直了身子,两只眼睛熠熠生辉,“咱们要搬家了?!以后就可以住大宅子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   他们的新宅子是个三进的院子,日后府上若是再来人,也不愁住不下了。   苏九月眼巴巴地等着吴锡元吃完饭,兰草进来收拾了桌子,两口子才去拾掇东西去了。   苏九月一边挑,吴锡元一边捡,“这些东西可以不要了,咱们新宅子里有新的。”   “这些是义兄送来的,不然就先放在这个宅子里吧?”   “咱们这个宅子还是从宋将军手中买来的,要不要再还给他?”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轻声笑了起来,“再还给他,他也不要。倒不如将这个人情记在心里,日后慢慢再还。”   苏九月一想也是,就干脆说道:“那过两日等咱们安顿好了,在新宅子办个乔迁宴,将这些亲朋好友们都请来家里吃顿饭。”   “好,还是我家乖宝儿考虑的周到。”吴锡元低着头看着苏九月,一脸的宠溺。   正说着话,门口就传来一阵动静,原来是二哥和二嫂回来了。   苏九月急忙嗔了吴锡元一眼,就朝着外头走去。   这两人跑了一天,也确实累地不轻,在外头又舍不得吃饭,中午吃了个饼子对付对付,就等着下午回来吃饭呢!   梅子成了护院之后,已经不做饭了,家里又请了个厨娘。   厨房里还给二成和田秀娘两口子留了饭,他们吃过饭之后,听说老三家要搬新宅子了。   田秀娘激动地活像是她自个儿要搬家似的,“这感情好啊!我跟你二哥帮你们一起搬!”   “九丫,有啥要收拾的你只管说话,二嫂干活麻利着呢!”   苏九月也跟着笑了起来,“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一家人客气啥啊?!”   ……   人一多,干活儿也麻利,到了夜里,他们已经将铺盖搬过去了。   苏九月先将客房收拾出来了一间,让二成和田秀娘两口子住,昨儿夜里二成跟锡元两个大男人挤在个榻上,定然没休息好。   田秀娘将宅子逛了个遍,才跑回屋子兴奋地跟二成说道:“二成啊!这宅子可真大!咱们要好好赚钱!日后也买这么大个宅子!” 第849章 上赶着做嫂嫂   二成看着她兴奋的满头大汗,拉着她在凳子上坐了下来,还给她倒了一杯水,“快坐着消消汗,激动成这样,你夜里还睡不睡了?”   田秀娘听了这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你什么意思啊!人家高高兴兴地同你说话,你应都不应一声?还是说你觉得咱们挣不来这么个大院子?”   话虽这么说,但却一点儿没耽搁喝水。   二成一贯懂她的性子,一听这话立刻说道:“哪儿不应声了,不过是担心你累着了嘛!今儿都在外头跑了一天,回来又忙活了这么久。咱们两口子齐心,怎么可能不赚钱?咱们不仅要买院子!还要买个比这更大的!”   田秀娘听了他这话,顿时就乐了,“怎的你比我还能吹?这么大的宅子都要不少钱了!”   二成不乐意了,“咱两口子还年轻呢!总能赚来的!”   “确实!咱还年轻呢!”   ……   一夜很快就过去了,第二日一早,苏九月专门告了一日的假期,带着自个儿府上的下人将家里的大件儿往新宅子搬。   吴锡元这几日忙到不可开交,自然是抽不出空的。   也亏的他们府上人手足够,再加上两人也没多少东西,不到下午就搬完收拾妥当了。   等到下午吴锡元回来的时候,苏九月才给他磨墨,让他写了请柬,给亲朋好友送了过去。   田秀娘两口子也跟着忙活了一天,都没有出去看铺子。   用田秀娘的话就是说,他们是一家人,怎的也比外人靠得住。   据说老三家的这些个护院可不是个个都签了卖身契的,万一家里丢了些什么值钱东西,算谁的?   二成也觉得他媳妇儿说得对,两人跟着跑了很多趟,实在累得不轻。   苏九月烧了一大锅的热水,让人给他们送去梳洗,再转身回屋,就见着吴锡元将请柬整理了出来。   “九月,这些人家都是要咱们亲自跑一趟的,今儿你们忙一天了,你在府上歇着,我去送就是。”   苏九月应了下来了,就见着吴锡元拿了几个请柬出门了。   他们搬到西街之后,距离宋阔府上倒是真的近了。   也因此,吴锡元第一个去的就是宋阔府上。   走到他家门口的时候,吴锡元总觉得奇奇怪怪的。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就见到一个人急忙从一旁的墙角缩回头去。   吴锡元眉头一皱,抬脚进了宋府的大门。   宋府的管家领着他朝着宋阔的院子走去,还没走到就见到书言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锡元姐夫!”   吴锡元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唇角露出了一抹笑容,“书言,许久不见啊。”   如今的宋书言跟先前儿被苏九月捡回去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身量拔高了不少不说,整个人透着的那股精气神都不一样了,显得自信了不少。   这是个好的改变,希望他日后会越来越好吧。   “姐夫,你也知道许久不见啊!也不说来看看书言。”   得,还开朗了不少,也知道打趣人了。   宋书言说着话,朝着吴锡元身后看了看,拧着眉头问道:“姐夫,怎的不见九月姐姐呢?她没有一起来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过两日我们府上办乔迁宴,到时候书言去我们新宅子做客,就能见到你九月姐姐了。”   宋书言立刻高兴地跳了起来,“好哦!书言一定去!”   两日才说了没两句话,就听宋阔站在月亮门处,双手抱臂看着他们两人,闲闲地说道:“哦?要去何处?也不跟你哥说一声就自个儿做主了?若是你哥我不让呢?”   宋书言脸色骤变,随后又展颜一笑,“哥哥,你才不会呢!估摸着你也巴不得跟我一起去!”   宋阔没搭理他,而是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怎么?你要将我弟弟拐到何处去?”   吴锡元朝着他走了过去,将手上的请柬递给了他,“换了个新宅子,请你们过去吃个乔迁宴。”   宋阔打开一看,上头的年月日写的清清楚楚,但上头写得却不是乔迁宴。   “及笄宴?九月妹子要十五了?”宋阔一脸的惊讶。   吴锡元抿唇轻笑,“正是,到时候还请宋将军赏光前来啊!”   宋阔抱拳,“一定,一定。”   乔迁宴他都不会不去,更何况九月妹子的及笄宴了。   他最近都无聊透了,好不容易有机会带着他兄弟串个门子,又怎会拒绝呢?   说完了正事,吴锡元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宋将军,方才我来得时候看到你们府外头有人似乎在盯梢。”   宋阔还没开口,宋书言就笑了起来,“锡元姐夫,你怕是不知道,有人上赶着想给我做嫂嫂呢!”   吴锡元没听明白,转头看向了宋阔,就见到他的脸色已经黑成了锅底了。   “什么意思?”吴锡元问了一句。   宋阔哼了一声,“不用理会就是,小孩子家家的图个新鲜,过几日就不会派人来了。”   若是苏九月在这儿,兴许会好奇追问到底,但吴锡元一个大男人,倒也没那么八卦。   宋书言捂着唇偷笑,反驳了一句,“哥哥此言差矣,那小郡主可是连着派人来了数月了,刘备才三顾茅庐,她都来了三十次不止了。”   宋阔瞪了他一眼,他急忙比了个闭嘴的手势,宋阔这才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吴锡元听到小郡主,倒是奇怪地看了一眼宋阔,但见他一脸不愿意多说的模样,也就没再多问。   “好一阵子没见着你了,最近在忙甚?”吴锡元转移了话题。   宋阔正好有事要问他,就将他请进了屋子里,“书言,你自个儿出去玩,我同你姐夫有话要说。”   宋书言乖巧地退了出去,还给他们两人掩上了门,宋阔这才收回了视线,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我这两日发现了镇北侯府上同静王走的很近,且还发现静王虽然封号叫静王,但他的府上并未像大伙儿想象的那样冷清。我派人守了十日,去他府上拜访的人就有六位之多。”   【作话:晚上app卡住了没显示最新章节,不是我没更新啊喂!】 第850章 作恶的人是要遭报应的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也陷入了沉思,除了朝中那些权臣门庭若市,每日去拜访的人无数。   其他人谁家里会天天有客人啊?就拿他来说,如今在朝中晋升的也算快的了,家中除了往日交好的几人之外,就再没人上门了。   而静王一个没有什么实权的王爷,居然时不时的就会有人上门拜访?这显然有些异常。   上一世直到吴锡元死去,静王都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莫非是他们的重生,给原本无欲无求的静王造成了什么有野心的契机?   可是,他的腿……   “静王的腿疾……应当不大可能。”吴锡元说道。   宋阔却不赞同,“吴大人,规矩都是赢者定的,他是有腿疾,可他又没有脑疾。”   吴锡元一愣,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被宋阔这么一提点,他才郑重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是我着相了。”   宋阔叹了口气,“这也不过只是我的猜想,兴许静王也没什么旁的心思呢?”   吴锡元也跟着叹了口气,“没有就最好,大夏朝已经够乱的了,可别再闹腾了。”   宋阔轻声笑了笑,再没有多说。   吴锡元还得去别家府上送信,就起身跟他辞行。   他从宋府出来的时候又看到了在外头盯梢的小厮,看这小厮盯梢的本事,一看就是个毛头小子。   喻仁郡主看上宋阔了?   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宋阔,对着他一笑,宋阔哪儿还能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耸了耸肩,急忙撵人,“行了,赶紧走吧,再不走外头天都要黑了。”   吴锡元这才对着他们兄弟两人一拱手,上了自家的新马车走了。   他又先后去了定远侯府、黄太医府上、燕王府以及他关系好的两个同僚府上送了信,才可算赶在宵禁前回了家。   他进门的时候苏九月正在给他缝香囊,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他一眼。   兰草原本一直陪在苏九月身边儿,见到吴锡元回来了,就对着他行了一礼,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大人似乎更喜欢和夫人独处,她早就发现了,不会连这点儿眼色都没的。   果然,吴锡元也没拦着她。   他走到苏九月身边儿,探头看了一眼她正做着的针线活。   “绣的什么?”   “祥云纹,你一贯不喜欢太繁琐的花纹,这个就挺好。”苏九月回答道。   吴锡元温和地笑着,“是喜欢,但如今天色已晚,夫人不若改日再绣?陪我说会儿话?”   苏九月听了这话,点了点头,“也好。”   说完,她就将自个儿做的针线活收了起来。   “怎的?有什么要跟我说的?”   吴锡元神秘兮兮地凑到了苏九月身边儿,小声说道:“宋将军兴许也要有夫人了。”   苏九月先是一阵诧异,随后也就释然了,“他岁数比你还大哩,如今成亲已经算晚的了,这有甚好惊讶的?他夫人是哪家的姑娘?”   吴锡元头一次跟人八卦,还有几分不好意思,听到苏九月问起,才说道:“只是猜测。方才我去宋将军府上的时候,正好碰到喻仁郡主的人在外头盯梢,宋将军武艺高强自然不会没发现,却任由他们盯着。且听书言说他要有小嫂子了,估摸着应当就是喻仁郡主。”   苏九月这回才是真的惊讶了,“喻仁郡主?!她才多大啊?”   “这我哪儿知道?不过她眼光倒是不错,宋将军确实是个良人,府上也清静。”   “这倒是。”苏九月点了点头。   但很快她就眉头一皱,“可是喻仁郡主什么都不会,而宋府要的是当家主母,喻仁郡主能行吗?”   她这话一出,吴锡元就笑了起来,“九月,一个男人若是心悦一个女人,是不会让她一个人独当一面的。”   苏九月似乎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缓缓点了下头。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这事儿不过是我今儿正好碰上了,才想着来同你说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咱们可莫要出去乱说。”   “放心吧,才不会瞎说呢!”   紧接着苏九月也想起了今儿喻仁郡主说的话,“怎的我今儿听喻仁郡主说,镇北侯府上如今同静王走的挺近?”   吴锡元微微颔首,“这个今儿我也听说了,朝中大事咱们先观望着就是,做好当下。”   当下的一切事宜当中就以处置洛阳王为先,九月十二日,吴锡元在朝堂之上将洛阳王的十三条罪证都公布了出来。   运私盐、造兵器……   无论哪一条单独拉出来都够他死的了。   皇上亲自下旨赐洛阳王毒酒一杯,也算是兄弟一场给他个体面。   吴锡元带着人来到了昔日门庭若市的洛阳王府门前,此时这里早已门可罗雀。   他手一挥,一群御林军就将整个王府围了起来。   他则带着一队人马亲自去捉拿洛阳王,他们十分顺利的进了王府,并未受到任何阻拦。   一伙人直奔洛阳王的院子而去,直到到了门口,才有最后两个小太监着急忙慌地朝着外头逃去,却被守着御林军给拿下了。   吴锡元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抬脚走了过去,伸手推开了木头门。   “吱——”   门应声而开,吴锡元还未走进去,就看到了端坐在椅子上的洛阳王。   此时的他正闭着眼睛,门外的阳光照在了他的膝盖上,他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混沌的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吴锡元。   吴锡元见他的打扮似乎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日了,便抬脚走了进去,对着他行了一礼,“洛阳王,接旨。”   洛阳王的嘴角扯了扯,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动作。   吴锡元也不管他,只是当着他的面将圣旨宣读了一遍。   洛阳王的眼睛里都沁出了些许血丝,他阖了下眼睑,再次睁开又恢复了平静。   他指了指放在一旁桌子上的一张纸,吴锡元走了过去,拿起来一看,只见到上头写了一段话,也算是洛阳王的遗属书。   “本王一辈子生在皇室,便不得安生。年幼时被惠妃暗算,后患上头疾,带着脑袋里的绣花针活了一辈子。年老又被惠妃的儿子暗算,不得不斗。如今,一切都要结束了,也解脱了。只望皇上记得自个儿的所作所为,人所做的恶,日后都是要遭报应的。” 第851章 总是忘了自己生辰   吴锡元一目十行地将这段话看完,不动声色地将信收好,待会儿还要拿回去给皇上复命。   他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小全子,“全公公。”   小全子亲自给洛阳王斟了一杯毒酒端给了他,“王爷,请吧。”   洛阳王睚眦欲裂地看着门外,兴许是想透过这扇门看到远处的皇上以及那些背叛了他的人。   也兴许是他这一辈子看似尊贵,但其实一直在门里,他迫切地想要走出去。   小全子见他半天没有动静,最后退后一步,他身后带着的那个侍卫走了上来,将那杯毒酒给洛阳王灌了下去。   吴锡元眼看着他的手痛苦地乱抓,最后一点一点垂了下去,才轻轻叹了口气。   洛阳王大抵也是不甘心的吧。   他转身朝着外头走去,“咱们也回吧。”   吴锡元进宫跟皇上复命的时候,洛阳王已死的消息就已经犹如大风刮过一般吹遍的整个京城。   原本心里有些想法的几位王爷,这时候也难得安分了下来。   曾经权倾朝野的洛阳王最后也都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他们必须要更加谨慎才是。   吴锡元将洛阳王的那封信拿出来给皇上看,景孝帝看了却十分冷静地冷哼一声,一点都没有发憷。   只有败者才会说什么遭报应的话,他可是天子,又怎么会有报应?   “朕知道了,你且回去吧。”   吴锡元应了一声,就从殿里退了出去。   景孝帝看他走了,才琢磨着要给吴锡元和王启英封个什么官,这两个在洛阳王的案子上实在是立了大功劳了。   陆太师得了风声,闭门养病许久的他赶紧就痊愈了,拄着拐杖着急忙慌的进宫面圣。   才刚一见到皇上的面儿,君臣两人都来不及互相关心两句,他就直接开口劝道:“皇上!再不能封了!这官不能再封了呀!”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是说不能封哪个?你那好外孙?”   陆太师跪在地上都没起来,就急忙说道:“英子和吴锡元都不能再封了,皇上!这两个一年就升了这么高的官职,若是再封,到了后边定然封无可封。且其他的官员定然也会心里有意见,到时候人人肚子里都是怨言,又怎么能好好为皇上您办事?”   景孝帝却道:“朕此番也是为了告诉他们,只要好好替朕办事,朕都看在眼里,升官也就是朕一句话的事儿。”   陆太师急忙抱拳,“皇上此举是好意不假,但是您却忘了一条,咱们朝中的官职有限,您又能封多少人呢?”   景孝帝被他给问住了,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下巴,“罢了,你说的也对。”   说完他就冲着赵昌平招呼道:“快去将陆太师扶起来,给赐座!”   .   吴锡元和王启英此时还不知道他们两人的仕途上的绊脚石已经出现了,这人还是王启英的亲外公。   不过即便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两人估摸着也是一笑置之。   王启英是巴不得不升官,他就想好好休息一阵子。而吴锡元不一样,当人心里有了最珍重的人,其他的反而就看得淡了。   当初皇上应允过他,在忙过洛阳王一事之后,给他三日假让他好好歇息一阵。   这几日他就在府上陪着苏九月,苏九月每日还要去太医署当值,只是她回来的时候总觉得府上似乎在瞒着她在搞什么。   她问了吴锡元两次,都被吴锡元岔开了话题。   到了九月十五这天,苏九月一大早就起床换衣裳准备梳洗完去太医署,却被吴锡元一个翻身被抱住了。   “再陪我睡一会儿。”他央求道。   吴锡元很少睡懒觉,这几日在家里歇息,苏九月早晨起来的时候也就没有叫他。   这会儿听了他这话,也无奈地笑了笑,“我也想啊,可是我还要去当值,若是晚了给宫里送的药怕是也要耽搁了。”   原本以为说完这话吴锡元就该放手了,却没想到他依然抱着她不松手,下巴还在她的肩头蹭了蹭,“昨儿我已经替你告过假了,今儿你也可以休息。”   苏九月一愣,“怎的又告假啊?可是出什么事儿了?前几日搬家才告过假,总是这样回头大伙儿该对我有意见了。”   吴锡元从她的脖子窝抬起头来,看着她笑了起来,“这是怎样一个小傻瓜?怎的年年自个儿过生辰都记不住?”   苏九月彻底惊讶了,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我……我的生辰?”   吴锡元将她的小手拉过来,凑到嘴边儿轻轻一吻才说道:“是啊,不仅是生辰,还是十五的生辰。乖宝儿,你要及笄了。”   她从一个小不点儿就来到了他们府上,他看着她一点一点儿的长大,如今他的姑娘也要及笄了。   苏九月两只手捂住嘴巴,一脸的不可思议。   吴锡元看这样子也知道她八成是睡不着了,干脆就也坐了起来,“还是起吧,今儿有客人要来的。”   苏九月想到这几日他背着自己偷偷摸摸干的那些事儿,这会儿全明白了。   原来是这样啊!   她兴奋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柜子前想找一身妥帖的衣裳。   吴锡元看着她的动作,就指了指床前放着的一个包袱,说道:“穿这身吧。”   苏九月这才发现床头还放着个包袱,也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放的。   她打开一看,就见到里头放着一身烟罗紫云霏妆花缎蝴蝶裙,那缎子的流光煞是好看。   苏九月爱不释手地轻轻抚过,才抬头看向了吴锡元,“真好看。”   她笑的时候眼睛里跟有星星一样,亮晶晶的。   吴锡元坐在床上,一手撑在床上看着她,一绺墨色的秀发垂在他的胸前,看着苏九月笑,“你试试合不合身?”   苏九月嗯了一声,拿起衣裳就要穿,吴锡元凑过来给她帮忙。   烟罗紫衬的苏九月的肌肤越发的白皙,她穿着衣裙在原地转了个圈儿给吴锡元看,“很合适呢!好不好看啊?锡元。”   吴锡元看得那叫一个目不转睛,“美极了。” 第852章 家乡来人   苏九月脸颊微微有些泛红,面儿上带着些许显而易见的兴奋。   她低头打量了一番自个儿,才抬头看向了吴锡元,“今儿有多少人要来?”   吴锡元看她似乎略微有些紧张,就说道:“没多少人,且都是你熟悉的人,今儿你可是咱们家当家的,是不能再睡懒觉了,起来准备准备,待会儿客人该来了。”   他这么一提醒,苏九月也想了起来,“热水也得烧上,待会儿客人来了,若是连茶水都没有,那可真就闹笑话了。”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就朝着外头走了出去,吴锡元看着她的背影,笑着摇了摇头,自个儿也拿了提前准备好的衣裳穿上。   苏九月跑去厨房,梅子已经在了。   见着苏九月这副打扮,夸了她好一会儿。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抿唇笑,小脸上的红晕宛如三月的桃花一般,“你快再别夸我了,人人不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的?”   梅子也跟着笑,“那可不一样,别人的两个眼睛一张嘴巴都没您的好看。水我都烧好了,先给您打一盆去梳洗吧?”   苏九月应了一声,接过她递过来的热水就走了出去。   苏九月洗漱好,稍稍擦了些胭脂水粉,还画了眉毛,整个人看起来就更加精致了。   兰草一大早就去买菜了,她带着大力去拉了一车的菜回来。   乍一见到今日的苏九月立刻就夸赞道:“夫人,您今日就跟那画上的仙女似的,也太好看了!”   苏九月看了一眼她手上拎着的菜,问道:“你买菜去了?”   兰草应了一声,“嗯,昨儿大人交代的,我今儿一大早就去了。去的越早菜越新鲜,且还便宜不少呢!”   原来是吴锡元已经将一切都交代下去了,苏九月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个男人怎的什么都想的那么周到,她一点儿心都不用操呢。   “让你起了个大早,辛苦了。”苏九月说道。   兰草却笑道:“不辛苦,听闻今儿是夫人生辰,这可是个大日子,奴婢能替夫人做点事儿,心里可美着呢!”   苏九月见她说得真心实意,又夸赞了她两句,便让她去忙了。   过了没一会儿,院子里又热闹开了。   苏九月出去一看,原来是几个下人抱了几盆花回来了,在院子各到处摆上。   原本还空荡荡的院子,立刻就满了。   大约辰时的时候,兰草急急忙忙从外头跑了进来,见着苏九月就给她行了一礼,“夫人,老夫人来了!”   苏九月闻言都顾不上说话,就跟着她朝着外头跑去,才刚跑到二门口,就见着刘翠花带着一大家子人来了。   大伙儿都是头一次来苏九月他们的大宅子,好奇地四处看着,眼里都是与有荣焉。   “娘!爹!大哥大嫂!”   苏九月叫了一圈儿的人,几个小的也跟着叫了人。   苏九月一激动眼底的泪花就浮现了出来,“真想你们啊!”   陈招娣站在刘翠花身后笑,刘翠花更是直接脱口而出,“我们也想你们啊,前头你们忙,我们也忙,如今正好大家都腾出空了,又是你的大日子,我们就一同过来了。”   苏九月看见刘翠花怀里抱着的豆子就上去逗他,没想到一向认生的豆子居然冲着苏九月伸出手去。   苏九月笑着接了过来,伸出手指点了下他的小鼻子,“真乖。”   刘翠花看着她们一大一小的互动,也跟着笑了起来,“看来我们豆子还认得他三婶呢!”   田秀娘也在一旁笑着,“快让他三婶多抱一会儿,沾沾他三婶的喜气儿。”   吴锡元就站在苏九月身边儿,她抱着孩子,他伸长脖子去看。若是不知道的,还真当他们一家三口呢!   田秀娘看着笑的就更开心了,一边儿笑还一边儿说道:“瞧着你们这样喜欢孩子,不若自个儿生一个吧。”   苏九月还正愁不知道要怎么答话,刘翠花就直接说道:“你瞧瞧他们两人忙成这样,哪儿有空生娃娃?还是随缘吧,等两人的职位坐稳了,到时候养个孩子也更有精力。”   她婆婆一开口,田秀娘就没再说话了。   倒是吴锡元说道:“咱们还是先进屋吧,九月一大早就起来烧了热水,让人去买了庆元坊的糕点,等着你们来呢!”   苏九月听了这话一愣,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可吴锡元面儿上笑容一点儿都看不出异样。   他自个儿做的事全算在苏九月头上了,苏九月抿了下唇,也没拆他的台。   他们小两口的互动全被刘翠花看在眼里,刘翠花也是过来人,什么都懂,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咱们可得好好尝尝,他们小两口有心了。”   吴家人才刚坐下没多久,外头就又有人来了。   这回来的人大力他们却没见过,只是听着口音像是跟大人和夫人一个地儿来的。   大力就问道:“您是来找谁的?”   “请问这里可是吴锡元的府邸?”   “正是,不知您是?奴才也好进去通报一声。”大力见着他直呼他们大人的姓名,估摸着也是老家的长辈。   就听面前的男人说道:“那你就去告诉他,他老丈人来了。”   大力一怔,看了一眼面前的汉子,又看了一眼他身旁的女人,以及他带的几个孩子。   瞬间反应了过来,这些都是夫人的娘家人啊!   他赶紧一边儿将人请进来,一边儿让其他人进去通传。   苏九月得知她爹来了,整个人都愣住了,还是吴锡元先反应了过来,拉着她的手就朝着外头走。   刘翠花也没想到苏大牛居然会来,她带着自己家里的其他人也跟着走了出去,“走,咱们也去迎一迎亲家。”   苏九月远远地看着他爹,以及他爹身边儿的陈百灵以及她弟弟毛毛,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   “爹!娘!你们咋也来了?”   苏大牛和陈百灵看着自己女儿如今的模样差点都不敢认,一听她开口才松了口气。   “今儿是你及笄的日子,虽说你出嫁了,但咱们家也不能彻底不闻不问啊。” 第853章 娘家来人了   陈百灵一手拉着毛毛,就站在苏大牛身侧,也接着说道:“原本我们早该到了的,先前儿路上我身子不舒服耽搁了几日,才晚了,也幸好赶上了。”   苏九月眉头一拧,“您的身子好些了吗?不然我帮您瞧瞧?”   “不妨事的。”陈百灵抿唇有些拘谨地说道。   苏九月担心她是当着众人的面儿有什么难言之隐,就再没有追问,将他们都带进去安顿好。   还给自己的弟弟妹妹们抓了一把花生,毛毛这才一把抱住了她,“大姐!真的是大姐啊!”   童言童语惹得大伙儿哄堂大笑,陈百灵在一旁笑着说道:“傻孩子,你还当做梦呢?”   毛毛摇了摇头,“大姐长高了,也变漂亮了!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   说着他自个儿也傻乐了起来,抱着自己的花生笑得开心,“不过大姐还是会给毛毛抓花生!”   苏九月端了个凳子坐在她爹身边儿,将这阵子发生的事儿都问了个遍,听到他们一切都好,才放下心来。   “有你们寄回来的银子,我们自个儿也能赚银子,啥都好的很呢!”苏大牛说道。   陈百灵头发上也插了个银簪子,再看她两个妹妹,手上也一人戴上了一对银手镯,苏九月心里就更踏实了。   “过了今年,我们打算开春了也将毛毛送去学堂。”陈百灵说道。   “提起去学堂,我也想起来了。锡元啊,你给毛毛重新取个名吧?等他去学堂了用。”苏大牛说道。   家里人没什么学问,这事儿上吴锡元也就没推辞。   他想了想,才道:“不然叫苏焕吧?容光焕发,日后咱们毛毛也会有出息的。”   家里人一听也直说好,让吴锡元将这两个字写在纸上,他们小心的收好,才满意了。   这会儿家里陆陆续续地有客人来了,来得最早的当属岳夫人了。   好歹也是苏九月的义母,两家人逢年过节都走动的。   她能有这么出息的义女和女婿,她自个儿面儿上也有光的很呢!   她来的时候不仅带了岳宝雅,还带了顾妙芝。   顾妙芝来可是给苏九月当有司的,这是头一日吴锡元去岳夫人那儿送请柬的时候请求的。   岳夫人自然一口应下,“宝雅还小,还是让我带上妙芝吧,妙芝岁数大一些更稳重。”   至于赞者则是苏怡,这可是她许久之前就定下了的。   原本她和苏九月说好互相给对方当赞者,结果先前儿她及笄的时候,苏九月被皇上派去了开封府,没赶上她的好日子。   苏怡没了法子,最后才让喻仁郡主上了。   为了这事儿,喻仁郡主还欣喜了许久呢!   没多一会儿,苏怡也带着喻仁郡主来了,王启英和宋阔等人也相继而来。   家里人来的越来越多,苏九月可不敢跟从前一样没规矩。   女眷们都跟她在后院,吴锡元则在前院接待男宾。   就在大伙儿热闹着的时候,忽然兰草又来通报了,说是卡里尔公主来了。   这着实让苏九月两口子没想到,但来者是客,别人好心来送祝福,他们也不能不接待。   洛阳王府抄家之后,原本卡里尔公主带了的东西也都还给了她,只是她身边儿的那些人现在只留下了一个流香。   皇上给了她许多补偿,她这会儿也大手笔的给苏九月带来了一套红宝石头面。   “听闻你们汉人的及笄礼都是要戴簪子的,你的家人定然给你准备了簪子。我们那边儿不戴簪子,我便给你准备了些别的。”   喻仁郡主跟在苏怡身边儿,听了她这话,就凑到苏怡耳边儿说道:“表嫂,你说……我怎的看着这位波斯公主越来越顺眼了?”   苏怡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喻仁郡主难得被她认同,笑了起来,“那我去同她说两句话,您不会生气吧?”   苏怡瞪了她一眼,“走!一起去!”   卡里尔公主在这儿一个人都不认识,她们若是不过去,苏九月一时半会儿的也顾不上她,她一个人难免会觉得尴尬。   不止苏怡这么想,顾妙芝也是这么想的,当初给九月求沧海遗珠还是她去求的。波斯公主二话没说就给了她,只这一点,她们就念着她的好。   顾妙芝带着岳宝雅凑过去的时候,见着燕王妃带着喻仁郡主也来了,她们相视一笑,几个年岁差不太多的小姑娘们便一起说起了话。   岳夫人也对着苏九月摆了摆手,“行了,跟着我们也怪无趣的,你去跟她们玩吧,让我们大人也说会儿话。”   吴府有一个小花园,小花园里有假山,假山上修了个亭子,原本是为了夏日避暑的。这会儿正好被她们几个小姐们用来说闲话。   亭子高高的,坐在亭子上底下的路上倒是看了个清楚。   喻仁郡主听着她们说起胭脂水粉,也没多大兴趣,只是突然看到路上冒出来的身影,她立刻站了起来,抱着柱子朝着那边儿张望。   苏九月发现了她的动静,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就看到宋将军领着书言,身后还跟着几个下人正好从此处经过。   苏九月再想到前两日吴锡元回来的时候,同她说的那个八卦,再看喻仁郡主这模样,顿时觉得有戏。   亭子就这么大,喻仁郡主这动静也不止苏九月一个人注意到了。   岳宝雅年纪小,也藏不住话,率先开口说道:“那不是宋将军吗?”   亭子里安静了一瞬,就听岳宝雅还有些稚嫩的声音在亭子里响起,“郡主,您怎么总是盯着宋将军看啊?”   顾妙芝似乎觉得有些尴尬,急忙拉了岳宝雅一下,岳宝雅虽然不解,但也闭嘴了。   可喻仁郡主自幼是被慧阴长公主带大的,慧阴长公主跟后宅的女人可不一样,她都敢指着皇上的鼻子数落,这天底下哪儿还有她不敢说的话?   喻仁郡主受她影响,自然也是这种性子。   原本还藏着掖着,前两日偶然听到燕王说朝中似乎有人看中了宋将军当他的乘龙快婿。   喻仁当下就不乐意了,只是……   人人都说女追男隔层纱,怎的到了她这儿,就隔了一匹纱呢?   --   作者有话说: 第854章 及笄礼   “看他还不是因为觉得他顺眼?日后给本郡主当郡马倒是不错。”喻仁郡主撇着嘴说道。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笑了起来,苏怡更是直接说道:“你才多大呀!都知道给自个儿寻思郡马了?”   喻仁郡主皱了皱鼻子,扁着嘴理直气壮地道:“我如今没了爹娘,当然得替自个儿提前相看了。”   苏怡听了这话也叹了口气,“罢了,既然你叫我一声表嫂,我这做表嫂的自然会替你上心。”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们姑嫂二人。   喻仁郡主虽说命途多舛,但有苏怡这话,至少她的后半生算是有着落了,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谁知道喻仁郡主却道:“表嫂啊,我知道你疼我,但如今我就瞅着这位宋将军不错,不然您……替我说和说和?”   苏怡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宋阔,隐隐觉得有些头疼。   若不是有这么些人在跟前儿,她琢磨着得给喻仁留些面子,早上前去揪着她的耳朵问了。   人家宋将军做了什么孽,你要这么祸祸人家?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喻仁郡主,倒是也没有接她的话,就直接说道:“那这事儿本王妃可管不了了,待我们回去了,说与燕王听听,让他替你做主吧。”   喻仁在这世上怕的人一个是想杀她的父亲,另一个就是燕王。   听了苏怡这话,她急忙讪讪一笑,“我这点小事怎么能劳烦燕王呢?还是算了吧……”   几人说话的功夫,宋阔就已经带着宋书言走出了小花园。   那几个姑娘说话声音那样无所顾忌,他又怎么会听不到?   不过是这种场合他说什么都不合时宜,这才装作没听见,从假山旁走了过去。   “你自个儿记着些路,下次再要出恭,哥可就不陪你来了。”宋阔对着宋书言说道。   宋书言乖巧地点头应下,若不是吴府的下人还是有些不够用,也不用他哥带着他过来。   苏九月她们几人也没在凉亭说太久的话,不一会儿兰草就过来请人了。   “夫人,都准备好了,老夫人让您过去呢!”兰草说道。   苏九月应了一声,才起身对着她的几个小姐妹说道:“走吧,我娘说马上到吉时了。”   她们一行人才刚到院子里,顾妙芝和苏怡两人就被请了过去,顾妙芝手上还被塞了个托盘,沉甸甸的,上头盖了一块红布。   顾妙芝她们也是过来人,一看就知道这个托盘上放着的便是今日行礼用的簪子。   岳夫人是今儿的正宾,苏怡是赞者,她们几位都在正屋候着了。   苏九月则被拉去了东厢房沐浴更衣,她也没想到今儿居然会来这么多人观礼,多少有些紧张。   苏大牛先站起来说了几句祝福女儿的话,又感谢了各位的到场,仪式就算是正式开场了。   苏怡先走出来,以盥洗手,于西阶就位。   兰草听到外头有人敲门,领着已经换好衣裳的苏九月走出来,来到了场地中央,面向南,向观礼宾客行揖礼。   然后又被人引着面向西正坐在笄者席上,苏怡上前给她梳头,然后把梳子放到席子南边。   岳夫人先起身,陈百灵和刘翠花两人随后起身相陪,跟着她一路下了台阶盥洗手,梅子急忙递过来一个干净的帕子,岳夫人擦干净手。   这时苏九月又转向东正坐下,顾妙芝奉上罗帕和发笄,岳夫人走到苏九月面前高声吟颂祝辞:“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然后跪坐下摸了摸苏九月乌黑的秀发,才拿起梳子为苏九月梳头加笄。   等她梳好了,苏怡上前帮着她扶了扶簪子,两个小姐妹相视一笑,苏怡将苏九月扶了起来,对着她道贺。   苏九月又被送回了东厢房,苏怡和顾妙芝拿着她要换的衣裳一并跟去房内,帮着她更换与头上幅尽相配套的素衣襦裙。   苏九月还是头一回经历这个,原先她们在乡下的时候根本没这么多规矩。女子的及笄礼就是请了几位亲友前来家里见证,女子被母亲盘起头发,戴上簪子就好。   她一边儿换衣裳,一边儿松了一口气,对着苏怡和顾妙芝问道:“这及笄礼还有什么流程?要许久吗?”   苏怡点了点头,“三拜三加,待会儿你还得出去谢过父母师长,然后戴上簪子,换上你家那位提前给你准备的曲裾深衣,最后还得再换上大袖礼服出去谢礼……”   苏九月嘴角抽了抽,“那还是赶紧的吧,别耽误了大伙儿吃饭。”   苏怡怎么也没想到她会是这反应,和顾妙芝两人捂唇轻笑,“你这丫头,怎的就记下个吃呢!不过,咱们确实不能再墨迹了,换衣裳!”   等到礼成之后,苏九月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对着大伙儿行了礼,感谢大家前来观礼,这才回了屋子里。   其他几个小姐妹也都偷偷钻到了她房子里,“怎样?今儿风光了吧?”   “这话说的,谁这辈子都得这么风光一回的。”   岳宝雅还惦记着她表姐夫,这会儿没什么外人,她才小声问顾妙芝,“表姐,你方才瞧见姐夫了吗?”   顾妙芝:“……”   她还没说话,就发现大伙儿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她轻咳一声,“方才不是在忙吗?我哪儿顾得上看。”   喻仁郡主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这会儿却笑着说道:“顾小姐,你没顾上看,我可替你看了,那王启英的眼睛整个儿都黏在你身上了呢!”   顾妙芝俏脸一红,也不甘示弱地说道:“谁不知道方才王启英和那位宋将军站在一起,你看谁大伙儿心里也清楚的很呢!”   喻仁郡主恼羞成怒地跺了下脚,气急败坏地说道:“你不是说你没顾上看吗?怎的连王启英跟谁站在一起都知道?”   顾妙芝脸色更红了,苏九月见状急忙出来当和事佬,“先倒杯茶水吧?大伙儿也累了,咱们先喝杯水歇一歇。”   --   作者有话说:   【担心把整个礼节写出来,大伙儿说我水文,咳咳……省略了一下,感兴趣的自个儿去搜一下。】 第855章 私房话   到了晌午的时候,府上的外客都走了,只剩下他们吴家和苏家自己人。   苏九月再穿着礼服难免有些不方便,便将先前儿吴锡元给她准备的烟罗紫那身又重新换上。   毛毛和五月六月这会儿才敢往她跟前儿凑,他们也说不上为什么,明明大姐还是从前那个大姐,但他们就是觉得大姐和从前不一样了。   苏九月看着自己怯生生的弟弟妹妹,心里头也不是个滋味,但家里有客人,她总得先紧着客人的。   她将他们三个都拉到自己怀里,给了他们一个拥抱,才说道:“方才吃饱了吗?还有什么想吃的?跟大姐说。”   毛毛他们三个乖巧地摇了摇头,“吃饱了的。”   吴锡元这会儿正好从外头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抱了个小的木头匣子。   他才刚进门就对着几个小的招呼道:“毛毛、五月、六月、桃儿、果儿,你们几个都过来,看我给你们带什么好东西了?”   小孩子的好奇心是天生的,一听吴锡元这话,他们也不在大人身边儿凑了,急忙呼啦啦朝着吴锡元那里跑了过去。   “姐夫,你带了什么呀?”   “三叔,什么好东西?”   “姐夫!”   “三叔!”   ……   吴锡元将木头匣子放在了一张空桌子上,当着大伙儿的面将木头匣子打开,把里头的东西倒了出来。   被他倒出来一堆小物件,有木雕,有泥人,万花筒,九连环……小孩喜欢的玩意儿里头都有。   苏九月瞧见了也是一阵好奇,他哪儿来的这些东西的?   吴锡元给几个小的一人手里塞了一个,并嘱咐他们几个换着玩儿,才走到了苏九月身边儿,对着他们爹娘解释道:“这匣子还是王启英方才带过来的,他四叔原先出海带回来许多小玩意儿,他今儿顺便带了一些给我。来的时候还说,没想到咱家来这么多小孩子,倒是他带少了。”   刘翠花听了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原先刚认识的时候,我还就担心这个王大人是个不靠谱的,却没想到他如今办事居然这样周全,倒是我看左了。”   吴锡元顺着她的话说道:“还真是您看左了,王大人能干着呢!这回洛阳王的案子他就查出来许多名堂,就连我们夫妻二人也是跟着他沾光了。”   刘翠花又夸了王启英两句,才对着她的几个孩子说道:“看到了吗?是你娘以貌取人错了,日后你们可万万不敢如此。”   大伙儿都笑了起来,吴锡元也趁着大伙儿都在,问起了毛毛求学的事儿。   苏大牛心中早就想好了,这会儿吴锡元问起,他正好就说道:“先前儿我送毛毛去牛头镇的学堂读书,还问过那边儿的夫子,夫子说我们若是来京城求学,每个地儿的名额有限,倒不如再家乡考的好。”   吴锡元听他这样说才微微颔首,“是这么个理儿,京城里大家公子可太多了,他们从出生起就是听着读书声长大的。再加上如今皇上隐隐有动这些世家的意思,现在这些世家都许多人家都开始效仿江北宋家送自家孩子去参加科举,日后若是想在京城考出个名堂,只怕就更难了。”   苏大牛点头,“那就让毛毛在咱们那儿读书,若是日后能进了浩远书院也不错。”   浩远书院是大夏朝四大书院之一,就连吴锡元也是从那里出来的。   吴锡元还担心自个儿这样说会让他们有什么看法,又接着说道:“日后我看看能不能将先前儿的考题给整理一份儿出来,给毛毛送回去。家里若是缺什么书,您也直说,我会帮着想法子的。”   他们说了许久的话,豆子已经在田秀娘怀里睡着了,田秀娘担心大伙儿说话又将这个小不点儿给吵醒了,就将他抱了下去。   陈招娣如今月份也渐渐大了,她也跟着田秀娘母子两人走了。   刘翠花见状,也想着给苏九月他们父女留点说话的地儿,就领着自己儿子和老头子都走了。   屋子里只剩下了苏大牛、陈百灵和苏九月三人,苏九月才好说话了。   “爹,娘,咱们如今在牛头镇的生意如何?”   苏大牛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是沾了你们两口子的福气,人家都知道我是苏大人亲爹,还是状元郎的老丈人,若是有需要的,头一个就先想到咱们家。”   苏九月这才笑了起来,“那咱们东西可得做好了。”   “这你放心,都是你爹亲手做的,绝对不会出什么问题。你娘每日发些豆芽去菜市场卖,也能贴补家里一二,五月六月如今也大了,能帮得上家里干活了……”   苏九月又关心地问起他们两人的身体,“您二位身体如何?我先前儿听您说,娘在来的路上身子不适,可是水土不服了?京里的气候比起咱们那儿是要干燥一些。”   她这么一说,陈百灵没由来脸就就一红,顶着苏九月关切地视线低下头去,“都……都挺好的。”   苏九月一看她这模样,顿时心生疑惑,看了看陈百灵,又看了看她爹。   就听苏大牛叹了口气,说道:“说吧,也没啥,孩子总是要知道的。”   陈百灵这才抬起了头,支支吾吾地道:“就是有了身子,来的路上才不大舒坦,这会儿已经好了。”   苏九月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这可是好事儿啊!”   陈百灵见她没有见外,这才松了口气。   苏九月自个儿心里也清楚,陈百灵才二十来岁,不可能不要孩子的,这是迟早的事儿。   她只希望自个儿对她好一些,她能念在这个情分上,对她年幼的弟弟妹妹们好点儿。   “多久了?”苏九月问道。   “两个多月。”陈百灵回答道。   苏九月眉头一蹙,“三个月都没到,您不必为了给我过个生辰亲自跑一趟的。”   陈百灵却笑了笑,“不妨事,我们路上走的慢。再说了,若是我不亲自来这么一趟,又怎么知道京里头的人家及笄礼要这样复杂呢!也算是涨了见识了。” 第856章 一家人   苏九月听她这样说,也跟着笑了起来,“说起来在今儿之前我也不知道京城里及笄这样繁琐,方才笑地我脸都要僵了。”   陈百灵听着她这亲昵的口吻,原本的拘谨也渐渐消散了些许,“谁又不是呢?”   两人相视一笑,纷纷笑了。   苏大牛听着她们母子两人的话,也跟着说道:“方才亲家母让我致辞,我都不知道说甚。锡元提前教了我两句,我也都忘得差不多了,也是乱说一通,不知道有没有给你们丢人。”   苏九月看着他脸上的歉疚,急忙安慰道:“没有的事儿,您方才说得挺好的呢!”   苏大牛知道她这话是在安慰自己,脸上也多出了些许欣慰,他乐呵呵的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刘翠花他们一大家子人晌午的时候就都走了,苏九月和吴锡元留他们,他们也只说家里的鸡鸭还没人照看,他们走的久了,实在放心不下家里。   “拿着人家的钱就得替人家好好做事,你说是不?”刘翠花拉着苏九月的手轻轻拍了拍,对着她问道。   苏九月也点了下头,“是这么个理儿。”   “那娘跟你爹他们就先回去了,日后再来看你们,你跟锡元两口子要好好过日子。他若是欺负你,你便记下来,等娘下次来了,说给娘听,娘给你出气。”说罢,刘翠花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拉着苏九月的手,上了来接他们回去的马车。   他们一家子走了,苏大牛一家子倒是留了下来。   因着陈百灵还没坐稳胎,他们担心路上再出点啥事儿,便决定在京里再住些时日。   苏九月他们如今院子也大,自然不在乎他们多住几日,正好能陪陪弟弟妹妹们,也挺好。   苏九月每日回来替陈百灵诊脉,还给她开了补身体的药膳方子,让厨房每日给她炖汤喝。   陈百灵这辈子还没过过这样清闲的日子,偶尔坐在窗前想想,只觉得在她嫁人之前的日子就跟做梦一样。   苏九月对她这么好,她也想为她做点什么,不然平白受她一声母亲,她心里头总觉得欠着她些什么。   虽然她也知道苏九月这样对她,不过是想自己对她的弟弟妹妹们好一些。   但苏家人真心待她,她对苏家人好这本来就是应该的。   她坐在窗前思索着,也没察觉到外头有人进来了。   “娘!”   陈百灵恍然惊醒,她抬头一看,就见到是毛毛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的脸上瞬间就挂上笑容,“毛毛,可是玩累了?过来,娘给你擦擦汗。”   毛毛听话地跑到她身边,任由她拿出帕子在他的额头上擦了擦。   待到她收了帕子,毛毛才抬起头来看向了她,“娘,我方才看到厨房抓了一只可漂亮的大公鸡,咱们将鸡毛要回来,做个毽子跟大姐一起玩好不好?大姐小时候最喜欢踢毽子了,但是大姐总是没空。”   她可忙了,陈百灵心里头也清楚。   从前的苏九月比她在娘家的时候还要忙,她只需要照应着她爹跟她哥哥,还有她娘以及舅舅家的表兄们相帮。   但苏九月从小都得照顾她的弟弟妹妹,真真儿跟个小大人似的。   后来得知她被家里人卖了,她还替她松了口气,卖了也好,总比累死在这个家里强。   听了毛毛这话,她忽然也想明白了,低头看向了一脸期待的毛毛,对着他说道:“对,你说的不错,咱们给你大姐做个毽子,等她回来你们就能一起玩了。”   毛毛开心的蹦了起来,“娘!你真好呀!”   小孩子就是这么简单,答应他一个小小的请求,他就觉得你是天下第一好。   陈百灵笑着摇了摇头,拉着毛毛去了厨房,找厨娘要了几个漂亮的鸡毛,才回来拿铜钱给绑了个毽子。   因着担心苏九月和毛毛他们踢痛了脚,陈百灵还在铜钱下边儿垫了厚厚的碎布。   这种小东西做得也快,陈百灵很快就做好了,毛毛兴奋地拿过来去院子里踢了两下,感觉很不错。   “娘,咱们去门口迎一迎大姐吧!”   陈百灵应了一声好,带着毛毛来到了门口。   一开始毛毛还乖巧地坐在门槛儿上,后来一直不见苏九月回来,他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跑到巷子口去看。   这么一来一回看了四五次,苏九月可算是出现在了巷子尽头。   毛毛激动地张开双臂就朝着苏九月冲了过去,苏九月一把将他抱了起来,“在等我?”   毛毛一双跟苏九月如出一辙的大眼睛亮晶晶的,他乖巧地点了点头,才从身后将他藏了许久的毽子拿了出来,“大姐,你看这是什么?!”   “毽子!”苏九月一口就答了上来,“你做的?”   毛毛这才不好意思地摇了摇头,“是娘做的!”   他说着,手往后一指,苏九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向了远处的陈百灵。   陈百灵见着苏九月看过来了,也对着她点了点头,苏九月抱着毛毛朝着她身边儿走了过去,陈百灵这才笑着说道:“是毛毛说你小时候喜欢这个,正巧今儿厨房抓了一只大公鸡,我们就去讨了几根毛。”   “做得真好看。”苏九月真心夸赞道。   “踢起来也很舒服呢!”毛毛在一旁插嘴道。   苏九月笑了起来,“好,待会儿大姐试一下!”   他们三人一边儿朝着院子里走,苏九月才问了一句,“怎的不见五月六月?”   陈百灵笑着答道:“你们府上今儿来了花匠,说要给你们整小花园,那两个孩子便兴冲冲跟着去了。”   苏九月得知她们几个在家里都乖着,没有淘气,这才放心了。   .   吴锡元才刚歇了没两日,就又忙了起来。   因着景孝帝在上朝的时候当众提出削藩,这可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引起了许多人的反对,仁义廉耻都被他们扯了个遍。   但景孝帝既然提出来,自然是铁了心了,谁劝都没用。   而吴锡元在督察院里干的几乎就是找茬的活儿,若不是有皇上在身后撑腰,就他这得罪人的速度,只怕没两日都在京里头混不下去了。 第857章 临时抱佛脚   即便是如今有皇上撑腰,每日找吴锡元茬儿的人也不是一般的多。   比如他家门口会时不时地出现一只断手断脚地死猫,这些都是他玩儿剩下的,因此吴锡元也只是淡淡地看一眼,就让下人们收拾了,且还会叮嘱他们要保护好九月。   凡事都是相对的,找他麻烦的人很多,但找门路的人更多。   就连苏九月在太医署里也落不了个清静,有人借口请了苏大人去诊脉,分明没什么大毛病,却非得给个极重的谢礼。   苏九月如此聪慧之人,当下就觉得不对劲儿。   不过是有些许风湿,至于送她千两黄金?   她谢绝了第一个人,又接二连三地来了几个,苏九月这才拧起了眉头,打算等晚上回去再同吴锡元好生说道说道。   可她才回到府上,还没等到吴锡元回来,就听闻国子监祭酒田大人的府上的三小姐前来拜访了。   “国子监祭酒?田大人?”这又是谁?她别说见了,就连听也是头一次听说。   对方来的又是女眷,自然是来见她的,不知道锡元这几日又干了什么好事儿?   人都来了,她也不能将人撵回去。   因此,苏九月叹了口气,就对着兰草说道:“先将人请进来吧,不管她们什么来意,总要见了才能知道。”   兰草应了一声是,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兰草就带着田三小姐和她的丫鬟走了进来。   田三小姐名叫田如是,她父亲是国子监祭酒,但也是静王的舅舅。   她一进门就见着苏九月一身官服,显然才刚回来。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对着苏九月行了一礼,“贸然来访,多有打扰。”   伸手不打笑面人,苏九月也冲着她温和地笑了笑,“无妨的,只是不知道田三小姐突然上门,是为了何事呀?”   田如是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明月,明月将捧着的匣子送了上来。   她伸手接过,对着苏九月说道:“听闻苏大人才刚过了十五岁及笄礼,我这晚到的礼物,还望苏大人莫要嫌弃。”   田如是一早就得知这位苏大人跟她男人一样都是乡野出身,没什么底蕴,想必也没见过什么好东西,她这回送的可是上好的羊脂白玉莲花冠,男女均可用。   只要她打开一看,绝对就移不开眼。   可谁知道苏九月这两日被人送礼送地都怕了,根本不伸手去接。   她笑了笑,说道:“田三小姐,我的及笄礼早就过去快十日了,怎好再收您的礼物?这礼物您还是带回去吧。”   田如是眉头一拧,“苏大人,我还是听我父亲说您是个十分优秀的女子,让我同您多学习,这才携礼上门。您可不能不收啊,您若是不收,那我日后可不敢来了呢!”   苏九月心想:那可真是太好不过了。   她不来也倒罢了,怎的她一来,她这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呢?   然而心里再怎么放纵,话也不敢真这么说,那只怕就要将人得罪死了。   她温和地说道:“田大人夸赞的有些过了,我也不过是个普通女子,不过运道好了些。您日后若是想过来坐坐,就让人捎了帖子过来就是,这礼物我是真的不能收。”   两人推三阻四了好半天,外头才传来了吴锡元的声音,“怎的,府上来客人了?”   紧接着就是兰草恭恭敬敬地回答声,“是国子监祭酒田大人府上的三小姐来了。”   吴锡元抿着唇想了想,嘴角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也没想着避嫌,直接就掀起门帘走了进去。   田三小姐见着门帘一挑,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从外头走了进来。   她才刚骂了一句莽夫,就看到了吴锡元的脸,她顿时就愣住了。   这位吴大人都成婚了,怎的还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生得还怪好看的。   吴锡元抬眼扫了一下这位田三小姐,只当没看到她,便转而问苏九月,“九月,用过饭了吗?可要一起?”   苏九月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田如是,田如是这会儿也回过神来。   若是吴锡元这副模样她还没反应过来对方不欢迎她,那她未免也有些太蠢了。   她急忙起身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吴大人。”   吴锡元随便点了下头,就当是还礼了。   田如是一个大家小姐这会儿也觉得有些下不来台,怪尴尬的,就讪讪一笑,说道:“是我来的不是时候,那我便先回去了。苏大人,待你休沐的时候,我再来拜访。”   苏九月虽然也觉得吴锡元这样唐突了人家姑娘,但她心里更相信吴锡元,他不会平白无故这样无礼的,定然有他的理由。   她微微颔首,让人将田如是她们主仆二人送了出去。   吴锡元这才走过来抱住了他,有些疲惫的将脑袋放在了她的肩膀上。   苏九月爱怜地摸了摸他的乌发,柔声问道:“怎的?可是又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吴锡元叹了口气点了点头,下巴点在苏九月的肩膀上,弄地她痒痒的,“还不是一般的麻烦,是个大麻烦。”   苏九月眉毛一扬,“哦?可是跟田大人有关?”   吴锡元摇了摇头,“也不算是全跟他有关,皇上要削藩,如今每个王爷都开始着急了。”   苏九月大吃一惊,“皇上将这事儿交给你办?”   吴锡元轻笑一声,伸手宠溺地在苏九月柔软的头发上揉了揉,“这样大的事儿岂是一个人能办的了的?只是我如今在督察院当值,负责查这些王爷的事儿,可不就得罪人了吗?”   苏九月这才懂了,“怪不得这几日总是有人给我送礼,且礼物一个比一个重,方才那位田三小姐也是,你瞧她捧着的那个匣子,便是不打开,我也知道里头的东西价值不菲。”   “哦?他们怎的寻到你头上了?我不是让阿奎他们跟着保护好你吗?”吴锡元有些担心。   苏九月却道:“唉,防不胜防,也怪不到他们,谁能想到人家借着生病的名头请我去家里呢?又借着我给他们医治了病情的借口,给我送了许多礼物。若是我再稍稍心黑一些,今儿我就能捧着千两黄金回来了。” 第858章 不能走水路   吴锡元听了眉头一挑,笑着说道:“哦?是哪家这样大手笔啊?”   “就是上都护刘大人。”苏九月回答道。   上都护刘大人和平王来往较为密切,估摸着这回也是平王授意。   “这些大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富足。”吴锡元轻笑一声,“看来皇上要削藩也不是没道理的。”   苏九月赞同地点了点头,“是啊,千两黄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吴锡元也跟着笑了,“咱俩加起来在朝廷干一辈子都挣不来。”   苏九月在他身边儿坐下,一脸的若有所思,“这么说来的话,也怪不得他们会有异心了。”   吴锡元顺手拉过她放在腿上的小手,揉了揉,“权势和财富,人一辈子都在追求这两样,只是有些人不知足罢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日后他们再来送礼,我都不会收的,不会让你难做。”   吴锡元看着她一本正经地模样,唇角一勾笑了起来。   “日后家里再有外人来,你就推了吧。”   苏九月点了下头,“嗯,我也没想到今日田小姐上门是为了这事儿,若是知道的话,我一定不会让她进门的。”   原本以为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过去也就算了。   可是第二日兰草去买菜的时候,就哭着回来了。   “夫人,路上有人抢了银子,还意图对奴婢不轨,若不是正巧路上有人经过,奴婢……”话说到这儿,她就已经泣不成声了。   苏九月的眉头拧成了个疙瘩,在她看来这种朝堂之上的事儿,怎么也不能下作到欺负人家府上的下人啊?   可这还没完,等到下午她回来,就见着陈百灵领着毛毛找了过来。   “九月啊,今儿我带着毛毛他们姐弟三个在外头玩,怎么似乎有人在盯着我们?我担心孩子出什么事儿,就赶紧将他们都带回来了。”陈百灵说道。   苏九月的软肋就是她的亲人,如今一听她立刻就紧张了起来。   如今皇上才刚提出削藩,各种矛盾还没激化,火就已经烧到他们家来了。若是再过两个月,他们的日子恐怕就更难过了。   晚上苏九月同吴锡元商议了一番,最后夫妻两人一致决定将苏大牛他们一家先送回雍州去。   雍州那里天高皇帝远的,也不会受到他们的波及。   苏九月同吴锡元商议过后,就去找了苏大牛和陈百灵。   苏大牛和陈百灵听了之后,立刻就答应了下来,“你们也是为了咱们一家人,爹娘都知晓的,你们放心。等回了咱们那小地方,他们找过来也不容易。”   苏九月还是不怎么放心,吴锡元表示要给清水县的县令写封信,让他们照应一下老丈人,苏九月这才满意了。   “爹、娘,你们带着毛毛他们悄悄走,左右你们来咱们府上知道的人也不是很多,应当不会有事。”吴锡元说道。   苏大牛点头,“明日一早,我们就走!”   他说完立刻就让陈百灵收拾东西,苏九月让阿兴带着两个兄弟将他们送出京城的地界。   一切都吩咐了下去,就等着第二日一早出发。   然而,这天晚上苏九月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爹娘回去走的水路,在半途碰上了拦路抢劫的水贼,不仅杀了他爹娘和毛毛,还抢走了她的两个妹妹。   苏九月从血迹斑斑的梦境中惊醒,外头天已经快亮了,她急忙跳下床,就要去找她爹娘。   吴锡元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这是又做梦了。   “九月?怎么了?”   苏九月一边儿穿衣裳,一边儿说道:“不行,爹娘不能走水路回去,水路有危险。”   吴锡元也跟着坐了起来,问道:“可是被那些政客的人追上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梦里说的是水贼。但到底是不是真的水贼已经不重要了,不能让爹娘走水路!”   吴锡元坐在床上,看着急急忙忙从屋子里走出去的苏九月,逐渐陷入了沉思。   他觉得自己或许是做错了,前头一世他先后遭遇重大变故,爹娘也受他的拖累早早去了。身边儿没有妻儿老小,做事根本无所顾忌。   这一世他也将做事的风格和习惯带过来了,但他身边的亲人还在。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何况那么多野心勃勃的藩王。   他日后做事或许得换个法子了,他不能再让他身边儿的人有任何闪失。   这时候吴锡元忽然就想到了王启英,他跟朝廷里谁都能聊上两句,不到最后图穷匕见的时候,他对谁都能笑眯眯地称兄道弟。   或许……他也得跟他这位义兄好好学学了。   苏九月去跟她爹娘说过要走陆路,万一身子不舒服还能在路上歇两日再启程,若是走水路,快是快一些,但若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就只能忍着了。   从苏大牛他们屋子里回来之后,苏九月又去找了阿兴。   原本说让他带两个人将她爹娘送出京城的地界就回来,现在也不放心了。她央着他们几个将人送到雍州,再拿着他们的名帖去找阿福阿贵,看看他们如今有没有谋到更好的差事,若是没有看看能不能去再去她家里当个护院,工钱都好说的。   回到自己房里,就见着吴锡元已经换好了朝服,准备出门。   苏九月一愣,“今儿怎的走这样早?”   吴锡元一脸郑重,先是跟她道了个歉,“回头你跟爹娘说一声,就说我还有要事在身,须得进宫一趟,不能送他们出城了,还请他们见谅。”   苏九月点了点头,“都是一家人,无妨的,你先忙你的吧。”   吴锡元的马车直接驶到了皇宫门口,这会儿来上朝的大臣们还没到。吴锡元递了牌子进去,求见皇上。   皇上这天晚上正好宿在田贵人宫里,这会儿才刚伺候着皇上洗漱完,就听赵昌平禀报说吴锡元大人求见。   田贵人想到昨儿他爹才进宫同她说了,她妹妹去吴府拜访,给人家送了上好的羊脂白玉莲花冠,却被人赶出来的事儿。   她眉头一皱,就说话了,“怎的这样早?皇上可还没用早膳呢!这样下去皇上的身子怎么吃得消啊。” 第859章 逐个击破   赵昌平原本还在等着皇上的旨意,却没想到田贵人居然先开口了。   他愣了一下,瞥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正巧就看到了皇上抬眼看了一眼田贵人。   “朕身子不好了?怎的朕还没察觉?可是你对朕有什么不满了?”景孝帝不客气地问道。   赵昌平强忍住笑低下了头,皇上最不喜旁人说他身子不好,这位田贵人可是犯了忌讳了。   被皇上这么一问,田贵人也吓了一跳,急忙跪下请罪。   “臣妾只是……只是关心皇上,绝无此意啊!皇上!”   嫌弃皇上?那可是全家的脑袋加起来都不够掉的。   景孝帝冷哼一声,也没叫她起来,就让赵昌平伺候着自己换了衣裳,才说道:“摆驾勤政殿!”   一直等着皇上离开了,田贵人才松了口气,虚脱了似的瘫软地跪坐在地上。   她怎么也没想到不过是想在皇上跟前儿给那位吴大人上个眼药,却差点将自个儿给搭进去。   看来后宫不得干政,她日后还是要少管前朝的事儿了。   皇上许久不曾来后宫住,头一晚上就住在了她这里,后宫里其他女人都要眼红死了。   若是在这档口,她惹恼了皇上,日后皇上再不来了,那她一定没什么好日子过。   等到了勤政殿,吴锡元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着景孝帝来了,他急忙行礼。   “臣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孝帝一摆手,“起来吧。”   说完就抬脚进了大殿,还叫吴锡元跟着他一起进去。   进去在龙椅上坐下之后,才跟赵昌平说道:“早膳就摆在偏殿,朕待会儿去吃。”   吴锡元这才知道皇上都没来得及吃早膳就来见他了,他也更加能估量来如今的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了。   赵昌平应了一声,从殿中退出去,这会儿殿中就只剩下吴锡元和皇上两人。   景孝帝这才看向了吴锡元,问他,“你大早上的来见朕,若是说不出点什么,休怪朕不客气!”   话虽如此,但吴锡元却能明显地感觉出来皇上根本没有生气,他一拱手,说道:“回皇上的话,臣只是想来同皇上商议一下削藩的事儿。”   “哦?”景孝帝讶然,“你有什么要说的?”   吴锡元说道:“臣这几日仔细想了想,觉得皇上您不若先从一位王爷下手,逐个对付。咱们这样一起查,实在树敌太多啊!”   景孝帝看着他,半晌没有说话,看得吴锡元都有些头皮发麻的时候,他才开口说道:“你这几日遇上什么事儿了?”   在这一瞬间,吴锡元忽然就想到了王启英时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他什么都不说,皇上便是知道也可以装作不知道,那不是平白少了许多功劳吗?   吴锡元脑子转地飞快,脸上已经挂上了愁容,“皇上,您有所不知,臣这几日实在不好过。我家门口日日都有人丢来断手断脚的死猫死耗子,就连我老丈人带着孩子大老远来我家里做客,都差点在家门口让人将孩子掳了去……”   说完自己的悲惨遭遇之后,吴锡元的话音一转,又扯到了景孝帝身上,“皇上!臣不过是个臣子都这么多人惦记,恐怕惦记您的人更多啊!咱们大夏虽然强盛,但若是让那些藩王们联合起来,恐怕咱们再想对付他们,就没那么容易了。倒不如给他们来个温水煮青蛙……”   他一边儿说,景孝帝一边儿跟着他点头,“不错,你说的在理。”   得了景孝帝这话,吴锡元彻底松了一口气,“臣以为咱们先前就已经打草惊蛇了,咱们现在能做的只有放缓步调,让他们以为削藩是个漫长的步骤。”   “按你说的,你觉得朕先对谁下手比较好呢?”景孝帝问道。   在来之前,吴锡元就已经想好了,这会儿皇上问起,他一口就回答道:“云南王!”   景孝帝以为他会说平王,平王在京城蹦跶已久,若是想要搜集他的罪证实在简单不过,他怎么会选个云南王呢?   “哦?为何会是云南王呢?”景孝帝问道。   “云南王的封地虽说偏远,但却发展良好,二十多年过去了,整个云南都仿佛另一个小国。就连每年皇上您的寿辰,云南王都不来朝贺。最重要的是,他远离中原太久,跟这边儿错综复杂的势力交往的并不是很密切,若是从他们先下手,便不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甚好!”景孝帝显然被他说服了。   “只是你也说了,云南偏远,这一来一回要很长的时间,朕该派谁去呢?”   吴锡元:“……”   完了,他好似给自个儿挖了个坑。   这个提议是他提出来的,皇上身边儿可用的人也不多,如今能腾的出手的也就他和王启英。   义兄没两个月就要成亲了,他妻子已经跟大公鸡拜堂一次了。这回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婚礼,总不能让再不到场吧?   皇上显然也清楚,所以他才故意这么一问,不就等着他自动请缨吗?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最后才拱手一拜,“回皇上的话,臣愿替皇上分忧!”   景孝帝哈哈大笑了起来,“好,尚方宝剑你再带上,朕再派两个麒麟卫给你,你微服私访,争取找到云南王的罪证!朕在京城等着给你接风洗尘!”   “臣接旨!”   景孝帝这两日确实也感觉到压力倍增,朝堂上的压力,后宫也波涛汹涌。昨夜他是故意去田贵人那儿的,平王既然喜欢蹦跶,那就再给他添一点儿势,看他能不能蹦跶到天上去。   如今吴锡元提出要逐个击破,这也确实是个好法子,他手上能用的人不多,若是一起查,根本忙不过来,到时候定然会顾此失彼。   赵昌平在门外听到里头说话声渐歇,他才推门走了进来,“皇上,偏殿的早膳已经摆上了。”   景孝帝这才一拍龙椅的扶手,站了起来,还不忘招呼吴锡元,“吴爱卿来的这样早,想必也没用过早膳吧?来同朕一起用一些吧。” 第860章 朕的歉意   能跟皇上一起用膳,这说出去可是能光宗耀祖的。   吴锡元跟着皇上一并去了偏殿,原本皇帝一餐要四十八道菜,但因着先前儿打仗的缘故国库不怎么丰盈,景孝帝便将伙食缩减了一半。   即便是这样,他这一餐也摆了满满当当一桌子。   吴锡元他家每日就四菜一汤,早膳更是随便对付一下。   他跟在皇上身后看了一眼,就见到赵昌平已经命人上前验膳了。   确定这些菜无毒之后,景孝帝才招呼吴锡元坐下一起吃。   陪着皇上吃饭哪儿能吃到尽兴?皇上刚放下筷子,他也就跟着放下了的筷子。   景孝帝乐呵呵地看着他,“吃好了么?”   吴锡元急忙回话,“吃好了,谢皇上体恤。”   “既然吃好了,咱们也该去上朝了。”   ……   景孝帝已经打定主意让吴锡元先去查云南王,因此在朝堂上他根本提都没提削藩的事儿,而是询问了使馆卡里尔公主的状况。   “此次是朕疏忽,差点耽误了卡里尔公主一辈子。咱们大夏朝从来也不会回避自己犯的错,自然也要给波斯王一个交代。”   景孝帝说着忽然扬声叫道:“王启英!”   王启英听到皇上叫他,急忙从群臣当中走了出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臣在!”   他低头行礼,皇上的视线正好就落在了他的后脑勺,他想象着王启英脸上夸张的神色,嘴角忍不住勾起了些许。   “你派个使臣去趟波斯,带上我大夏的诚意去好生跟波斯王道个歉。让波斯王尽管放心,朕一定会给卡里尔公主再寻一门好亲事的!”景孝帝吩咐道。   只要不让他亲自跑一趟,怎么都好说,王启英一口就应下了。   然而其他人心里却都琢磨开了,皇上这是打算给卡里尔公主找婆家啊!这门亲事会落到谁头上呢?   卡里尔公主是貌美如花,且还是波斯的公主,可她却已经嫁过一次人了。她的身份又不可能做妾,这些高门大户们给自个儿儿子娶妻,自然不想受这委屈。   若是让出来一个庶子倒也不是不行,就怕皇上那一关不好过啊……   当然,也有人英雄难过美人关的,只要能让他娶卡里尔公主就行。她从前嫁过人,她根本就不在乎。   使馆的大人回去就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卡里尔公主,“皇上打算派人去波斯了,公主殿下可要给波斯王和王后捎个信儿?到时候让王大人安排人一并捎回去就是。”   卡里尔公主自个儿有跟父母通信的渠道,但她还是写了一封信让使馆大人捎去给了王启英。   使馆大人还不忘同她多说两句,“公主殿下,皇上说了,过几日会再替您寻一门好亲事的,您莫要担心。”   卡里尔公主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就变了。   莫要担心?她怎么能不担心?!皇上的心眼比筛子眼还多,他坑她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先前儿不是说好了吗?她替他做内应,他日后会许她姻缘自由。   怎的?瞧着这是想反悔了?   卡里尔公主黑着脸,看了一眼不远处坐在椅子上跟他两个手下说话的崔庆,脸色就更加郑重了。   “使馆大人,您能否替本公主送个信给皇上?本公主想要面圣。”   使馆大人应了下来,他的职责就是伺候好这位公主,不管皇上到底见不见,至少她的话要给捎到。   皇上这几日心情不错,得知卡里尔公主要见他,就应了下来。   “将她请到偏殿,朕待会儿再见她。”景孝帝说道。   田贵人正在一旁伺候皇上用甜品,听了皇上这话,动作就慢下来了。   景孝帝斜睨了她一眼,她举着空勺子半晌,才忽然回过神来,正巧就对上了皇上的视线。   她心中一惊,急忙跪下来给景孝帝磕头,“臣妾一时失神,还请皇上饶命!”   景孝帝没说饶她还是不饶,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为何失神?”   “臣妾瞧着皇上丰神俊逸,一时间竟看呆了去……”   “好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打断了,“田贵人,你可知道欺君之罪?”   田贵人打了个冷颤,“臣妾该死,臣妾该死!臣妾不过是想到那位卡里尔公主容貌绝佳,皇上何不让她进宫同臣妾们一起伺候皇上?”   景孝帝冷哼一声,“田贵人啊田贵人,朕有时候就想看看,田大人那样聪慧一人,怎的能生出这么愚钝的女儿?”   田贵人再不敢开口了,多说多错,指不定再多说两句惹了圣怒,连小命都要没了。   皇上又接着说道:“洛阳王世子曾经的女人,朕给纳到后宫里来?朕就是不要脸面,还要命呢!”   田贵人吓死了,磕头磕地不停,“皇上恕罪,皇上恕罪,臣妾愚昧无知,还请皇上勿要同臣妾一般见识。”   景孝帝没搭理她,直接打翻了碗,“滚吧。”   田贵人听了这话,像是捡回来一条命似的,匆匆行了一礼,就从殿中出去了。   赵昌平看着她面色惨白地走出来,满头大汗,就像是才从水里捞出来似的。   他也不敢多问,就对着她行了一礼,派人进去将皇上打翻的碗收拾干净。   再看皇上的面色,却发现也还好,倒不是很生气的样子。   景孝帝这会儿也对着他嘱咐道:“去将波斯公主请进来吧。”   赵昌平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带着卡里尔公主一起来了。   卡里尔公主进了殿中,似乎鼻尖还萦绕着淡淡地奶香味。   她不是很喜欢奶制品,因此微微皱了下鼻子,才跪下给景孝帝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   景孝帝摆手,“起来吧。来人,赐座!”   立刻就有两个小太监抬着一把椅子进来了,卡里尔公主落座之后,景孝帝才问她:“你急匆匆要见朕是为了何事?”   卡里尔公主低垂着头,不大敢直面天颜,就听她温声细语地问道:“皇上,您可还记得答应臣的事情?”   景孝帝一愣,没一会儿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为了这事儿来的啊! 第861章 心仪之人   “朕答应你的事儿,自然是记得的!”   卡里尔公主见他没有赖账的意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那日她同皇上说的话,原本就是君子约定,身边并无任何一个见证人。   若是皇上打定主意不承认,她也只能打落牙齿往肚子里咽。   “皇上您记得就好。”   皇上看着她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模样,有些奇怪地挑了下眉,“怎的?莫非你有了心仪之人?”   他这话一出,就看到卡里尔公主含羞带怯地低下了头。   果然有情况了。   “哦?看样子朕是猜对了呀!不知卡里尔的心上人是何许人也?你父王远在波斯,在大夏朝也只有朕能替你做主了,你只管当朕是你的长辈就是,有什么话大可直说。”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皇上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卡里尔公主也暗地里撇了撇嘴,还把他当做长辈?有这么坑自己晚辈的长辈吗?   但明面儿上她可不敢瞎说,只是笑了笑,将自个儿的心思说了出来,“臣是看上了个男子,只是人家不定能看上臣……”   景孝帝将她这阵子见过的男子都梳理了一遍,除了他和几个太监,就只剩下使馆的张大人和王启英、吴锡元了。   这三个人中张大人已经年过半百,卡里尔怎么也不可能看得上他。   至于王启英和吴锡元,他们两人都已经成亲了呀?总不能让卡里尔当个妾室,这就有些难办了。   “哦?居然卡里尔自个儿有了心上人?说出来朕听听。”   卡里尔公主原本并不想说,但如今看样子她再不表态,搞不好皇上又拿她当棋子,那她未免也有些太倒霉了。   她抿着唇,面儿上带着些小女儿家的娇羞。   她这番姿态,才让景孝帝意识到这个卡里尔公主今年也不过才十六岁,还是个孩子呢!   下一瞬就听到卡里尔公主说道:“那日吴大人让人来救臣,臣一眼便看中了其中的一个。”   皇上扬起的嘴角逐渐降了下去,吴锡元的人……搞不好是个下人啊。   他怎么可能让卡里尔公主嫁个下人,先不说波斯王那一关,他们大夏朝还丢不起这个人。   “那人一脚踹开了城隍庙的门,将臣从穆朝阳的身下救出,还替臣收拾了穆朝阳,他是臣的救命恩人。”卡里尔公主还在继续说着,“救命之恩原本就该以身相许的。”   景孝帝沉默了良久,在心中各种权衡利弊,才接着问道:“你说的这人是作甚的?”   卡里尔公主这才抬头看向了景孝帝,“回皇上的话,他是个江湖中人。”   景孝帝一愣,他还真没想到这人是这么个出身。   “朕知晓了,你先回去,等朕仔细思索之后再给你答复。”景孝帝道。   卡里尔公主也没想让他一口答应下来,他若是真答应了,她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跟崔庆说呢。   卡里尔公主给他行了一礼,从宫里出去之后,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朝着马车的方向走去。   崔庆这几日一直在保护着这位公主殿下,平素在使馆里还好一些,他没事儿也会出去转转,但今日难得公主要出门,他不放心便亲自跟着来了。   卡里尔公主远远看着他的身影,没由来一阵脸红,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才继续朝着崔庆那边儿走去。   崔庆对着她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公主,回了。”   卡里尔公主这会儿正心虚着呢,根本不敢跟他多说话,怕自己一不小心没忍住将所有的事儿告诉他。   说是一定要说的,但不是现在,现在她还真是有些开不了口。   她胡乱应了一声,就钻进了马车,流香一直跟在公主身边儿,但公主去见皇上的时候她只是在外头候着,根本不知道公主同皇上都说了些什么。   只知道公主从勤政殿出来之后就一直奇奇怪怪的,一路上都失神很多次了。   但在路上她也不好多问,只想着等回去了再问问公主。   她们前脚刚走,后脚皇上就让人将吴锡元请进了宫,唯恐他的人去晚了,吴锡元已经离京去了云南。   吴锡元正在收拾行囊的时候,宫里就来人了。他并不知道皇上是要问卡里尔公主的事儿,只当他还有什么事儿交代,就立刻换了衣裳进宫了。   景孝帝见着吴锡元之后,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吴爱卿,那日你派去救卡里尔公主的人是谁?”   吴锡元一愣,还当崔庆又犯什么事儿了,急忙说道:“回皇上的话,那人是个江湖英雄,名叫崔庆。臣当初在洛阳的时候落入了常正阳手中,亏得他从旁相助才能全身而退。在开封府赈灾的时候人手不够,也是他带着兄弟们前来给臣等帮忙的。那日臣递上的请功书上已经写清楚了的。”   景孝帝一听还真是个江湖中人,这才稍稍放心了些许,他又问道:“既然那人是个江湖中人,又怎么会在你府上?听你的差遣?”   “崔庆说如今世道艰难,他们也想混口饭吃,就来给臣当护院。”   景孝帝眉头一挑,“这么说来,他如今在你府上了?”   吴锡元摇头,“那倒不是,他们百十来号人,臣巴掌大的府上哪儿要得了这么多护院?再说了,臣也养不起这么多人。正瞅着没法子安顿他们的时候,卡里尔公主说她身边儿的人都出事了,想寻几个保护她的人,就将崔庆等人要了过去。”   景孝帝轻笑一声,“原来如此。”   卡里尔公主已经将人弄到她身边儿去了,怪不得今日总是那样一副小女儿姿态。   “皇上,你特意叫臣进宫,莫非就是为了崔庆?可是他做了什么错事?”   景孝帝也没有瞒他,“你猜今儿卡里尔进宫见朕是为了何事?”   吴锡元摇头,老老实实地道:“臣不知。”   “是为了她的婚事,她曾经跟朕有过一个约定,朕许她姻缘自由。她今儿来就是为了这个,她说这个崔庆就是她的心仪之人。”景孝帝也想听听吴锡元怎么说。   吴锡元:“……”   卡里尔公主和一个江湖草莽?两个人都挺好,但是怎么看怎么不搭啊? 第862章 该来的总会来的   就在吴锡元还没想清楚卡里尔公主怎么就看上崔庆了的时候,景孝帝又问了,“这事儿你怎么看?”   他怎么看?人家俩的事儿跟他有什么关系?   再说了,他就算有什么看法,也没用啊。   但在皇上面前,有些话也不能说的太直接。   “皇上,臣以为,若是对朝廷无甚影响,此事便是公主的私事。”吴锡元恭恭敬敬地说道。   这话虽然说的委婉,但皇上也听出了他想表达的意思。   他没有说话,两手背在身后在大殿中转了两圈儿,才对着吴锡元说道:“朕知晓你的意思了,你先回去吧。”   吴锡元莫名其妙被他叫过来,又莫名其妙地离了宫。   等出了宫门,他才轻笑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上了自家马车。   真是耽误事儿,就这点事儿有什么好问的,耽误他在家中跟自己夫人好生道别。   景孝帝在吴锡元走后,才一屁股坐在了龙椅上,伸手拍了一下扶手,想通了。   “罢了,既然这个卡里尔公主来了大夏朝也算识时务,那便许她一门想要的婚事吧。只要人还在大夏,波斯那边儿就得承认这桩联姻。”   赵昌平听着他的话,并不敢搭腔,皇上也不是特意同他说话的。   他自言自语了片刻,才看向了赵昌平,“替朕更衣,朕要出宫。”   赵昌平一惊,皇上先前儿要削藩,不知道外头多少人想要他的性命,这时候要出宫那不是往人家刀刃上撞吗?   “出宫?皇上,如今宫外头不安生啊。”赵昌平有些着急地劝道,似乎想劝皇上打消这个念头。   景孝帝却别过脸一挑眉看向了他,“朕的安危是你们要考虑的事情,你去安排好,朕得去趟使馆,好好看看卡里尔说的那个江湖壮汉。”   赵昌平跟了他四十年,也清楚他的性子,他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一般是不会打消这个念头的。   他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应了下来,下去让人将皇上出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   也亏得皇上只是要去使馆,并不算很远,不然可有的头疼了。   晌午时分,卡里尔才刚吃过晚膳没多久,便有下人急匆匆地前来禀报,“公主殿下,有人要见您。”   卡里尔正坐在院子里弹着胡琴,崔庆就坐在树杈上看着她,听了这话,卡里尔公主手上的动作一停,优美的曲调戛然而止。   崔庆一脚踩在树杈上,头靠在主干上,他眉头一皱,也不知道这会儿还有谁会过来?天都要黑了,也不说早些睡了,居然还来打搅大爷听曲子。   “来的是何许人也?”卡里尔公主问道。   下人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晓,对方手上拿着皇上的令牌,不让奴才多问。”   既然拿着皇上的令牌,那想必应该是皇上的人了。   卡里尔公主知道自己今日跟皇上说了崔庆的事儿,皇上迟早是要派人过来查探的。   想明白了这一茬,她便将胡琴交给了一旁的流香,自个儿站起身对着下人说道:“那便请他进来吧。”   下人离去还没多久,卡里尔公主就看到他领着两个男人回来了。   当她看到领头那人的时候,她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怎么会是皇上?!   她急忙上前跪下行礼,“臣见过皇上!”   景孝帝一抬手,“起来吧。”   卡里尔公主这才被流香搀扶了起来,看着皇上在这个院子里四处打量,“如何?在这儿住的可还习惯?若是有甚不喜欢的,直接让人去内务府打声招呼就是。”   卡里尔公主急忙说道:“多谢皇上关心,臣在此处住的很是舒心,并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景孝帝两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既然如此,朕就放心了。”   说完,他转过头看向了卡里尔公主,又接着问她:“你说的那个江湖人士在何处?”   卡里尔公主:“……”   完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可她着实没有想到皇上还是个急性子,怎的这会儿就来了?她还没想好怎么跟崔庆说,就这么被赶鸭子上架了。   但皇上都亲自跑一趟了,若是见不着人定然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卡里尔公主只能跟流香说一声,让她去将崔庆叫过来。   流香应了下来,跑去树下叫了崔庆一声,崔庆朝着这边看了一眼,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景孝帝站在游廊中,看着远处一个人影从树上一跃而下,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没多久,流香就将崔庆叫过来了。   景孝帝在打量崔庆的同时,崔庆也在打量景孝帝。   这辈子恐怕还是头一次有人用这种明目张胆不加掩饰还带着些挑刺意味的眼神看着他,景孝帝倒是觉得挺新鲜的。   他笑了笑,问道:“你就是崔庆?”   崔庆被一个糟老头子看的有些不耐烦了,这人他明显也不认识,不知道非要见他作甚?   “是我,你是谁?”语气不善,带着些许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张扬。   卡里尔公主吓了一跳,急忙瞪了一眼流香,怎的她没告知崔庆皇上身份?   流香也吓傻了,她方才只是说公主叫他过去,并未告知他来人是皇上。   “崔庆!”卡里尔公主急忙打断了崔庆的话,对着他说道:“皇上驾到,莫要不敬。”   崔庆也是一愣,这才反应过来,对着皇上抱拳行了一个江湖礼节,“不知者不罪,草民不知皇上驾到,方才无礼之处,还望皇上勿怪。”   景孝帝就喜欢这种心思简单的人,王启英就是其中的典型。   他摆了摆手,“无妨,听闻你原先是个江湖中人?”   崔庆也不懂皇上怎么会对他忽然感兴趣,但此时面前的皇上和他印象中的皇上还有些许不一样。   “草民如今也是个江湖中人。”崔庆回答道。   景孝帝哈哈大笑,“原来如此,江湖中人不拘小节,你在朕面前也莫要拘谨。”   崔庆被他说的更是莫名其妙,什么叫莫要拘谨,他本来也不觉得拘谨啊。   “是。”他还是应了下来。   景孝帝看了一眼卡里尔公主,说道:“卡里尔,你先带着侍女回屋去,朕要跟这位壮士喝两杯。” 第863章 酒满敬人   卡里尔公主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崔庆,崔庆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她还是很不安,但是却不敢违抗皇上的命令,只能对着皇上行了一礼,依依不舍地回了屋子。   看着她们关上了门,景孝帝才对着崔庆做了个请的手势。   此时早已经有下人搬了桌椅过来,还顺带送了一坛子酒和下酒菜。   崔庆自觉行事光明磊落,且他一江湖中人除了在洛阳的时候干了那么一件不好的事儿,后来还改邪归正了,于情于理皇上都不会对他怎么样的。   皇上让他坐,他就坐。   他再没规矩也知道好歹不能等着皇上亲自给他倒酒,便自个儿拎着酒壶给他和皇上满上。   赵昌平原本正要斟酒,却没有想到被崔庆抢了先。   再看这人给皇上倒酒居然倒得这样满,这让皇上怎么端嘛!   果然,也怪不得皇上叫他一句“莽夫”,也是名副其实。   赵昌平在心中怎么吐槽,面上都不会表现出来,只是站在皇上身后,时刻听候皇上的命令。   景孝帝看着面前满满一杯酒,也乐呵了起来,对着崔庆说道:“崔庆,朕听闻六月你随着钦差吴锡元在开封府救助了许多百姓,先前从未见过壮士,此次得知壮士在卡里尔公主这里,朕才亲自跑来看看。”   崔庆在江湖中待的久了,哪儿能半点心眼都没有?   皇上这番话骗骗三岁小孩还行,怎么可能骗得了他!   当初在开封府立功的人那么多,孟玉春孟大人更是差点连命都没了。皇上都没召见他,怎么可能为了这点小事亲自跑来见他?   他在心中暗自思忖了半天,最后觉得事情的原因还是出在了卡里尔公主身上。   “我等行走江湖之人最是讲究个义气,那时候正巧从三花县路过,瞧见那等民不聊生的景象,我们兄弟一会儿又怎么可能袖手旁观?”崔庆说道。   景孝帝一脸赞赏的看着他,在他说完话之后,才赞扬道:“好!”   说完他便端起这满满的一盅酒,对着崔庆说道:“壮士!来!让朕敬你这一杯!”   崔庆听了这话,受宠若惊地端起酒杯,慌忙不迭的说道:“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一碰杯,一饮而尽。   赵昌平见着两人的酒杯都空了,便急忙上前给两人续上。   崔庆从头到尾看着他的动作,直到他最后放下了酒壶,才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皇上,草民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景孝帝一听立刻说道:“在朕面前还有什么不能讲的?你只管说来就是。”   崔庆这才一抱拳,看了一眼赵昌平,又看了一眼桌上的酒杯,说道:“酒满敬人,茶满欺人,怎的这位大人给草民倒酒还只倒半杯?”   景孝帝听了这话一愣,赵昌平也愣住了,然后他便苦笑着说道:“这位壮士,您误会了,宫里头规矩,给贵人们倒酒,不能倒得太满,以免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失了仪态。”   崔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草民莽撞了,我自罚三杯,还请皇上和这位大人原谅则个。”   赵昌平还没有说话,景孝帝听了便先哈哈大笑了起来,“不妨事,不妨事。各有各的规矩,这有甚原谅不原谅的。”   崔庆听了他这话也笑了起来,“皇上,您有时候看起来还真像是我们江湖中人呢!”   赵昌平挤了挤眼睛,有些不忍直视。   这个人怎么什么话都敢说,面前这人可是皇上!   倒是景孝帝兴致盎然地看着崔庆,问道:“哦?此话怎讲?”   崔庆看着他说道:“豪爽啊!江湖中人都是这样。”   这话彻底将皇上给逗乐了,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相逢即是有缘,咱们再干一杯!”   崔庆从前都是在酒坛子里泡大的,别说这么几杯酒了,就是再来两坛,他也不会醉。   景孝帝先前儿还没当皇帝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日日借酒消愁,长此以往也将酒量给练出来了。   然而就这么两个好酒量的人,在酒过三巡之后,却不约而同地开始“迷糊”了。   崔庆先开口了,“皇上啊,草民怎的好像有些醉了。”   景孝帝一手撑在桌子上,揉着眉心,语气慵懒地说道:“朕酒量不佳,这会儿也有些上头了。”   “草民不会说话,待会儿若是说了什么醉话,皇上您可别怪罪草民啊!”崔庆说道。   景孝帝一摆手,“今儿夜里没什么皇帝和江湖豪杰,你大可以随便说。”   崔庆眼中闪过一丝清明,“此话当真?”   景孝帝点头,“当真。”   崔庆这才直截了当地问道:“皇上啊,草民愚钝,实在想不明白,您来找草民到底是为了什么事儿啊?”   景孝帝见他问得直接,便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说道:“崔庆,你也跟朕说句实话,若是朕将卡里尔公主许配给你,你可愿意?”   崔庆吓得差点就酒醒了,幸好他及时反应了过来,呵呵笑道:“皇上,您就别开玩笑了,草民祖宗八辈都跟朝廷没任何关系。草民更是连字都不认得多少,这样的人怎么配娶公主呢?”   景孝帝跟他说了这么一会儿话,反倒是改了主意。   从前他还挺反对这门婚事的,这会儿却觉得还不错。   就如这崔庆所说,他家祖宗八辈都没个跟朝廷有关的,这不就正好说明他身家清白?   卡里尔公主嫁给这样的人,他也就省心了。   再者说来,这不是她自个儿求来的吗?皆大欢喜罢了。   因此,景孝帝便说道:“壮士,你就别妄自菲薄了。你救了开封府的百姓,就是朝廷的功臣。而卡里尔公主虽说是波斯人,但因着她的到来,我朝和波斯化干戈为玉帛,救下无数百姓性命,也是朝廷的功臣。在朕看了,你二人就是天作之合!”   崔庆:“……”   好家伙,读书多有文化就是不一样,这瞎掰的功夫他可比不上,黑的都能让他给说成白的。   他?和卡里尔公主?天作之合?   他可真敢说啊! 第864章 向往   崔庆对着皇上一抱拳,说道:“承蒙皇上厚爱,只是草民草莽出身,实在配不上公主啊!”   皇上这人本来就是个犟的,越是反对他就越来劲儿。   这会儿本来就在装醉,他干脆眸子一瞪直接一拍桌子说道:“谁说你配不上了?朕说能配得上,你就能配的上!莫非是你看不上公主?”   崔庆眉头一皱,心里更是无奈的紧。   说他像江湖人士,他还真就按自个儿说的来了,这模样可不就正是个土匪吗?   “皇上啊,草民哪儿有那胆子,别说娶公主了,公主能多看草民一眼都是草民祖上烧高香了。就是怕辱没了公主,也怕公主不愿意……”   这倒是句真心话,他们混江湖的也就两大爱好,趁手的兵器以及美人。   若说起美貌,卡里尔公主绝对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那张脸真是让人百看不厌。   用句文邹邹的话来说就是,淡妆浓抹总相宜。   这阵子他带着手下之所以这么心甘情愿地保护公主,一方面是吴大人说服了他,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卡里尔公主的美貌了。   可是他也知道,他若是欣喜若狂地点头了,搞不好这位皇上就要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景孝帝听了他这番话却哈哈大笑了起来,笑的崔庆一脸的莫名其妙。   他……说了什么可笑的话了吗?   紧接着就见皇上笑盈盈地看着他,说道:“崔庆啊,看样子你也被蒙在鼓里呢!”   “此话怎讲?”崔庆问道。   景孝帝回答道:“今日卡里尔公主进宫见朕,为的就是自己的婚事。朕原本想要在世家子弟中替她再寻一门好亲事,却没想到她居然用朕那时给她的承诺换她一个婚姻自由。朕问她可是有心上人了?她便说是你。朕心中实在好奇,这才亲自跑了一趟。”   说完这番话,他自个儿也觉得逻辑有些太过清醒,实在不像是一个喝上头人。   他急忙挽救,一拍自己的额头,又迷迷糊糊了起来了,“朕就是想看看,江湖中人到底长啥样子,朕还从未见过江湖中人呢!”   这一回崔庆可没有那么快的回答他,崔庆已经彻底愣住了。   就像他从未想过有一日能和皇上坐在一起把酒言欢一样,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卡里尔公主会看上他。   即便是这话是皇上金口玉言说的,他还是呈怀疑态度。   皇上说的不一定是假话,但是卡里尔公主也不一定说的就是真的。   或许这也不过就是她说给皇上听的一个权宜之计。   崔庆脑子里飞快地思索着,觉得自己还是先别拆卡里尔公主的台,等日后问过卡里尔公主之后再说。   “哈哈哈哈,说起来草民也从未见过皇上呢!来,让草民再敬您一杯!”   ……   他们两人在外头有说有笑的,屋子里的卡里尔公主却担心极了。   她一方面担心皇上为难崔庆,另一方面也担心崔庆知道她的心思之后远离她。   她自诩聪慧过人,还是头一次遇上这种无解的局面。   皇上毕竟是皇上,不可能在宫外久留,   两人又喝了一会儿酒,赵昌平才上来提醒道:“皇上,咱们该回宫了。”   景孝帝迷迷糊糊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也叹了口气道:“时候确实不早了,该回去了。”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赵昌平急忙上前去搀扶他,却被他挥手赶到一边儿。   “别扶朕,朕没喝多!”   赵昌平一时间也分不清楚他到底醉没醉,但到底不敢上前,只能在距离他一步之外的地方小心翼翼地的跟着。即便是有个什么意外,他也能及时反应过来。   景孝帝回过头又看了一眼还坐在椅子上的崔庆,乐呵呵地说道:“壮士,朕这就先回宫了,今日同壮士饮酒甚欢,日后若是有机会,你再同朕讲讲你们江湖中的事儿。”   崔庆一口应下,起身一直将他送出门,看着他上了马车,才转身回了卡里尔公主的院子。   使馆的门才刚关上,两个醉醺醺的人都清醒了。   景孝帝看着赵昌平,问道:“你觉得这个崔庆如何?”   赵昌平差不多能将皇上的心思琢磨清楚,皇上很明显是喜欢这个崔庆的,不然也不会在他身上耽搁那么长的时间。   至于皇上喜欢崔庆的原因,他也能了解个大概。   景孝帝从小在皇宫长大,自幼勾心斗角,在这皇宫里头便是他的亲生母亲都不能完全信任,更何况别人。   而崔庆身上有一股野蛮生长的劲儿,是他从未见过,也从未感受过的。   他有些羡慕,也有些向往。   参透了这一层,便只需要按着皇上的心思说就是了。   因此,就听到赵昌平说道:“这位崔壮士的应当不是个心思重的,若是皇上喜欢,招他进宫来陪您说说话也无不可。”   景孝帝笑了笑,没再说话,“回宫吧。”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马车还未动,一个箭矢便直接钉在了马车车壁上。   赵昌平立刻反应了过来,急忙按下马车上的机关,并以身护住皇上,对着外头大喊道:“来人!护驾!护驾!”   他们既然敢让皇上出宫,自然是安排妥当了的,隐藏在暗处的麒麟卫用不着他喊,就立刻拔刀冲了过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下一瞬街头巷尾便又有许多蒙面黑衣人冒了出来,这些人各自为营,显然不是一家派出来的,但他们的目标却十分一致,那就只取皇上性命!   马车在赵昌平按下机关的瞬间,就从各个墙壁上方弹出六块铁板,将马车周围护的严严实实。   真真儿是个铜墙铁壁,一时半会儿的想要打开马车确实不是一件简单事儿。   这里是使馆门口,使馆里也有许多护卫,再拖一会儿等到御林军到来,皇上就彻底安全了。   赵昌平虽说面儿上紧张,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底的。   外头是刀剑碰撞的声音,时不时还会传来几声惨叫,赵昌平没本事分清到底是谁的人发出的。   他悄悄看了一眼皇上,只见他面色还算正常。 第865章 特赦令   景孝帝这一辈子经历的暗杀太多次了,以至于他已经能坦然面对了。   他端起一杯白水轻啜一口,才放下淡淡地说道:“到底味道有些淡了些。”   赵昌平急忙说道:“您方才喝了酒,暂且还不能喝茶。不若奴才给您倒杯蜜水?”   景孝帝摇头,“不必了,就这么凑合吧。”   至于崔庆,他没走多久,就看到有几道身影从使馆里跳了出去,紧接着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打斗声。   他脸色一变,这会儿也顾不上装醉了,直接拔刀打开门冲了出去。   冲出去之前,还不忘朝着门里喊了一声,“弟兄们!保护皇上!”   来刺杀皇上的人计算了皇上身边儿的侍卫,也计算了使馆的守卫,可是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卡里尔公主身边儿的这么一伙人。   等到他们的人冒出来之后,刺客们也被牵制住了。   崔庆直接拔了使馆的门槛儿,三两刀砍了跳上马车的刺客,亲自驾驶着马车进了使馆。   皇上感觉到马车动了,眉头一皱,紧接着就听到马车外一道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皇上!您先待在马车里,莫要出来!待草民出去砍了那活儿杀千刀的刺客!”   他就说了这么一句话,甚至连皇上都还没来得及回复他,他就直接出了门。   反手拉上了门,拔出他的大刀,站在门前,俨然一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兔崽子们,爷爷我护着的人还从来没人能动的了!”   前赴后继地敌人被他砍倒了一个又一个,他的宝刀都卷了刃,后头的人都是被他的蛮力拦下来的。   就在这时,宋阔带着人骑马冲了过来,一个冲刺就收割了数十人。   崔庆压力倍减,他哈哈大笑了起来,“真痛快!”   那些刺客们眼瞅着今日行动要失败了,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方率先败退,其他势力见着也没了优势,也都接二连三地逃走了。   宋阔吩咐他的人追了过去,他自个儿则走过去查看了倒在地上的刺客们。   崔庆放松下来,才觉得自个儿的虎口火辣辣地疼。   低头一看,虎口已经被震的裂开了,流了许多血。   他也不甚在意,走过去敲了敲马车的车壁,对着里头说道:“皇上!贼人已经都撵跑了,您可以出来了。”   赵昌平先是打开了马车的车窗,朝着外头看了一眼,见着没什么危险,才按下机关,打开了车门。   “今日多亏崔壮士仗义相救。”赵昌平对着崔庆拱了拱手,说道。   崔庆不甚在意的笑了笑,“皇上乃是明君,草民不过是做了任何老百姓都会做的事,无需多言。”   景孝帝这时也从马车里走了出来,他被暂时安顿在了使馆的一个院子里,才对着崔庆说道:“今日是你救了朕,朕得好好赏赐你,你可有甚想要的?”   崔庆倒也不是那么的无欲无求,他将自己的宝刀递了出去,“皇上,今儿砍人太多,草民先前儿得来的宝刀都卷了刃,不知皇上能否赐草民一把趁手的兵器?”   景孝帝眉头一挑,“就只有这个吗?你可要在朝中任个官职?”   崔庆避之不及地摇头,“皇上!草民自由惯了实在当不了官,您可饶了草民吧!”   景孝帝哈哈大笑,也不强求,“罢了罢了,既然你只想要个兵器,那朕便让人重新给你打造一把宝刀吧!”   朝廷已经掌握了炼金的要点,因此朝廷的兵器确实比起他们的兵器要结实许多,这也是骁勇善战的胡人跟耕种文明的大夏人打仗却一直赢不了的关键。   崔庆一听皇上要让人给他打造宝刀,顿时眼睛一亮,说道:“皇上,那草民还有一点点不情之请,不知可否……”   “但说无妨。”   崔庆咧嘴一笑,“草民力气较大,不知能否给打造一把十斤以上的重兵器?”   这算个什么?景孝帝自然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除此之外,还给了崔庆一个特赦令。   “今日你救了朕一命,这令牌你拿着,若是日后你遇上什么麻烦来找朕,朕自当为你解决。”   .   使馆外头发生的一切,卡里尔公主自然也知道。   但如今原本是她“睡觉”的时辰,她现在出现在皇上面前,多少有些不大合适。   她心中又是担忧,又是忐忑,一宿没睡,一直等到清晨,她才收拾了一番,给略显苍白的脸上擦了一抹红胭脂,才去见了皇上。   景孝帝三言两语就打发了她,“朕无事,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不足为虑。”   景孝帝在上朝之前就走了,崔庆依然是卡里尔公主的护卫。   他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似的,依然坐在卡里尔公主院子里的那棵树上,闲来无事看看天边儿的云彩,听一听卡里尔公主弹胡琴。   只是今儿卡里尔公主有些心不在焉,她接二连三弹走音,就连崔庆这种大老粗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低头一看,就见到卡里尔公主已经停了下来,正抬头看着他。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卡里尔公主迅速低下头,眼底流光溢彩。   她咬着下唇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的胡琴,站起身抬着头冲着树上的崔庆喊道:“崔庆,我有事要同你说,你先下来。”   崔庆心里隐隐约约知道她要说什么,但他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躲避的,正好他还有事要问这位公主殿下的,就一个翻身从树杈上跳了下来。   卡里尔公主将流香和其他伺候的人全都撵了出去,偌大一个院子就只剩下了她和崔庆两个人。   微风拂过,树上的微黄的叶子随着风打着旋儿落在了地上,还不甘心的打了个滚,才趋于平静。   崔庆手上的宝刀没了,他双手抱臂,站在卡里尔公主面前,低头看着这个比他低了半头的女人。   “公主殿下,您有何事要同在下说呢?”   卡里尔公主张了张嘴,终于鼓足了勇气,问他:“你都知道了吗?”   崔庆眉头一挑,“何事?”   卡里尔公主这才有些恼羞成怒了,一抬头眼底三分怒气七分羞涩,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崔庆!” 第866章 配合一下   崔庆急忙端正了态度,“公主殿下,叫草民何事?”   卡里尔公主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她知道崔庆应当已经知道自己心悦他的事儿了,但他如今的态度却模棱两可。   或许他是不信,也或许他根本就不屑她的喜欢。   她贵为公主,自幼被父王母后捧在手上。   若是他真说一句不喜欢,她自然也不会强求。   她微微仰着头看着他的脸,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神色。   “想必你也已经知道了,我是去同皇上说想要嫁给你,拒绝了皇上的赐婚。”   她开门见山地说着,这回反倒是崔庆惊讶了。   人家女孩子家家的面子薄,还能说出这种话,他一个大男人自然没理由左顾而言他。   因此,他也脸色十分郑重地对着卡里尔公主说道:“公主殿下,不知您是否是在糊弄皇上?可需要草民的配合?”   若是卡里尔公主真的看上他了,他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能相信的。   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桥段,只会出现在戏文里,谁信谁就是大傻子。   卡里尔公主深深看了他一眼,见他拧着眉头,深邃地眸子里满是镇静与沉思,就是不见一丝一毫地喜悦。   卡里尔公主有些失望的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口气,顺着他的话说道:“需要。”   崔庆倒也是真的讲义气,他当下拍着胸脯保证道:“公主需要草民怎样做?吴大人说了,公主殿下是百姓的功臣,草民能帮到公主,也是草民的福气。”   客套话说得是一套接一套的,卡里尔公主多么聪慧一人,一听他这话心里头就有数了。   她唇角微微上扬,对着崔庆行了一礼,“崔壮士果然是个侠义之人,只是本公主这回可能还真有个不情之请,崔壮士若是做不到,只管拒绝就是,本公主绝不为难你。”   崔庆立刻就说道:“公主您先说来听听。”   卡里尔公主此时也一本正经地说道:“在皇上眼里,若是本公主不成亲,迟早都会被他随便指个人。我告诉皇上要嫁给你,看着今儿皇上的反应,约摸也是应允了,咱们两人在一起反正也威胁不到他。只肖崔壮士帮着本公主度过这一劫,等日后朝中安定下来,咱们二人再和离就是。”   崔庆抿着唇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可是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卡里尔公主嫁给他,无论怎么看他都不吃亏啊!这么个美人,该提心吊胆的是她才对。   卡里尔公主看着崔庆似乎在思索,便又接着说道:“若是崔壮士觉得委屈了,那此事日后本公主绝不再提,本公主即便是被皇上随意指了婚事,也绝不会怪您。”   虽说她嘴上说着不会,但崔庆却也知道,她不怪他才假呢!   他语带笑意地问道:“您当真不会怪我?”   他一边儿说着,还朝着卡里尔公主跟前儿走近了一步。   卡里尔公主低下了头,咬了咬下唇,从唇缝里挤出两个字,“不怪。”   崔庆呵呵笑了起来,“便是您真不会怪我,我自个儿也是要怪自己的。既然公主殿下都开口了,草民自然不会拒绝,明日皇上若是再问起,公主殿下只管推到草民身上就是。”   说完之后,他才正了神色,十分郑重地对着卡里尔公主一抱拳,说道:“此事对公主殿下的名声有损,但草民绝不会对您做什么不轨之事,您大可放心。”   卡里尔公主在心中骂了他一声呆子,才点头应下。   .   吴锡元要去云南,苏九月心中十分担心。   她从《九州志》上得知,那边儿多蚊虫,且还有许多毒草,从夜里就一直在叮嘱吴锡元出门要小心,一定带好她准备的香囊和青草膏。路上只能吃买的干粮,千万不能吃路上的野菜。   吴锡元听着她絮絮叨叨翻来覆去的叮嘱,却并没有觉得有多么不耐烦,反而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   苏九月将一个香囊挂在他的衣襟上,才刚松开手,就被吴锡元一把拉进他的怀里。   苏九月顺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两手环抱住了他的腰,身子向前整个儿趴在了他怀中。   吴锡元抱着她,大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柔声问她,“怎的?舍不得我走啊?”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那边儿那样远,你这一走,过年定然回不来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能赶上给你过生辰,我已经很满足了。皇上如今无人可用,我若是不去,义兄就要去,总是要换着来的。待我下次回来,看看能不能给皇上引荐几个青年才俊,这样也好有人帮我们做些事情。”   苏九月想到义兄七天后的婚事,也无奈极了,“偌大一个朝廷,怎的就几个能用的。皇上,也不能就只抓你们两个啊?”   吴锡元听了她这孩子气的话,笑了起来,“九月,你这话说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大人都嫉妒了。虽说我们忙一些,但能被皇上重用,不就代表着官运亨通么?再过一阵子,等我官职再高一些,就不必离京了。”   他说这话,苏九月倒是很能理解,陆太师他们可从来都不曾离京的。   她抬头眼巴巴地瞅着吴锡元,扁了下唇,才乖巧地叮嘱道:“那你在外头可以照顾好自己啊,一定要好好的回来。”   吴锡元嗯了一声,“放心吧,我也是看过《九州志》的人。再说了,皇上不是还给了我尚方宝剑和两个麒麟卫吗?”   他此番去云南是微服私访,不能太过张扬,他决定带的人不超过十个,跟着镖局走。   当然,在去云南的路上,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上一世他有一个忠仆,名项立新,正是他外放蜀中做官的时候收的。   项立新没什么武艺,但却是个掌柜的出身,一手敛财的好本事。   这番路过蜀中,他自然是要去寻一寻这个人的。   只是不知道比起上一世他找到项立新的时候要早了四年,他还在不在原处,或者还会不会忠心于他,一切都充满了未知。 第867章 大月氏南迁   苏九月这回给吴锡元准备的十分充分,知晓吴锡元不会武艺,出门在外的偶尔总是会吃亏。她便给他准备了些许蒙汗药,以及吹口气就能让人昏睡的迷药。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拿到面前的东西,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九月,你这是?”   苏九月面色却认真极了,“锡元,我师父说了,这天底下的东西原本是不分好坏的,只是用它的人有好有坏。这些东西是我给你准备着,让你自保的。若是遇上的局面太过棘手,咱们不妨也用一下其他手段。”   吴锡元看着她不苟言笑的小脸,笑着伸手在她的小肉脸上轻轻捏了一下,调侃道:“九月如今也越来越像是个当官的了呢!”   苏九月这才别过脸去,“我这还不是担心你!”   吴锡元急忙哄她,低头在她的脸上亲吻了一下,“我都知道呢!我家乖宝儿是最好的。”   苏九月将手上的东西给他塞到了包袱里,还说道:“我给你的里衣里头缝了几张大额的银票,若是局势不好,你便也别管其他的身外之物了,赶紧逃才是正经。”   吴锡元见她想的如此周全,心中十分酸涩,拉着她的手应道:“我都记下了。”   再怎么依依不舍,天总是会亮,离别的时刻也总是会来临。   吴锡元起身洗漱之后,宫里派来的麒麟卫就已经到了他家门口了。   吴锡元用过早膳,被苏九月亲自送到了门口。   “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吴锡元嘴上这样说着,但拉着苏九月的手却迟迟不愿意松开。   苏九月嗯了一声,“照顾好自己。”   吴锡元这才松开了手,点了下头,带着一行十个人走了。   一直看着他们十个人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的尽头,苏九月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视线,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不用去那样远的地方啊。”   梅子跟在她身边儿,宽慰道:“夫人,您放心,我爹肯定会保护好大人的。”   是的,这一次吴锡元去云南还带上了梅子爹。   梅子爹的伤势已经全部痊愈了,他的武艺还在梅子之上,若无其他意外,吴锡元一定不会出事。   苏九月点了下头,“你爹年岁大了,原本不该叫他跑这一趟的。”   梅子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夫人,您不知道,我爹从九岁就出去行走江湖。在江湖上飘了一辈子,若不是为了我,他定然是不会留在咱们府上的。让他出去透透气也好,再说了,我爹年轻的时候去过云南那边儿,有他在旁边儿跟着,到底比大人没头没脑地摸过去要好一些。”   也正是因为有梅子爹跟着,所以苏九月原本的担心都散去了些,只更多的是不舍了。   吴锡元前脚走,后脚王启英就进了皇宫。   “皇上啊!皇上!臣前两日收到了雍州那边儿的来信!”王启英见着皇上甚至来不及行礼,就先喊了这么一句。   说完才跪下给皇上磕了个头。   景孝帝这会儿哪儿还顾得上他磕不磕头的,急忙追问道:“雍州那边儿有什么消息了?可是廖卡他们兄弟又不安分了?”   王启英摇头,“不!皇上,是河西走廊那边儿传来的信儿,说是大月氏举全族南迁!”   “哦?他们好端端的,怎么会离开栖息地?”景孝帝问道。   “臣也不知晓啊!这消息还是个胡商透露出来的,臣担心咱们大夏朝没防备,吃了暗亏,就赶紧来给您禀报。”   景孝帝微微颔首,“朕知晓了,待会儿朕会请苏大将军进宫的。”   河西走廊原本就是苏大将军的人在那边儿守着,想必那边儿是什么局势,没有人会比他更清楚。   “你府上准备的如何了?”景孝帝又顺便问了王启英一句。   王启英嘿嘿一笑,“一回生,二回熟,我娘和祖母她们两人将一切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就等着新娘子进门了。”   景孝帝点了下头,“哦?这样有信心?”   王启英跪在地上,却用手拍了拍胸脯,信心十足地说道:“那是自然。”   景孝帝乐呵呵地笑了笑,“既然如此,那朕也去凑个热闹去!”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差点将自个儿的下巴惊掉。   “您……您当真要去我们府上?”   景孝帝眉头一挑,“怎的?不欢迎朕?”   王启英急忙一拜,“臣求之不得啊!臣就知道皇上最是宠臣了!”   景孝帝笑着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别拍马屁了,回去忙吧!七日后朕自会亲自去给你主婚的。”   王启英磕头谢恩,“臣谢主隆恩!那臣就先回了!”   王启英刚走到勤政殿门口,就看到了立在台阶下等着皇上接见的卡里尔公主。   他对着公主行了一礼,公主也回了一礼,两人并未交谈,他就离去了。   没走多远,王启英就听到赵昌平走出来传了皇上的话,请卡里尔公主进去。   许是王启英刚走没多久,卡里尔公主进去的时候,还能看到景孝帝眼底残存的笑意。   传闻中皇上对王启英十分宠爱,这回也不知道王启英跟皇上说什么了,让皇上居然如此喜形于色。   卡里尔公主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   景孝帝几乎已经能猜到她是为何而来的,就直接问道:“怎样?你们二人已经商议妥当了吗?”   卡里尔公主应道:“回皇上的话,臣同崔壮士是真心的,还请皇上成全。”   景孝帝却道:“若是将你嫁给那么一个江湖草莽,只怕朕也难堵悠悠之口啊!”   卡里尔公主以为皇上要反悔了,却没想到他突然话音一转,问道:“你可知道他原先在何处混江湖?可有什么江湖名号?”   卡里尔公主微微颔首,这一点她前几日确实听崔庆说起过,便对着皇上回答道:“他原先一直在聚龙山。”   景孝帝摸了摸下巴,有了主意,清了下嗓子,扬声问道:“卡里尔公主,朕将你许配给聚龙山庄庄主崔庆,你可愿意?!”   卡里尔公主瞪大了眼睛,还……还能这样玩的吗?? 第868章 你要去哪儿   景孝帝见着卡里尔公主一副吃惊的模样,就对着她问道:“怎的?你又不愿意了?”   卡里尔公主这才急忙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有没有,臣自然是愿意的。”   景孝帝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既然你也愿意,那这事儿就先这样吧!聚龙山庄朕会让人去给他盖一个,你二人勿要操心。”   卡里尔公主就这么捧着个圣旨,被赵昌平请出了皇宫,她梦游一般回到使馆,见到崔庆的时候,她才从那种魂不守舍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有了一丝真实感。   他们两人就这么被一张圣旨给连在一起了。   此时迎面走来的崔庆也看到了卡里尔公主怀中抱着的那张圣旨,他心里隐约也猜到里头是什么了。   卡里尔公主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的崔庆,她又低头看了一眼圣旨,抬脚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你的圣旨约摸也快到了。”她开门见山地说道。   崔庆微微颔首,“是赐婚的圣旨?”   卡里尔公主点头,“正是。”   崔庆的眉头拧了起来,皇上的圣旨下了之后,她们两人几乎就绑在一起了,到时候还能如他们两人先前儿商量好的,想分开就分开吗?   他才正在琢磨着,就听到卡里尔公主对着他说道:“皇上给你封了个聚龙山庄的庄主,说要去给你盖个庄子……”   崔庆:“……”   他才不想回去,那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哪儿有住在京城里舒坦?   罢了,他想盖就盖吧!反正也用不着他出钱。   第二日朝堂之上,皇上就让赵昌平宣读了给卡里尔公主赐婚的圣旨。   文武百官们听到皇上将卡里尔公主赐婚给了聚龙山庄的庄主崔庆,一个个额头上不住地冒着问号。   “聚龙山庄是什么地儿?这个叫崔庆的又何德何能?”   “是啊!什么时候起皇上居然同江湖中人有来往了?”   “皇上此举莫不是想告诉大伙儿,他兴许打算对江湖势力出手了?”   ……   大伙儿说什么的都有,景孝帝也不多做解释,宣读完了之后就直接退朝了。   苏九月听说皇上给崔庆和卡里尔公主赐婚了,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   她家崔庆??就这么攀上公主了?他不是去给公主当护卫去了吗??   不行,她得问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下午她从太医署回去的时候,顺便去了一趟使馆。   卡里尔公主住在使馆除了上次皇上来过一次,还从来没人过来拜访过她,这会儿见着苏九月来了,她心里头高兴的很呢!   她急忙让人将苏九月请了进来,“苏大人,您今儿怎的有空过来了?”   苏九月一边儿冲着她行了一礼,一边儿笑着说道:“原本不该过来叨扰您的,就是听说皇上给您和崔庆赐婚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卡里尔公主面儿上有些微红,崔庆到底是吴府过来的,今儿她怎么也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苏大人,您请跟我回屋去,听我详细同您说。”卡里尔公主说道。   苏九月跟着她一起进了屋子,关上门,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公主,您只管说吧?”   卡里尔公主这会儿也正了神色,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我可以这样叫你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卡里尔公主这才接着说道:“九月,这事儿我从未同任何人说起,多少让人有些不好意思。今儿我也是真心实意拿你当朋友,才说与你听的。”   她这样一说,反而让苏九月心中隐隐有些沉甸甸的。   “前头穆朝阳对我做了很过分的事儿,想必您也听说了。”   苏九月点了下头,洛阳王世子意图对卡里尔公主不轨,这事儿传得沸沸扬扬的,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卡里尔公主敛着眸子,抿唇逐渐陷入了回忆当中,“那时候我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可是我却被穆朝阳钳住了手,死都没法。是他救了我,在我最绝望最无助的时候,他破门而入。”   原来如此。   “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故事有些老套,但您不知道,我是一个落水的人,他就是那颗救命的稻草,他对我十分重要。我这一辈子都为了波斯和大夏活着,这回皇上许我婚姻自由,我为何不替自己不争取一下呢?”   苏九月看着她,亲眼看着她的眼眶微微泛红,她才又语重心长地问道:“崔庆又是什么意思?公主,我明白您的心思,但崔庆是江湖中人,从来都不受约束,我怕他会辜负您啊。”   卡里尔公主笑了,她笑起来就如同一朵娇艳的玫瑰,浓烈美艳,原本营造出来的可怜兮兮的氛围被她这一笑也没了。   她身上尽是自信,“苏大人莫要替我担忧,本公主在王宫生活那样久,还不至于拿不下一个崔庆。”   苏九月心里担忧极了,她也不知道她是要担心崔庆还是要担心卡里尔公主。   总之,这门婚事在她看来不靠谱极了。   卡里尔公主看出了她的担忧,便笑着说道:“苏大人莫要替我们担忧了,左右皇上圣旨已下,我们二人已经是一家人了。”   苏九月一想也是,谁还有胆子抗旨不尊?便是崔庆再怎么桀骜不驯,也得掂量掂量。   卡里尔公主热情地挽留苏九月,她才留下同卡里尔公主一起用了下午饭,最后被卡里尔公主亲自送出了门,并嘱咐她日后常来。   在她出嫁之前,她都要住在使馆里的。   至于出嫁之后……   不是有皇上给盖的那个聚龙山庄吗?   就是不知道这个聚龙山庄会在哪个犄角嘎达。   送走苏九月之后,卡里尔公主一回身,就看到崔庆抱着一把刀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倚着一个柱子,看起来慵懒极了。   卡里尔公主愣了一下,也不知道他等在那里多久了。   崔庆见她也看到自己了,这才抬脚走到了她的面前,对着她说道:“公主殿下,我要走了。”   卡里尔公主顿时慌了神,“你……你要去哪儿!”   --   作者有话说: 第869章 不想吃软饭啊   崔庆见她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笑了起来,“不是要成婚了吗?我再留在此处不合适,皇上说给我安排了住处,对,就那个聚龙山庄。”   卡里尔公主的眉头拧了起来,“聚龙山庄到底在哪儿啊?”   崔庆一耸肩,“我也不清楚,但定然不会在京城。”   卡里尔公主眉头皱的更紧了,“不若咱们在京城置办个宅子吧?我才刚习惯了京城,去别的地方实在不适应。”   崔庆两手一摊,“公主殿下,草民身无长物,若是想在京城置个宅子,恐怕还得几年才行。”   卡里尔公主却道:“这个无妨,我那儿不是还有许多嫁妆吗?”   崔庆:“……”   他其实不是很想吃软饭的,但他也是真的没钱。   也不知道他那个聚龙山庄能不能不要,换个京中的宅子行不行?   但是跟皇上讨价还价,他有没有那胆子暂且另说,他连皇上的面儿都见不到的。   卡里尔公主的婚事才定下不久,就到了王启英大婚的日子。   他大婚的头一天,文武百官们一个个都准备好了新衣裳,只等着明天去王家吃席。   第二日一早,原本那些只打算让自个儿夫人去走个过场的大人们,一个个也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衣裳收拾的整整齐齐的,带着全家老小去了。   王家早就得到了皇上要来的消息,好歹也算是有了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的。   王家是五进的院子,但她府上却三代独苗,人丁并不兴旺。   今日还是头一次家里来这么多人,府上的下人都不够用了,还是从陆太师府上借了些人手过来。   人逢喜事精神爽,王启英昨儿兴奋的就没睡好觉,但此时他依然神采奕奕。   他祖母亲手给他将胸前的大红花绑上,才叮嘱道:“虽说咱们府上是第二次办喜事,但你却是头一次当新郎。待会儿去了顾家,记得听喜娘的话,让你如何你就如何,可莫要有什么差错。”   王启英难得乖巧地点头,“祖母,您放心就是,孙媳妇儿是跑不了的,孙儿待会儿就将她接回来!”   苏九月是王启英的义妹,这会儿也上门来了。   一个小丫鬟挑起门帘通报了一声,苏九月就跟着进去了。   “祖母,义母,义兄。”她挨个叫了人。   王老太太一看到苏九月来了,顿时眼睛一亮,“九月你来的可太是时候了,待会儿英子去接亲的时候,你也跟着一起去,若是他做了什么糊涂事儿,你也帮着盯着些。”   苏九月自然是要跟着去的,她立刻笑着应了下来,“祖母,您放心,待会儿我就跟在后头。”   王老太太看着她笑了起来,“好孩子,好孩子!”   苏九月昨儿夜里做了个梦,她清晨起来就决定一定要跟着英子一起去迎亲,今日是她义兄的大喜事,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错!   义兄替他们做了那么多,她能替她做的也只有这个了。   几人还没说几句话,外头一个小丫鬟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老太太,夫人,少爷,喜娘说了,吉时已到,让咱们出发迎亲呢!”   王老太太和王夫人急忙催促着王启英戴好帽子,就将他往门外推。   苏九月见着王启英出了门,才含着笑对着她们两人行了一礼,跟了上去。   迎亲的人前脚出了门,后脚皇上就到了王家。   大伙儿又手忙脚乱的将皇上迎进府里,皇上看着王家屋顶房梁四处披红挂彩的,也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是得来沾沾喜气了,宫里日后应当许久都没有喜事要办了,老五还小着呢!”   王老太太年岁上都能当皇上的长辈了,皇上对她也客气,坐在屋子里同老太太说了半晌的话。   那边儿王启英半个时辰就到了顾家,在顾家观礼的人也不少,只是大门口就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几圈。   鞭炮声一响,整个顾府就像是被点燃了似的,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顾妙芝这次的婚事是她的姑母岳夫人帮着操持的,背后自然也有她四叔的支持,办的比头一次热闹多了。   王家的下人抬了几筐子大钱儿出来给围观的老百姓都散了喜钱,才有顾妙芝的堂兄弟们出来刁难了。   上一次王启英不在京城,他们空有一身本事没处使,如今他小子既然胆敢再办一次婚事,就得先过他们这些大舅子小舅子们这一关。   王启英看着他面前这些文绉绉的大舅子小舅子们,再看了看他身边儿跟着的几个小废物兄弟们,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锡元……怎的这时候出去办差了?!真叫人头大!   顾妙芝的大堂兄顾荣先走了出来,站在自家门前看着王启英,面含微笑地说道:“妹婿,既然你是来迎娶我家妹子的,我们这些做兄弟的要求你作一首诗夸赞一下我妹子,不过分吧?”   场面一时间安静极了,大伙儿都看向了王启英,面儿上绷着笑。   谁不知道王启英从前就是个纨绔,即使后来做了官,也不识得多少字,指望他作诗?   苏九月知道这才只是第一关,顾家乃是书香门第,王家人给他们安排了救场的人,定然能安稳过关。   可谁知道王启英只是稍稍一皱眉头,就直接信口拈来,“顾大小姐一枝花,含苞待放羞答答。   貌美聪慧人人夸,叫我怎能忘记她?”   他话音刚落,大伙儿就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紧接着,就有些小儿开始学舌了,街头巷尾都充斥着叫我怎能忘记她?   王启英厚脸皮惯了,才不管旁人怎样笑话他,他自个儿倒是有些沾沾自喜,笑容可掬地对着他的大舅兄问道:“大舅兄,我这诗作的可还行?”   顾荣无奈地一拍额头,也跟着笑了,“算,算你过!”   好歹也是他自个儿做的,总比那起子靠旁人作弊要强得多。   苏九月在一旁也是捂唇轻笑,但同时心里还有些许疑惑。   怎的这跟她梦里的开始不一样了?梦里不是王家安排的书生替她义兄作的诗文吗?   --   作者有话说: 第870章 接你回家   疑惑归疑惑,但此时的苏九月根本来不及想太多,就见到顾妙芝的二堂兄顾义走出来,对着王启英和四周围观的众人们拱了拱手。   原本热热闹闹的人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大伙儿都盯着王启英,一副看热闹的姿态。   王启英才才作出来一首诗,此时整个人都膨胀到了极点,觉得自己前阵子被他外祖押着看了那些个诗词歌赋也不算白看。   他果真是聪慧过人,若不是从前心思没用在正道上,指不定他也能考个功名呢!   因此,见着顾义走出来,他也丝毫不发憷,唇角含笑静静地看着他,就看他顾义能玩出个什么花样。   “既然兄长让妹婿作诗,那为兄就换一个考考你吧!为兄出个对子,若是妹婿能答上来,我这一关就算你过了。”   王启英一抱拳,立刻回答道:“还请二堂兄出题。”   顾义微微颔首,知晓王启英才学不佳,若是将题目出的太难,难免有刁难人的意味。   他想了想,便脱口而出,“妹婿请听题,上联,闲静时如娇花照水。”   王启英听到题目,整个人就乐了。   在当年他还是个纨绔的时候,跟着白流霜他们几个去梨园听曲儿,那小桃香的闺房外头贴得就正是这么个对联。   这可不就误打误撞上了?看来,就连老天都帮着他,顾妙芝就该是他媳妇儿!   跟在王启英身后的书生正要往王启英跟前儿凑,就被白流霜随手拦了下来。   他面儿上笑意满满,对着他们几个说道:“你们莫要着急,这题英子自个儿会。”   这几个书生原本还有些着急,可是看着他们兄弟几个笑得高深莫测的模样,也只能选择了相信。   没过多久,就听到王启英随口答出了下联,“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唇角也上扬起了几分,她义兄果真是好样的!   随后还有顾妙芝的三堂兄和四堂弟五堂弟走出来,有让王启英背诗的,也有让他作画的,都被王启英四两拨千斤应付过去了。   只是他那幅画,差点没让大伙儿笑死。   让他画个龙凤呈祥,他画的倒像是个棒打小鸡。   但用他那些兄弟的话说,让他画画他也画了,不过就是画的不好,总也不能让他回去学学再来迎亲吧?   顾妙芝这几个兄弟也不过是图个热闹,大伙儿跟着笑过之后,就将他放过去了。   王启英乐呵呵地笑着道:“我一个武官,今儿可是好生表现了一下自己的文学造诣,日后我说自个儿文韬武略俱全,应当也不算过分吧?”   何止不算过分?简直太过分了好吗?   大伙儿笑得停不下来,王启英趁着这机会赶紧抬脚朝着门里走去。   却没想到他才刚迈过门槛儿,就被门后头躲着的人拦住了去路。   “不许走!”   王启英低头看着面前儿还没有他大腿长的小萝卜,知晓这位应当就是顾家大堂哥家里的小儿子,便弯下腰问他,“为甚不让姑丈进去啊?”   顾声仰着头看着这个比他高许多许多的姑丈,还是鼓足勇气,凶巴巴地道:“不许你将姑姑带走!姑姑是声声的!”   王启英被他这小模样逗笑了,直接上前一步将这小豆丁一把抱了起来,还看了一眼王通,从他手里接过了几块麦芽糖塞给了顾声。   “那姑丈连声声一起带走,声声和姑姑姑丈一起玩,不要他们了好不好?”   顾声两只小手捧着四个糖,小手差点都抓不住,却抿着唇、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着姑丈的提议。   好半晌他才点了点头,但又补充了一句,“连娘一起带上。”   王启英笑得停不下来,好半天才问道:“要不要带你爹爹?”   顾声的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要不要,爹爹会让声声背书的!”   ……   两人一问一答,没多久就到了顾妙芝院子前。   岳夫人听人说新郎官进来了,就急忙走过来,将顾妙芝手上的点心拿走,又让人给顾妙芝将盖头盖上。   “吃一些就好,省得待会儿饿了。快把盖头盖上,人马上就到二门口了。”   盖头底下的顾妙芝紧张的不行,上一次出嫁她可没这样。   她自个儿心里也有数,还不是因为那个人?上次跟个大公鸡拜堂有甚好紧张的?   岳夫人趁着人还没到,又抓紧时间将要注意的东西都同她说了一遍。   话都还没说完,外头的炮竹声就又响了起来,一个小丫鬟跑了进来,对着她们行了一礼,说道:“姑爷来了!姑爷怀里还抱着声声少爷。”   顾妙芝的大堂嫂急忙起身,“我出去看看去,也不知道丫鬟婆子怎的看孩子的,可别让他耽误了正事儿。”   岳夫人也正担心这一茬,就催促道:“对,你赶紧出去看看去。”   顾妙芝想到她那小侄子,平素都不要人抱的,怎的被王启英抱着就行?   原本大堂嫂想将孩子给抱走,却没想到事情远没有这么顺利,顾声紧紧抱住王启英的脖子,说什么都不跟他娘走。   最后眼看着时辰到了,王启英凑到顾声耳边儿同他说了两句悄悄话,看着顾声眼睛发亮的样子,他又冲着他挤了挤眼睛。   顾声才立刻放开了抓着他的手,小大人的似的说道:“姑丈,你快些去接姑姑。”   “好!”   顾妙芝身边儿安静的很,屋子里的其他人此时都凑在门窗处朝着外头凑热闹。   她隐隐约约能听到外头在讲话,但人多声音嘈杂,她却听不真切他们到底说了什么。   没过多久,她就听到身边儿一阵声响,“进来了,进来了!”   顾妙芝急忙坐直了身子,手指紧张地勾在了一起。   听着男人的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她更是连呼吸都不会了。   顾妙芝的屋子里很多妇人,王启英却谁都没看,视线径直落在了坐在床榻上穿着喜服的女人身上。   他面儿上的喜悦被所有人看在眼里,就听到他开口说道:“夫人,我来接你回家了。” 第871章 夹带私货   盖头底下的顾妙芝脸红的跟盖头的颜色不相上下,她轻轻点了下头,面前的盖头一晃一晃的,从盖头底下她也看到了停在她面前的一双男靴。   顾妙芝这次是被她二堂兄背出去的,二堂兄说大堂兄已经背过一次了,这次说什么都要他来背。   岳夫人看着几个晚辈的感情还算不错,心里才多了些淡淡的欣慰。   还好,孩子们都是好的,还没染上她爹身上的那些官场陋习。   顾妙芝没了爹,就拜别了她的祖父祖母和母亲,才重新被背上了轿子。   王启英将人迎出来了,那是相当的意气风发。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调转了马头,大手一挥,对着他的兄弟们说道:“打道回府!”   大伙儿恭喜的声音不绝入耳,王启英会心一笑,照单全收,一打马鞭朝着前头走去。   苏九月跟在人群里,看着王启英这模样,也忍不住用帕子掩唇轻笑了起来。   谁能想到她第一次见他,他还是一个在街上怜香惜玉的纨绔呢?   人都是会变的,但她这义兄都快变得连原先一丁点儿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儿,她也不敢再磨蹭,急忙上了马车,跟着朝着王家走去。   她到了王家,喜轿已经停在了门前,在轿子后边跟着的是顾妙芝的十里红妆。   苏九月扫了一眼,就赶紧拎着裙摆从一旁的侧门进了门。   “管家!管家!”她一路打听着找到了管家。   管家这会儿也忙的脚不沾地,原本听到有人叫他都不打算搭理。   这会儿人人都在找管家,净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是他只有一个,哪儿忙得过来?   可是回头一看,这回找他的居然是九月小姐。   他对着苏九月行了一礼,问道:“九月小姐,您找奴才有何事?”   苏九月一脸认真,“管家,今儿皇上在咱们府上,咱们得格外小心,待会儿让顾家的下人陪着检查一下妙芝姐姐的嫁妆,看看是否有别有用心之人借着这次机会对皇上不利。”   管家微微颔首,“小姐,您说的有几分道理。但……那些是少奶奶的东西,咱们的府上若是动了,万一被人说觊觎少奶奶的嫁妆,那可就不好了。”   他有这种顾虑也实属正常,但是苏九月想到自己梦里发生的事儿,就打定主意要让他查。   “管家,天大地大此时此刻都没皇上大啊!咱们跟顾家人说清楚,他们在场一起查验,咱们绝对不会动他们的东西。若是皇上在咱们府上出了事儿,谁都担不起这个责任。”苏九月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她甚至已经打定主意了,若是管家不同意,她就自个儿去查!出了事,她一力承担!   管家到底还是被她给说服了,他叹了口气,“九月小姐,此事奴才还需要去找老夫人拿个主意,不然奴才也不好交代。”   苏九月点头,“快去!我先去盯着那些嫁妆!”   管家去的时候老夫人正在同皇上说着闲话,皇上是个不怎么健谈的人,但王老夫人却是个十分有趣的人,三言两语就让皇上放松了下来。   王老夫人听说管家来找她,便从屋子里走出去,听管家说要查妙芝的嫁妆,此事还是九月提出来的。   老夫人心中思索了片刻,想到前几日皇上才在使馆门前碰上了刺客,他们千万不能大意。   便点头应了下来,“你去查,妙芝丫头那边儿有我老太太亲自去说!”   管家得了老夫人的话,才放松了下来,“好,奴才这就去查!”   管家带着顾家的人来到了放着嫁妆的院子,就在王启英院子里。   京里头有晾嫁妆的习俗,今儿一整天嫁妆就要摆在院子里。   顾家人走上前去将他们带来的嫁妆都翻看了一遍,六十四抬嫁妆塞的满满当当的。   过了没多久,就有人来报了。   “管家,不好了,还真有东西!”   管家和苏九月的脸色同样凝重,“什么东西?”   那人将两大包被牛皮纸包起来的东西递了过来,管家用手将牛皮纸拨开,就看到了里头的炸药。   他的脸色差到了极点,炸药?今日府上这么多人,若是真让他们点燃了炸药,还不知道要死伤多少。   他们王家三代单传,也不知道是谁这样狠毒!   顾家人此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他们也不知道分明放的是金银财物,怎么会在其中混了两包炸药。   “王管家,此物绝不是我们顾家放的啊!”   管家面色和缓了许多,对着顾家人说道:“我们知晓的,都是一家人,怎么也干不出来这事儿。接下来咱们两府上可得合起来好好查查了,若是伤了皇上,咱们两家都得倒霉。”   顾家人也连连点头,“这是自然。”   苏九月看着炸药被搜出来了,才松了一口气。   梦里对方趁着皇上给两位新人主婚的时候,点燃了炸药,整个喜堂在顷刻间被烟火笼罩,她最后的意识停留在了那一抹红光中,然后就给炸醒了。   但只靠猜想她也能想得到,那么多人聚集在喜堂,这一炸还真会死不少人。   管家将炸药好生收起来,然后立刻就让人去守好喜堂,生面孔一律不许进去。   苏九月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发布着命令,王家的下人们立刻就按着他说的去办了,心中也不由得赞叹。   府上有个好管家,真是个好帮手啊。   管家将一切都安排好了,才派了个人去给老夫人传话。   他一转身看到苏九月站在一旁看着他,便对着她做了个长揖,感激地道:“多谢九月小姐提醒,若不是您,今日恐怕要酿成大祸了。”   苏九月也对着他回了一礼,笑了笑,说道:“都是自家人,管家您客气了。这炸药您可得收好,莫要再被人给摸了去。”   管家信誓旦旦地保证道:“九月小姐放心,老奴让人将这些炸药都泡了水,绝对再派不上用场!”   如此,苏九月也放松地笑了,“还是管家厉害,您忙吧,我也去前头凑凑热闹去。” 第872章 法无定法   前头吹吹打打的,新娘子和新郎官两人一人扯着红绸的一头,先是迈过了火盆,又跨过了马鞍,才到了王家大门前。   王家的门槛颇高,王启英见顾妙芝戴着盖头,担心她不大好过自家门槛儿,就走过去扶了她一下。   原本跟在顾妙芝身边儿的喜娘,正要上前,看着他的动作顿时就停了下来,用帕子掩着唇笑了起来。   王夫人跟王广贤两人坐在高堂上,看着他家那个不成器的儿子一手扯着红绸,一手扶着自己的新娘,朝着他们老两口走了过来。   王夫人先是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渐渐地嘴角才绽开了笑容来。   上一次成亲新郎官不在,她们心里本来就挺失望的,却没想到还能来个第二次,一下子心里头就觉得圆满了。   皇上身边儿的赵昌平亲自给他们主持了婚礼,看着他们夫妻对拜,被送入洞房,大伙儿都兴奋了起来。   李程季几个还拉着王启英叮嘱他进去了可别舍不得出来,弟兄们还等着他一起喝酒呢!   王启英一甩袖子,拉着自个儿媳妇儿就朝着屋子里走,“想啥呢!喝酒啥时候不能喝?别耽搁哥哥我的好事儿!”   这话一出,顿时哄堂大笑。   盖头底下的顾妙芝差点没笑出声来,好歹顾忌着形象忍了下来。   但她的脸却早就红的不成样子了,幸好有头上这一顶红盖头盖着,旁人也瞧不出来。   她这夫君怎的什么话都往外说啊!真是怪羞人的。   他们夫妻两人刚进了洞房,掀了盖头,忽然外头就传来了一声,“有刺客!保护皇上!”   顾妙芝原本含羞带怯的脸突然就白了,王启英直接将手上的盖头放在了她手上,“妙芝,别怕,我去去就回。”   顾妙芝还来不及回应,他就已经朝着门外冲了出去。   李程季等人见着他出来了,急忙塞给他一个棍子。   王启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刀呢?”   白流霜几人也拿着棍子,听了他的问话,急忙解释了一句,“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见血不吉利,棍子就够用了。”   王启英差点被他们给气笑了,“都这时候了,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的?”   李程季拍了他一下,“都这时候了,有武器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的,快走!保护皇上!”   苏九月还在喜房里,这会儿屋子里的人也不敢往外跑,唯恐自个儿正好倒霉的撞在了那刺客的怀里,白白没了性命。   喜娘更是直接说道:“快些关上门!都先别出去!咱们这时候出去那就是添乱!”   “对对对,快关门!”   ……   在门口的几人听了这话,顺手就关上了门,还插上了门闩。   礼节才行了一半,顾妙芝这会儿坐在炕上,实在是不安极了。   苏九月是王启英正儿八经的义妹,也算是半个王家人,她伸手拉过顾妙芝的手,轻声安抚她,“妙芝姐姐,你别怕。义兄他们知道皇上今日要来,府上的守卫很多,即便是有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也定然掀不起什么波浪,一会儿就被制服了。”   顾妙芝微微颔首,眉眼之间还是有些许着急,但却说道:“我知晓的,得亏有你在了,还能陪我说说话,我这会儿心里头慌得很。”   苏九月同她说了些今日迎亲碰上的趣事儿,顾妙芝这才逐渐放松了下来。   一旁的喜娘也跟着叹气,“我老婆子参加了这么多次的喜事儿,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事儿的。”   苏九月眼瞅着顾妙芝眉头又皱了起来,急忙打断了她的话,抢先一步说道:“喜娘,瞧你说的,皇上来主婚,您应当也是头一次碰上吧?皇上亲临,这等幸事可是百年都修不来的。”   这一出她梦里根本就没出现,她自个儿也无法提前预料到。   不过仔细一想,她就明白了过来。   梦里炸药将所有人都炸了个差不多,哪儿用得着他们亲自动手?   原先她仗着自己可以做梦预知危险,提前防范,但现在看来,法无定法,一切皆有变数啊!   顾妙芝琢磨着苏九月的话,一想也是,天子亲自来主婚,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她这婚事一定会幸福的。   王启英此时已经冲到了皇上身边儿,见着几个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暗卫将皇上和赵昌平给护在了中间,他才松了一口气。   再看着院子里四个死士,跟他们府上的侍卫打斗着。   王启英冷哼一声,区区四个死士也敢来他们家?这是瞧不起谁呢?!   支援的人越来越多,那四个死士眼看着都到不了皇上身边儿,互相对视了一眼,干脆放弃了抵抗。   王启英见状直接大喝一声,“快将他们拿下!莫要让他们死在喜堂上!”   李程季几个听了他的话也着急了,谁大喜的日子都不想家里死个把人,这也太不吉利了!   约摸一刻钟之后,这四个人就被他们制服拖了下去。   王启英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勿怪。”   景孝帝摆了摆手,“怪什么怪,若不是朕来这一趟,你的婚事也不会有这波澜。”   赵昌平还是头一次听到皇上的话语间似乎有些许自责的意味,忍不住在心中啧啧两声。   他还以为皇帝至死是少年呢!居然也有长大的时候。   王启英又怎么会怪罪皇上?他急忙抱拳,“皇上!您亲自来替臣主婚,要怪还是怪臣!没有保护好您!”   景孝帝呵呵笑了两声,“罢了罢了,怎么都不怪,就怪那些不安分的!等你大婚过后,过几日朕再给你派个差事,将这些个狗东西一个个给他收拾了!”   “臣遵旨!”   这个小插曲也没影响到皇上的心情,他叫了一声,“赵昌平!”   赵昌平急忙走上前来,恭恭敬敬地应道:“皇上。”   景孝帝扬了一下下巴,说道:“将朕准备的贺礼给王大人。”   赵昌平应了一声是,从袖袋里掏出个小盒子递给了王启英。   王启英也不知道是什么,稀里糊涂的收了下来,对着皇上道了谢。 第873章 合卺酒   景孝帝叮嘱他将东西收好,便先打道回宫了。   王启英看了一眼皇上给的小盒子,惦记着自个儿还在屋子里等候他的新娘子,也没先打开看看,就往怀里一揣,朝着自个儿的新房走去。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新房门口,此时却一个人都没有。   王启英抬脚走到门前,看了一眼王通。   王通会意,上前敲门。   里边的人不知道外头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大伙儿吓得都不敢出声。   顾妙芝拉着苏九月的手,这会儿一个紧张,给她捏得都有些痛了。   苏九月这会儿也顾不上劝她,所有的心思都放在门口了。   这时一个小媳妇儿趴在门缝上朝着外头看了一眼,才转过头来压低声音对着她们一伙儿人说道:“外头似乎是王大人回来了!”   紧接着,就听到外头王通的声音响了起来,“夫人!是少爷回来了,快开门!”   王启英也跟着喊道:“贼人已经被抓走了,咱们接着办喜事儿!”   顾妙芝和苏九月等人对王启英的声音还是十分熟悉的,这会儿才彻彻底底松了口气。   不知不觉间,她们两人的身上也都出了一身冷汗。   “去开门吧。”顾妙芝说道。   王通他们听到里头开门的声音,面儿上也露出了欣喜,“开门了!开门了!可以接着喝交杯酒了!”   紧接着就是李程季他们一伙儿起哄的声音,王启英也是哈哈大笑,“喝就喝,少爷我跟自个儿夫人喝酒那是理所应当!”   他话音刚落,门就开了。   郑云铎在后头推了他一把,“瞧你这猴急的样子!还不赶紧的!”   大伙儿又是一阵哈哈大笑,笑声也将他们原本的紧张冲淡了许多,似乎方才那个小插曲根本不曾发生过。   王启英拎起衣摆,迈过门槛儿。   顾妙芝依旧是他走的时候的姿势,就坐在床榻上看着他。   两人才刚四目相对,她就又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王启英走到她身边儿,喜娘立刻就让人将交杯酒端了过来。   “喝了这杯酒合卺酒,日后你们小夫妻俩就是一家人了,要相敬如宾,互相扶持……”   王启英取过两个酒杯,递给了顾妙芝一个,大伙儿一阵起哄声。   王启英的手臂和顾妙芝手臂交叉,将这一杯酒喝下。   这会儿王启英离顾妙芝很近,她也是借着这个机会打量起了王启英。   看他身上没什么污渍,想必方才外头的打斗应当不是很激烈。   她才刚放下心来,喜娘又让人端了一碗饺子过来。   顾妙芝拿过筷子,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夹起一个饺子,才刚吃了一小口,她就差点没吐出来。   喜娘看着她的反应,言笑晏晏地问道:“生不生?”   顾妙芝俏脸一红,捏着帕子头都要埋到胸前了,才小声的从牙缝中挤出来一个字,“生。”   “哈哈哈哈!生个大胖小子!”   “三年抱俩!”   ……   热闹完了,大伙儿也都从屋子里退了出去,给他们小两口腾了地方。   顾妙芝跟王启英也不是头一次见面,但这会儿两人身份都绑在一起了,她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好。   再想着方才不知道谁喊得三年抱俩的虎狼之词,她只觉得自个儿的脸格外的烫。   王启英不知道顾妙芝心中所想,他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给顾妙芝倒了一杯,给她端了过来,“喝点水吧,折腾了这么久,也怪累的。”   顾妙芝确实有些渴了,早上她姑母怕她中途要如厕就不让她喝水,只是吃了几块点心。   她向着王启英道了声谢,才刚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就见到王启英在他身边儿坐了下来,说道:“我才折腾了一次,你都折腾两次了,实在不容易。”   顾妙芝:“……”   她说这个人是个憨的,不会有人反对吧?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但也正是因着王启英这番话,她倒是忽然没那么紧张了。   她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王启英,开口说道:“我这也不是知道是托了谁的福。”   王启英哈哈笑了起来,“还能是谁的?可不就是我的吗?”   顾妙芝实在没忍住,白了他一眼,王启英起身将她手里的杯子取过来放在一旁的桌子上,对着顾妙芝说道:“夫人,我帮你将头上的这些拆了吧?看着就怪沉的。”   顾妙芝点了点头,算他还有几分贴心。   头上这沉甸甸的凤冠是王家人给她重金打造的,重金也是真的重,她顶着这么个凤冠,隐隐觉得自己的发际线都上移了几分。   王启英轻手轻脚的帮着她取簪子,实在担心一不小心就会扯到她的头发。   顾妙芝坐在梳妆镜前,看着他小心翼翼地模样,眉眼弯弯的,唇角也不知不觉地上扬了起来。   真是个呆子。   她打断了他的动作,对着他说道:“我自个儿来吧,你让人送了热水过来,我先洗漱一下。”   面儿上糊了厚厚一层的脂粉,一出汗实在怪难受的,还是先洗干净了妥当。   王启英才刚推开门,就看到墙角趴着的一排他的好兄弟。   见着他出来了,大伙儿嘿嘿一笑,也没人想着开溜,就直接问他:“英子啊,怎的兄弟们趴这儿听了半晌,什么都没听到啊!你不行呀……”   这一语双关的欠揍模样,实在气得王启英牙痒痒。   他冷哼一声,“大白天的,你想听点啥?”   李程季的手搭在了郑云铎的肩膀上,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兄弟们想听啥你不知道?”   白流霜也跟着补充道:“但行好事,莫问时辰啊!好兄弟!”   王启英白了他们一眼,两手背在身后,对着他们说道:“我就说一句话,出来混的迟早是要还的……”   李程季脸色顿时就变了,他婚事将近,可不能跟着这伙儿人给王启英使绊子,王启英那鬼点子可多得很呢!到时候到了他成亲的时候,还不知道怎么折腾他。   想到这一出,他顿时打了个激灵,急忙改了阵营。   “天色不早了,兄弟们还没喝喜酒呢!咱们前去喝两杯?” 第874章 你会玩骰子吗   白流霜和郑云铎两人倒是不怵,反正他们如今都还没定亲,怕个鬼?   可他们一转头就看到了李程季疯狂给他们使眼色,两人一想到接下来要成亲的就是这位,了然的笑了。   王启英见着李程季连拖带拽地将其他两人抓走,才露齿一笑,叫了个小丫鬟让她端热水过来。   顾妙芝一直洗漱完毕,还吃了一碗小馄饨,就看到王启英一直坐在她身边儿不远处看着她,半点没有想要出去陪客人的意思。   她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句,“你不出去陪陪客人吗?”   王启英摇头,“不去。”   顾妙芝:“???”   王启英看她就差将疑惑写在脸上了,才笑了笑,说道:“这不是上次没陪你吗?这次一起补上。”   顾妙芝闻言也笑了,忽然觉得嫁给王启英也挺好的。   她一家子老古板,跟个有趣的人,日后的日子也不会那样压抑无趣。   但是她还是说道:“不用补上,你还是出去陪陪客人吧?省得回头人家笑话你。”   王启英却说什么都不去,“笑话就笑话,反正他们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儿说什么。我这一出去,那群人都等着灌我酒呢!你可别小瞧他们,那些家伙可损着呢!”   没人比他更了解自己兄弟了,他就不去!   顾妙芝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还早着呢!这会儿也不是就寝的时候啊,他们夫妻两人待在屋子里大眼瞪小眼?   当然,王启英这个人向来都不知道无聊二字怎么写的,他总是能在无聊的日子里玩出花来。   他拉着凳子往顾妙芝跟前儿凑了凑,见着她看过来,就笑着说道:“妙芝啊,你会摇骰子吗?”   顾妙芝:“???”   她今儿一天的疑惑比起她过去十多年都要多,她这个新上任的夫君怎的这么不按照常理出牌?   摇骰子?他要作甚?   虽然不解,但顾妙芝还是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我会打马吊。”   原先她祖母进宫见太后的时候,总要跟着太后摸两圈儿牌,她就是那个凑数的,便也跟着学了两手。   王启英见她会,心里头就更高兴了,“这感情好,这会儿咱俩左右也无事,我出去陪那些客人喝酒还不如在屋子里陪你。咱们摇骰子,谁的点数大,就可以提一个问题,若是不想回答可以罚酒一杯,你看如何?”   顾妙芝:“……”   还真是很有意思呢……   王启英见状,又提出一点,“我是男人,不能占你的便宜。这样,你喝一杯,我喝三杯,如何?”   顾妙芝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虽说听起来有些无聊,但不得不说,这也是他们夫妻二人互相了解最快的法子。   李程季等人在外头等着跟王启英不醉不归,可是谁能想到他们左等右等就是等不来人。   他们四人都喝得有些上头了,李程季差了个小丫鬟去看看王启英,却没想到王启英还在屋子里陪着自己媳妇儿呢!   李程季将酒盅往桌子上一丢,笑骂道:“看来咱们也不用等了!这孙子还真是个狗啊!知道咱们定然要灌他酒,他根本都不露面儿的!”   郑云铎给他空了的酒杯满上,也笑着说道:“不怕!他小子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有种他日后再也不见咱们兄弟!今儿这一场酒,迟早给他安排上!”   白流霜也举起酒杯,“说的没错,他不来算了,咱们自个儿喝!”   王广贤也一直在等着自己儿子出来见客,等了许久也不见踪影,他便打发了个下人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没过多久,下人就回来了,神色不自然的凑到了他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王广贤直接瞪大了眼睛!   好小子!不出来见客,跟他媳妇儿摇骰子?什么毛病!   可他派去叫王启英的人都被王通拦了下来,说少爷说了,今儿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他也不见!他要陪媳妇儿!还说他爹娘若是问起,就问问他们是客人重要,还是孙子重要!   王广贤听到孙子二字,果断豁出去自个儿去陪着客人喝酒了。   他们老王家三代一脉单传,还有谁能跟孙子相比?   王启英连着输给了顾妙芝三局,他笑眯眯地听着顾妙芝问他最害怕的人是谁,最喜欢吃什么东西……这种无伤大雅的问题,一五一十老老实实地告诉了她。   可接下来轮到他提问的时候,他却直接看着顾妙芝问道:“今儿晚上,怕吗?”   顾妙芝:“……”   “我喝酒。”   王启英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接过她的酒杯,替她一饮而尽。   “别怕,媳妇儿,我本就不是鲁莽之人,会很珍惜你的。”   顾妙芝手里还拿着骰子,只恨不得伸手将他的嘴堵上,这人……怎么这样啊!没皮没脸的!   王启英几次三番之后,顾妙芝直接丢了骰子,气急败坏地道:“不跟你玩了!”   王启英伸出手拉过她的手,安抚道:“都说让你别怕了,我这也不过是让你提前熟悉一下我嘛!两个人若是跟个陌生人一样,睡一个被窝,你岂不是更怕?”   顾妙芝脸红的跟灶膛的火焰似的,但心里却隐隐被王启英说服了。   他说的对,若是他出去陪酒,夜里再回来直接同她行周公之礼,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定然是怕的。   只是想想就很怕。   王启英见她虽然恼怒,但却也没抽回手去,眼珠子一转,拎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同时也给顾妙芝满上。   “夫人,是在下冒犯了,在下给您赔罪?”   顾妙芝一抬头就对上了他黑亮的眸子,鬼使神差地端起了酒杯。   王启英笑着跟她碰了一下杯,而后一饮而尽。   待到看着顾妙芝也将酒喝光了,才又问她,“还玩吗?”   顾妙芝点了点头,她也豁出去了,反正日后都要跟这个没皮没脸的过一辈子,还有什么矜持可言?   虽然顾妙芝破釜沉舟,但女孩子到底面子薄,半个时辰过去,她就已经有些醉了。   王启英看着她将酒杯放下,轻轻揉了揉眉心,这才觉得差不多了。 第875章 私章   见着顾妙芝迷迷糊糊拎起酒壶还要给自个儿满上,王启英忽然伸出手按住了顾妙芝的手腕。   顾妙芝一愣,眼神迷离地看着王启英,看的王启英的心头如同那被春风搅了的湖水似的,荡啊荡漾个不停。   他喉结微微一动,张了张有些干涩的唇,半晌也没说出一句话。   直到顾妙芝看着他一个变两个,两个变四个……最后一头栽进他的怀里,他才抿着唇小声说道:“媳妇儿,该睡了。”   顾妙芝两只小手抓着他的衣襟,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蹭了蹭,跟个小猫咪似的,轻轻的发了个鼻音,“嗯……”   王启英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直接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我就当你答应了哦,明日可不能怪我。”   ……   龙凤呈祥的喜烛亮了一个晚上,王通就守在外头,心里既替他家少爷高兴,又同情他家夫人。   最后只能嘱咐厨房炖好鸡汤,明儿好好给夫人补补。   顾妙芝醒来的时候,早就日上三竿了。   她这辈子都没起的这样晚过,听到身边儿的丫鬟告诉她快午时的时候,她都差点惊呆了。   再看了一眼一旁袒胸露怀的男人,瞪了他一眼,“你怎的也不叫我?”   王启英靠在床架子上,冲着她无比坦然地一笑,“夫人啊,我天儿快亮才睡下,怎的能起来?这不也才刚醒么?”   顾妙芝扁着嘴,不想搭理他。   亏他还好意思说!天儿亮才睡下?若不是他折腾那样晚,她又怎会起不来?   王启英见着她似乎生气了,急忙将她拉了过来,好生相劝道:“妙芝,昨儿不是多喝了两杯吗?今后我再也不了,你别生气好不好?”   顾妙芝怎能不生气,“这都快午时了,家里人还等着我敬茶呢!哪儿有新娘子起这样晚的啊!”   王启英却咧嘴一笑,“他们巴不得咱们起得晚呢!无妨,无妨!”   顾妙芝推了他一把,“快穿衣裳!少说话!”   他们二人到了正院的时候,家里人都已经等着了。   见着他们两人到来,甭提有多和颜悦色了。   王夫人笑眯眯地看了一眼顾妙芝的肚子,仿佛她已经有了大孙子似的。   顾妙芝一走进来就对着他们磕了个头,“儿媳来迟了,还请父亲母亲责罚。”   王夫人亲自将她拉了起来,笑呵呵地说道:“无妨,无妨,咱们不都喝过妙芝敬的茶了吗?昨儿你们累了一天,多睡会儿也是应当的。”   顾妙芝红着脸,给家里人挨个敬了茶,又收下了她们给的见面礼,此时她就更不好意思了。   改口费还能收两回的,偏偏还拒绝不了,日后她要对家里人更好一些才行。   王启英婚假有三日,他老老实实在家里陪了顾妙芝三日,哪儿都没去。   等到第四日一早,天儿还未亮,他便麻利的起床,将朝服换上。   等他都穿戴好了,顾妙芝才醒了过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王启英,“你要走了吗?”   王启英走到她身边儿,弯腰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他的唇冰冰凉凉的,倒是让顾妙芝更清醒了几分。   紧接着就听着这家伙说道:“虽然舍不得夫人的温柔乡,但我若是再不去,皇上该派人来温柔乡里捞我了。夫人,你再睡会儿,我去上朝了。”   顾妙芝要起身送他,却被他按在了被窝里,“不用送,我都收拾好了。”   他走之前正好看到放在柜子上的小盒子,正是那日皇上送他的贺礼。   他顺手捞了过来,想看看皇上能送他个什么。   皇上对他向来大方,一般的东西肯定拿不出手。   他坐在马车上,将小盒子打开,看到里头的东西,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居然是一枚皇上的私章。   皇上的私章一般是不会送人的,除了不一般的时候。   他心中涌现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再看外头慢悠悠的马车,只恨不得这马车长了翅膀,能让他飞到宫里,将这“好东西”还给皇上!   “车夫!赶快些!爷要进宫面圣!”   然而他再怎么火急火燎,正赶上上朝的早高峰都无可奈何,前头满当当都是马车,只能一个接一个往前走。也就骑着马来的几位武将能插个队,王启英从窗户中看着一个又一个人从他身边儿路过,气鼓鼓的一甩帘子。   他今儿咋想的,怎的就没骑马来呢?!   等他到了宫门口的时候,就只能等着上朝了。   他只好叹了口气,将小盒子重新揣好,下朝了再去找皇上。   上朝的时候,景孝帝坐在上首,一脸欣慰地看着来上朝的王启英。   “众爱卿可有事启奏?”他一脸和颜悦色地问道。   王启英真想走出来,大喊一声,臣有!   但皇上将他的私章交给自己的事儿,定然不能出去乱说,那可是要招人眼红的。   他忍了下来,站在人群里不吭一声。   几个大臣就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大谈阔论了一番,皇上四两拨千斤的就将他们给打发了。   “连这些小事儿都处置不好,朕要你们有何用?”   他这样一说,大臣们顿时沉默了,他又接着说道:“你们就说自己能不能办?若是不能,朕便换个人来!”   很好,大臣们更不敢说话了。   早朝过后,王启英都顾不上跟那些恭喜他的大臣们多说两句话,就急忙朝着勤政殿跑去。   皇上一听他来了,顿时大喜,“来得好啊!真是想啥来啥!这小子真有眼色!”   赵昌平出去将王启英请了进来,王启英才刚行了礼,还没开口,就听见皇上先一步开口说道:“启英啊,你可算来了!宋阔最近查静王的案子才刚查出些眉目,你去帮帮他,一个在明,一个在暗才好办事。”   王启英知道皇上想要削藩的打算,只得先应了下来。   “臣遵旨!”   皇上见他答应的利落,面儿上的笑容就更盛了,“知晓你才成婚,便不将你外派了,好好查案子,不要辜负了朕。”   王启英磕了个头,从怀里掏出小盒子,说道:“皇上,臣定然会好生查案子的,只是这私章……还请您收回去。”   --   作者有话说:   【呜呜呜,我家英子嫁出去了……】 第872章 大家都心里有数   景孝帝直接起身伸了个懒腰,左顾而言他道:“朕觉得似乎有些乏了,王爱卿,你也回吧。”   王启英见他要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上拿着的盒子,急忙接着喊道:“皇上啊!您将这私章收回去再走吧?”   景孝帝冷哼一声,两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地朝着外头走去,一边儿走还留下一句话,“给你的你就收好,送出去的东西哪儿有再收回去的道理?朕岂是那种出尔反尔之人?”   王启英看着皇上步子迅速地从门里蹿了出去,他想再劝两句,人就已经没影了。   “这……”他只好转头又看向了赵昌平,对着他说道:“赵公公,您看这……”   赵昌平连忙摆手,“王大人,既然是皇上给的您就收好吧,日后总能派上用场的。皇上身边儿不能离人,奴才先告退了。”   说完他就急忙朝着外头跑去,只留下王启英一个人在大殿里,遥遥地望着他们的背影叹了口气。   他怕就怕得是皇上这枚私章能派上用场啊!若只是个摆设那可真就太好了。   皇上都跑了,他再留在此处也没什么用,便起身独自离去了。   外头也不知道怎么传的,居然说王启英惹恼了皇上,皇上将他一个人留在勤政殿,挥袖离去。   王启英的几个小废物兄弟们消息已经算很不灵通的了,在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就急忙来找他求证。   而此时的风言风语早就传得满城风雨了,燕王得知之后只是置之一笑,根本没放在心上。   至于顾四爷虽然也着急,但找自家侄女打听过后,早就放下心了。   王启英被白流霜几个火急火燎地找上门,看着他“赋闲在家”陪自己媳妇儿吃饭,顿时都替他打抱不平了起来。   “英子?难道传闻都是真的?你真将皇上给气着了?”   王启英诧异地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李程季又接着说道:“你到底做什么?!按理来说,你为大夏朝立下那么多汗马功劳,皇上便是生气也不会让你赋闲在家啊?”   王启英更傻眼了,郑云铎也说道:“是啊,皇家人当真不念旧情!”   ……   他们三个你一言我一语的,王启英实在插不上话,等着他们都说完了,他才无奈地问道:“你们说完了?可以轮到我说了吗?”   三人齐刷刷地点了下头,“你说。”   王启英白了他们一眼,“谁告诉你们我赋闲在家了?我也没惹皇上生气。”   这下轮到这三人傻眼了,最后还是李程季率先问了一句,“当真?”   王启英点头,“自然是真的,我骗你们作甚?其他的都是谣传,不听谣,不信谣。”   郑云铎还是不解,“那你怎的这时候在府上?不去当值吗?”   王启英给他夫人倒了一杯茶水,才斜睨了他们一眼,说道:“摸鱼知道吗?”   郑云铎:“……”   摸鱼还这么理直气壮的,不怕皇上找他算账?   王启英摆了摆手,“行了,我这儿还忙着呢,你们若是无事就先回吧。”   送客送的这样直接,当真是有了夫人没兄弟的。   王启英见他们气哄哄地要走,还是跑去送了他们一趟。   他回来的时候,顾妙芝还坐在桌子前等着他。   见他落座,便说道:“他们几个好心来关心你,怎的也不留他们吃顿饭?”   王启英笑了笑,“他们一个个的都是跟我从开裆裤的时候长大的,无需客气。他们若是真想留饭,我便是再怎么撵都撵不走,他们可能还有旁的事儿吧。”   顾妙芝微微颔首,又换了个话题,“你当值的时候提前偷跑了,当真不会惹了皇上生气?”   王启英摇头,“夫人,你信我,皇上才不讲究这些,他只需要能帮他解决问题的人。我若是整日留在鸿胪寺,他才该发愁呢!”   顾妙芝不懂,但王启英从入了官场不足两年,就一路升迁到了个很高的位置,可见他至少在揣摩圣意方面很有一套。   王启英摸着下巴思索着,皇上让他和宋阔一明一暗分头调查静王。   很显然宋阔如今已经在明处了,那么他惹了皇上生气这个消息估摸着是皇上自个儿放出去的。   他这几日也不怎么去鸿胪寺,给了众人一个消极怠工的姿态,将皇上的用意表现到了极致。   现在的他若是有了什么旁的心思,也算是名正言顺了吧?   正巧前几日他成婚的时候,国子监祭酒田大人府上也给备了厚礼,他们府上跟田大人府上稍微走动一下也说的过去。   他心里头都有数,想必皇上心里也有数,那么一切都不成问题。   .   京城里面儿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风起云涌。   而此时的吴锡元已经顺利到了蜀地,比起京城来,蜀地还算暖和。   在经过蜀郡的时候,他停下来休息了一晚,并告诉与他同来的几人,让大家都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要补给的买一些带上,他自个儿则在蜀郡里四处逛逛。   那个项立新是个票号的掌柜的,当时他遇上他的时候,项立新被人诬陷杀人夺宝,是他替项立新翻了案。也正是经过这一出,项立新才在日后愿意死心塌地的跟着他干。   他此时找来,也不知道项立新处境如何,他还愿不愿意跟他走。   项立新所在的票号就叫做钱记票号,吴锡元一边儿走,一边儿打听,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他去取了二十两碎银子,顺便扫视了一圈儿,都没见到项立新。   吴锡元眉头一皱,莫非提早了几年,他还不在这个此处?   可是上一世他不是说过吗?他在钱记票号干了十二年之久。   难道说,因为他重活一世的原因,项立新的遭遇也被他影响了?   奇怪归奇怪,该问还是得问。   他找了个店小二打听了一嘴,“小二哥,你们店里可有个叫项立新的人?”   小二听了他的问话,一脸惊讶的神色,“您认识项掌柜?”   吴锡元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人应当是找到了。   他微微颔首,“认识,我找他有些旧事。” 第877章 欠了一笔巨款   小二一听,顿时悟了,“您也是来找项掌柜讨债的啊!”   吴锡元心想,看来这一世的项立新也混得挺惨的。   便冷着脸顺着小二的话应了一声,“正是。”   小二说道:“项掌柜欠了一屁股的外债,三天两头被人找上门去。不过您便是找到他也没用,他如今身上真是没几个铜板儿了。”   吴锡元冷哼一声,“找到他的事儿以后再说,他如今在何处?你先说给我听听。”   小二思索了片刻,才对着他说道:“您若是真要找项掌柜,不若去小酒馆碰碰运气吧!他若是身上有钱了,定然会去小酒馆的。”   吴锡元得了项立新的消息,这才起身丢给了小二几个大钱儿的赏钱,才转身出了门,“多谢。”   小二接过赏钱,在空中抛了抛,心里头还蛮高兴的。项掌柜的如今惨不惨跟他没多大关系,但因着总有人来打听他的消息,自己还能跟着赚些大钱儿。   吴锡元去了小二说的那家小酒馆,在里头转悠了一圈儿都没找到项立新。   他又找人打听了两句,才又得了个消息。   这个项立新如今就在蜀道扛包,跑一趟赚点银钱儿就来喝酒了。   这……还不知道要等多久?   吴锡元只好又追问道:“他跑一趟大约得多久才能回来?距离上一次见他有几日了?”   “您别着急,要不了几日,他不出三日定然就回来了。”   吴锡元这才松了口气,回去告诉他的人,他找一位故交有事,让大伙儿在此处等上三日。   吴大人一路上都紧赶慢赶的,一个文臣居然一点儿都不拖后腿。   如今他不过是在此处待三日,大伙儿也没什么异议,他们能好生休息几日正求之不得呢!   吴锡元又给自个儿手下几人安排了任务,让他们好好查一下这个叫项立新的人,到底犯了什么事儿,怎的会欠了这么多的外债。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原来是这位项掌柜的监守自盗,日积月累的将钱记票号的二十万两银子都划到了自己兜里。   吴锡元自然不信,谁挪用了二十万两银子还用得着自个儿去蜀道扛包?   再说了,项立新根本不是这种人。   上一世有他相帮,他的资产也不是个小数目,不该拿的项立新连碰都没碰一下。   他定然是被人冤枉了。   .   这天,项立新又跟以往一样,拿着他走一趟蜀道赚来的五百个大钱儿去小酒馆喝酒,却听小二说这两日又有人来找他了。   他嘲讽地一笑,“来就让他们来吧,左右这不还有这几日赚的几个大钱儿么?”   “项掌柜!您这几个大钱儿哪儿堵得上那么大的窟窿?您先前儿攒的银子还是拿出来给人还了吧!”小二规劝道。   项立新却一手拎着酒坛子,一边儿笑着说道:“堵得上就堵,堵不上拉倒。左右老子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他这话才刚说完,就见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年轻人来到了他的身边儿。   这人的打扮很斯文,看起来应当是个书生,就是晒得黑了些。   他眯着眼睛将挡住他光线的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最后歪着脑袋思索了许久,才问道:“你是谁?若是我没记错,我应当不识得你。”   吴锡元看着面前的男人,不过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却一副潦草的中年男人模样,就知道他如今有多落魄了。   吴锡元在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他若不是看中了这人的敛财能力,就凭他两辈子被人害得这样惨,他实在不愿意搭理他。   也不知道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了。   不过亏得他来得及时,不然这一次项立新还不知道要怎么脱困。   他对上项立新的眼睛,对着他笑了笑说道:“这位先生,我找你有事,不知能否与你私下里谈谈?”   项立新拎着酒坛子又给自己灌了一大口酒,才笑着说道:“我跟你有什么好谈的,我又不认识你!你方才也听到了,我可没钱。我不仅没钱,还欠了不少钱呢!”   吴锡元微微颔首,“若是你跟我走,你欠的银子,我帮你还。”   阿兴就跟在吴锡元身后,听着吴锡元这话,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二十万两呢!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吴大人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   他夸下如此海口,也不怕回去没法跟夫人交代?   他震惊归震惊,却没有开口,倒是项立新闻言诧异地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吴锡元,“我瞧着你也不像是人傻钱多的,怎的会说出这种话?”   吴锡元没接他这话,而是按住了他的酒坛子,盯着他的眼角再问了一句,“我就问你一句,你去还是不去?”   项立新扯了扯自己的酒坛子,却没想到面前这个书生比他一个整日扛包的人力气还大。   他皱着眉头,五官拧来拧去,最后他干脆手一松,站了起来,“去哪儿谈?!”   吴锡元这才笑了,也松开了手,“你跟我来。”   他们两人来到了一个茶楼,吴锡元开口就要了一个雅间,让阿兴守在了门口。   在雅间坐定,小二给他们两人倒了茶水就懂事地退了出去。   项立新看着面前容貌俊雅的男人,认真地问道:“你当真要替我还钱?”   吴锡元摇了摇头,项立新一看顿时就泄气了。   他身子向后靠在了椅子背上,对着吴锡元说道:“也是,谁会傻到替个陌生人还二十万两银子呢?你又不欠我的。”   吴锡元却道:“我是不能替你还银子,但我却可以替你翻案。”   项立新身子顿时就僵住了,他一脸的不可思议,看着面前一脸认真的年轻男人,不知不觉他就已经泪流满面。   一开始他似乎还有几分克制,可随后泪水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肆虐着宣泄了下来。   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你说替我翻案?这世上居然还有人信我是冤枉的,就连我自个儿都要信了。我欠了一笔巨款,我是个罪人,我一辈子都还不起……” 第878章 是他们啊   吴锡元就这么看着他嚎啕大哭,也没有想要劝他的意思。   一直看着他将自己心中的委屈都哭出来,想了想到底没舍得将自己的帕子掏出来给他用,而是看了一眼阿兴。   阿兴一个莽汉,哪儿能看的懂他的眼神,根本无动于衷。   吴锡元等了他半天,也没看他有什么动静,侧过头又看了他一眼,只能无奈地吩咐道:“阿兴,给他递个帕子。”   阿兴愣了一瞬,片刻之后才说道:“大人,我一个粗人,哪有那玩意儿啊……”   吴锡元:“……”   项立新也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随意用袖子抹了一把脸,说道:“不……不用……”   吴锡元看着他情绪稳定下来,这才又接着说道:“好,那你现在好生跟我说说,你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项立新并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看着他有些迟疑地问道:“告诉你真的有用吗?”   吴锡元没有说多余的话,只是看了一眼阿兴,“阿兴,把剑拿来。”   阿兴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地将自己手上用布包起来的剑捧了上来。   项立新的目光落在了剑上,很奇怪他一个书生拿个剑过来做甚?   他还没疑惑多久,就听吴锡元解释道:“这是皇上御赐的尚方宝剑,你就说本官够不够资格替你翻案呢?”   项立新吓地一个机灵,两股颤颤腿一软,急忙跪在了地上。   被吴锡元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了起来,“不用行此大礼。”   项立新仰着头眼泪汪汪地看着吴锡元,对着他说道:“大人,是草民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勿要怪罪。”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知者不怪,你到底有什么委屈,只管说给本官听。”   项立新得知他是京城来的吴大人,自觉自己或许有望翻案,才将这些年受的委屈通通告诉了这位大人。   “同庆三年,到了年关的时候,我跟以往一样清盘,看看还有哪些掌柜的欠的钱没还回来。却没想到我这样一算,却发现账上居然有二十万两的窟窿。”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平日里你都没有察觉些什么吗?”   项立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发现,平日里我每个月都会对一下账本子,也都没什么问题。也因此我怎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二十万两个窟窿。”   他拧着眉头又接着说道:“我才刚刚发现这个问题,就立刻上报给了我们东家。东家说此事事关重大,就让他的管家亲自来查。查来查去了,他们就说这二十万两银子是被我拿了。”   吴锡元一抬眉毛,“说是你拿了,你就认了?”   项立新摇头,“这么大一口黑锅,我说什么都不能认呀!因此东家就报了官,官府里来人将我抓去关了一年,才将我放出来,让我想办法还给东家那二十万两银子。”   “二十万两啊,我拿什么还?这辈子经我手的银子无数,可最后真正揣到自己兜里的,却连两千两都没。”   “这些年我赚一点银子,就立刻会有人上门要账。一开始我还会反抗,但事情到了最后总是会落得一个挨打的下场。现在我也已经习惯了。”   ……   吴锡元微微颔首,“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事儿你就没再查查?看看到底是落到了谁的手里?”   项立新说道:“我查了,也仔细回想了许多从前的蛛丝马迹。”   “哦?可有怀疑的人?”吴锡元追问道。   项立新点头说道:“我怀疑此事是钱家三少爷干的。”   “监守自盗?”吴锡元反问道。   项立新应了一声,“当时我在钱家做掌柜的时候,其实是大少爷的人,每个月也是给大少爷交账本子。若是没什么意外,整个钱家的资产大部分都是要留给大少爷的。三少爷是钱老爷继室的儿子,又怎么能咽下这一口气……”   吴锡元听明白了,这就是典型的被殃及池鱼了。   “三少爷弄走了这么多银子,他家大少爷能放过他吗?”   项立新答道:“他自然是不想放过,但是三少爷这事做的隐蔽,他买通了铺子里的另一位掌柜,在我们做帐的时候动了手脚。时候又将那位掌柜的送离了蜀郡,大少爷已经找了他好些年都没有任何踪迹,或许那人已经死了也说不定呢!”   吴锡元点了点头,“你这个案子既没有人证,也没有物证,想要翻案并不难。只是钱家没了的那二十万两银子,那就让他们家自己想法子吧。”   钱家这些年的做法早就伤了项立新的心,即便是早些年大少爷对他确实很不错,此时的他也绝对不会再向着钱家说话。   他对着吴锡元一拱手,“多谢大人救我!若大人能替我犯案,草民愿为大人效犬马之劳!”   吴锡元的唇角慢慢勾起,他等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无妨,待会儿本官亲自去一趟府衙。”   ……   吴锡元来到府衙门前,阿兴上去将吴锡元的名帖递了过去。   府衙的守卫送进去给知府大人桑庄,桑庄一看见着是钦差大人来了,急忙亲自迎了出来。   看到吴锡元仅仅带了一个护卫等在门前,就对着他拱了拱手,笑脸相迎道:“不知吴大人前来,有失远迎,还请吴大人见谅。”   吴锡元也对着他回了一礼,说道:“桑大人客气了。”   桑庄请他进了府中,待到两人坐定之后,吴锡元才说道:“桑大人,我从此地经过原本并未想着上门叨扰,只因着遇上了一桩案子,才想来问问桑大人,看看能不能看一眼当年的案底?”   桑庄一听,心里就有些忐忑了。   这可是京城里来的钦差,也不知道他来查的是什么案子,自己会不会受到牵连?   心中想的太多了,面儿上却依然带着笑,对着他询问道:“大人说的是什么案子?”   “就是几年前钱记票号的案子,不知桑大人可还记得?”吴锡元问道。   桑庄敛着眸子回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您说的是这个案子啊!我还真有些许印象!就是钱家丢的那二十万两银子是不是?”   --   作者有话说: 第879章 您带走就是   吴锡元点头,他又接着说道:“那二十万两银子是被他们家一个掌柜的兼守自盗了,全家人迄今为止还没有要回钱来呢!这个案子闹得沸沸扬扬的,几乎整个蜀郡的人都知道了,前几日我还碰到钱家人去找那位掌柜讨债呢!”   吴锡元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对着他问道:“不知本官可否能看一眼当年的卷宗?”   桑庄笑了笑,“这案子都过去好些年了,卷宗恐怕不大好找,大人要看这卷宗做甚?”   “不过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吴锡元轻描淡写的说道。   桑庄一愣,再看向吴锡元,就见他摆明一副不愿意多谈的神色,这才又接着说道:“大人若是要看,本官自然是要让人去找的,只是这些年堆积的卷宗较多,恐怕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不然大人您先回去歇着,带到了本官的人找到卷宗之后,再去给大人送个信儿?”   吴锡元摇了摇头,“你尽管带本官过去,多个人多把力,本官跟你们一起找。”   桑庄见他一副铁了心的模样,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喊了个侍卫过来,让对方带着吴锡元去了收藏卷宗的库房。   库房里一排排的足足摆了二十多个架子,每个架子上都有堆积如山的卷宗,上面早已经积满了尘土。   侍卫将他们带到之后,交给了两个小官,“这位是京城来的吴大人,他要查当年钱家的案子,你们协助这位吴大人好好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当年的卷宗。”   “是!”   两份小官齐声应了下来,又转而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见过吴大人。”   吴锡元点了点,越过他们直接朝着库房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无须多礼,还是寻找卷宗要紧。”   这两个小官整日就泡在库房里,对于架子上的这些卷宗倒是比其他人要了解的多。   “吴大人,同庆三年之后的案子都在这三个架子上,我们在此处寻找就是。”   缩小了范围,倒是减轻了他们寻找的难度,吴锡元带着阿兴随手拿起了一本卷宗就看了起来。   一直到了傍晚,在昏暗的灯光中,吴锡元才算是找到了当年的卷宗。   “找到了!”吴锡元说道。   其他几人从卷宗中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吴锡元手上拿着的卷宗,又看了一眼他脸上的笑,这才齐刷刷的松了一口气。   “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   吴锡元立即翻开卷宗,将里边的内容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   带到他全部看完之后,他才“唰”的一下将卷宗合上,抬头对着这两个小官说道:“这个卷宗本官就先带走了。”   这两人哪敢阻拦他呀!这位可是连他们知府大人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他们毕恭毕敬的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大人尽管带走就是,只是看过之后还是给我们还回来,这里的卷宗可是不能随意丢弃的。”   吴锡元点头答应了下来,“嗯,本官亲自去跟你们大人说,不会叫你们为难的。”   桑庄见着吴锡元又回来了,便笑着问道:“大人找到卷宗了吗?”   吴锡元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对着她们说道:“你们先下去,本官有事要同桑大人说。”   下人们想退下,又不敢退下,只能看向了桑庄。   桑庄看吴锡元一脸郑重的神色,心中微微一惊,担心他此去发现了什么。   在他看来,不过是个再常见不过的兄弟阋墙。莫非钱家这丢失的二十万两银子,还牵扯到了什么惊天大案?   他冲着屋子里的其他下人们摆了摆手,“你们先下去吧。”   “是。”   等着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桑庄才小心翼翼地看了吴锡元一眼,对着他问道:“吴大人,人都退下了,您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吴锡元抬眼对上来他的,才将自己拿了一路的卷宗掏出来放在了桌上。   “这起案子的卷宗本官找到了,只是本官心中还有些许疑惑,想听桑大人给解释解释。”   桑庄几乎已经猜到了他接下来要问的,但却还是笑着说道:“吴大人请说。”   吴锡元将卷宗打开,朝着桑庄的方向推了推,才接着问道:“本官看这个案子是桑大人亲自经手的,但这案子并未有确凿的人证和物证,证明那二十万两银子确实落入了项立新的口袋,你为何草率的定案了?”   桑庄见着他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也是一阵头疼。   水至清则无鱼,有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挺好,为何非要将所有的事情都搞清楚?   他试探着给吴锡元一些好处,却没想到面前这个男人居然还是个油盐不进的。   后来他干脆直接隐晦地说道:“吴大人,二十万两银子不是一笔小数目,这个案子需要这么一个替罪羊,是他命不好……坐在我这个位子,有些人也还是得罪不起的。”   吴锡元的脸色彻底变了,卷宗中口供里写着,同庆三年年底的时候一个姓霍的人去他们票号贷一些银子,开口就是十八万两。当时项立新拒绝的很干脆,这人又来过两次,表示十五万两也行。   项立新听着他外地口音,又没人给担保,实在信不过,就通通拒绝了。   此事过后没多久,就查出钱记票号少了二十万两银子。   当初在听项立新说起此事的时候,大伙儿都只当他是为了替自己开罪,纷纷没当回事。   这会儿吴锡元却突然想到了这一茬,项立新说这个姓霍的穿着官靴,他到底是在替谁办事的呢?   还是说他不过想着随手拉项立新一把,还真叫他阴差阳错的查出什么来了吗?   “得罪不起的人?哦?做官到桑大人这一地步,蜀郡还有桑大人得罪不起的人?”吴锡元拉长语调,慢悠悠地问道。   桑庄叹了口气,“吴大人,您还是别问了。”   吴锡元将自己从进屋就一直拿着的尚方宝剑取出来,“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冷着声音问道:“若是本官非要问清楚呢?”   --   作者有话说: 第880章 孝敬   桑庄的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剑身上,一开始他还有些疑惑,吴锡元一个文官,出门带把剑做甚?还是说这人也是个文武兼修的?   可等他看清楚剑身上的花纹以后,不由得瞳孔一缩。   剑身身花纹细凿,图纹清晰,上头刻着腾飞的蛟龙,而且剑身上还纹饰着北斗七星。   这……是尚方宝剑啊!见剑如见皇上,可先斩后奏。   看来除了圣上面前的红人王启英以外,这位吴大人也很受皇上的宠信啊!   除了让他当钦差,见官大一级以外,居然还给了他尚方宝剑这样大的权力。   他几乎在瞬间就反应了过来,急忙跪了下来,高呼皇上万岁。   吴锡元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直言道:“将你知道都说出来吧。”   事情到了这一地步,要么说要么就完蛋,桑庄早已没有退路可言。   “回吴大人的话,同庆三年的时候,我是收了钱家打点的钱。那位掌柜我也放了,绝对没有给他用刑。至于那些银子,是钱家三少爷孝敬安知州的,他是我的顶头上司,在这种事儿上我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他口中的安知州就是梁州知州安旭文,此人在梁州当知州足足有十一年之久,说他是当地的土霸王也没错。   只是昨年燕王下令让几个州负责铁矿的大人们换个地儿,他才从梁州调去了荆州。   也就是说,如今的安旭文已经不在蜀郡了。   吴锡元见他老老实实说了,才接着说道:“那梁掌柜是无辜的,你出个告示,还他清白。”   桑庄一脸的为难,“吴大人,这……”   吴锡元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轻声问道:“怎的?莫非桑大人很为难?”   桑庄听着他这语气,就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噤,急忙摇头,“不为难,不为难,下官这就去出告示。”   吴锡元这才起身将尚方宝剑拿在手上,对着他最后说了一句,“剩下的事儿本官会自个儿去查,你无需多管了。”   桑庄亲自将吴锡元送出了门,看着他带着阿兴走远了,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   幸好这桩大佛不是冲着他来的,不过对方现在显然是冲着安大人去了。   不行,他得赶紧给安大人送个信儿,也好让他早做准备。   这么想着,他便急匆匆地转身回了府中。   吴锡元还没走到他住的客栈门前,就被等在半路的项立新给拦了下来。   “吴大人,如何了?可有找到线索?”项立新焦急地问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明日告示应该就会出来了,你是冤枉的。”   项立新又是激动,又是感激,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委屈。他怎么也想到困扰自己许久的难题,在这些大人眼中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才不过一天功夫就解决了。   怪不得人人都说背靠大树好乘凉,这也更加坚定了他靠上吴锡元的决心。   他跪下来给吴锡元磕了个头,情真意切地说道:“大人,您还了草民清白,草民愿同您签卖身契,日后定然忠心耿耿地为您办事!”   此时已经到了宵禁的时候,吴锡元站在路边看着跪在面前的蓬头垢面、邋里邋遢的项立新,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即将宵禁了,先回吧!若是明日你还是这样想,便好生洗漱一番,换身衣裳收拾好行李在辰时之前来见我。”   说完,也不管项立新是什么反应,他便自个儿带着阿兴抬脚走了。   吴锡元这几日一直在外头忙活着,跟着他来的人都知道他似乎是在查什么事儿,但大人没想着告诉他们,他们也不好多问。   见着吴锡元回来了,他们才松了口气,“大人,您可算回来了,我们正说要出去找您呢!”   吴锡元笑了笑,“去了趟府衙,耽搁了些时候,让大家担心了。这几日大伙儿也跟着本官在此处浪费了几日,今儿回去拾掇拾掇,明儿咱们就能上路了。”   “是!”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带着人在大堂用了早膳,还买了些好携带的干粮。   吴锡元在大堂里扫了一圈儿,居然没见到项立新,这多少让他有些惊讶。   上一世项立新跟在他身边儿足足八年的时间,他多少对项立新也是有几分了解的。   不应该啊?他怎么会没来?可是有事儿耽搁了?   他心中疑惑,但却并未说与旁人听,只是低头吃着他的包子。   然而他的早膳还没吃完,那个原本早该来的人才姗姗来迟了。   项立新一进门就拎着衣摆大步流星地朝着吴锡元所在的方向走了过来,此时的他满面红光,头发和胡须也都打理的整整齐齐。   “奴才见过大人!”项立新虽说日后再不是自由身了,但今儿他却比往日要高兴的多。   先前儿那二十万两银子就仿佛一座大山一直压在他身上,压得他一直喘不过气来。他以为自己迟早有哪一天挺不下去,就会来个自我了断,却根本没有想过他居然还有无债一身轻的时候。   吴锡元面儿上的神色还算是冷静,他淡淡的看了一眼项立新,平静地同他打了声招呼,“你来了,若是没用过早膳,就一起坐下用一些吧。”   项立新急忙摆手,“奴才用过了,方才去府衙看了一眼,告示已经贴出来了。奴才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吴锡元轻笑一声,“既然用过了,就在一旁候着,待会儿我还有事要同你说。”   项立新不知道他会同自己说什么,一直提心吊胆的在一旁等着,唯恐他又突然反悔,不然自个儿跟着他了。   待到吴锡元吃完最后一个包子,将筷子整整齐齐地放在了空碗上,才看了大伙儿一眼,“都吃好了吗?”   “吃好了!”   吴锡元点头,站了起来,“该上路了。”   项立新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去往何处,但他的老母亲三年前被他拖累,和大哥一家一起同他断绝关系了。   如今他反正也无处可去,只要跟着吴大人,他想去何处就去何处。   如此,也甚好。 第881章 赚钱的法子   等出了蜀郡,吴锡元骑在马上,才看了一眼跟在身后的项立新,“知道本官要带你去何处吗?”   项立新摇头,“奴才不知,但奴才跟着大人就心安。”   吴锡元笑了起来,“我们此行要去云南。”   项立新眼睛一亮,“早就听闻云南气候宜人,银子和玉器都不少。”   吴锡元很满意他的反应,“不错。”   项立新不愧是个商业鬼才,只是这一小会儿,脑子里就有无数赚钱的法子冒了出来。   银子倒是还好说,云南产的翡翠却有些卖不上价。   时下的贵族更喜欢和田玉那种更温润一些的玉,翡翠这种硬玉喜欢的人却在少数。   但若是他们能将翡翠的价格炒起来呢?那不就发家了吗?   他心里清楚这是个赚钱的好法子,发财也不是一般的小财,想赚这种层次的银子,那就必须背后有个强有力的靠山。   他家大人,或许还不行。   项立新甚至连怎么操作,脑海里都有了个大概,最后也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罢了,这个想法还是先搁一搁吧。   吴锡元骑在马上,看了一眼身旁的项立新,对他的神色满意极了。   最后视线落在项立新绑在马上的袋子上,问道:“你买这些辣椒作甚?”   项立新隔着厚厚的布袋拍了一下身前的袋子,笑着解释道:“咱们梁州的辣椒在全国都有些名气,我这些年一赚到钱就被钱家人抢了去。但最后一次去蜀道扛包给的工钱还在我手上,我买些辣椒佐料,等到了地方转手一卖,好歹还能赚些银钱儿。”   吴锡元在心中暗自给他比了个大拇指,他这些佐料并没有很多,并不会拖累行程,但却都是能卖上价的。   他们身边儿的几个护卫听了这话,也忍不住盯着项立新看。   同样是脑子,这人怎的满脑子赚钱的法子?   只有阿兴一脸平静,并没有很羡慕他。   不过是个会被人算计的家伙,跟他家大人和夫人相比还差得远呢!   吴锡元不加掩饰地夸赞了项立新,“真够聪明的,日后若是再有什么赚钱的法子,说出来跟大伙儿一起听听,有钱一起赚。”   虽说时下里众人都看不上那些一身铜臭味儿的商贾,但他们却从来都不会嫌弃自己的银子多。   项立新被他这样一夸,也觉得自个儿并不是一无是处,自然一口就应了下来。   他想将自己方才想得翡翠的事儿说给吴锡元听,但又担心吴锡元觉得他不靠谱,话都到了嘴边儿几次了,到底还是被他给咽了下去。   吴锡元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也没有追问。   他不想说,那就是还没到时候,等时候到了,便是不问,他也会都说出来的。   过了蜀郡,距离云南就已经不算远了。   只是这边儿到底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他们路上走了七日,就碰上了三波不长眼的小毛贼来打劫他们。   这边儿吴锡元带着人跟教训着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毛贼,远在千里之外的荆州知州安旭文也收到了桑庄的信。   心中写着京里来了钦差大人,查三年前钱家那二十万两的案子。那钦差大人手里拿着尚方宝剑,如今已经查到了安大人头上,还请安大人早日安排。   安旭文只觉得自个儿这两年格外不顺,被燕王从梁州给调到了荆州,这跟乱点鸳鸯谱有什么区别?   这会儿居然钦差大臣也来查他了,他是弄了钱家二十万两,但二十万两对他来说也同样多的离谱!若不是那位王爷狮子大张口,直接就要了三十万两的银子,他又如何会替钱家这满门商贾打掩护?   也亏得梁州到底是他的地盘,那边儿一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这边儿定然第一时间就知晓了。   他好生打点下去,一切准备就绪,就等着来应付那位吴大人了。   可谁知道他左等右等,一连等了快一个月,也依旧没那位吴大人的消息。   这是怎么回事?那吴大人便是步行,也该走过来了吧?   他立刻给桑庄去信,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而桑庄派去的好几拨人都被吴锡元身边儿的护卫给解决了,“大人!方才又处理了四个老鼠。”   吴锡元嗯了一声,“咱们歇息一刻钟再赶路。”   桑庄一连被吴锡元的人处理了五拨人,却连一个活着回来的人都没有。   桑庄再不敢派人去了,一是他培养几个人不容易,不能都折进去;二是担心派去的人一多,会有人管不住自个儿的嘴巴,将他的这些小动作给暴露出去。   安旭文一直得不到桑庄的回信,心里忐忑极了,才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他额头的头发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少了许多。   可现在就如同那惊弓之鸟,稍微有个风吹草动的都不行。   这也是有好处的,安旭文确实老实了下来,他什么都不敢做,老老实实地盯着矿上的开采量,就等着那位钦差大人来个他个解脱。   .   这些日子王启英几乎已经坐实了被皇上厌弃的流言,倒是跟田祭酒家里走的挺近。   田祭酒家的大儿子田林嘉如今正是人嫌狗憎的时候,家里谁都管不住。   可谁知道王启英头一次去他们府上做客,不知怎的就同这位田家大少爷看对眼了。   田林嘉也十分听他的话,他最近新得了一对蛐蛐,便亲自拿去找田林嘉。   “田大少!快瞅瞅,我得了什么好东西了?”   田林嘉原本正被他爹关在屋子里描红,听到王启英的声音,顿时就丢下自个儿写了一半的鬼画符从书房逃了出去。   “王大哥!你来啦?!你这两日怎的没来?我都无聊透了。”   田林嘉才十二,比起王启英小多了,他现在玩儿的都是王启英从前玩剩下的,也因此他对王启英崇拜极了。   而田家人抱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也没阻拦田林嘉黏着王启英。   王启英心知肚明,他笑了笑,将自个儿拎着的小笼子递了过去,“你看,我新得的大将军!快瞧瞧!多勇猛啊!”   --   作者有话说:   【这两天有事,手机九键错字太多了,已经改了】 第882章 玉生香   田林嘉也是个喜欢斗蛐蛐的,这个季节想找个好些的蛐蛐已经很难了,听了王启英的话,他急忙凑过去,伸长脖子看着笼子里的蛐蛐。   田林嘉年纪虽小,但对蛐蛐还是有些些许了解的。   一只好的蛐蛐要求无“四病”,即仰头、卷须、练牙、踢腿;外观颜色也有尊卑之分,白不如黑,黑不如赤,赤不如黄。   而王启英笼子里这两只蛐蛐都是黄色的,两腿看着也结实有力,一看就是对品相好的。   他越看眼睛越亮,抬头看向了的王启英,有些兴奋地夸赞道:“王大哥,你这大将军哪儿寻来的?瞧着好生厉害啊!”   王启英轻笑一声,扬着下巴一脸得意地说道:“这是自然,咱这蛐蛐可是我从宁津县寻来的呢!”   宁津种的蛐蛐可是在全国都出了名的,头大、项大、腿大、皮色好、体质强健、凶悍,有顽强的斗性、耐力。在京里头,一对宁津县的蛐蛐足足炒到了二百两银子一对。如今入了秋,更是花了王启英五百两才搞了这么一对。   一开始顾妙芝还对此颇为不满,他一个月才领着二十两的月俸,居然敢花五百两买俩蛐蛐,再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啊!   最后还是王启英抱着她,再三保证他这都是为了办案,花的银子皇上后边儿会给报销的,顾妙芝这才作罢。   “皇上给报销蛐蛐,我这还真是头一次听说,你可别糊弄我啊!”顾妙芝靠在他怀里,回过头嗔了他一眼。   王启英轻轻点了下头,“放心,我糊弄谁都不敢糊弄你啊。实不相瞒,若是旁人去找皇上报销指定会被皇上给骂回去,但我去皇上绝对就给报了。”   顾妙芝疑惑地歪着头,问道:“这又是为什么呢?”   王启英笑了笑,“因为……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顾妙芝笑着摇了摇头,“你这都是什么歪理……”   ……   此时的田林嘉有些兴奋的搓了搓手,迫不及待地对着王启英说道:“王大哥,咱们快些让这两个蛐蛐比试一下啊!看看哪个更厉害?”   王启英将斗蛐蛐的罐子掏了出来,对着田林嘉说道:“咱们比试一下,你先选。”   田林嘉盯着两个蛐蛐对比了半天,最后指着其中一个翅膀上有一个赤点的那只说道:“我要左边儿这只!”   王启英一口应下,“行!你给它取个名字!”   “就叫赤兔!多威风啊!”   “好名字!那我就选另一只,名字就叫大将军!”   两人蹲在花园亭子里的台阶上,将两只蛐蛐小心翼翼地挪到罐子里,神情无比的庄严肃穆。   若是不知道的,还当他们两人做了个多么神圣的大事儿。   这两只蛐蛐的重量与大小都差不多,两人用蒸熟后特制的日菣草或马尾鬃引斗,让它们互相较量。   “赤兔!上啊!上!!”   “大将军!咬它!”   “冲冲冲!”   ……   几经交锋,王启英的大将军稍逊一筹,向后退却,田林嘉的赤兔则嚣张的张翅长鸣,惹得田林嘉哈哈大笑。   王启英原本就是来逗他玩儿的,这会儿见他开心,就干脆直接大方的将这只蛐蛐送给了他。   “既然你喜欢,便拿回去一只,好好养着,咱们过两日再斗!”   田林嘉这会儿却犹豫了,虽说他确实很喜欢这只赤兔,但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了,这只蛐蛐绝对不便宜。   “王大哥,我哪儿能要您的东西啊,回去我爹要说我了。”田林嘉拧着眉头,一脸纠结地说着,眼睛却舍不得从赤兔身上移开。   王启英在心中笑了笑,他就知道没有人能够躲得过他的投其所好!   就听王启英说道:“这有啥,咱们不是兄弟吗?兄弟之前就别客气,不然日后王大哥可就不敢来找你玩了。”   田林嘉还是不敢应下,王启英见状又接着说道:“这样,我瞧着你家梨园的当家花旦玉生香唱得不错。过几日我家祖母要过寿辰,我想请了她去给我祖母唱上两场,你看能不能给大哥算个优惠的价?你家那花旦太贵了,哥哥我近来囊中羞涩。若是不行,那我就只能退而求其次,请旁人了。”   田林嘉一听,顿时大手一挥,“这简单!王大哥您放心,我这就去给我爹说说,我爹爹定然是应允的。”   王启英干脆直接说道:“成,你去问,我在此处等着你,蛐蛐你也拿回去。不管你爹爹应不应,这蛐蛐大哥都送你了!”   田林嘉这才答应了下来,拎着蛐蛐递给了自己的小厮,让他小心伺候着。他自个儿则转身朝着他爹的院子跑了过去。   田祭酒听说王启英想要请玉生香去给他祖母寿辰上唱两曲,问问看能不能给便宜些。   田祭酒早就想攀上王启英这条线,虽说如今的王启英看起来似乎是失了圣心,但他好歹也是王家的独苗,还跟顾大学士是姻亲。他还是陆太师的亲外孙,传闻陆太师对他这个外孙还是很喜欢的。   先前儿派了女儿去吴锡元家里,吃了挂落,如今儿子同王启英交好,他心里真真是再乐意不过了。   他抬头看了一眼面前一脸忐忑的儿子,忽然笑了起来,“王大人的祖母过寿,咱们府上自然也要去道贺,不过是请玉生香唱两曲,要什么银子?你去跟王大人说一声,就说等到时候,咱们家自然会让玉生香过去。”   田林嘉听了他爹这话,实在是太高兴了,他直接就蹦了起来,“爹!您可真是太好了!我这就去跟王大哥说!”   说完,他就连蹦带跳地朝着外头跑去。   田祭酒轻笑了两声,扬声叮嘱道:“注意些礼节。”   回应他的只是远远飘来的一句话,“我跟王大哥是兄弟!用不着注意这些!”   田祭酒原本也曾怀疑王启英的意图,他一个快及冠的男子,怎的会每日闲的陪他家臭小子玩儿?   可是对方该问的不该问的都没问,顶多就带着他儿子跟着李程季几个一起玩。   田祭酒想着王启英都能将李程季几个带上正途,指不定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跟着他也能长点本事,这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83章 透过现象看本质   田林嘉一路小跑去了花园,将好消息告诉给了王启英。   “王大哥!我爹爹说了,不用给银子,给王老太太过寿去唱两曲儿本是应该,算是我们家孝敬的。”   王启英也不跟他客气,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在田林嘉瘦弱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说道:“好弟弟,大哥今儿真是沾了你的光了!”   田林嘉觉得自己有用,心里头也高兴,他嘿嘿一笑,“王大哥,老太太过寿辰,我能去你们府上吗?”   王启英当即点头,“当然可以了!人多热闹呢!我祖母过六十大寿,这回可得大过!到时候我让人过来接你,一起来热闹热闹。”   田林嘉开心坏了,“好嘞!”   王启英从田家出来,就上了自家的马车。   王通将王启英扶上马车,手一松帘子落了下来,正好将王启英逐渐露出的笑容遮挡住了。   田家是静王的外家,那梨园虽说是田家的产业,但背后真正的东家却是静王。   京里头这些赚钱的行当中,醉仙楼背后的东家是燕王,梨园是静王的,千金赌坊是平王的……   想在京里赚钱,没点强硬的势力,怎么开的起来?   上个月宋阔的人发现一向以清心寡欲示人的静王,居然去了三次梨园。   静王在梨园有自己的包厢,他们若是想查静王,梨园或许可以作为一个突破口。   王启英自己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实施起来还需要费一番功夫罢了。   王启英这阵子索性连早朝都不去了,皇上在朝堂之上问过一次,得知他说自个儿病了,更是勃然大怒。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说,他既然接二连三的不上朝,日后索性就都不要来了。   皇上的态度就是所有人态度的风向标,这次上朝之后,王启英在朝中就没从前那样吃得开了。   岳卿言原本还有些替王启英担心,在吃饭的时候才同他娘说了一嘴。   岳夫人听了这话却轻笑一声,看着他问道:“儿啊,你还是不懂皇上,也不懂王启英。怪不得你入朝为官比王启英早,却没他爬得快。这小子是个人精,你无需替他担心。”   岳卿言不解地看了他娘一眼,对着岳夫人谦虚地拱了拱手,说道:“娘,儿子愚昧,还请您为儿子解惑。”   岳夫人梳着精致的头,抬头间鬓间的步摇微微一动。   她面带笑意的对着岳卿言解释道:“娘问你,皇上如此震怒,可有降王启英的官?”   岳卿言摇头,“不曾。”   岳夫人又接着问道:“可有收回他的金腰牌?”   岳卿言依旧摇头,“不曾。”   岳夫人唇角勾起,“那不就是了?权力一点儿未收回,不过是斥责两句,做不得准的。”   岳卿言被他娘这么一点拨,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是娘厉害。”   岳夫人捏着帕子捂唇轻笑,嘴上还不忘交代道:“儿啊,你还是得透过现象看本质啊!”   岳卿言恭恭敬敬地拱手说道:“儿子受教了!”   “您的意思是,皇上不过是在逢场作戏?”岳卿言问道。   岳夫人点头,“正是这意思,只是皇上演得这戏既然我一个妇道人家都能看的明白,想必朝堂中那些真正的老狐狸也能看明白。至于后头怎么发展,还是得看王启英的了。”   岳卿言微微颔首,嘴上也说道:“文官的心眼儿真的多,幸好我只是个武官。”   岳夫人这会儿倒是赞同的点了点头,“确实,武官之间的事儿确实要少许多,锡元和王启英那脑子才是做文官的好料子。对了,说起锡元,怎的这阵子都没见过他们两口子?”   岳卿言帮着解释了一句,“锡元被皇上派去办案了,不知道去了哪儿,据说走的十分着急,也来不及向我们大伙儿辞行。”   岳夫人叹了口气,“虽说年轻人外出办案才有立功的机会,但锡元走了,家里就只剩下九月一个人。九月年纪还小,总是叫人不大放心,这阵子你没事儿就过去看看,若是有能帮得上忙的,就帮那孩子一把……”   岳夫人絮絮叨叨地交代了半天,岳卿言才笑了起来,“母亲,我晓得的,这几日时常有过去,王启英那边儿也经常会过去。再加上九月她二哥二嫂这阵子说要来京里头开铺子,暂时就住在他们家里。”   岳夫人这才松了口气,“这样就好,他们家的几个护院也没签个卖身契,真叫人不大放心。”   岳卿言却拍着胸脯跟他娘保证道:“娘,那几个护院是我从老兵当中找来的,人品绝对信得过。若非如此,我也不敢介绍给九月他们啊!”   ……   “母亲,还有一事,宋阔最近势头不错。儿子同他素来关系要好,他这两日在查一个案子,说人手不够,想我帮帮他。”岳卿言说道。   岳夫人温柔地看着他,“哦?宋阔最近在作甚?也有段日子没瞧见他了。”   岳卿言回答道:“皇上前阵子提出要削藩,后来虽说再没提这事儿,但宋阔却一直在查此事。前阵子在调查洛阳王的时候,他阴差阳错地查到了静王头上。”   “静王?”岳夫人眉头微蹙,“静王不是腿脚不大方便吗?”   岳卿言微微颔首,“儿子也不大清楚,但儿子了解宋阔的为人。若不是手头有证据,他绝不会为了立功而平白无故的冤枉人。”   岳夫人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甚有道理,“宋阔是想你帮他一起查静王?”   “正是。”   岳夫人思忖了片刻,才说道:“卿言啊,你是否心里头已经有了成算?”   岳卿言对着他娘一抱拳,抿着唇极为认真的说道:“娘,儿子打算去同宋将军一起查案子,只是担心或许会牵连到家里。”   岳夫人笑了笑,“你只管去做你想做的事,家里自有你爹撑着。”   定西侯岳山可是手握兵权的大将,别说还没成事的静王了,就连皇上也要给他们岳家三分薄面。   岳卿言得了他娘的保证,面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   又得寸进尺的说道:“那家里的护卫儿子能否用几个?” 第884章 抠门的东家   岳家的护卫可跟别家的护卫不同,都是跟着他爹从战场上出生入死下来的,个个粗中有细,若是有他们相帮,定然会事半功倍。   “这点娘可不敢随便应你,护卫也是你爹的护卫,你还需问过你爹爹才行。”岳夫人眸中带笑地说道。   岳卿言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看来儿子这顿揍是免不了的了。”   岳夫人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挨揍还不是你学艺不精?待日后你武艺精进了,到时候即便是打不过你爹好歹也能全身而退。”   ……   岳卿言得了他父母的同意,帮着宋阔查静王的案子。   宋阔的人被静王派人牵着鼻子走,他知道自个儿上当了,却也依旧顺势而为。   却让岳卿言去码头蹲守,既然静王同运送私盐脱不开关系,就总是会有迹可循的。   岳卿言在蹲守的同时,四处查访,居然还真就叫他查到点什么东西。   码头上的一家仓库从来不曾在外头找过帮工,都是他们自个儿搬的。   码头上的工人都说那家人抠门,整日肥水不流外人田的。   岳卿言叼着个草叶子蹲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什么货物都得自个儿搬,这得要多少帮工啊?全都自家养着,又不可能每日到货,无论做什么买卖的,这样子都得赔死。   定然是对方仓库里装的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   岳卿言起身来到这人身边儿,对着他问了一句,“你们可知道这个东家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   帮工看着他身上的衣着虽然朴素,但通身的气派一看就知道是位贵公子。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回答道:“这仓库的东家我们压根儿就不知道是谁,只有船靠岸的时候,才有人来接货。”   岳卿言又接着问道:“可知道他们运的是什么货物?”   帮工依旧摇头,“不大清楚,他们家向来只在黄昏以后卸货,也不让我们靠近。”   越是这样,不就越显得有问题吗?   “就先这样吧,今儿我们找你打听的事儿,你出去莫要同旁人说起。”岳卿言亲自递给他二两银子,叮嘱道。   这人也没想到不过是回答两句话就能有银子拿,顿时喜形于色,“您放心,小的自然不会同旁人说起!”   他们在京城附近的码头当帮工,见多了勾心斗角的,既然这人来打听,说明那仓库是有问题,他这时候再出去大肆宣扬,万一引火烧身了怎么办?   岳卿言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才停下来对着他身边儿的手下说道:“先按兵不动,咱们就在这儿守着,看看那个仓库下一次到货是什么时候。”   “是!将军!”   .   转眼就到了王家老太太的六十大寿,恰逢整寿,王家人也打算给老夫人大过一回。   特意去梨园请了他们的当家花旦玉生香,还去醉仙楼订了一百桌的席面。   王老太太身上的衣裳是云裳坊的新款,头上系着个抹额,抹额中央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衬得她今儿气色格外的好。   但凡来王家的晚辈都去给王老太太磕头道喜,王老太太开心极了。   原本还有些心疼她孙儿在醉仙楼订的那一百桌的席面,这会儿也看开了,谁让她有个败家子孙儿呢?   顾妙芝就坐在她身旁,被她带着见了许多主母,外人也看明白了,王家人看样子是有意要锻炼一下自己的孙媳妇吧?   顾妙芝瞧着外头时辰差不多了,才凑到王老太太身边儿对着她说道:“祖母,咱们也该出去了,估摸着要开席了。”   王老太太点了点头,看着自己身边儿的丫鬟,“凌香,将老婆子的拐杖拿过来。”   凌香急忙将拐杖给她递过去,王老太太扶着扶手正要起身,顾妙芝急忙上前扶住了她的一条手臂。   王老太太满意地笑了笑,“你这孩子,还真是乖啊!”   他们还没出门,外头的王启英已经一掀帘子跑了进来,见着他祖母站起来了,也凑到了她的身边儿做了个揖,说道:“祖母,客人来的差不多了,咱们出吧?”   王老太太跟着他们出了门,到了外头的园子,看着四处张灯结彩,花卉盆栽的,瞧着热闹极了。   主位就摆在王家后院的凉亭上,其他坐席就围绕着这张主位朝着四面辐射了出去。   王老太太跟着她几个老姐妹坐了一桌,她笑呵呵地同宾客们道谢,让吃好喝好。   说完之后,才率先落了座。   王启英将大伙儿都安顿下来之后,正要去跟他爹娘说两句话,一个下人就朝着他走了过来,“少爷,宋将军来了,说有事要见您。”   宋阔要见他?王启英第一反应还当是他的案子有什么进展了,也顾不得旁的,急忙跑去找宋阔。   可谁知道宋阔见了王启英之后,就将一个小盒子给了他,“你的。”   王启英一愣,这人送礼怎的不去上礼薄?   “你来就是为了给我这个?”王启英问道。   宋阔点了点头,“对,这是皇上给你祖母的寿辰礼物。他说如今不好再明目张胆的赏你,正好我今儿进宫找皇上有事,皇上便让我将这贺礼一并给你们家捎来了。”   王启英:“……”   “让他老人家费心了。”王启英客气地说道。   宋阔听了却呵呵笑了,“旁人想让皇上这样费心都没这本事呢!”   王启英咧嘴一笑,热情地说道:“走吧,快开席了。”   宋阔点了点头,“好。”   王启英忙了一圈儿,才稍稍闲了下来,正说找个座吃两口东西,就听到不远处有人叫他。   “王大哥!王大哥!”   他扭头看过去,就看到田林嘉激动地站起来同他挥手。   他失笑,朝着田林嘉走了过去,顺便在他身边儿拉了个凳子坐下,“吃的还好吗?”   田林嘉手上还捏着个鸡腿,听了王启英的问话,激动地点了点头,“好吃!醉仙楼果然名不虚传,平日里我爹才不让我去醉仙楼吃饭呢!今儿真是托了老夫人的福了。” 第885章 孙儿的孙儿   王启英没忍住笑了起来,给他夹了一块粉蒸肉,说道:“既然你喜欢,就多吃些!”   田林嘉摇头,“我才不要,他们都说我胖。”   王启英眸子一挑,“别听他们瞎说,你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吃得多才正常,看看他们一个个面黄肌瘦的,日后定然长不高。”   田林嘉听了这话,眼睛一亮,连手上的鸡腿都顾不上啃了,急忙对着王启英问道:“王大哥,我好好吃饭,日后能跟你一样高吗?”   王启英笃定地点头,“自然能行!日后你也莫要睡懒觉了,早晨起来先练两套拳,三个月后,他们保准再不敢欺负你。”   田林嘉乖巧地应了下来,“好!我回去就练!”   众人才吃到一半,戏台子上又换了曲子,鼓乐声才刚响起来,众人就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专心看向了戏台子。   这会儿上台的可是梨园的当家花旦玉生香,她的拿手曲目就是这曲《三娘教子》。   田林嘉看着玉生香登台亮相,眉眼都笑弯了,“王大哥,这位就是玉生香了,老夫人可还喜欢?”   王启英示意他看向老夫人那边儿,“你看老夫人笑的见牙不见眼的,哪儿像是不喜欢的?”   田林嘉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老夫人喜欢就好,喜欢就好!”   王启英吃过饭,就跟田林嘉说了一声,让他待会儿若是觉得无趣就先去找李程季他们,今儿家里事多,他忙不过来。   田林嘉一口就答应了下来,王启英这才朝着园子外头走去。   才刚回到自己院子,王通就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他急忙问了一句,“事情办得如何?”   王通知道他这两日为了这事儿几乎连觉都没睡好,这会儿便直接说道:“少爷,您放心,人已经混到戏班子去了。”   王启英还是提心吊胆的,“没叫人发现吧?”   王通摇头,“目前还没人发现,梨园那么多戏子,我们买通了一人,换了他的下人。”   王启英微微颔首,“不错,先让王进发在梨园待着,若不是一般的大事儿,一些小道消息就不用往外传了,省得暴露。”   一直等到宴席散了,梨园都风平浪静的,他们唱完了戏,便自个儿整理的东西回去了。   王家人都爱听戏,因此王广贤在修葺宅子的时候就给家里修了个戏台子,每隔一段日子,就会请了人来唱。   等到梨园的人走了,戏台子也就空了下来。   王老太太乏了,就先回去歇着了,王广贤夫妇二人领着王启英将客人们全部送走之后,王启英才想起了那个御赐的小盒子。   “爹、娘,儿子还有话跟祖母说,就先走一步了。”   “你小子,有啥事儿不能明儿再说的?让你祖母先歇着。”王夫人说了一句。   王启英却嘿嘿一笑,“祖母方才吃得饱饱的,这会儿定然不睡,待儿子过去同祖母说会儿话!先走了啊!”   说完,他便脚底抹油溜了。   王广贤和王夫人对视了一眼,就听到王夫人不客气地指责道:“生个儿子跟他爹一样!不让人省心!”   “不省心”的王广贤:“……”   关他什么事儿?他多让人省心啊?外出在任上宁肯自个儿一个人素着,也绝不敢再给自个儿添两房小妾。这世上同他这样省心的人,真的不多了!   王启英疾步走到了王老太太的院子里,见着凌香正端着熬好的药准备走进门去,他急忙上前一步接过了药碗,“凌香姑娘,我来。”   凌香担心他不小心将药洒了,便说自己来。   王启英却道:“放心,我会小心端着的。”   他说完便直接伸手去端,凌香担心同他起争执会不小心打翻了药碗,就只好任由他将药碗端过去。   她则上前一步,去给王启英掀门帘。   王老夫人见着王启英进来了,竟然一点儿都不意外,“还没瞧见人,就听到你声了。”   王启英笑了笑,“给祖母端茶送药这不是孙儿应当做的吗?有孙儿在跟前儿,自然得孙儿来尽孝了。”   王老夫人也笑了起来,“就你嘴甜,若真想尽孝,还是早些给祖母生个重孙的好。祖母这一年岁数比一年大,再不赶紧的,祖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看到重孙的那一日。”   王启英听了这话,面色顿时就板了起来,沉着脸打断了她的话,“祖母!您怎的能说这起子话?别说孙儿的孩子了,便是孙儿的孙儿您都看得到!”   王老夫人闻言愣了一瞬,才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这孩子,净会说一些孩子气的话!你的孙儿?那祖母不得活成老妖怪啊!”   王启英却十分认真的说道:“这算甚?等您八十的时候,孙儿带着孙儿给您磕头!”   王老夫人想着那一幕,没忍住又笑了起来,连连应道:“好!好!好!祖母就等着那一日呢!你将药端过来,祖母现在就喝了。”   王启英将药端过来,看着他祖母将汤药喝了个精光,才放下心来。   又给她端了蜜饯过去,王老夫人摇了摇头,“我老婆子都一把岁数了,什么苦没吃过?实在用不着这个。”   王启英见她不肯吃,只好将蜜饯放下,给她端了一杯清水。   等到老夫人放下杯子之后,他才说道:“祖母,我有事要同您说。”   王老夫人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便对着凌香说道:“凌香,你先将药碗拿下去吧。”   凌香应了一声,端着托盘退出了房子。   直到看着凌香迈过门槛,帘子落下来晃了晃又重新归于平静,屋子里只剩下了他们祖孙二人。   王启英才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红漆描金纹路的小木盒,双手捧着递给了他祖母。   “祖母,皇上方才让宋将军捎了这个过来,说是给您的贺礼,他如今不大方便赏赐咱们家,才只好出此下策,还请您见谅。”   王老夫人看着这小盒子,面上尽是和煦的笑容,“皇上有心了,他老人家便是不送,谁又能怪得了他呢?”   王启英点了点头,将手上的小盒子再往前送了送,说道:“到底是皇上的一片心意,您看看?” 第886章 入药   王老夫人伸手接了过来,看着手中的小木盒子,眸中也染上了些好奇之色。   皇上亲自送的贺礼,但是他随手送个木头过来,那也是莫大的殊荣。   她打开盒子一看,却没有想到里头放着的居然真是个木头。   但这个木头却又不是一般的木头,而是一块老沉香。   就连一旁的王启英看到盒子里的沉香时,也不由暗自咂舌,“皇上不愧是皇上,这么大块儿的沉香,应当是能沉水的吧?”   王老夫人笑了笑,又将盒子合起来递给了王启英,“你收起来吧,我老太太要这个没什么用。”   王启英倒是伸手接了,但嘴上却说道:“怎么就没用啦?您不是睡不好吗?我将这沉香拿去给九月,让她给你入药。”   一两沉香一两金,用沉香入药?真亏他能想得出来!   王老夫人下意识地就想敲他的脑袋,然而王启英早就有经验了,他直接蹦到了老夫人够不到的地儿,笑嘻嘻地说道:“祖母,这沉香左右是皇上赏赐的,又不用咱们自个儿出钱,还有甚舍不得的?只要您好好的,便是再好的东西孙儿都舍得。”   “你这小子就是嘴甜。”王老夫人笑骂着,面儿上却是春风和煦。   这小子自幼就是个孝顺的,让她如何能不疼他?   王启英咧嘴笑了笑,对着他祖母说道:“祖母,孙儿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先回去了,明日我就去见九月。”   第二日一早,王启英直奔太医署而去。   苏九月正在查看今日要去请脉的几位贵人,看医女们登记的有无遗漏。   秋林从外头走进来,告诉她王大人来了,她才抬起头来,朝着门外看了过去。   王启英两手背在身后,轻车熟路地跨过门槛儿,见着苏九月看了过来,便对着她露齿一笑。   苏九月也放下了手上的册子,迎了上来,面儿上的神色有些许古怪,“义兄,您怎的来了?我还正说忙过这会儿去找你呢!”   王启英说道:“我今儿来找你,是想找你讨个方子的。怎的?找为兄有何事?”   苏九月一听,眉头立刻就紧皱了起来,“方子?义兄,你哪儿不舒服?”   王启英看着她一脸关切的模样,笑着说道:“不是我不舒服,是我祖母。”   苏九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昨儿王老太太过六十大寿,她原本也该上门道贺的。只可惜昨儿正好她要当值,最近人手还比较缺,实在去不了。她一大早就将贺礼送去了,是她亲手绣的一块《芙蓉鲤鱼》的屏风。   送人既美观寓意又好,送给老夫人正合适。   只是昨儿老夫人才过了寿,怎的今儿身子就不舒坦了?   “老夫人哪儿不舒坦?严重吗?待我忙完手头这点事儿就去府上走一趟。”苏九月立刻说道。   王启英却笑着说道:“不严重,就是年纪大了晚上不怎么睡得着觉,白日里也没什么精神。恰好我祖母这两日得了块老沉香,就想来问问你,看看能不能用这味沉香入药?”   苏九月听他表明来意,才微微颔首,“这我就放心了,至于能否入药,还需请过脉之后才能知晓。”   王启英也点了点头,“那你先忙,等晚些时候,我再叫人过来接你。”   说完,他便要走,还没走出门,就被苏九月急急地叫住了。   王启英诧异地回过头看她,就听到苏九月说道:“义兄,你今儿要去何处?”   王启英这阵子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鸿胪寺也再没去过。   他不露面儿,自然有人替他处理好一切事宜,皇上心里也有数,当然也不会为此就革了他的职。   “待会儿要去见一下岳将军。”王启英说道。   这两日岳将军有些许发现,他说要见他面谈。   苏九月一听这话,却有些急了,接着问道:“你们约到了何处?”   王启英不是信不过苏九月,但他们做的事情是有危险的,他不愿意连累到苏九月。   可是苏九月却先一步说道:“可是约到了凤仙茶楼?”   王启英听了这话一愣,眼中满满的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苏九月摇头,“义兄,你就别问了。若是信得过我,你便不要过去,让人给岳将军传信儿,让他快些走。”   王启英猜测苏九月应当是在给某个贵人看诊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什么。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我信你。”   今儿见不了,日后还可以再约其他地方。   他临走之前才又对着苏九月叮嘱了一句,“九月,今日你告知了为兄这一消息,恐怕要被人记恨了。日后你要多加小心啊!明日我再给你送两个护卫过来。”   苏九月也不能直说自己是做梦梦到的,便只好维持着这个美好的误会,点头应下,“义兄放心,我自会小心的。”   王启英见她态度认真,应当是记下自己说的话了,这才转身出了门,“既然如此,为兄就先走一步了。”   苏九月看着她走了,才叹了口气。   她只能将自己梦中看到的劫难告诉他们,但却无法预知事情更改过后的危险。   也不知道义兄和岳将军两人躲过这一劫后,可还会碰上旁的劫难。   只能希望他们二人提高警惕吧!   昨儿夜里,她梦到王启英和岳卿言两人在凤仙茶楼见面,两人在说一个仓库的事儿。   忽然两人毫无征兆地晕了过去,不久之后,一个小二模样的人走进来,将茶壶里的茶水全都倒进了一旁的花盆里,又吹了一股迷烟在屋子里,才一边儿朝着外头跑,一边儿高声呼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两位大人晕倒了!”   王通等人就守在屋子里,一听到他的话就急忙往屋子里跑,见着他家少爷和岳将军两人都趴在桌子上,吓了一跳,急忙让人将他们往医馆送。   等到他冷静下来,再回想起那个小二的异常,再去找人的时候,对方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那个小二进去之后,并未立刻呼救,还耽搁了一会儿,估摸着就是做了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第887章 怎么还是去了   王启英和岳卿言两人一个都没保住性命,这个案子直接震惊了整个京城。   岳夫人一夜之间就白了头发,整个岳家军挨家挨户搜了七天七夜,也并未找到那个小二,就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苏九月在梦里看到这一幕,心痛到无法呼吸。   在她看来,王家和岳家都是她的亲人啊!她一下子没了两位兄长,实在承受不了这种打击。   她记得两人见面约的是午后,正想着待会儿去阻止他们,却没想到王启英居然来了。   她叹了口气,人人都说京城乃是天子脚下,是全天下最安全的地方。   谁又能想得到京城里也不见得安全,想杀个人也能悄无声息。   王启英从太医署离开之后,就立刻让人去了凤仙茶楼给岳卿言送信。   “王通,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送信。我们身边或许有了叛徒,此事事关重大,千万莫要大意。”   王通应了一声,“奴才懂的,这就找个不怎么显眼的人去送信。”   王启英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灵光一闪,“等等,你去找个媒婆,让她上岳家说亲去,顺便将信儿带给他。”   王通听了他这话,也眼睛一亮,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高,实在是高!”   他家少爷这脑子,从未让他失望过!   他立刻就让人去找媒婆,还举一反三多找了几个,最后将信给了其中一个最靠得住的,让她捎给岳将军。若是岳将军不在,就给岳夫人。   岳卿言早就到了适婚的年龄,他爹也就他一个儿子,等他及冠之后,一个世子爷的封号绝对是少不了的。且他还没有什么不良嗜好,非要说个缺点,那就是整日太上进了,在家的时间很少。但……年轻人肯上进,这也是个好事儿啊!指不定等他娶了妻子,尝到了甜头儿,就会变了呢?   最主要他家里也没那么多罗里吧嗦的亲戚,实在是一门好亲。   这在京里头有女儿的人家眼中,绝对就是个乘龙快婿了。   以至于那些媒婆们原本不过是个做个样子,到了岳家之后,一开口就忍不住要给岳卿言说亲。   岳夫人一开始还能听两句,可等的后头她拿到那封信之后,她便再也没耐心了。   她将这些个媒婆留下来好生招待了一番,然后立刻让人去将岳卿言给叫了回来。   上次在雍州的时候,她儿子在修水库的时候,就差点被那个该死的魏公公要了性命,这一回也不知道是何人所为。   想到前几日她儿子同她说要查静王的事儿,岳夫人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莫非是静王?   不管是谁,敢动她儿子,就必须付出代价!   岳夫人让人将岳卿言叫回来,无论他愿不愿意,哪怕将人打晕了,也得给她带回来!   岳卿言兴许也知道他娘的性子,好歹火急火燎地赶回来了。   一进门就听他问道:“娘,怎的了?您这么着急将我叫回来?我下午还约好了要同王启英会面。”   岳夫人也不啰嗦,直接将手上的信递给了他。   “这是王启英让人送来的,你自个儿看过就知道了。”   岳卿言一听是王启英送来的信,面儿好冷静了下来,伸手接过了他娘递过来的信。   打开一看,他的眼角忍不住抽了抽。   王启英这字,居然写得比他还丑。   心中稍稍吐槽了一句,就赶紧看起了信。   只见信上写了:   计划有变,凤仙茶楼有人埋伏在那边,我们日后再重新约地方。岳将军最近也要注意身边儿,我怀疑我们两人身边儿应当是出了叛徒。   岳卿言眉头一皱,他身边儿的人大多都是府上的家生子,都是信得过的。王启英身边儿的奴仆估计也差不多,那么或许就是他们手下的那些侍卫了。   看来日后再查案子,只能用自己人了。   “信看完了么?”岳夫人的声音将岳卿言的思绪拉了回来。   岳卿言沉着一张脸微微颔首,“看完了。”   岳夫人坐在榻上,抬眼看了他一眼,探究地问道:“心里有什么打算?”   岳卿言叹了口气,“只能重新约时间了。”   岳夫人眉头一挑,“就这?”   岳卿言也诧异地看了他娘一眼,反问道:“不然呢?”   岳夫人冷哼一声,“对方既然敢对你出手,不剁掉他一只手,岂不是让人以为我定西侯府是好欺负的?!”   岳卿言比起他爹娘要温文尔雅的多,这会儿他确实没想到什么好法子。   “娘,您有什么好法子?”找自己娘亲拿主意又不吃亏。   岳夫人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了完美的下颌线,她的眼神有些倨傲,又有些狠厉。   “那凤仙茶楼不是有问题吗?咱们给他来个将计就计!”   岳卿言眼睛都瞪大了,“您的意思是咱们还过去?可是咱们却不知道对方会在什么时候出手,万一防不胜防呢?”   岳夫人唇角勾出了一抹讽刺的笑,迟早要让那些人知道,他们岳家这么多年权势加身,可不是能轻易得罪的。   “一力降十会,可有听过?”   岳卿言惊得张大了嘴巴,就听他娘又接着说道:“你多带些人过去,莫要独自一人独处,然后随便找个茬将那茶楼给砸了!”   岳卿言:“……”   他真做不出来这种事儿,这不是纨绔的作为吗?   他正想拒绝,就听到了岳夫人的下一句,“今儿府上还来了许多媒婆,要给你说媒,待会儿你早些回来,听听看可有感兴趣的姑娘。”   岳卿言:“……”   他去!他就不信了,砸了茶楼回来,还有人敢将自家姑娘嫁给他!   岳卿言带了足足三十个护卫浩浩荡荡地去了凤仙茶楼,他们直奔了先前儿约好的包厢。   王启英得了这个消息,脸色大变。   “怎的还是去了?莫非那些媒婆没将爷的话传到?!”   王通也急得转圈圈,“不应该啊,我千叮咛万嘱咐的……”   王启英的手指在椅子扶手上来回敲击,足以见得他此时心绪有多么的焦躁不安。   片刻过后,他直接放下二郎腿,起身对着王通说道:“你去,多带点人,再派人给京兆尹送个信儿!让他来救爷,咱们先去凤仙茶楼救岳将军去!”   --   作者有话说:   【上半年就这么过完了哦,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爱你们~~愿下半年,每个披星赶月的日子都值得!】 第888章 信得过吗   王通见着他已经先出了门,叹了口气,给了自己一个巴掌,心里自责极了。   都怪他办事不力,没将信儿送去,不然他们家少爷也就用不着以身涉险了。   他急忙追了出去,点了三十个护卫跟着王启英一并去了那家凤仙茶楼。   凤仙茶楼的掌柜见着他们带了这么多人,急的直冒冷汗,偏偏这两个祖宗他一个都得罪不起,只好赶紧将他们带去了包厢。   小二上前打开门,王启英抬头一看,整个人差点愣住了。   不怎么大的包厢里头,全都是人。   他带着自己的护卫走进去之后,屋子里差不多就站满了。   小二来上茶的时候,都是一路挤进来的,那感觉跟逛庙会一个样。   他将托盘上的茶水和甜点都放在了桌子上,才对着王启英和岳卿言行了一礼,“两位大人请用茶,不然小的再找个包厢将大人们的护卫给带过去?”   “不用。”   “不用。”   王启英和岳卿言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说完这话,两人就互相对视了一眼,王启英心中也明白了过来,那个媒婆应当是将他的话给捎到了的。   让他搞不明白的是……既然岳卿言已经知道此处有猫腻,他怎的不听劝,还巴巴的赶过来了呢?   场面诡异的安静了片刻,还是店小二率先打破了沉默,他对着这两位爷拱了拱手,说道:“既然如此,那小的就先退下了,您二位若是有什么吩咐,喊小的一声就是。”   说完,他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还有乖觉地替他们带上了房间门   这小二走出去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王启英和岳卿言。他们兄弟二人大眼瞪小眼了片刻,王启英才突然起身,搬着自己的凳子,从人群中挤过去,凑到了岳卿言身边坐下。   “岳将军,你怎的还是来了?我不是让人给你送信了吗?”他压低声音,小声问道。   岳卿言叹了口气,将他娘的话原封不动的又转述给了王启英。   王启英听了瞪大的眼睛,啧啧两声,末了心悦诚服的比了个大拇指,“你娘是这个!”   岳卿言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咱们这儿到底是出了什么岔子?怎么会被人摸清了行踪?”   岳卿言这么一说,王启英脸色也沉了下来,他的视线在屋子里的所有侍卫的脸上转了一圈,才对着岳卿言问道:“你这回带来的人靠得住吗?”   岳卿言也看了他的人一眼,反问道:“你呢?”   王启英拍着胸脯保证道:“这次带的人都是我们自家人,绝对信得过。”   岳卿言也同样保证道:“我也是。”   两人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瞧着坐姿都放松了许多。   王启英冲着岳卿言扬了扬下巴,“你打算怎么找茬儿呢?心里可有成算?”   岳卿言苦着一张脸,摇了摇头,“说起来,我在来之前就想着找您提点一二,您看……我现在要怎么做才好?”   王启英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那你这回可真是找对了人了,找茬儿可是我从前常干的事儿。”   岳卿言听了他这话,眉眼才舒展了开来。他伸手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就对着王启英说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还请王大人给我指条明路!”   王启英一把打掉了他手中的茶杯,在岳卿言看过来的时候,急忙冲着他摇了摇头,“这里的东西咱们最好都不要碰,敌在暗,我在明,万事还需小心啊!”   岳卿言脸色郑重的点了点头,“王大人说的在理!”   王启英这才又同他说起了找茬的事儿,“接下来,你看我的就是。”   岳卿言眼睁睁地看着他一拍桌子站了起来,他带来的人很有眼色的给他让开了一条路。   王启英直接冲着门外大声嚷嚷道:“掌柜的!掌柜的!”   店小二正在门口站着,一只耳朵侧着贴在门缝上,就想听清里边的动静。   他知道自己方才送进去的茶中加了东西,原本想着这两位大人谈论要事定然会屏退左右,也好给他们一点时间。   但是谁曾想到这一次,他们两人都带了那么多的人进了包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俩要干架呢!   另外,他还有些担心。万一那二人喝了他送进去的茶,出了什么事儿,茶又经了他的手,他定然是难辞其咎的。   正听的认真,忽然里边传来了一声吆喝,是找他们掌柜的。   听声音是王启英的,听着倒是中气十足的,一点也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他急忙推门而入,里边的几十号人齐刷刷的朝着他看了过来,这情形让人不由得有些心中犯怵。   他对着王启英和岳卿言拱了拱手,“两位大人?有何事?”   王启英一脸怒气,冲着小二喊道:“去,将你们掌柜的叫过来!”   小二苦着一张脸,又冲着他作了个揖,哀求的说道:“大人!您有事先跟小的说啊!不然若是掌柜的问题,小的一问三不知,定是要挨罚的!”   王启英轻嗤一声,“你挨罚不挨罚,关本大人什么事儿?去将你们管事的叫过来!再敢拖拖拉拉的,当心本大人对你不客气!”   小二早先也听说过王启英的臭脾气,只是从来没亲眼见过,   这位若是真的发怒了,那可就不是他一个店小二能处理的了,吓得他一个激灵,急忙朝着门外跑去,“小的这就去找掌柜的,您稍等片刻!”   不一会儿,他便领着一个穿长袍的掌柜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掌柜的一进门儿就对着王启英和岳卿言拱了拱手,“两位大人将草民叫过来,可是小店服务不周?”   王启英哼了一声,将自己的手伸到了他的眼前,阴阳怪气地问道:“掌柜的,您看我这手,同旁人有什么不同的?”   掌柜不懂他的用意,但也还是伸长脖子凑过去看了一眼。   可是无论他怎么看,也看不出来王启英的右手,同旁人有什么不同的。   掌柜的眉眼都皱成了一团,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才问道:“大人,您这手比起旁人的手更为白皙修长,骨节分明……实在好看。”   --   作者有话说:   【掌柜的:咱也不知道夸的中不中听,王大人喜不喜欢……】 第889章 图谋不轨   王启英:“……”   掌柜的见他木着一张脸,心中就更是疑惑了,莫非自己夸得不到位?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夸人手,就连这么几句都是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   他顶着王启英略有压力的视线,又蹦出来了两个词,“青葱玉指,细如葱白?”   王启英实在受不了了,担心他再给蹦出个更夸张的词来,急忙一挥手打断了他的话。   “行了行了!谁让你夸了?我是让你看我的手受伤了!”   掌柜的这回是真的吓到了,他夸张地惊呼一声,“受伤了?!哪儿?怎么回事?严重不严重?草民这就去给您找大夫去!”   一连串关心的话蹦了出来,差点让王启英受宠若惊。   说句实话,就连他老子都从来没有对他这么关心过。   但谁让这位掌柜命不好,正好碰上他是来找茬儿的呢?   王启英冷哼一声,“还能在哪儿受伤?不就是在你们店里吗?好好的椅子上,居然长了个倒刺!爷手一碰,可不就给伤着了?”   岳卿言瞧着他这一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模样,也差点傻眼了。   也亏得今日王启英跟着一道过来了,不然只凭着他自个儿,还真是想不到这一出。   掌柜的听着王启英的话,额头也忍不住突突了两下。   这位若是他的儿子,绝对一天被他打八回。   “我们的凳子都是经过检查的,又怎么会有倒刺?”   他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启英打断了,“老头儿?你这是啥意思?!难道你觉得本大人是来坑你的?”   掌柜的连忙摆了摆双手,“不不不,草民我不是这意思呀!大人您金贵着呢!草民赶紧让人去给您请大夫去!”   王启英却不依不饶地将自个儿的手往他跟前儿凑,“你这是啥态度?!爷能来你家喝茶,那是看的上你家!伤了爷手的也是你家的椅子!您这番姿态是做给谁看的?!爷长这么大都没受过这等委屈!”   说完,也不管再三对着他道歉的掌柜的,直接招呼了一声,“来人!给爷砸!”   掌柜的听了这话,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嗡”地一声,他扑通一声就给王启英跪下了。   “大人,求求您了,不能砸啊!”   王启英是铁了心了,冲着岳卿言喊道:“表哥!你带人去将客人给撵走!今儿这凤仙茶楼必须给爷一个说法,不然这事儿就完不了!”   原本在一旁作壁上观的岳卿言,听了他这称呼,顿时满脑袋的问号。   他这会儿想起来叫自个儿表哥了?这人真的精,给他身上贴一身毛,就是个猴子!   他这一嗓子喊的,岳卿言就算想置身事外也不能够了。   当然,他此行本来也是有目的的。   被王启英这么一说,他也顺势站了起来,学着王启英的模样,对着他身后的护卫们招呼了一声,“都跟爷来!”   甚至还嫌弃掌柜的跪在一旁碍事,上去了两个人直接将他架起来,抬到了楼下去。   王启英走出门在外头转悠了一圈儿,站在高高的二楼,透过栏杆看着楼下大堂的人都被他们撵了出去,这才满意地笑了笑。   他双手背在身后,大摇大摆的朝着屋子里头走去。   刚走进门就看到店小二抱着茶壶往一旁的花盆里倒,他脸色大变,原本捏在手中盘的核桃也被他当做暗器丢了出去。   小二手一疼,原本捏着的手指也松开了。   眼看着茶壶就要掉在地上了,王启英脚下一借力,冲了过去,在茶壶落下的前一瞬将它捞了起来。   小二也没想着他会回来,只想着借着这个机会赶紧将壶里的茶水处理了,也省得自个人儿后来跟着倒霉。   却没想到这个王大人居然又杀了个回马枪,眼看着事情败露,他直接从窗户里跳了出去。   王启英抱着茶壶冲着他的人喊道:“快追!”   那店小二刚跑了没一炷香的时间,京兆尹也带着人急匆匆的赶来了。   他的前程可都跟这个王大人息息相关呢!王大人让他盯着的人,他也好好盯着。   虽说这几日王大人似乎有些失宠,但人家从前能被皇上喜欢,谁又能保证日后就不会重得圣心呢?   王大人让他来救命,那必须得救!   他来了之后,就看到了一片狼藉的凤仙茶楼。   里头桌子板凳都倒了一地,看着犹如大风过境一般。   京兆尹心中咯噔一下,茶楼都成这样了,也不知道王大人还活着没?不会真出了什么事儿吧?   王大人可是王家的独苗,若真是出了事儿,估摸着他这京兆尹的位置也要当到头咯。   他铁青着一张脸,喊了人来问话。   “王大人和岳将军呢?”   “回大人的话,他们在楼上呢!”护卫回答道。   京兆尹微微颔首,又问了一句,“歹徒呢?”   “什么歹徒?”这个护卫一直在楼下撵人,还不知道店小二逃跑的事儿。   京兆尹冲着大堂里的一片狼藉扬了扬下巴,问道:“就是搞出这些得歹徒。”   护卫一愣,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当是他们。   这才手握成拳凑到嘴边儿,神色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回大人的话,这些是我们搞出来的……”   京兆尹也怔了一瞬,觉得自己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干脆也不再多问,直接上楼去找王启英去。   王启英黑着一张脸,坐在椅子上,面前跪着掌柜的,以及茶楼的一众伙计。   他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把茶壶,此时他的视线就正好落在了这个茶壶上头。   直到听到外头急促的脚步声,他才抬起头来朝着门口看了过去。   就见到京兆尹推门而入,“王大人,岳将军,您没事吧!”   王启英点头,“有事!大人,还需您替本官做主啊!”   京城毕竟是京兆尹的辖区,让他查也理所应当。   京兆尹也冷着脸,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一排排人,才问道:“王大人,您遇上什么事儿了?”   王启英直接说道:“今日本官原本同表哥约着来此处喝茶,却没想到这茶楼的人居然想暗害我们!”   --   作者有话说:   【掌柜的:好家伙!您别瞎说啊!】 第890章 爷要回去挨打了   掌柜的闻言“唰”地一下抬起了头,满脸的不可思议。   就听京兆尹又接着问道:“大胆狂徒!天子脚下都敢谋害朝廷命官!真真是好大的胆子!”   王启英对京兆尹的表现满意极了,他赞同地点了点头,“大人说的对,这伙人真是太目无王法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都敢如此行事!”   掌柜的听着他们二人三言两语就将一顶又一顶的大帽子盖到他头上,顿时着急了,赶紧磕了个头,对着他们说道:“两位大人明察啊!草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草民经营这家茶楼已经二十年了,兢兢业业的,什么事儿都没出过。”   他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这到底是什么事儿啊!手上被倒刺划了一下,就能给扣上个谋害朝廷命官的帽子?   京兆尹还没开口,王启英就率先说道:“什么都不知道?!你认为本大人会信?方才本官回屋的时候就看到你家店小二端着茶壶往花盆里倒茶!若不是本官眼疾手快地从他手中抢下小半壶,还真就发现不了!”   掌柜的张了张嘴巴,原本想的说辞,彻底被他给堵上了。   就听京兆尹又接着问道:“王大人,您说的那个店小二,如今在何处?”   王启英看了一眼西面的窗户,说道:“他一看被我发现了,立刻就跳窗跑了,我的人已经追了过去,也不知道他们追到了吗?”   京兆尹点了点头,“果然有猫腻!来人!关了城门!带上狗,挨家挨户给本官好好搜查!”   王启英想说自己手下的人定然能抓到人,但话也不敢说的太满,谁知道那个店小二有没有保命的本事。   掌柜的眼瞅着再不说话,恐怕这个黑锅他就背定了!他如今都快六十了,被抓去蹲大狱,还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来。   他急忙磕了个头,大声喊冤,“大人啊!草民真的是冤枉的,那个店小二在我们店里干了一年了,平日也没出什么岔子。草民这才敢让他来服侍贵客,哪儿能想到这小子居然有二心?!”   京兆尹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冷声说道:“莫要多说,本官自会查证!即便是你真的不知情,本官治你一个失察的罪名,总是不为过!”   掌柜的张了张嘴,又看了看自己身边儿跪着的其他人,才又接着说道:“大人,草民跟您回去就是,其他人真的是无辜的呀!”   京兆尹轻嗤一声,“在案子没有查清楚之前,谁都不是无辜的。你再废话,当心本官对你不客气!”   掌柜的闭嘴了,京兆尹这才转身对着他身后的侍卫们说道:“将他们都带回去,挨个审问!”   “是!”   “还有这间茶楼!先封了!角角落落都要搜查到!看看能不能再找到其他线索!”   “是!”   王启英看着他有条不紊的下了一个又一个命令,满意的点了点头。   他就喜欢这种不怕得罪人的,凤仙茶楼背后也不知道是哪个贵人的家业,京兆尹这一番作为,要不了多久就会找上门儿了吧。   京兆尹交代完这些之后,一回头就看到王启英正看着他,他恭敬的一抱拳,问道:“王大人,您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王启英冲着他咧嘴一笑,“倒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起来问问,这凤仙茶楼背后的东家是谁?”   京兆尹闻言也愣住了,他方才只想着在王大人跟前好好表现表现,还真没想过这些。   紧接着,王启英就上前一步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大人莫要着急,咱们如今就先回府衙去,想必他背后的东家自然会找上门儿来的吧?”   京兆尹一想也是,谁家铺子被人砸了,能咽的下这口气?   他抬头看向了王启英,“王大人可要同本官一起走一趟?”   王启英急忙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就不跟您一起去了,今儿在凤仙茶楼闹事,只怕早有人传回了我家里。我爹估摸着早就准备好了浸了水的鞭子,等我回去呢!”   京兆尹听了他这番话,没忍住笑出了声,有些羡慕的说道:“能被爹娘管教可真幸福啊!”   他爹在他十岁的时候就得了痨病去世了,没了父亲的孩子自然要懂事许多。   王启英赞同地点了点头,但是也不妨碍他接着说下面的话,“再过几日,我爹就要回雍州了,趁着他老人家还在京里,我总得给他老人家一些活动筋骨的机会不是?”   京兆尹同王启英对视了一眼,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老王大人着实是好福气啊!”   王启英也跟着笑,“是好福气,只是这福气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的。”   京兆尹想到方才刚来的时候,看到楼下那一片狼藉,心想还真是……   若是他儿子这样能造,他只怕也得一天打八顿才行。   ……   王启英和京兆尹以及岳卿言三人就在凤仙茶楼门口分道扬镳了,只剩下守在原处府衙的侍卫,以及围观看热闹的老百姓们。   王启英才刚走到家门口,一直等在门口的管家就跑了出来,“少爷,您不然还是去别处避一避吧?老爷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你若是回去了,怕是得挨揍啊!”   王启英却丝毫不惧,一边儿迈过了门槛儿,一边朝着内院走去。   还大无畏的说道:“挨揍就挨揍,这有什么好怕的?少爷我从小挨到大,我爹又追不上我。”   管事:“……”   眼瞅着王启英走远了,管家才快走两步追了上去,对着他劝道:“少爷啊,你左右都是要跑,不如现在就跑吧?”   王启英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不行,本少爷必须得亲自见到我爹,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他。挨揍也不能白挨啊!少爷我可是有苦衷的!”   管家还不是心疼他们父子俩?一个被揍的惨兮兮的,一个追的也累,不如等到气性过去了,两人再坐到一起心平气和地谈了一谈,不是更好吗?   王启英才刚走到二门口,就碰上了他爹,只见他老人家双手抱臂,气势汹汹的站在路中央,仿佛已经等候他多时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91章 我才不是那种人   父子二人的视线才刚对上,王广贤就一声呵斥,“逆子!给老子跪下!”   王启英一蹦三丈远,“爹,您这是作甚?亏您还是当官的,怎的审案子的时候,不得听听受害人的供词?”   王广贤气得面色通红,撸起袖子就朝着他冲了过来,“还受害人?亏你想的出来!人家好端端的茶楼都被你给砸了,你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受害人?”   王启英皱了皱鼻子,也不知道是谁这么嘴长,这事儿才过去多久啊,居然就都传到了他爹的耳朵里。   “您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莫非在你的眼中,儿子就是那起子不分青红皂白就砸了人家店的纨绔?”王启英一边儿躲闪,一边儿大声争辩着。   王广贤追了半天都没追上,停下来喘了口气儿。一手插在腰上,另一只手指着王启英的鼻子臭骂道:“莫非你不是?这些年老子跟你娘替你还的钱还少吗?”   王启英自知理亏,轻咳了两声,赶紧转移了话题,“爹!这回真不一样!你看这两年儿子办了多少事儿?啥时候叫您操心过?”   他这么一说,王广贤倒是也顺着他的话仔细思索了起来。   自从他儿子被他送到苏大将军的军营里之后,确实再也没有惹过事儿,还屡建奇功,一路升到了鸿胪寺少卿的位子。   莫非……这其中还真有什么隐情?   王广贤这样一想,干脆也就不追了,“那你说说看,你这回到底是有什么苦衷啊?”   王启英见他爹举着鞭子的手都放下了,知道自己今日这一劫应该算是躲过去了。   他朝着他爹身边凑了凑,才将今日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   王广贤面色一沉,眸子一瞪,厉声呵斥道:“什么?!居然有人要对我儿子动手?!”   王启英叹了口气,“可不是嘛!那背后之人不仅想对您儿子动手,还要对我表哥动手呢!”   王广贤这些年外放一直在任上,但却并不代表他在京城里就完全没了人脉。   他默默的记下此事,趁着王启英不注意一鞭子打在了他的屁股上。   痛的王启英当下就跳了起来,对着他爹说道:“爹,您还真打呀!不都说了吗?儿子这次也是见机行事!又不是真的想砸人家铺子!”   王广贤冷哼一声,“那还不是怪你,你若是早些将话说清楚,老子何苦追你这么老半天?我这一把老腰差点都闪了!”   王启英嘴角抽了抽,“……”   这也怪的了他?还不是他老人家脾气太火爆,根本不给人说话的机会。   王广贤又接着说道:“行了,老子打你,也是要你记住!然后出门在外的要多留一个心眼,这次若不是正巧让九月听到了风声,莫非你还要老子白发人送黑发人吗?”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也不躲了,乖巧地站在一旁,“爹,儿子都记下了。你若是气不过,就再打两下出出气吧?”   王广贤却直接将手上的鞭子扔给了管家,对着王启英说道:“还打你做甚?你若是闲着无事,就先回你们院子去,你媳妇儿八成也听了今日的传闻,这会儿正担心你呢!”   王启英应了一声,对着他一抱拳,脚底抹油溜了。   王广贤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儿子都是上辈子的债啊!   王启英一路跑回了自己院子,王通在后边追了半天都没追上。   院子里的下人都没来得及进去通报,他就已经冲进了屋子里。   “夫人!我回来了!”   顾妙芝今儿听府上的下人说,少爷又惹祸了,似乎是砸了京中的哪一家茶楼。将老爷气的怒火朝天,还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出去。   顾妙芝跟王启英相处的这些日子,也渐渐摸清楚了他的性子。这人虽说有些跳脱,但却不会做太离谱的事儿。那么,他究竟为何要砸了人家的茶楼呢?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顾妙芝一肚子的疑惑,在听到他一声夫人之后,回头看着他全须全尾的回来了,才赶忙站了起来。   “夫君,我怎么听人说你在外头砸了人家的茶楼?你没事儿吧?”   她一边问的话,一边拉着王启英从头到脚的看了一遍。   王启英笑着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儿?我出门可是带了三十个侍卫呢!”   原来是有备而去,顾妙芝不担心他了,倒是反过来开始担心自己的小库房。   前几日买蛐蛐儿才刚花了五百两银子,今儿砸了铺子,估摸着五百两肯定挡不住。   “咱们家得赔人家多少银子啊?你好端端的砸人家茶楼作甚?”顾妙芝可真是愁死了,她这半个月给她夫君操的心,比起从前在娘家的时候给所有人操的心都多。   此时的她只希望自己日后的孩子乖巧懂事一些,搞莫要跟他爹爹一样,是个不省心的。   王启英自然不会告诉她,一是这案子到底牵扯许多机密,除了他爹,谁都不能说。另外,他也担心他夫人得知他做的事情之后,整日在家里为他提心吊胆的。   他上前一步,拉起顾妙芝的手,把她拉到桌子边坐下,才笑着说道:“别担心,不用咱们出钱,这一回理亏的可不是我。是那凤仙茶楼做了见不得人勾当,正巧儿被我给遇上了。”   顾妙芝听了前半句,才刚松了口气,末了又一脸担忧地看向了他,“你会不会因此惹祸上身啊?”   王启英眉头一挑,一脸张扬的说道:“本大人从来都不怕事儿!”   顾妙芝的眉头皱地更紧了,王启英又咧嘴笑了笑,同她解释道:“再说了,京兆尹大人已经去过现场了,他将凤仙茶楼里的人都带了回去,肯定不会有咱们什么事。”   顾妙芝这才放下心来,至少在她看来,京兆尹大人比起她的夫君,要靠谱多了。   “如此甚好,只是你这阵子外出行走,还需格外小心谨慎才行。”   王启英直接将她拥入怀中,“遵命,夫人大人!”   顾妙芝眸中带笑地白了他一眼,“德行!” 第892章 什么罪名都行   小夫妻两人还没腻歪多久,外头王通就进来通报道:“少爷、少夫人,九月小姐来了。”   王启英想到今儿早上同苏九月的约定,就看向了顾妙芝,“九月应当是来替祖母诊脉的。今儿早上我去了一趟太医署,想让她给祖母开一些安神的药,便约好了今日下午再见。”   顾妙芝微微颔首,“算算时辰,九月应当是还没有回家吃饭,就直接过来了。我让人去厨房嘱咐一声,让他们再加四个菜,待会儿咱们一起用晚饭。”   王启英点头应下,“可行,咱们先去祖母那边儿,莫要让她们久等。”   等他们到了王老夫人屋子的时候,苏九月已经在替老夫人诊脉了。   她纤细的手指搭在老夫人的手腕上,屋子里的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   后边进来的王启英和顾妙芝两人也不例外,直到苏九月收回了手,王夫人才着急地问了一句,“如何?”   苏九月整理衣裳,从小凳子上站了起来,对着她们说道:“祖母是有些睡眠不好,许是跟换季有些关系。待会儿我写个方子,调养一段时日就能缓解。”   王启英急忙说道:“那老沉香,你也给写进方子里去。只要能医好我祖母,咱家不差钱儿的。”   顾妙芝和王夫人也在一旁点头,就听王夫人也看着苏九月道:“是啊,九月丫头,你只管开方子,什么药材的都不要紧。”   苏九月笑了起来,“夫人,药材还是得用合适的才行,也不是越贵重越好的。”   王夫人她们还要说话,就被老夫人打断了,“孩子,你别听她们的,该怎么开方子就怎么开,我老婆子的身子咋样,自个儿心里清楚。”   苏九月应了下来,跟着顾妙芝和王启英两人去了隔壁耳房,写了个方子递给了他们。   “义兄,嫂子,汤药早晚服用就好。”   王启英接过来,看了一眼上头苏九月的字,啧啧两声,“妹妹可以啊,这字比我写的可好多了。”   顾妙芝听了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自从她有幸见过自家夫君的字之后,她便觉得这世上想要比他写的好,那真是再简单不过了。   苏九月倒是谦虚的笑了笑,“我才识字没几年,让兄嫂见笑了。”   顾妙芝接过方子看了看,也夸了苏九月两句,“九月你才识字,没几年就写的这样好了,比起你义兄确实厉害多了。”   苏九月腼腆的笑了笑,正好这时候王通走进来,喊他们去吃饭。   顾妙芝直接上前一步,不容拒绝地挽住了苏九月的手臂,“难得来我家一回,这回不吃饭可不许走啊!”   ……   吃过饭后,苏九月才问起了今日发生的事儿,“义兄,我怎么听人说今日你们依旧去了那凤仙茶楼?”   王启英咧嘴笑了笑,说道:“你们的消息还真够灵通的,我原本都不打算去了的,只是后头又听闻表哥去了,我担心他出事儿,才急忙追过去。”   “没出什么事儿吧?”苏九月也知道自己虽然可以做梦避祸,但凡事都有变数,她也不一定全都能躲得过去。   “没事儿,就是那凤仙茶楼被我们砸了,恐怕背后之人多多少少都会警惕起来。”王启英皱着眉头说着。   顾妙芝闻言又多问了一句,“我表哥呢?”   王启英看了她一眼,笑着说道:“表哥没事儿,他人手也带的足。再说了,有我在呢!便是我出了什么事儿,都不可能让表哥出事儿!”   顾妙芝瞪了他一下,“你俩谁都不许有事儿!”   苏九月看着他们二人相处的感觉还不错,心里默默地祝福了两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远在云南的夫君。   而吴锡元这几日也已经顺利在大理落脚了,此处依山傍水,路边儿都开着各式各样的小花。   民风淳朴,唯一的不好就是……他们不会讲此地的方言,沟通起来属实有些艰难。   他们落脚之后,项立新立刻去给他们找了个此地的向导。   “大人,人找来了!”项立新急匆匆地跑进院子,对着坐在窗前看地图的吴锡元说道。   吴锡元抬头看了他一眼,“人呢?”   “在门口候着呢!大人您可要见见?”项立新问道。   吴锡元点了下头,“见!快将人请进来。”   项立新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了门,不一会儿就带了个人进来了。   这人皮肤黝黑,身量也不高,瞧着应当也就是三十出头的年纪。   他走进来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小的玉翠山,见过老爷。”   吴锡元听他官话说的还算不错,才略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无需多礼,我们是从北边儿过来的商人,想在你们这里收购一批翡翠。不过语言不通,也没门路,不知道你可能帮我们一二?”   玉翠山恭敬地回答道:“能帮上老爷的忙是小的的福气,我们这儿来收购翡翠的商人每年也要来不少,小的也给很多人做过向导,有幸认识几个卖翡翠的老爷。老爷您打算何时去看看?小的也好跟那头约好时辰。”   吴锡元来这儿原本过来是为了查案子的,做生意也不过是个遮掩身份的幌子,为了他出行方便罢了。   他捏着手上的书思忖了片刻,才抬起头来,目光和煦地看着玉翠山,说道:“越早越好,不然就明日?”   玉翠山点头哈腰地应了下来,“好,那小的现在就去找那几位老爷,等约好时辰了再跟您回话。”   吴锡元嗯了一声,看着项立新送了他出去,才又接着看向了手中的地图。   云南王就住在大理,此处虽说离京城甚远,却是大夏朝的门户,出不得半点闪失。   云南王穆世庭乃是景孝帝大伯上一任云南王的嫡长子,也是景孝帝的堂兄,身份可以说十分尊贵了。   皇上让他查云南王,却没说从何查起。   他斗胆揣测皇上的心思,大致就是找茬,能找到云南王的罪证,让他名正言顺的收回封地和兵权,什么罪名都行。 第893章 穷乡富路   先前儿他在查洛阳王的案子时,铁矿和私盐都有云南王的身影。他姑且先将目标定在这两处吧!至于其他的,只能走一步算一步,看看能不能发现。   没多久,项立新就回来了。   吴锡元这才又问了一句,“这人信得过吗?”   项立新摇头,“实不相瞒,大人,奴才也不大清楚。到底能不能信得过,还需咱们慢慢试探的。”   吴锡元嗯了一声,“那本官心中就有数了,他原本是做什么的?”   项立新回答道:“他就是专门做向导的,这人也是个能人,来大理的除了咱们大夏的商人,还有南诏以及其他周边小国的商人。他会各国的方言,来帮着领路和翻译。”   吴锡元啧啧两声,“这么说来,还真是个厉害的,这钱还真不是谁都能赚的。”   项立新赞同的点头,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暂且就他了,明日咱们跟他去见了那些个卖翡翠的再说吧。”   说起翡翠,项立新立刻就有些兴奋了,“大人,咱们当真要买卖翡翠啊?”   吴锡元点头,“左右不过是个遮掩身份的,做什么都行。”   项立新却道:“大人,话可不能说。既然咱们大老远跑一趟,怎的不得赚些辛苦钱?您若是信得过奴才,这事儿奴才帮着您张罗,您看可行?”   吴锡元听到他这番话,竟然一点儿也不意外,他唇角带笑,斜睨了他一眼,“哦?你可是心里有什么想法了?”   项立新咧嘴笑了笑,“有了!”   吴锡元说道:“那你放手去做就是,只是咱们手头不甚宽裕,你得心中有数。”   他这么一说,项立新脸色也郑重了起来。   听人说,清官都是没什么钱的。他家大人这样好一个人,穷些也实属正常,但若是连一百两都拿不出来,那他真就有心而无力啊!   “大人,奴才能否问一嘴,咱们能用的银子有多少么?”   吴锡元其实自个儿也不大清楚,先前儿他们出发的时候,他媳妇儿给了他二百两银子,剩下的银票都被他缝在一个里衣里头了。   他原本不愿意带那么些银子,可九月说穷家富路,他这一走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回来,若是不带够银子,在外头真遇上什么难处,便是哭都来不及。   他将自个儿一直塞外小包袱的里衣拿出来,从衣摆下边儿沿着缝衣裳的线小心翼翼的剪开了一个扣子,将银票从里头一张一张的取了出来。   他抽出来第一张,项立新就看到了,瞳孔一缩,顿时喜笑颜开。   真没看出来,大人还是挺有钱的。   吴锡元自个儿看着这大面额的银票,也惊呆了,他做梦也没想到苏九月居然给他塞了张五百两的银票。   他又掏了掏,发现里边就装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这应当算是他们家的全部家底了。   他们才买了新宅子,又买了马车,开销绝对不小。即便是有岳夫人和李程季他们的分红,一时半会儿的家里也没多少银子。   这个傻丫头。   见着自家大人对着两张银票微微出神,项立新心里却乐开了花。   一千两对从前还在钱庄的他来说,绝对算不了多少,但在如今一穷二白的他眼中可是一笔巨款。   他笑了笑,弯着腰同吴锡元解释道:“大人,这边儿的翡翠卖不上价的,咱们一千两也能买不少了。”   吴锡元看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翡翠哪儿是在这儿卖不上价?在京里也照样卖不上价!”   项立新没去过京城,但他信心满满地道:“那也比在此处卖的价高多了,若是咱们运作的好,这样的美玉卖个天价出来,也不是不可能。”   吴锡元一挑眉,问道:“哦?你有什么想法?”   “咱们寻个种水好的,雕个福寿绵延的菩萨玉雕送去京里给皇上,若是能博得皇上喜欢,咱们翡翠何愁卖不上价。”   “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就连皇上都敢算计?你也不想,万一皇上不喜欢呢?”   不可能不喜欢,上了年纪的人都喜欢这个。   但……   他笑了起来,“皇上不喜欢,不还有太后吗?再不行还有那些王爷王妃公主的。只要那些权贵们有一人喜欢,定然就有许多人跟风的。从前我远在蜀郡,京里流行什么样式的发髻,传到我们蜀郡,大伙儿都争相模仿。”   吴锡元边听边点头,“好,那就交给你办了。”   他说完,就直接将手中的一千两银子都给了项立新,“这是咱们的全部家当,现在都给了你,你要悠着些用。若是给赔个精光,本大人就把你卖去矿上,赚钱养家!”   最后一句话差点将项立新逗笑了,他知道大人这是在同他开玩笑,同时他的心中也十分感激大人的信任。   他对着吴锡元一抱拳,说道:“大人,您放心,奴才不给您翻个几十上百倍的,都对不住您的信任!”   吴锡元摆了摆手,“行了,时候不早了,你也下去歇着吧,明儿一早先跟本官去见见那几位老爷。”   .   第二日一早,才刚刚卯时初,吴锡元就醒了。   他穿好衣裳,走出了门,想给自个儿打盆洗脸水,就看到阿兴和项立新已经在门口候着了。   “都起这么早?”吴锡元同他们打了声招呼。   项立新急忙上前接过他手中端着的木盆,同他说道:“大人,那个玉翠山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吴锡元诧异极了,云南的天亮的本来就比较晚,当地人也比京城起的稍稍晚一些,怎的他还来这么早?莫不是怕自个儿跑了不成?   还真是,玉翠山当了这么多年的向导,还真没少碰上半途跑路的,后来他就知道北边儿来的人起床早,便早早过来候着了。   “既然到了就让他先等候片刻,本官好歹得洗漱完才好见客。”吴锡元说道。   项立新应了声好,“奴才给您打水去。”   阿兴站在一旁,半晌都没插上嘴,再一看原本自个儿的活也被人抢了,心里隐隐觉得自个儿在大人面前的地位要动摇了,他急忙上前一步将木盆抢了过来。   他人高马大力气也大,项立新猝不及防就被他抢走了手中的木盆,一脸惊讶地看了看他,就听到他说道:“我来。” 第894章 谈生意   阿兴说完就直接转头走了,只留下项立新和吴锡元两人在原地。   项立新看了看阿兴的背影,又转过头去看吴锡元,“大人,你看他……”   吴锡元笑了起来,“无需同阿兴抢,你还有你的事儿要忙,先去接待那个玉翠山,问问人家可用过早膳,若是还没用过,待会儿就同咱们一起吃一些。”   项立新应了一声是,对着他一拱手,才去了前院。   等吴锡元洗漱完毕,整理了身上的衣物,才见了玉翠山。   “让你久等了。”他一边撩起衣摆坐下,一边儿说道。   玉翠山也不敢再坐着,急忙起身行礼, “小的见过老爷。”   吴锡元摆了下手,“无需多礼,你来得这样早,想必还没有用过早膳,就坐下跟我们一同用一些吧。”   玉翠山急了,连忙摆手说道:“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吴锡元却道:“接下来的日子还要麻烦你呢,有什么使不得的?坐下一同用些饭,待会儿还不知道要出去多久呢!吃饱了才有力气做事。”   玉翠山早上出门前也不是不想用饭,只是他家中不怎么宽裕,上有高堂,下有四个嗷嗷待哺的孩子。每日一睁开眼睛就都是要吃饭的,他每个月赚的那些大钱儿,饥一顿饱一顿的也是常事。   通常他都会饿着肚子,等去了那些卖翡翠的老爷家里,中午的时候是会给他们这些向导们管一顿饭的。   所以说吃的也不算很好,但是却管饱,这对于他们来说也足够了。   这回还是头一次碰到老爷让他上桌吃饭的,玉翠山着实有些受宠若惊,“那……小的拿两个饵块去外头吃就好。”   吴锡元见他再三推辞,不愿意在此事上多浪费时辰,就眉头一蹙,直言道:“让你上桌,你就上桌,那样多话作甚?”   说完也不再管他,自个儿拿起个饵块吃了起来。   玉翠山见状咽了口唾沫,悄悄的转过头看了一眼项立新。见着他示意自己赶紧上桌,也担心真惹怒了老爷,这才应了一声,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   项立新见吴锡元再没有说什么,也稍稍松了口气。   这位吴大人同他先前见过的那些大人相比,可真够接地气的。他从前当掌柜的时候,可都从来没有同他们家大少爷一同用过饭呢!   也不用吴锡元刻意招呼,项立新就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毕竟这几日他都一直跟着大人一起吃饭,俨然一副亲信的模样。   等吃过饭,玉翠山早就叫了马车在外头候着,玉翠山告诉了车夫他们此行要去的地方。   昨儿玉翠山就跟一位当地卖翡翠的大老爷说好了,今儿会给他们带一位北边儿的客人过去。   路上坐在马车上,玉翠山才打听起了吴锡元一行人的情况,“吴老爷,你们是从北边儿哪儿来的呀?”   吴锡元坐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背靠在马车壁上,都没抬眼看他一眼,就随口说道:“我们是雍州来的。”   玉翠山恍然大悟,“雍州,那可真够远的,是苏大将军驻军的那个雍州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就是那里。”   玉翠山笑着说道:“我每年能见不少北边儿来的客人,但雍州来的还是头一次见呢!”   吴锡元眉头一挑,“哦?那你平素碰到的都是哪儿来的客人呀?”   “洛阳的客人最多,再不就是京城的……”   吴锡元特意没说自己是从京城来的,为的就是日后行事方便。   “洛阳和京城乃是繁华地界,这些玉石珠宝的都很受欢迎,而我们雍州相较之就要差些许了。我来这儿看翡翠,其实也就是想试试,看看能不能将这东西卖去给胡商赚些银子。”   玉翠山笑了起来,“肯定行的,老爷您瞧着就是一副富贵相,命里带财的。”   吴锡元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小子可真会说话,这几日好好干,若是这一趟赚了钱,定然不会少了你的。”   玉翠山急忙一脸欣喜的谢恩,“多谢大人!那小的就祝您发大财了!”   大理城并不算很大,比起京城要小许多了,他们的马车走了一炷香的时间,就到了这位景老爷的府上。   他们的门户盖的十分恢弘,门后从巷子头一直到巷子尾都停满了马车,还有许多装货物的马匹。   到了门口的时候,马车才停了下来,玉翠山率先跳下马车,跑前去扣门。   不一会儿,门就从里边打开了。   玉翠山腆着脸带着笑,对着来人拱了拱手,说道:“这位小哥,我是玉翠山,昨儿同景老爷说过,今儿要带一个北边的客人过来。如今客人已经到了,就在门口的马车上,还请小哥进去通报一声。”   玉翠山时常带着客人来景府,景家人看着他也十分面熟,应了一声进去通传了。   吴锡元坐在马车上,挑起车帘朝着外边看了一眼。   云南还真是个好地方啊,这遍地的花儿姹紫嫣红的,不似他们在京城里见到的那些都是盆景,虽美却总是多了些匠气。   京城里如今已经有些冷了,除却菊花还能开一阵子,其他的花儿怕是只能在暖房里才能活下来了。   但此地的花却都开在花圃里,一个个争奇斗艳的,半点颓败的意思都没有。   昨儿夜里下了一点点雨,巷子里的青石板上还有些潮湿。一个老丈穿着蓑衣拿着钓竿从他们的马车边儿路过,好奇地看了他们一眼,见着吴锡元也在看他,便对他友好的一笑。   这一会儿的功夫玉翠山就又重新回到了马车,“老爷,咱们可以进去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才刚掀起门帘,就看到站在马车外边的阿兴冲着他伸出了手臂。   他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还是扶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   景家在大理城也是大家族,他们可不只卖翡翠。他们景家是靠罂粟发家的,后来为了洗白才做起了玉石生意。   只是翡翠一直卖不上价,他家也没彻底洗白。   吴锡元他们是个新人,头一次合作当然不会多重视,接待他们的也不过是个景家的管事。   --   作者有话说: 第895章 第一条罪证   吴锡元和项立新对此早就预料到了,也并未觉得又被冒犯到。   若真是景家老爷亲自来见他们,让他们只下个一千两的单子,实在有些拿不出手。   管事一看吴锡元的派头,顿时心中一惊,看来今儿来的是个大单子啊!   他面上的神色顿时就热切了许多,“这位老爷,您远道而来辛苦了,先坐下喝杯茶吧?”   还没等吴锡元落座,他就冲着外头侍奉的奴才喊道:“去,给这位老爷上上好的普洱!”   待到茶水点心都就位了,管事才一脸和气地说道:“老爷,您是才哪儿来的呀?”   玉翠山知道吴锡元听不懂,就在一旁翻译了一遍。   管事看了他一眼,忽然就笑了,又重新用官话说道:“倒也不必如此麻烦,官话我还是会讲的。”   吴锡元闻言也笑了,“如此,就方便多了。项立新,你同他谈谈。”   项立新急忙从他身后走出来,对着管事拱了拱手,“我们是从雍州而来,我们老爷说了,头一次做你家生意,拿多少货还得看你们的诚意。”   一听是雍州来的,这管事顿时就泄了气。   雍州那地儿偏僻,哪儿像是繁华的洛阳、京城、扬州等地?贵族商贾云集,这里的商人一来都下的是大单子。   但转念他又一想,这个老爷看起来不像是普通人的,或许还能给他一个惊喜呢?   笑容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这是自然,老爷,不然咱们还是先看过货再说?”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看看。”   管事起身带着他们朝着旁边一个厅里走去,厅里摆放的全是各式各样的翡翠。   吴锡元扫了一眼各种摆件,以及镯子发簪等物,从次品都上佳应有尽有。   他只是用手拿起一个镯子看了看,便放下了,其余什么都没动。   管事看着他一脸风轻云淡的表情,更觉得他不是寻常人。   便在一旁说道:“老爷,前头就是摆放原石的地儿了,您可要看看?”   来都来了,岂有不看之理?   吴锡元轻轻点了点头,说道:“那便看看吧。”   原石从外表看,都只是普通的石头。只是有些开了天窗,有些并未经过任何打磨。   这些原石里头,或许能出好货,又或许只是块普通石头。   云南赌石的地儿特多,吴锡元才来这里没几日,都已经见识到许多了。   管事在一旁看着他的脸色,斟酌的问道:“老爷,您可要开一个试试手气?”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了,运道这种东西还是用在更好的地方吧。”   管事一听这话,就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还是老爷您通透。”   吴锡元看了一圈儿,又看到一旁的项立新一脸兴奋的模样,便直接对着这位管事说道:“你同我家管事详谈吧,我再随便看看。”   项立新和管事在一旁聊的热火朝天的,吴锡元则又拿起了他第一眼看中的镯子。   这镯子水头极好,绿汪汪的就跟一汪湖水似的,若是戴在他家小媳妇白皙的皓腕上,那该得多好看呀!   这样想着,他便转过头对着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奴才问道:“你家这镯子卖吗?”   小厮也是管事挑选的会讲官话的奴才,这会儿便急忙回答道:“卖,自然是卖的,奴才这就去同管事说说。”   吴锡元打断了他的话,“不急!他们谈完生意,咱们再去也不迟。”   吴锡元又去到一旁休息的地方,喝了两杯茶水,才见到项立新和管事一脸满足的回来了,可见这两人这番洽谈十分愉快。   小厮这才上前一步将吴锡元刚才看中的那个镯子拿了出来,同管事说了几句当地的方言。   管事抬头看了一眼吴锡元,从小厮的手中接过镯子,朝着吴锡元走了过来。   “听闻老爷看中了这个镯子?”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还请管事给开个公道价。”   管事方才已经和项立新达成了一系列共识,约定好了后期合作,这会儿便真诚的说道:“老爷您日后也算是我们景家的客人了,但这东西毕竟是景老爷的,我也不能直接做主送给您,不过倒是可以给您便宜些许,您就给二十两银子吧。”   吴锡元好歹也是见过好东西的,这样成色的一个镯子,卖二十两银子真的已经很便宜了。   他斜睨了一眼项立新,“给钱吧。”   .   等从景家出来之后,吴锡元才从怀中掏出帕子小心翼翼的将手里的镯子包好,又重新塞进了怀里。   项立新看着他这副模样,便试探性的问了一句,“大人,您可是带给家里人的?”   “带给我夫人。”说起苏九月,吴锡元面上的神色都变得更加温和了。   项立新忍不住也在心中回想起自己的青梅竹马,若不是因为他出事了,他的青梅竹马又怎么会被她父母嫁给了别人?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一切都是命啊!   回去的路上已经逐渐热闹了起来,吴锡元很喜欢此地悠闲的民生以及与北边儿截然不同的风气。   他掀起车帘,看着外头的闹市,就看到路上许多拖家带口出来摆摊的女人。   一边儿看着东西,一边儿还得看着孩子,反倒是男人出来摆摊的并不是很多。   吴锡元有些奇怪地看向了玉翠山,问道:“怎的此地出来摆摊的小商贩都是女子?”   玉翠山叹了口气,“老爷,您不生活在此,有所不知啊!我们这里的赋税太重了,比旁的地儿足足要高出两成,摆摊这种活儿算是轻活儿的,所以都是女人在做。至于男人大多去干重活儿了,重活给的工钱多,但却很累。可是为了一家生计,也只能如此了。”   吴锡元的面色立刻就沉了下来了,他想,云南王的第一个罪证已经找到了。   玉翠山还在说话,“不单单如此,我们一家还必须出个男丁去参军。王爷说了,我们在边境,若是敌人来犯,必须得保护好自己的家乡。这话说起来没错,可是那样高的赋税,还要将家里的男人抓去当壮丁,老百姓们真的太难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96章 长记性了吧   “此事可是朝廷下的旨意?”吴锡元问道。   玉翠山摇头,“我们不过是普通老百姓,哪儿知道这些?左右那些当官的没一个好人就是了!”   项立新听了这话,瞧瞧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儿的吴锡元,见着他脸上没有异色,才叹了口气。   这个莽汉,真是什么话都敢往外头说,也亏得吴大人脾性好,不然可有他受的。   吴锡元又接着问道:“你们此处百姓怨声载道的,怎的都没想着上达天听?”   玉翠山顿时苦笑一声,“老爷,您可真逗,上达天听?那可真比登天还难。咱们这儿离京城又远,即便是找个品性高洁的乡绅愿意替大伙儿跑这一趟,大伙儿的万人书送去京城真就会有人看吗?看了之后,还会有人管吗?”   还真说不好,搞不好他们连云南都很难走得出去。   他如今算是看明白了,云南王这是占山为王啊!   吴锡元并未同他多说,如今他的身份还不宜暴露,若是被人知道了,对他日后行事来说,不怎么方便。   “你说的也是,唉,就是苦了当地的老百姓了。”   “其实也不总是坏事,王府收编了那么多士卒,总不好就养着他们什么都不让做。因此,我们云南这几年匪患倒是好了许多,原先商队路过茶马古道,总会遇上些打劫的,现在各个山头的山大王全都被消灭了。也正是因为如此,虽说如今大伙儿日子艰难,所有人都骂骂咧咧的,但总也是凑合能过。”玉翠山又接着说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也算王爷还做了件实事。”   ……   一路回到自家住处,吴锡元自己回了屋子,项立新则和玉翠山二人沟通了明日要拜访的翡翠商人。   在玉翠山临走之前,他还特意叮嘱了一句,让他明日晚一些来,可别再这么早了。   在他回到院子里的时候,就看到吴锡元在等他。   “今儿谈的如何?”在做生意一道上,他肯定没有项立新精通,术业有专攻,他也无需自个儿用功。   项立新有些兴奋的拉了个凳子过来,在他身边儿坐下,才说道:“大人,今儿谈的还不错,此地的翡翠价格比奴才想象的还要低一些。”   吴锡元也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打算都买些什么成色的?”   项立新早就想好了,要买就买成色好的。他们既然打着京城里皇亲贵胄的主意,弄那些差强人意的货色,可不就是自个儿砸自个儿招牌嘛!   因此,在吴锡元问起的时候,他直接脱口而出道:“当然买好货了!咱们的翡翠拿去往京中铺子里一摆,就要让那些夫人小姐们走不动道儿。”   他说话的语气夸张极了,活像是自个儿发现了个什么聚宝盆似的,兴奋地满面通红。   吴锡元被他逗笑了,“想法很好,可是你也不想想,咱们只有一千两,能买多少好物件?”   项立新却嘿嘿说道:“大人,您一看就没做过生意。这年头哪儿有全款拿货的?咱们这一千两银子拿一部分出来当定金就行。”   吴锡元听了就更诧异了,“这……他们能同意?也不怕你带着东西跑路了?”   他这么一问,项立新面色就涌上了一股心虚,被吴锡元一眼看出来了。   他斜睨了项立新一眼,对着他问道:“怎么?你瞒着本官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项立新嘿嘿一笑,“也没什么,奴才不过就是告诉他,咱们打算在此处开个铺子,左右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让他不要惊慌。”   “哦?开个铺子?你怎的从未同本官说起过?看来如今还是翅膀硬了啊……”吴锡元意味深长地说道。   项立新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人!奴才没有啊!实在是方才情况紧急,奴才才自作主张答应了下来。是奴才错了,请大人责罚。”   吴锡元没有真的生气,也没说什么要责罚他的话,就只是问他,“开铺子又岂是说句话的事儿?你打算做什么生意?又哪里来的银钱?”   项立新跪在地上同他侃侃而谈,“回大人的话,我们那一千两用上三百两开铺子,剩下七百两给他们做定金便可。”   吴锡元听了这话,眉头一挑,“确实是个不错的注意,但这些翡翠你拿回京城,是打算摆地摊吗?”   项立新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语气都有些不对了,“大……大人,您在京城都没置办个铺子吗?”   吴锡元面无表情地回答道:“没有。”   项立新:“……”   吴锡元看着他这欲哭无泪的表情,心里也舒服多了。   就得让这家伙长些教训,但凡什么时候做事都不能这么想当然。   “大人,不然……奴才就拿去摆地摊?给上头沾些土,当作古董卖……”项立新正在竭力补救。   吴锡元打断了他的话,“想都别想!你想走皇上的路子,还敢卖假古董?别等到时候被京兆尹给抓起来了,你可别想着我去捞你,本官丢不起这人。”   项立新听了他这话越发的垂头丧气了,吴锡元这才趁势教训了他几句,“日后做事要三思而后行,切勿莽撞。”   项立新连连点头,“奴才再也不敢了,奴才只是做梦都没想到,您连尚方宝剑都有了,却在京里头没个铺子……”   说到最后,眼看着吴锡元的脸色不怎么好,他的声音才小了下去。   吴锡元见着他低下了头,才说了一句,“西城的水井巷里有本官的铺子,如今尚在闲置,便先给你经营吧。”   项立新顿时抬起了头,看向了吴锡元,两只眼睛熠熠生辉,“大人,此话当真?”   吴锡元微微颔首,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真真是吓死奴才了,幸好幸好。”   吴锡元看着他,又问道:“你又打算在此处的铺子做什么生意?”   项立新笑了起来,“卖大米,大人,此处赋税重,粮食也贵。咱们若是能在此处卖米,一方面咱们自个儿有得赚,另一方面也能帮到此地的老百姓。”   --   作者有话说: 第897章 人质   昨儿回来的路上,听到玉翠山说起此地赋税重的时候,他就生了这个念头。   原本还在想到底开个什么样的铺子,被他这么一说,这可不就正好吗?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轻笑一声,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这如意算盘倒是打的不错。”   项立新抿着唇,“奴才不过是想着大人您帮着奴才翻案,让奴才无债一身轻,奴才怎么也得给您挣个二十万两出来才行!”   吴锡元也没想到他心里居然一直存着这个想法,就同他说道:“挣钱可以,也莫要太着急,慢慢来就是。”   .   第二日,玉翠山又带着他们去见了另外一位卖翡翠的老爷。今日这位老爷姓李,在大理城的势力比不得景家,也意味着他这儿拿不到最低的价格。   接下来的几天又见了几位卖家,对比再三,最后项立新还是觉得第一家好。   货全,价格还优惠,唯一的缺点就是不做小宗的生意,这也才给其他家留了口饭吃。   玉翠山也知道他八成会选第一家,几乎他带来的客人都选了第一家,只有些散客拿不起货,才会考虑别家。   吴锡元也没每日都跟着他们跑,打发项立新和玉翠山去跟景家挑货,选铺子的地址。   三日之后,项立新突然找到吴锡元,对他说自己要去趟京城。   吴锡元十分诧异,“这就好了?”   项立新点了点头,“正是,铺子也选好定下来了,货也选了一批。如今得尽快去京城将这些东西卖上一些,然后买些米面回来,咱们的铺子才能开起来。”   吴锡元想着他在替自己赚钱,还这样积极,自个儿似乎有些太漠不关心了些。   他思忖了片刻,最后将自己的钱袋子取下来,从里头拿出来一百两给了项立新。   “项立新,咱们只有这些了,你快去快回。”   项立新一看又是一百两,心里头就更高兴了,这一百两他可以在京郊收许多粮食过来了。   “大人,您看看要不要给家里捎个信儿?奴才替您给夫人带回去。”   吴锡元微微颔首,“稍待片刻,待我磨墨。”   项立新看着他写完信,放在了信封里,用蜡封好,才上前一步接了过来。   “此封信请你务必送到。”   项立新将信妥善收好,才磨磨唧唧的又说道:“大人,还有一事……”   吴锡元正在用帕子擦着手指上的墨汁,听了他这话,就看了他一眼,问道:“哦?还有什么事?”   “就……就是咱们铺子还没开起来,景家人肯定不放心我们带着东西走,您看……”   吴锡元瞬间了然了,“那本官该当如何?”   “您得去住到景家去,等奴才回来。”   吴锡元脸色一变,“这可不行!这不是拿本官当人质吗?!若是去了景家,本官还要如何查案?”   项立新看他怒了,急忙劝道:“大人息怒,大人,您息怒啊!景家只是要您住到他们府上,三餐都管,也不限制您出行,就是……出门得有个人跟着。”   吴锡元权衡再三,被人跟着根本没法查案子,正想叫他放弃的时候,就听到项立新又接着说道:“大人,景家人跟大理城的诸位大人都有密切往来。您若是住到景家去,说不准您这案子就查的更快了呢?”   吴锡元似乎被他说服了,“此话当真?”   “自然是真的,景家势力如此大,若不是有人在背后撑着,就凭着他们家半黑半白的势力,云南王早就对他们下手了。”   吴锡元点头,“好,你放心回去,明日本官就带着阿兴他们住到景家去。”   景家很大,附近一条街几乎都是他们家的,里边有许多院子都是接待客人和收容小厮的。   吴锡元才去那边的头两天并未出门,后边出去逛街的时候果然有人跟在他们身后。   他随便在街上逛了逛,便回去了。   有人跟着确实不大好行事。   他又在院子里待了两日,原本接待他们的管事便找上门来了。   管事对着他拱了拱手,笑着说道:“原本并不该来叨扰老爷,只是看老爷这几日闲来无事,不知能否请老爷给我们府上几位少爷教一教官话?”   吴锡元虽说是个书生,平日里也给自个儿的同窗们授课过,但给语言不通的人启蒙?这还真是个难事。   他皱了下眉头,“管事,并非我不愿意,实在是我听不懂你们当地的方言,这不是鸡同鸭讲吗?”   管事再次拱了拱手,“老爷,您说什么鸡呀鸭呀的我也听不懂,几位少爷已经学过一段时间官话,能同您沟通,这点您放心就是。原先几位少爷的夫子家中有事,回去就几日,您只需帮几日忙,我们老爷一定会奉上厚礼的。”   吴锡元想着左右也是无事,倒也不是为了他的礼物,就是想着看看能不能通过这些孩子们跟景家搞好关系,到时候或许还能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见着他答应了,管事也十分高兴,他看着这位老爷的派头应当就是个书香门第出身,这样的人物给他家少爷临时授课,想必老爷也是极为满意的。   “既然如此,老爷您明日几时开始授课?”管事问道。   吴锡元想了想,“辰时吧。”   管事行了一礼,“明日辰时,会有下人带老爷去授课的院子,届时就麻烦老爷了。”   吴锡元淡淡地嗯了一声,管事又接着说道:“那我先退下了。”   阿兴跟在他身边,也不多话,见着人走了,才问了一句,“老爷,用晚膳的时候到了,我现在给你传膳?”   在来之前,吴锡元就特意叮嘱过他们,在此处莫要喊自己大人,以免被有心之人听到。   来景府管吃管住,还有人给洗衣做饭,不比自己住着舒坦?这也是吴锡元愿意来此处住下的原因之一。   他应了一声,“是该吃饭了,传膳吧。”   他从门里出去退了出去,就看到转角处一个人影消失在了尽头。   他只是抬眼看了一下,便该干啥干啥去了。   --   作者有话说: 第898章 开业大吉   等到阿兴去传了饭菜过来,才凑到吴锡元耳边将自己方才看到的一幕告诉了他。   吴锡元一脸意料之中的模样,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人家管吃管住的,盯着就盯着吧。你这几日也注意着些,若是景府来了什么特别的人,就想法子打听打听。”   阿兴应了下来,见大人心中有数,也便没有多说话。   .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就收拾妥当,坐在屋子里看书,同时等着景家的下人来请。   快到辰时的时候,门外才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阿兴走过去打开了门,就看到了外头一个小厮满面笑容地站在外边。   见着他开门了,才朝着屋里看了一眼,笑着问道:“请问吴老爷准备好了否?”   阿兴点了点头,回过头看吴锡元,就见吴锡元已经起身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皱,“走吧。”   小厮看着他的样子,大气都不敢出。心里也有些纳闷了,先前他听人说这位吴老爷不过是个小商人,怎的瞧着他身上这气度……不大像啊!   他一愣神的功夫,吴锡元就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见着他半天没反应,才又说了一句,“前边带路。”   小厮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一脸歉意地道:“您请随我来。”   吴锡元跟在他身后,在景府中左拐右拐,最后才到了一处院子前停下了脚步。   吴锡元还没进门就已经听到了里边叽叽喳喳的吵闹声,看来景家这些少爷也是些闹腾的。   他面色无常,反倒是景家的小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吴老爷,就是这儿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那我便先进去了。”   他抬脚走进了屋子里,阿兴和小厮在外边驻足。   小厮此时的心里头也担心极了,自家这些小少爷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给他们请了个无数个夫子,也被他们气走了无数个,最后实在没法子了,他们老爷就做主给几位少爷请了个会武艺的夫子,几位少爷这才消停了下来。   可是这几日夫子家中有事,老爷又担心几位少爷没人约束着,太过无法无天,便又想着找个人再管着他们几日。   赵管事推荐了这位吴老爷,可是他瞧着这回这个吴老爷看起来就像是个文弱书生,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几位少爷给气死。   吴锡元在走进屋子的时候,安静了一瞬间,紧接着就又闹腾了起来。   小厮和阿兴二人在外头等着,听着里边的动静,顿时就是一阵头皮发麻。   然后过了一会儿,渐渐地屋子里的声音安静了下来。   一直持续到一个时辰以后,吴锡元悠哉悠哉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冲着小厮点了点头,就带着阿兴回去了。   等到吴锡元都走远了,屋子里依旧安静如鸡,景家的小厮吓了一跳,担心几位少爷出什么事儿了,赶紧跑进去看……   阿兴一路跟着吴锡元,欲言又止,一直到了他们屋子里,才忍不住问道:“老爷,您是怎么让那些少爷听您的的?”   吴锡元轻笑一声,“不过是些小崽子,好收拾的很。”   他扭过头就看到阿兴一脸好奇的模样,才又接着说道:“给他们讲鬼故事,一个个怕得很,还爱听,也就顾不上瞎胡闹了。”   阿兴:“……”   吴锡元今日讲的鬼故事还是他媳妇儿的话本子上的,这些个小崽子一个个看起来嚣张至极,却还没他媳妇儿胆子大。   这么一想,他又有些思念起京城的九月,也不知道他不在身边儿,他媳妇儿再看了话本子害怕了可怎么办……   苏九月可顾不上害怕的,这几日她忙得很呢!   二哥二嫂的铺子选好了,她这几日除了当值的日子以外就都在铺子里了,帮着将铺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个干净,桌椅摆好打算明日就开张。   “九丫,你尝尝,看看二嫂这手艺可还行?”田秀娘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面从里头跑了出来,再看那面,粗细适中,还细心的拌好了。   她一边催促苏九月坐下,一边将面放在了她的面前。   苏九月顶着田秀娘期待的视线,拿起筷子挑了一筷子的面吃了一口。   还不等她咽下,就听到田秀娘急切地问道:“如何?可还行?”   苏九月吞咽了一下,才说道:“很好吃!二嫂,你尽管放心,咱们一定会生意兴隆的!”   田秀娘乐得坐不住了,起来原地转了两圈,才对着她说道:“九月,有你这话,嫂子就放心了!等嫂子赚了银子,一定尽快还你!”   苏九月笑了笑,“二嫂,咱们一家人这样客气做甚?等你们日后宽裕了再说。”   田秀娘听了她这话,心里也满足极了,对着苏九月叮嘱道:“日后你若是忙完晚了,或者不想做饭,就来二嫂这里,二嫂给你煮面。”   ……   从面馆回到自己家里,天都要黑了。   苏九月累了一天,洗洗就睡了。   可是这天夜里,她又做梦了。   居然在她家二嫂面馆开业的这一日,有人来找茬了。   起因是一个小姑娘去她二嫂面馆吃了碗面,却没钱给,说要留下来给他们干活,好抵了自己的面钱。   一开始田秀娘当然是不愿意的,她们才第一天开业,家里就多了张嘴,日后还指不定怎么样呢!她宁肯不要这一碗面的钱,也不能把人留下。   可是正当她准备撵人的时候,外头又有一个男人带着几个小厮进来了,看着这姑娘就拉扯着将人往外边拉。   姑娘一边挣扎,一边呼救,泪流满面一脸绝望地看着田秀娘。   田秀娘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会儿也动了恻隐之心,她急忙上前一把拉过这姑娘。   她时常干农活力气大,拉着这姑娘的两个小厮猝不及防竟真让她将人抢了去。   她挡在这姑娘面前,冲着那些人喊道:“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强抢民女?!”   那小厮却叫嚣道:“什么强抢民女?!这女人是我们家老爷的小妾!我们老爷出了十两银子从她爹手里买的!”   --   作者有话说: 第899章 撑腰   被他这么一说,田秀娘护着她的手也收了回来。   若是这小厮说的是实话,她确实没理由拦着人家不让人回去。   可是她还没来记得说话,她身后的姑娘就已经开始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喊道:“可是银子我都还给你们家了!我才不是你们老爷的妾!”   “还给我们了?谁见了?当初我们去你家给你爹银子的时候可是许多人看见的!你们想赖也赖不掉!”   “你们无赖!我分明是将银子还给你们了的,你们拿了银子还不认账!”这姑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   田秀娘这会儿也听明白了,她拦住这个姑娘,对着面前的一群人喊道:“你们一群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算什么事儿啊!人家都把钱还给你们了,同你们家再没什么关系了!”   “一个臭婆娘充什么英雄好汉,赶紧滚一边儿去!”   推搡之间,田秀娘直接被人推倒了,头直接磕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睡梦中,苏九月就看着一抹血迹顺着桌角一直蜿蜒流到了地面上。   苏九月直接吓醒了,二嫂是她的亲人啊!她自然无法眼睁睁地看着她出事。   苏九月干脆直接就不睡了,她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好之后,外头的天色也还没亮,这时候上门拜访也是太早了些。   她硬生生地坐在桌前等着天儿亮,等到好不容易卯时了,她才赶紧让府上的下人套了马车送她去王家找她义兄。   虽然总是麻烦他,让她十分过意不去,但是在京城里头碰上什么事儿,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她义兄。   王启英最近正在家中偷懒,才刚起没多久,就得知苏九月来了。   正在洗脸的他动作顿时就麻利了许多,顾妙芝在一旁看着,就说道:“你慢着点儿,瞧瞧你身上的衣裳都叫水溅湿了。”   王启英一把接过她递过来的毛巾,胡乱擦了一把脸,就穿上外袍准备出门。   “咱妹子这么早来找我,定然是遇上什么事儿了,我得去瞧瞧去,可不能让咱妹子受欺负了。”   顾妙芝想到吴锡元这阵子也不在京里,九月一个人指不定真碰上什么难处了,就说道:“我同你一起去,若是有什么事儿姑娘家不方便同你说的,也能跟我讲讲。”   王启英却道:“我先去,你这梳妆打扮得半晌儿,弄好了再来就是。”   顾妙芝这会儿连头发都还没盘起来,确实不大方便去见客,就点头同意了下来。gt   王启英火急火燎地去了门口,见着苏九月就在外头候着,一开口就着急问道:“妹子啊,今儿怎的来得这样早?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这么早打扰你们真是怪不好意思的,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想着今儿我二嫂那铺子头一天开张,想着义兄若是没事儿了就过去转转。”   王启英顿时就明白了,这是要给她家二嫂找个靠山啊!找他可不是正合适吗?他最会给人做靠山了!   京里头这些地痞流氓可都不是一般人,若是欺负他们是外地人还真说不准。   “放心,有义兄呢!左右我这阵子也不用去衙里,待会儿我就过去坐坐。”   苏九月想到梦里那红色血腥,心里头还是有些担心,万一又给她义兄惹了什么麻烦可怎么办?   她想了想,最后叮嘱道:“义兄,若是真碰上什么找茬儿的,您也稍稍收敛下脾气,咱们能动嘴就别动手。”   王启英笑了,“放心放心,这点你哥懂的很呢!”   苏九月还要去太医署,他将苏九月送走之后,就回了自己的院子里。   顾妙芝刚梳妆完毕,见着王启英回来了,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就问道:“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九月呢?”   “九月去太医署了,她找我去帮她二嫂撑个场子,他男人不在,担心有不开眼的去找他们麻烦,让我过去转一圈儿。”   顾妙芝微微颔首,这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儿。   “如此甚好,我还担心她遇上什么麻烦了呢!”   王启英在家中用过早膳,就坐着马车出门了。   等他到井水巷的时候,此处还没什么人,他皱了皱眉头,抬脚走进了面馆。   田秀娘在苏九月及笄的时候见过王启英,也认识他就是苏九月的义兄。   她顿时面儿上一喜,迎了上去,“王大人!您怎的来了?”   王启英笑了笑,回答道:“听九月说今儿你们面馆开门,便来吃碗面,尝尝可还行。”   田秀娘一看他亲自来捧场了,顿时欣喜若狂,“大人您稍候,民妇这就去给您做去!”   田秀娘进了后厨,二成就急忙将干干净净的桌椅又擦了擦,才示意王启英坐下,“大人,您先坐。”   王启英坐下之后,才问了一句,“老板,怎的你们选了这么个地儿啊?我瞧着这地段稍稍有些冷情啊。”   二成笑着解释道:“此处是我三弟帮我选的,他说如今虽然生意会一般,但日后一定会好起来的。再说,就是因为这地段一般,我们才能用很少的钱盘下来,不然那些旺铺动辄上千两,我们哪儿来的那些银子啊!”   王启英点了点头,“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你们面做的好吃,定然也会有人不怕远的。”   “正是这么个理儿!”二成应道。   王启英甚至在心中想着,他家妹婿那样聪明的人让他哥嫂将铺子选在此处,定然也是有他的用意的,不然自个儿也跟着在此处开个铺子?   就在他们两人说话间,田秀娘就端着饭碗出来了。   “大人,您尝尝看,若是不合胃口,民妇再去给您重新做!”   王启英尝了一筷子,觉得还不错,便夸赞了她两句。   因着王启英的马车就停在门口,旁人一看是王大人的马车,也下意识地跟着来凑热闹。   王启英那是谁?四大纨绔之首!那嘴巴刁着呢!若不是这家面馆味道不错,他会千里迢迢来这儿吃碗面?   这样想着,就有不少人不约而同地跟风走进来了。   --   作者有话说: 第900章 付了饭钱再走   田秀娘一看店里来了这么多人,顿时喜笑颜开,跟王启英招呼了一声就进厨房忙了。   二成念着王启英在这儿,也不好丟下他进去给自己媳妇儿帮忙。   倒是王启英冲着他说道:“你去忙吧,不用陪着我,我自个儿能行。”   二成这才招呼客人去了,帮着端饭收碗筷。   就在二成收了碗筷去洗的时候,铺子里又来了新的客人,是一个面容憔悴的姑娘,瞧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模样,身上背着个小包袱。   田秀娘刚端了一碗饭出来,见这姑娘在门口张望,就用围裙擦了擦手走了出去。   “姑娘,来吃饭吗?”田秀娘问道。   这姑娘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纠结了半天到底没忍住,还是点了下头。   田秀娘笑着将她迎了进去,“姑娘,你先坐,我进去给你做去。”   王启英看着铺子里的人越来越多,心里也满意了许多。   能来这么多人吃饭,可见这地段还不至于太差,他妹夫果然是有眼光的。   王启英心中的小算盘就又打了起来,看来今日回去就得同她媳妇儿说说了,也不知道自家手头还有多少闲钱,够买几间铺子的?   他吃碗面想着帮人帮到底,就让王通也去给二成他们帮忙。   那位姑娘这时候也吃完了饭,田秀娘刚收完了另一位客人的铜钱,回过头走到她身边。   “姑娘,如何?我家面可还合胃口?”   这姑娘连连点头,“很好吃的,只是……”   田秀娘一听她说只是,急忙紧张了起来,“怎么了?”   姑娘忽然就红了眼眶,哀求道:“老板娘,我身上没得银钱,不然让我给您做事抵了这顿饭钱吧?”   田秀娘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就变了,“不给钱?那可怎么行!”   这边儿的动静自然也引起了王启英的注意,他听着这姑娘说话的腔调似乎是京郊的,也不知道为何来吃这霸王餐。   他来本就是镇场子的,有人吃霸王餐就是不给他王某人面子,偏偏这吃霸王餐的还是个女人,让他也不好发作。   这姑娘见着田秀娘不肯,急的都给她跪下了,“老板娘,您行行好就收下我吧,我可能干了,吃得也不多。我给您干活,也不要工钱,随便给碗饭吃就行。”   田秀娘却也不敢要她,“姑娘,不是我心肠硬,实在是不敢收呀!我们今日才第一天开业,日后还不定咋样!家里还有两个娃娃要养,我们哪儿敢再养个人呢?”   王启英正想打发王通过去替这姑娘把饭钱出了,省得一直杵在这儿影响了铺子里的生意。   就在这时,面馆突然来了一伙人。   带头的人一进来就直接冷笑一声,“果然在这儿,让爷们儿一阵好找!小五小六!去把人抓起来!”   那女子也听到了他的声音,吓得直往田秀娘身后躲,“老板娘,求求您救救我吧!我不要跟他们走啊!他们家老爷都六十了,还要让我做妾,我实在不愿啊!”   田秀娘听了这话,也实在没法坐视不理,就将她护在身后,“光天化日,天子脚下,你们居然敢强抢民女?!”   王启英一看这阵势,忽然一乐。   哎呦,来活了!   他从椅子上取下翘着的二郎腿,站起身走了过来。   “怎么了这是??”就听他优哉游哉地问道。   田秀娘也是个聪明的,知道找靠山,便急忙说道:“大人,这伙人强抢民女!”   凡是在京城里混的,谁不认识王启英王少爷?   这几个下人没想到王启英居然也在此处,当下立刻认怂,对着他解释道:“大人,您误会了,我们没有强抢民女。这女人是我们老爷的第八房小妾,他爹收了我们府上二十两银子,这可是许多人看到的,去他们村子随便一问就有人知道。”   他话音刚落,这姑娘顿时就大声反驳道:“你瞎说!我分明将银子还给你们了的!”   这下人也跟着犟,“你给谁了?我们反正没见着银子!”   “就是给了上次跟你们一起去我家的一个人!”   ……   许是因着知道有人给做主,这姑娘说话也比先前儿有底气的多了。   两人扯来扯去的,各执一词,王启英大概也听明白了。   不就是强抢民女吗?这事儿好办。   “好了。”他突然开口打断了两人说话。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他,就见王启英对着那个下人问道:“你家老爷是谁啊?”   答曰:“是长信伯府上的七老爷。”   长信伯家是出了名的人丁兴旺,他们老爷子活得岁数长,七十多岁的时候还给他们填了个弟弟。如今都快九十了,还健在,他们家也一直没分家。   早些年他们家还积累了些薄产,如今孩子一多,所有的开支都走公中,家产早就败得差不多了。   综上所述,并不是得罪不起的人家。   因此,王启英轻咳一声,直接开口说道:“既然是你们的人,带回去也不是不行。”   他此话一出,那姑娘和田秀娘的面色同时一变。   特别是田秀娘,原先她还对这位大人的印象挺好的,这会儿一听这话,显然同那位强抢民女的老爷是一路货色。   那些个下人面上一喜,急忙对着王启英拱拱手,“大人英明,既然大人发话了,那我们这就将人带走。”   他给自己身边的两人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上前抓人,一旁的姑娘紧紧抱住了唯一还肯护着她的田秀娘。   “王大人!”田秀娘着急的叫了他一声。   王启英在那两人走上来之前,伸手一拦。   “慢着!”   下人们脸色一变,问道:“大人,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您让我们将人带走吗?”   王启英笑了笑,“是让你们将人带走,但是却不能直接带走。既然人是你们七老爷的小妾,你们将人带走,还需付了她方才欠的饭钱。”   下人们提起来的心可算是放下了,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面儿上满是笑容,“不过是顿饭钱,多少银钱?我们出就是。”   --   作者有话说: 第901章 迎刃而解   田秀娘此时心中复杂极了,他在这时候还惦记着自己的面钱。可是这姑娘这么可怜,他却不肯救她。   下一瞬就见王启英冲着他们比了个二的手势。   “二十个大钱儿?”领头那人反问道。   一碗面哪儿要得了这么多大钱,这些钱还是他看在王启英亲自开口的份儿上说的。   可是谁知道王启英居然摇了摇头,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淡定地开口,“二百两。”   大伙儿差点没惊掉了下巴,“二百两?王大人!一碗面哪儿要得了这么多银子?您莫不是在开玩笑啊。”   王启英脸色一板,眸子一瞪,“开玩笑?谁有空跟你开玩笑?!莫非在你来看,爷亲手端地饭不值个二百两银子?”   田秀娘和那姑娘此时也明白了,王大人这是在变相帮她们啊!   那饭不是王大人端的,谁哪儿敢让他端,可是他既然这么说了,她们也不会给他拆台。   那伙儿下人看着王启英,见他面色不好,也知道王启英的官职和家世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   这人拧着眉头半天儿,才又开口说道:“王大人,您是打定主意要同我们长信伯府作对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忽然轻笑一声,一边伸手摸着自个儿挂在腰间的金腰牌,一边儿缓缓说道:“你能代表你们长信伯府?还是你们七老爷能?若是不能,就回去同你们老伯爷说说,看看他到底要不要跟我王启英作对!”   那伙儿仗着长信伯府的名头在外头行事一向顺利,如今碰上了硬点子,再不敢多说,就只能带着的人撤退了。   王启英坐在原地,看着他们灰溜溜的走了,才敞亮的笑了。   “在京城里头还敢强抢民女?用谁的名头都不行!”   那些原本吃饭的人,也放慢了吃饭的速度,就等着凑场完整的热闹。   这会儿都跟着起哄了起来,“王大人厉害呀!”   “可不是!长信伯的脸面都被这些子孙们给丢尽了!”   “这话您可少说,王大人能得罪的起长信伯府,你我可不行。”   ……   王启英又在这儿坐了会儿,等着来来往往的人都知道这家面馆是他王启英罩着的时候,他才带着人回去了。   “二嫂啊,日后你们面馆若是还有人来找茬,你就报我的名字!保管他们不敢乱惹事儿。”   田秀娘一脸笑意,“多谢王大人替我们撑腰啊!”   王启英摆了摆手,“小意思,如今也没事儿了,那我就先回了。”   田秀娘一直将他送出了门口,王启英才忽然停下来,将一块银子丢给了田秀娘。   “我的面钱,不用找了。”   田秀娘拿着手里的银子,一看足足有五两之多,她哪儿敢收啊!她帮了她这么大忙,不过一碗面钱,怎么好意思要。   “大人,不用了,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面就当是我们孝敬您的。”   说话间,王启英已经都走远了,听着她的这话,连忙摆手拒绝,“那可不行,本少爷不吃白食好多年了,若是叫我家老夫人知道,那可是要家法处置的!二嫂,您就收着吧!我先回了啊!”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上了自家的马车。   他那一声响亮的二嫂也叫所有人都听到了,大伙儿顿时目瞪口呆,心中将这个小小的不起眼的面馆也划入了不可得罪的行列当中。   开玩笑,别看人家面馆小,关系可大着呢!这可是王启英他二嫂家开的!   不仅如此,大伙儿还奔走相告,整个井水巷周边儿的两条街都知道这里有家面馆是王启英家的二嫂开的。   苏九月从太医署回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了田秀娘他们的这家面馆。   走到门口就看到了她家二嫂在里头忙碌的身影,顿时就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二嫂没事。”   她才刚嘀咕完,田秀娘一回头就看到苏九月来了。   她如今看着自己这个弟妹,见着比见了她亲娘还亲。   她婆婆说的没错,对九丫好些,这丫头是个福星!   今儿若不是因着她的关系,王大人又怎么会用了一整日的时间坐在他们铺子里,替他们撑腰?   那伙人来闹的时候,即使她袖手旁观,他们铺子的生意也一定会被影响到,又怎么会顺利解决?   她拿着抹布,笑着迎了出来,“九丫啊!你忙完了?可用过饭了?二嫂给你煮面?”   苏九月应了下来,跟着她朝着铺子里头走去,一边儿走一边儿问道:“二嫂,瞧着这样子,咱们生意还不错啊?”   田秀娘笑了起来,“那可不是?今儿早上原本生意还挺惨淡的,可是你那义兄过来之后,生意就好了。你不知道今儿碰上事儿了……”   苏九月听她说着,又看到了一旁在收拾桌子的姑娘,同她梦里长得一模一样,心里也清楚应当是她义兄将事儿都给解决了。   “二嫂,您这是收留她了?”   田秀娘叹了口气,“原本我也不敢收留她的,咱们为了开铺子花了那么多银子,还要还债,怎么好多一张嘴。但王大人走的时候给了我五两银子,说是给我的饭钱,我要退给他,他也不要。我琢磨着王大人也是怕我们日子艰难,才给的。就将这姑娘留下来,这几日也挺忙的,正好也给帮个忙。剩下的,等过阵子再看吧!”   苏九月点了点头,抱住她的胳膊笑了笑,“二嫂,您放心,咱们面馆的生意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田秀娘自然也是喜欢听好听话的,听了她这话,咯咯笑个不停,“那就借你吉言了!等到时候二嫂给你包个大红包!”   .   王启英回到他们府上,直奔自己院子去找他媳妇儿!   “夫人!夫人呀!我找到个发财的路子,你要不要听听?”   顾妙芝正在绣鞋面子,听了他这话就朝着门口看去,他这才一掀帘子走了进来。   顾妙芝白了他一眼,“还没进门就大呼小叫的。”   王启英走到桌子边儿,将她面前的茶水一饮而尽,不顾自己夫人嫌弃的眼神,咧嘴笑着说道:“夫人,这发财的路子,你到底有没有兴趣。”   --   作者有话说: 第902章 我们跟风   “啥路子?你倒是说啊!”顾妙芝嗔了他一眼。   王启英凑到她身边儿将自个儿想在井水巷盘铺子的事儿说给她听,顾妙芝的眉头随即就皱了起来。   “那地方连个人都没有,去那地方作甚?这哪儿是什么赚钱的路子啊!这分明是赔钱的路子嘛!”   王启英并没有厉声反对,反而反过来问她:“夫人,你去过井水巷几次?”   顾妙芝仔细回忆了片刻,才犹犹豫豫地说道:“似乎也就三四年前去过一次,但我印象中那边儿确实不是什么闹市,近些年来也没听说那边儿开过什么好铺子的。”   王启英却道:“你瞧,你都没去过,也没仔细打听过就说这样的话。若是都如同你这样,连想都不想就拒绝,岂不是错过多少发财的机会了?”   顾妙芝被他说的有些动摇了,就说道:“那你好好同我说说,可是你听到什么风声了?”   王启英嘿嘿一笑,“我没听说,但我估摸着咱们妹婿应当是听说了,他先前儿一直在御前行走,十有八九是皇上透露了什么口风。不然我妹婿会给他二哥的店开在那里?”   顾妙芝还是觉得他这个依据有些草率,“人家在那边儿开个店,你就要去开一个?这是什么歪理啊!万一他那边儿的风声有误呢?”   王启英却道:“有误就有误,京里头铺子只分地段好坏,怎么也不可能砸在手里。”   顾妙芝刚想说话,王启英就又接着说道:“还有,我也没打算开一间铺子,咱们不买上的七八间,都没必要折腾这一回的。”   顾妙芝:“……”   京里头的地界不会赔钱,这一点倒是真的。   王启英看着顾妙芝,见着她半天没说话,只能使出绝招了。   他走过去蹲在她身边儿,将头埋进她的怀里蹭了蹭,“好夫人!咱们就试试嘛!左右也不差这么点钱!就是觉得此处肯定能赚大钱的,错过了实在太可惜了。”   顾妙芝实在无语,面对这耍无赖的家伙还有些无可奈何。   她能怎么办?自己的夫君,要么揍一顿,要么忍着。   这家伙皮糙肉厚的,捶他两下都手疼,也只能忍着了。   她一手扶额,一边应道:“买买买,你说买几间咱就买几间。”   王启英一听这话,直接将顾妙芝抱起来转了两圈,“夫人!你真好!”   王启英夫妻俩商议过后,最后决定拿出三万两银子来买铺子。   虽说这两个小夫妻的小金库都鼓鼓囊囊的,但三万两银子加起来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顾妙芝将装满银票的盒子递给了王启英,一脸郑重地看着他说道:“只有这么多了,后边儿说什么都没了啊!”   王启英连忙点头,“都听夫人的!”   顾妙芝哼了一声,“早这么听话,我连这三万两银子都不用出。”   王启英见状笑着说道:“等回头买了铺子回来,为夫立刻将房契都给你,一个都不要。”   自从顾妙芝过门之后,王启英就理所当然地将自己小金库的钥匙给了顾妙芝,给自个儿半点零花钱都没留。   他平日里要买什么东西都找他媳妇儿要钱,再不济就先拿了东西,让店家来他家府上找他媳妇儿要钱。   顾妙芝虽然觉得他许多钱花的不应该,但他总有自己的一套歪理,让人听着还有些道理。   再说了,人家花的是他自己的钱,她总也不好管得太过。   王启英一手抱着匣子,冲着顾妙芝伸出了另一只手,“夫人,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顾妙芝当然想去,但有些大户人家不喜自家女眷在外抛头露面,她担心会惹了王夫人和王老夫人不高兴。   “这……会不会有些不大合适?”她委婉地问道。   王启英却咧嘴一笑,大大咧咧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败家自然得咱们俩一起去啦!不然待晚上回来,祖母又要说我了。”   顾妙芝的额头突突直跳,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被王启英拉着跑出了门。   她急忙说道:“唉!你等我换身衣裳啊!”   王启英脚下步子根本不停,“不用换,夫人美着呢!”   顾妙芝就这么被他赶鸭子上架似的拉上了王通一早就停在门口等候着的马车,夫妻两人一起找到牙人,问他有没有井水巷的铺子要卖。   牙人给他列出来了十一间,“这个铺子在街口,是整个井水巷地段最好的,稍稍贵一些……这个铺子有些小,小的不建议大人买这个……”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王启英打断了,“行了,你也不用说那么多了,直接告诉爷,这些铺子总共多少银子?”   牙人一愣,王启英见他没反应,就又再说了一遍,“怎的?没听清楚?问你这十一间铺子总共多少银子。”   牙人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拉过一旁的算盘,对着王启英说道:“大人稍候,小的这就给您算算。”   王启英和顾妙芝夫妻两人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没动桌子上的茶水,也没说话,整个屋子就只剩下拨弄算盘珠子的声音。   许久之后,牙人才起身对着他们拱了拱手,“大人、夫人,这十一间铺子一共两万四千七百一十六两。”   王启英微微颔首,说道:“抹个零,这十一间铺子我们都要了。”   牙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夫妻两人,先看了看王启英,又看了看顾妙芝,直到见着顾妙芝也点头之后,才确认这回并不是王家少爷自个儿瞎胡闹。   他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对着王启英说道:“好的,大人,您一共需要付两万四千七百两。”   王启英前脚刚不可一世地点了头,后脚就转过头眼巴巴地看着顾妙芝,等着她付钱。   顾妙芝看了一眼王通,王通将他捧了一路的钱匣子递过来。他看着自家夫人数了两万四千七百两出来之后,他家少爷兴奋的模样,实在让人没眼看。   牙人当着他们夫妻两人的面儿点清楚银票,才将十一间铺子的地契都递给了他们。   --   作者有话说: 第903章 歪打正着   王启英接了过来,开心地点了又点,才转身递给了顾妙芝,“夫人,数好了,是十一张地契。”   顾妙芝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当着王启英的面儿将地契上的地址同他们购买的铺子的地址都对了一遍。   一边儿对,一边儿心里想着,得亏她跟着来了。不然就她夫君这样傻的,搞不好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呢!   王启英见状也才忽然反应了过来,对哦,他买的是铺子,还得对地址来着。   等到王启英夫妇走后,这牙人也坐在那儿仔细思索了,为什么王启英和吴大人一前一后都争着买井水巷的铺子?王大人更是一口气买了十一间,莫非这两人得了什么不为人知的风声了?   这样一想,这牙人也生了个心眼,看来日后井水巷若是再有闲置的铺子,也得给自家留一手了。   又过了没两日,苏九月去她二嫂面馆的时候,就看到她二嫂的铺子旁边开了个笔墨铺子。   苏九月好奇地看了两万,正寻思着怎么会有人把笔墨铺子开在这里?她二嫂买点面食,好歹周围有居民偶尔会出来吃饭。但是笔墨……谁会特意来这儿买啊……   正在她胡乱琢磨着的时候,就看到王通从隔壁铺子里走了出来。   苏九月一愣,诧异地喊了他一声,“王通?你怎的在这里?”   王通也瞧见了苏九月,急忙从一旁的台阶上走下来同她行礼,“九月小姐,我家少爷前阵子在此处盘了个铺子,我今儿过来瞧瞧,回去好同少爷说进度如何。”   苏九月不可思议地看了看王通,又看了看一旁的铺子,对着王通问道:“这家笔墨铺子是义兄开的?”   见着王通点了头,她又接着问道:“怎的在这儿开个笔墨铺子啊?都没什么人,这不是要赔钱的吗?”   王通笑了笑说道:“九月小姐,您别担心,这铺子里的东西都是我们少爷从李少爷他们的铺子里拿来的。他盘下这铺子一时半会儿的还没想好作甚,就先来卖笔墨纸砚,也好照应着旁边吴家二爷的生意。”   他说了这么一大通话,苏九月也算是听明白了,她义兄开这间铺子说白了,就是为了照应她二哥一家的。   苏九月心中十分感动,可是在此地开笔墨铺子真的不赚钱啊!   苏九月叹了口气,对着王通说道:“当真不必如此,那日义兄能帮我们大忙,我们已经很感激了。”   王通听了这话,急忙替自家主子解释道:“九月小姐,您可千万别这样说,京城里的铺子怎么都不会赔钱的。咱家少爷您也知晓,花钱大少大脚的。将钱用来买铺子,可比斗蛐蛐儿之类的好多了。”   苏九月知道他这是在宽慰自己,但还是记下了这份人情,待到义兄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也决不会推辞。   王启英可不知道苏九月给他记了好大一个人情,在他的笔墨铺子开起来的第五日,他派去打听的人才可算是探听到了一丁点儿的风声。   “什么?皇上打算将国子监搬去井水巷?”王启英就差把诧异两个字刻在脸上了。   他跟风在井水巷开了个铺子,然后国子监就要搬过来了。   国子监里的都是谁,可不就都是学子么?学子们用什么最废?还不就是笔墨纸砚?   他可真是个天才啊!这都能给他歪打正着?!他果然是老天爷亲生的!   这消息他仔细打听了之后,才得知皇上才暂且有这个想法,至于什么时候实施还不大清楚。   王启英悄咪咪地将这个消息捂得严严实实的,只告诉了他几个好兄弟,那几位可没他兜里宽裕,只能买上一两个铺子。   原本想着即使只能买一两个也行,谁知道他们找便了京城里的牙人,也都找不到井水巷的铺子卖了。   王启英原本就聪明,只需眼珠子一转,顿时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定然是被他一口气买了十一个铺子搅浑了水,如今这些人也定然觉得井水巷的铺子或许有利可图。   王启英摸着下巴琢磨着,他的几个兄弟却都有些沉不住气,将他围在中间问道:“英子,这可咋办啊?”   “是啊,兄弟们该不会连汤都喝不到嘴里了吧?”   “怎的不早说,原本还想着赚些钱让我爹对我刮目相看,这会儿也没戏了。”   ……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的王启英都有些头大。   他伸手打断了他们,“好了好了,你们听我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的嘛!”   他此话一出,大伙儿果然不嚷嚷了,就听到他们五个人异口同声地问道:“什么办法?”   王启英冲着他们挑了下眉,“只是牙人不转卖铺子了,又不是那些商户不卖。你们找个靠谱的管事,去挑那些生意不好的铺子问问,价给高一些不就好了?”   李程季和白流霜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那咱们这算不算是抢了旁人的财运?”   王启英笑了,“他们若是真有这财运,也就不会卖铺子了。再说了,我同你们说的那事儿也还没个定数呢!你们自个儿心里又要有数,万一皇上改了主意,这铺子可就没那么好了。”   “知道知道,再差不也能落个铺子吗?”郑云铎说道。   “是哩!我娘要知道我不祸祸银子,搞不好一时高兴还又送我了个地段好的铺子。”李程季勾着白流霜的肩膀说着,白流霜也在一旁赞同地点着头。   王启英见这边儿的事也处置的差不多了,就同他们说道:“这些小事儿你们自个儿去办,少爷我要开始忙了!”   上次逃跑的那个小二可算被他们给抓着了,他在身上涂满了青草汁,躲过了狼狗灵敏的嗅觉,可是却在出城后没多久因着乡音不对被当地的老百姓给报官了。   王启英一想到自个儿和岳将军的性命差点就没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次定然要好好问问他,到底是受谁的指使!   京兆尹打定主意要站王启英的队,听说他要来,立刻推了许多客人,一门心思地等着他。   --   作者有话说: 第904章 疑点重重   王启英才刚到门口,京兆尹就迎了出来,对着他拱了拱手,“王大人!许久不见啊!”   王启英见他这般热情,也冲着他拱了拱手,“可不是!近来瞧着张大人面色红润,看来案子进展不错啊?”   京兆尹乐呵呵地笑了,“托您的福,是有些许进展,还请王大人随我来,我好生同王大人说道说道。”   王启英跟着他回了堂屋,等着侍女上了茶,京兆尹才同王启英说道:“王大人,在下也就不同您拐弯抹角了。昨儿我们抓到凤仙茶楼的店小二之后,他怕受到酷刑,很快就招供了。他说指使他的人比他高一头,下巴正中央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   王启英见他说起了正事,面儿上的神色也就正经了许多,也主动问道:“那人都指使他什么了?”   “只说是让他在岳将军和您晕倒之后,将茶壶和茶杯里的水倒掉。”京兆尹回答道。   王启英皱起了眉头,直接反驳道:“再接着审,这人的话里掺了水分。”   京兆尹心中隐隐有些不满,但碍着他的身份才将自个儿的那点不满压了下去。   他们衙门废了这么大的功夫才好不容易查出来这些,就凭他一句话,他们这些人都得重新忙活。   若不是因着他是王启英,今儿他铁定得摆脸色不可。   “王大人,您这是何意?”京兆尹问道。   王启英转头看着他,直接说道:“张大人,就凭他能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躲了近十天,这个人就不简单。您觉得这样的人物可能是会因为怕酷刑就什么都招供的人吗?”   京兆尹听了他这话,也不知道他是在夸这店小二厉害,还是在说自个儿衙门里的人没用。   但他气恼过后,他也觉得王启英说得有几分道理。   “多谢王大人提点,我这就让人再去接着查!”   王启英这才满意了,又问道:“先前儿凤仙茶楼里的其他人呢?可审问出了些什么?”   京兆尹点头,“查出来了,那个掌柜的应当不知道些什么,只是茶楼里的其他人有些问题。”   “哦?什么问题?”王启英来了兴致,连茶都顾不上喝了。   “这些人就像是做过无数次口供似的,说话都不带磕磕绊绊,问什么说什么,对答如流,且他们每个人说得话都能完美对上。”   他这么一说,王启英就懂了。   太完美了,没有出错的地方也不正常。   或许整个茶楼里的所有人都难逃干系,唯一有可能无辜的就是那个掌柜的吧?   “将他们都关着,好好再查查他们的家人亲族,看看是否能看出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王启英说道。   按道理来说,王启英没有直接给京兆尹下命令的权力,但王启英这么一说,京兆尹反而高兴了。   看来,功夫不负有心人,王大人可算那他当自己人了。   “是!王大人尽管放心,待下官查清楚之后,再派人去跟您禀报!”   王启英从衙门出来之后,正想着去找田林嘉看看最近田家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动静,却在路过一处芙蓉馆的时候正好碰见静王被人从里头推了出来。   他坐在一个木质轮椅上,很难想象他居然会去这种地方。   静王一抬头也看到了王启英,他对着推着他的小内侍说了两句什么,小内侍也停了下来。   王启英瞧着他这模样显然就是在等自己过去见礼,就大步走了过去。   “臣见过王爷。”   静王一抬手,“王大人请起。”   王启英在起身的时候忽然一抬头,整个人差点愣住。   幸好他及时反映过来,站直了身子,才对着静王笑着道:“原来王爷也是性情中人啊!”   静王轻咳一声,耳根子都红了,才解释了一句,“王大人误会了,本王去那芙蓉馆是去寻我家王妃的幼弟的,她家中管不住那孩子,才央本王想想法子。本王担心旁人就算找到那小子也没辙,这才跟着跑了一趟。”   王启英恍然大悟状,“哦~原来如此,那王爷可找到人了?需要臣帮着找人吗?”   静王摇了摇头,“并未在此处见到他,想必那小子得了风声已经跑了。若是王大人碰上他,还要劳烦王大人给本王王府送个信儿。”   王启英一口就应了下来,“好说,好说。”   静王又咳了两声,“本王有些乏了,就先回府了。”   “臣恭送王爷!”王启英大声说道。   等到静王被他身边儿的小内侍推着走远了,王启英才收回了一直落在他身上的视线。   若是他方才没看错的话,静王下巴的正中央有一颗绿豆大小的痣!   不,他一定不会看错的!   这么一来,他怎的越发觉得那个小二有问题了?他们这些人说话都是七分真里掺着三分假,可偏偏这重要的三分假就能让人陷入困境。   但……对方也没必要直接将静王供出来吧?   是静王故意用此招来迷惑他们,还是说背后还有人想要搅浑这一滩浑水?   王启英一边儿思索着,一边儿迷迷糊糊地在街上瞎溜达着。   等他从思绪中拔出来一抬头,居然就看到自个儿正站在了田家门口,   想到他本来就是要来见田林嘉的,便对着王通一扬下巴,说道:“王通!去叫门!”   王通应了一声,他一走过去就是活招牌,田府的人一看到王通,就知道是王启英来了。   “原来是王大人来了!是来见我家大人的?还是找少爷的?”管家一边儿迎上来行礼,一边儿问道。   王启英摆了摆手,直言道:“找你家大人做甚?自然是找你家少爷的!你家少爷在否?”   管家笑着道:“少爷在府上的,前两日少爷还说您怎的不来找他玩耍,今儿要是得知您来了,定然很高兴。”   王启英笑了起来,“这小子,让他描红他描了吗?”   “描了!少爷每日都有仔细练字。”管家应道。   “哦?这样认真?那本大人可得去好好看看。”王启英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抬脚朝着田林嘉院子里走去。   --   作者有话说: 第905章 带你见见世面   王启英还没走到田林嘉的院子门口,田林嘉就已经跑了出来,对着王启英兴奋地喊道:“王大哥!你来啦!可真是太好了!”   王启英嗯了一声,看着他故意说道:“嗯,来看看你这几日可有好好描红。”   田林嘉自觉这几日进步神速,就拉着他往自个儿的书房走,“有有有!大哥交待的事儿小弟怎么会不认真做?来,给您看看!”   王启英任由他扯着自个儿的衣袖走到了书桌前,又给他手里塞了一叠练过字的纸。   王启英大致翻了翻,发现确实是有进步。   他便夸了田林嘉一句,“不错,看起来确实大有长进。”   田林嘉被他崇拜的王大哥夸赞了,心里一高兴,就说道:“那可不,我还得向大哥您学习呢?不然,您给小弟写两个字?让小弟看看自个儿同您的差距?”   王启英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那倒不必,我今儿来找你还有旁的事儿呢!”   “何事?”田林嘉有些天真地抬头看着王启英。   王启英是真不知道田家人怎么教育儿子的,怎的都十二了,看起来还傻乎乎的。   “去换身衣裳,大哥带你见见世面去!”   田林嘉想到王启英的那些传说,顿时兴奋了起来,“好嘞!大哥你等我,我换衣服很快的!”   王启英才刚点了下头,他就一溜烟儿的跑了。   王启英自顾自的坐下,一杯茶水都没喝完,田林嘉就又回来了。   王启英看着他身上耀眼的宝石蓝长衫,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抽,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田林嘉在王启英跟前儿转了一圈儿,问他:“好看不?大哥?”   王启英根本没回答,而是走上前去,一把捏住他的后颈,拎着他朝着外头走去。   “女人才问好不好看,咱们男人用不着!别墨迹了,快走!”王启英说道。   田林嘉脚下步子没停,却也急忙追问道:“大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王启英也没看他,只是说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田林嘉一路上暗戳戳地期待着,一直等到马车停下来,他抢先一步掀开帘子,朝着外头一看顿时就傻眼儿了。   “这是???国子监?大哥,你带我来这儿作甚?”田林嘉回过头去看王启英,就想听他大哥说一句走错路了。   可到底是让他失望了,只见王启英冲着他扬了扬下巴,说道:“这地儿你来过吗?”   田林嘉点头,“来过啊,我爹就是国子监祭酒,来过不知道多少次了。我就不乐意来这地儿,里头那些学子……”   他话还没说完,王启英就打断了他的话,同他说道:“明日起,你来这儿读书。”   田林嘉张了张嘴巴,伸出一只手指指向了自己,不可思议地问道:“我?大哥你莫不是在开玩笑?”   王启英轻嗤一声,“自然不是,你听我的,就去这儿读书。前阵子许多世家子弟出了自家族学进了国子监,你也跟着去,不定还能结交几个好友。”   田林嘉同王启英一样不爱读书,虽说他喜欢王启英这位大哥,但让他去国子监读书,他还是十分不乐意的。   他皱着鼻子,扁着嘴,十分不痛快地说道:“我才不愿意跟他们做朋友,我喜欢跟大哥这样的人做朋友。”   王启英笑着摸了下他的脑袋,问道:“你看大哥如今的官职高不高?”   田林嘉点头,“高!大哥日后的官一定会越坐越大!”   王启英笑了笑,“你想不想做大官?”   田林嘉依旧点头,“谁不想啊!可是我文不成武不就,没啥拿的出手的。”   王启英又指了指自己,“你大哥何尝不是?这就是大哥为何要让你去国子监的缘由了。”   田林嘉没太听明白,王启英又接着忽悠道:“就是因为我们读不进去书,我们才要去找个厉害的读书人。我妹婿是新科状元,厉害吧?许多时候都是我妹婿帮我的,要不是他我哪儿有今天?”   田林嘉渐渐地明白了过来,只见他一脸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哦~~大哥,我明白了!你不是让我去读书的,你是让我去抱大腿呀!”   王启英一巴掌招呼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夸赞道:“没错!这小脑袋瓜还蛮聪明的,你就说你来不来吧?”   “来!”田林嘉咬了咬下唇,痛下决心地说道。   王启英满意地微微颔首,“孺子可教也!”   “大哥,那我今儿回去还得同我爹爹说说,也不知道他让不让我去。”田林嘉说道。   王启英却立刻大包大揽了起来,“你去你的,其他的交给我安排!”   田林嘉在被赶鸭子上架之前,还多问了一嘴,“大哥,你还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王启英摇了摇头,“没。”   才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着田林嘉问道:“陈家小少爷去哪儿了,你可知道?”   田林嘉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王启英眉头一拧,“我方才去找您的路上在芙蓉馆门口碰上静王爷了,他正到处找陈家小少爷呢!你若是有他的消息可万万不能隐瞒啊!”   “静王?找陈家小少爷作甚?”   “说是人找不着了,他家王妃担心的很。”   王启英话音刚落,田林嘉就没忍住笑出声来,“静王妃最烦家豪,怎么可能担心他?”   王启英眉头皱了皱,忽然开口问他:“芙蓉馆是谁家开的来着?”   田林嘉摇头,“我年岁小,没去过那地儿,我爹应当去过,你问他。”   王启英看着这个掀自家老爹老底的傻孩子,故作惊讶地问道:“你爹去哪地儿作甚?”   田林嘉四处看了看,见着周围没什么人,才示意王启英附耳过来,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我爹在芙蓉馆有个相好的,好像叫什么豆绿。”   见着王启英明白了,他才又急忙叮嘱道:“大哥,你可别跟我娘说啊!我娘若是知道了,八成得气死。”   王启英笑了笑,“这是你们家的家事,我才不管呢!听大哥的,明儿你就上国子监上课去!”   --   作者有话说:   【昨天在山里,信号不好,只更了一章,今天补上】 第906章 你心里有没有我啊   田林嘉回到府上,等着他爹回来之后就跑去跟他爹说自己要去国子监。   田祭酒听了他这话,一脸疑惑地反问道:“你要去国子监做甚?”   田林嘉用比他更疑惑的眼神看着他,似乎想不明白他爹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   “自然是去读书啊!”田林嘉理直气壮地说道。   田祭酒觉得不可思议极了,从他儿子口中说出读书二字本就是一件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他主动要去读书。   “今儿王启英来找过你?”田祭酒一下子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田林嘉点了点头,“是的呀,王大哥说要带我去见世面,就带我去了国子监。”   田祭酒轻笑一声,果真是个见世面的好法子。   他儿子若是早认识这个王大人,估摸着早走正道了。   “不错,难得你主动想去读书,那去了就好好读,莫要给你爹爹丢人。”   田祭酒话才刚说话,就听到自己儿子说道:“爹爹,您可趁早打消这念头吧!你儿子几斤几两你还没点数?好好读书这辈子应当是不可能了。”   田祭酒更加诧异地看向了他,“你不去好好读书,你跑去国子监作甚?”   “王大哥说了,让我去抱大腿。虽然我可能不厉害,但若是我能结识到厉害的同窗,日后定然也能做大官。”说起王启英,田林嘉的一双眼睛都在发光。   田祭酒:“……”   罢了,去国子监总比他整日斗蛐蛐儿的好,指不定去被那些世家子弟熏陶一阵子,他就知道好好读书了。   入国子监读书的门槛儿并不是很高,五品以上的官员子弟都可以送去国子监。   田祭酒乃是从四品官职,田林嘉进去的十分名正言顺,王启英也用不着再替他走后门了。   至于王启英,他则亲自去了趟芙蓉馆,去找陆妈妈问了一声。   然而芙蓉馆里根本没有什么豆绿,只有一个叫绿萼的。   “少爷,该不会是田少爷记错名字了吧?”王通凑到王启英耳边低声说道。   王启英坐在椅子上,一手扶着椅子背,微微颔首,“十有八九。”   王通又接着问道:“那咱们现在……可要见见那个绿萼?”   王启英扭头看向了他,“不是咱们,是你。”   王通瞪大了眼睛,“我?”   王启英嗯了一声,“我如今已经娶妻,若是去点了那个绿萼,恐怕跟夫人没法交代。你去,去替少爷探探口风。”   王通下意识地摆手,“少爷,奴才不行啊!”   王启英却道:“王通,你可是少爷身边儿最信任的人了,这事儿少爷除了交给你,也不知道该找谁去办……”   王通为了将此事交代出去,脑子转的飞快,这一琢磨还真让他想到了一个人。   他看向了他家少爷,给出主意道:“少爷,奴才到底是个奴才,有些事儿问不出来的,但若是您能去找岳将军……”   王启英被他这么一提醒,直接拍手叫好,“成,就他了!咱们这就去趟岳府!”   岳卿言听闻王启英上门来了,整个人愣了一瞬,“他怎的来了?”   “王少爷说找您有大事!天大的事儿。”   岳卿言一笑,“他这人总是这样,芝麻绿豆大的小事儿都能给说成天大的事儿。去吧,将他请进来,我倒想问问他,到底是怎样一个天大的事儿。”   王启英跟在下人身后才刚一进屋,就勾住了岳卿言的肩膀,“表兄啊!我发现了点儿线索,需要表兄帮助啊!”   岳卿言早就习惯他这跳脱的性子了,也没甩开他的胳膊,就问道:“什么线索?”   王启英嘿嘿一笑,“就在芙蓉馆里,有个叫绿萼的似乎是田祭酒的相好。”   岳卿言眉梢一挑,“朝中大臣在芙蓉馆里有相好的多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是不奇怪,可问题是我昨儿恰巧碰到静王从芙蓉馆里出来。他说他去寻他陈家小少爷的,但田林嘉说静王妃对她幼弟根本不关心,哪儿用得着他堂堂一个王爷亲自出来寻人?”   岳卿言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毕竟他们本来就一直在查静王的案子,如今好不容易冒出来一点线索,怎么可能不去查查?   也因此,岳卿言就问道:“那需要我帮你些什么?”   王启英等得就是这句话,“表兄,也没什么别的,就是需要您去找那个绿萼问问。”   岳卿言:“???”   “你怎么不去?”去青楼戏楼这些地儿,他不是更轻车熟路吗?自个儿能搞定的事儿,何必舍近而求远?   王启英一脸为难,“表兄,你也知道的,我如今都成亲了。若是我去了那地儿,还点了姑娘,妙芝还不得跟我急?您就不一样了,没人管着您,去了也无妨。”   岳卿言听了这这话,心里稍稍妥帖了些,对着他说道:“行吧,我改日去一趟。”   王启英急忙说道:“别改日啊!隔日不如撞日,就今日吧?早点搞清楚是什么回事,咱们还能早些应对。”   岳卿言想了想,也应了下来,“好,待会儿我就出门。”   他如今还不大想成亲,去去那些地儿或许对他来说也是有好处的。   王启英将他表兄忽悠去见了绿萼,自个儿则回了家。   他才刚进家门,就看到自己夫人一脸郑重地坐在堂屋,脸色凶巴巴的。   他急忙走了过去,“夫人,今儿怎的心情不好?”   顾妙芝冷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大想搭理他。   王启英一看她这模样,心里也就清楚了,估摸着是生他的气了。   他赶紧伏低做小地问道:“夫人,是我惹您生气了吗?不然你打我两下出出气?”   顾妙芝这才转过脸看向了他,“我今儿回了趟娘家,你猜我听到什么了?”   王启英问道:“什么?”   顾妙芝气到不行,“听闻你前几日才为一个女子出头,得罪了长信伯府,今儿你就又去了芙蓉馆?你这心里到底还有没有我的位置啊?若是做不到就不要多说,何苦说一套做一套?”   --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稍微晚点啊,明早再看,晚安~】 第907章 行也思君   王启英听得一脸无语,他感觉自个儿比窦娥还冤。也不知道顾家人是见不得旁人过得舒坦还是怎么着?什么事儿也不问个清楚就瞎说。   他没第一时间反驳,更是让顾妙芝心中难过了。   “你倒是说话呀!”顾妙芝催促道。   王启英这才急忙解释道:“好我的夫人啊!我可真是太冤枉了!出个门我都恨不得将自个儿有夫人了几个字刻在脸上,又怎么会同做这些事儿?”   顾妙芝回了娘家,听着她的堂妹们说王启英从前就是个花花公子,这会儿定然是老毛病又犯了。   当着她们的面儿,顾妙芝就说王启英定然是要办案才去的,可回家之后,她越想心里就越憋屈。   “那这两出你该如何解释?”她红着眼眶质问道。   王启英说道:“得亏我今儿去找了表兄,让他去趟芙蓉馆好好查查那个叫绿萼的,不然我更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顾妙芝看着他,问道:“当真是去办案的?”   王启英点头,“我就去了两刻钟,能干点啥事儿?你夫君是那起子没用的人?”   顾妙芝脸色微红,“那你让表兄去,未免也有些不大合适吧?”   “怎么不合适?表兄又没妻室,若是能查到什么,还能分一份儿功劳,何乐而不为呢?”王启英反问道。   顾妙芝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这才算揭过了这一桩,“那你且说说,先前儿英雄救美,得罪长信伯府的那一次又是怎么回事?”   王启英没干亏心事,自然理直气壮,“那事儿你也清楚,就是上次九月去请我帮忙的那次。她二哥家铺子头一天开门,我能让长信伯府的人给搅黄吗?换你你也得出头。”   顾妙芝一开始满肚子的火气,被王启英这样一解释,她也自知理亏,不好意思地清咳一声,“原来如此,那我姑且就先不生你的气了。”   王启英却学着她先前儿的模样背过脸去,“你不生气?那我还生气了呢!”   顾妙芝捏着帕子起身,走到他身边儿,两手捧着他的脸掰正,跟自个儿面对面,才说道:“你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我的气了嘛!”   王启英却将脑袋向后靠,想躲开她的钳制,“那可不行,除非……”   顾妙芝一心想要哄他,就顺着他的话问道:“除非什么?”   王启英一本正经的道:“除非你给我生个大胖小子。”   红晕一寸一寸地爬上了顾妙芝的脸颊,王启英这才满意了,直接抱起了她,“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   这日苏九月才刚从太医署回来,阿奎就告诉她,“夫人,府上来了个人,说是咱们大人派回来的。”   苏九月停下脚步,“不是咱们府上出去的?”   阿奎摇头,“不是,是个生面孔,他的口音有些蜀郡那边儿的腔调。”   苏九月微微颔首,“他现在何处?带我去见他。”   既然是她夫君派回来的,她说什么都要去见见他的。   “就在西稍间。”   项立新坐在屋子里喝了一杯又一杯的茶水,等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才听到外头有脚步声响起。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一个容貌出众的女子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的就是那个阿奎。   他急忙起身行礼,“奴才见过夫人。”   苏九月叫起,“不必多礼,听闻你是我夫君派回来的?你是何人?我夫君派你回来有何事?”   苏九月自知自个儿的容貌没什么威慑力,如今的她除了在亲近的人面前,越发的不苟言笑了,看起来当真有几分威严之感。   项立新起身之后,才说道:“奴才名叫项立新,吴大人在蜀郡替奴才翻了案,奴才是自愿跟着吴大人的。这次回来也是吴大人有些生意需要奴才回来打理,大人在那边儿有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便让奴才给夫人带了封信。”   苏九月一听有吴锡元的信,便追问道:“信呢?”   项立新从袖袋里掏出信双手捧着递了过去,苏九月接过来之后,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将信收好,才对着一旁的阿奎吩咐道:“阿奎,将荣德园里的屋子收拾出来一间,让项立新住。”   “是!”   项立新急忙道了声谢,苏九月才又问了两句,“我夫君在云南可还好?那边儿吃得可还习惯?”   项立新点头,“夫人放心,那边儿一切都好。”   “你方才说,我夫君让你回来打理生意?什么生意?”她眉头微蹙,自家还有什么生意是她不知道的?   “大人让奴才带了一批翡翠回来,说在这边儿卖掉,换了银子再带些米面去云南。”   苏九月听明白了,她点了点头,“家里还有些人手,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就直接找阿奎。”   ……   从西稍间回了自己屋子,苏九月才将吴锡元写给她的那封信拿了出来。   信封上写着几个熟悉的字,“吾妻 九月,亲启。”   苏九月的手轻轻的从字上抚过,面儿上也涌上了淡淡的思念。   一眨眼他已经走了两个月有余,京城里都开始冷了,百姓们都开始准备着过年,也不知道他在云南会不会冷到。   她用平日给吴锡元裁纸的小刀,小心翼翼地将信封划开,从里头取出了三张纸。   纸上满满当当的写了自个儿一路上碰上的事儿,以及自己对九月的思念之情。   苏九月将这封信翻来覆去看了三遍,才提笔打算给吴锡元写封回信。   才刚执起笔,她就犯了难。   家里的事儿写得太多,他出门在外难免会担心他们。   她思索了许久,终于,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   项立新在阿奎等人的帮助下,顺利将铺子开起来了,好巧不巧,吴锡元这铺子正好就在王启英家笔墨铺子的隔壁。   吴家的铺子挨着王启英家的铺子,王启英家的铺子又挨着田秀娘家的面馆,正好排成了一排。   吴家这铺子才刚开始修整的时候,王家的下人就来打探了,一问居然是吴家的铺子,急忙就禀报了自家少爷。   “少爷,吴大人开的是个玉石珠宝铺子!”   --   作者有话说: 第908章 翠玉堂   王启英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就说道:“哦?珠宝玉石?这可得不少本钱呢!我那妹婿去哪儿发财了?”   王通禀报道:“奴才进去看了一眼,卖的是翡翠饰品。”   王启英啧啧两声,站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说道:“走,随我看看去,快过年了,家里女眷总得添置些新首饰了。”   王通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家少爷又要去给九月小姐捧场了。   项立新这两日还没找到靠谱的伙计,都是自个儿在铺子里张罗。   铺子开业已经两日了,却连个人影都没看着,他原先的设想还未开始就要夭折了。他做梦也没想到他家大人是有铺子没错,但这铺子却开在一个偏僻的小巷子里。   在这儿开个玉石珠宝的铺子?那跟开在深山的面馆有什么区别?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明日找自家夫人问问看看能不能要两个下人去街口拉拉客人,忽然一抬头就看到一架马车停在了自家铺子前。   他顿时眼睛一亮,没想到这犄角嘎达也会有贵人来?   他兴奋地迎了上去,却见马车帘子掀起来,从里头下来了个面熟的人,那就是隔壁王通。   项立新有些失落,感情半天儿他自个儿白高兴了啊!   然而,紧接着他就又看到王通扶着一位贵公子从马车上下来了,这位公子他倒是从未见过。   他还没开口,就看到旁边儿面馆的老板娘高兴地从台阶上下来了,“王大人来了!吃过饭了吗?可要去我那铺子吃碗面?”   王启英对着她熟稔地说道:“二嫂,我吃过饭才出门的,今儿可就不麻烦你了!改日!改日我带着我夫人一起来吃。”   项立新听着他们两人这对话,心里头就更加疑惑了。   不对呀,隔壁面馆的老板娘不是他家大人的二嫂吗?怎的又成了这位王大人的二嫂?   莫非这位王大人是他家大人的兄弟?   这个想法才刚一冒出来,他就一阵头大。   自家人的生意最是不好做,要么不给钱,要么嫌贵。   果然,项立新就听到一旁的二嫂同他介绍道:“项掌柜,这位就是你们夫人的义兄王大人,隔壁笔墨铺子就是他开的。”   项立新急忙行了礼,“奴才项立新见过王大人。”   王启英一摆手,“起来吧。”   说着他又抬头看了一眼翠玉堂的牌匾,说道:“听闻锡元在此处开了个铺子,正巧儿我今儿闲着,就过来瞧瞧。”   项立新想到他好歹也是个大人,若是他家夫人在同其他夫人吃茶的时候,能替他们美言两句,他们铺子估摸着也就不会这么冷清了。   “您里边儿请,这些翡翠的水头好着呢!”   王启英自小到大什么好东西见的多了,但走进铺子一看,发现他们铺子里的首饰确实不差。   这时候,项立新就在一旁说道:“大人,您瞧瞧可有看上的?给家里的夫人带一套吧?”   王启英只是转了一圈儿,心中就有了个大概,他指着铺子里的两套对着项立新说道:“这两套给我包起来。”   这两套可是他们铺子里水头最好的首饰了,项立新有些犹豫。   若是旁的东西,他还能做主给这位王大人送一套,可是他一挑就挑了两套最好的,这两套首饰几乎就值了他这批货一小半的价值,这可怎么送?   王启英笑着问他:“这两套多少银子?可别太贵,太贵少爷我就只能回去找自家夫人讨银子了。”   一听人家还是自觉要给钱的,项立新才松了口气,急忙说道:“大人,这两套翡翠首饰奴才从云南那边儿拿货加起来也要四百两银子,您若是喜欢,便给个四百两吧。”   王启英一听,急忙拍了拍胸脯,“还好,还好,四百两少爷我还是有的,给包起来吧!”   项立新将两套首饰给装到匣子里,又用绢给他们包好。   王启英才看了一眼王通,示意他给钱。   王通拿出银票,数了四百两给项立新,王启英却又多抽出一张递给了项立新。   项立新一愣,急忙说道:“王大人,四百两就足够了,无须这么多。”   王启英一面让王通拿起他们买好的首饰,一面又对着项立新说道:“你们大老远的拿过来,总得赚些银子,不然瞎折腾什么?给你你就收着吧!”   说完,也不管项立新是什么反应,就又带着王通风风火火的离开了。   然而他才刚出门,就见到翠玉堂门前又停下了个马车,看模样应当是岳家的马车。   果然,没多久就见到岳夫人从马车上下来了。   王启英冲着岳夫人行了一礼,说了两句话,才上了自家的马车。   而项立新则又将岳夫人迎了进去,给岳夫人挑了套首饰,便送她离开了。   直到苏九月从太医署回来,过来这边儿就听到项立新兴奋地同她说今儿他居然卖出去三套最贵的首饰!   苏九月显然也直到这里地段不好,这怎么卖的出去?   她惊讶的问道:“你卖给谁了?”   项立新将账本子拿来给她看,苏九月一眼就看到了上头的王府和岳府。   苏九月沉默了,她就说这地界怎么会有这么好的生意,原来是都卖给了自己人啊!   项立新也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看着苏九月的脸色不善,就小心翼翼地试探了一句,“夫人,可是奴才这两单生意做的有些不妥?”   苏九月摇了摇头,“你将银钱给他们送回去吧,这两单生意一单是我义母买的,两单是我义兄买的。我们两口子来京城之后,他们帮我们良多,我们不能要他们的银子。”   项立新急忙抱拳应了下来,“理应如此,奴才先前儿不知道岳夫人的身份,日后必定不会再犯。”   苏九月笑了笑,“明日我就让阿力来帮你,京城里贵人多,也省得你不认识人最后惹出什么麻烦。”   项立新笑着应了下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苏九月亲自将银钱给王启英和岳夫人送了过去,可是他们二人都没收。   “傻孩子,你们才刚起步,正是艰难的时候,这时候娘再白拿你们一套首饰,你们还怎么周转?”   --   作者有话说: 第909章 管教   岳夫人拉着苏九月的手,情真意切地说着话。   苏九月张了张嘴,还想再说话,就被岳夫人挡了回去,“好孩子,娘知道你孝顺,但咱们娘俩也不用这样客气。待日后你们生意做大了,娘绝对不同你客气,你那时候若是不给娘送两套好看的首饰,娘绝对打上你们家门要去!”   她这一番话,彻底将苏九月给逗笑了。   母女二人相视笑了半天,苏九月才对着岳夫人保证道:“娘,您放心,日后女儿一定送您一套更好的。”   岳夫人乐呵呵地笑着,“那娘就等着了!”   苏九月从岳府出来之后,又去找了王启英。   王启英直接拉着顾妙芝给她看,“九月,你看你嫂嫂戴着这些首饰好看吗?”   苏九月自然是老实点头,“好看极了。”   王启英这才说道:“那不就结了?我自个儿夫人的首饰当然得我来买了?才不要你送呢!这些银子你快快拿回去!若是日后你再想送,你就自个儿送别的,这套反正是我买的。”   顾妙芝身上一股子书卷气息,戴着玉石首饰确实十分漂亮。   王启英送她首饰是为了帮九月家的铺子,她心里头清楚,但也丝毫不影响她喜欢这套首饰。   “九月,你义兄说得对,这套首饰是我们成婚以来,你义兄头一次送我首饰,你就让他送吧。”   ……   苏九月去送银子,非但没送出去,还蹭了顿饭才回家。   她想到自家铺子里,三套首饰卖了之后,再没多少能拿得出手的了。   再想到她义母的话,他们铺子如今是有些周转不开。锡元手上的银钱应当已经花光了,即使再加上她手上这六百两银子,恐怕也依然不够。   家里前阵子又是买宅子,又是买马车的,积蓄也不剩多少了,添都没啥添的。   苏九月独自坐在内室想了许久,最后脱了鞋爬上床,从柜子顶上打开了一个用棕榈编的箱子。   箱子里头放着一些布料,以及她从前攒下来的家当。   她打开箱子,从里头翻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红漆木匣子。   这个木匣子还是当初她救怡姐儿的时候,苏大将军送她的谢礼,一套纯金头面以及一对金镯子。   这些都是好东西,她一直都没舍得戴。   她将东西拿出来,对着铜镜,给自个儿戴上,又照了照镜子,臭美了一番,才又一样一样地摘了下来。   她心里已经做了决定了,明日就将这套首饰拿去当铺当了。   待日后家中宽裕了,再去将东西都赎回来。   第二日正好是苏九月休沐的日子,她一大早就先去了当铺,将这套首饰当了,跟当铺掌柜扯了半天又换了四百两银子。   这四百两跟卖了首饰的那六百两加起来就够一千两了,她又跑去了翠玉堂找了项立新。   “那三套首饰的钱没退回去,咱们记下这个人情,待日后再一一报答。”   项立新心中也感慨夫人家的亲戚还真不一样,这不爱占人便宜的性子,真是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夫人,奴才都记下了。”   苏九月又将银票给了他,“我又添了四百两,给你凑了个整。做玉石生意银钱太少了周转不开,这些你先拿着,回头买翡翠了用。”   项立新看着手中的一叠银票,心中激动极了。   一千两啊!他收一些粮食去云南卖了!然后再收一批新的翡翠回来,如此来回反复,他们吴家定然会越来越富有。   这么一想,他就在京城里待不住了。   “夫人,我今儿招了个伙计,还算勤快。您再派个人过来铺子,奴才教他们两日,便要去云南了。   苏九月听了这话几位诧异,“去云南?现在就去?都快要过年了,不然等过了年再过去?”   今年吴锡元过年十有八九是回不来的,她到时候将爹娘接到家里来,还有大哥和二哥一家,一伙儿人热热闹闹的,也就吴锡元一个小可怜在外边。   项立新知道苏九月是好意,他拱了拱手,先给苏九月道了声谢,“多谢夫人体恤,只是我家里如今也没什么人了,过年对我来说,在哪儿过都行。我早一日过去,也能帮您照顾照顾吴大人。”   或许正是最后一句话触动了苏九月,她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了,“既然你执意要去,那便去吧。只是出门在外的,还需格外小心才是。”   项立新应了下来,又冲着她笑着问道:“夫人,您可有信需要我带去给老爷?”   苏九月在收到吴锡元的信之后,就立刻给他写了回信,只是一直没送出去。   这会儿得项立新这话,她顿时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似的,“有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我明日给你可行?   “三日后出发,等我从咱们这儿到大理,估摸着怎么也得一个月出头,说不好还能赶上跟老爷一起过元宵节呢!”在项立新眼中,吴锡元就是他最亲近的人了,能过去跟吴锡元一起过元宵节,于他而言,还是一件很快乐的事儿。   .   被人惦记着的吴锡元此时却还在给景老爷家的几个小兔崽子上课呢!一开始他连着讲了几天的鬼故事,那些个小家伙一边儿听得兴奋,一边儿又害怕到抱团取暖。   直到三天之后,吴锡元在讲故事的时候,引经据典,还能传授给这些小少爷们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儿,叫他们大开眼界。   自家少爷们一个个的都前所未有的乖,最近也没人来告状,一切都风平浪静的,景老爷还有几分不习惯,就喊了下人过来问了一嘴。   “这两日少爷们可还乖着?”景老爷问道。   没了少爷们闹腾,管家也能腾出手来招待更多的客人。   他面容含笑地应道:“乖着呢!这几日少爷们都有总共读书。”   他这么一说,景老爷也好奇了起来了,就听他问道:“那位新来的夫子到底是怎么管教孩子们的?怎的这阵子这么消停?我都有些不大习惯了。”   管事将吴锡元给他们讲鬼故事的事儿说给了景老爷听,景老爷也张大了嘴巴,“还是他厉害,就连这样的主意都想得到。”   --   作者有话说: 第910章 结识   管事笑着在景老爷面前讨功劳,“老爷,怎么样?我说得不错吧,这位吴老爷定然不是个普通商人。”   说者无心,听着有意。   景老爷也在心中悄悄琢磨了起来,这个人学识过人气度不凡,又怎么会做个小商贾呢?还是说他是哪个大家族的小辈,出来历练的?其实背后靠着某个商会?   他这一琢磨,对吴锡元就更加好奇了。   “管事,你去将这位吴老爷请来,老爷我也想听听鬼故事。”   管事:“……”   偏偏这时候景老爷又补了一句,“也不知道他们雍州的鬼故事同我们大理的有什么不同。”   “奴才这就给您请人去。”管事说道。   吴锡元正坐在屋子里看着当地的《云南志》,外头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吴锡元抬头看去,阿兴已经走过去开门了。   门一打开就看到了外头站着的管事,管事对着阿兴拱了拱手,说道:“我家老爷说想请吴老爷过去问问少爷们的事儿,不知吴老爷方便否?”   阿兴回头看向了吴锡元,吴锡元放下手中的书籍,嘴角微微翘起,可算等到了……   他抬脚走到了门口,对着门口的管事温和地说道:“还请管事前边儿带路。”   景老爷还是头一次见吴锡元,先前儿都是听管事和下人们说起。   这男人给他的第一印象就是生的白白净净的,身材又高大,腰板挺地很直,眼神清明敞亮,一看就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   他心中更加断定了这个“吴老爷”就该是个大家族出来历练的公子哥,他的态度也稍稍有了些许改变。   “吴老爷,久仰久仰。”景老爷当即起身对着吴锡元抱拳,用他那不熟练的官话客套着。   吴锡元一听差点没绷住,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久仰个鬼哦,这个景老爷也是个能吹的。   心中暗自腹诽,嘴上却也虚假地客套道:“小子仰慕景老爷已久,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景老爷哈哈大笑了起来,请他在一旁坐下,才说道:“吴老爷讲话果真一套一套的,一看就是读过书的人,不像我们这些大老粗。”   吴锡元赶紧恭维道:“我听景老爷的官话讲得很好,人也生得气派,才不像什么大老粗。”   景老爷身量不高,最喜欢听旁人说他生得气派,吴锡元这两句直接将他夸得心花怒放。   “吴老爷,您这几日给我那几个小子上课上得如何?那几个小子没气您吧?若是惹了您生气,您就告诉我,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景老爷说道。   吴锡元摇头,“几位少爷都很懂事,做学问也都聪慧过人,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啊!”   景老爷满意地很,这才问起了他给孩子们讲鬼故事的事儿,“听闻您给那几个小的讲了鬼故事?”   吴锡元还当他是来找茬的,便急忙说道:“不过是《聊斋》里的几个小故事,并不十分吓人……”   他话才刚说了一半,就被景老爷抬手制止了,“吴老爷,我不是在跟您问责,就是对您讲的那个故事十分好奇,不知您能否也讲给我听听?”   吴锡元:“……”   吴锡元顺着他的意思,他讲了几则小故事,还特意选取了那些有王爷造反的片段,想看看这位景老爷的反应。   可是他却面色如常,只是在他讲到氛围感强的片段时,面色会有些许兴奋的红晕。   吴锡元心中大致有数了,他一连给这个景老爷讲了三天的故事,等到了第四天他再去见景老爷的时候,景老爷却同他说道:“吴老爷,过几日就是你们汉人的新年,今儿咱们一同去外头逛逛?您看看有什么想添置的?”   一同出游,这么看来两人的关系就进一步了。   吴锡元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跟着景老爷出门逛街那叫一个引人注目,他出门的阵势很大,许多百姓还会将自己卖的蔬菜粮食什么的送来一些。   景老爷看着吴锡元一脸不解的模样,就同他解释道:“因为他们想被我们景家庇佑,在大理城凡是被我们景家庇佑的人,一般人都不敢得罪。”   “景老爷果然厉害,小弟也在大理城开了家铺子,过阵子正式开业之后,还要仰仗景老爷了。”吴锡元抱拳说道。   景老爷笑着应道:“这都不算什么,等日后你开业的时候,我亲自去你们铺子里转一圈儿,保准整个大理都不会有找你们的茬儿。除了……”   他话没说完,就不说了。   吴锡元总觉得他没说完的这半截才是最重要的,便追问道:“除了什么?”   景老爷叹了口气,“王爷看不惯我们景家的作为,若是他老人家要对您发难,那我或许还真拦不住。”   吴锡元看着他紧锁的眉头,心里思路忽然就清楚了。   云南王在云南待了快二十年,这二十年早已发展壮大,对于景家这样当地的老牌家族肯定也影响很大。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是吴锡元心中一直坚持的信念。   但是此时显然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吴锡元笑了笑,十分自然地转移了话题,“景老爷莫要担心,小弟不过是做些小生意,又不是干什么作奸犯科的事儿,怎么会惹上王府的人。”   景老爷闻言也哈哈大笑了起来,“说的也是,不过既然你是我们景家护着的人,王府多少也要给我们景家些面子的!”   两人说着话,吴锡元看到有卖麦芽糖的就买了许多,景老爷看到了就说道:“我们这儿的麦芽糖很好吃,你是该好好尝尝。”   两人正说着话,李管事就走了过来,“老爷,陈家老爷和苏家老爷此时已经在茶楼等着您了,您看要什么时候过去?”   景老爷看了看一旁的吴锡元,最后发出了邀请,“吴老弟,我要去见两位老友,你可要同我一起去见?”   吴锡元怎么会不愿意?他巴不得景老爷多介绍他几个人呢!   就急忙点了下头,“能多结实几位老爷,是小弟之幸。”   --   作者有话说: 第911章 要降价   景老爷听了也哈哈大笑了起来,伸手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背上,夸赞道:“吴老弟果然是个爽快人,我老景平生最喜同爽快人打交道。”   吴锡元生生受了他这一巴掌,只觉得他这会儿后背定然都要青了一片。   他强忍着扯出了一抹微笑,“景老爷也是个爽快人呢!”   一行人去了东川街上的一家阿妹茶楼,茶楼里生意甚好,座无虚席。   但是在景老爷来了之后,立刻就有人走过来毕恭毕敬地将他们一行人迎去了三楼。   景老爷显然是这里的常客,他轻车熟路地进了一家包厢,吴锡元紧随其后,才刚一进门就看到了两位头发花白的老爷已经落了座。   景老爷才刚一进门就乐呵呵地说道:“你们两个老头子来得还挺快。”   一旁的下人已经很有眼色的拉开了两个椅子,请景老爷和吴锡元落座。   其中一个穿着暗红色花纹地老头子也笑着说道:“听闻今儿景老爷做东,我们自然麻溜儿的过来了。”   另一位穿着蓝色暗纹衣裳的老头子却看向了一旁的吴锡元,对着景老爷问道:“老景,这位是……怎的瞧着是个生面孔啊!”   景老爷看着他们两人笑着说道:“这位是我们府上的客人,来自雍州的吴老爷。”   陈老爷听了这话,便看向了吴锡元,“吴老爷?能否告知姓名啊?”   吴锡元在离京之前就已经办好了假的号牌,朝中有人好办事,他这号牌走到哪儿都可以以假乱真。   他对着这两位老爷客气地拱了拱手,说道:“我姓吴名育金,雍州人氏。”   “吴育金?”陈老爷重复了一遍,又笑着夸赞道:“果真是个好名字啊!”   景老爷见状也夸了吴锡元几句,“你们可别小看吴老爷,这位可是读书人,我家那几个小崽子这些日子跟着吴老爷做学问,都乖了许多了呢!”   “咦?你家原先那个夫子呢?”苏老爷顺口问了一句。   景老爷应道:“他家里出了事,走得急。”   陈老爷他们见着景老爷带着吴锡元来参加他们几人的聚会,就得知这位年轻的吴老爷在景老爷眼中是个信得过得人。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吴锡元在住在景家的这段日子,景老爷已经让人将吴锡元的身份查了个遍。   然而他一个替朝廷办事儿的,身份上自然被掩盖的很好,任凭景老爷怎么查都不可能查出破绽。   若不是确认他没问题,景老爷怎么会天真到听他讲了几个故事就当他是自己人了。   “汉人的年关快到了,咱们这阵子该提价的就提个价,也趁着这阵子多赚些银子。”景老爷对着他的两个老兄弟说道。   “可是前几日王爷才刚加收了一波税,咱们若是的趁势涨价,恐怕有些不大妥当。”苏老爷拧着眉头说道。   “这有甚妥当不妥当的,他们总是也过年的。”景老爷笑地粗犷,说出的话也丝毫不留情面。   ……   吴锡元听了半天之后,才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的谈话,“三位老爷,依小弟看,年关涨价是万万不可的!”   陈老爷直接眸子一瞪,茶杯重重放在了茶几上,对着吴锡元质问道:“你是不是因为你是个汉人,才说这话?!”   景老爷还指着吴锡元替他管教几个儿子呢!赶紧出声打圆场,“老陈!你先别说这话,吴老爷这么说定然是有他的缘由的!咱们先听听再说嘛!你这臭脾气可得好好改改呢!不然日后还不知道要亏多少银子。”   陈老爷对于景老爷的话还是很听的,景老爷这么一开口,陈老爷才接着问道:“吴老弟,先前儿是我不对,那你也同我们好好说说,为什么不能涨价?”   吴锡元的视线从这三人的脸上扫过,见着他们都看着自己,这才缓缓勾起唇角,卖着关子说道:“三位老爷,非但不能涨价,还得降价呢!”   陈老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最后还是景老爷一眼眼刀飞过去,他才消停了下来。   苏老爷知道这人是个读书人,读书人脑子就是比他们要聪明一些,这才又追问道:“还请吴老爷指点啊!”   “也没什么指点不指点的,很简单的道理,就是此地百姓日子清苦手头定然不宽裕。你们提价,很多人买不起自然就不会买了,您还落一个骂名。但若是我们降价,那些老百姓们能买得起了,自然会有更多的人光顾,到时候多卖一些,以量取胜。”   一旁的陈老爷听着吴锡元话,很轻易的被说服了。   “不错,这还是个收服民心的好办法,如今百姓们对云南王早就怨声载道了。不如咱们趁此机会给这些老百姓些蝇头小利,到时候有百姓们的拥护,王爷想拿咱们开刀还得掂量掂量。”   景老爷听了这话却嗤笑一声,张狂地说道:“我们景家还从来没怕过谁呢!即便是个王爷想对我们动手,他也只能想想。”   “我们怎么能跟景老爷比,您不怕王爷,我们还怕呢!”陈老爷苦笑一声,说道。   吴锡元坐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心里将自己方才听到的又一条条捋顺,才开口问道:“对了,几位老爷,小弟还有事儿要问。”   景老爷斜睨了他一眼,“有什么就直接说呗。”   “小弟打算在这边儿永春街上开个米面铺子,不知道在此地开铺子可需要交税?”   苏老爷听了这话直接就笑了,“要交啊!哪儿都得交,若是不交,只怕王爷的人要日日找你事儿了!”   吴锡元撇了撇嘴,“税赋可重?和扬州相比如何?”   苏老爷又接着说道:“瞧您这话说的,咱们这儿的税赋比起哪儿的都要重上许多的。”   吴锡元一脸故作忧愁的模样,“我们这米面粮食大老远地运送过来就很贵,若是再加上高昂的税赋,我们根本没钱赚啊!”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哈哈大笑了起来。   吴锡元不知道自个儿说了什么搞笑的话,一脸不解地看着他们三个。   最后还是景老爷开口说道:“旁人的税赋多是旁人,你就不一样了,你不是我们景家的客人吗?自然不用跟他们一样。”   --   作者有话说: 第912章 抓他个现行   吴锡元露出释然的笑容,冲着景老爷等人拱了拱手,“那小弟日后就靠几位老爷照应了。”   景老爷端起茶杯冲着他一举,笑着说道:“好说,好说。”   你来我往互相恭维了几句之后,陈老爷率先步入了正题,“景老爷,王爷说了,等三月过后,咱们铺子的税收要再涨一成。我和老苏倒是还好说,您家大业大的,若是涨一成,那多的可不是几万两啊!”   景老爷显然早就得知了这个消息,脸色都没有任何变化。   只见他轻笑一声,眼中略带嘲讽,“想涨就让他涨,左右交多少还是我们说了算。”   陈老爷和苏老爷等的就是他这句话,便笑着应和道:“您说的对,想涨几成就几成,大不了咱们铺子的生意又不景气了。”   他们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   景老爷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才接着问他们,“齐大人那里你们近来可有去走动?”   苏老爷回答道:“前两日才去了一趟,给他老人家送了几碟菜,应当够他老人家用一阵子了。”   景老爷微微颔首:“不错,理应如此,他老人家这些年也替咱们操了不少心,孝敬孝敬是应该的。”   吴锡元听着他们几人的谈话,心里也明白他们说的这几碟菜应当也不是普通的菜,怕是什么小黄鱼,翡翠白玉,珍珠丸子之类的……   看来云南王在此地运作了快二十年,也还是没同此地的地头蛇打成一片啊。   就是不知道他们提到的这位齐大人,在其中又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苏老爷和陈老爷从景老爷这儿得了他的态度之后,心里就如同吃了定海神针一般,几人又喝了几杯茶水,景老爷率先放下了茶杯,说道:“今儿就到这儿吧,你们各自回去忙各自的,日后若是再有什么事儿,就让人送信给我府上。”   苏老爷和陈老爷将景老爷和吴锡元送上了马车,并目送着他们的马车走远了,才敢转身离去。   吴锡元就坐在景老爷身边,景老爷冲着他笑了笑,“最近大理城事儿多,让你见笑了。”   吴锡元摇头,“景老爷您客气了,跟着您我还长了不少见识,不然我哪儿能知道王爷还打着涨税收的主意?只怕得等税收到我头上才能得知啊!”   景老爷笑了起来,“我就喜欢你这小子说话,总是能将人捧地很高兴。”   吴锡元却道:“景老爷此言差矣,小弟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小弟有一事想不明白,还得请景老爷解惑。”   景老爷微微扬了扬下巴,说道:“你有什么想不明白的?直说就是。”   吴锡元才接着道:“云南的赋税已经很重了,怎的云南王还要增税?他要那么多税银做什么?”   景老爷眼睛微阖,也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只见他摇了摇头,说道:“谁知道他要作甚?不过世人总是不会嫌自己手里的银子多的。”   吴锡元微微点了点头,也没说自己信了还是不信,却没再就此事说什么,只是央求景老爷帮着他即将开业的铺子,也能避一避税。   景老爷笑了起来,给他传授着经验,“等到时候你就做两个账本子,一个给官府的人看,一个留着自己看,想交多少税还不是咱们自个儿说了算?”   吴锡元眉头微拧,对着他询问道:“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云南王就想不到吗?他就不会查一查此事?”   景老爷冲着吴锡元咧嘴一笑,“自然会查,只是查此事的齐大人是我们的人。”   吴锡元这才放心了,对着景老爷一拱手,“多谢景老爷替小弟解惑。”   两人说了没多久的话,就到了景家门前。   吴锡元同景老爷分开来回了自己的院子,景老爷看着他走远了,才又跟管事交代了一句,“盯着他,看看他接下来又什么举动。”   李管事应了一声,出了门就喊了个下人去办,回到屋子之后,他才又好奇地问道:“老爷,您是担心他是云南王的人?”   景老爷点了点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若他真是云南王的人,得知了这些事儿之后定然会想尽办法给云南王送信,到时候咱们再抓他的现行!”   李管事对着他一拜,真心实意地夸赞道:“老爷您真是高啊!”   景老爷坐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扶手上,说道:“不过是这些年跟云南王斗来斗去的经验罢了,他想对付我们当地的势力,最先要对付的就是我们景家。你也不算算,这些年我们景家抓起来的眼线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了。”   李管事粗粗一算,也叹了口气,“怎么着,也得有一二百人了。”   吴锡元走到自己门口的时候,见着阿兴脚步停了一下,他眼珠子一动,依然镇定自若地走了进去。   阿兴跟在他身后进了门,转身自然而然地带上了房间门。   走到吴锡元身边儿同他耳语了两句,“大人,外头又有人盯着我们。”   吴锡元摆了摆手,压低声音同他说道:“无妨,咱们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让他们盯着就是。”   阿兴应了一声,就听吴锡元又接着嘱咐道:“新年马上就到了,明日你出去买些红纸回来,我写两张对联,咱们也贴一下,喜庆一些。”   “是。”   第二日一早,阿兴就出门了,一路上都有人跟着他,他心里也有数。   “老爷,吴老爷身边儿的阿兴今儿去买了两张红纸,其他哪儿都没去。”下人禀报道。   “那卖红纸的可有什么问题?”景老爷询问道。   “没什么问题,就是李记,再咱们大理城开了十多年了。”   景老爷点了点头,“知晓了,你们接着盯着。”   吴锡元干个什么都会有人来跟他禀报,当他听说吴锡元写了两副对联贴在了门上的时候,他才又有了兴趣。   “走,咱们也瞧瞧去。”   吴锡元只在自己住的屋子门上贴了个对联,字体同他平日的字体也有些不大一样,龙飞凤舞的格外好看。   --   作者有话说: 第913章 互相试探   阿兴从屋子里搬了个凳子出来,踩在凳子上在张贴对联。   吴锡元就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阿兴,指挥着他将左边儿的对联往高处挪一挪。   景老爷就是这时候来了的, 他远远地看着这主仆二人配合默契,便笑了两声,“吴老弟,你这字看起来倒是真不错啊!”   听到了他的夸赞,吴锡元便回过了头,看着景老爷带着人走了过来,他的面儿上才挂起了笑容来。   “多谢景老爷夸赞,若不是您点头,我们这对联也没点儿贴啊。”   景老爷走过来从右往左看了一遍,却发现这副对联实在龙飞凤舞的厉害,他也是真的不认识几个字。   “吴老弟,你这对联上头写的什么?给我们念念。”   吴锡元指着他的字念给景老爷听,“上联:五湖四海皆春色;下联:万水千山尽得辉;横批:万象更新。”   景老爷一边儿听一边儿点头,“不错不错,吴老弟果真学识过人,不然吴老弟也替我们府上写个对子吧?待会儿我就叫人给挂在大门口去。”   吴锡元当即笑道:“景老爷您喜欢,小弟自当愿意效劳。”   景老爷来了兴致,就要看着他写。   吴锡元当着他的面儿先将纸张裁好,才提起了笔。   人若是没学问,对于高学识的人总是有一种天生的欣赏。即便是此时的景老爷依旧怀疑吴锡元的动机,但这也并不妨碍他对吴锡元的欣赏。   吴锡元提笔思索了片刻,便落笔了,一气呵成,最后的收尾更是洋洋洒洒。   景老爷看着这些字他一个都不认识,但这并不碍着他觉得这字好看。   吴锡元才刚放下笔,就见一旁的景老爷捋着胡须问道:“吴老弟,你这写得是什么呀?”   吴锡元只给他看,“上联是一年四季行好运;下联是八方财宝进家门;横批:家和万事兴。”   景老爷听了顿时就笑了,“好好好,这个好,来人!给贴到大门口去!”   李管事立刻从他身后走了出来,准备拿起对联,却被吴锡元伸手拦住。   李管事不解地看向了吴锡元,吴锡元才笑着对着他们解释道:“墨迹还没干,再晾一晾。”   景老爷又绕过来欣赏了一遍,夸赞了吴锡元两句,才说道:“感觉你们汉人的新年也蛮有意思,今年吴老弟回不去家乡,不然就在我们府上过年吧?你看看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只管交代下去就是。”   吴锡元跟他客气了两句,才跟他一起进了屋子。   “景老爷,瞧着您这几日倒是不怎么忙了?”吴锡元问道。   景老爷笑着摇头,“本来冬日里活儿就不多,不过几日之后还要到一批货,那时候就忙起来了。”   说完他又问起了吴锡元,“你今年过年不回家,家里人应当挺惦记你吧?”   他这么一提,吴锡元自然而然的就想起了苏九月。   今年他不能陪着九月一起过年了,也没有给她压岁钱,也不知道她会不会责怪自己。   景老爷一看他这副神色,便笑着问道:“可是想家了?”   吴锡元抿着唇点了点头,景老爷又问道:“瞧你年岁不算大,家中可娶妻了?”   吴锡元想到苏九月,眉眼间的神色就格外的温柔,“两年前就已经娶妻了。”   景老爷颇有几分惋惜地叹了口气,“真可惜,我家中有个妹子,生的也是貌美如花,原本还想许给你来着。”   吴锡元吓了一跳,赶紧将他这想法给按了下去,“我妻子在家中替我侍奉父母亲族,我对她一往情深。”   景老爷没忍住笑了出声,“原本以为你们这些文人多含蓄,没想到你们也会有这样浓情蜜意的时候。”   “叫景老爷笑话了。”话虽如此,可是他的脸色却没半点不自在。   景老爷又拐弯抹角地打听着,“吴老弟家中兄弟几个啊?我瞧你学问这样好,怎的没想着去考个功名?”   吴锡元故作失意地叹了口气,“怎么没想?只是学艺不精,没考中罢了。”   景老爷听了不住地暗自咂舌,“从前儿只听人说科举难,如今听你这么一说,才知道科举这样难。原先我还想着看我那几个不成器的儿子有没有能考个功名的,现在一看,算了吧,识几个字不被人骗就好。”   吴锡元笑了笑,“几位少爷年纪尚幼,等他们再大一些去试试也无妨的。”   景老爷摆了摆手,“罢了,这些以后再说,他们的事儿他们自个儿做主。”   景老爷在吴锡元这儿坐了快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一直在同他闲聊。   吴锡元也察觉了他的意图,无非就是想从他嘴里套话出来。   两人你来我往地聊了半天,最后谁也没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吴锡元将景老爷送出了门,才转身回了自己屋子。   “这个人不简单。”   吴锡元和景老爷同时说道。   李管事在一旁回话,“老爷您也说他学识过人,若是能这么轻易就说漏了嘴,他又怎么敢只带一千两银子就来了云南?”   景老爷微微颔首,“你说的在理,再盯着他,我就不信他不会露出马脚!”   而屋子里的阿兴则对着吴锡元回话道:“老爷,景老爷确实不简单,这几日我收到了暗六暗七送来的消息,他们说景老爷自个儿屯了一万精兵,这也是为什么云南王不敢对他动手的原因。”   “一万精兵?他养在何处?”   “就在城外五十里地的烟霞谷,平素这些人都在给他种罂粟,若是有人威胁到他们,他们就会立刻还击。也正是因为他们平素隐藏的很好,云南王才拿他们没辙。”阿兴回答道。   吴锡元的眉头紧皱,看来云南的情形比他想象的还要复杂。   若是他真的扳倒了云南王,那此地盘踞的这些百年大家族也将会是朝廷的一个巨大隐患。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手指在扶手上有节奏的敲击着。   终于,他的手指一停,心里头有了主意。   “阿兴,明日你卖个破绽给他们,若是咱们一直这么严防死守,景老爷永远不会对我们放心。人啊,还是要有一些弱点才好。” 第914章 给他一个破绽   “破绽?大人,小的愚钝,实在不知道要如何做,您还是直言吧!”阿兴一抱拳恭敬地说道。   “你去驿站送封信给项立新,就问他什么时候归来,说咱们手中没多少余钱了,让他想想法子。”吴锡元眉头都没抬一下,就直接说道。   阿兴听了这话却皱起了眉头,疑惑不解地问道:“老爷,他们若是知道我们手头没钱,会不会日后将我们撵走,不和我们做生意了?”   吴锡元笑了一声,“你想多了,别忘了,咱们才付了他们七百两的定金,后头还要付三千两呢!”   阿兴一想也是,欠了这么多钱,若是真还不上是该景家人头疼了。   吴锡元之所以敢这么做,其实心里头也有自己的分寸。   景老爷家大业大,区区三千两银子于他而言算什么?   而景老爷若是知道他没什么钱,在大理城想要扎根就只能依靠他,态度就会不一样了。   吴锡元思忖了片刻,决定再加一把火。   他转头看向了阿兴,对着他问道:“咱们那米面铺子收拾的如何了?”   “差不多快拾掇好了,就等着项掌柜带了米面回来卖。”阿兴回答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你给暗六暗七传个信儿,让他们想法子找两个地痞去咱们铺子找茬儿。”   阿兴应了下来,先去驿站给项立新送了封信,又转道去了一趟自家铺子转了一圈儿,最后在门槛儿下边压了一张字条,才离去了。   阿兴还没回到景家,他的行踪就已经被人上报给了景老爷。   “他送出去的信呢?”景老爷问道。   “在此处。”李管事将手中的信呈了上去。   景老爷打开一看,这回的字体是规规矩矩的小楷,他还是识得的。   “没钱了?”景老爷眉头一挑。   李管事应道:“他们来云南带的银钱就不是很多,当初若不是吴家那位掌柜说他们老爷就在大理城,奴才也不敢答应。”   景老爷微微颔首,“我瞧着他心中的意思,是让他那掌柜去求助他爹娘?”   景老爷已经认定吴锡元是个大家族的公子哥儿了,想法也就自然而然地顺着自己的猜测走了。   李管事又说道:“或许是这样,即便不是,这位吴老爷让他的掌柜去想办法,说明他们至少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景老爷思忖了片刻,然后忽然抬头看向了李管事,对着他说道:“你说,咱们这时候帮他一把,这个人会不会对咱们放松警惕?”   李管事十分赞同地点了头,“老爷,此计可行!”   “那么接下来,咱们要如何不动声色地帮他们一把呢?”景老爷又陷入了沉思。   事情就是这么巧合,第二日一早,吴锡元甚至都没去给景家的几位少爷上课,就直接跑去找了景老爷。   而景老爷听闻吴锡元一大早就在外头候着要求见他,也没迟疑,就直接见了他。   “吴老弟啊!你这一大早的过来,可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吴锡元满脸的愤怒,对着景老爷一抱拳,说道:“景老爷,我们那尚未开张的米面铺子居然被人给砸了!如今我们也找不见到底是何人所为,且在大理城我们也举目无亲,还请景老爷帮我!”   这可真是瞌睡了给送个枕头过来,景老爷正想着卖他个好,这会儿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景老爷十分讲义气地一口应了下来,“真是岂有此理,在大理城里居然还敢做这种打砸抢的事儿?吴老弟,你放心,我这就让人去查!”   查也不是白查,暗六暗七怕找别人来动手会暴露,干脆自己带着吴府先前儿一同过来的下人直接将铺子给砸了。   他们两人功夫了得,其他能被吴锡元带过来的人也不是等闲之辈,他们不仅将自个儿的行踪给抹了个干净,最后还将线索引到了余家。   “你是说,砸吴家铺子的人是余家?”景老爷问李管事。   李管事却道:“老爷,并没有十足的证据,这些都只是猜测。”   虽说是猜测,但他们也觉得这个猜测应当八九不离十了。   余家是大理城一家做米面生意的,如今吴家要做的也是米面生意,自然会影响到他们家,他们家会做出这种举动,也实属正常。   “这余家还真是贼,他们将尾巴藏得好,咱们找不到十足的证据,也不好找他们的麻烦。”景老爷摸了摸下巴。   最后他想了想,对着李管事说道:“你去帮帮他们重新修整一下铺子,钱咱们来出,务必要让他们感恩戴德才行!”   “是!”   人性中最大的两个缺点,一是钱,二就是色。若是吴锡元是个好色的,想取得吴老爷的信任也简单,娶了他妹子就好,或者将吴老爷送的美人照单全收。   但他不是,他只能装作自个儿很看重钱的模样,让景老爷认为他们贴上景家就是为了有利可图。   有所求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欲无求。   景老爷如今确实对吴锡元放心了许多,一个囊中羞涩的男人,在他乡注定是掀不起什么波浪的。   吴锡元得知景老爷要出钱帮他们重新修整铺子,便再次跑去求见他。   才刚一见面,吴锡元就对着他行了个大礼,“景老爷,您的大恩大德,小弟真是无以为报啊!”   景老爷哈哈大笑了起来,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都是我小弟了,还有什么报不报的?说好要照应你的,是我的人失职,才让人砸了你的铺子。”   吴锡元一抱拳,看着景老爷,一脸赤诚,“景老爷!修铺子的钱,小弟日后一定会还给您的!”   景老爷依旧笑着摇头,“不急,不急,等你这铺子开起来之后再说吧!”   经此一事之后,吴锡元和景老爷之间的关系就越发的亲近了。   吴锡元帮着景老爷出了些管理景家的主意,景老爷这阵子难得没被其他糟心事儿烦到,还同吴锡元一起过了个十分惬意舒适的汉人新年。   就在过年后的第十天,吴锡元心心念念的项立新终于回来了。 第915章 老爷您委屈了   项立新才刚一到大理城,第一件事儿就是去景家赎他家老爷。   “老爷,您受委屈了!”他跪着给吴锡元磕了个头。   吴锡元亲自起身将他扶了起来,笑着同他说道:“不委屈,还多亏你将我押在了景家,日日吃得好用得好,还有人伺候,比我们自个儿住可好太多了。”   项立新一听,愣了一瞬,原本准备好的措辞都卡在了嗓子眼儿。   他想了想,对着吴锡元说道:“老爷,是不是奴才就不该回来?”   景老爷听了这话,率先哈哈大笑了起来,对着吴锡元说道:“吴老弟,你这个掌柜的也是个有意思的。”   吴锡元客气地笑了笑,“让景老爷见笑了。”   景老爷大气地一摆手,不甚在意地说道:“无妨,只是如今还真有些舍不得你走了。”   吴锡元低下头呵呵一笑,对着景老爷说道:“小弟也舍不得您,只是已经在您府上叨扰许久,再住下去难免有些不妥。几位少爷的夫子也回来了,小弟也能放心离开了。”   景老爷点了点头,“日后没事儿也过来坐坐,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就让人捎个信儿过来。”   吴锡元听着他的叮嘱,也都一一应下了。   项立新将他们卖了翡翠之后的一千两的银子拿给了景老爷,“景老爷,我们才将那些货拿回去就卖了不少。因着不放心我家老爷,奴才便紧赶慢赶地赶了回来。如今只有一千两银子,您看……”   景老爷根本没有伸手接这银票,而是对着他们两人说道:“我瞧着你们最近又是装修新铺子,又是进货的,手头应当没余钱了吧?这些银票你们先收着,待日后赚了银子再给就行。”   项立新听了立刻面儿上高兴了起来,一千两银子落在他手里,那可是能生出钱来的!这位景老爷未免也有些太好了吧!   吴锡元还没来得及拒绝,就听到项立新有些兴奋地说道:“景老爷,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   吴锡元有些无奈,然而紧接着就听到项立新又厚着脸皮说道:“景老爷,那些翡翠物件儿在我们那儿卖得还不错。我们有门路,您有东西,咱们为什么不能合作一下呢?”   吴锡元一听就更加无语了,好家伙,项立新这家伙一开始还想着赊账,现在居然开始空手套白狼了!   然而吴锡元来此地的目的却根本不是为了发家致富,他可不想因为此时就将景老爷给得罪了,那往后办案定然要麻烦许多。   因此,项立新就听到自家老爷给自己拆台道:“景老爷,下人不懂事,您莫要听他瞎说。我们在府上多有打搅,这些银子您还是收下吧。”   景老爷哈哈大笑,冲着吴锡元说道:“吴老弟,不是我说,你身边儿这个掌柜的确实要比你更像是生意人。”   吴锡元却道:“生意归生意,不能影响到我们的交情。”   景老爷显然听了十分满意,直接很爽快地答应了下来,“你这掌柜地说的也没错,既然你们有销路,我们有货物,咱们为什么不能合作呢?只要你们值得信任,东西先拿给你们又何妨?”   不过几套玉石首饰,他有三座矿山,哪儿还在乎这点儿东西。   项立新听了景老爷这话也是一愣,他实在有些好奇,在他走了的这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怎的这位景老爷从一开始对他们见也不见,到现在居然想着让他们白拿货物,竟然连定金都免了?   吴锡元虽然觉得这样不妥,但对于财大气粗的景老爷,他劝了也没什么用。   他带着项立新和阿兴,又回到了自己从前的小院,比起住在景家确实条件不如,但却不用再担心有人盯着了。   吴锡元将项立新叫到了自己面前,项立新回来的这样快,可见送出去的信他一定还没收到。   “那玉石首饰卖的可还好?”吴锡元问道。   项立新笑着说道:“您府上那几位干亲买了几套,奴才先前儿不识得人,收了他们的银子,夫人又跑去退钱给他们,他们都没收,奴才便将那些银子给您带过来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咱们做生意也不能只赚自己人的钱。”   项立新赞同地点了点头,“奴才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有您那几位亲戚相帮,在奴才离去的时候,咱们铺子又陆陆续续地卖出了些翡翠首饰。”   吴锡元嗯了一声,“这个开头总算也不是太差。”   项立新又转而问吴锡元,“大人,您查得案子可有进展了?”   吴锡元摇了摇头,“云南王同景老爷这些当地的大家族之间不对付,我正想着能不能借着景家人的势力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   项立新在眯着眼睛想了想,“大人,咱们如今可是要找到云南王的屯兵之处?”   吴锡元点头,“也不知道他们将人藏在了什么地方,暗六暗七他们已经在暗中查访了许久,也没有任何头绪。”   项立新只能劝说道:“大人,莫要着急,咱们还有时间。”   吴锡元微微颔首,又长长的叹了口气,“有时间倒是不错,只是出门许久,有些想念夫人了。”   他这一提起,项立新赶紧从怀中将苏九月让他捎过来的信给拿了出来。   “大人,这是夫人给您的回信。”   吴锡元急忙接了过去,伸手接过信件,才将项立新从屋子里撵了出去,“你一路上辛苦,先回去歇着吧。”   项立新笑着应了一声是,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还体贴地替他关上了门。   吴锡元眼瞅着门被关上了,才低头看向了手中的信。   信封上一个字都没写,只是用火漆封了起来。   苏九月原本还像写个落款,却被项立新阻止了,他说担心会因此暴露吴锡元的身份。   他这么一说,苏九月就什么都不敢写了。   也因此,吴锡元收到的信上,真的就写了一行字。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吴锡元看着看着心头就热了,眼眶也红了,他两手捧着信贴在自己的胸口处,仿佛只有这样才能让他离九月更近一些。   吴锡元一个人坐在屋子里许久,才将心中波涛汹涌的思念压了下去。   他算了算出来的日子,又算了算他们在云南的进度,最后无奈的叹了口气。   这么算来的话,归家的日子当真是遥遥无期啊!   他从怀中掏出先前儿买的那个翡翠镯子,当初项立新回京的时候,他并没有让他给九月带回去,就是想着等他回去的时候亲手给九月戴上。   或许她自个儿都不知道,她娇羞欣喜的模样有多迷人。   项立新从屋子里出来之后,就看到阿兴在院子里候着,便问了他一嘴,“大人这些日子没受什么委屈吧?”   他当初实在是没有办法,再加上也是一时冲动,后来再回想起来,他将他们家大人抵押给景家当人质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阿兴摇了摇头,居高临下地看着神色复杂的项立新,只同他说了一句话。   “大人那样的人物,无论是身处在何种境地,都能安之若素。”   项立新一愣,最后微微点了两下头,“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正在外头说着话,就听到里头的吴锡元的声音,“阿兴。”   阿兴再看了一眼项立新,才转身走进了屋子。   吴锡元见着阿兴进来了,便对着阿兴说道:“明日你早些起,随我去街上转转。”   阿兴应了下来,吴锡元才又说道:“前朝皇帝微服私访查了不少案子,我看着咱们应当也要出去转转,指不定还能撞上什么大运。”   阿兴想了想,抬起头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大人,要喊上项掌柜的一起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用,项立新还有其他的事儿要忙。”   阿兴满意了,最后留在大人身边儿的到底还是他。   .   大理城的集市很是热闹,吆喝声、讨价还价的声音以及打小孩的声音混在一起,更有了些生活的气息。   吴锡元一路走着,看到有新鲜的蔬菜水果也要买上一些。   “公子是外地人吧?”一个卖菜的老丈笑着同吴锡元打招呼。   吴锡元这几个月同他们当地人也学了些许方言,虽说还说的不大好,但到底是能交谈了。   他抿唇轻笑着点了下头,“是外地的,听说此地四季如春,便想着过来长长见识。”   老丈闻言便热情地说道:“冬日里也是冷的,这会儿开春了,慢慢就热起来了。公子是从何处来的?”   “从雍州来的。”吴锡元答道。   老丈一听,直接眼睛一亮,对着吴锡元问道:“公子,您可见过苏大将军?!”   吴锡元一愣,随后展颜一笑,“在雍州城的时候,曾经远远的瞧过一次。”   老丈听了这话顿时就更加兴奋了,“真好啊!指不定你也瞧见我儿子了,我家小子就在苏大将军麾下。”   吴锡元听了疑惑不解,“此地距离雍州好几千里地,怎的您儿子去了那里?”   老丈叹了口气,“公子,您有所不知。五年前北地战事吃紧,皇上接连下旨征兵都征不到人。最后就是云南王派了十万大军过去增援,我儿子就是那时候去的,这一去就再没回来,也不知道如今人还在不在。”   说到最后,他的眼中又是思念又是难过,叫人看了心里头怪难受的。   吴锡元抿着唇停顿了片刻,才对着这位老丈安抚道:“老丈,苏大将军用兵如神,甚少打败仗。若是您儿子在苏大将军麾下,指不定如今早就立了战功了!”   果然老丈听了他这番话,心里头就好受多了,脸颊上的褶子都泛着红光,对着他拱了拱手,“公子您真会说话,那就借您吉言了!”   吴锡元蹲在他的摊前,挑了半天的菜,又同他扯了半天家常。   “五年前苏大将军是向王爷求救了吗?”   老丈捋了捋胡须,回忆起了往昔,“你们年虽小,当时的事儿不知道也正常。那时候咱们皇上才刚继位,周遭许多国家都趁着咱们局势不稳,就联合起来对咱们动手。我们云南也没少打仗,我们王爷许是提早想到了这一出,早两年就挨家挨户的征兵,在虎跳峡派了重兵守着,我们这里的老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   吴锡元干脆搬了个小凳子就坐在他身边儿,听他说着。   “那时候你们雍州对付的是胡人以及草原上的鲜卑人,他们都是骁勇善战的民族,即便是有苏大将军镇守边关,也依旧死了不少人。后来需要增援,南面抗倭,实在抽不出人手来,咱们王爷见状便大手一挥派了十万大军过去。”   吴锡元在同他交谈期间,隐隐约约觉得似乎在老百姓的心中,对云南王的评价颇高。   云南王每年征税要比朝廷规定的多了三成,还要强行征兵,百姓们却并未怨声载道,反而一心向着他,这就有几分奇怪了。   “王爷是真的厉害,虽说赋税是要比起其他地方高出许多,但我们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原先过得是什么苦日子。打起仗来,到处民不聊生,我们几乎都等不到粮食成熟就被迫搬家。若只是搬家都是好的,还总是有土匪骚扰,曾经我老丈人的村子就整个被屠村了……”   吴锡元这才明白了,人就是怕对比,从前日子过得苦,如今只需要稍微给他一点点好,他心里就已经感恩戴德了。   辞别了老丈,吴锡元又带着阿兴买了些水果,就准备打道回府。   两人才刚走没几步,就看到路上有两个男人在打架。   其中一人揪着另外一人的领子,一手指着他的鼻尖,冲着他喊道:“在大理城你都敢小偷小摸?王爷立的规矩都不放在眼中!我看你是活腻歪了!走!跟我见官去!”   另外一人努力想要挣脱他的钳制,绷着一张脸说道:“我又没拿你的东西,多管闲事!”   “呵呵,原来是个外来人,不懂规矩也就说得通了。走!跟我见官!王爷还能赏我二两银子呢!”   ……   吴锡元站在拥挤的人潮里,直到那两人走远了,人群也逐渐散去,他才抬脚接着朝着家中走去。 第916章 云南王   这一路上吴锡元都在思考,以至于走过了都不知道。   阿兴看着他已经过了门口,还再往前走,有些疑惑地问了他一声,“老爷,您还要去别处吗?”   吴锡元被他这么一喊,这才回过神来。他停下了脚步,回头一看发现自己走过了。   他又转身走了回来,对着阿兴淡淡地摇了摇头,“不去了,方才在想事情。”   阿兴点了点头,走上前去推开了自家院子的大门。   项立新已经在院子里等候他们多时了,见着吴锡元回来了,他急忙迎了上来,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斜睨了他一眼,对着他问道:“怎么了?瞧你这样子,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项立新面色难看,当下就回答道:“大人,咱们米面铺子被人砸了!”   吴锡元一愣,“哦,是我让人砸的,已经过去许久,景老爷让人帮我们修了。”   项立新听了急忙又摇了摇头,“大人,不是那次,是又被人砸了!”   吴锡元脸色一变,“又被砸了?怎么回事?”   项立新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今儿的奴才去了趟铺子里,想将奴才带来的那些米面拿出来卖。可是才刚将旗挂在外头,一伙人就蜂拥而入,拿着家伙什将我们铺子的家当砸了个遍,还将咱们的米搬走了两袋。幸亏才刚搬了两袋米出来,其他的都还在地窖,不然咱们这回损失可就大了。”   吴锡元听他这么一说,立刻就想到了余家,上一次暗六暗七他们将事儿引到了余家头上,这一回指不定就是人家气不过自己动手了。   “走,带我过去看看。”吴锡元将手上拎着一颗白菜放在了院子里的石桌上,对着项立新说道。   项立新就等着他回来主持大局的,听他要过去铺子里,当下就应了一声,带着吴锡元就朝着外头走去。   铺子外头的旗还在,上头一个米字迎风飘扬,吴锡元老远就看到了。   他跟着项立新走到了铺子门口,看着门窗以及里头的摆设都尽数被砸坏了。   项立新雇佣的两个本地人一脸忐忑的站在屋子中间,见着他们两人来了,急忙走了过来,一脸苦涩地说道:“老爷,项掌柜,他们来了一伙儿人,小的被他们按得趴在桌子上动弹不得,实在拦不住啊!”   项立新也拧着眉头,看了一眼同样拧着眉头的吴锡元,对着他说道:“老爷,不然咱们再找找景老爷?”   吴锡元却缓缓吐出了两个字,“报官。”   今儿在城里逛了许久,听云南王的事迹越多,他越想会会他。   然而若是他不表明身份的话,同云南王地位相差悬殊,王爷根本不会见他的。   此次铺子被砸了,也正好可以试试看云南是否如同那些老百姓们所说得那样,没有人敢胡乱造次,治安比起京城里还要好。   项立新知道他们先前儿还自导自演砸了一次,担心若是被人查出来出了什么意外。   他有些为难地看向了吴锡元,“这……”   吴锡元拿起了一个椅子腿,回头看了一眼项立新,“莫要多想了,直接报官吧,其他的我心里都有数。”   项立新一听他心里有数,也稍稍放心了许多。   阿兴说得对,吴大人这样的人物,凡事儿定然比他们想的要多。   “报官!阿黑,去报官!”项立新冲着一旁的下人喊道。   阿黑应了一声,才刚跑出门,就又回来了。   “老爷,项掌柜,外头有官兵来了!”   吴锡元诧异地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将手中的椅子腿丢在了地上。   阿黑见状解释了一句,“估摸着是方才有路过的好心人,替咱们报官了吧?”   吴锡元微微颔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且先看看这些官兵们如何说了。   说话的功夫,那一行人就已经到了门口。   为首一人身着软铠甲,头发束起,生得虎背熊腰的。   吴锡元抬头看清了他的面容之后,整个人就愣住了。   这人同云南王的画像很像,莫不是他本人来了?   来人还没开口,阿黑就直接跪了下去,“见过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吴锡元让项掌柜一看居然真是王爷,也急忙跟着行礼。   云南王随意地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儿,将他们叫了起来,“起吧。”   吴锡元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才听到云南王又接着说道:“你们铺子何时被人砸了的?可知道是何人所为?”   吴锡元看了一眼阿黑,阿黑立刻出来回话,“回王爷的话,铺子是今日巳时被人砸了的,至于是何人所为小的也不清楚。”   云南王让他详细说了说事情的经过,才说道:“此事本王会让人查清楚的,你们莫要担心。”   吴锡元应了一声是,可是紧接着云南王的一句话就立刻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你,随本王走。”   他指着的人就是吴锡元,吴锡元心中咯噔一下。   一旁的项立新也着急了,“王爷,我们家老爷什么都不知道,您若是要问话的话,奴才跟您去。”   云南王一个眼刀甩了过来,对着他叱了一声,“多事,本王同你家老爷有话要说。”   吴锡元面儿倒是还算镇定,他对着项立新交代了两句,“你带着阿黑他们将铺子收拾出来,我随王爷走一趟。”   “是。”项立新应了下来。   目送着吴锡元跟着云南王一起离开了铺子,他才担忧的收回了视线。   反倒是阿黑在一旁开解着他,“项掌柜,您莫要担心,咱们王爷很讲道理的,他一定不会为难咱们老爷。”   项立新倚在门框上点了点头,“但愿如此吧,行了,咱们收拾东西吧,还要开门营业呢!”   吴锡元跟着云南王一路去了云南王府上,云南王的府邸不是很大,至少比起从前的洛阳王府要小了三分。   到了一处花厅,云南王才将周围的人遣退,只剩下吴锡元和他两个人。   就在吴锡元以为王爷要问他关于铺子的事儿时,云南王开口就说了一句让他惊恐万分的话。 第917章 京城来客   “吴大人,久仰大名,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吴锡元顿时变了脸色, 看来云南王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自从来到云南之后,他们两人还从来没见过面,自己也从来没招惹过他。   在这样的情况之下,自己还什么都没查明白,对方已经掀了自己老底。   皇上派他来云南的时候,知道的人不出一手之数,还都是皇上信任的人,基本排除有云南王眼线的可能。   也就是说,在他来大理城之后才被云南王察觉的,这可真就厉害了。   来到大理城之后,他一直低调行事,甚至还没着手查案子,怎么会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他重活一世,一路顺风顺水,还从未遇上过什么难题。   但是这一次他也是真的碰上硬茬了,云南王真的远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对付的多。   云南王看着吴锡元脸色大变,心中很是满意,他冲着他笑了笑,说道:“吴大人来了云南怎的也不来本王府上做客?”   吴锡元心中惊涛骇浪,面儿上却很快平静了下去,他对着云南王说道:“本官来云南是有公务在身,不好前去打搅王爷。”   云南王看着他道:“且让本王猜猜,你是来查本王的?”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想反驳,却被云南王伸出手给制止了。   他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先别急着反驳,本王自个儿心里都清楚。皇上想削藩,本王这地儿天高皇帝远的,他自然是不放心的。”   他这么敞亮的将话都说个明白,吴锡元倒是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就听云南王又接着叹了口气说道:“碌碌无闻会被百姓们戳脊梁骨,太过出色又会被皇上忌惮。当个皇室中人难,真难啊!”   吴锡元心中思索了片刻,便正视着云南王同他直截了当地说道:“王爷,既然您开诚布公,那下官也就不同您兜圈子了。下官听闻您这里的税收要比朝廷定下的税收要再高三成,这又是为何?”   云南王是个聪明人,不打草都能惊蛇,他还有什么不能问的。   吴锡元问完之后就一直看着云南王,想看看他到底能给出一个怎样的理由。   云南王神色果真没什么异常,或者说他早就知道吴锡元会这么问,便冲着他笑了起来。   “就知道你会问起,你以为守边关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吗?苏大将军镇守雍州,每年朝廷给他多少兵马粮草?而我云南呢?虽说没有雍州那边儿战事频繁,但也时常骚扰不断,本王可从未找朝廷要过一兵一卒的!那些士兵的军饷以及牺牲后的抚恤金,本王总要给的吧?不提高税收拿什么给?!”   吴锡元脸色十分郑重,若不是云南王说起,他当真不知道云南也时不时的会爆发一些大大小小的战争。   “您……怎么不向皇上提起?”吴锡元疑惑的问道。   掏自己的口袋填补大夏朝的窟窿,最后还落不到好处,云南王这样一个聪明人,怎么都不应该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他才刚一问,云南王就又是一声叹息,“怎么没提起?五年前我便接连上书,可是皇上根本就不重视啊!”   “五年前?”吴锡元一愣,“若是五年前的话,这一切就能解释的通了。”   吴锡元抬头看向了云南王,同他说道:“五年前皇上身体不好,许多政事都是内阁来管的,皇上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许是正巧就给漏掉了吧!”   云南王点了点头,看着吴锡元问道:“吴大人,你同本王说句实话,皇上对削藩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是铁了心了?可还有回转的余地?”   “是铁了心了。”吴锡元实话实说。   云南王端起茶水喝了两口,似乎在压抑心中的火气,过了一会儿,他才又重新平心静气了下来。   “那就让他削!本王早就不想管他这一堆烂摊子了!让他自个儿想法子去!”   吴锡元一怔,“您这是……”   云南王说道:“待本王亲自回一趟京城,跟皇上自首去。”   他瞪着眸子,咬牙切齿着,脸上一脸愤怒,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去京城弑君。   吴锡元也沉默了,“……”   云南王都要去自首了,按说吴锡元也能顺利回京了,可是他又嘴欠地问了一句,“王爷,云南的这些土著家族如何?”   他这一说还真就提醒到了云南王,之间云南王抬头瞪着吴锡元,说道:“你来云南之后,怎么就跟景老爷走得近了?本王同你说,大理城的这些个大家族,没一个省油的灯!”   吴锡元也知道这些老爷们不是省油的灯,在他同这些人相处的时候也能察觉到一二。   但能被云南王这么深恶痛疾,可见这些人定然做了什么了不得事情。   他还没来得及发问,云南王就已经开口说道:“他们若是正经的商人也就罢了,他们种罂粟,囤私兵,视朝廷的律法为虚设。本王这些年为了对付他们,可没少费脑子。”   云南王说这番话,吴锡元也是相信的,那日他随景老爷去见苏老爷他们的时候,他们确实有商讨避税的事儿。   且暗六暗七也在城外的烟霞谷发现了一万人左右的囤兵,这显然是违反律法的。   “王爷您在云南近二十年,就没想着整顿一下?”吴锡元问道。   云南王听了这话,轻笑一声,“就你看到的,已经是本王整顿过的了!不然你以为他们能这么乖巧?每日光是被他们打死的下人,就能有一手之数!”   吴锡元脸色很不好,云南王又接着说道:“这些土著家族以景家为尊,如今本王同景家达成协议,维持着这表面的平和。”   说完,他抬眼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我记得你先前儿还在景家住了好一阵子,他们可有同你说过这次避税的事儿?”   吴锡元点了点头,“有说,不过王爷您放心,他们这次不会再逃税了。”   云南王直接哈哈大笑起来,“本王都要进京城里,还管他们掏不掏税?” 第918章 赚干净钱   吴锡元刚想说他已经说服那几位老爷交税了,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云南王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   “王爷,您这……真就不管了?”吴锡元问道。   云南王摆了摆手,“本王得去京城去!去找皇上要个说法!他爱怎样就怎样,便是我这王爷不当了也成,本王必须得给自个儿要个说法!”   吴锡元此时心中对云南王的话已经信了六分,按着他两辈子的经验,朝廷确实没有给云南拨过粮草以及任何帮助。云南的安定也是云南王以及当地官员自己的努力,跟朝廷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   去找皇上要个说法也没错,但……   吴锡元思忖了片刻,才对上了云南王的视线,“王爷,无召不得离开封地。”   云南王:“……”   “本王这就给皇上上书!请求回京!”   吴锡元点了点头,“正好您也可以腾出手来管一管征税的事儿了。”   云南王却道:“此事还是交由吴大人来管吧!吴大人不是同景康乐交好吗?这事儿交给您来管才是最好。”   吴锡元当下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对着云南王一抱拳,说道:“王爷此言差矣,下官乃是为了皇上削藩一事而来,征税的事儿根本轮不到下官来管。”   云南王听得是目瞪口呆,到了干脆板起脸面无表情地说道:“若是你不愿意办案,那本王就让人去告知景康乐,你们铺子头一次被砸是你派人做的。”   吴锡元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想到尚方宝剑没带出来,末了也只能抿了下唇,没再反抗到底。   他过来是查案子的,虽说按着云南王所言,他的这番作为都是有苦衷的,但他们办案之人又怎么能只听信一家之言?   “是。”   吴锡元答应之后,又想起了什么,对着云南王一抱拳,说道:“王爷,下官还有一事要问。”   “请说。”   吴锡元拧着眉头,看着云南王,一脸的不解,“王爷,您是怎样知道下官的身份的?”   云南王看着他焦灼不安的神色,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吴大人,你莫要焦虑,不是你身边儿的人出卖了你,也不是皇上身边儿有了什么内应。实在是你倒霉,前几日蜀郡有人来给本王送信,真好在街上碰上你了,才告诉了本王一声。”   吴锡元:“……”   如果云南王说的是真的,那他确实挺倒霉的。   云南王见着吴锡元脸色难看,便安慰了他一句,“不过是凑巧罢了,蜀王同本王本就是唇亡齿寒的关系,我们来往密切一些也实属正常,莫要在此事上多纠结了。”   从王府出来之后,吴锡元也算是过了明路了。   如今云南王已经知道了他的存在,他的身份也就用不着刻意隐瞒。接下来他只需要将景康乐等人背后的肮脏事儿查清楚,依照大夏朝律法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他刚一出门就看到阿兴和项立新两人忧心忡忡地等候在云南王府门前,见着吴锡元出来了,两人才面露欣喜,急忙迎了上去。   “老爷,您没事吧?王爷叫您去有何事?”项立新抢先一步问道。   阿兴才刚张开嘴,就听到了项立新的话,看了他一眼,也跟着点了点头。   吴锡元冲着他们二人微微一笑,说道:“我没事,咱们回去再说。”   主仆三人步行回了吴锡元租住的小院子,他才进门刚坐下,连杯水都没来得及喝,外头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主仆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吴锡元捧着水杯对着阿兴说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都这会儿了,来的会是谁呢?   阿兴应了一声,就赶紧出门去看。   来人居然是景家的李管事,李管事见着可算有人开门了,对着阿兴拱了拱手,说道:“吴老爷在家否?”   阿兴点了点头,“您稍等片刻,容我进去通传一声。”   李管事乐呵呵地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阿兴进去请示了吴锡元,又出来请李管事进去,李管事始终面儿上带着笑,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让人猜不透他到底来是做什么的。   他见着吴锡元之后,对着他行了一礼,“吴老爷,冒昧前来打搅,还请老爷见谅。”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嗯了一声,“这倒无妨,不知李管事前来所谓何事呢?”   “今儿听人说您的铺子又被人砸了,还听闻您被云南王请了去,我们老爷十分担忧,便让小的过来问问。”李管事回答道。   “让景老爷担心了,没什么事儿,云南王请我过去也是询问铺子的事儿。”吴锡元随口应道。   李管事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小的这就放心了,待会儿回去也告诉我们家老爷一声。”   待送走了李管事,项立新才问起了吴锡元,“老爷,您真的没事儿吧?云南王可有为难您?”   吴锡元摇了摇头,“为难倒是没有,只是我的身份被他知道了。”   项立新闻言脸色大变,“什么?!被王爷知道了?那……咱们还能活着离开云南吗?”   不是项立新悲观,若是云南王真有反意,他们此时便与羊入虎口无异。   吴锡元摇了摇头,“目前来说,活着还是没问题的,只是咱们夹在景老爷和云南王中间,夹缝里生存,到底没有先前儿自在。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咱们日后的处境是要更艰难一些了。”   阿兴听吴锡元的语气前所未有的凝重,暗自在心中下了决定,他一定要保护好大人!   而项立新则更为直接地问道:“大人,我们能为您做些什么吗?若是咱们同景老爷翻了脸,那翡翠生意是不是做不成了?咱们会不会连本带利的赔进去?”   吴锡元闻言轻声笑了起来,“你都没给人家钱,担心什么?”   项立新一愣,眉眼也舒展了开来,“您说得在理。”   吴锡元见状,又接着说道:“这几日你们上街打听打听这几个世家,他们屯私兵的事儿已经敲定,再看看当地的老百姓怎么说。景家的生意先拖着,看看能不能换一家人合作,咱们虽然要赚钱,但赚的钱也要是干净的。” 第919章 需要借势   李管事回到府上,亲自去见了他们家老爷。   “老爷,见着吴老爷了。”   景老爷身边儿跪着两个美人在给他捏腿,屋子里点着两盏灯,忽明忽暗的。   “可问清楚今儿发生了什么了?”景老爷淡淡地问道。   “问清楚了,吴老爷说王爷请他过去只是在询问铺子里的事儿,想必能帮他找到行凶之人。”   李管事的话音刚落,景老爷就嘲讽地一笑,“这个吴育金,他说的话又能有几分可信度呢?”   李管事站在一旁垂手而立,也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他们家老爷他如今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同吴老爷称兄道弟的是他,对人家一脸钦佩的也是他,可到头来是真是假真让人看不明白。   “老爷,您的意思是……?”   景老爷说道:“吴育金十有八九是云南王的人,大理城虽说治安不错,但闹事儿的事儿也时有发生,怎的不见王爷亲自过问?还将人请去了自己的王府上,这里头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蹊跷。”   李管事仔细想着自家老爷的话,最后缓缓摇了摇头,“老爷,可若是吴育金真的是王爷的人,王爷这么一来,不就暴露他了吗?怎的奴才觉得王爷此举就是想离间咱们府上同吴育金的关系?”   景老爷沉默了片刻,才缓缓点了点头,“你这么说也有几分道理。”   李管事又接着补充道:“这个吴育金背后定然是什么大家族,搞不好还是个什么官宦家族,云南王是怕咱们借了他的势。”   景老爷彻底沉默了,片刻之后,他才挥手将那两个给他捏腿的丫鬟撵了出去。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他和李管事两人之后,景老爷才问道:“你们派去雍州的人回来了吗?”   李管事点了点头,“先后派去了两拨人,都没查到什么究竟。老爷,正是因为查不到什么,才更能说明这位吴老爷的身份不同寻常啊!”   景老爷想了许久,最后摸着胡须说道:“咱们还得再试探他一下。”   李管事明白他家老爷的心思,一边儿想跟吴老爷合作,一边儿又担心他是云南王的人。   他们府上想要彻底洗白,就必须在朝中有人,不然有云南王盯着,他们双方还不知道要僵持多少年。   “老爷您说,咱们要如何试探?”   景老爷想了想,说道:“明日你再去请吴育金过来,说要给咱们府上的少爷们上课。”   “是。”   “到时候让人在他的必经之路上派两个人,就说要送一百把铁器到庄子上。”   “是!”   景老爷想得很好,可是吴锡元压根就不上他的当。   他派人去请吴锡元回来给景家少爷上课,被吴锡元一口回绝了。   “多谢景老爷看重,只是前几日夜里我不小心吹了冷风,受了风寒,担心给少爷们过了病气,实在不敢去见几位少爷。”吴锡元说完,还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李管事一看他这样,也不好强人所难,只能关心地询问了两句,又热情地给他介绍大夫,还让他好生养身体,这才离去了。   他前脚刚走,吴锡元也就不咳了。   阿兴看着吴锡元十分不解,“大人,您不是要查景家的案子吗?若是能借着这个机会去景家,不是对查案更加有利?”   吴锡元摇了摇头,“景家人根本不会透露什么的,即便是再去他们府上,也问不出什么究竟。他们这种老牌世家,家里的奴才也都清楚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咱们要查还得从外头查起啊!”   阿兴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又问道:“老爷,那您说咱们该从何处开始查?”   吴锡元早就想好了,“既然景家如今做得是玉石生意,那便从他们家的矿山开始查起吧!”   阿兴一听这话顿时乐了,他咧嘴一笑,对着吴锡元说道:“这个我熟!好歹还跟着您一起搬过个把月的铁锭子呢!”   吴锡元也跟着他笑了起来,“每次跟着吃苦的都有你,待我们回京了,定然要放你几日假,让你好好歇息歇息。”   阿兴笑着说道:“歇息倒也不必,只是我出门太久,是得回去探望一下老母亲。”   “这是应该的。”   隔日阿兴就跟着暗六暗七一起去了景家招工的地儿,他老远就看到了李管事,如此一来反倒不敢上前了。   李管事认识他,可不能因着他一人坏了自家大人的好事。   他同暗六暗七商议了一番,让他们两人先去矿山,他则回去跟吴锡元复命   吴锡元此时正蹲在玉石市场上,看着一群人围着些原石赌石。   赌石有风险,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可是再接二连三开出几块冰种之后,场面顿时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热闹到了极点。   “又是一块冰种!”   “这个大,足足有小儿脑袋那样大!可得不少钱了。”   “今儿都出了三块了,是不是这个坑里的石头品相好?”   “说不准还真是,你要不要试试?”   ……   心动的人有,行动的人更有。   一块小儿脑袋那样大的石头只要五十两银子,若是能开出绿的,保准能回本。   吴锡元亲眼看着一个小伙子将自家房契押了上去,底下一群起哄的,“开!开!”   “直接切,还是开天窗?”   “先开个天窗吧。”小伙说道。   然而,什么都没开出来。   那个小伙子这才不情不愿地让他们拿去切,然而连着切了三刀依然空空如也。   小伙子显然有些接受不了,捧着一堆石头碎片,一脸激动地质问道:“怎么可能没有!我的冰种呢!你们换了我的石头!”   此地的管事冷哼一声,“赌不起就莫要进我这大门,进了我们的门自然就要守我们的规矩!”   小伙子被一群人团团围住拖了出去,身上的裤子在地上都磨出了洞。   吴锡元见着这些人要对这个年轻人动手,急忙出现阻止了他们。   “住手!”   那几人回头看了过来,为首之人更是不耐烦的皱起了鼻子,“什么人竟敢多管闲事!”   “我是你们景老爷的客人,姓吴。大理城内,莫要给你们景老爷惹事啊!” 第920章 你得去报官   这几人一听吴锡元这话,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莫要给我们老爷惹事?这大理城里还没我们老爷怕的事儿!”   吴锡元看这样子就知道此事怕是不能善了了,景老爷自个儿聪明没错,但手底下却是一群傻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身后带着的护卫,几人立即会意,从他身后走了出来,一边撸着袖子,一边朝着这几个打手身边儿围了过去。   这几个打手见状也立刻警惕了起来,互相背靠着背,对着吴锡元厉声呵斥道:“你要做什么!”   吴锡元双手背在身后,看着他们凉凉地说道:“既然几位壮士不听劝,那我等就只好见义勇为了。”   打手们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碰上这种横插一脚的人,他扬着下巴冲着吴锡元喊道:“我劝你不要不识好歹!景家的事儿可不是谁都能管的!莫要为了个不相干的人,给自己惹上麻烦!”   吴锡元见他们露了怯,便呵呵一笑,接着说道:“早就同你们说过了,我是你们景老爷的客人,你们觉得景老爷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同他的朋友翻脸?反倒是你们,怕是要因着办事不利被处置了吧?”   几个打手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看来这回是他们碰上硬茬了,姑且先放这小子一马。   “咱们走!”   吴锡元看着他们一群人灰溜溜地跑远了,才带着人走到了那个被丢下的小伙子身边儿。   那小子以为自己这回要凶多吉少了,却没想到居然会被人给救了,急忙跪在地上给吴锡元磕头。   吴锡元没扶他起来,在他面前站定,扫了一眼这个形容狼狈的男人,居高临下地询问道:“你可知他们要带你去哪里。”   这个男人战战兢兢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听了吴锡元的问话,顿时打了个激灵,整个人哆嗦地更厉害了。   “不是想要我的命,便是想要我的……腿啊!多谢老爷救我。”   吴锡元冷哼一声,“既然知道会是如此,还胆敢赌石?”   “小的不过是想若是这石头里能开出个块成色好的,爹娘和媳妇儿就不用再受苦了。”   “若是不想他们受苦,就好好做事,天底下哪儿有那样多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不是吴锡元想说教,实在是这人蠢的可以。   “那赌石铺子定然是有猫腻的,连着开出三块冰种的石头,骗的就是你们这种傻子!”吴锡元只恨不得将他的脑袋敲开,好好看看里头装得是不是豆腐渣。   而这小子听了吴锡元的话,顿时眼睛睁大,抬起头看向了他。   他也是头一次看清他这救命恩人的长相,生的一副气派模样,怪不得会是景老爷的客人。   “好家伙,居然敢骗我?!不行,我得去将我家房子讨回来。”这人干脆也不跪了,直接起身就朝着翡翠铺子而去。   吴锡元约摸还是头一次见这么蠢的人,“你能讨回房子?可别到时候连性命都搭进去!”   这人才刚迈出一步,听了吴锡元的话就又停下了脚步。   心里隐隐有些发毛,那可是景家,黑的都能说成白的的景家,他这一去,不是鸡蛋碰石头吗?   “老爷,您帮帮我啊!我家中只有那么一套宅子,就这么没了,回去我爹娘定然要打死我的!”他转头求到了的吴锡元跟前儿。   吴锡元嘴角一撇,露出了一抹讽刺的笑,“怎的先前儿你就没想着你爹娘会打死你?这会儿才说这些,实在有些晚了。”   这人见吴锡元转身就要走,急忙上前一步拦下他,“老爷,您不能走,您得救我啊!”   人总是会挑自己认为是软柿子的捏,而这一回吴锡元也被人当成是软柿子了。   他差点被气笑了,“救你一次是我心软,自个儿做了错事,就自个儿承担后果。莫非你以为我能撵走景老爷的人,就收拾不了你?”   这人一惊,直愣愣地看着他,吴锡元看着这蠢货,好心提点了他一句,“若是觉得自个儿上当受骗,就去报官,总有人替你做主的。”   说完,就带着人走了。   那人看着吴锡元他们走远了,榆木疙瘩脑袋才慢慢反应了过来。   对,他是得去报官!景老爷再厉害也不敢跟王爷斗!   在他朝着县衙跑去的时候,吴锡元等人才又从一旁的小巷子里冒了出来。   “老爷,人走了,看样子是朝着县衙方向去了。”跟着吴锡元一同从京城里过来的刘顺说道。   吴锡元嗯了一声,“看到了,咱们也跟去瞧瞧。”   等他们到的时候,县衙外头已经围了大一堆的人。   吴锡元朝着县衙里探头看了看,又问了一下身边儿的老汉,“老爷子,里头发生啥事儿了?”   那老人扭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见着是个挺斯文的年轻人,便冲着他笑了笑,热情地说道:“里头有人来状告景家的翡翠铺子,说他们开原石作假,骗了他家的宅子,还要他的性命。”   吴锡元听了眉梢微动,是了,正是他们救下来的那个人。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若是真的,那景家可真就太不地道了。”老汉还在一旁说着。   “不过那可是景家,做出什么来也都正常。”   ……   吴锡元没再听了,转而朝着前头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里头县太爷坐在堂上问话的模样。   云南王和景老爷原本就不对付,如今景老爷这么大个把柄送到了云南王手上,云南王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可就在这时候,忽然就听到旁边儿有人说道:“也不知道齐大人要怎么判,这小子搞不好告了也没用,他都没什么证据的。”   吴锡元听到这三个字,顿时就愣住了。   他忽得一下扭头看向了身边之人,问道:“您方才说,这位大人姓甚?”   那人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姓齐啊,齐大人。”   吴锡元又问了一句,“大理有几个齐大人?”   “就他一个,你是外地来的吧?连这都不知道。”   吴锡元拧着眉头冲着他道了声谢,便朝着人群外头走去。   若这人真是齐大人的话,那可就坏事儿了! 第921章 布局   先前儿在景老爷带着自己和陈老爷、苏老爷吃饭的时候曾经提起过,齐大人跟他们是一伙儿的。   这案子到了齐大人这儿,应当就到头了。   不行,他必须得亲自去见一趟景老爷!   吴锡元转头对着他身边的刘顺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等候,我去趟景府。”   “老爷,出门在外的,还是让小的陪您一起去吧。”刘顺不放心地说道。   吴锡元想了想,也就应了下来,“也好,那其他人就先回吧。”   此时的景家,李管事正在跟景老爷汇报,“老爷,今儿吴育金去了咱们翡翠铺子。”   “又去拿货了?”景老爷问道。   李管事摇了摇头,“非也,他去咱们铺子里转了一圈,在那里看人赌石。一个臭小子闹事,也被他给救了。老爷,吴育金这是不给咱们面子啊!”   景老爷闻言也黑了一张脸,但他到底也没乱发脾气,而且仔细询问了铺子里发生的事。   “可知道闹事那人到底是为了何事?”   “那小子不按规矩行事,赌石没开出好货,就说咱们弄虚作假!”   李管事才刚说完,就看到他们家老爷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咱们本来就是在弄虚作假。”   李管事:“……”   您要是这么说的话,那他可真就不知道要怎么回话了。   景老爷也没刻意等他回话,就又接着说道:“吴育金那么正直一人,出手救个人也实属正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被他这么一说,李管事也觉得自己有些太过大惊小怪了。   “他现在人呢?”景老爷又问道。   “奴才也不晓得,估摸着应当回去了吧?”   “不是叫人跟着他们吗?”景老爷眸子一瞪,问道。   “是跟着他们了,只是街上人多,不小心就给跟丢了。”   “有什么用!”   李管事一脸纠结,却也不敢多辩解,就听景老爷又接着说道:“那个闹事的,背后处置了就行了,莫要在这事儿上跟吴育金起嫌隙。”   “是!奴才知晓了。”   李管才刚应下,外头就又有人来了,“老爷!吴老爷来了,要见您呢!”   景老爷才刚说起他的事儿,他人就来了,也不知道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请他进来。”   不管卖的什么药,叫进来问问就知道了。   吴锡元走进来对着景老爷行了一礼,“景老爷,大事儿不好了啊!”   景老爷一愣,坐直了身子,“吴老弟,怎么了?”   吴锡元将今儿在翡翠铺子发生的事儿同他说了一遍,才又接着说道:“我方才正巧瞧见那小子跑去县衙告您的状去了!”   景老爷听他说起县衙,这才松了口气,冲着吴锡元一笑,说道:“无妨,无妨,本老爷哪儿是那么容易就被告倒的?我们铺子的赌石是合乎律法的,愿赌服输!他自个儿要赌,谁还能拉着他不成?”   吴锡元一听,果然那个齐大人同他们之间有些猫腻,幸好他来了这么一趟。   “景老爷您心中有数就好,我还担心此事拖累到您呢!”   景老爷此时心里头的那杆秤越来越偏向吴锡元了,“劳烦吴老弟亲自跑这一趟,你能挂念着我,我也很是感激。听闻吴老弟受了风寒,身子可好了些?”   吴锡元点了点头,“比起先前儿是好了些,今儿家里的下人才担心我在家里闷得慌,让我去外头转转。”   景老爷有些担忧地道:“瞧着你体格也不差啊,怎的如今天儿都暖和了,还能受风寒?不然我去请个苗医给你瞧瞧吧?”   吴锡元抱拳道:“已经好许多了,不必如此麻烦,多谢景老爷好意。”   景老爷瞧着他的气色确实看起来还不错,这才作罢,“没事就好,既然来了,那便同我一起吃过晚饭再回吧!”   上了饭桌,两人又说了半晌的话,景老爷自个儿才提了起来。   “吴老弟,要我说啊,你在你们雍州也可以开个赌石的铺子!这可是最赚钱的行当,还省了手工,一本万利啊!”   吴锡元却皱着眉头道:“景老爷,赌石不好。”   景老爷笑了起来,“你小子还是太年轻了,凡是赚钱的行当,就没有不好的!”   吴锡元没再跟他起争执,景老爷一看他兴致缺缺的模样,干脆举起了酒杯,“行了,咱们不说这个,喝酒,先喝酒。”   酒足饭饱之后,吴锡元才跟景老爷辞行,准备从他家里离去。   在他准备出门的时候,正好一个人从门里进来了。   吴锡元下意识地看了这人一眼,心里顿时疑惑渐生。   这人到底是谁?怎么会让他看起来十分眼熟?   等从景家出来,坐上了景家的马车,朝着家里走的时候,吴锡元随意朝着窗外一瞥,看着外头那一丛丛的小花,他心中逐渐想了起来。   这人就是那日他初到景家的时候,在门口碰上的那个拿着鱼竿的人。   这还不是他最早见这人的时候,在往前他见这人的时候,是他们在蜀郡的时候。   他去府衙找知府替项立新找证据的时候,这人就在知府身边同他说事。   按着云南王的说法,自己会暴露是因为蜀王身边儿的人看到过他,八成就是这个人了。   可是这人怎么还会来景府?瞧着景家的守卫根本不管他,约摸也是个景家的常客。   云南王的人已经在景家混成常客了,景家居然还一无所知。   看来云南王也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真的什么都不管了,他布了这么大网,总有收网的一日。   不然,岂不是都便宜别人了?   吴锡元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的往回走,一路上一直深陷沉思当中,一句话都没说。   等到了家中之后,他发现阿兴已经在家了,便问了他一句,“你怎的在家?不是和暗六暗七一起去矿上了吗?”   阿兴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我和暗六暗七过去的时候,正好在门口碰上了李管事。李管事认识我,我担心坏了您的事儿,就没敢上去,只让暗六暗七过去了。” 第922章 化被动为主动   吴锡元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仔细捋了捋这几日查出来的线索。   云南王身边儿的齐大人被景家买通,而景家身边儿则又有云南王的人。   原本他还打算在这两人身边儿多周旋,借力打力,但如今看来搞不好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他们看来就是一出笑话。   阿兴见自家大人靠在椅子上,手腕上的珠串也被他摘了下来,捏在手中盘着。眉头早就拧成了一个川字,脸色严肃极了。   他今儿没跟在大人身边儿,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只能在一旁干着急。   他拎起桌上的水壶,轻手轻脚地给吴锡元将茶水续上。   吴锡元转着珠串的动作也停了,他将珠串重新戴在了手腕上,转过头对着阿兴说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是不可取的。何不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阿兴是个粗人,没太听懂他的言下之意,就问道:“大人,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吴锡元理了理衣袖,端起茶杯,淡淡地说说道:“大理城势力众多且复杂,微服私访反而左右受制于人。左右如今云南王已经知晓了我的身份,咱们便破釜沉舟,明日将皇上赐予我的尚方宝剑带上,咱们大刀阔斧地好好查!”   阿兴这回听明白了,顿时也来了精神。他们从战场上下来的人,实在不喜欢跟人勾心斗角,还是利利索索的来的痛快。   “大人,要我说您早该这样了!咱们一伙儿可卯着劲儿跟您干呢!”阿兴说道。   吴锡元才刚喝了一口茶,听了他这话,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乐观,原先咱们不暴露身份,人在暗处好办事儿,悄无声息的将案子查清楚这样最好。如今咱们在明处,且人手不足,说不准就会遇上什么危险。”   阿兴听他这么一说,脸色就也变得严肃了起来。   “大人放心,我们会保护好您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今儿就早早歇了吧,明儿一早带上尚方宝剑随我去趟衙门,会会那个齐大人。”   “是。”   .   翌日一早,吴锡元等人吃过了早饭,便带着阿兴和刘顺两人去了县衙。并嘱咐在家中留守的几人,若是两个时辰之后他还没回来,就去找云南王求助。   他们也没坐马车,一路溜达着就过去了。   等到了县衙门口,阿兴才捧着吴锡元的名帖前去叫门。   齐成桓见着吴锡元的名帖顿时吓了一跳,原本翘着的二郎腿也放了下来,坐直了身子。   “京里来的?”   “是的,大人。那位大人就带了两个人,这会儿正在门口候着呢!”   齐成桓低头琢磨着,“也不知道京里来人到底是为了何事……”   “大人,您见还是不见?要不要说您不在府上?”   齐成桓瞪了他一眼,“这哪儿能不见?正是当值的时候,本官若是不在衙门,那不就更麻烦了!”   等到这位大人回去在皇上面前参他一本,他这一辈子估摸着就都升不上去了!   出来做官的,谁不想往上爬?一直被人压一头的感觉真的不怎么好受。   “快去!将人请进来!”   齐成桓才刚说完,就又立刻改了主意,“不!我随你一道去请人!”   吴锡元在外头等了没多久,便见着齐大人带着随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初一见到吴锡元就急忙给他行了个大礼,“见过吴大人,不知吴大人到访,有失远迎,还请吴大人见谅。”   吴锡元前头一次见齐成桓的时候还是在公堂之上,那会儿正离得远,吴锡元也没看清楚他的长相。   这人下巴很长,留了一小撮胡须,还给编了个小辫子,笑起来的时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无妨,是本官来的突然,打搅齐大人当值了。”   齐成桓将他毕恭毕敬地请了进去,一行人才刚进门,门口远远跟着的人连忙拔腿朝着景家跑去。   “老爷!老爷!出事了!出事了!”   景老爷今儿请了几个姑娘来给她唱小曲儿,正听得乐呵,外头就吵闹了起来。   他眉头一蹙,“谁啊这是?打扰老爷雅兴!李管事,出去瞧瞧去!”   李管事应了一声,急忙拉开门出去查看。   就见着他派去跟踪吴老爷的那小子满头大汗的回来了,“你小子怎么回事?老爷正在听曲儿呢!你这么大呼小叫的,还要不要你这小命了?!”   这小厮喘匀了气,对着他说道:“李管事,大事不好了,奴才方才瞅见齐大人对着吴老爷行了个大礼,然后毕恭毕敬地将他请进县衙里去了。”   李管事脸色也变了,自言自语道:“莫非真叫我给猜中了?”   说完就看了一眼小厮,接着说道:“你先在这儿候着,待我进去跟老爷通传一声。”   李管事急匆匆地进了屋子,凑到景老爷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   景老爷叫停了那些唱曲儿的,李管事见状先让他们出去。   待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主仆两人之后,景老爷才开口说道:“齐成桓对着吴育金行了大礼?这个吴育金到底什么来头?”   李管事摇了摇头,“还不知晓,但料想应当跟前头猜的差不多,是什么大家族子弟吧?”   “齐成桓每次见我们这几个老家伙都要狮子大张口,这么一个小辈,竟然让他折了腰?呵,有意思,去让人找齐成桓身边儿的人问问,这个吴育金到底什么来头。若是问不清楚,你就不用来见我了。”   .   另一边儿,吴锡元跟着齐成桓进了书房。   书房看起来十分简陋,桌椅摆设看起来也都有些年头了。   可是吴锡元也算是有些见识,打眼一看,就认了出来。   屋子里的这些桌椅等物件儿通通都是梨花木的,桌子上的笔洗是宋朝的物件儿,墨是徽墨,笔是出自桂常青之手,一年只做一支笔……   看来这些年景老爷他们将齐成桓养地挺肥啊!若是只靠他自个儿的月俸,只怕他再老老实实当上十辈子的官都买不起。 第923章 账本   吴锡元才刚坐下没多久,立刻就有下人给奉了茶水过来,吴锡元也没动茶水,齐成桓率先笑着打破了平静,对着他问道:“大人千里迢迢从京中来到云南,可是有事要办?”   吴锡元嗯了一声,看向了齐成桓。   “是有事要办,只是我今儿来找齐大人却与此事无关。只是想问问,先前儿我铺子上的伙计报的案子,大人查得如何了?”   齐成桓明显一愣,自个儿也是今儿才知道他来了云南的,哪儿知道他的铺子是哪个?   “不知吴大人的铺子是哪个?”   “吴记米铺。”   齐成桓恍然大悟状,“原来吴记米铺是您的铺子啊!先前儿手头的案子较多,这个案子派去的人手也少,目前也没什么进展。下官这就增派人手,三日!三日之内!绝对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   吴锡元微微颔首,“如此……就麻烦齐大人了。”   齐成桓见他还算好说话,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本官奉皇上的命令来查云南税收,先将你们的税收账册拿出来给本官看看吧。”   齐成桓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僵硬在了脸上,屋子里安静了三个呼吸的时间,齐成桓的脸色才重新缓和了下来,“大人,税收的账册比较多,整理起来可能要许久。不然您明日再来吧?明日下官一定让人将所有账册都归整起来,到时候您查起来也很方便。”   可是谁知道吴锡元根本就是个不听劝的,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不用,本官看的慢,你先拿几个账本过来本官先看着,其他的你们慢慢归整。”   齐成桓真是一个头两个大,他们的账本根本就是有问题的,别说特意从京城里赶过来的大人了,随便一个掌柜打眼一瞅就能看出来。   原本还想去找王爷拿个主意,这会儿连缓兵之计都用不上了,这可怎么是好?   吴锡元见他不应声,手里一直捏着的尚方宝剑又被他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   “齐大人可还有什么异议?”他偏过头看着齐成桓,问道。   齐成桓见识不够,一时间还没认出吴锡元拿着的这把剑就是传说的尚方宝剑。   他只当这位吴大人是在武力威胁他,他下意识地朝着旁边挪了挪,才讪讪一笑,“没……没什么……”   吴锡元这才说道:“本官就在这事儿查,既然你没有异议,那就派人去拿账册吧!”   齐成桓书房里还放了许多信件,也不敢放任吴锡元一个人在这儿,就叫了个人去拿账册,他在这儿陪着吴锡元说话。   “书房简陋,不然大人还是去正屋吧?”   吴锡元却固执地摇了摇头,“不必,在这儿就挺好。”   齐成桓有些后悔在此地见他了。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桌上的那把剑上,这回一看他才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尚方宝剑吗?!   好家伙!吴锡元这何止是想武力威胁他?便是他一剑将他砍了,都没处说理去!   齐成桓如坐针毡,再也坐不住了。   必须想法子让人给王爷传个信儿,这个吴大人带着尚方宝剑来的,便是王爷他都杀得!   他借着去催促账册的借口跑去出跟府上的下人交代了两句,才又步履匆匆地进了屋子。   他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对着吴锡元嘿嘿一笑,“大人久等了,已经让人去催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知道他这是心虚,依旧老神在在的坐在椅子上,也不怎么跟齐成桓说话。   而派去给云南王送信的人,此时也已经见到了云南王。   “他摆明身份了?”云南王也有几分吃惊。   “是的,王爷,吴大人带着尚方宝剑亲自去了县衙,这会儿正要看账册呢!齐大人正在拖着他,还请您拿个章程吧!”   若是真把账本交出去,那么受牵连的人可就多了。   云南王倒是不怕,“他要查就让他查,天塌下来让他来找本王。”   有了王爷这话,齐成桓也敢将账本给吴锡元看了。   吴锡元坐在一旁翻看,他就在一旁拎着个茶壶等着,看着吴锡元杯子里的茶壶空了,就给他续上一杯。   吴锡元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齐大人不必如此。”   齐成桓笑了笑,“左右也是闲着,大人,您看您的就是。”   吴锡元果真也就没再管他,将一本账册看完之后,他才再次看向了齐成桓。   齐成桓一直就在他身边儿守着,吴锡元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的眼中。   “大人,您看完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径直开口说道:“你们这账本有些不大对劲儿啊!”   齐成桓其实一直就在等他说这句话,从一开始的害怕到现在听了这话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他对着吴锡元笑了笑,说道:“大人,我们云南这边儿的税收一直都是比别的地方多三成的。”   “为何要多出这三成?”吴锡元试探地问道。   “是王爷下的命令,咱们这些人不都得听上头的指令吗?”齐成桓的脸上有些许为难,就像是他真的只是受制于人,迫于无奈才做出这种违心的举动似的。   吴锡元轻笑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齐成桓,薄唇轻启,“想必齐大人从未看过这些账本吧?”   齐成桓一愣,他还真没看过。   “还……有什么问题吗?”   吴锡元顺手翻开了账本,轻飘飘地问道:“交给王爷的三成和你自个儿收得三成怎的差那么多呢?”   齐成桓来这么偏远的地方做官,自然不会真的心甘情愿只拿那些月俸。   除了城里各位老爷孝敬的,他自然也有自个儿来钱的路子。   但是谁知道他家账房居然这么实在的都写进去了?还恰巧就碰上了个来查案的!   齐成桓脸色大变,嘴唇都有些发颤,“兴许……兴许是记错了。”   这话说得心虚的厉害,再一看桌子上放着的尚方宝剑,齐成桓心中就更怕了。   吴锡元又拿起了另一本账册,粗略地翻了翻,抬眼看了他一下,“哦?你家账房先生还能连着记错两本?” 第924章 将功折罪   见着齐成桓面色苍白,吴锡元又补充了一句,“也不知道王爷得知你给他的三成和你自个儿收到的三成不一样, 又该作何感想?”   齐成桓的脸色更白了,他在云南王的封地自然是要看着云南王的脸色吃饭。   平素打个小算盘的,王爷不会发现,就算发现了也不会同他计较。   可若是让王爷知道,他居然少给了这么多银子,搞不好还真就能要了他的小命。   他根本来不及多想,直接就跪在了地上,“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吴锡元轻嗤一声,“本官是救不了你了,但若是你能将功折罪,或许还可以自己救自己。”   如今的齐成桓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但凡给他的面前丢一株稻草,他也依然会抓住它。   他仰着头看向了吴锡元,“大人,怎样将功折罪,还请大人明示。”   吴锡元将账本整理好递给了身边的阿兴,才转过脸低下头对着他说道:“说起来也该是你的职责,你们大理城里犯事儿的还真不少。你自个儿好好想想,若是能想出来一个犯事儿的,你的罪名便可轻上那么一些。如何救自己,怎么救,端看你自个儿了。”   齐成桓心中一惊,这个吴大人可真是打了一手好算盘啊!   大理城的水深着呢!他若是出卖了谁,搞不好他虽然能躲过朝廷的追责,却也躲不过其他人的追杀!   吴锡元也没逼他立刻给个答复,就起身说道:“齐大人您好好想想,毕竟日子长了,有些事儿记不清了也实属正常。本官就先回去了,待明日你想明白了,就来晨光巷给本官报个信儿。”   齐成桓看着他走远了,才被人搀扶着从地上站了起来在椅子上重新坐下。   “大人,咱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将账房先生找来?”   齐成桓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咱们还是想想要怎么活命吧!”   吴大人将账本拿走了,无论是将账本拿给皇上还是拿给云南王,他都没好果子吃。   也就是说,他必须得找两个案子出来,来替自己谋取一条生路。   “大人,官场上的人得罪不得啊。”他身边儿的师爷才刚说了一句,外头就有下人来通传了。   “大人,景家来人了,说要见您。”   齐成桓和师爷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的意味很明显达成了一致。   “来早不如来得巧,既然景家这时候上赶着过来,那就只好靠他们给吴大人卖个好了。”齐成桓幽幽地说道。   齐成桓看着师爷,师爷也点了点头,“景家家大业大,应当也不在乎这一两件小事儿的。”   齐成桓见着同他达成了共识,这才笑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既然如此,就去将景家人请进来吧?”   景家人还不知道自个儿已经被齐成桓给内定了,一见到齐成桓就行了一礼,道明来意,“大人,我家老爷差小的过来问问,那个姓吴的到底是什么来历?”   齐成桓一直都知道景家的势力很广,却不知道他们居然能广到这份儿上,吴大人才刚来了趟他府上,就被景家人知道了?   但他也没有想要替吴锡元隐瞒的意思,最好让他们两个斗,这样他才能夹缝求生。   “你是说吴大人?他是京城里来的大人,昨年的金科状元!奉了皇上的命令来云南查案的!”   景家人听了他这话,脸色可太难看了。   这样一位大人在他们景家住了这么久?   齐成桓看着这人的面色,心里头才平衡了许多。没错,受惊吓的可不能就他一人,大伙儿一起跟着担惊受怕才是正理!   “多谢大人告知,小的还得回去禀报给我家老爷,就先告辞了。”这人一抱拳说道。   齐成桓点了点头,“去吧,去吧。”   而景老爷在得知吴锡元是京里头的大人物之后,手上把玩的两个翡翠珠子差点都被他给丢了。   “你说什么?!他压根不是什么世家子弟,而是朝廷的人?钦差大臣?!”景老爷瞪大了眼睛,质问道。   李管事点了点头,“正是,奴才还让人查了一下,昨年的金科状元叫吴锡元,应当就是他了。”   升官升的这样快,一看就知道是御前的红人。   听齐成桓说,这个大人手上居然还拿着御赐的尚方宝剑。   李管事满面愁容,却不料他们家老爷却哈哈大笑了起来。   李管事诧异地抬头看他,不知道是不是这事儿将他家姥爷刺激的傻掉了。   就听景老爷说道:“要么怎么说老爷我英明呢?咱们家交好了一位京官!这位可比齐成桓厉害多了!咱们两家不是还有合作吗?日后咱们的翡翠送到京城去卖!岂不是能彻底洗白了?”   李管事真没想到他家老爷居然能乐观到这地步?   他苦着一张脸提醒道:“老爷,若是咱们真的交好了这位大人,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可若是他给我们的好都是假象,目的是为了查咱们景家,那可怎么办?”   景老爷哼了一声,手上一使劲,手中捏着的珠子便有了裂纹。   “只有和咱们景家交好的大人,才能活下来。”   李管事叹了口气,他总觉得这次的事儿没有老爷想象的这么简单。   景老爷又接着说道:“昨儿庄子上送了些水果过来,你亲自去给吴大人送一筐过去,看看他的态度再说。”   李管事应了下来,“奴才现在就去。”   吴锡元回到家里之后,就没再出去,但这会儿他这里可就热闹了。   云南王不请自来,还仅仅就带了两个侍卫。   “怎的今儿舍得摆明身份了?”他一进门就说道。   吴锡元对着他行了礼,叹了口气,“原本也不想的,但形势逼迫,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云南王微微颔首,来同他说道:“这几日本王有事要出去一趟,大理城的案子你就慢慢查,若是牵扯到本王,就等本王回来再慢慢同你掰扯。”   吴锡元看他一脸严肃,便顺势问了一句,“王爷要去何处?多久归来?”   云南王叹了口气,“南诏国又不安分了,本王得亲自过去看看。” 第925章 没收了   吴锡元一愣,先前儿是听他说南边儿也总是有战乱,却没想到自个儿也能碰上。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外头阿兴就又进来通传了,“大人,景家来人了,他们带了许多水果,要见您。”   云南王扯了扯嘴角,讽刺地一笑,“景家还真会做人,你今儿才刚暴露了身份,他们这就找上门来套近乎了。”   吴锡元笑了笑,“这才是商人。王爷,您稍候片刻,下官这就出去将他们打发了。”   云南王微微颔首,算是应允了。   吴锡元从屋子出来,就看到李管事带着两个下人在院子里,旁边儿放着个筐子,里头放了满满的水果。   李管事一见着吴锡元,就冲着他抱了抱拳,笑着说道:“今儿才听闻吴老爷居然是京城里来的大人,先前儿我们府上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原谅则个。”   吴锡元嘴角噙着笑,说道:“景家对本官向来十分照顾,哪儿有什么冒犯的地方?李管事多虑了。”   李管事见他这样,才松了一口气。   不管日后如何,至少从吴大人如今的表现来看,他还没有要跟他们翻脸的打算。   “如此甚好,大人,这是今早下人们采摘的新鲜果子,我们老爷让给您送来尝个鲜儿。”李管事指了下地上放着的竹筐。   “景老爷客气了,这么些我们也吃不完,你们还是带回去吧?”吴锡元笑着说道。   李管事面儿上的笑容一僵,“大人,不过是些果子,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若是奴才再带回去,恐怕要被我们老爷责怪了。”   吴锡元拗不过他,只好叮嘱他们日后再别送这么多过来了,才让人将他们送了出去。   云南王就站在窗前,看着景家人走了,他才走了出来。   来到那个筐子边,转了一圈,才呵呵笑了笑,“景家这么些年了还是一点长进没有,见谁都是这么一出。”   吴锡元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王爷何出此言?”   云南王冲着地上的筐子扬了扬下巴,对着他说道:“你自个儿看看这筐子底下。”   阿兴看了一眼吴锡元,见着他点了下头,才蹲下身将筐子里的水果拿了出来。   才刚拿出放在最上边儿的那一层,底下的东西就露了出来。   阿兴惊着了,吴锡元也瞳孔一缩。   拳头大小的红宝石,墨绿色的翡翠,以及大堆大堆的金子……   云南王走过去探头一看,啧啧两声,“不愧是景家,真会看碟下菜的,当初给本王的都没这么多!”   吴锡元:“……”   他还没说话,云南王就先一步开口了,“这些东西本王都没收了!正好充作军饷!”   吴锡元:“……”   见过霸道的,没见过这么霸道的。   “王爷,不可,这东西还得给景家还回去。”   云南王都穷到加收三层税收了,怎么可能让他还回去?   “你想都被别想!再还给景家?不可能!了不起日后若是景家控诉你的时候,本王给你作证!”   吴锡元才信不过他,便直接说道:“既然如此,王爷您还是给下官写个字据吧?”   写字据倒是简单,云南王当下给吴锡元打了个条儿。   吴锡元看了之后,又取出印泥给他,“还请王爷给盖个章。”   云南王瞪了他一眼,然后取出私章盖上,才将字条又递给他,问道:“怎么样?这回满足了吧?”   吴锡元点了点头,将字条折好收在怀中,才说道:“多谢王爷。”   云南王摆了摆手,“是本王该谢你才对,这些好东西约摸够这次跟南诏国打了。”   吴锡元拧着眉头,云南王跟周边儿打仗,打到没钱。   而云南的财富却大量的收拢在了各大世家的手中,这些人还养着私兵,跟朝廷作对,着实有些不知好歹了。   云南王只是瞥了吴锡元一眼,就知道他心中所想,毕竟当初他刚来云南的时候,也是跟吴锡元的心情一样。   但是在封地待得越久,心里就越是清楚。   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天底下还真有王法也管不了的人。   “吴大人,别想太多了,如今的境况已经好多了,这几个世家还得慢慢收拾。”   吴锡元没有说话,他一直在思考,手指习惯性的揉搓着自己手腕上的珠串。   末了,他动作一停,看向了云南王。   “王爷,下官有主意了。”   云南王闻言惊讶地挑起了眉头,换了个坐姿偏过头看向了吴锡元,问道:“哦?什么主意?”   吴锡元抿唇轻笑,“主意虽好,但还需王爷配合。”   云南王点了点头,“你直说就是。”   吴锡元这才说道:“王爷,云南是您的封地,按说您也可以定一些规矩的。不如咱们给他们都限制了,每年只能出产十万斤翡翠,多产出的就算违法!至于这十万斤每人能分多少,就让他们去王府拿钱买。如此一来,您军饷的问题不就解决了?这些个世家也得看着您的脸色行事。”   云南王越听脸上的笑意就越明显,等到吴锡元说完了,他才心悦诚服地给吴锡元比了个大拇指。   “高,你真是高啊!怪不得人人都说要多读书,书读多了,这脑子就是活道。”   吴锡元笑了起来,“王爷过誉了,不过是些小聪明罢了。”   云南王兴奋地喝了两杯茶水,才起身告辞,“今儿你这儿也算是没白来,本王就先回去了。本王不在的这些日子,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就去王府找管家,本王会叮嘱管家照应你的。”   吴锡元微笑着应了下来,又亲自将他送出了门。   云南王在走出门的时候,朝着对面一条巷子看了一眼,回过头对着吴锡元说道:“你这地儿耗子不少,平素可得注意啊。”   “多谢王爷提点,下官自会小心。”   云南王自个儿骑着马过来的,这会儿也一个人骑着马先走了,跟他一同来的两个侍卫只好将那一筐“水果”抬回去。   吴锡元见着他们都走远了,这才收回了视线,转身进了屋子,并嘱咐阿兴关好门。 第926章 自检   从吴锡元来到大理城开始,就被人盯上了。   此时的他即便是没看到外边守着的人长什么样,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不是景家的人就是齐大人的人,也或许两家人都在。   吴锡元先一步回了屋子,阿兴则在关了门之后,才又急匆匆地追了回来。   “大人,要不要我带几个人去将那几个人给处置了?”阿兴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不必如此,这些人用得好,有时候反而能给咱们忙上忙。让人守好咱们院子,莫要叫他们摸进来就行。”   “大人放心,已经安排下去了。”   吴锡元点了下头,又走到书桌边儿上,拿起他先前儿一直在看的地图。   南诏国就在云南旁边,可即便是这样,云南王前去过去打仗一来一回光赶路就要七八天。   云南王能守住云南将近二十年,他本身的实力自然是毋庸置疑的,这一次也用不着他们操心太多。   他如今也已经理清楚了,只需要帮着云南王解决了云南的世家问题,再等到皇上召云南王回京的诏书,他便可以功成身退了。   而如何对付世家,且先看看明日齐大人如何表现再说吧。   齐大人果然没让吴锡元失望,第二日一早天才刚亮,他就来敲门了。   阿兴打开门,见着他眼底青色浓重,可见昨儿夜里应当没怎么睡得着。   他对着齐大人行了一礼,“见过齐大人,齐大人可真早啊。”   齐成桓朝着院子里看了一眼,才问阿兴,“吴大人起了否?”   阿兴点了点头,“起了,正在院子打拳呢!”   齐成桓心中一惊,阿兴已经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   齐成桓走进院子里,看着吴锡元在院子里打拳,看起来一点都没杀伤力,但他的动作却十分娴熟,显然是已经日积月累练了许多年,而不是今儿一时兴起。   他没有上前打搅,一直等到吴锡元一套五禽戏打完停下来,主动朝着他走了过去。   阿兴递过去一条帕子,吴锡元接了过来,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又将帕子交还给了他,才同齐成桓打招呼道:“齐大人,今儿来得真早。”   齐成桓冲着他一抱拳,“打扰到吴大人了,大人您这是打的什么拳法?”   吴锡元笑了笑,“五禽戏,瞎练练,身子也能利索些。”   齐成桓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心里头又悄悄琢磨了下这三个字。   五禽戏。   等回去了,他也找个人来问问。   “怎样?让你想的事儿想好了吗?”吴锡元也没同他多寒暄,就直接开口问道。   齐成桓咧嘴一笑,“若是没想好哪儿敢上大人的门来呢?”   吴锡元给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随本官进屋说。”   “大人,下官回去仔细想了想,最后也只能同您说一说咱们大理城一霸了。”齐成桓低眉顺眼地说道。   吴锡元早就料到他要说的是谁,但此时也依然还是顺着他的话追问道:“哦?你说的这个大理城一霸又是谁呢?”   “回大人的话,就是景家。大理城的许多产业都是景家的,即便是大理城是王爷的封地,但很多时候王爷的话他 也不是全听的。”   吴锡元微微颔首,“景家?本官知道,先前儿本官还在他府上住过一阵子。”   他这话一出,齐成桓就更加老实了。   “就是那个景家,大人,您可别被他们表面上的样子给蒙蔽了,那景老爷焉儿坏着呢!”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哦?你且说说,他怎么焉儿坏了?”   “昨儿您也看到了,那个交税的账本上头,他交税都排不到前三。他可是咱们大理城最大的商户了,怎么可能才交那么点税?”   他义愤填膺地说完,抬头一看,就见吴锡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淡淡的问道:“他为什么只交那么点税呢?这不就得问问你自己了?”   齐成桓被他这么一噎,面儿上的神色都有些不自然了。   好半晌他才组织好语言,替自己辩解道:“大人,他家的账簿上头连年都是亏损的,定然是账簿有问题。”   “齐大人,这也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不知齐大人可能拿出什么证据呢?”   齐成桓琢磨了一晚上,自然是有备而来的。   他将手上拎了一路的食盒拿起来放在了桌子上,“大人,您看这个。”   吴锡元正要动手,却被阿兴伸手拦了下来,“大人!”   吴锡元转过头看向了阿兴,就见阿兴一脸严肃地说道:“大人,我来。”   说完,他不容拒绝地就抢先一步打了食盒。   吴锡元上一世同阿兴根本没有任何交集,这一世岳将军将阿兴介绍到他们府上,阿兴和阿奎兄弟二人一直对他们忠心耿耿,确实是他们家的福气。   他抢先打开食盒,还不是怕食盒被人动了手脚。   阿兴打开食盒之后,看到里头的东西,顿时一愣。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将食盒的盖子放在一旁,人朝着吴锡元身后退了过去。   吴锡元也探头一看,忽然就明白了昨儿云南王的那番话。   看来景家财大气粗,给人送“菜”,送“水果”已经是十分寻常的事儿了。   这一个食盒放着的都是小黄鱼,翡翠白玉之类的……   齐成桓也急忙说道:“大人,这个食盒就是景家送到下官那里的,他说下次征税的时候请下官对他高抬贵手。”   吴锡元微微颔首,“那这就姑且给你记个功劳吧!可还有别的?”   齐成桓也没想供出个无伤大雅的案子就能救自己性命,他必须得给吴大人来个狠的。   “大人!八年前云贵总督贺运来大理城,却莫名其妙失踪,实乃景家所为!”   吴锡元原本还等着他供出烟霞谷的屯兵的事儿,他也好名正言顺地让他出兵去收拾那些人,却没想到他直接给他来个惊天大案。   八年前南边战事吃紧,云贵总督带兵来此处增援云南王,却没想到直接来了个有去无回。   云南王也因此背上了黑锅,所有人都在怀疑是不是他动的手。 第927章 陈年旧事   云南王自个儿心里也窝火,说好来增援的,他连人都没见着!凭什么让他背着黑锅?   他心里还时常怀疑,贺运兴许根本就没来!   然而甭管如何,贺运就是不见了。   当初随着他一起进云南的士卒们将大理城以及大理城的周边寻了个遍也没找到。   他们在城里打听,有人说贺大人最后出现的地方是城里的小酒馆,也有人说贺大人去了青楼……   众说纷纭,最后也无法辩解到底谁说得才是真的。   吴锡元紧绷着脸,对着齐成桓说道:“此事事关重大,齐大人还要慎言啊!”   齐成桓当即举起两根手指对天发誓,“下官说得句句属实,如有半句虚言,就让下官不得好死!”   吴锡元这才又接着问道:“你接着说。”   “当年贺运大人来到大理城,名义上是来增援云南王的,但实际上却是看云南王不在大理,想要将云南西边儿的三座矿山据为己有。这三座矿山是景家的,景老爷也就是靠着这三座矿山才能洗白到如今的地步。他想要这三座矿山,这不是要景老爷的命根子吗?”   齐成桓说到激动之处,声音也有些大了,他急忙停下来看了看吴锡元的神色,见着他并无不耐烦,才又接着说道:“那日他带着人在街上逛街,被一女子吸引,那小女子一步三回头,冲着他含羞带怯笑的温柔。贺大人招架不住,便一路跟了过去,那会儿身边儿就跟了二十来个人,被景家人直接给拿下了。”   吴锡元听了半天也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还不是这个贺大人又好色又贪财,不然也不会失踪的如此莫名其妙。   “景家把贺运怎么处置了?”吴锡元问道。   齐成桓眉头一拧,轻轻摇了摇头,“下官还真不知晓,只知道早些年他们将贺大人关在矿山上挖矿。景老爷说了,他不是想要那三座矿山吗?就人他亲手挖出来。只是时候久了,如今贺大人还活着没,下官也不清楚了。”   吴锡元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又接着问道:“这个案子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可有证据?”   “当时贺运跟着那小女子出城门的时候,城门是下官的人,那人及时禀报了下官。”   吴锡元嗯了一声,“那个女子还能找到吗?”   齐成桓摇了摇头,“找不到了,后来下官也派人去寻过,那女子是周边儿村子的采茶女。听他们村里人说,她出了趟门,再回来没多久他们全家就被人灭门了。”   不用多想都知道是景老爷所为,景老爷作为一个地头蛇,连云贵总督都敢下黑手,一个小小的采茶女又算得了什么呢?   斩草不除根,后患无穷啊!   “本官知晓了,让你的人再去他们村子里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矿山上的事儿你就别管了,本官另有安排。”   齐成桓急忙应了下来,吴锡元抬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又叮嘱了一句,“齐大人,从本官这儿出去之后,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你还得心中有数啊!毕竟如今能救你性命的,也只有本官了。”   齐成桓赶紧表忠心,“大人您放心,下官这嘴就是贴了封条的嘴,出了这门什么都不会说。”   吴锡元摆了摆手,“你回去吧,若是再查出来什么线索,再告诉本官。立多大功,才能抵多大的罪。”   齐成桓一直捏着一把冷汗,从吴锡元的院子里出来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至少……小命是保住了吧?   他得赶紧去那个村子看看,说不好还能找到什么线索,若是能找到个证人,就能将景老爷给捶死了。   吴锡元没去送齐成桓,他就坐在椅子上,手中依然转着他的珠子。   他还在琢磨着,会不会贺运还活着?现在还在挖矿?   看来,还得派两个人去查查看了。   .   而在此时,暗六暗七已经进了矿山,他们是新人,上头怕他们搞坏了矿石,只让他们在上头拉车子,根本不让他们下去。   也就这一天,他们头儿喊了暗六去给下边儿送些炸药进去,这才是暗六头一次下去。   在矿坑地下,有一个小屋子,屋子里上着锁。   他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在此处盖个屋子?正想前去,就被人呵斥住。   “你小子!干啥呢!”   暗六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憨厚一笑,“我们头儿让送炸药下来,小的也不知道送到哪儿去,就想看看您是不是在屋子里。”   这人也没多想,看了一眼暗六手上拎着的一筐炸药,随手给他指了个地方,说道:“你就放那儿吧!”   暗六应了一声,将筐子放下,才说道:“那小的就先走了,您若是再有什么旁的事儿再吩咐小的。”   这人随意地摆了摆手,暗六便朝着矿坑上边儿走去。   才刚一上去他的脸色就变了,找到一旁在拉车的暗七,在后边儿帮他推车。   暗七也没回头看他,就问道:“下去看到什么了吗?”   他本也就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指望他会回答,矿坑里能有什么?不过是些石头罢了。   可是却没想到暗六压低声音同他说道:“看到了,下边儿有个很小的屋子,我方才想过去看看却被人给叫住了。但是我隐隐闻到了些许腥臭味,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   “什么腥臭味?”暗七问了一句。   “屎.尿味儿,但想也不会有人在那儿建个茅房,若真是茅房的话,我还会被人呵斥住吗?一个茅房有什么好见不得人的?”暗六说道。   暗七点了点头,他们来查案子的就是要查些蛛丝马迹,然后顺藤摸瓜。   “甭管是不是茅房,咱们今儿夜里去探一探便知。”   他们两人的武艺想去查探一下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事情,平素里不好打草惊蛇,今儿有了目标,只肖出去一小会儿就是。   两人趁着夜色,点了同屋其他人的睡穴,穿上他们的衣裳,蒙上面巾就出门了。   天边儿的月亮才是个月牙,天色显得格外的黑,两人往夜色中一钻,就消失不见了。 第928章 离开这个鬼地方   夜晚的矿山也是有人守着的,但到底比起守备森严的皇宫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   暗六暗七两人分散开来,四处踩好了点,十分顺利地选出了一个突破口。   “我下去看看,你在这里放哨。”暗六对着暗七说道。   来之前两人就已经商量过了,暗六曾经下去过一次,对下边儿的地形比较了解,由他下去查探最为方便。   “行,你快去快回。”暗七说道。   暗六冲着他点了下头,就纵身顺着小道飞驰而下,暗七留在原地警惕地望着四周。   暗六轻车熟路地下到了坑底,四处打量了一圈儿,就看到了在那小屋子旁边还守着两个人,那两人靠在墙上打着瞌睡。   暗六就更加觉着不对劲儿了,若不是这屋子里装着重要的东西,怎么会派两个人连夜守着?谁会给自家茅房派两个守卫呢?   他轻手轻脚地摸了过去,先打晕了其中一人,另一人才刚听到声响,还没来得及张口,就也跟着倒下了。   暗六为了防止他们两人醒来,就点了两人的睡穴,这才悄悄绕到了这小屋子的门前。   屋子是个竹屋,但却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   门上挂着一个十分老旧的门锁,看起来也是有些年头了。暗六将从这两个守门人身上搜到的钥匙掏出来,打开了这把锁。   才刚推开门,他就听到了一阵锁链响动的声音。   暗六也不敢在此处吹亮火折子,“谁?”   他问了一声,里头的人似乎也有些激动,锁链的声音更加剧烈了。   “谁……谁来……啦?”声音听起来有些奇怪,像是许久没开口一般,嗓音老迈,还带着些喑哑。   暗六此时也顾不上许多,矿山里居然关着个人!这人一定是景家的破绽!无论如何要先将这人救出去!   月末没有圆月,在户外都十分昏暗,更何况在室内。   他走进屋摸索了一下铁链,估算了一下他用刀砍断锁链的可能,最后得出根本不可能之后,便没有浪费时间,直接开口询问道:“这铁链要怎么打开?”   “钥匙……在主管……身上。”   这会儿也不知道要去哪儿找主管,他定然不会在矿山上过夜的。   今儿他找过来就已经打草惊蛇了,若是明日再来,这人一定就被转移了。   他顺着锁链摸索了半天,才摸到这个锁链居然扣在一个地拴上头,而这个地拴则是个木头的。   锁链砍不断,木头总是能弄断的。   他立刻拔刀就砍,借着内力,就像劈柴一般,不过六七刀,就将扣着铁链的木头砍开了。   他一使劲,将铁链从木头中扯了出来,才对着这人说道:“走,先跟我走,有什么事儿出去再说。”   出了竹屋,暗六直接将这老头扛在肩上背着他朝着矿坑上边儿蹿去。   贺运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月牙,顿时泪眼婆娑了起来,从他到了这个矿洞,已经八年没上来过了。   他都以为自己要在此处了此残生了,却没想到居然还有人惦记着救他。   不管是谁救了他,待他出去之后,都一定要重金感谢。   暗六还没登顶,就被暗七看到了。   暗七急忙迎了上去,看了一眼他背上的人,对着他问道:“这人是谁?”   暗六摇了摇头,“就是小木屋里的人。”   这话他说得含糊其辞,暗七跟他搭档久了,瞬间就懂了。   若是直说他们不知道是谁,也不好从这人口中套话,便点了点头,“可算找到人了,咱们先离开这里。”   他们两人在矿山待了这么些日子也不是白待的,矿山的守卫多久轮换一次,哪里的守卫最薄弱,他们都摸得清清楚楚。   两人直接带着贺运就朝着后山而去,后山还是原始森林,里头猛兽毒蛇很多,等闲人根本不敢过去,也就给景家省了许多守卫。   但对于旁人来说很危险的森林,对暗六暗七来说却根本算不了什么。   他们带着贺运连夜跑了十里地,才停了下来歇息。   贺运坐在地上,靠在一棵大树树干上,鼻尖还萦绕着些许潮湿的青草气息。   他的心才算是彻底放松了下来,只要活下去,天总是会亮的……   暗六和暗七就坐在他一旁,这会儿天边儿已经泛起了鱼肚白,两人也看清了贺运的模样。   这个蓬头垢面,胡子拉碴,身上和脸上脏得根本看不清楚原来的颜色。   风一吹,一股臭味,让人作呕。   暗七这才问道:“你是何人?怎么会在那个小木屋?”   在贺运看来,这些人都是他的救命恩人,若不是为了救他,谁会冒那么大的危险摸去矿山地下?   “本官乃是云贵总督贺运,被景家人暗算至此……”   暗六暗七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讶。   谁能想到他们两人随手在矿山了救了个人,居然就是原先凭空失踪的云贵总督贺运?   “贺大人,我兄弟二人乃是奉了吴大人的命令前来解救您的,既然是您,我兄弟二人也没救错人。咱们去大理城,见吴大人!”暗六顺口就给吴锡元卖了个好。   贺运在脑子里琢磨了个遍,也没想清楚他们说的吴大人到底是谁,就问了一嘴,“你们说的吴大人是何许人也?”   “钦差大臣吴锡元,奉皇上的命令而来的。”暗七解释了一句。   “吴锡元?”贺运想了又想,确定自己不认识,应该是在他消失的这八年当中又重新崛起的后起之秀。   “对,就是这个吴大人,大人您先随我们回去,等见着吴大人您就什么都知道了。”暗六笑着说道。   贺运都这步田地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便点头答应了下来,跟着他们回大理城。   一路上看着他们两人身手敏捷地杀了一头大虫,活捉了两条五步蛇,到了最后贺运已经麻木了,老老实实跟在他们两人身后,被他们护着离开了这个随时随地都有可能要人命的鬼地方。   等到了附近村子的时候,暗六又拿了几个大钱出来,买了当地村民一身旧衣服。   “大人,您在一旁的小河洗漱一番,将这身干净衣裳先换上吧?不然咱们或许还没进城就被人发现了。” 第929章 说来话长   贺运早就想将自己身上的这身衣裳换下来了,他来的时候穿了这么一身衣裳,一穿就是八年,早就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了。   他冲着暗六道了声谢,暗六不知道从哪儿变出来一根铁丝,对着贺运笑了笑,“在此之前,还得先帮您将锁开了。”   贺运也不知道他怎么鼓捣了两下,锁就开了,暗六将铁丝收好,才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贺运说道:“大人,您请跟我来。”   暗六带着贺运去了一旁的小河,等他洗干净出来的时候,暗六才看清楚这位贺大人的模样。   他们跟在皇上身边儿也有十来个年头了,贺大人当年进京述职的时候,他们也是见到过的。   那时候他多意气风发啊,如今八年过去,却成了这么个糟老头子。   真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一切都是造化弄人。   暗六请村子里的人帮着贺大人修剪了胡须,才领着他朝着大理城的方向走去。   景家人在发现贺运被人救了的时候,第一时间就去通知了景老爷。   景老爷知道若是真叫贺运逃了,那绝对就是他的死期,贺运是不会饶了他们的。   他立刻派人去找贺运,并在第一时间就让人守住了大理城的城门。   然而此时的齐成桓已经不是昨日的齐成桓了,从他出卖景老爷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景老爷在劫难逃,哪儿还会跟他同流合污?   在得知景老爷的请求之后,齐成桓随口就答应了下来,但是他前脚刚走,后脚就让人去给吴锡元报了个信儿。   景老爷也察觉此次齐成桓的态度有些不大对劲儿,他为了以防万一,又自个儿派了人去城门口守着。   暗六暗七他们几乎才刚一露头,就被人给发现了。   暗七可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当着所有人抽出了他的宝刀。   守城的侍卫也都围了过来,“大理城内禁止打架斗殴!兵器一律不许带进城中!”   暗七轻嗤一声,从腰间将自己的号牌扯了下来丢给守城的侍卫看。   “本官奉命抓人,尔等岂敢妨碍公务?!”   对方一看直接就惊了,双手捧着号牌举过头顶给他递了过来,“都怪小的有眼无珠,大人您请进!”   暗七拿过自己的号牌,又重新揣进怀里,才对着暗六说道:“咱们走。”   三人才刚走了没多远,就有人好奇地凑过来问他。   “这几个人是什么来路啊?怎的你方才怕成那样?”   这守卫白了他一眼,“你懂个甚?他在皇宫带兵器都是被允许的!这天底下能缴他的械的也不是没有,但不是咱们。”   其他人恍然大悟,在皇宫都能带兵器?那不是带刀侍卫吗?!   这些人还不知道他们是皇上的暗卫,只是为了出门行走方便,才领了个四品带刀侍卫的衔儿。   景家人见着根本没拦下这些人,守城的守卫还联合起那两人将他们撵走了。   眼瞅着要坏事儿了,他们急忙去给景老爷送信儿。   景老爷一巴掌将一个黄花梨椅子都给拍坏了,在屋子里来回踱步,最后才忽然想到了吴锡元。   “对呀!还有吴大人呢!咱们去找吴大人去!”   此时的暗六暗七也才刚进了吴锡元的院子,贺运也见到了他惦记了一路的吴大人。   原来救他的吴大人居然要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再年轻一些,八年过去了,朝中果然都已经换了不少人了。   他真心实意地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两眼泪汪汪地看着他,神情有些许激动,嘴巴也跟着哆嗦了起来。   “吴大人……”才刚吐出三个字,他就已经泣不成声。   吴锡元看着他的模样,确实可怜的紧。   若是他真的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且不知道他曾经的所作所为,恐怕他还会对他动一下他少得可怜的恻隐之心。   但如今,再看他这模样,他心里只觉得可笑。   “贺大人,辛苦您了。”吴锡元淡淡地说道。   贺运听了他这冷淡的声音,才稍稍恢复了些许理智。   是了,他跟这位吴大人根本就不熟,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官至几品,他虽然感激对方,但对于吴大人来说,他只是在正常办案,并不能跟他共情。   他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收敛了情绪,才对着吴锡元行了个大礼,“多谢吴大人救命之恩。”   “贺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本官的职责所在。”   两人才正说着话,忽然阿兴从外头走了进来,“大人,景老爷来了。”   贺运一听这话,直接变了脸色。   他被景家人折磨了八年,虽说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但内心深处那些日日夜夜一点一滴积攒起来的恐惧更是不足为外人道也。   他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吴锡元,这个他救命的稻草。   吴锡元没看他,只是吩咐阿兴,“先带贺大人去内室稍候片刻,本官会会这个景老爷。”   景老爷被人引着从门外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对着吴锡元拱了拱手,还顺便让他身后的四个小厮将抬着的筐子放在了地上,“吴大人,今年应当又是个丰收年,您瞧瞧这些果子各个儿成色极好了。小的想着您定然没尝过,就让下人们采摘了一些给您送来了。”   吴锡元打眼一看,这回景老爷连遮掩都不遮掩了,一眼就能看到里头那些红的黄的。   内室的贺运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看样子这位景老爷同吴大人关系也不错,他该不会又要被吴大人给送出去了吧?   吴锡元嗯了一声,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景老爷怎的突然来了?有事儿?”   景老爷闻言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说道:“是啊,先前儿得罪了一位大人,如今那大人脱逃,小的应当要遭殃了,还请吴大人救我。”   从他进门就开始一口一个小的,比起从前跟吴锡元称兄道弟的时候,简直判若两人。   吴锡元假装不知情,问他:“哦?景老爷得罪的是哪一位大人啊?又是如何得罪他的呢?”   景老爷实在难以启程,只能含糊其辞地说道:“这……就有些说来话长了。”   吴锡元笑了笑,不疾不徐地说道:“无妨,说来话长,那咱们就慢慢说。”   景老爷此时觉得这个吴大人跟换了个人似的,身上的压迫感极强,他虽然在问他话,却总是给人一种他什么都知道的感觉。 第930章 互相攀扯   景老爷低头看向了脚下,迟迟不知道怎么开口。   他自己心里也知道,凭着他和吴锡元的交情,想让吴锡元在这事儿上保他,实在是为难人家了。   只能寄希望于自己带来的那两筐“水果”,不知道能不能买他的命。   他心中隐隐还有些后悔,早知道该多带些“水果”了,再早知道,他就直接将那姓贺的灭口算了。   吴锡元看着他迟迟不肯开口,就直接开口说道:“既然你不想说,本官也不为难,就是方才本官这儿来了个人,不然你见见再说?”   景老爷下意识地觉得不妙,但吴锡元的话根本不容拒绝,他没等景老爷说话,就直接开口对着阿兴说道:“将人请出来吧。”   阿兴应了一声,就朝着内室走去。   景老爷抬头看着阿兴的背影,眉头逐渐拧了起来,他不知道内室里到底是谁在,但是他的心里却越来越不安了。   而此时在内室等候着的贺运也听出了景老爷的声音,这个声音他做梦都不会忘的。   他面色铁青,只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   先前他还担心吴大人跟景老爷是一伙儿的,但当他听了吴锡元让他出去见景老爷一面的时候,他的心才稍稍放下了些许。   这时阿兴已经走了进来,对着贺运一抱拳,说道:“贺大人,我们大人请您出去。”   贺运也冲他一拱手,“有劳了。”   他才从屋子里走出去,景老爷的视线就落在了他身上,面色惊恐万分。   他“唰”地一下转头看向了吴锡元,问道:“吴大人,您这是何意?”   吴锡元看了眼贺运,又偏过头看了看景康乐,才同他说道:“只是觉得你二人应当认识,便请了贺大人出来同您见见,兴许你们二人还有什么旧要叙呢?”   景康乐脸色一变,听吴锡元这意思,这一回他很明显是站在贺运那边了。   吴锡元话音刚落,贺运就咬牙切齿地开口了,“叙旧?吴大人说的不错,本官还真有些许旧事要同景老爷好生说说呢!”   事到如今,景康乐干脆破罐子破摔,也不怕了。   他径直对上了贺运的眼睛,扯了扯嘴角,露出嘲讽一笑,“说起来贺大人在本老爷的地盘呆待了足足有八年,你我二人也未曾见面,今日能够在吴大人这里相见,也实属缘分。”   贺运一听他提起八年,就气不打一处来,“混蛋!你将本官抓到矿山里,日日夜夜在那里做苦工,受尽折磨。本官曾经对天发誓!一旦脱困,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景康乐听了他这话,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两眼瞪着贺运,“你为官不仁,自以为手握权势,就想要强抢我家三座矿山!既然你不仁就休怪我不义!我如此这般,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贺运见他将所有的事儿都抖露了出来,担心被吴锡元听了去,脸色微微一变,就又厉声问道:“你说此话可有证据?!若是没有你,这就是在污蔑朝廷命官!”   景康乐也没想到他居然会翻脸不认人,自己做下的事情这会儿都不承认了。   他差点被贺运给气笑了,“好,好好好!真没想到为官之人还能如此不要脸面,你莫非以为我真没有证据?”   他这话一出,贺运原本微微扬起的嘴角也渐渐的收敛了起来。   就看着景康乐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大人,当年贺大人要强抢我家三座矿山,他以势压人,打断了我兄长的两条腿,我兄长至今瘫痪在床。当年他留下来的字据我还收着,大人您若要看,小的当即让人给您送来。”   吴锡元其实心中已经信了八成,但听他说有证据,就也没有拒绝,直接说道:“既然有证据的话,那就拿来吧。”   这回轮到贺运发愁了,“吴大人!”   吴锡元直接将自己的尚方宝剑拍在了桌上,“本官替皇上办案,自然不会枉顾私情,你二人有什么证据都拿出来吧!”   贺运自以为自己的官职比吴锡元高一头,可如今他失踪八年,他的位置恐怕早就被人顶了。   而吴锡元居然手持尚方宝剑,见官高一级,完全有处置他的权力。   吴锡元就想看他们两人互相掰扯,看看还能不能给扯出些不为人知的东西来。   果然贺运也没让他失望,就听贺运厉声控诉道:“吴大人,您有所不知,当年景老爷之所以能被我威胁到,还不是因为他自个儿也不干净!”   “你莫要血口喷人!”   吴锡元一副很感兴趣的模样,又侧过脸看向了贺运,“哦?怎么个不干净法?”   “他从江南一带运了许多私盐过来,还有许多铁器。大人,您说他一个商人要那么多铁器做什么?”   说完他还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景老爷,景老爷自然抵死不肯承认。   贺运被他关了八年,他早就将证据都给抹杀掉了,那些事情谁都不知道。   反倒是吴锡元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些许若有所思的神色。   原先查到江南一带有人将铁矿石和私盐运到云南境内,他还一直以为是云南王所为,却没想到居然是景老爷干的。   就是不知道云南王到底有没有参与其中,先前儿他听云南王说话那意思,似乎同景老爷关系匪浅,这些事儿还需后续再好好查查。   吴锡元抬起眸子,视线落在景老爷身上,打断了他的话,“行了,你们两人莫要争辩了,本官心中有数。”   景老爷这才闭了嘴,紧接着就听到吴锡元说道:“阿兴!将这两人先关起来!一切待事情查清楚之后再说!”   景老爷怎么可能让他将自己抓起来?他身上犯得事儿多了,若是被抓起来,便真的是死路一条,搏一搏或许还能有条生路。   吴锡元是个文人,只要他绑了他,就不信吴家的其他人敢动手!   他动手的毫无预兆,但阿兴也不是吃素的,他一直在防备着两人大打出手,却没想到景老爷居然敢将主意打到了他们家大人头上。   他急忙上前一步,拦下了景老爷的动作。 第931章 我来晚了   景康乐反手就抓向了桌上的兵器,他可不知道吴锡元这把剑就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   他只是想着手里头有把兵器,他脱逃的把握将会更大一些。   贺运见着他居然一言不合就动手了,而且看样子还是个练家子,他担心景康乐先给他一剑,急忙慌乱的朝着远处退了后去。   而景康乐才刚将剑拿到手里,还没拔开,手忽然吃痛,他下意识地就松开了手中的剑。   下一瞬他便弯腰去捡,忽然一个人从房梁上跳了下来,跟景康乐打斗了起来。   跳下来的人正是暗六,他和暗七刚一见景老爷就知道这人是个练家子,而且看样子还是个高手。   吴大人又只是一个文人,根本不会武艺,若是景老爷动了什么歪念头,吴大人肯定不是他的对手。   在皇上身边儿待得久了,这种危机意识已经深入暗六暗七兄弟二人的骨髓了。   暗七在外头守着,暗六就藏在了房梁上,为的就是防着他。   景康乐早些年也确实是个高手,但是后来一直在府上养尊处优。随着年纪渐长,他身上的肉都多长了十来斤,如何能同皇上身边儿的暗卫相比?   如今才刚过了三十招,他便已经累的气喘吁吁了,而暗六的动作却一点儿都不见颓势。   景康乐见状,也知道再拖下去于他不利,干脆转身朝着窗前跑去。   他才刚跳出窗户,外头就又响起一阵阵喊打喊杀的声音。   吴锡元起身站在窗前,朝着外头一看,却发现有人从门外冲了进来。   景康乐见着自己人来了,摸着胡须哈哈大笑了起来,“真以为本老爷什么防备都不做?就你们这小院儿,这几个人?还真不是老爷我的对手!老爷我能关贺运八年,就能将你们俩人一起关一辈子!”   暗六同他面对面而立,隐隐约约看到门口站了不少人,就连他们家墙头上都站着人。   暗六眉头一皱,对方来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人手太少不宜同对方硬碰硬,这时候只能赶紧掩护吴大人撤退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却发现这位大人居然面儿上一点慌乱的神色都没有。   他心中又暗自思索了起来,莫非……吴大人还有后手?   他稍稍向后退到了吴锡元身边,将他护在身后,压低声音问道:“大人,我等掩护您先撤吧?”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要慌。”   暗六不解,看向了阿兴,阿兴也是一脸迷茫,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模样。   景康乐看了一眼墙头上自己的人,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吴老弟,你说说你,若是跟本老爷交好多好啊?咱们二人联手,这云南不就是咱们的天下了吗?”   吴锡元根本没搭理他,他看着外头的天色,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   果不其然,下一瞬外头就响起了一阵短兵相接的声音。   吴锡元唇角微微勾起,来了,真没叫他失望。   “大人!我来晚了!”外头一道声音传来,吴锡元也是一脸诧异。   怎么是他?   吴锡元抬眼看去,就见到梅子爹从外头跑了进来,他一身短打看起来其貌不扬,但身上却洒着不知道谁的鲜血,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凶狠。   景康乐也没想到对方居然还有救兵,他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立刻退到墙根,脚一踢,在墙上借了下力,就朝着外头翻了出去。   可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时候,外头居然密密麻麻站了一群士兵,手中举着长矛,视线全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想逃,但梅子爹和暗六暗七都追了出去,他连暗六一个人都打不过,怎么可能是这三人的对手。   贺运见着景康乐被人绑了起来,他也老实了。   被吴锡元抓起来带回去见皇上,好歹还能留条命,若是逃跑被吴锡元砍了,那他可真就没地儿说理去了。   “大人,您没事儿吧!”梅子爹关切地问了一声。   他方才到小院子门口,就见到院子被人围了起来,外头还有一伙人在同他们对峙,他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立刻领着他带回来的人拔刀冲了过去。   一路打斗才可算进了院子,看着老爷好端端的在院子里站着,他才松了一口气。   吴锡元冲着他笑了笑,还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梅子爹,您擦擦脸。”   梅子爹可没接他的帕子,冲着他咧嘴一笑,“您没事儿就好,我老汉回来的也正是时候!”   吴锡元笑着点头,“您回来的可真是太是时候了,若不是您,我又怎会平安无恙?”   梅子爹憨厚一笑,却也没居功,“老汉回来的时候看到外头还有一伙人,老汉都知道,您是另有安排,即便是老汉没回来,您也不会有事的。”   吴锡元没再跟他说这个,而是转而问起了别的。   “我交给您的任务可都办好了?”   梅子爹对着他一抱拳,“幸不辱命!”   那日他才刚来到大理城,便察觉这里势力复杂,他人手不够。   便差了梅子爹去趟蜀郡找桑庄搬救兵去,桑庄是个墙头草,他不敢得罪自己,就必然会借人。不然等自己回了京城,他跟皇上也不好交代。   却没想到梅子爹刚带着人回来了,就正好赶上这出了。   “借来了多少人?”   “只有五千人,桑大人说了,再给多的人他也没有权力。”   吴锡元微微颔首,“五千人也差不多够了。”   一开始他是开口借八千人的,却没想到桑庄只给了他五千人,五千人若是用得好,照样能将景家给解决了。   他将自己带来的几人叫到书房里,仔细布置下去。   吴锡元对着他们交代道:“让人拿着锣鼓在外头吆喝,告诉他们景老爷已经被捕,他们若是自己出来的就不算是跟朝廷作对!其他!杀无赦!”   暗六又问了一句,“若是有人不出来呢?”   吴锡元冷笑一声,“明日应当是西南风向,你们去烟霞谷外点烟,让他们在里头待不下去!”   暗六等人一脸钦佩地看着吴锡元,也不清楚他为什么如此笃定明日吹的是西南风,但却莫名觉得吴大人就是厉害。 第932章 假降   齐成桓站在一旁,听着吴锡元的话,心中觉得自己可算没想不开跟景老爷一伙儿同吴大人对着干。   他在大理城这么些年都不知道城外的烟霞谷居然有景老爷的屯兵,但吴大人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吴大人心思足,且还有大靠山。   在大夏朝的地界儿跟大夏朝的皇帝作对,这不是想不开嘛?   他从头到尾都只贪财,可没想着要造反。   “吴大人真是高,下官这就带着人随他们一起去。”   梅子爹借来的那五千人再加上齐成桓手下的人,成功更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吴锡元点了头,“你跟着去。”   齐成桓讪讪一笑,不自觉地搓了搓手,对着吴锡元问道:“那个……吴大人……这算不算功劳啊?”   吴锡元笑了起来,“自然是算的。”   齐成桓更加高兴了,“多谢大人!下官日后一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吴锡元可不管他以后怎样的,日后皇上还会不会留他在朝中任职,那就得看皇上怎么想了。   齐成桓等人到了烟霞谷之后,就按着吴锡元的指示在外头敲锣打鼓喊着主动走出来不追责,否则就要被清缴了。   一开始还没人出来,后来峡谷里的人趴在树杈上朝着峡谷外头看了一眼,见着外头都是装备精良的士卒,才开始慌了。   他们虽然人数不少,但若是用来对付正儿八经的士兵,那确实不太行。   有些年岁大了的人早没了先前儿的胜负欲,这会儿听到外头的呼喊声,就有些心动了。   “这么多年一直活得提心吊胆的,生怕哪日被王爷给清缴了。如今既然朝廷都说了只要主动走出去投降就既往不咎,我等还留在这儿作甚?回家吧。”一个年逾六十的老汉说道。   “要走你走!你真当他们会放过你?不过是想将咱们骗出去!在这烟霞谷里,借着地势他们想攻打进来还不怎么容易,可你若走出去了,恐怕他们不会有人放过你的。”   这话一出,一开始有些心动的人都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可是一开始说话的那个老汉,却说道:“不放过就不放过,我都一把岁数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待我出去试试!你们尽管留着吧!待到那些人攻进山谷,还不是死路一条?”   他这样一说,跟他关系亲近的两人急忙扯住了他的手臂,“你说什么胡话呢?!你才多大岁数,家中老小都不顾了?!”   但是其他想出去又不敢的人却直勾勾地看着他,虽然没人说话,但大家心里都懂,是想让他出去试试的。   老汉直接甩开了拉着他手臂的两人,“我就是为了家中老小,才不能一直在这山谷里!”   他话音刚落,外头的叫喊声又开始了,“你们景老爷已经被捕!你们在此地负隅顽抗,也没什么前途,不如投降了,出去还能谋条生路。”   这老汉冲着他们环视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的朝着外头走了出去。   大伙儿看着他的背影,脚底下跟生了钉子一般,纷纷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他。   他走出了十步之外,才有两人反应了过来,朝着他追了出去。   “兄弟!我跟你去!要死也一起死!”   其他的有人脚下动了下,到底还是没敢去。   暗六就蹲在山谷口的一块大石头上,眼睛一直瞅着山谷的入口。   远远地就有人出来了,他激动地站了起来。   下边儿也有人看到了,立刻高呼道:“有人出来了!”   齐成桓更是激动,他一双小眼睛都放着亮光。   他多怕死了,若是投降的人越多,待会儿打起来的时候,他们的胜算就越大。   最先出来了一个人,紧接着又有两个人跟在他身后走了出来。   齐成桓拍了一下身边儿师爷的手臂,对着他说道:“你冲他们喊,让他们将兵器扔在地上,就可以走了。”   师爷还不知道吴锡元已经抓住了他们大人的把柄,见着此情此景,心中兴奋不已。   齐大人收拾了景老爷,还收拾了烟霞谷,这可是天大的功劳啊!搞不好就要升官了!   “是!属下这就去喊!”   他走到前头,冲着那三个人喊了一声。   走在前头的老汉丢下一把刀,和一个锄头,然后张开双臂转了一圈儿给他们看。   暗六眯着眼睛将他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见着没什么异样,才没开口说话。   “你可以走了!”齐成桓喊道。   后边二人如法炮制,将自个儿身上的所有东西都丢了出来,连原本挂在腰间的麻绳都解了下来。   山谷里的其他人眼巴巴地瞅着,见着他们真的出去了,顿时又有一大堆人动摇了。   这回出去的有上百人,他们丢出来的兵器也不少。   私人怎么可能拥有这么多兵器?还都是铁器,景老爷走私铁器的名头几乎是坐实了。   见着这一波人也没被为难,只是让他们迅速离开,出来的人就更多了。   直到最后剩下的四千余人,他们大都是景家的忠仆和旁支,他们若是逃了,将这里的东西暴露了,他们也同样落不到好处。   这四千人凑成一堆,对着景老爷的一个远房三叔问道:“三老爷,咱们接下来咋办?逃也不是,留下咱们也不定能打过啊!”   怕死是人的天性,他们心里退却了也是正常的。   三叔手里拿着烟枪,没事儿抽上两口。   听了这话,想了半天,才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假装要投降,出去就是。刀给他们一把,另外一把揣起来,绕到他们身后等我信号。”   其他人一听顿时眼睛一亮,正大光明的打是不行,但偷袭或许还能有一战之力。   “山谷里还有炸石头的炸药包,我带上两个。”   “我也带两个!”   ……   暗六看着山谷的入口半天没有动静,许久才又出来了一拨人。   这些人看起来比前头那些人奇怪多了,站在那儿的姿势都有些僵硬。   他看着他们扔了兵器,转了一圈儿,又听见齐大人说他们可以走了。 第933章 你可以试试   暗六眉头一蹙,大喊一声,“慢着!”   齐成桓已经知道这位一直跟在吴锡元的身边儿的侍卫是皇上身边儿的带刀侍卫,这可是天子近臣,万万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他冲着暗六一抱拳,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可是发现了什么?”   暗六没回答他的话,而是从大石头上跳了下来,对着这些人喊道:“你们一个一个的走前来!”   这些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所有人都待在原地不动。   这下别说暗六了,就连齐成桓也发现了不对劲儿。   就见暗六伸出手指了站在最前边儿的一个人,说道:“你先!”   这人再不好拒绝,这才抬脚慢悠悠地朝着前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来。   走了大约有二十步的样子,暗六才叫了停。   他抬脚走了过去,手中刀柄在他的腰间和腿弯一拍,嘲讽一笑,“你是自己掏出来还是我来?”   这人抬眼看了一眼暗六,手摸上了腰间的刀。   紧接着他的眼中闪过一阵狠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暗六砍了过去。   暗六早有防备,他反手用刀鞘一挡,借力朝后飘了几步。   而后迅速拔刀,又欺身而上。   这人哪儿是暗六的对手?连两招都走不下来,就被制服了。   暗六这才从他腿上取下来绑着的炸药,冷哼一声,“敢跟老子玩心眼?怕是不知道死怎么写了!”   他又抬起眼睛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其他人,“想必你们也同他一样,身上藏了东西吧?!真是不知死活!”   “来人!给我上!”   这些人不想活命,他们也没必要再同他们多说话。   眼瞅着计划败露,他们这点人怎么可能打得过人家?只能先回山谷里再从长计议。   可是他们跑得快,后边儿追的也快,还没跑多久,落在后头的就跟人家短兵相接了,最后逃回去的连一半的人也没有。   暗六他们还想乘胜追击,却不料才刚到山谷门口,就听到头顶有动静传来。   暗六抬头一看,赶紧让大家撤退。   紧接着就看到有巨大的石头从山谷两侧滚了下来,若是被砸到了,怎么也该没气了。   暗六脸色很差,一直落在后边儿的齐成桓也吓了一跳,见着平静了,才跑了前来,对着暗六焦急地问道:“大人,您没事儿吧?”   暗六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这些缩头乌龟躲在里边有些难办。”   暗七走过来,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暗六扭头看向了他,暗七才说道:“别着急,你忘了咱们来之前吴大人说什么了?”   暗六想到吴锡元的话,渐渐地点了点头。   眼瞅着日头已经偏西,可是此时别说西南风了,连个风都没有。   齐成桓让人打了两个兔子烤了喊暗六暗七来吃,暗六接过来一个兔腿,才刚吃了两口,忽然鼻尖有一股微风拂过。   他愣住了,再抬头看烤兔子的烟火。   烟被风吹着飘走的方向正是西南方向!   暗六立刻喊道:“西南风!快!干活儿了!”   手里的兔子腿也被他三两口吃了个干净,其他士兵拿着柴草朝着另一头的入口的方向跑去。   没多久火就生了起来,浓浓的黑烟借着西南风朝着山谷里涌了进去。   阿兴见状在自己怀中摸了摸,将他临走的时候吴锡元交给他的东西掏了出来。   “让我再给他们加点料!”   他将两个纸包丢到火里头,暗六在一旁看着,好奇地问了一嘴,“阿兴,你加的是什么料啊?”   阿兴耿直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大人给的,说让我丢进去就是,我也不知道作用。若是你想知道的话,可以自己过去试试。”   暗六连忙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待会儿等他们出来了就知道了。”   吴大人拿来对付这些人的,能是什么好东西?他是想不开才会去试试的。   里头的人还正准备着各种陷阱,想等外头那些人闯进来了阴他们一下。   可是谁知道忽然一阵风刮过,滚滚浓烟就朝着他们这个小峡谷涌了进来。   若只是烟也就罢了,不知道里头还夹杂了什么鬼东西,跟谁家炒了爆辣的辣椒一般,又呛又辣眼睛,瞬间整个人都不好了。   暗六他们生了火就去了另外一边儿等着,等到第一个人从里头冲出来的时候,暗六他们顿时打起了精神。   等到他们将人抓住之后,闻了一下他们身上的衣服之后,顿时大伙儿都皱起了鼻子。   “这什么鬼!阿兴,你方才丢进去的是辣椒面?”暗六一边儿扇着鼻子尖儿,一边儿问道。   阿兴耸了一下肩,还是那句说辞,“我也不知道,吴大人给的。”   暗六他们拿了人,就直接回了大理城。   等见到吴锡元之后,他才好奇地问了一句,“吴大人,您先前儿给阿兴的那两包东西是什么啊?辣椒面吗?”   吴锡元笑了起来,“那是我临走的时候我夫人给的,说是让我用来防身的。”   暗六等人都没错过他在说起夫人的时候,脸上的得意之色。   吴锡元在离京之前,苏九月给了许许多多自己制出来的药,都是一些用来防身的。   这次吴锡元用的粉末,就是辣椒和一种植物配成的。   这种植物的作用只是会让辣椒刺鼻的味道几倍的增长,遇火效果更佳。   吴锡元也是在他们要出发之前才忽然想起来这个东西,便给了阿兴让他带上了。   暗六暗七一直在京城,对吴大人有多喜爱自己夫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听了吴锡元这话,便笑着夸赞道:“吴夫人果真厉害啊!”   吴锡元最喜欢听人夸赞自己夫人,闻言面儿上更是高兴了。   “大人出来许久,想必也时常惦记家里,也不知道咱们什么时候能回京。”   吴锡元叹了口气,“快了。”   就等着皇上召云南王回京的圣旨了。   云南王从南诏回来已经是两个月之后,天儿都渐渐回暖了,吴锡元也换下了身上的袄子。   项立新进来跟他说,王爷带着大军回来了。   “去给王爷府上送个拜帖!”他已经等候他许久了,王爷刚回来,求见的人肯定多,可不能让旁人抢了先。 第934章 怎么不送战书回来   云南王这回打了胜仗不假,但却身负重伤,一支箭从他的肩膀穿了过去,他的左手臂暂时是废了。   也正是因着这个缘故,来上门拜访的他几乎都没有见,全都让管家给打发了。   但这回管家捏着吴锡元送来的帖子,却犹豫了。   吴大人是钦差,来查他们家王爷的,这回送帖子过来会不会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在院子里来回踱步,斟酌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去问一问他们王爷。   让吴大人过来看到他们王爷的伤势,也好回去同皇帝老儿说说他们王爷这些年在边关哪儿是来享福的?分明就是来受苦的嘛!   “王爷,吴大人送来拜帖,您可要见上一见?”他恭恭敬敬地问道。   云南王原本正躺在榻上,听了他这话立刻就坐了起来,“自然是要见的,本王都这样了,当然得让皇上的眼睛好好看看。”   管家见着自个儿也算是猜对了王爷的心思,抿唇应下,“是,奴才这就让人给吴大人传信儿去。”   吴锡元得知云南王受伤了,也是一惊,“王爷伤得严重否?”   来传信的人皱着眉头哭诉道:“王爷的手臂被敌人的箭支给贯穿了,如今正在静养,也亏的王爷躲得及时,距离心脏就差了那么一点点。”   吴锡元闻言眉头也拧了起来,“战场上果真刀剑无眼。”   他跟着云南王府的人一起去探望了云南王,一见着他,云南王就要起身相迎。   吴锡元急忙上前去按住了他,“王爷,您怎的伤成这样了啊?”   说着他便扫视了一圈儿周围的下人,问道:“你们都是怎么保护王爷的?!”   其他人连忙认罪,却被云南王拦了下来,“也不怪他们,都是敌人放冷箭的,在前线打仗多年,本王也不是头一次受伤,不是什么大事儿,吴大人莫要担忧。”   吴锡元其实心里明白,他越是这么轻描淡写,越是想让自己看看他这些年的不容易。   即使整个云南王府此时都有做戏的嫌疑,但云南王镇守边关快二十年也是真的。   “王爷,皇上召您回京了。”吴锡元开口说道。   云南王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意外,显然也收到了皇上的诏书。   “嗯,本王知道。”   吴锡元担忧地看了一眼他的伤口,说道:“您伤的如此严重,不然再休养几日再回京吧?”   云南王摆了摆手,“不必了,就是得这样回京,皇上看着本王的惨样心里才踏实,不然皇上还真当本王在云南多逍遥快活呢!”   这话说的那是相当不客气,显然也有些大逆不道了。   但是吴锡元却也觉得云南王说的对,皇上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或许云南王也只有这样回去,才会免去责罚。   “既然您主意已定,那咱们也该商议一下何时启程了。”吴锡元说道。   云南王想了想,“那就三日后吧,本王听闻你这阵子收拾了景家?也将景康乐一起带着吧!”   三日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   项立新又找了个新的翡翠商人,给他付了部分定金,拿了许多好货。   而对方得知项立新背后是吴大人,显然也对他十分放心。   王爷下令日后开矿也得搞盐引那一招了,他们想要多拿矿引,可不就得早些跟这些当官的搞好关系?   退一万步讲,他们一直在云南做生意,生意又能做大到哪儿去?倒不如搏一搏,看着项掌柜将翡翠卖到京城里。   万一真将翡翠的价格给带起来了,他家那矿山可就值钱了!   云南王心里也畅快啊,景家被收拾了,那三座矿山就充公了。   矿山在他云南境内,每年给皇上上供多少还不是他说了算?剩下的养他的那些士卒可以说是绰绰有余了。   待他从京城里回来,他的那些士卒们闲来无事的时候就都去挖矿去!   云南王这些年都没这么轻快过!原先他也一直想要将景家给收拾了,可是那个景老爷跟个老滑头似的,根本抓不住,总是在暗处跟他作对。   吴锡元这回可是帮了他大忙了。   三日很快就过去了,云南王将公务先安排了下去,便叫了许多人抬着他进京了。   吴锡元出来差不多快五个月了,早已归心似箭,若不是碍着云南王有伤在身,他都恨不得一天十二个辰时赶路。   就这样断断续续的走了一个月,他们才可算是看到了京城的大门。   云南王坐在轿子上,看着巍峨的城墙,忍不住感慨道:“本王当初离京的时候才是个少年,如今回来两鬓都已经白了,而这城墙还是原来的模样。”   吴锡元在一旁听着,心里也很不是滋味,物是人非,有谁能熬得过岁月呢?   也亏的云南王并未暗自伤神许久,他很快就又笑了起来,“京城里的有趣儿的可就多了,待本王见了皇上,咱们也好生在此处耍上一阵子再回去!”   “是!”   ……   云南王进城的事儿,很快就有人去禀报了景孝帝。   “皇上,云南王进京了,他似乎受了伤,听人说他脸色很差,还是被人抬着进京的。”   景孝帝对此嗤之以鼻,轻哼一声,“人还未进京,苦肉计倒是先用上了!朕才不吃他那一套!”   紧接着到了晌午时分,景孝帝才收到了云南王递进宫的牌子。   景孝帝等着他来自省,倒也没避之不见。   “既然来了,就请他进来。”   云南王跟在赵昌平身后走了进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臣弟见过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孝帝一挥手,“平身吧!”   云南王这才站了起来,动作稍稍有些僵硬。   “朕听闻你受伤了?”景孝帝开门见山的问道。   云南王点头,“上个月在同南诏国打仗的时候,挨了对面一箭。”   景孝帝眉头这才皱了起来,“怎的没见你送了战书回来?”   云南王一听他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皇上!臣弟这些年给您送了多少战书!守城守的只剩下八百将士的时候,全军上下只剩下一袋米的时候……您倒是跟没事儿人似的,什么都当没看见!臣弟送这战书有何用?!” 第935章 你这些年受苦了   云南王一脸愤慨,眼中还含着倔强的泪水,似乎真是委屈极了。   赵昌平见状急忙呵斥道:“大胆!”   云南王瞪了他一眼,“本王同自个儿皇兄说话!有你什么事!”   赵昌平看了一眼皇上,就见皇上摆了摆手,“昌平,你先别说话。”   赵昌平这才一拱手,退了下去。   云南王干脆直接将扯开了自己的衣服,这可把赵昌平给吓了个半死,担心他藏了什么凶器要对皇上不利,急忙挡在了皇上身前。   景孝帝见着云南王将自己的衣裳扒开,整个上身袒露,他没有阻止云南王的行为,看着他身上的一道道陈年旧伤,景孝帝心中坚信的东西开始动摇了。   云南王肩膀上的那个伤疤是最新的,距离心脏很近,真的是差点就要了他的命。   景孝帝挥手挡开了他身前的赵昌平,绕过他走下了台阶,来到了云南王身前,将他身上的伤口都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大多数都是刀伤,即使伤好之后依旧看起来这样狰狞,可见从前他伤的多重。   “阿峥,你这些年受苦了。”景孝帝长长的叹了口气。   云南王这才将自己的衣裳拉上去,对着皇上问道:“皇兄,你要削藩臣弟支持,臣弟巴不得不管边关那个烂摊子。可是臣弟有一点必须要问清楚,早些年南边吃紧,臣弟写信求援,为何您迟迟不应?”   景孝帝挥了挥手,转身朝着龙椅走去,“阿峥,这事儿是皇兄对不住你。”   云南王不依,“皇兄,这岂是一句对不住就能搪塞过去的?”   景孝帝不知道怎么开口,一旁的赵昌平却不忍皇上为难,又多嘴了一句,“王爷,皇上也是有苦衷的。”   换来的只是云南王怒目相瞪,景孝帝对着他摆了摆手,“昌平,你先下去,让朕跟阿峥二人独自说会儿话。”   赵昌平只能应下,但又担心云南王对皇上不利,在门口竖起一只耳朵,仔细听着里头的动静。   景孝帝请云南王坐下,才同他说了起来,“早些年,洛阳王给朕下毒,朕防备不当,差点性命不保。你写来的求救信函,朕也不知道落到了谁的手中。”   云南王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也就更加能明白了皇上为什么要削藩了。   “洛阳王好大的胆子!”   洛阳王被赐死的消息他也得到了,却没想到背后居然还有这么多隐情。   说完,他又旗帜鲜明地说道:“皇上!臣弟支持您削藩!先从臣弟开始吧!只是云南到底是边关,常年战乱,那边儿的守军不能没有啊!”   景孝帝见他这样,笑了起来,“咱们先不说这个,你我兄弟二人快二十年不见了,今儿让朕好好招待你一番。”   鉴于云南王受重伤,景孝帝才没上好酒,但也上了九九八十一道菜,末了还请了三个太医来为他诊脉。   得知他只是些皮外伤,身体并无大碍,皇上才松了一口气。   “阿峥,这些年辛苦你了,既然来了京城,就好生陪陪朕。咱们从前的那些兄弟,一个个都有了自个儿的小心思。朕算是看明白了,只有阿峥是真心待朕的……”   “在阿峥心中,皇兄永远是阿峥崇拜的皇兄!”   兄弟两人好一番互诉衷肠,最后皇上依依不舍的将云南王送出了宫,看着他上了去别院的马车,才转身回了皇宫。   他才刚转过身,脸色就变了。   赵昌平趁势问了一嘴,“皇上,云南王说得这些您信吗?”   景孝帝淡淡地开口,“信,也不全信,待明日见了吴锡元再说。”   这个时候谁会将自个儿犯得错都掰开来说呢?阿峥守边关有功不假,但却也并不会像他自个儿说的那样可怜。   而云南王上了马车之后,原本那一脸崇拜仰慕的神色也都消失不见了,他慵懒地靠在了马车的靠垫上,微微阖着眼睛,似乎是在想事情。   管家一直跟在云南王身边儿,着急的想问一问情况,但又担心外头有人跟着他们,才一路忍了回去。   等回到了别院,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主仆两人的时候,管家才终于忍不住了,“王爷,皇上可有责怪您?”   云南王的眼底满是笑意,“兄友弟恭演得甚好,若是先皇活过来,看到这一幕定然十分欣慰。皇上又怎会怪本王呢?”   管家松了口气,“这就好,只是皇上不是想着要削藩吗?您今儿可有探皇上的口风?”   云南王点了点头,“他想要削藩本王是支持的。”   管家不明白了,“王爷,您这是……”   云南王说道:“这叫以退为进,本王常年私下征兵,还多收了三成税收,这是事实!若是皇上深究起来,这两条就是想造反的死证!”   管家吓得脸色都变了,才听到云南王又接着说道:“他想要削藩本就是一意孤行,本王第一个站出来支持他,再让他知道这些年本王多不容易,兵权封地他爱要哪个要哪个。”   说着他唇角一勾,又缓缓地说道:“依着本王这些年对他的了解,越是不想要的东西,他越是要塞到你的手中……不信,你且看看,云南还是本王的,兵权也是本王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他的,不过他同洛阳王不同的是,他是真的没有造反心罢了。   .   吴锡元回到家的时候苏九月还没从太医署回来,他风尘仆仆赶了一个月的路,早就脏的不像话了,让下人烧水洗了个干净,才再屋子里等着九月回来。   苏九月还不知道吴锡元回来了,她跟平常一样的回到家,同外头的兰草打了声招呼。   兰草上前对着她行了一礼,压低声音告诉她大人回来了。   苏九月先是一愣,随后是不敢相信,再紧接着才是满面欣喜。   她丢下兰草高兴的朝着屋子里跑了进去,一推开门,迈过门槛儿就看到了站在屋子里的吴锡元。   她想都没想,就一头扎进了吴锡元的怀中。   吴锡元也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了她。   感受着怀中的软玉温香,低头埋在他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躁动已久的心才逐渐平静了下来。 第936章 相中了   “锡元!你可算回来了!”苏九月趴在他的怀中说道。   一句话才刚说完,眼泪就不知不觉地流了下来。   吴锡元抱着她点了点头,感受着胸前的湿润,柔声问道:“想我了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想了,天天在想,可是我也没梦到你,我又想着幸好没梦到你……”   这话若是说出去,旁人想来无法理解,但吴锡元却是懂的。   他媳妇儿做梦从来都不会是美梦,若是真梦到自己有什么危险,偏偏又离得远实在没法子,只会让她徒生担忧罢了。   他松开了她,两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低头看着她温柔地笑,“我倒是梦到夫人很多次。”   苏九月听他这样说,一双眼睛亮亮的,笑着问他,“你梦到我什么了?”   吴锡元眉眼含笑,直勾勾地看着她,半天不说话。   苏九月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刚想别开脸,就被吴锡元按住,紧接着他便低下了头,含住了他思念已久的红唇。   “就像这样。”他的声音在苏九月的耳边响起。   兰草看了一眼屋子,抿唇笑了笑,才跑去了厨房。   今儿大人回来了,要去跟厨房说一声再加两个菜。   阿奎阿兴两兄弟许久未见,约定今儿夜里要好好喝两杯。梅子则兴奋地凑在她爹身边儿,听着她爹讲在云南的见闻。   苏九月靠在吴锡元怀中,身上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老毛病又犯了。   她抬起手臂看着自己手腕上的一汪绿色,还俏皮地晃了晃,眉开眼笑地抱怨着:“出门在外的本来用钱的地方就多,怎的还买这个啊。”   明眼人都知道她是喜欢的,吴锡元也不怎么在乎她的口是心非,“我一眼就相中这个了,跟我当年一眼就相中你一样,想着你戴着这个肯定好看,便买回来了。”   苏九月笑得明眸皓齿的,“当年你都还傻着呢,净瞎讲话。”   吴锡元听了也不恼,揉了揉她的头发,“傻着怎么了?不耽误我给自个儿挑媳妇儿的。”   苏九月没忍住掩唇笑了起来,“瞧你给能的。”   吴锡元抱着她不撒手,问起了这阵子家中发生的事儿,“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可有遇上什么麻烦?我看你信中什么都没写。”   苏九月抿着唇歪着脑袋思索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没碰上什么麻烦,二嫂的面馆也开起来了,就在咱们翡翠铺子旁边。对了,启英哥也在那里开了一家笔墨铺子。“   “笔墨铺子?”吴锡元是真的惊讶了。   他是听到了什么风声?还是歪打正着了?   若是歪打正着,那可真就厉害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头,“我觉着义兄开那个铺子还是为了方便照应咱们,听闻他铺子里那些东西还是从程季哥他们笔墨铺子拿过来凑数的。”   吴锡元听了这话,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了一句,人若是心善,那也活该他发财。   “二嫂他们的面馆没人去找茬吧?”吴锡元顺嘴一问。   苏九月将那日二嫂救了个姑娘的事儿同他说了,“也就是那出事儿之后的第二天,义兄就去那边儿开铺子了。”   “无事就好,如今我回来了,咱们也得上门跟他说声谢。”   “是得去一趟,先前儿咱们铺子开门了,义兄和义母他们都去捧场。我不好意思收他们的银子,要给他们退回去,他们却说什么都不要。”说到这儿,苏九月又想起了自家铺子,就说道:“对了,咱家铺子里卖的都没什么货了,你们这次回来可还带了新的货?”   吴锡元笑着捏了下她的小手,“带了带了,让乖宝儿操心了。”   话说他们先前儿他的货物还是从景家拿的,但是如今景家也都已经全完了,景家的铺子和矿山都被充了公。   铺子被云南王拿出来卖了,里头的翡翠物件儿王爷都给了他,让他拿回京城来卖,卖了之后拿出五成充公。至于那三座矿山,如今也落在了王爷手中,谁也不知晓他日后要如何处置。   他上一次从景家进的货,也被云南王大手笔的一手抹了。   用云南王的话说,“你欠的是景家的钱,如今景家都没了,你还欠谁的?快别说话了,闷声发大财。若是心里过意不去,就好好办案,替百姓们做些实事儿。”   这一次带回来的玉石有他们在云南同另外一家祝家合作的翡翠,还有云南王给他帮忙卖的东西,一来一回确实能赚不少银子。   比起前头铺子里扣扣索索只有三套能拿得出手的首饰,这一回铺子里的好东西可真就太多了。   吴锡元从里头挑了三套出来,打算待会儿去王家的时候带上。   苏九月趴在箱子边儿上看着,两眼亮晶晶的,“这么多好东西,真好看啊!”   吴锡元正在整理箱子,听了她这话抬头一看,伸手点了下她的鼻子,笑着说道:“这些都是云南王让帮忙卖了的,他在云南卖不上价,他自个儿也懒得操这份儿心。待咱们卖了还得还一份儿的银子给他发军饷。”   苏九月微微颔首,“咱们不过是帮着卖一下,拿五成银子会不会有些太多了啊?”   苏九月能想到,吴锡元自然也能想到的,他一早就跟云南王说了,但云南王却说五成的价格已经比他在云南卖要多了,剩下的是他们自个儿赚的。   吴锡元知道他一是想卖自己个好,二是也是想的多赚些银子,便应了下来。   宫里方才已经让人来传话了,让他明日进宫,他便知道皇上是默许他今儿在家里好好陪陪家里人了。   他将东西一套一套的装好,才跟苏九月交代道:“明儿早上让人去王家送个拜帖,待我下衙回来,咱们两人再一道儿去王家。”   .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就帮着吴锡元换上了朝服,将他送上了马车。   吴锡元时隔半年第一次上朝,自然有许多人前来同他打招呼。   套近乎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知道他这半年都做什么去了。 第937章 过个明路   吴锡元自然什么都不会说,东一句西一句的同他们打着太极。   当然也有聪明的,一看吴锡元跟着云南王同一时间回京,搞不好就是去了云南。   从这里头还能看出来皇上削藩的心思还是没打消,都以为他得先对平王下手,却没想到矛头居然先对上了云南王。   也不知道云南王这次回来,到底会怎么同皇上博弈。   上朝的时候皇上也根本没提这事儿,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在人群中的吴锡元,也没特意点他出来问话,就当他不存在似的。   大伙儿心里各怀着各自的心思,一直到了散朝吴锡元去了勤政殿面圣,他们才散了。   吴锡元双手举着尚方宝剑,恭恭敬敬地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对着他说道:“皇上,臣回来了,此剑完璧归赵。”   景孝帝看了一眼赵昌平,赵昌平会意,上前将尚方宝剑接了过来。   皇上这才开口问道:“朕让你去查云南王,你查得如何了?”   “回皇上的话,云南王私下征兵且赋税要比其他地区要高三成,但这些钱和人都被他用来守边关了。在臣即将回京的前一个月,他还亲自率兵去击退了南诏国的三万士兵。”   皇上绷着脸微微颔首,仅仅从面儿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依你看,朕该如何处置云南王?”   吴锡元一抱拳,回道:“皇上心里应当已经有数了,臣不敢班门弄斧。”   皇上眉头一蹙,“让你说,你就说。无论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吴锡元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才一抱拳说道:“皇上您想削藩,还是得削啊……”   皇上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吴锡元,他们在云南的事儿暗六他们回来已经同他禀报过了。   云南王将景家的那些翡翠都给了吴锡元,他还以为他会向着云南王说话。   “可云南王戍边有功,朕若是削了他,难道不会伤了这些有功之臣的心?”   “皇上,臣跟你讲个故事。”吴锡元低着头说道。   皇上点了点头,“你说。”   吴锡元这才立在大殿中,缓缓道来,“臣幼时十分调皮,有一回邻家小孩子偷了臣家中的玉米,正巧叫臣给碰见了,臣便同他打了一架。臣自幼都生的比较高,那孩子打不过臣,便受了伤。”   皇上听他说起幼年的糗事儿,还来了些兴致。   他还真没想到他这谦谦公子模样的臣子,幼年的时候还有这样调皮的时候。   但是他也没打断吴锡元的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他讲他未讲完的话。   “那孩子回到家中给他娘告了状,他娘便领着他找上门儿来了。臣的母亲听了事情原委,见着臣将人家孩子给揍的鼻青脸肿的,同那家人吵了一架要了一篮子玉米棒子回来,又拿起笤帚当着他们母子的面儿将臣也揍了一顿。”   皇上听了直挑眉,吴锡元却微微一笑,又接着说道:“说实在的,臣的母亲也确实没用力打,就是看起来吓唬人。待他们母子走了,母亲又拉着臣去了厨房,给臣蒸了鸡蛋羹,还给煮了个玉米。”   皇上听完也笑了起来,“令堂也是个聪慧的,怪不得能生出这样聪慧的儿子。”   吴锡元谦虚地笑了笑,才又说道:“不知皇上可听过打一棒子,给个枣吃?”   皇上点了点头,“朕明白你的意思了,你可还有旁的事儿要禀报?”   “是的,皇上,臣还有事儿要禀报。”   “你说。”   吴锡元一抱拳,说道:“臣在云南的时候,借着蜀郡桑庄的兵收拾了云南当地的一个地头蛇景家。”   皇上嗯了一声,“朕有听说这个,功劳不会少了你的。”   吴锡元却道:“臣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景家是个大家族,他们的家产十分丰厚。三座矿山以及底下的铺子都充了公,因着云南是云南王的封地,便都入了云南的库。云南王为了给士兵发军饷,便将那些翡翠物件儿给了臣,让臣帮着在京里头出售,还许了臣五成的利钱……”   他越说,景孝帝就越诧异,他是真没想到这小子居然能这么老实,装进口袋的银子还要给他说一句?   吴锡元如何不知道银子装进自己口袋好,但不在皇上跟前儿过个明路,这些翡翠物件儿搞不好哪日就能要了他的命。   景孝帝听完,微微颔首,“不过是些翡翠物件儿,也不值甚钱,你便收着吧!明日拿个成品来给朕掌掌眼。”   吴锡元一听,顿时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立刻大喜过望,“臣遵旨!”   景孝帝摆了摆手,“你此番远走云南,想必也累了,先回去吧!至于封赏,等到日后云南王的案子彻底解决之后再说。”   “是!”   .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皇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下了一道惊人的圣旨,收回云南王的封地,仅保留云南王的封号。   大伙儿一听顿时都惊了,云南王这样劳苦功高的人,居然被削藩了?!他能认栽吗?   一时间朝堂之上的气氛如同风起云涌一般,紧张到了极点。   但云南王却跟没事儿人一般,从行列当中走了出来,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   “臣,谢皇上成全!”   这话说的,也算是强行给自个儿找个台阶下了,不少人心中如是想到。   可是紧接着皇上又让赵昌平宣读了下一条圣旨,封云南王为镇南大将军,去云南驻守边关!   大将军?!这可是实打实给了兵权啊!原来皇上竟然这样信任云南王的吗?   云南王心中一乐,他果然是最了解他皇兄的人,他就说云南还是他的,兵权也还是他的。   如今他再去云南,依旧是天高皇帝远的,那些士兵的军饷和粮草还有户部给想法子。   他这些年既当爹,又当娘的,实在是累着了。   他直接跪下行了个大礼,“臣谢主隆恩!”   燕王在一旁作壁上观,他的父皇可真能干啊!老子越是能干,儿子就越省心!希望他父皇身体一直硬朗,这些烦人的事儿就永远不会落到他头上。 第938章 带货   散朝之后,燕王正巧碰上了他这位皇叔,便对着他笑着行了礼,说道:“侄儿恭喜皇叔!”   云南王两手背在身后,眉毛一挑,看着他反问道:“何喜之有?”   燕王是懂他这个皇叔的,上一世洛阳王造反,差点就打到了京城,最后他这位皇叔及时带着人回京支援,同穆宗元前后夹击,大败了洛阳王。   也正是因为经历过,所以他也清楚,他这位皇叔没有那个心思。   听了他这话,便笑着说道:“皇叔被封了大将军,兵权在手,自然可喜可贺。”   云南王轻哼了一声,没再接他的话,而是转而问道:“昨年你成亲的时候,本王离京城甚远,并未亲自到场观礼,算算时候,想必你如今已经有孩子了吧?”   燕王:“……”   他就不喜欢跟这些亲戚们说话,没成亲的时候催着成亲,如今成亲了又催着生孩子。   他好不容易娶到王妃是为了自己高兴!哪儿是为了生孩子的!真离谱!   云南王见他不说话了,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你堂兄的孩子如今都能跟着本王练拳法了!”   燕王挺着腰杆,镇定自若的回答道:“那堂兄还真是厉害啊!侄儿就不行了,孩子没有,估计还得过些年吧,新婚燕尔的,搞个小孩子出来岂不烦人?”   见着云南王还要再说话,他直接抢先一步说道:“皇叔,侄儿今儿还有公务在身,就先走一步,他日皇叔府上若是要摆宴庆贺,还请提前让人给侄儿送个信儿,届时侄儿一定过去捧场。”   云南王看着燕王的背影,站在原地摸着下巴,仔细琢磨着。   他已经许久没有得到过燕王的消息了,早些时候听闻燕王和穆王争夺太子之位,兄弟二人险些反目成仇。   后来似乎燕王整顿了自个儿府上,从那以后,他们就再也探听不到任何有关燕王的消息了,就连昨年他成婚的信儿还是皇上派人给各位王爷送去的。   如今他再看燕王,怎的觉得他同自个儿印象中的那个人有些不大一样呢?   他摇了摇头,也抬脚朝着宫外走去。   管他到底对太子之位有没有心思,也跟他没关系,反正怎么也不可能落在他的脑袋上。   燕王出了宫,才刚上了马车,就看到了马车上有个熟悉的小脑袋。   见着燕王来了,抱着小包袱乖巧地往角落缩了缩,给他腾出一大片儿空地来。   “皇兄,我都十日未见到皇嫂了……”   燕王无语扶额,真想毫不留情的将这小子丢下马车,却又怕他下次见着怡儿的时候去告状,只能咽下这口恶气,在他身边儿坐下,对着外头的关怀远交代了一声,“回府!”   穆宗元眼睛一亮,抱着自己小包袱端正坐好,马上就可以见到皇嫂了,皇嫂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女人!也对他最好了!   兄弟二人坐了一路的车也没说话,一直等到了家,穆宗元才刚下车,就直奔苏怡的院子而去。   燕王看的眉头都皱成了一团,也赶紧大步追了上去。   .   吴锡元依然在下朝之后进了趟皇宫,将自个儿挑出来的翡翠物件儿拿出来给他看。   “皇上,那些物件儿大多都是女人用的,臣挑选了半天,最后也只是挑出来了一块无事牌和一个翡翠扳指,还有一个笔洗,您看……”   赵昌平走过去将他手中的东西接了过来,给皇上呈了上去。   景孝帝拿起其中一个扳指看了看,然后随手就套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紧接着又将他桌上的白玉笔洗换了下来,才抬眼看了一下吴锡元。   “你昨儿同朕说的故事很不错。”   吴锡元恭恭敬敬地应道:“皇上您喜欢就好。”   景孝帝眯起了眼睛,状似回忆一般对着吴锡元说道:“朕记得你是从雍州底下的一个小村子走出来的?”   “正是。”   景孝帝这才点了点头,“不容易啊。”   吴锡元不知道他怎么忽然想起来说这个,可是紧接着就听到皇上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恩典。   “让你铺子的掌柜去趟户部,谈一谈翡翠的事儿。”   毕竟云南王懂事,将三个矿山都交给了他,他又象征性地推辞了一番,将其中一个较小的矿山赏给了云南王。   可这三个矿山开采出来的翡翠,总是要卖出的。   还不如卖臣子个好,也好改善一下吴家的生活。   听闻他家中穷苦,他爹娘如今还在他那个庄子上养鸡呢!   也或许是因为知道他吃的鸡蛋和鸡肉是吴锡元爹娘养的,才让他格外的安心。   他一家子都在替朝廷做事,他的官位也越来越高,可若是没钱也还是不行的。   吴锡元可不知道皇上已经替他考虑了这么多,怕他穷的揭不开锅,直接将翡翠的售卖交给了他的翠玉堂。   听了皇上的话,他惊喜万分,急忙跪在地上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   “臣!谢主隆恩!”   当他回去将这事儿告诉项立新之后,项立新差点没将下巴颏给笑掉了。   “这么说来,咱们也算是替皇上做事的了?日后哪儿还怕人找事儿?!大人!您可真是太厉害了!”   吴锡元也抿唇轻笑,“这是皇上的恩赐,咱们也得收敛一些,若是闹出什么事儿,皇上可有的收拾咱们呢!”   项立新喜笑颜开,连声应道:“大人您放心,奴才会约束好底下人的。”   “皇上亲自戴上了扳指和无事牌,就连笔洗都放在了勤政殿,日后只怕翡翠的价也要上来了,咱们可得好生准备才行。”   项立新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皇上只需要表露出一丁点儿的喜爱,就会有一大推人跟风。   “是!大人您放心,属下这就去铺子将那些翡翠的价格重新定一遍!”   项立新前脚刚走,苏九月也回来了。   她身上还穿着官服,吴锡元帮着她将身上的衣裳换了下来,对着她问道:“今儿怎的回来的这样晚?”   苏九月将常服换上,才说道:“今儿去了趟静王府上,静王的侧妃有孕了。” 第939章 有孕   吴锡元听了微微一愣,一般情况下正妃三年不孕才会允许侧妃开怀,可如今静王妃才刚过门一年,怎的侧妃却先一步有孕了?   “可是静王侧妃身子不适了?”吴锡元问道。   若不是身子不适,只是有孕这种小事儿自然也不会大动干戈地去请太医。   苏九月摇了摇,“侧妃身子康健着呢!只是我瞧着王妃似乎有些不妥。”   这也能想得通了,这样被人打脸,静王妃自然会脸色难看。   “我瞧着静王妃似乎并不知晓侧妃有孕的事儿,今儿还是被我给诊出来的。”   “坏了……”吴锡元当下说道。   再抬头一看苏九月,只见她的脸色也似乎也不大好。   她应当是被人当枪使了,她是去给静王请平安脉的,正好侧妃也在那里,便冲着静王撒了个娇说也要请个平安脉。   静王应允了,她也不得不照做。   这一摸脉搏,没摸出什么旁的病,反而摸出个喜脉来。   他们当太医的都是皇上的人,被她诊出来就相当于过了明路,皇上的皇孙谁敢瞎动手?   这样一来,即便是静王妃再怎么心狠手辣,这时候也只能忍了。   可这口气不撒出来心里又不痛快,那么诊出喜脉的苏九月也正好成了她的靶子。   “你说出来了吗?”吴锡元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敢说。”   若是从前刚进京城的她,定然心无城府,什么都说了。   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在京城这一年,比她前头的十几年经历的还要多。若不是她有做梦的本事,搞不好真就被人诬陷了许多回。   她当时看了侧妃的眼神,就总觉得她不对劲儿。   她立刻就决定,她是来给人看病的,只要她没病就不归她管。   至于这孩子到底是由谁说出来,那就不是她的事儿了。   吴锡元听了苏九月的话,这才松了口气,展颜笑了。   他伸手帮着苏九月扶好了头顶上的翡翠簪子,笑着说道:“我媳妇儿可真聪明!”   苏九月也冲他一笑,“经历的多了也知道怕了,进宫当个大夫是很体面,但那些阴私也确实见的不少。”   吴锡元有些心疼的拉住了她的手,盯着她的眼睛说道:“有时候真想将你藏起来,什么事儿我都帮你扛。”   苏九月只是笑,并不说话。   吴锡元才又说道:“走吧,说好今儿要去义兄家里,他特意让人送了信儿给我,让我们过去吃饭。”   王启英早让人从地窖里挖了他老子两坛好酒出来,当年他成亲的时候他爹都没舍得多喝。   “锡元这次应当是立了大功劳了,我这当义兄的还能捡这么个便宜妹婿,真是面儿上有光啊!”   顾妙芝笑着道:“妹婿确实厉害,九月也不差,他们两人在一起真真儿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王启英抱着酒坛子凑到她的脸颊上轻轻啄了一下,顾妙芝恼羞成怒地回头,就王启英一脸得逞地笑,“我们两个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顾妙芝实在拿这人没法子,只能捂着脸颊笑骂道:“见过脸皮厚的,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   王启英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只要夫人喜欢,为夫的脸皮还可以再厚一些。”   直到外头有下人前来禀报,说是九月小姐带着姑爷来了。   顾妙芝这才说道:“好了,瞧瞧你那德行,可赶紧收一下吧!省得待会儿叫人笑话。”   她刚一抬手,王启英自然而然地将她扶了起来。   顾妙芝抬头对着他莞尔一笑,王启英也笑了起来,夫妻两人携手朝着前头走去。   苏九月一见着顾妙芝,就看到了她的一副翡翠头面,顾妙芝显然也看到了她的,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反倒是王启英这不开眼的,开口调侃道:“我妹子向来素净,今儿怎的还戴了首饰?莫不是妹婿送的?”   他这话一出,顾妙芝急忙瞪了他一眼,警告他收敛一些。   吴锡元看了一眼苏九月的神色,只见她虽然面儿上还有些羞涩,但到底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嗯,是锡元送的。”   顾妙芝略有诧异地看了她一眼,暗自点了点头。   看来这姑娘比起从前来要长进了不止一星半点儿啊!吴大人的官职越来越高,日后她可是要独当一面的,若是被人稍微一打趣儿就脸红,那可怎么办?   她原先都想着慢慢教导她了,却没想到这才几个月不见,这丫头现在这样出息了。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的神色也更加温柔了,“也没什么好东西相送,也亏得九月不嫌弃。”   王启英却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不是好东西了?我瞅着就挺好的呀?妹婿,你这回走了半年,可是黑了不少,这回回来可得好生养养了。”   吴锡元笑着应了下来,“是得好好养养,比起九月我真是黑太多了。”   几人说了两句话,王启英喊了一声,“王通,让人上菜。”   才刚说完,他忽然一拍脑门,“瞧我,怎的差点将这样重要的事儿给忘了?”   他一抬头,就看到其他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顾妙芝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面儿上带着些不好意思的红晕。   王启英对着其他两人咧嘴一笑,才说道:“原本要等到三个月再同你们分享的,只是我太高兴有些等不及显摆了,必须叫你们先知道。”   顾妙芝听了这话,已经低下了头。   王启英拉过她的一只手,含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笑得嘴巴都要咧到后脑勺了,才冲着另外两人说道:“你们嫂嫂有了一个月的身孕……”   苏九月先是不敢置信,紧接着惊讶地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唇,“天呐?真的吗?嫂嫂有孕了?”   这话她是看着顾妙芝说的,顾妙芝对着她赤诚又兴奋的眼神,缓缓点头,“嗯。”   苏九月更兴奋了,“嫂嫂,我能给你摸脉吗?”   顾妙芝跟她也没什么好避讳的,便点头应下,拉起袖子,露出一截手腕。   苏九月这么一摸,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真的!嫂嫂有孕了!孩子和嫂嫂都很康健!可太好了!” 第940章 清晨来客   王启英和顾妙芝一直对他们夫妻两人很好,他们能有孩子吴锡元和苏九月都很高兴。   用过饭之后,苏九月跟着顾妙芝回了内室,笑嘻嘻地问她有了孩子是什么感觉?   顾妙芝笑盈盈地看着她,“你自个儿也怀一个不就知道了吗?”   苏九月“唰”地一下就红了脸,“娘说了,我还小呢,孩子不着急的。”   苏九月才刚过了及笄礼,是不算大,再说了人家婆家人都说这话了,她也没甚好说的。   “那你迟早都会知道的,如今孩子还小,没什么感觉的,等日后大了,听我婆母说走路翻身都会很累……”   苏九月又问了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顾妙芝摇了摇头,“还真没有,我总听旁人说会孕吐,有厉害的一直到生产都吃不下饭,但我好似还没这种反应,饭量还挺大。就是听人说吃太多,孩子太大了不好生产,这才每日不敢吃太多。”   苏九月这才放下心来,“没事儿就好,平日里吃过饭在院子里溜达溜达消消食。女人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孩子太大了确实不容易生产。”   顾妙芝笑着应下,“你自个儿都还没孩子,说起这些来倒是一套一套的。”   苏九月笑了起来,“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我师父的手札上也有记载,嫂嫂你照着做就是了。”   “是是是,我都记下了,绝对听我们小九月的话。”顾妙芝眉眼含笑,温柔地看着她。   苏九月也跟着笑,可谁知道她温柔的妙芝姐姐下一瞬就问道:“九月呀,你们夫妻俩成婚也有两年了吧?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苏九月抿着唇,郑重地思索起了这个问题。   “我们成亲的前一日我后娘和我婆婆纷纷告诫我,说我年纪小让我先不要想着要孩子。”   从前她还不知道,等进了太医署听里边的医女们说的多了才知道,年纪小身子骨还没长全,生孩子是会要命的。   顾妙芝点了点头,“你确实还是个孩子呢!不用着急,待日后我的孩子出生了,就让他去找姑姑玩儿去。”   吴锡元和王启英二人在外边儿也闲聊了起来,“锡元,你这次为皇上削藩出了力,只怕这位置又要往上升一升了。”   吴锡元却道:“也不一定,我官职升得太快了。”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就笑了起来,“锡元啊,你看咱们皇上像是个按常理出牌的人吗?”   吴锡元一愣,上一世的景孝帝确实跟如今有些不大一样,兴许是上辈子他身体不适限制了他的发挥吧?   他笑了起来,“那就借义兄吉言了。”   王启英又说道:“你这回回来的正好,先前儿我们在滦河边儿上发现了个可疑的仓库,经过我们几个的明察暗访,最后觉得那个仓库应当是静王家的。那个仓库的守备十分森严,我们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法子进去,不然你帮忙出出主意?”   “滦河附近的仓库?”吴锡元眉头一皱。   王启英点了点头,“若是我拿着自个儿的金腰牌强行去也是行的,但那样就打草惊蛇了。”   吴锡元低着头,从手腕上将珠串取下来在手指尖转了起来。   王启英见他在思索,就没打扰他。   许久之后,吴锡元才抬起头来,对着王启英说道:“明日让人引着我去看看再说。”   王启英应了下来,两人又说了一会儿闲话,外头的天色就逐渐暗了下来。   苏九月从内室走了出来,叫了吴锡元一声,“夫君,咱们回吧,再不久就要宵禁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起身同王启英夫妇二人辞行。   王启英亲自将他们两人送出了门,看着他们的马车走远了, 才回了。   吴锡元两人睡了一觉起来,洗漱完毕用着早膳,一边儿等着王启英让人引着吴锡元去滦河边儿看看。   可没想到王家人还没来,吴家就先到了个不速之客。   外头阿奎的声音响起,“大人,夫人,静王府来人了。”   吴锡元和苏九月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府上同静王府一贯没有什么交集,他们怎么会突然派人上门拜访?   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理由能解释的,那就是昨儿苏九月在他们府上诊脉过。   人都到门口了,也不能不见。   苏九月当机立断,对着吴锡元说道:“锡元,你先去内室,我去见静王府的人。”   吴锡元看着她,“你一个人可以吗?”   苏九月冲着他一笑,“自然行的,别忘了,我可是苏大人,这又是在咱们家,他们不会把我怎样的。”   吴锡元看着她神采奕奕的样子,满意的一笑,“好,那为夫就去内室稍候,等着夫人处理好这些事儿来接我。”   苏九月见着他去了内室,才喊了兰草将桌子收拾干净,自己稍微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才走了出去。   院子里立着静王府的来客,桃树下立着个穿着斗篷的人,看身形应当是个女子,在她身后则站着两个丫鬟。   苏九月更加吃惊了,原本以为静王府不过是随便派了个下人过来,却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静王妃本人。   苏九月急忙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妃,不知王妃前来,有失远迎,让王妃久等了。”   静王妃有求于人,再加上她原本就是个软绵绵的性子,急忙伸手将苏九月扶了起来,“苏大人客气了,是本王妃突然打搅,还请苏大人见谅。”   两人又说了两句客套话,苏九月才开口问道:“王妃大清早过来,可是有什么事儿?莫非是身子哪儿不舒服?您让人给下官送个信儿便是,哪儿还用得着您亲自跑一趟。”   静王妃叹了口气,“非也,非也,苏大人,昨儿您来我们王府,我心里头左思右想总是觉得不大对劲儿。昨儿一夜都没睡好,今儿一早才赶紧寻来了,就想问您一句话。”   苏九月心中已经有了某种预感,似乎也知道她要问什么了,但话赶话的根本不容她拒绝,她只能说道:“王妃您有什么话直说就是。” 第941章 长心眼儿了   静王妃纤细的手指拉着苏九月的手,看着她的眼睛,手指不自觉的用力,就连指尖都有些微微地泛白。   “苏大人,本王妃问你,侧妃可是有孕了?”静王妃压低声音,缓缓开口问道。   苏九月猜测到她或许要这么问,因此听到她真的发问了,也很镇定。   她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就笑着说道:“王妃您多虑了。”   静王妃听了这话,拉着苏九月的手就更加用力了。   苏九月的手被她捏得有些痛,她眉头一皱,就听到静王妃又说了,“我们王府的下人说侧妃有半个月没来小日子了,昨儿大人给她诊脉都没瞧出些什么吗?”   苏九月镇定自若地看着她的眼睛,“王妃,您是静王府的女主人,若是想知道什么不妨带着府上的大夫去瞧瞧,就都知道了。”   静王妃缓缓松开了钳着她的手,缓缓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隐约能看到她眼底的水汽,“苏大人,虽说本王妃是静王府正妃,可……若是真如你说的那样简单,她又怎敢……怎敢背着我有孕?”   苏九月也跟着她叹了口气,请她到堂屋坐下,让人上了茶水。   “王妃,您先别难过,喝口茶水缓缓。”   静王妃应了下来,端起茶杯凑到茶杯边儿上秀气的轻啜了两口。   苏九月见着她没开口,就也只是在一旁坐着,并未开口询问。   静王妃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放下茶杯,又隔着小桌几拉住了苏九月的手,言辞恳切地说道:“苏大人,您帮帮我吧?”   苏九月拧着眉头,犹豫再三,才问道:“王妃,下官能帮您些什么?”   静王妃说道:“我在嫁到静王府一年,侧妃在王府已经三年有余。无论是在王府的根基,还是对王爷心思的拿捏,我都比不得她。若是叫她率先生下皇嗣,我在王府便更会没有立足之地,在京城的圈子里也将会抬不起头来……”   苏九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说话,并未插嘴,直到最后才听到她说道:“大人,您能给我一份打胎的药吗?”   苏九月勾唇,同样温声细语地说道:“王妃,您说的这是哪里话?下官昨日请脉的时候未曾发现侧妃有孕。”   静王妃眼底划过一抹戾气,苏九月看到了,却也不在意。   跟静王妃比起来,还是皇上更为可怕一些。   侧妃再怎么不好,她有了身孕那就是皇上的孙子孙女,她敢私下动手,那可是用全家的脑袋来帮她啊!何苦呢?   静王妃见她怎么都不承认,也别无他法。   这里是吴府,苏九月也是正儿八经的朝廷命官,她不可能屈打成招的。   将静王妃送走之后,苏九月去敲了敲内室的门,吴锡元从里头走了出来。   “你都听到了吗?”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听到了,这个静王妃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苏九月对此十分赞同,“她若真想打了侧妃那胎,自个儿找人去外头药铺抓两副药就是了,来找我唱苦情戏,还不是想拉我下水,我才不上她那当!”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神色生动极了。   吴锡元笑着捏了一下她脸颊上的小肉肉,说道:“不错,才做官没多久,都长心眼儿了。”   苏九月唇角扬起,笑了起来,“这是自然,有这么聪明的夫君,我也不能给你丢人呀。”   而静王妃才刚出门就被人盯上了,阿兴跟了她一路,亲眼看着她的马车停在医馆外头,她的贴身婢女进去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出来的时候手里还拎了两副药包,而后就在城里七拐八拐,最后回了静王府后门。   阿兴这才回了吴府,将自个儿看到的一切都讲给了两个主子。   皇上给吴锡元放了三日的假,吴锡元听了阿兴的禀报,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下了。   紧接着外头又有人来了,来的正是王启英的人。   “吴大人,我家少爷在城门口等您,请您过去呢!”   吴锡元已经等了许久,自然一口应下,同苏九月道别之后,就上了王家派来的马车。   他家只有一辆马车,走到哪儿都会被人关注到,而他们要去滦河边儿的事儿,还不宜被太多人看到。   等出了城门,走了没多久就看到王启英的马车在城外等着他。   他又换到了王启英的马车上,两人朝着艳阳山的方向去了。   走出了二里地发现并未有人跟在身后,才又折返了个方向去了滦河。   滦河边儿上有许多仓库,静王府上的只是其中一家。   王启英领着王启英上了远处一个地势稍高的小土包上,指给他看,“就是左起第三家。”   “旁边儿两家仓库是谁家的?”   “不知晓,我们让人打听了,说是扬州一个商户买的,可是自从他买了之后,就再也没来过这里。”   若是别的地儿也就罢了,但一说扬州,他立刻就觉得不对了。   江南一带富庶,但那些商户多多少少都同朝中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就比如说当年的扬州何家。   “何大小姐呢?”吴锡元忽然问道。   “哪个何大小姐?”王启英不解,让他来想法子,他好端端地提个女人作甚?   “就是扬州何家的大小姐。”吴锡元回过头来看着他说道。   王启英这才恍然大悟,“你说她啊!应该被桑科给关起来了吧?怎么说也是穆朝阳的妾室,脱不开关系的。”   “这两间仓库十有八九是用来掩护中间那个仓库的,你们在这里守这么久,可有看到他们运什么东西过来?”   王启英摇头,“全都是麻袋,夜深人静地时候扛着进去,看不大清楚。”   “看看这位何家大小姐能不能派上用场了,既然她也是扬州人,去找找这位扬州的商户寻求帮助,应当能说得过去。”   王启英闻言也摸着下巴点了点头,“在理,我这就去同桑科谈谈心去。”   若是能进入旁边这两个仓库,想想法子或许能摸到隔壁去。 第942章 换个丫鬟   何氏也不知道自己在大牢里关了多久,一开始被关进去的时候,她还会让元香在墙上画线记日子。   后来时候久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她也渐渐不画了。   这天她们正在吃狱卒送来的晌午饭,忽然就听到走廊的尽头传来一阵脚步声。   她还在想是哪个倒霉催的又被抓进来了,也没多想,就继续啃着她的窝头。   只见那一连串的脚步声在走到她的牢房门前的时候,却突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便传来一阵开锁的声音。   何氏啃窝头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她僵硬地回过头去,就看到桑科领着王启英站在牢房门口,他们两人身边儿还跟着几个狱卒。   她吓得急忙站起身来,脸色惨白地问道:“见过两位大人,我……我……我可是要被杀头了?”   桑科看了一眼王启英,才回答道:“没有的事儿,今儿来找你是想给你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若是能做好了,我们便奏请皇上放你回扬州。”   何氏顿时眼睛一亮,有些激动地拉住了元香的手,主仆二人互相安抚了片刻,何氏才开口问道:“什么戴罪立功的机会?还请大人明说?”   从前在洛阳王府的时候,何氏素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就连发髻每日也要梳个花儿出来。   但在狱中这半年,早将她折腾的风采不再。   她可太想出去了,回扬州,有父亲和兄长的照顾,日子再怎么也不会比现在差了。   桑科却没直接告诉她,而是让人将她们主仆二人带出了牢房。   先领着她们洗漱了一番,又换了身干净衣裳,才将她们带去见桑科和王启英。   “罪妇见过两位大人。”   桑科叫起之后,才对她们问道:“你们在京中可还有能投奔的熟人?”   何氏想了想,才摇了摇头,“我父亲原本同白家有生意往来,罪妇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又哪儿能识得几个人?想想也是真的无人可投奔了。”   桑科这才笑着说道:“莫要着急,待本官找个可以投奔的地儿给你们。”   何氏没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又担心自己说错话,就只是呆愣愣地看着他,拉着元香的手紧了紧。   桑科也没卖关子,就直接说道:“滦河边儿上有位扬州商人,说起来也是你们老乡,你们去投奔他去。”   何氏先是一喜,随后又想到他说要让她们将功折罪的话,便又多问了一嘴,“大人,有什么是要我们办的吗?”   桑科笑了笑,“也没什么,你就只管进去就是了。只是你去却不能带你自己的丫鬟。”   何氏一听就急了,“为甚?”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事儿,你就说去不去吧!”桑科厉声说道。   何氏急忙回答道:“去!去!当然要去!”   桑科这才扬声喊了一声,“来人!”   门被人从外头推开,只见一女子从外边走了进来,对着桑科和王启英行了一礼。   “见过两位大人。”   何氏和元香悄咪咪地用余光打量她,才发现这女子身穿着素色的丫鬟衣裳,同一旁的元香一模一样。   来人正是王启英身边儿的柳茹,早些时候还被王启英派去保护过苏九月一段时间,后来吴锡元一口气找了二十个护院,才将柳茹还了回去。   而柳茹的武艺在女子当中无疑是出类拔萃的,这次选人跟何氏同去,王启英第一个就想到她了。   “何氏,她是柳茹,此次去滦河就让她跟你一起去。”王启英开口说道。   何氏答应了下来,“是,大人。”   王启英又对着柳茹交代了一句,“保护好她。”   柳茹恭敬应下,王启英这才微微颔首,起身离开了。   .   到了夜幕降临的时候,两人才可算是赶到了滦河边儿上。   柳茹手中拎着个小包袱,何氏空着手,头上顶着沉重的发髻,许久没这样梳头,她还颇有几分不自在。   “到了。”柳茹说了一句。   何氏这才发现,这女人连口音都变成了扬州话。   她诧异地回头看向了柳茹,“你学得真快!”   柳茹对着她一笑,“自小就会的。”   何氏这才扭头看向了她们此行要去的地方,她拧着眉头咽了口唾沫,对着柳茹说道:“你怕不怕?”   柳茹摇头,“不怕,有大人接应我们的。”   何氏微微颔首,脸色都有些僵硬,“我还是怕。”   柳茹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别怕,我会保护好你的。”   何氏知道能被两位大人派来单枪匹马做这种任务,定然是个厉害的。   因此听了她这话,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   柳茹看着她的脸色,知道她已经平定下来了,才又催促道:“走了。”   何氏点了点头,柳茹率先抬脚去敲门,敲了很久的门,里边也没有动静。   就在她以为这里没人,打算无功而返的时候,忽然里边传来了一声,“来了来了,天都黑了,还有谁来啊?”   何氏看了一眼柳茹,见着她停下动作,站在门边。   很快,门从里边打开了。   一个看起来四十余岁的男人走了出来,他一看门口居然站着两个女人,眉头一拧,对着他们问道:“你们是何人?来这里做甚?”   何氏从他的口音里听出了熟悉的扬州味道,怪不得桑大人让她过来。   柳茹对着他行了一礼,“这位大叔,我家小姐乃是扬州何家人,来京城投奔亲人,对方家中出了事,我们根本找不到人。千打听,万打听,才得知您家老爷也是扬州人过来做生意的,便想来问问,不知能否将我们捎回扬州?”   这人狐疑的看着她们两人,又听着柳茹一口扬州话,犹豫再三还是拒绝了。   “去去去,我们近来没有去扬州的船,你们再找找别家吧。”   何氏一听他这话,急忙走上前来央求道:“大叔,求求您了,我们两个女子孤身回乡,路程遥远,实在太过艰难。您就想想法子带我们一程吧!待小女子回到扬州,我们何家定然有重金酬谢!” 第943章 扬州瘦马   这个男人的视线在她们两人的身上以及脸上看了又看,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行吧,你们随我进来!”   柳茹和何氏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柳茹微微点了下头,两人才跟着这人进了他们院子。   远处盯着她们的人,见着她们两人成功进去了,也暂时放下心来,派了个人去跟王启英禀报。   柳茹和何氏二人进了院子之后,那个男人才同她们讲:“我们这里是个仓库,本就是放货物的地方,条件跟京城里头自然是不能比的,你们俩先凑合住吧!下个月有船要去扬州,到时候你们再跟着回去。”   何氏应了下来,并同他道了声谢。   男人又接着说道:“我是此处的管事,你们叫我福叔就行。”   何氏又叫了一声福叔,福叔才领着她们来到了住处。   两人住了一间很小很小的屋子,要是搁从前何氏定然是不愿意的。   但如今的何氏已经在大牢里住了半年之久,这里的条件虽然差一些,但是比起牢房却是要好太多了。   她将包裹放在了床上,才对着柳茹问道:“咱们已经进来了,接下来要做什么?”   柳茹却道:“剩下的事儿你都不用管,就在屋子里待着,没事儿别出去,其他的我来。”   就在她们两人商议着的时候,福叔那边儿也在同人说话。   一个帮工对着福叔好奇的问道:“福叔,你怎的让她们两人住进来了?老爷说过了,咱们这儿不能让人随意进出。”   福叔瞪了他一眼,“老子的事儿你都敢管了?”   帮工讪讪一笑,急忙摆了摆手,“不敢不敢,就是想着提醒您一句,省得后头被老爷知道了。”   福叔这才说道:“我留下她们两个也是有用意的,这事儿你少管,忙你的就是。”   等外头月亮升起来的时候的,福叔才又出了门。   他来到自家院墙边儿上轻轻敲了三下,对面儿又回应了三下,他这才搬了个梯子爬了过去。   那边儿自有人接应他,扶着他从梯子上下来,才问道:“福叔,你怎的过来了?可是外头又有什么风声了?”   福叔笑了笑,解释道:“也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儿我们那边儿来了两个女子。”   这人笑了起来,“女子?咱们这儿还缺女人?福叔您可是想女人了?兄弟给你安排两个去。”   福叔笑着摆了摆手,“不了不了,年纪大了,吃不消啊!”   这人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福叔谦虚了!”   福叔呵呵笑着,理了理胡须,才又接着说道:“今儿来找你是想说,那两个女人也是扬州人,生的很是漂亮,身段儿又好,听着说话的调调就知道是读书人。这种大家闺秀,不比咱们后天养起来的好?”   这人一听也来了精神,“不是大家闺秀么?怎的跑到咱们这儿来了?”   福叔解释道:“她们是何家人,来京城投奔亲戚的,却没想到亲戚家出事儿了,两人没了去处,就找上了我们,想着坐我们的船回扬州去。”   这人仔细思索了片刻,才说道:“何家?是不是那个将自家大小姐给洛阳王世子当妾室的何家?”   福叔摇了摇头,“我没细细问过,但扬州有名的何家不就只有那一个吗?”   这人点了点头,说道:“想来应当是了,先前儿洛阳王府出事,何家大小姐也跟着出事儿了。再按着她们的说辞,就正好对上了。”   “这样看来,她们应当说的不是假话。何家的姑娘?啧啧啧,想来能卖个好价钱了。”福叔说道。   “海丰,明儿夜里去我那边儿将人搬过来,既然她们来了京城,怎么好千里迢迢地回去?”福叔唇角带笑地说道。   海丰显然也跟他想到一块儿去了,跟他相视一笑,说道:“咱们在那边儿找这样货色的可得不少银子,如今送上门来不要钱的,自然是再好不过了。”   他们两人只顾着说话,丝毫没注意到一墙之隔有人侧耳倾听。   柳茹将他们两人的对话尽收耳中,除了不可思议就是不可思议。   一直到对面儿有动静传来,应当是福叔要回来了,她这才急忙抽身离去。   轻手轻脚地回到屋子里,关好门,何氏就翻了个身,看向了她,“怎么样?打探到什么了吗?”   柳茹急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在床榻的另一侧躺下。   过了没多久就听到有脚步声在她们门前停下,停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   柳茹这才将说道:“何小姐,明日无论出什么事儿你都别怕,该怎样就怎样,有我在的。”   何氏本来还不是多惊慌,听了她这话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整整一宿都没睡着觉。   第二日,福叔让人喊了她们去吃饭。   何氏总觉得白吃白喝的不好,可是她身上的衣服都是桑大人给的,一时间只能看向了柳茹。   柳茹将自己的一对耳环摘下来给了福叔,“福叔,您能收留我们主仆二人,我们已经很感激了,但我们身上的银钱也没了,这对耳环就当是我们这阵子的饭钱吧。”   福叔收了下来,“成,你们也不必客气,放开了吃,回头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提前告诉厨房,让他们做。”   话虽如此,但柳茹却知道,估摸着明儿她们两人就吃不上他家的饭了。   她还是同福叔道了谢,用过饭之后,两人就在屋子里待着,哪儿也不去。   福叔喊了人过来问话,“这两人可还安分?”   “安分着呢!一直在屋子里,也不四处乱转。”   福叔满意地颔首,“看来还是个乖觉的,你们看紧点家里的东西。”   “是!”   到了夜里睡觉的时候,忽然外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柳茹睁开了眼睛,紧接着就感觉到鼻尖有烟雾缭绕。   看来对方开始动手了,她赶紧屏住呼吸,闭上眼睛。   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推开,听着似乎有四五个人的样子,将她们两人抬了出去。 第944章 入戏真快   何氏是真的睡得一塌糊涂,只有柳茹在装睡。   很顺利的被人抬到了隔壁,听到一声开门声,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她才落了地。   被人“啪”地丢在地上,柳茹觉得自个儿的后背一阵疼痛。   她强忍着没有说话,就听到身边儿一个男人说道:“大功告成,先将人丢这儿,待明日了再让孟姑姑好好教教她们。”   一旁的另一个人打了个哈欠,催促道:“走吧,回去睡觉去,困死了。”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逐渐远去,还能听到走台阶的声音,柳茹心中疑云渐生。   等到再也听不到声响的时候,她才悄悄睁开了眼睛,入眼便是黑黢黢一片,等她适应了这里的光线之后,四处一看,才发现她们应当是被被人关在了一个地窖里。   这里除了她和何氏之外,还有约摸二十来个姑娘。   这会儿大伙儿一个靠着一个入睡,方才惊醒的几个姑娘也都缩在了角落里。   柳茹的脸色差到了极点,她家大人各种猜测,却唯独没有猜到这家仓库居然干的是拐卖人口的勾当!   她又伸手摇了摇身边的何氏,见着她一点动静都没有,才拧起了眉头。   一旁一个姑娘察觉到了她的动作,就低声说道:“不用叫了,看她这样子八成要天亮了才能醒。”   柳茹见着还有人愿意说话,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再听她说得虽然是官话,但却一股子吴侬软语的味道,便知道她即便不是扬州人,也是周边来的。   她便坐了起来,回过头看着她,也用扬州话问道:“这位姑娘,我们现在在什么地方?他们抓咱们作甚?”   那姑娘就坐在她身后,靠在墙上,屋子里实在昏暗,饶是柳茹的视力过人,这会儿也看不清她的眼神和长相。   只听到这姑娘说道:“别问了,左右也逃不掉,听天由命吧。”   柳茹一听这话,总觉得这姑娘是有些故事的,便转过身,跪坐在地上,状似焦急地问道:“姑娘,求求您告诉我吧?怎么会逃不掉?我跟我家小姐来京城投奔亲戚,我们什么都没做,怎的莫名其妙被人抓到这里来了。”   这姑娘听了这话,倒是十分诧异地看了她们一眼,而后缓缓地道:“原来我们现在在京城啊……”   柳茹脸上的神色一滞,才接着套话,“你们不知道吗?”   姑娘摇了摇头,“我们被人从船上扛下来,除了被孟姑姑调教的时候,就一直在这个地窖里。”   她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们都是被人从扬州运过来的,只知道坐了许久的船,还真不像你们是被人从本地抓来的。”   柳茹同她说了几句话,又有几个姑娘醒了,听着她们谈话,慢慢的插了两句嘴。   柳茹也套话套的差不多了,她们这些人有的是被家里人卖了的,有的是上街玩耍被人拐了的。   不过她们被抓少的也有三年的了,日日识文断字,学习琴棋书画。   一开始大伙儿还挺感激她们的,直到有一日来了个客人,主家将她们都请出去让人挑选,她们才知道原来她们扮演着怎样的角色。   从此之后,主家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意图,教给她们的东西越来越不堪入目。   但是她们必须学,不学就没有饭吃,还会被主家卖掉。   也不是没人想着逃,就在她们上船之后,也依旧有姐妹想着逃。   她们亲眼看着一个姑娘跳到大运河里,被主家让人用弓箭射死,鲜血染红了好大一片河面。   柳茹听了这么多,也懂了,原来她们就是传说中的扬州瘦马。   将这些姑娘关在地窖中,却想着卖个高价。   ……   就在大伙儿的议论声中,何氏才悠悠转醒,她摇了摇自己的脑袋,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下意识地以为自己又被关进了牢房里。   可是再一看身边有许多姑娘,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柳茹,咱们这是在什么地方啊?”   柳茹听到了她的声音,将她扶了起来,才压低声音凑在她耳边跟她解释了两句。   何氏眼睛瞪得大大的,差点惊呼出声,却被柳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唇。   就听柳茹说道:“你放心,昨儿我已经将消息传出去了,大人肯定会想法子救我们的,这几日他们让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不会有事的。”   何氏还是怕,却听柳茹又接着说道:“你别忘了,只有替大人办成了事儿,你才能有一线生机。不然,就凭你跟洛阳王世子的关系,只怕也活不长了……”   何氏咽了口唾沫,眉眼都皱了起来,“我知晓了,你放心,我会配合你的。”   柳茹这才点了点头,她们两人才刚说完话没多久,地窖的门就被人打开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了进来,“吵吵什么吵吵?!看样子你们精力很旺盛啊!今儿便都不要吃饭了!”   大伙儿都吓得喊冤枉,柳茹的视线也落在了入口处,就看到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她的腰肢细的跟成年男人的大腿一般粗,一步三晃,莲步轻移从台阶上走了下来。   待她的视线从大伙儿的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才落到了柳茹和何氏的身上,对着她们两人问道:“你二人便是新来的那两个?”   柳茹还没说话,何氏就已经乖巧地点了头。   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瞧着倒是有几分姿色,我姓孟,你们叫我孟姑姑就是。”   何氏急忙起身冲着她行了一礼,“孟姑姑。”   孟姑姑脸上的笑容更盛了,“是个识时务的,礼仪也不错,孺子可教也。”   柳茹也没想到她入戏还挺快,待到孟姑姑让她们学习取悦男人的本事时,何氏的表现才更让人刮目相看。   孟姑姑这回是真的惊讶了,“你家从前是作甚的?”   何氏对着她行了一礼,“回姑姑的话,奴家是扬州何家人。”   孟姑姑一挑眉,“大家小姐怎的还会这种手段?”   何氏娇羞地低下了头,不好意思地道:“家父原本是想让……奴家跟着长姐来京中找个权贵人家的……这才让奴家跟着画舫的姑娘学了些本事……” 第945章 我只想回家   孟姑姑一听乐了,“你父亲也是个有远见的,你也是个有天赋的。如今找不到你长姐,本姑姑也会给你找个权贵的,放心就是。”   何氏眉目含春地低了下头,让柳茹看得一阵皱眉。   如今的她也有些搞不清楚了, 何氏到底是真的心动了,还是装的。   待到晚上还得好生问问才行。   兴许是何氏今儿的表现取悦了孟姑姑,而孟姑姑在她们主家也着实有几分体面。   到了晚上所有人都要回地窖的时候,孟姑姑却唯独叫住了何氏,“何氏,你留下!”   何氏一愣,有些紧张地看了一眼柳茹,见柳茹点了下头,她才应了声是。   柳茹跟着其他人一起回了地窖,等地窖门关上之后,孟姑姑才对着她说道:“你今儿就住我隔壁吧!”   不用去那乌漆嘛黑的地方,何氏心里高兴的很呢!   她兴奋地跟孟姑姑道了声谢,才说道:“孟姑姑,那个柳茹是奴家的奴婢,您能不能也将她叫出来啊?”   孟姑姑想了想,兴许是看上了她身上的价值,最后到底还是点了头,“可,你先回去,待会儿我便让人将人给你领过去。”   柳茹才刚下去没多久,地窖的门便又一次打开了,有人从外头走了进来,喊了一声柳茹。   “柳茹在吗?”   柳茹急忙站了起来,“在。”   对方打量了她一眼,说道:“你随我来。”   柳茹一直被人领着到了何氏的屋子,“你今儿就住这儿吧!”   柳茹还没动作,眼前屋子的门就从里头打开了,映入眼帘地是何氏的脸。   何氏一把将她拉了进来,冲着那小哥道了谢,才关上了门。   柳茹压低声音问她,“这是怎么回事?”   何氏笑了起来,“约摸是我表现的比较好呗。”   柳茹皱起了眉头,接着问道:“莫非你还真打算被他们送给个权贵?”   何氏顿时脸色大变,“我是疯了吗?还没从火坑里逃出来,就惦记着下一个火坑了?我现在什么想法都没有,就只想回扬州!”   柳茹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她就怕何氏突然叛变,将她给供出来。   “那就好,你放心,我们王大人从来都是说话算数的。即使桑大人到时候救不了你,也有王大人在。”   何氏重重点了点头,“我懂的,你放心,我说了好好配合你的。你今儿的表现实在有些太过僵硬,想要在这里混下去,那样是不行的。”   柳茹听着她的话,一张脸都僵住了。   她自幼习武,连一句软话都不会说,哪儿会这种侍奉男人的手段?   今儿她已经很克制自己动手打人的冲动了,让她迎来送往,那比要她的命还难。   何氏看着她的神色,也懂了,叹了口气。   “明儿你就跟着伺候我吧,实在不行我同孟姑姑说说好话,看看能不能不让你学那些。”   柳茹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来之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会保护何氏,如今看来反倒是她来保护她了。   人的角色不会是一成不变的,总会风水轮流转。   第一天夜里,柳茹没敢轻举妄动,这边儿院子的守卫定然比隔壁院子的守卫森严,不然宋将军和岳将军也不会这样久都没探到这里是做什么勾当的。   第二日,何氏果然去同孟姑姑说了柳茹的事儿。   “姑姑,我那丫鬟自幼就跟在我身边儿使唤,是个不解风情的,不然您再开个恩典,再让她跟在我身边儿吧?”   孟姑姑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怎的?翅膀还没硬呢,就知道提要求了?”   何氏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求饶,“孟姑姑恕罪,奴家没这意思,您若是不允,奴家日后不说了便是。”   孟姑姑这才说道:“她日后如何,还需看你表现了。你要记住,越是对主家有用的人,才配提要求。”   何氏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是,便真的不再开口了。   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五日,何氏表现的越来越好,但柳茹却依旧没找到送信出去的机会。   这天他们仓库来人送了个信儿,孟姑姑顿时激动了起来。   将所有人都召集了起来,对着她们说道:“有贵客来了,何氏、崔氏……你们几个洗漱一番,换身新衣裳,随我来!”   这几人应了下来,换了身薄如蝉翼的纱衣,画了精致的妆容,才各自走出了房间。   何氏心里头也知道,估摸着她们是要送上门供人挑选了。   孟姑姑站在门口,看着她们几人站成一排,一个一个帮她们整理了衣服和妆容。   到了何氏这儿的时候,她拿出眉笔,在何氏的眼下点了一颗泪痣。   这鬼斧神工的一笔,让何氏看起来更加的我见犹怜了。   就连柳茹在一旁看着,也觉得这位孟姑姑绝对是最懂男人的女人。   点了这颗泪痣,她收回手,再打量了何氏一番,才满意地点了点头,“你来得晚了,身上的皮肤养得不大好,希望这颗泪痣能帮你增添几分把握吧。”   何氏应了一声是,正想开口跟她要柳茹,孟姑姑就像是知道她的心思一般,对着她们说道:“你们安心去,若是能被贵人选中,你们想要的姑姑自会满足你们。”   何氏这才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柳茹,怀着忐忑的心情被人蒙上了眼睛搀扶着下了地窖,又顺着地道走了许久才重见天日。   柳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的,怪不得她们家大人在外头守了那样久都没抓到什么把柄,这家就像个貔貅似的,总是只进不出。   原来他们仓库里也是有暗道的!   何氏上了马车之后,眼睛上绷着的纱布才被掀开了,她看了看马车上的其他三人,大伙儿心中都忐忑不安,不知道迎接她们的到底是什么牛鬼蛇神。   车上一个妇人又交代了一句,“今儿见到贵人之后,你们不管能不能选中,都要恪守规矩。若是惹怒了贵人,别说孟姑姑了,谁都救不了你们。这阵子也算是白调教了。”   马车又走了快两个时辰,何氏在马车上颠簸的都快要吐了,才算是进了京城。   她透过车帘子的缝隙,看着外头的车水马龙,心里头复杂极了。 第946章 轻而易举   她才从京城里离开没多久,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回来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此番要去见谁,但是能够被孟姑姑称之为贵人的,一定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   她在心中默默的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就像水上浮萍一般,漂泊无依。   原本信誓旦旦的说会保护自己的柳茹,如今也不在她的身边了。   接下来等待她的还不知道是什么。   马车里十分安静,除了何氏之外的其他人也都心思各异,没有人开口讲话。   马车走了不知道多久,才停了下来,一个妇人掀开马车帘子,将她们喊了下来。   下了车何氏飞快地将周围打量了一圈儿,发现她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应当是个侧门,她从未来过此处,也认不出来是谁的府上。   只是瞧着这宅院的规格,估摸着应当是个王府。   她眉头一蹙,心里头十分忐忑。   一个洛阳王府就已经将她害得如此凄惨,怎的如今又来一个王府?   然而时间根本不会让她多想,妇人上前扣了扣门栓,很快就有人打开了门,将她们几人迎了进去。   何氏跟着其他三个女子站在花厅候着,一直等到一袭华服从抄手游廊的尽头出现,何氏心里才有数了。   原来是她呀……   来人正是静王妃,侧妃有孕之后,她想过各种各样的法子想要将她的孩子打了,可是侧妃根本不上她的当。   她没了法子,最后还是身边儿的人建议她再找个姑娘给王爷当妾室。   戴氏不是就仗着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吗?她们再找个比她更年轻漂亮有本事的。   一旦没了王爷撑腰,她岂不就是案板上的鱼?   静王妃觉得她们说的很有道理,但是静王毕竟是她的男人,要将自己男人分给别的女人,她心里头总是有几分不痛快的。   直到前几日十五的时候,原本按照规矩,十五都要在正房屋子里过,可王爷最后还是去了戴氏那里。   静王妃这才忍不了了,终于做了决定。   既然要争宠,那就找个最会争宠的过来!   她让人给孟姑姑捎话送两个人过来,她就不信了,戴氏一个良家女子还能争得过大名鼎鼎的扬州瘦马!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花厅里的几个姑娘,一个个身材窈窕,穿着也十分妖娆。   这样的女子平素最为她们这些大家闺秀所不齿,但如今她却要靠这些女子去争宠。   静王妃沉着脸一路走到了何氏几人面前,几位姑娘见着身边儿的人纷纷行礼说见过静王妃,才慌了神儿,也跟着行礼。   也就何氏早先一步知道了她的身份,脸上才没显得有多慌乱。   如此这般,反而让静王妃高看了她一眼。   “起来吧!”   四人齐刷刷地起身,站在一旁,静王妃挨个问她们话。   何氏眼看着越问话,静王妃的眉头就皱的越紧,心里觉得自己应当是猜测到了个大概。   等到静王妃再问她的时候,她就用寻常的语气规规矩矩地回答道:“奴家从扬州来。”   静王妃难得碰到个不那么妖里妖气的,心里才吐出一口浊气,“会些什么?”   “识得几个字。”何氏谦虚地道。   静王妃抬眼看了她一眼,又十分刁钻地问道:“可会伺候男人?”   何氏依旧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回答道:“您若是让奴家会,那奴家就会。”   静王妃满意了,“行了,就她了。”   一旁带着她们几人过来的妇人,闻言也松了一口气。   也亏得让这位贵人满意了,不然等回去孟姑姑八成又要发脾气了。   何氏眼看着她们要走,急忙对着静王妃行了一礼,“王妃,奴家有个自幼伺候奴家的奴婢,不知您能否开个恩典?”   不过一个下人而已,静王妃根本不甚在意,只要她能帮她达成所愿。   “准了。”   柳茹被人带进静王府的时候,也吃了一惊。   她家大人查静王的案子已经许久了,她也有所耳闻,可是静王府上戒备森严他们一直无从下手。   却没想到就这么简单的让她混进来了?   她站在静王府门前眨了眨眼睛,没多久就有人开门将她叫了进去。   她跟着引路的下人一直来到了何氏屋子里,见她一脸开心的模样,心中也稍稍放松了许多。   有一说一,何氏也确实是个厉害的,如果不是她,她们顶多摸清楚那个仓库是做什么的,根本不会有机会摸到静王府上。   她拉住了何氏的手,两人高兴的说不出话来,每个人的高兴也不尽相同。   送她过来的下人见状也说道:“人已经送到了,奴才先去复命了。”   等着人走了,何氏才关上门对着柳茹说道:“真想你啊!”   柳茹耳朵动了动,听到了外头的动静,对着何氏使了个眼色,何氏立刻会意。   柳茹也顺着她的话说道:“小姐,奴婢可算见着您了!还以为这辈子也见不着您了!”   何氏笑了笑,“怎么会见不着,只要咱们替王妃办好了事儿,日后咱们定会一辈子在一起的!”   柳茹也通过她的话听明白了,原来将何氏叫过来的居然是静王妃。   又过了一会儿,外边儿的动静彻底没了,柳茹才拉着何氏坐在了椅子上,压低声音问她:“王妃同你说什么了?你来此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何氏的眉头拧成了一团,“我如今已经是静王的侍妾了,王妃是要我来勾引静王的,最好能将静王从侧妃戴氏那里给勾引过来。”   柳茹明白了,对着何氏问道:“你如今有什么想法?可愿意伺候静王?若是愿意,咱们就接着戴罪立功,若是不愿,咱们便回去,看看前头做的这些到底能抵了多少罪。”   何氏咬着下唇,手里的帕子都要叫她给拧烂了。   最后才一咬牙做了决定,“伺候谁不是伺候?!只是我希望此次从静王府出去之后,能放我回扬州!”   柳茹点了点头,“来之前大人就已经说过了,若是这个案子办的漂亮,就放你回去!”   何氏想到故乡,面儿上的伤感都淡了许多,“好歹也是个王爷,不亏了。” 第947章 最难消受美人恩   何氏才刚来到王府,静王妃也不可能立刻安排她侍寝。   静王妃先派了个人来教她们王府的规矩,以及静王的忌讳。   柳茹在一旁伺候,也跟着听了一耳朵。   静王腿脚不好,平素里最讨厌谁碰他的腿。   “腿脚二字你们最好提也别提!”   何氏乖巧应下,“是,奴家记下了。”   待教好了规矩,静王妃才又让人来传了个信儿,“你就在此处等消息吧!莫要自个儿凑上去,王爷脾气不好,当心惹恼了王爷不说,还连累了王妃。”   何氏都一一应下。   接下来的五日,她们俩就再也没见到过王妃派来的人。   应当说除了有人来送饭,她们几乎已经被整个王府给遗忘了。   终于,在第六日的时候,静王妃身边儿的陈嬷嬷才来给何氏送了个信儿,“王妃说了,今儿让你过去一趟。待会儿王爷也会去,到时候能不能让王爷的眼睛落在你身上,端看你自个儿的本事了!”   何氏恭恭敬敬地道:“嬷嬷您可否稍等奴家片刻?既然要去见王爷,奴家总得先准备一番才是。”   陈嬷嬷应了下来,“这本是应该的,你去吧。”   何氏将自个儿来之前孟姑姑给她带的那身衣裳换上,给自个儿的眼睛下边儿点了上了个泪痣,还在眼睛周围扫上了些许胭脂。   收拾好一切之后,她才从内室里走了出来,对着陈嬷嬷行了一礼,“让嬷嬷久等了,奴家已经收拾妥当了。”   陈嬷嬷看了一眼她的装扮,皱了皱眉头,到底没说什么。   “走吧!”   何氏正要出门,才刚走一步就停了下来,对着跟在她身后的柳茹说道:“我自个儿跟着陈嬷嬷去就是了,你在屋子里等我回来吧!”   柳茹点头应下,看着她身着一身轻纱跟在陈嬷嬷的身后一步一步的走下了台阶。   待走到王妃院子门口的时候,陈嬷嬷才停下来交代何氏在此处等候,她先进去通报一声。   何氏自然点头应是,见着陈嬷嬷走了进去,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裳,又将胸前的抹胸往下扯了扯,胸前大片的白色呼之欲出。   她扶了扶自己鬓角的簪子,嘴角有几分满意。   如今的她自诩对男人的心思也是有几分了解的,不主动的女人男人或许会喜欢,但热情的女人他们绝对会来者不拒。   她嘴角噙着笑,等着院子里的门帘被挑起,陈嬷嬷再次走了出来请她进去,她才又福了福身子,同她道了谢。   她这一动作,胸前的大白兔也跟着跳了跳,陈嬷嬷还是头一次见这样不知羞的女人,眼皮子都跟着跳了跳。   她心中要多鄙夷有多鄙夷,但是她心里也清楚,即使她们再不喜欢也没用,王爷喜欢。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静王妃的屋子,静王妃看着何氏的装束也没由来一阵气恼,可是她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王爷就喜欢这样的,这个何氏比起戴氏要更加妖娆,戴氏定然争不过她。   “待会儿王爷就要过来,何氏,你就在一旁伺候吧!”静王妃说道。   “是。”何氏说话声依旧是规规矩矩的。   静王妃坐在椅子上低头看着跪在地上的何氏,突然又说了一句,“今儿你若是能让王爷召你侍寝,明日本王妃定然重重有赏。”   “是!”何氏的语气拿捏的很好,这回明显能听出其中的欣喜了。   她乖巧地跟在静王妃身后,静王妃的茶碗空了她立刻给续上。   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听到外头奴才的传唤声,“王爷到!”   静王妃急忙起身相迎,何氏也跟着她迎了出去。   站在门口就看到一个男人坐在轮椅上被推了过来。   这还是何氏头一次见静王爷,生得样貌还算不错,但比起燕王却差远了,且形容消瘦,腿脚不好,这样的王爷有什么好争宠的?   何氏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一是为了自己的处境,二是为了这静王府里的女人们。   静王妃带着笑脸就迎了上去,她想去推静王的轮椅,却被静王身后的奴才给拦了下来。   “王妃,您力气小,还是奴才来吧。”   静王妃顺势收回了手,“我今儿亲手给您做了豌豆黄,您素来喜欢吃这个,快些进来尝一尝。”   静王点了点头,他身后的奴才才将他推了进去。   何氏一直跟在静王妃身边儿,但是却没有开口。   这时候若是抢了静王妃的风头,搞不好要惹怒她了,等她开口了再说话也不迟。   静王和静王妃夫妻两人坐在椅子上,就着静王妃“亲手”做的豌豆黄讨论了许久,才听到静王妃说道:“何氏,你再给王爷夹一块。”   何氏一听就知道自个儿出场的时候到了,她立刻精神一抖,“是~~”   这一声说一句百转千回也不为过,静王妃以及她身边儿的陈嬷嬷听了都直起鸡皮疙瘩。   何氏伸出她的纤纤玉手,在王府的这几日她每日用牛乳泡手,还用凤仙花涂了指甲,一双手比起她在大牢的时候要嫩太多了。   她一手拿着筷子,另一双捏着袖摆,轻轻夹起一块豌豆黄都就送到了静王嘴边儿。   “王爷~您再吃一块吧?”语调轻柔丝毫不显做作,却跟先前儿同静王妃说话的时候是两个模样。   静王妃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也不知道是气得,还是紧张的。   静王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还没看到她的脸,便先看到了她傲人的雪白。   静王不自觉地抿了下唇,再看向这女子,只见她眉目含情地看着他,眼中还带着些许期盼。   最后他到底还是张开了嘴,将这一块豌豆黄吃到了嘴里,何氏满意极了,眼底都带上了笑,像是自个儿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儿似的。   静王妃又说道:“王爷当心噎着,何氏,快给王爷倒杯水缓缓。”   何氏又应了一声,轻轻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茶盏送到了王爷嘴边儿。   衣袖翻飞,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香,送到了静王鼻尖。静王下意识地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才察觉自己像是失态了,急忙掩饰一般低头将何氏送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 第948章 鱼儿上钩了   他的动作比起前头儿显然有些急促,何氏在心中偷笑,鱼儿已经上钩了。   王爷又怎么样?比起从前儿的穆朝阳还不如,她都还没来得及使劲儿,他却已经要投降了。   静王自幼在宫中长大,他身边儿的人都是经过宫中层层筛选的,哪儿见过这阵势?   便是他身边儿的侧妃戴氏,也不过就比王妃强那么一丢丢罢了。   静王妃的脸色差极了,他一个王爷这会儿差点就失了仪态,真是够丢人的。   但是人又是她自个儿请来的,这时候她也只能自个儿生着闷气,说一句自作自受了。   给静王喂了茶水,何氏乖巧地退到了静王妃身后,再不做多余的事儿。   静王稍稍松了一口气,对着静王妃夸赞了一句,“爱妃做的糕点属实不错,本王还有公务要忙,就先走了,下次再来你这儿坐坐。”   静王妃见他起身要走,急忙行了一礼,“臣妾恭送王爷。”   等着将静王送走了,静王妃才扶着陈嬷嬷的手在榻上坐下。   “爱妃……呵呵……”静王妃苦笑一声抬眼看向了陈嬷嬷,说道:“嬷嬷,你可听到了?他方才喊我爱妃?这么些年也就刚成亲那几日他这么喊过我。”   陈嬷嬷是看着她长大的,也知道她的不容易,这会儿急忙安慰道:“王妃您做的一切,王爷都看在眼里,一切都会慢慢好起来的。”   她不说倒也罢了,这一劝静王妃眼泪就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是啊,本王妃做的事儿他都看在眼里。我做了什么事儿?不过是替他找了个女人罢了……”   何氏还在屋子里,听了她这话,下意识地朝后边儿缩了缩。   也不知道王妃会不会因为此事迁怒她,那她可真就太冤枉了。   也亏得静王妃虽然难过,但也理智尚存,她很快就整理了神色,让人将何氏送回去。   何氏刚走进门,柳茹就急忙迎了上来,“怎么样?见着王爷了吗?”   何氏点了点头,走到桌子边儿上坐下,柳茹急忙倒了杯茶水塞到她手里。   何氏轻啜一口,才回答道:“见到了,也同王爷说了话,但是至于他能不能看中我,那就说不准了。”   柳茹嗯了一声,“尽人事,听天命,莫要着急。既然回来了,就先好好休息吧。”   两人说着话,一杯茶水都没喝完,外头就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柳茹和何氏二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柳茹起身去开门。   果然就看到门口站着静王身边儿的常乐,常乐手里还捧着个托盘,见着门开了,便将手中的东西塞到了柳茹手上,并对着她嘱咐道:“这些是王爷赏赐给何小姐的,还请何小姐装扮一番,随我一同去见王爷。”   柳茹接了过来,“多谢王爷抬爱,还请小哥儿稍候,我这就进去传话。”   两人的对话屋子里的何氏也都听到了,看着他送来的托盘,走过去掀开上边儿蒙着的布看了一眼,眼底的笑意就荡漾开了。   “柳茹,服侍我梳妆打扮。”   那托盘上除了一百两银子之外,还有一套黄金头面。   说她俗气也好,说她爱财也罢,但世人谁会不喜欢黄金呢?   柳茹帮着她重新梳妆,将静王赏赐的东西又都给她戴上,此时的何氏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一朵富贵花。   静王没赏赐他衣物,何氏将自个儿身上的衣裳又重新整理了一下,才给自个儿补上个蜜桃味的口脂。   “我随他去了,你放心,我会尽量争得他的宠爱,你自个儿在屋子里也要当心。”何氏不大放心地同柳茹说了一声。   柳茹点了点头,“我都记下了。”   何氏跟在常乐身后花枝招展地朝着静王的院子去了。   路上她远远地看到了站在游廊上边儿看着她的王妃,心里却波澜不惊。   此时的她跟从前在洛阳王府的时候心态差太多了,那时候她也是想着争宠,想着压过卡里尔公主一头。   但如今却不是这样,她是为了争宠才接近静王,但争宠的目的却是为了能更好的离开京城这个吃人的地儿。   走到了王爷的院子门前,常乐才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对着何氏说道:“王爷在里边儿候着,何小姐,您自个儿进去吧。”   何氏轻声嗯了一声,看着面前的一道月亮门,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才抬脚走了进去。   她走到正屋门前的时候,不知怎的却有些胆怯了。   这时候里头适时的传来一道声音,“都到门口了,怎的不进来?”   何氏听出是静王的声音,这才掀起了帘子,走了进去。   静王的屋子比起穆朝阳的屋子那可以说是相当简陋了,屋子里就摆了五个太师椅,三张桌子,另一侧摆了个案几,旁边儿是个架子,架子上不知道放着哪个朝代的花瓶。   静王就坐在案几后边儿的轮椅上,此时正抬头看着何氏。   何氏急忙上前对着他行了一礼,“民女见过王爷。”   静王手里拿着一对核桃转着,听了这话便说道:“走近一些说话。”   何氏朝前边儿挪了挪,静王打量着她的脸,笑了起来,“怎的?方才勾引本王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拘束。”   何氏急忙跪下,眼圈儿也跟着红了,“是王妃让民女来的。”   静王眉头一蹙,语气不善地道:“怎的?来伺候本王还委屈你了?”   何氏一看他居然不按常理出牌,抿着唇在心里改了主意。   既然他不吃我见犹怜这套,那便换个法子吧。   她抬头直勾勾地对上了静王,眼神似乎像是有魔力一般,只让人的视线从她身上挪不开分毫。   “才不是!”她急忙否认道。   “民女自个儿也是愿意来的。”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含羞带怯地低了下头。   静王这会儿心里才舒坦了,对着她问道:“当真是愿意的?”   何氏点了点头,“自然是真的。”   静王勾起了唇角,“可是本王却没瞧见你的诚意呢?”   诚意?呵,狗男人。 第949章 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何氏缓缓起身,将自个儿身上那一层薄薄的轻纱外衫除去,抬脚缓缓绕到了案几后边,拎起裙摆一抬腿,径直坐在了静王腿上。   她身子缓缓前倾,柔软的胸前就差贴在静王脸上了,这才如梦似幻地娇声说道:“王爷还要奴家如何表达诚意?奴家不会呢~~不如王爷您……教教奴家?”   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手指在静王胸前轻轻一点。   静王手里的核桃也转不动了,此时的他像极了一个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   何氏见着他不动了,将他手上的核桃拿出来放在了他轮椅一侧的小盒子上,又拉着他的手放在了自个儿胸前。   “那核桃着实有些小了……”   ……   常乐见着那何氏进去许久也不见出来,心里有些许担忧。   王爷身子不好,该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出声询问的时候,屋子里传来了他家主子的声音。   “常乐。”   声音听起来同往常有些许不大一样,但是他却不敢怠慢,急忙推门而入。   “奴才在。”   案几四周丢了一地的衣裳,简直没眼看。   常乐也不敢看,一直低头看着地上的砖缝。   就听到他家王爷吩咐道:“让人去收拾一下素兰院,让何氏搬进去。”   “是!”   何氏依旧坐在他的腿上,脸埋在他的怀中,看不清神色。   直到第二天清晨,何氏才被人送了回来。   柳茹有些担心地看着她,“如何?”   何氏有些疲惫地点了下头,“应当是妥当了。”   .   王启英等人也可算收到了柳茹送出来第一个信儿,得知柳茹和何氏居然被人送去了静王府。   “咱们一直在那三间仓库外边儿守着,根本没看到有人进出啊!”王启英说道。   吴锡元摸着下巴,缓缓说道:“十有八九是有地道了。”   “又是地道?!”王启英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挥了一下衣袖,在吴锡元身边儿坐下,“京城底下都是地道,估摸着下边儿都要比地面儿上热闹了!也不知道他们挖地道的时候会不会突然打通……”   吴锡元听着王启英的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别瞎操心了,事到如今咱们也只能等着柳茹她们的消息了。”   他话音刚落,阿兴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大人,外边儿一个自称杨柳的女人求见您。”   杨柳?吴锡元眉头一蹙,她阴差阳错的帮过自己许多次,这一次前来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杨柳?是谁?”一道声音成功将吴锡元的思绪拉了回来。   他一抬眼就看到王启英一脸不满地盯着他看,吴锡元担心他误会,急忙解释道:“杨柳原本是我们村子里的,后来她独自一人外出闯荡,去了白家当管事,从前在查白家的时候,还帮了我们大忙。”   王启英的脸色稍霁,“那你不请人家进来喝杯茶水?”   吴锡元微微颔首,“是得请她进来。”   杨柳一进来,王启英就放心了。   这女人一定不会入了他妹婿的眼。   杨柳依旧梳着男人的发型,英姿飒爽,脸上大大咧咧地顶着一道疤,也不加遮掩。   杨柳进来见着还有个人在,便对着他们两人行了一礼,“见过两位大人,民女此番前来是有要事禀报。”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王启英,似乎在暗示吴锡元她要说的事儿事关重大。   吴锡元却道:“这位是我家义兄,杨姑娘有什么要说的,不用避讳。”   他请她落座,也被杨柳给拒绝了。   “民女不过是来说两句话,说完就走。”   吴锡元见她执意如此,也只能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就听杨柳说道:“大人,先前儿民女同白家翻了脸,便直接离开了白家。但因着民女在京城结识几位好友,对方便将民女介绍去了另外一家铺子。”   王启英听她说起这些,兴致缺缺,也不知道这女人跑来说这些作甚。   反倒是吴锡元听得认真,杨柳从来不会来打扰他们夫妻俩的生活,即便是有什么也是找九月传话的。这一次直接来找她,定然不会是无的放矢。   果然就听杨柳又接着说道:“民女这次的东家姓梁,是个扬州人。”   一听是扬州人,王启英顿时坐直了身子,连二郎腿都不翘了,就眼巴巴地看着杨柳接着往下说。   杨柳被这两人盯着也丝毫不露怯,“实不相瞒,清黛楼便是我们东家,原本那处儿就是个喝茶听曲儿的地儿。虽说属于下三流的地儿,但那些姑娘也都是卖艺不卖身的,可是前些日子民女却见着我们东家带着几个脸生的姑娘从后院出来了。”   王启英当下就反应了过来,怕是院子里有地道!   但是他也还算冷静,没大声说出来。   杨柳又拧着眉头说道:“民女在清黛楼里管茶叶的,原先在白家有这方面的经验,他们便交给民女了。那日民女一直在楼上的屋子里查看账本,若是他们那么多人从外边进来民女定然是能听到的,但民女却根本没看到他们什么时候进去。”   “民女还注意看了,那几个脸生的姑娘被东家领到了楼上,没几日楼里就一个人也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偷偷送走的。楼里的姑娘多,那几个也都待在屋子里不出去,若不是那日民女回去的晚了一些,想来她们也不会被民女发现。”   吴锡元微微颔首,末了又抬头看了她一眼,“你可有被他们察觉?”   杨柳能来给他们提供线索,他固然很高兴,但是他也不想因为这个害得杨柳丢了性命。   杨柳摇了摇头,“那日民女只是在楼上悄悄看了一眼,见着她们出来了,民女便赶紧回了屋子。即便是走漏风声,楼里那么多人,他们一定不会想到是民女的。”   吴锡元这才松了口气,对着杨柳一拱手,说道:“多谢杨姑娘告知此事,日后我等自会派人去查,杨姑娘还是莫要铤而走险了。”   杨柳却道:“我知晓的,只是觉得这其中有阴谋,那几位姑娘被他推推搡搡的,想来也不是愿意来的,还请大人救她们于水火。” 第950章 线索   就在吴锡元琢磨着想让人去夜探芙蓉馆的时候,杨柳就又说了,“大人,民女先前儿趁着去点货的时候,观察过他们后院,也确实让民女发现了些许不大对劲的地方。在他们院子的西南角落,有一间小屋子,门口从来都守着人……”   为什么要守着人?吴锡元也猜了个大概,若是真的有人通过地道过来了,这边总得有人接应。   他对着杨柳一拱手,说道:“待我们查清案子之后,定然会嘉奖你的!”   杨柳摇了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要不得什么嘉奖。该说的民女也都说完了,便先走一步,您若日后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民女的地方,便差人来给民女送个信即可。”   将杨柳送走之后,吴锡元才回头看了一眼王启英,王启英对着他笑着说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吴锡元也笑,“这个线索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   “是啊!既然清黛楼有暗道,且这位姑娘连方位都提供的十分清楚了,咱们今儿说什么都得过去看看。”   到了夜里,整个京城都宵禁了,路上除了巡逻的侍卫以及打更的更夫以外再没了其他人。   王启英坐在对面儿屋顶上,看着他的人悄咪咪的从芙蓉馆的院墙上跳了过去,院墙上插着的陶瓷碎片根本形同虚设。   王启英以为进去的两人会快去快回,却没有想到他们两人这样一走就是一个晚上,一直到天快亮了的时候,才又翻墙而出。   “大人!”   王启英微微颔首,也起身说道:“走,咱们先回去找吴大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   吴锡元将他们几人领去了自己的书房,关上门,让阿兴在外边守着,才敢对着他们问道:“发现什么了吗?”   王启英也看向了另外两人,想听听看他们怎么说。   “启禀大人,属下二人确实在西南角的小屋子里找到了一个地道。我二人还下去查探了一番,底下的地道并不复杂,属下顺着地道走了很长一截,发现确实是通往了滦河边儿上。”   也就是说八成是滦河边儿上的那几家仓库其中的一个了,按着王启英的说法,这几间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看向了吴锡元,“妹婿,咱们现在怎么办?”   吴锡元转着他手上的珠子,仔细思索着,“我们此举已经打草惊,估摸着他们也该知道自己的地道暴露了……先请人去保护一下杨姑娘,不能让证人受到伤害。”   他话音刚落,外边就响起一阵敲门声,吴锡元开口询问,“什么事?”   阿兴回答道:“大人,太常寺少卿薛振大人暴毙了!”   吴锡元和王启英皆是一愣,吴锡元更是直接说道:“进来说话。”   阿兴推门而入,对着两人一抱拳,“方才大理寺章大人让人过来传话,说是太常寺少卿薛振大人在府中暴毙,请王大人过去一叙。”   王启英叹了口气,“八成是这案子颇为棘手,章大哥才会让人喊了我过去帮忙。多个人多把力,妹婿,你也同我一起去吧?”   京城里已经许久没出过人命案了,先不说功劳不功劳的,吴锡元也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便点头答应了下来,“那便一起过去瞧瞧吧。”   太常寺少卿薛振是在自个儿家中暴毙的,吴锡元等人到的时候,薛府门前已经挂上了白绸。   王启英和吴锡元才刚一下马车,就被人迎了进去。   章鲁和桑科就在里边等着他们,见着王启英和吴锡元来了,四个人互相见了礼,才落座说起了案子的事儿。   “我等已经询问过薛夫人了,薛大人昨日还没什么大问题,今儿早上婢女过来叫他起床的时候,人就没了。”   王启英见状急忙问了一句,“可有请了仵作?”   章鲁点了点头,“大夫和仵作都请了,薛家人不愿意尸解,便只看了看表面。人没受伤,也没中毒,估摸着应当是生了什么疾病没的。”   桑科松了口气,但嘴上却说道:“若真是疾病没的,那薛大人着实可惜,他今年才刚五十出头啊……”   王启英对章鲁还是稍稍有些了解的,若真的只是因疾病暴毙,他也就不会将他叫过来了。   “章大哥,你们还有什么发现吗?”   章鲁一听这话,当即就看向了王启英,“有,我们发现这几日有人给薛大人送了两个美人,也说不好薛大人就是纵欲过度……”   王启英立刻回头看了一眼吴锡元,见着他也看向了自己,就琢磨着他们两人应当是想到一块儿去了。   便又转过头去看章鲁,“章大人,那两个女子呢?可是扬州人士?”   章鲁又看向了桑科,桑科摇了摇头,“并不是,我方才已经让人调查过她们两人的身份了,不是扬州人士,而是鲁地过来的。”   王启英难免有些失望,他还以为这两个案子又连到一起了。   章鲁看出了他脸上的失望,就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了?”   王启英叹了口气,“若她们是扬州人士,我们手里的案子就有眉目了。”   章鲁也跟着叹了口气,“看样子,这案子应当也到此为止了。”   吴锡元却在这时候插了一句话,“两位大人,不知可否帮我们一个忙?”   “请讲。”桑科和章鲁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吴锡元说道:“最近京城里涌进了一大批扬州瘦马,已经混到了许多大人身边儿,我们怀疑她们是被人控制的,为了朝中大臣的安危以及江山社稷着想,咱们还需演一出戏啊……”   章鲁和桑科也不是傻子,一听就明白了过来,就听桑科问道:“吴大人的意思是利用一下这起案子?”   吴锡元点了下头,“正是,我等只需放出风声去,告诉他们薛大人是被身边儿的扬州瘦马所害,想必那些大人自个儿就会警醒的。”   章鲁眉头一蹙,“薛夫人岂能愿意我们这么说?”   王启英自动请缨道:“薛夫人那边儿我去说服!” 第951章 放出个假消息   说服薛夫人的进度居然前所未有的顺利,几乎王启英才刚一提起,她就准了。   王启英先前儿准备好的说辞全都卡在了嗓子眼,只能眨了眨眼睛,冲着她道谢:“薛夫人高义!”   薛夫人看着他的神色,就长长地叹了口气,对着他说道:“我知道你心中疑惑什么,我同薛振最后一点夫妻情分早在十年前都耗尽了。也正是因此,无论他身边儿的是鲁地女子还是扬州瘦马都差不多。”   王启英看着她这样,心里也不怎么舒服,但是他却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去劝。   最后想了想还是将自个儿带来的木头匣子放在了桌上,对着薛夫人恭恭敬敬地说道:“薛夫人,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还请您笑纳。”   薛夫人哪儿肯要,“这我不能要,东西你还是带回去吧。”   王启英对着她拱了拱手,“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不过是个小东西,还请夫人收下吧。”   薛夫人见他说得言辞恳切,这才松了口。   让人将王启英送出去之后,她才打开了王启英送来的木头匣子,只见到里头放着一对翡翠镯子,以及一块无事牌。   无事牌她还是知道的,因着前不久皇上戴了一块无事牌,如今京城里的男男女女都喜欢跟风戴上一块。其中以翡翠最佳,若是实在没有翡翠的,也只能退而求其次戴上一块白玉的。   她看着桌上的东西,笑了起来。   她几十年的夫妻都没人家小孩子有心,他如今走了,她才不会伤心的。   只是这会儿就戴上首饰难免会被人指指点点,她便叫了丫鬟进来,将东西先收了起来。   .   从王启英从薛家出来,一直到第二日文武百官去上朝。   仅仅一夜之间,有关扬州瘦马的传闻就传得满城皆知了。   从这些大人脸上很轻易就能看出来谁府上养着扬州瘦马,就他们脸上那个心虚又怕死的劲儿,实在让人看着怪好笑的。   还有人不死心去找章鲁和桑科求证的,章鲁和桑科也都记着吴锡元的请求,纷纷点头承认了。   这样一来,京里头的大人们就更慌了。   事情闹得这样大,皇上自然也有所耳闻,便将章鲁叫进宫问话。   当着皇上的面儿章鲁自然不敢说谎,就将吴锡元和王启英的请求说了出来。   皇上微微颔首,“这两人应当是又查到什么了,你暂且配合他们。从前朕对大臣们的后院都不怎么管的,但若是谁因着美色误了朝中大事,那就休怪朕不念这么多年的君臣之情了!”   章鲁同皇上之间的这番话也很快传的人人皆知,原本家中有美色的大人们,这阵子也都收敛了起来。   就连京城里的芙蓉馆之类的,如今也都没了生意。   这样的事儿自然很快就传到了静王耳中,他费尽心思将人送到那么多大人的院中,如今居然因着薛振之死,全都没了用场?!   他气到不行,立刻喊了常乐进来。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派去薛振府上的到底是谁?怎么将人给弄死了?”他脸色铁青,一脸怒意。   常乐今儿也已经让人查了,“大人,奴才已经问清楚了,薛振府上根本没有咱们派去的人,薛振官职虽高,但却没什么实权,犯不着浪费咱们一个姑娘。”   “既然不是咱们的人,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应当是咱们走漏风声了……先前儿就有人禀报,说是宋阔和岳卿言一直在查咱们那个仓库,兴许……真叫他们查到点什么。”常乐低着头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这两个狗东西!”静王气得一拍轮椅上的扶手,怒骂道。   常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王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让码头的人想法子将那些女人转移了,既然那边儿暴露了,只怕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带人去查了。”静王嘱咐道。   常乐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传信儿。   而王启英和吴锡元两人则老神在在的坐在滦河边儿不远的一处小山包上喝茶,就听吴锡元说道:“人一旦乱了阵脚,就容易出现纰漏,咱们也无需多少动作,只需在此处守株待兔即可。”   马车里就坐着他们两人,王启英有些着急的掀起帘子朝着外头看,“妹婿啊,你说宋将军和岳将军他们能抓到人嘛?”   吴锡元比王启英淡定多了,只听他十分笃定地说道:“一定能,别忘了,他们两个可是将军。”   王启英又问道:“怎么还不见他们出来,这都多久了,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吴锡元笑道:“至少得等到月黑风高不是?义兄,你莫要着急。”   “要等到月黑风高,咱们来这么早作甚?”王启英撇了撇嘴。   吴锡元拎起茶壶给他们两人将茶水续上,才解释道:“如今正是踏青的好时候,你去官府当差,哪儿有这清闲?这就叫偷得浮生半日闲。”   王启英听了顿时就瞪大了眼睛,笑了起来,“锡元啊锡元,我从前一直觉得你是个老实的,没想到你这身上的心眼儿可比我多多了。”   吴锡元只是低头喝茶,并不说话。   王启英跟着吴锡元一人捧着个话本子坐在马车里看了半晌书,一直等到夜幕降临,他们也不好点灯,这才放下书闭目养神。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王启英都快睡着了,才有人快马加鞭过来传信儿。   “大人!两位大人!咱们抓到人了!”   王启英的瞌睡顿时飞了,他睁开眼睛动作迅速的跳下马车,还不忘转身扶一下他的文弱书生妹婿。   吴锡元被他扶着下马车,总觉得怪怪的,想告诉他自个儿没他想的那么弱。但也不好拂了他的一片好意,只能顺着他的意思扶着他的手臂从马车上下来。   “抓到多少人?人在何处?可有伤亡?”王启英已经兴奋地追问了起来。   “属下没数,一看到两位将军跟他们打起来了,就急忙来跟您二位禀报!”   王启英摸了摸自个儿腰间的宝剑,对着吴锡元说道:“妹婿,你不会武艺,就在此处等候,待为兄前去帮帮他们。” 第952章 吴大人呢   说完他便直接拉过一旁正在吃草的马缰绳,翻身上马朝着滦河边儿跑去。   吴锡元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着一旁的阿兴等人说道:“阿兴,你也带着他们去帮忙。”   阿兴眉头一蹙,反问道:“大人,属下们若是都走了,您怎么办?”   吴锡元却道:“无妨,他们这会儿顾不上我的。”   阿兴还是不放心,“大人,让他们去吧,属下在这儿陪着您。”   吴锡元见他实在不听劝,只好妥协了,“也罢,那你就留下来吧。”   王启英赶到滦河边儿上的时候,就看到宋阔和岳卿言两人带着人跟对方战作一团。   对方或许也知道他们有人在外边儿蹲守,因此来接应的人并不少,一时间战况就显得胶着了起来。   王启英二话没说,就拔剑冲了进去。   宋阔感觉到身边儿的压力轻了些许,抽空回头看了一眼,见着是王启英,才问了一句,“你怎的来了?”   王启英将一个冲到面前的人一脚踹开,才回道:“这不是时间长不动手,手痒痒了嘛!就来帮你们个忙!”   宋阔看了他身后,问道:“就你一个?”   王启英听出了他语气中的不可思议,就笑着回答道:“自然不是,还有王通,我们俩!”   宋阔一阵无语,还当他是带着援兵来了的,就来个他自己能起多大用处?   王启英也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便直说道:“我们俩身边儿总共也没几个人,锡元又不会武艺,总得留两个人保护他啊!”   宋阔一想也是,“罢了,多一个人也是多,咱们再加把劲儿!”   就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远处又有一群人加入了战局。   王启英用余光一扫,顿时眉头就皱了起来。   那不是他留在吴锡元身边儿的人嘛?怎的也过来了?!将他手无缚鸡之力的妹婿一个人留在荒郊野岭的,万一出事儿了可怎么办?!   是他将妹婿带出来的,当然不能出一丁点儿的差错!   王启英这样想着,手上的动作顿时就凌厉了许多,再加上十余个护卫的加入,顿时他们就占了上风。   一直等到将人全部抓获,王启英才冲到护卫面前,劈头盖脸就叱道:“不是让你们保护好吴大人吗?你们怎么来了?!”   这几个护卫也很委屈,他们低着头小声替自己辩解道:“是吴大人让我等来帮您的。”   “他让你们来,你们就来?也不想想这荒郊野岭的……”   他还没骂完,就听到吴锡元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好啦,义兄,你别骂他们了,是我让他们去帮忙的,这不是还有阿兴保护我呢嘛!”   王启英见到了正主,也就不骂这些小虾米了,转头训斥起了吴锡元,“你知道不知道!这里荒郊野岭的,万一真有人对你下黑手怎么办?!”   吴锡元笑着道:“他们这边儿有见不得人的事儿,人手自然先紧着这边儿,顾不上我的。”   王启英又接着训斥道:“他们顾不上你?那你可曾想过,这里或许还有猛兽?到时候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怎么办?!”   吴锡元:“……”   事已至此,他也只有道歉的份儿,毕竟人家也是为了他好嘛!   “义兄莫要生气,小弟日后一定不会如此,您消消气。”   王启英这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见着吴锡元认错态度良好,倒是没再因此跟他闹不愉快,转而说道:“方才我们抓到了许多人,走,一起去看看。”   吴锡元应了一声,跟他并肩朝着远处的一群人那里走去。   见着岳卿言也在此处,便对着他行礼叫了一声义兄,又对着宋阔叫了一声宋将军。   宋阔听了就不乐意了,抱着剑看着吴锡元纠正道:“我也是义兄,莫要叫错了。” 第953章 多了一个人   吴锡元听了这话一愣,诧异地看了一眼宋阔,就见宋阔一挑眉,冲着吴锡元说道:“叫声义兄我听听?”   吴锡元:“……”   关键时候也没必要在这事儿上浪费功夫,吴锡元想着便也顺着他的意,叫了一声义兄,想着等回家了问问九月到底是怎么回事。   宋阔这才满足了,吴锡元看着他身边儿的三个义兄,颇为无奈地转移了话题,“人都抓完了吗?可有漏网之鱼?”   “跑出来的都被抓了,不知道仓库里边还有没有漏网之鱼,已经派人进去搜查了。”岳卿言淡淡地说道。   吴锡元应了一声,一旁的王启英又接着问道:“抓住了多少人?”   “当场斩杀的有一百来人,剩下……都在那边,待会儿清点完了就有人来禀报了。”宋阔回答道。   “走,咱们也进去瞧瞧。”吴锡元提议道。   他三人也都没有什么意见,毕竟他们辛辛苦苦在这里守了有足足大半年,对于里边有些什么,还真有几分好奇呢!   他们几人才刚走进门,就有人带着一群女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这人一抬头正好对上了吴锡元等人,便赶紧上前来见礼。   “几位大人,地窖就在这个屋子里,属下从下边发现了许多女子,便将她们带上来了。”   岳卿言点了点头,“不错,你先将这些女子带出去。”   吴锡元等人挨着将三个仓库都逛了一圈儿,也没什么发现。   “你们有发现什么线索吗?”四人才刚刚一会面,王启英就着急的问了一嘴。   “没有。”其他三人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王启英逐渐皱起了眉头,“按理说这样重要的地方,居然搜不出来任何东西,这实在有些离谱啊!”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忽然一个下属急匆匆地从门外走了进来,“大人!属下从隔壁仓库的管家身上搜出来一个册子。”   几人同时眼睛一亮,宋阔说道:“册子何在?”   下属急忙将手上的册子双手奉上,宋阔拿了过来,他翻了几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这上边写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王启英见他看不出个所以然来,直接从他手上将册子拿了过来,毫不客气地塞给了吴锡元,还不忘跟宋阔说一声,“你说说你,咱们带着状元郎妹婿,何苦自个动脑子?术业有专攻,这动脑的事情还是交给人家读书人来比较好。”   原本宋阔还有几分不满,一听他这话,竟然神奇的被他说服了。   他微微颔首,“有理。”   吴锡元猝不及防被人塞进怀里一本册子,他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到了王启英那一大堆歪理。   再一抬头就对上了三双眼睛,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只能顶着压力将册子打开看看到底上边写了些什么。   册子上写了许多名字,年岁,哪里人士,看名字应当是女子的花名。   “应当是方才出去的那些女子花名,以及她们都是哪里人。”   王启英等人眼中的失望是显而易见的,好不容易来点线索,居然是没什么用途的花名册。   “罢了,咱们出去审审他们,看看还能不能得知些什么。”   吴锡元手里拿着名册,借着仓库里的灯光,将册子上的人名数了数,才合上册子,从容的跟在他们身后走了出去。   外边那些女子凑在一堆儿,吴锡元看了一眼,叫了个侍卫过来。   “这次抓了多少个女人?”吴锡元问道。   “回大人的话,一共抓了一百三十一人。”   吴锡元想了方才册子上,那些勾起来的人名,估摸着是已经被送走的。   这样说来,留在地窖里的姑娘应当只有一百三十人,怎么会凭空多了一个?   他眉头一蹙,问道:“你们可数准了?没什么差错?”   侍卫急忙抱拳应道:“准确无误,大人,我们三个人都数着一百三十一人,不会错的。”   吴锡元捏着册子在手上,轻轻拍了两下,才说道:“既然如此,你去替我将王大人他们叫过来。”   王启英刚取出马鞭,打算去审问一下那个叫做福叔的人,却听说吴锡元叫他们。   他扬起的鞭子也重新别在了腰上,“暂且先放过他,待会儿再回来重新审问。”   王启英和岳卿言以及宋阔来到了吴锡元身边儿,见吴锡元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那群女子,王启英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   “锡元啊,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也是人之常情,但如今咱们正是办案的时候,你可不能有旁的心思呀!”   吴锡元:“……”   他正在琢磨混进人群里的那一人到底是何人,突然就被王启英这番话拉回了思绪。   吓得他顿时一个激灵,这话可不能乱说呀!若是被他媳妇儿听了去,那误会可就大发了。   “义兄!那可不能这么说!”   岳卿言自认自己还是比较了解吴锡元的为人的,便站出来替他说话,“好了,锡元喊我们过来,定然有要事,莫要乱说。”   宋阔也出口问道:“锡元,可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吴锡元这时才正了神色,冲着他们三人点了点头,将自己手中的花名册重新拿给他们看。   “我方才数了一下,除去已经送走的人,这个花名册上一共有一百三十人,但是侍卫们数着那群女子却有一百三十一人。我估摸着应当是有人混进去了,且混进去的这个人,一定是个关键人物。”   宋阔和岳卿言互相对视了一眼,心说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破案子还得读书人来。   王启英已经一脸兴奋的说道:“那还愣着做什么?咱们赶紧照着这个花名册将人点一遍,不就知道剩下的那个人是谁了吗?”   吴锡元将手中的册子交给了一旁的侍卫,让他去点人,他们四人则在一旁看着。   “之桃、慕青、问兰、尔岚……”   随着一个接一个的女子从人群里走了出来,站到了另外一边,人越少,孟姑姑的心里就越是紧张。   这回要怎么脱身呢? 第954章 孰真孰假   孟姑姑一边儿急的焦头烂额的,一边儿在心里头将福叔骂了个千百遍。   当初自己说要保存花名册,福叔非要说册子放在自己这儿不安全,最好让册子和姑娘们分开。   如今倒是好了,全叫人给一锅端了,无论是姑娘还是花名册,全都落到了人家手里,还连累的自己脱不了身。   朝廷解救了这么多女子,定然是要送回乡的。   若不是这个花名册,她也可以跟着这些姑娘一起混水摸鱼回扬州了。   这时候即使将福叔骂个狗血淋头,也没什么大作用,当务之急还是得想法子脱身呀!   等到最后只剩下二十多人的时候,孟姑姑已经在心里头做了决定。   等到下一个,无论他们叫的是谁的名字,自己也要跟着走出去。   若是再不赶紧,就要走不掉了。   “曼文!”   孟姑姑低垂着头出了人群,跟她一起的还有另外一个姑娘,也走了出去。   吴锡元看着走出来的两个姑娘,当下就断定其中定然有一人是假的。   这时候王启英已经问出声了,“怎的有两个人?”   岳卿言更是直接吩咐侍卫将她们两人带了过来,曼文不可思议地盯着孟姑姑,一见到吴锡元等人就直接开口控诉道:“大人,她是假的!我才是曼文!”   孟姑姑也不甘示弱,用更加夸张的声音说道:“分明你才是假的!孟姑姑,你为什么要用我的名字?!”   “你才是孟姑姑!”   “你是!”   ……   都说两个女人吵架,就如同耳边有五百只鸭子一般吵。   吴锡元不耐烦地打断了她们,“行了,既然你们都说自己是曼文,那本官便问你们一个问题,曼文是哪里人氏?”   孟姑姑当初为了钳制这些姑娘,将她们的来头都记得一清二楚,这会儿更是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民女乃是扬州凤阳县长寿村人氏。”   曼文看着她,两眼空洞,半晌才淌下来两行清泪,冲着她歇斯底里的喊道:“我才是!我才是长寿村人氏!我本名于桂芝,你们说我名字俗气,贵人们不喜这样的,非要给我改名叫曼文。我爹爹叫于重阳,因为他是重阳节的生辰……”   她话才说了一半,就直接被孟姑姑打断了,“孟姑姑,我听你的话,将我家底细全权告知于你,你居然如此对我!”   吴锡元看着这两人的神色,已经大约猜出到底谁才是真正的曼文了。   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女子普遍都是十六七岁的年纪,只有这一个看起来年纪稍长一些。   但他还是开口说道:“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曼文?”   曼文摇了摇头,孟姑姑也摇了摇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我真的是曼文啊!”   吴锡微微颔首,对着她们两人说道:“既然你们两人都说自己是曼文,偏偏又拿不出什么证据来。这样也无妨,那么多人,总有人认识你们谁是谁的。”   孟姑姑一听他这话,才彻底慌了。   她向来对那些姑娘们不怎么好,她们不将她供出来才怪呢!   真正的曼文听了这话却喜极而泣,跪下来对着吴锡元磕了三个响头,“多谢大人!”   两人的表现高下立见,基本上也不用去问了。   吴锡元让人将孟姑姑抓起来拉去问那群女人,“她是谁?!”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知道是害怕官府的官兵,还是孟姑姑积威已久,愣是没有人敢站出来说话。   王启英见状直接扬声喊道:“第一个站出来的,不仅送你们回乡,还奖励十两银子作为盘缠!”   话音刚落,就有人抢先站了出来。   “回大人的话,这个女人是孟姑姑,每日就是她来负责教我们的。”   具体教得什么也用不着细说,在场的几人都是明白人。   吴锡元二话没说,直接下令拿下。   孟姑姑被拉走的时候,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女子。   姑娘被她吓了一跳,一直到她的身影被夜色笼罩,再也看不见的时候,才松了一口气。   从今往后,再也不用害怕孟姑姑了,她也可以回家了。   王启英等人安排人将这些姑娘遣返回去,才一个两个的去审问人了。   王启英去找福叔的事儿,岳卿言和宋阔也一人分了两个,最后默认留给吴锡元的就是这个孟姑姑。   吴锡元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孟姑姑的手脚都被捆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却没有半点怜香惜玉的意思。   孟姑姑感觉到头顶有亮光传来,赶紧抬头一看,果真看到那个相貌英俊的大人走了过来,他的身边儿还有两个举着火把的侍卫。   她急忙从地上爬了起来,跪在了吴锡元面前,“大人,您救救我!我真的不是坏人,我也是被他们抢过来的。”   吴锡元看着她不住地磕头求饶,也不觉得心软。   “你是哪里人氏?”吴锡元突然打断了孟姑姑的求饶,开口问道。   “回大人的话,民女是扬州人,自幼在教坊里长大,民女也不知道自个儿的爹娘是谁,祖籍何在。”   吴锡元看她还算配合,就又接着问道:“你说你是被他们抢来的,他们是什么人?”   “是……是……”孟姑姑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民女不敢说……”   吴锡元冷哼一声,“不敢说?那依本官看,这些姑娘便都是你自个儿让人抢来的!”   抢了这么多姑娘,那不得要命啊!孟姑姑怎么敢应下来,她极力否认道:“大人,真不是!不是啊!”   “那你便好好想想,是谁抢你过来的。”   孟姑姑左思右想,在心中权衡再三,最后才吐出来一个人。   “是邹展。”   “邹展?”吴锡元在心中琢磨了很久,才从脑海中挖出来这么个人。   这人是他原先在翰林院里的同僚,整日行事十分低调,也因此一连在翰林院待了有十年,也都没有升上去。   在外人眼里,官儿当到他这地步,也就没什么前途了,却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还有这样大的能耐。 第955章 打蛇打七寸   “是的,大人,就是翰林院的那位邹大人。”孟姑姑低着头说道。   吴锡元低头看着她,只见她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他冷笑一声,“莫非本官在你眼中就这么愚蠢吗?要将这些女子通通送进京城里,需要的人脉何止一星半点,又岂是他一个邹展能做到的?”   孟姑姑一愣,心中飞快的算计,最后决定自己只要咬定不承认他也拿自己没办法。   便急忙说道:“他到底在替谁做事,民女也并不知晓,但当时确确实实是他将民女抢过来的。”   吴锡元手中拿着花名册,意味深长地问了一句:“若是你不知晓,你又怎么会不在这个花名册上呢?你还知道些什么,老老实实交代吧!”   “大人,民女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册子上没有民女的名字,真的是邹展将民女抓来的!大人您若是有什么疑问,尽管去问他就是。”孟姑姑现在只想找个背锅的,一旦将所有事儿都甩到了邹展身上,即便是他自己不愿意,王爷也会想法子让他点头的。   吴锡元在她面前蹲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你是不是真觉得这案子赖一赖就能摆脱自己身上的嫌疑?你若不是知道这个花名册上并没有你的名字,又怎会出来假装自己就是曼文?自己愚蠢也就罢了,还偏偏认为这世上的所有人都同你一般愚蠢。”   孟姑姑吓得不敢说话,吴锡元这才站起身,顺手理了理身上的褶子,对着她说道:“本官的耐心快要耗尽了,要是你自己不肯招,那就多多少少要吃些苦头了。”   孟姑姑想到他们用在犯人身上的刑罚,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田祭酒让人做的,民女原本是个在扬州教坊里的姑姑,他们许诺每月给民女十两银子,让民女来京城帮他们调教几个姑娘。民女想着在哪里做事不是做事?在扬州城可没人给民女这么多的工钱,便答应了下来。”   “原来是田祭酒啊……”   孟姑姑虽然没直说是静王所为,可田家却是静王的外家,跟田家扯上关系,那无疑就也是跟静王扯上关系了。   “来人,将她先带下去。”   再仔细审问审问,他总觉得这个孟姑姑知道的事情不止这么一星半点。   从此处离开之后,吴锡元又去找了王启英,还没走到他跟前儿,远远地就听到了王启英的声音。   “呦呵?还真当本官治不了你了?!当真不说,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福叔冷哼一声,一脸不屑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王启英感觉自己受到了蔑视,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对着他身边的属下下令道:“来人!把他的鞋袜脱了!给老子挠脚心!老子就不信了!”   吴锡元失笑,他这义兄折腾人的法子可还真够与众不同的。   他抬脚走了过去,来到了王启英身边儿站定,“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王启英点了点头,语气不善的道:“不过,应该撑不了多久了!”   说着他扭过头看了吴锡元一眼,又转而问他,“你呢?那个女人招了吗?”   吴锡元嗯了一声,“供出来两个人,估摸着还有所隐瞒,我让属下接着审了。”   “供出来的是何人?”王启英迫不及待地问道。   “一个是翰林院的邹展,一个是田祭酒。”   王启英笑了起来,“差不多了,即便是她接下来什么都不说,这供出的两人也能派得上大用场。”   说完他又别过脸看向了被人折腾的鬼哭狼嚎的福叔,扬声说道:“你自己受了这么大的罪,什么都不说,可是旁人却都说了,又何苦呢?”   福叔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你休要胡说!”   王启英嘿嘿一笑,“本官骗你作甚?!劝你最好识相一些,不然连减刑的机会都要被旁人抢光了!”   岳卿言和宋阔那边儿审问了一夜,最后几人的线索通通指向了田祭酒。   王启英并未轻举妄动,而是看向了吴锡元,“锡元,咱们接下来要直接去田家吗?”   吴锡元看向了他们三人,问道:“不知三位义兄有何看法?”   宋阔和岳卿言都是武将,没有那些拐弯抹角的心思,按照他们的想法,这会儿直接将田忌酒抓起来,严刑逼供,不怕他不说!   可是吴锡元听了却直摇头,“两位义兄,事情到了这一地步,涉及到的可就不止是某一个人了。田祭酒为了自己妻儿老小族里的后生,兴许会将这个罪名担下来。拐卖姑娘也要不了他的性命,顶多革去官职,关进去几年。有静王和田家在外边替他运作,要不了多久,他就又出来了。”   王启英在一旁赞同地点头,“锡元说得对,打蛇打七寸,只这一点根本扳不倒他们的。”   宋阔当下就说道:“可真够麻烦的,那咱们接下来还得寻找其他的罪证了,可是如今根本毫无头绪,咱们要从何查起呢?”   王启英神秘一笑,对着他们三人说道:“你们无从查起不要紧,我这里有一点点头绪了。”   其他三人一脸惊奇地看向了他,“哦?你又发现了什么线索吗?”   王启英微微颔首,努力营造出一种高人的氛围,“你们可知道梨园?”   三人不约而同的点头,“梨园谁不知道啊。”   王启英笑的就更加得意了,“梨园是田家开的,你们知道吧?”   “知道。”   “他们家一贯门看的严实,不允许外人进入。即便是客人,也只能由他们引着去往定好的房间。可是在前阵子的我祖母过寿辰的时候,我借着这机会塞了两个人进去。”   岳卿言:“……”   宋阔:“……”   他们现在算是搞明白为什么这小子升官升的这样快了,走一步看三步,看来他们也得好生学学。   也就吴锡元还能稍稍淡定些许,毕竟先前儿他才被王启英拉进来,在此之前,他正在别的案子上。   就听王启英又接着说道:“就在前几日,我塞进去了那两人,给我传信儿回来了。” 第956章 你不在乎我在乎   看着其他三人一脸期待的模样,王启英心里满足极了,可算是让他出了一回风头。   “梨园虽说表面上看起来不过是个戏园子,但内里却是一个情报站。每日哪位大人同哪位大人起了嫌隙,谁又跟谁结了什么仇,包括边疆的战局,大月氏南迁……这些兴许比朝廷的情报都齐全。”   吴锡元三人听了这话,脸色十分严肃。   “有证据吗?”吴锡元问道。   王启英点了点头,“有的,那两人冒死送出来了一封密函,上面就写着大月氏南迁的事儿。”   吴锡元嗯了一声,说道:“你带着那封信函进宫去见皇上。”   王启英还想喊别人一起,却见吴锡元率先伸了个懒腰,对着他说道:“天色不早啦,我才不跟你瞎折腾呢,我要回家睡觉,明儿还要早起当值呢!”   岳卿言和宋阔更是向后退了一步,表明立场。   “我不去,我看见皇上就怕,你就饶了我吧。”岳卿言说道。   宋阔也跟着说道:“我也不去,自从发现这个仓库,我都快一年没睡个好觉了,我也要回去睡觉去。”   他们说完话,甚至都没等着王启英回话,就直接开溜了。   王启英看着他们三人的背影,也感慨万千。   这三人虽然看起来各有理由,但他其实心里清楚的很,他们三人不过是不愿意抢自己的功劳罢了。   真相也确实如此,梨园一事跟他们几个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主意是王启英自个儿想的,人也是他出的。这时候腆着脸跟人家进宫,那成了什么人了?   宋阔骑着马回了自己府上,才刚到门口,就见着管家拎着个灯笼出来接了。   “将军,您可算回来了。”   宋阔看了一眼他,问道:“怎的?可是府上遇上什么事儿了?”   管家苦着一张脸回答道:“回将军的话,是喻仁郡主来了,奴才跟她说你外出办案并不在府上,她还不信,非说要在府上等您回来。奴才怎么劝说,她都不听,如今还在堂屋候着您呢!”   “胡闹!”宋阔黑着一张脸,一甩衣袖就大步流星的朝着自个儿的院子里走去。   外边儿有动静传来,喻仁郡主的侍女也看到了远处的灯笼,心中一喜急忙进屋跟郡主通传,“郡主!将军回来了!”   喻仁郡主也是一喜,急忙起身朝着屋子外头跑了出去。   “宋阔!你可算回来了,真让本郡主好等啊!”   宋阔老远就看到屋子里亮着的灯,以及透过门隐隐约约看到的身影,还真让他的心里有了一点点异样。   八年了,还是第一次有人点着灯等他回家。   可是他心底的这一点点异样,还远远不足以搅乱他的心湖,他直接厉声呵斥道:“瞎胡闹!大晚上的留宿我府上,你的名节还要不要了!”   喻仁郡主原本开开心心的等他回来,却没想到他径直训斥了自己一番,心里头委屈极了。   顿时就抽抽搭搭地叫嚷了起来,“什么人啊你!本郡主这不是担心你吗?平素办案子早早就回来了,如今都宵禁了你还不回来,我怕你遇上什么危险,怕有人跟害我一样想要害你!”   将心里的委屈都喊了出来,她顿时心里更委屈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颗接一颗的往下掉。   宋阔原本想要训斥她的话,这会儿也说不出口了。   只能板着脸对着喻仁郡主身边儿的入夏说道:“还不赶紧给你家主子擦擦眼泪。”   入夏应了一声是,捏着帕子走了过去。   可是才刚一靠近喻仁郡主,就被喻仁郡主伸手打开,“离我远点!谁都别管我!”   入夏有些为难的看了一眼宋阔,宋阔实在没了法子,只得接过掏出自己的帕子走过去帮着她擦眼泪。   “多大人了,哭成这样。”   听着他的声音在自个儿头顶上响起,喻仁郡主哭泣的声音忽然就停了一瞬,紧接着直接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哭得更加委屈了。   “我好心让人做了一桌子的菜等你回来吃,你还凶我!有你这样的人没!你就没良心!什么名节不名节的,我还有名节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我喻仁跟在你屁股后头天天转!我管别人怎么说的,谁也不敢当着我的面儿说!可就是你!你居然也这么说!真真是气死我了!”   宋阔听着她大声控诉,心里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人活一辈子,这有些事儿避一避就过去了,但有些坑却是怎么都绕不过去的。   喻仁郡主就是他这辈子绕不过去的那个大坑,有些事儿还得往开了说。   见着他没动作,也不说话,喻仁郡主也有些心虚了,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气了。   她悄悄将埋在宋阔怀中的头抬起来看了一眼他,却正好被宋阔抓了个正着。   她下意识地又将头重新埋了回去,心里还想着他会不会怪自己弄脏了他的衣裳,会不会嫌弃自己哭花了妆的模样很丑……最后又暗自庆幸,幸好这会儿夜色已深,他看不大清楚。   下一瞬就听到宋阔叫了她一声,“哭好了?哭好了咱们进屋说话。”   喻仁郡主心里十分忐忑,但面儿上还是扬着下巴抹了眼泪,“谁哭了!本郡主才没哭呢!有什么话你就直说!要道歉也趁早!若是过了今晚,我就不原谅你了!”   话说出口,她才又重新反思起来。   完了,又冲动了,万一他巴不得自个儿不原谅他呢?到时候她还来不来了?   答案是,来!   面子算什么,反正她就要嫁给他,他一日不同意,她就黏到他同意为止!   反正如今他也没同旁人议亲,她就是胜算最大的那一个!   跟在宋阔身后进了屋子,宋阔倒了杯水递给了她,“哭了半晌,喝口水润润嗓子。”   喻仁郡主接了过来,喝了个干净,才抬头问他,“你……你到底有什么要同我说的啊?”   宋阔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先前儿是我考虑不周,才坏了你的名节。”   喻仁郡主顿时就炸了,“都说了不要跟提名节!我不在乎!”   宋阔头疼,“你不在乎我在乎!先听我把话说完!” 第957章 情投意合   喻仁郡主果然消停了,坐在他的对面,借着烛光看着他的眼睛,就想听听他到底要说些什么。   若是他再说一些不爱听的话,她一定好好凶他!   宋阔也看着喻仁郡主,一脸严肃的同她说道:“你可是认定我了?你如今年纪小,没有定性,若是想要反悔,可得趁早了。”   喻仁郡主不理解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拧着眉头一脸倔强地说道:“我怎么就没有定性了?都在你身后跟着转悠了大半年,若是旁人敢这样对我,我还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呢!”   宋阔其实也很纳闷儿,他一个糙汉子,整日也没给过她什么好脸色。家中没有父母亲族撑腰,还要养个弟弟。而她一个郡主,虽说如今爹娘都不在了,但有食邑和封地,怎么也不会混得太差。   “喜欢我什么啊?”他原本就是个直性子,这些话他在心里头也藏不住,索性就直接问了出来。   喻仁郡主摇了摇头,“说不上来,反正就是认定你了!我会一直黏着你到你订亲的那一天的!”   宋阔点了点头,径直说道:“不用等了,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当真了。咱们定亲,日后你即便是想反悔也没机会了。”   惊喜来的太突然了,喻仁郡主迟钝了片刻,眼睛才慢慢亮了起来。   她直接从凳子上站了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前倾,直勾勾的看着宋阔,再一次确认道:“你说的是真的?你要娶我?!”   宋阔也笑了起来,“先定亲。”   即便是定亲也已经很让喻仁郡主高兴了,她兴奋的原地打转儿,“太好了!我可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确实能看出她的高兴,这会儿连自称都变了。   宋阔这才接着说道:“你爹娘都不在了,我也没有爹娘,明日我就进宫面圣。”   喻仁郡主应了一声,“我同你一起!”   虽说两人宋阔都决定要跟喻仁郡主定亲了,但在她没过门之前,在宋家过夜还是不妥的,更何况宋家一门还没个女眷,就更是说不过去了。   宋阔将她送了回去,在下马车的时候,喻仁郡主才忽然想了起来。   “对了,还有个人要告知她一声。”   宋阔下意识的就反问道:“哦?是谁?”   “我表嫂啊!”   宋阔:“……”   你那么多表嫂,说的是哪一个啊?   “燕王妃?”宋阔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喻仁郡主点了点头,“正是,表嫂对我可好了,恐怕如今我身边儿的人也就只有她最关心我了。”   “那是应该告诉她一声。”   翌日一早,在皇上下朝之后,宋阔就同喻仁郡主一起进宫面圣。   在他们之前,王启英才连夜禀报了皇上有关梨园的事儿。   这会儿皇上听说宋阔来了,还当他也是来邀功的。   “许久未见这小子了,先前儿不是说他在查滦河边儿仓库的事儿?昨日听王启英说那案子已经查出些眉目了,他今日过来,该不是为了这事儿吧?”皇上对着立在他身旁的赵昌平问道。   赵昌平笑着说道:“兴许说的不是这事儿,奴才瞧着他是同喻仁郡主一起进宫的。”   皇上听了这话,一脸诧异,“哦?他俩怎么一起入宫了?”   赵昌平又说道:“左右人都在门口了,皇上您将他们两人请进来,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皇上捋了捋自己下巴上的胡须,微微颔首,“说的在理!既然如此,你便出去将他们二人请进来吧!”   赵昌平走了出去,将宋阔和喻仁郡主请了进来。   “将军、郡主,皇上有请。”   宋阔让喻仁郡主先走,他则自个儿跟在后头。   两人走进勤政殿,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听到皇上叫起之后,才一前一后站了起来。   就听到皇上坐在龙椅上对着他们二人问道:“你二人怎的一同来了?莫非又是让朕给你们断官司的?”   喻仁郡主自幼是个爱闯祸的,再加上是慧阴长公主唯一的孩子,在皇上面前十分露脸。皇上对总是在自己眼前打转的孩子,总是比旁人要多几分宽容。   可是这一回喻仁郡主却同先前儿有些不大一样,她捏着个帕子扭扭捏捏的站在一旁,似乎有几分不大好意思。   皇上看的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她这又是闹哪一出。   最后还是宋阔先一步对着皇上一抱拳,对着皇上禀报道:“启禀皇上,臣与喻仁郡主情投意合,如今也到了男婚女嫁的年纪,但我二人均无父无母,还请皇上为我二人做主赐婚。”   他一句话说完,皇上的眼睛差点儿都没瞪出来。   他又转头看向了站在宋阔身边儿的喻仁郡主,只见喻仁郡主还因着宋阔“情投意合”这四个字脸红呢!   他开口叫了她一声,“喻仁。”   喻仁郡主这才回过神来,仰起头来看向了景孝帝。   就见景孝帝一脸凝重地看着她,问道:“喻仁,宋将军说的可是实话?”   喻仁郡主唯恐皇上将她的婚事儿给她搅和黄了,赶紧点了点头,“是的,皇帝舅舅。我们确实情投意合。宋将军对我可好了!上次他还救过我的性命呢!”   景孝帝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他也不太愿意深究。那些年慧阴长公主府上招惹的人多了,一时半会儿是查不出来的。   “好好好,只要你二人真是情投意合,朕就做主给你们赐这个婚了!”   宋阔可以说是苏大将军一手带出来的,自然是信得过的人,喻仁郡主托付给他,也能让人放心。   皇上给喻仁郡主和宋将军赐婚的事儿,才不过一个晌午的功夫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会儿喻仁郡主正在燕王府上,有人孝敬了燕王妃一筐水蜜桃,个顶个的大。   燕王妃让人洗了一盘儿端了上来,亲手递给喻仁郡主一个,“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宗元前些日子一直在我这儿,可都没吃上这一口。”   说到这儿,她又跟身边的夏荷交代了两句,“待会儿让人也去给穆王爷送些过去。” 第958章 送份大礼   说完,苏怡才看向了喻仁郡主,问她,“你真就要嫁给宋阔了?”   喻仁郡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呀,皇帝舅舅都下旨了。”   苏怡叹了口气,“如此,你也算是达成所愿了,日后好好过日子。还有你那脾气,也都收敛一些,可别将人给气跑了。”   喻仁郡主不满地撅起了小嘴,“本郡主脾气好着呢!”   苏怡无奈地点了点头,“行行行,好着呢!只要他能受得了就成,左右跟你过日子的也不是我。”   喻仁郡主嘿嘿一笑,往她的身边凑了凑,“表嫂,我母亲去世了,我也指望不上别人,不然您帮着张罗张罗?”   苏怡没想到她可真会给自己找事儿的,便说道:“你的婚事定然有礼部的人操办,哪儿用得着我张罗呀?”   喻仁郡主皱了皱鼻子,“礼部哪儿有自己人上心啊?”   说着她又往苏怡身边儿凑了凑,还伸出小手扯了扯她的衣袖,“亲表嫂,好表嫂~~我也就跟你亲了~~”   苏怡原本就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这会儿轻轻在她的小手上一拍,说道:“说话就说话,少动手动脚的,仔细将桃汁儿蹭我衣服上。”   喻仁郡主这才讪讪地收回了手,就听苏怡问道:“你们婚期定了吗?”   “还没,皇帝舅舅说让钦天监给选个黄道吉日。”   苏怡微微颔首,“那等婚期定了再说吧!”   喻仁郡主见她松了口,面儿上一喜,“表嫂,你应下了?可真是太好了!”   苏怡伸出手指在她的额头上点了一下,“去吃你的桃子去!少在我跟前儿晃悠。”   喻仁郡主笑得开心,她表嫂果真是对她最好的人!   “表嫂,今儿我就不回去了,在你们王府吃饭。”   一顿饭的事儿,苏怡自然不会不应允,就让人去厨房说一声,今儿多炒两个菜。   可怜燕王才刚回到府上,以为今儿可以跟他家小王妃两个人用饭,却没想到一进门就傻了眼。   怎的昨儿才刚走一个,今儿就又来一个?   这一个两个的,是拿他家当客栈了?   喻仁郡主见到王爷回来了,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许,起身对着他行了礼,“给表哥见礼了。”   燕王嗯了一声,挨着苏怡坐下,才问道:“你今儿怎的来了?”   喻仁郡主在燕王面前老实的跟个小鹌鹑似的,规规矩矩地回答道:“皇上给我和宋将军赐婚了,我想着表嫂素来关心我,便想着来跟表嫂说一声。”   燕王诧异地挑眉,“哦?宋将军?宋阔?”   喻仁郡主听到宋阔的名字,眉眼忍不住就带上了笑意,点了点头,“嗯!”   前阵子喻仁郡主一直跟在宋阔屁股后边儿跑的事儿,燕王也有所耳闻。   但他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只要不跟在他家王妃屁股后边儿跑,爱跟着谁跟着谁。   “不错,是门好亲事。”   宋家没有高堂,也没什么亲族,事儿少。   以后就算喻仁嫁进去,一个人也唱不出什么大戏来。   “成,我们都知道了。”他微微颔首,言下之意就是让喻仁郡主可以走了。   就连苏怡也察觉到了他这话的不妥之处,伸手在他的腰间掐了一下。   在燕王看过来之后又瞪了他一眼,才说道:“喻仁今儿在我们府上用饭。”   王妃都发话了,燕王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是喻仁郡主却有些怕了,急忙开口说道:“不了不了,表嫂,方才差点儿忘了,我临走的时候说要跟宋将军一起用下午饭的。”   燕王的嘴角翘了起来,真是没想到啊!刁蛮任性的喻仁郡主如今都学会看人眼色了。   不错,既然她如此识时务的话,他这个做表哥的,也不介意送他们小夫妻一份新婚大礼。   看着喻仁郡主离去的背影,苏怡说要出去送送她,也被她拦了下来。   “不用送了,表嫂,我识得路!”   她一边说一边儿跨过门槛儿跑了,苏怡看着她这跳脱的模样,也笑了起来。   “这丫头可算是找到个能管的住她的人,若说是别人,我还担忧他是图名利,可那人是宋阔,我反而觉得挺合适的。”苏怡说道。   燕王也附和道:“怡儿说合适,那自然是再合适不过了。”   “就是宋家要的是个能立起来的当家主母,咱们这表妹还真不合格啊。”   燕王说道:“无妨,等到时候咱们跟皇上父皇说说,给她挑个厉害的嬷嬷,到时候不仅能帮着管家,还能教导她一二。我瞧着喻仁也不像是个笨的,从前不过是被家里人惯坏了,也亏得她年纪还小,日后也能改得过来。”   “嗯,你说的对。回头我抽空也教教这丫头,宋家原也没多少事儿要管。至于同其他夫人交好,只要她有郡主的身份在,少不了要给她三分薄面,行事也要方便许多。”   燕王心满意足地吃了个他家王妃亲手剥的水蜜桃,心里就更加感慨喻仁郡主的识时务。   第二日去上朝的时候,皇上说起齐南山剿匪一事,燕王直接出面力荐宋阔。   “父皇,宋将军多年跟随苏大将军在边关镇守,经验丰富,且心思缜密。此次去齐南山剿匪,依着儿臣看,派宋将军过去真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次齐南山剿匪,虽说是剿匪,但剿得也不是匪。机会已经给他了,就看他能不能抓住了。   与此同时,皇上也想到了宋阔同喻仁郡主定亲的事儿,替皇家接了这么沉个包袱,给孩子一个立功的机会也不为过。   因此,皇上在听了几个大臣的建议之后,最后还是直接拍板做了决定。   “就让宋将军去!此次路途遥远,宋将军点一万兵马带上,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就地寻求支援。”   “是!”   宋阔上了个朝,莫名其妙就接了个剿匪的差事。   他甚至都来不及去跟喻仁郡主道个别,就点了人离京了。   吴锡元看了一眼燕王,对于他为何如此做,心知肚明。   齐南山藏得压根就不是匪,燕王这是给宋将军送了个大礼啊! 第959章 兰草印章   回到自己府上,吴锡元将今儿皇上派了宋阔去齐南山的事儿的事儿告诉了苏九月。   苏九月不大懂朝中之事,就对着吴锡元问道:“这是不是皇上给他立功的机会?先前儿听说皇上给他和喻仁郡主赐婚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是的,昨儿宋将军和喻仁郡主一起进宫面圣,跟圣上表明心迹,且他们二人都没有父母高堂,圣上就替他们做二人做主赐婚了。”   “这样也好,他们两人今后都有家了。”苏九月说道。   吴锡元在她的发顶上轻轻揉了揉,才说道:“我瞧你这几日一直忙忙碌碌的,可是静王妃又找你麻烦了?”   苏九月摇头,“那倒没有,这阵子跟着师父看了几个妇科病,又学了些本事。”   吴锡元夸赞了她一句,“我媳妇儿是真的能干!”   苏九月笑了起来,末了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凑到吴锡元身边儿说了一嘴,“锡元,我这两日从我师父那儿听说,静王妃似乎生不了孩子了。”   吴锡元一愣,怪不得静王居然默许侧妃戴氏有孕,原来是静王妃不能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是没了孩子,他自己仔细图谋了半天儿不还是为了旁人做嫁衣了?   “这是个大消息,如今义兄他们正在查静王的案子,我们得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吴锡元当机立断地说道。   苏九月应了一声,“说归说,可不能张扬,别给师父惹了麻烦。”   吴锡元点头应下,“我省得的。”   .   与此同时,在静王府的何氏才刚从静王房里回来,就急忙关上门,将柳茹拉到内室压低声音对着她说道:“柳茹,你想想法子,帮我搞个避子汤,我不能有孩子啊!”   她头一次侍寝之后,还等着静王妃派人过来敲打她,顺便给她灌一碗避子汤。   她还在想到底是要爽快点一口干了,还是跟她呛两句,再喝了。   可是却没想到她从静王院子回来之后,却一直无事发生,这就让她有些慌了。   静王妃到底怎么想的?怎么还不来给她送避子汤。   万一有了孩子怎么办?她不想要孩子,她想回家!   她还跟柳茹分析过,搞不好静王妃打着留子去母的主意。   可是让她想不明白的是,静王妃还那么年轻,她将来自己也会有孩子的。   或许……是她多想了吧?   柳茹听说她要避子汤,也点头应了下来,“你别急,我想想法子,咱们这里被整个静王府盯着,想有点小动作比较难。只能趁着夜色,我去传个信儿了。”   药抓来了,到底要在哪儿煎药,这还是个问题呢!   柳茹叹了口气,最后想着不然干脆在外边儿煎好送进来算了。   这天夜里王启英一连得到了两个消息,一个是静王妃不能生育,另一个则是静王妃不打算让何氏避子。   他拧着眉头,最后让人煎了想法子给她们送了进去。   柳茹拎着厨房葛大妈给她们煲的汤,回了屋子,一打开盖子,闻到一股药味儿,她心里才松了口气。   看来厨房应当也有他们家大人的人,大人真的厉害。   却不知道王启英哪儿有这本事,从他走上正道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两年,若是两年时间都能给静王府安插个眼线,那静王府的人也就不用混了,直接找个村子养老算了。   静王府的人原是他找陆太师借的,陆太师听闻他想法子要人不过是要给个女人送避子汤,差点以为他疯了。   “我好不容易安插进去的眼线,你就让她做这事?”   王启英却道:“外祖,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你那个眼线在静王府的时间长点,但绝对没我这个用处大。她如今没有孩子,只想着回家,还能为咱们所用。可若是她有了孩子之后呢?她那可真就有可能反水了。”   陆太师听了他这话,倒是十分欣慰,满意地点了点头,“没看出来,你小子如今都能想到这一出了。”   .   药送进去了,柳茹用银针试了毒之后,又亲自喝了一口,才将药端给了何氏。   何氏也顾不上药苦,直接一口气喝了个干净,这会儿她心里才踏实了。   想到柳茹方才给她试毒的举动,何氏心中也就更信赖她了,对着她说道:“今儿我从王爷身上发现了个东西。”   柳茹急忙问道:“什么东西?”   “是个小印章。”何氏回答道,“我替他穿衣服的时候,从荷包里掉出来的,我只看了一眼就赶紧给他装了进去。”   柳茹又问道:“你可还记得那印章长什么样?”   何氏点头,“很好记,是个兰草印章。”   “兰草印章?”柳茹喃喃自语,看来得赶紧给大人送信儿出去了。   王启英在得知兰草印章之后,总觉得有些眼熟,却想不出来在哪儿见过。   他问了身边儿的王通,王通也没什么印象。   正巧李程季来府上找他了,“怎的这阵子都不出门找兄弟们?”   王启英看见他来也不怎么意外,就说道:“这阵子太忙了,等忙过这一阵儿再说。”   李程季却道:“我瞅着你在家也没啥事儿啊?”   说着又凑到王启英身边儿小声问了一句,“可是嫂子管得严?”   王启英摇了摇头,“想啥呢?!谁能管得住我?”   李程季这才哈哈笑了起来,“走吧,左右也没事儿,出去跟兄弟们一起吃顿饭,大伙儿这阵子被几个案子给难住了,都说要找你取经呢!”   王启英想了想,也还是答应下来了。   算了,左右在家中也想不出什么来,不如跟着他们出去转转的好。   他们去吃饭的地方正是在醉仙楼,醉仙楼是燕王开的,醉仙楼的对面儿就是清黛楼,清黛楼的不远处就是芙蓉馆,总之这条街都是传闻中的削金窟。   王启英跟着李程季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他们固定的包厢里,郑云铎等人已经在里头等着他了。   他才刚一推开门,他的兄弟们就从门后跳了出来,用衣裳将他蒙了起来,一顿胖揍。   当然,大伙儿也下手有分寸,打了之后立马开溜。 第960章 送上门的线索   王启英自个儿将蒙在自个儿头上的衣裳一把扯开,就冲着他们几个指了指,“好啊!你们一群臭小子!胆肥了啊!居然敢对本少爷出手!”   白流霜等人听了顿时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也根本没人怕他。   “英子啊,兄弟们这不是想你么?咱们兄弟们嘴笨也不大会说话,只能打是亲骂是爱了!”白流霜强行解释了一波。   王启英啐了他一口,“就你会说话!原本还说请兄弟们吃顿饭,今儿这饭我也不请了,你们来!”   李程季急忙接过话头,“我来,我来,咱们兄弟们这些年,谁买单都一样的。”   王启英原先也没少跟他们打闹,也没真生气,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郑云铎就坐在他右手边,伸手拎起茶壶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才说道:“听闻你这阵子在破个大案子?”   王启英叹了口气,“可不是嘛,天天动脑子,每日头发都大把的掉。”   他原本是想诉个苦,让他们知道他也不是有了夫人忘了兄弟的那号人,只是自个儿实在忙不过来。   可谁知道他才开了个头,他的兄弟们就接着说道:“唉!要不怎么说咱们是难兄难弟的。”   “是啊!兄弟们这阵子也不容易。”   “遇上个案子,实在一点儿头绪都没有。”   “章大哥如今当起了甩手掌柜,啥事儿都不管,就等着我们兄弟们替他出谋划策。”   ……   一声接一声的吐槽声,倒是让王启英十分意外。   “怎么?你们遇上啥事儿了?能否说来听听?”   有些案子要秘密进行,不能跟外人说,就比如说他如今查的静王的案子。   但有些案子无足轻重,便可以请人帮忙。   李程季看向他,说道:“跟旁人兴许不能说,但你自然是可以的。我们这阵子碰上个凶杀案,死得是个卖棺材板的。这人也没什么仇家,他的街坊邻居说他平素只在家干活,基本上连门都不出,也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   王启英听他真的说起了案子,脸色也变得郑重了起来,对着他说道:“可有查他的亲族关系?”   李程季点头,“查了,他无父无母,也没娶妻生子,只有一个姐姐,在翰林院邹展家中当小妾。”   王启英听到邹展的名字,顿时一愣,想起了那日在滦河边儿上,吴锡元在审问孟氏的时候,对方也交代出了邹展。   巧合?不可能,这两个案子一定有联系!   若不是孟氏一开始供出了这个名字,谁又会往老实巴交的邹展身上想呢?   “邹展查了吗?”王启英问道。   他还没来得及查,但若是他的兄弟们查出来了,他也正好捡个现成的。   “查了,可是这个邹大人平日里除了去翰林院修书,哪儿都不去。案子现在陷入了僵局,受害者的姐姐也让我们查清案子的真相。”   他耸了耸肩,倒也不是他们不想查,实在是这案子涉及到的人真的太少了,他们现在没有任何线索啊!   “凶器呢?可有看到?仵作验尸了吗?”   “凶器应当就是现场的一个斧头,他平素就是用那个来订棺材板的,仵作验尸也是这么说。”   王启英摸了摸下巴,“撇去证据不说,我觉得这个邹展十分可疑,你们可有让人跟着他?”   “跟着的,可是他有时候去翰林院一进去就是好几天,都不出来的。”   王启英一时半会儿也没了法子,只能让他们接着盯着邹展,“他若是真有什么猫腻,定然会露出马脚的,慢慢来。”   才说了一会儿话,外头就有人来上菜了,他们吃吃喝喝好一会儿,王启英随意地转过头要跟他身边儿的郑云铎说话,却没想到居然让他看到点东西。   对面的清黛楼的招牌上,太阳正好照在那牌匾上,似乎隐隐约约有个图案。   郑云铎听他话说了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就问道:“英子啊,你到底要说甚?怎的话说一半儿不说了?”   王启英没回答他的话,直接起身走到窗户边儿,伸出头去仔细看了看,才叫了他的兄弟们过来。   “你们快来!看看对面那牌匾上是不是有个兰草图案?”   郑云铎几人闻言也跟着走了过去,朝着清黛楼的牌匾上一看,“还真有啊!不过这图案怎么了?”   王启英不能说,“你们别管了,就问你们一句,可还有什么地方有这样的兰草图案?”   白流霜点头,十分笃定地道:“有!”   王启英急忙追问道:“在何处?”   白流霜冲着对面芙蓉馆扬了扬下巴,“那块牌匾上也有。”   讲真的,这个兰草图案的位置十分不起眼,也没有涂漆,若不是他们视力好,还真不定能看到。   王启英立即说道:“你们可真是帮了我大忙了!兄弟们放心!等我这个案子腾出手,定然也去帮你们将手里的案子解决了!”   说着他甚至连饭都顾不上吃了,起身就要走。   李程季等人看着他这火急火燎的模样,知道他要办案,也只能耸了耸肩,跟出去想要送送他。   却没想到他们在走到醉仙楼大堂的时候,居然被人拦了下来。   拦住他们的人虽然一副男人装扮,但一看就知道她是个女人。   王启英对这个奇怪的女人印象颇深,见其他几人要出头,急忙伸手将他们拦了下来。   “别急,是个认识的人。”   杨柳冲着他一笑,说道:“王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王启英想到她上次送过来的重要情报,想了想,最后点了点头,对着她说道:“你随我上楼。”   一行人又打道回府,回到他们的包厢里。   若是普通女子跟几个大男人在包厢里,心里定然发憷,但杨柳却不会。   王启英让她落座,她就大大方方地拉了个凳子过来坐下。   “杨姑娘,你来找本少爷,可有何事?”   其他几人看热闹似的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打量,该不会是英子曾经欠的风流债吧?怎的瞧着这模样同他从前的审美不大一样啊?   杨柳点了点头,“是有一件要紧事,民女又发现了些东西。” 第961章 还得问她愿不愿意   王启英听了她这话,就差把眼睛瞪出来了。   怎么又有线索?这个女人到底是做什么的?她怎么比大理司直更像大理司直?   “你又发现什么了?”王启英迫不及待地问道。   杨柳也愿意在此处久留,只想着赶紧告诉了他们之后走人,以免被人蓄意报复。   她来告密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毕竟清黛楼出了事儿,里头从里到外都换了人,她这个管事自然也是做不成了的。   她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王大人之后,便要离开京城了,也只当她在离京之前,再做一回好事。   “大人,清黛楼换了东家之后,原本介绍民女去清黛楼当管事的那位旧友就因着旧疾死了。他家人均不在京城,民女念着他的好,便给他置办了一口薄棺,打算将他葬了。”   杨柳说到这儿也有几分伤心,她孤身一人在外漂泊,遇上个对他好的人不容易,可这人却稀里糊涂的就没了。   她还报了官,官府的人也调查了,说他不过是因着旧疾凑巧人没了的,不存在被人谋害的嫌疑。   “一切都是这么凑巧,在民女从坟上回来的那日,正巧就在路上碰到棺材铺的老板跟人拉着三口棺材往城外走。”   她拧着眉头说话,等说到这事儿的时候,她忽然抬头看了一眼王启英,“王大人,民女自幼在村子里长大,见多了人们干活,一口薄棺便是一个人拉不动,也绝对要不了六个人。民女觉得奇怪,就远远地顺着车辙追了过去。”   李程季等人听到了这儿了,也觉得这姑娘是个胆大心细的,孤身一人还没有武艺傍身,居然都敢跟上去看。   “民女跟着他们走了许久许久,都快要出京城地界了,他们才停了下来,将那三口薄棺打开,民女亲眼看着那薄棺里头出来了六个活人。民女不会武艺,不敢凑得太近,看着他们说话,民女就赶紧走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直接就瞪大了眼睛,“活人?!可看出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六个人全都是男人,只是离得远看不清长相。”   “身上的衣着呢?”王启英追问道。   “就是普通小太监的衣裳。”   看来还是多多少少跟宫里沾着点关系,王启英在心中暗自思忖着。   她说完之后,就对着王启英等人一抱拳,说道:“大人,民女知道的只有这些了,若是能帮得上您便好,若是没什么用,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如此,民女就不再打扰了。”   王启英让人送送她,也被她一口回绝,“大人不用客气,民女自行离去即可。”   看着她再次抱拳,而后从包厢退了出去,屋子里的人纷纷互相对视了一眼。   “英子,这女人是谁?她说的话可靠吗?”李程季率先问道。   王启英微微颔首,“我先前儿让人查过她,是妹婿的老乡,也是个知进退的,不过是个被家里人给连累的可怜人罢了。她帮了我们几次,每次提供的线索都很有用,这一次估摸着也不会让咱们空跑一趟。”   白流霜又问道:“你听出什么了?”   王启英的视线在他们三人脸上转了一圈儿,才笑着问道:“说起棺材铺,你们想到什么了?”   “我们那个案子?!”三人异口同声地惊呼一声。   王启英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听他的意思这个棺材铺的老板帮宫里人做事。估摸着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事儿,才被人灭口了。”   “唉!英子!你说……这跟邹展有关系吗?”   “我觉得有!”王启英说道。   事情不会这么凑巧的,他的直觉也不会错的。   “那咱们现在怎么办?”不知不觉王启英就又成了他们四人中的主心骨。   王启英摸着下巴想了想,“被送出京城的六个人,估计你们也查无可查,依我看还是盯着邹展吧!这人身上的秘密大着呢!”   李程季他们答应了下来,但是他转念又提了出来,“英子,方才那个女人不错,你让她跟我们一起去。万一那几个人在邹展身边儿出现,我们哥几个认不出来,她说不准就认识。”   王启英眉头一蹙,“咱们干得都是危险的事儿,可别再给人家姑娘连累到了。”   郑云铎却咧嘴一笑,说道:“英子,她说不准已经被连累到了,跟着我们一起还能有人保护她,若是她自个儿在外头瞎晃悠,说不准什么时候人就没了。”   王启英闻言偏过头瞪了他一眼,“你这不是诅咒人嘛!”   白流霜却帮腔道:“英子,云铎说得没错,你想想她那个死去的旧友。好端端的怎么人说没就没了?说是旧疾,我却是不信的。”   他这话王启英听进去了,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才说道:“让她去也成,但得给个头衔才行,不然一个女人整日跟你们在一起也不像话。”   李程季嘿嘿一笑,“英子,我瞧着那女人的打扮和行事,应当是个不拘小节的,你不妨问问她愿不愿意。若是她不愿意进官府的门,我等绝不强求。”   王启英应了下来,“我待会儿就差人去问问。”   可是等到他正要派人去问的时候,才忽然想起来,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女人住在哪里啊?   罢了,左右正好要去吴家,一道过去问问吧!   案子一件堆一件的,王启英干脆也不急了,跟他的几个兄弟吃过饭之后,才起身去了吴家。   当然,走之前他还顺手付了账。   他们几个没成亲,家里人管得严,可不比他,他夫人对他可舍得着呢!   王启英让李程季几人先回去,他自个儿上了马车,慢悠悠地朝着吴家去了。   算算时候,吴家应当也才刚用过饭,这会儿去正是时候。   “锡元啊!我又有事儿找你了!”王启英一见到吴锡元就直接开口说道。   苏九月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来是有正事的,便说道:“你们去书房说话吧,这里我们慢慢收拾。”   吴锡元领着王启英去了书房,兰草乖觉地给他们奉上茶水,就关上门退了出去。 第962章 出谋划策   屋子里只剩下王启英和吴锡元两个人,两人分别坐在一个太师椅上。   见着门一关,王启英就迫不及待的问道:“锡元,先前儿来给咱们送信儿的杨姑娘,你可知道她住在何处?”   吴锡元原本以为他找自己是又遇上什么难题了,却没想到他居然是奔着杨柳的行踪来的。   王启英见他拧起了眉头,就问了他一句,“怎么?可是不方便告知?”   吴锡元摇了摇头,“这倒不是,只是我也不知她住在何处。”   王启英一脸惊讶,吴锡元叹了口气跟他解释道:“杨姑娘从前同我订过亲,我如今已经娶亲理应避嫌才是,便从不过问她的事儿。倒是九月跟她关系还不错,不然问问九月吧,她兴许知道。”   王启英调查过杨柳,也知道他从前和吴锡元定亲这事儿,这会儿听着吴锡元毫无芥蒂地说出来,他心里也微不可查地松了一口气。   只是……九月跟她关系不错?这丫头未免有些太心大了吧?   吴锡元说完,就又问道:“怎么了?你找杨姑娘作甚?先前儿她提供的线索不是没出问题吗?”   王启英便又将今日发生的事儿告知了他,“你有所不知,今儿杨姑娘又来找我了,还告诉了我另外一个线索……”   等他将事儿说清楚之后,就连吴锡元都沉默了。   这个杨柳……也不知道是个什么体质,怎么什么线索都能碰上。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程季他们说,担心杨姑娘总是坏人好事儿,被人盯上,就想让她去大理寺当值,一开始只能跟在程季他们身边儿,就是大理寺一群男人,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去,才想着让人去问问她。”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心中也觉得对于杨柳来说,大理寺确实是个好去处。   原先女人不能做官,如今有九月看的这个先例,说不好杨柳也能混个什么一官半职的。   即便是个混个从九品的大理寺狱卒,也比她整日在外漂泊的好。   “待会儿我让九月去问问她,若是她愿意,明日便让她上大理寺找他们去。”   王启英应了下来,又同他说起了别的事儿。   “对了,今儿我还有些其他发现,你帮我出出主意。”   见着吴锡元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他才缓缓道来,“柳茹从静王府送了信儿出来,说是在静王身上看到了个兰草印章。我今儿一直在琢磨这个兰草印章到底是什么用处,却在同程季他们吃饭的时候,发现在清黛楼和芙蓉馆的牌匾上都有个兰草印章。”   “芙蓉馆和清黛楼都同静王有关。”这是显而易见的。   “你先前儿去跟皇上说梨园是静王用来收集情报的地方,皇上怎么说?”吴锡元问道。   王启英叹了口气,“皇上说,让我想办法将梨园为我们所用。”   吴锡元:“……”   皇上不愧是皇上,就是爱给臣子出难题。   这怎么想办法?他们现在对梨园动手,可不就打草惊蛇了?   “你打算怎么办?”吴锡元看了一眼王启英。   王启英耸了耸肩,“也不是全没法子,我不是同田林嘉交好吗?若是能借着这个关系,搞不好还真能将梨园为我们所用。”   就连吴锡元这会儿也不得不给他比个大拇指,赞一声高!   “法子是个好法子,只是你先前儿带人端了滦河的三个仓库,想必田家也已经知道了,如今再想取信于他们实在有些难了。”吴锡元实事求是地说道。   王启英也苦着一张脸,“可除了硬着头皮上,我也实在没别的法子了。”   吴锡元下意识地捏着手腕上的珠子,转了两圈儿之后,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了王启英。   “义兄!”   王启英也看向了他,见他嘴角带着笑,就急切地问道:“怎的?有法子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开口说道:“有了,你去找田林嘉告诉他你查到了他家一些事儿,让他们家早些防备。”   “田林嘉一个纨绔子弟,定然什么都不懂,只会觉得你是为了他家好,然后转头就去将你的这些话告诉他爹田祭酒。田祭酒想得自然就多了,届时搞不好会请义兄过去坐坐。到时候你便将拐卖姑娘的那些事儿安到他头上,告诉他如今还没将此事告知皇上,但也拖不了多久了,还请他早做准备。”   王启英一开始还没想明白,后来再仔细想想,越发觉得吴锡元是真的聪明。   滦河仓库被端了的事儿,田家怎么可能不知道,用他们知道的事儿去卖个人情,何乐而不为呢?   他对着吴锡元一抱拳,“妹婿!多谢了!”   两人说完了话,又去找苏九月让她去找杨柳问个话。   苏九月听着也觉得去大理寺是个不错的去向,便应了下来,亲自去了杨柳的住处一趟。   却不知道等她到了时候,杨柳已经不住那里了。   她找人一路打听,最后才得知杨柳住在一个小客栈里。   她找到了人,杨柳见着她急忙将她拉到自己房间,才着急地问道:“九月,你咋的来了?”   苏九月将自己的来意告诉了她,杨柳陷入了沉思。   苏九月也没打断她的思绪,毕竟去大理寺也是个大事儿,让她好好想想也是应当的。   杨柳最后还是点了头,“我去!”   苏九月又确认了一遍,“杨柳姐姐,你可想好了,大理寺都是男人……”   剩下的话,即便是她不说,杨柳也知道她想说些什么,就说道:“我知道,我如今给那些商会做事也是一样的。实在不瞒你说,若不是因着你今儿来了,我明日就要离京了。”   小心驶得万年船,她觉得自己知道的东西太多了,若是被人看到了,她还真不定能活。   但若是去了大理寺就不一样了,即便是有个大理寺的虚名罩着,也相对能安全许多。   “那成,明日你直接去大理寺,那边儿有人等着你的。”苏九月笑着说道,“说起来我也舍不得你走,原本京城里就没几个熟人,你一走我就又少一个姐姐。” 第963章 勾心斗角   杨柳低头看着这丫头,也笑了起来,顺着她的话说道:“听你这么说,我就更不能走了,明儿一早我就去大理寺报到去。”   杨柳觉得自个儿自从离开了雍州,日子就过得越发顺风顺水了。   前头几次她帮着给提供线索,没错都收到了不菲的报酬,这也是她后边儿还愿意铤而走险的原因之一。   苏九月见她应下了,便同她说道:“我瞧着此处人多眼杂,不然你随我一同回去吧?”   杨柳原本的住处也不租了,如今的她在京城里根本没有落脚之地。   杨柳也知道苏九月是好意,但她却没有应下来,而是笑着说道:“不用,哪儿能总去打搅你们,客栈的钱都给了,人家个可不给退的。”   苏九月还想说话,却被杨柳抢先一步说道:“九月,我意已决,你不用劝我了。明日我从大理寺回来就去找新的住处,到时候会给你去个信儿的,你放心吧!”   苏九月也不是个傻的,知道她可能对自己的身份还心有芥蒂,就应了下来,“那好吧,我便先回去了,你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就来我府上找我。”   杨柳应了下来,将她从客栈送了出去,才转身回了客栈。   .   王启英第二日一早便大大咧咧的去了田家。   田祭酒听到田管家说王启英来的时候,还吓了一跳,以为他是带着人来抄家的,就急忙问道:“他怎么突然来了?这么快就找到线索了?”   管家摇了摇头,“大人,应当不是您想的那样,王启英身边儿就带了王通一个,说是来找少爷的。”   田祭酒才刚松了口气,就又提了起来,“找少爷?他找林嘉作甚?”   就他儿子那脑子,还不得被王启英玩的团团转。   “奴才也不知道,您说要不要让他去见?”   田祭酒还没说话,外头就又有下人进来了。   那人一进门就着急忙慌地对着田祭酒禀报道:“老爷,少爷得知王大人来了,直接亲自跑出去接人去了,奴才们怎么拦都拦不下来。”   田祭酒:“……”   嘚,他儿子上赶着送上门去了,他还能有什么好说的。   至于王启英找他儿子有何事儿,等待会儿将田林嘉叫过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然而这回一贯躲着他的儿子,还没等着他叫,就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冲着他爹大喊道:“爹!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   田祭酒一看他这模样,就知道八成是王启英跟他说什么了。   王启英同他说的话,一贯比他老子的要管用多了。   田祭酒看着他,直接训斥道:“有什么话好好说,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田林嘉这会儿可顾不上这些,在他眼中自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他冲到田祭酒的案几边儿上,两手撑在桌子上,一脸严肃地说道:“爹!真的大事不好了!方才王大哥来了,说查了个案子,最后案子居然查到咱们家头上了,好像还挺严重的!”   田祭酒脸色变了,直接发问道:“可知道是什么案子?”   田林嘉摇了摇头,“儿子也不知道,王大人说事关重大,他只是来提醒咱们家一声,但却不能全说啊!”   田祭酒担心他一不留神给人当了替罪羊,他拧着眉头思索了许久,最后问田林嘉,“王大人走了吗?”   田林嘉摇了摇头,“应该还没走吧?方才我着急来给您传信儿,并未让人送他。”   田祭酒这才松了口气,“快!管家,随我一同去请王大人!”   王启英既然敢在这节骨眼上来他们府上,自然心里也是有别的盘算的。   王启英如今已经失了圣心,估摸着也要给自个儿找个旁的大靠山了。   燕王这两年不知道怎么想,整日只管着他那一亩三分地,别的事儿一概不操心。   穆王爷年岁还小,如今也同燕王府走得近,显然是被人收买了。   那王启英能选择的也就只有他们家静王了……   田祭酒一路都在瞎捉摸,等见到王启英之后,才急忙收回思绪,对着他行了一礼,“不知王大人要来,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   王启英也冲着他回了一礼,笑了笑,“田大人客气了,不过是想着许久不见林嘉,来同他说会儿话罢了。”   田祭酒笑了笑,“方才林嘉也已经同本官说了,不知王大人这会儿可还有空?能否借一步说话?”   王启英等的不就是这个吗?   他眉开眼笑地就应了下来,“有空,有些事儿还是得同大人说说才行,林嘉毕竟还是小孩子,其中的东西不大懂的。”   田祭酒这会儿也明白了过来,他其实就是想让自己儿子给自个儿传个话,实际上还是想跟自个儿交谈。   只是田林嘉在一旁听着他们说话,面色有些不愉,撇了撇嘴,觉得自己被小看了。   田祭酒请了王启英去书房,让田林嘉自个儿去玩。   王启英一手端着茶盏,轻轻用茶盖子拨弄了两下茶叶沫子,才听到田祭酒问道:“王大人,您让林嘉传的话是何意?”   王启英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神色郑重的说道:“田大人,您知道先前儿我们查了一起扬州瘦马的案子吗?”   田祭酒脸色很不好,差点就将手里的杯子给捏碎了。   不过很快他就将情绪掩饰了起来,即便是查也有人在前头顶着。   “哦?居然还有这事儿?”他假装不知道的四两拨千斤道。   王启英微微颔首,“拐卖女子算不上什么大罪,可您也知道,先前儿许多大人府上都被塞了扬州瘦马,若是这罪名按在谁身上,那几乎就是将满朝文武给得罪了个遍啊!”   王启英一边儿感慨,一边儿真心实意地分析利害吓唬他。   田祭酒原本也不是会被轻易吓唬住的人,可是却架不住王启英说得都是实话。   他脸色紧绷,对着王启英问道:“王大人,您同本官说这些做甚?我们府上平素都不掺和这些事儿的。”   王启英也点头附和,“本官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好巧不巧,这案子正巧就查到了您的头上……” 第964章 大开方便之门   田祭酒脸色大变,直接就坐不住了,一拍扶手气势汹汹地站了起来,“什么?!”   王启英叹了口气,又接着问道:“大人可知道孟姑姑?”   田祭酒当然知道,但这会儿打死都不承认,便摇了摇头,“本官不知。”   王启英心中暗笑,面儿上却不显,而是好心给他解释道:“孟姑姑便是我们抓住的一个犯人,便是她供出了大人您的。”   田祭酒一口银牙都差点给咬烂了,若是孟姑姑在他面前儿,他真想直接将这女人碎尸万段!   “她胡乱攀扯朝廷命官!死罪!”田祭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话的。   王启英看着他这气得要死的模样,忽然就想试探一下他了,便接着问道:“大人,您可能猜到还有谁同您一起被供出来的?”   田祭酒不知道,这会儿也没心情注意这些,只是敷衍似地随口问了一句,“是谁?”   王启英笑了笑,“也不知您认识不认识,是翰林院的邹展。”   田祭酒听了这个名字直接手一抖,袖摆将一旁桌子上放着的茶水都打翻了。   看这模样简直比知道是案子落在了他头上还要震惊,看来这个邹展真不是个简单人物。   “大人,您没事儿吧?”王启英关切地问道。   田祭酒这会儿也回过神来,脸色虽然还是很不好,但是他还是打起精神摇了摇头,“没事,就是不小心打翻了杯子。”   王启英才又追问了一句,“大人,您认识邹展吗?”   他一边儿问话,一边儿仔细观察着田祭酒的神色。   田祭酒到底还有几分城府,这回就要从容了许多,他点了点头,“认识的,但不怎么熟,他一直在翰林院当值,偶尔遇见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话虽如此,但王启英却看到了田祭酒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整理了一下袖摆。   按照章大人手札上写的,人一旦有这些举动,那定然是心虚了!   王启英心中干劲十足,恨不得再给翰林院派十来个人手去!好好盯着邹展!上个茅房都跟着!   “王大人,定然是这个什么孟姑姑胡乱攀咬,本官根本不认识她,也不知道什么扬州瘦马。您既然查这个案子了,那可要还本官一个清白啊!”田祭酒央求道。   王启英叹了口气,“田大人,您也知道的,这案子一旦闹大了,那皇上就要过问了。原本昨日就该去禀报皇上了,本官硬是拖了一日,想着好歹先告诉您一声,让您心里也有个数。”   田祭酒对着他一抱拳,“多谢王大人告知,本官还需再仔细想想。”   王启英听了这话就十分干脆的起身,“那本官就不在此打搅田大人了,本官先行一步,大人留步。”   他从屋子里走了出去,田祭酒看着他走远了,才一把将茶杯给砸了。   “混账东西!”   王启英远远地还能听到些许动静,唇角轻轻勾起,大步流星地出了田家大门。   刚一出门他就布置了下去,“让人盯着田大人,给他大开方便之门!”   “大人……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他手下的人可没他这么大的胆子。   王启英斜睨了他一眼,那人顿时心头一惊,打起了十分精神,就听着王启英淡淡地收回了视线,对着他说道:“天塌下来也有本官撑着,你怕什么?让你怎么做,你照办就是!”   田祭酒在屋子里骂骂咧咧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亲自去见一见静王。   他原本就是静王的外家,去静王府上走动再合理不过。   “来人,备车!去趟静王府!”   静王这会儿正沉醉在温柔乡里,听闻田祭酒来了,他眉头一挑,“他怎的来了?不是说让他少过来吗?”   何氏见状,乖巧地从他的膝盖上爬了下去,还拉了条毯子将他的下半身给遮了起来。   “奴家先行告退。”   静王摆了摆手,“先下去吧。”   他虽说觉得这女人带劲儿,但田祭酒来找他,说的定然是要紧事儿,可不是什么事儿她都能知道的。   何氏应了一声,又冲着他微微屈膝,才将自个儿身上的纱衣拉了起来,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何氏才刚走没多久,田祭酒就来了,才刚走进书房他就闻到了一股子怪味。   作为过来人,他当然能猜到此处方才发生了什么。   他眉头微皱,想到静王府上如今还没个子嗣,也就没多说什么。   静王坐在轮椅上,身子靠在椅子背上,仰头看着他问道:“舅父今儿怎的突然来了?”   田祭酒叹了口气,将方才王启英说的事儿通通告知了他,“王爷,邹展暴露了啊!这个蠢女人!她到底是怎么知道邹展的?!”   静王脸色冷的可怕,最后才说道:“她现在关在何处?”   “大理寺大狱里。”田祭酒回答道。   “想法子杀了她,只要她死了,没有人证,咱们都不会有事。”   田祭酒点头,“下官也同您想到一块儿去了,只是大理寺戒备森严,咱们恐怕不大好得手。”   静王想了想,直接下令道:“做不到就让去找找矢忠,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法子。”   .   “大人,田府的人去找了矢忠公公。”   “矢忠?一个太监能怎么帮得上他呢?他又想做什么?”王启英一边儿摸着下巴琢磨着,一边儿在屋子里打转。   吴锡元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如果是你,如今最好脱困的法子是什么?”   王启英思忖了片刻,忽然抬头看向了吴锡元,目光坚定地道:“销毁证据!”   吴锡元抿唇一笑,点了点头,鬓角的发丝儿也随着他的动作从背后落到了肩上。   “不错,就是如此。如果人证死了,可就没人能指控他们了。”   王启英一听这话顿时就坐不住了,急忙起身说道:“不行!我得去跟程季他们说一声!让看好人!”   他火急火燎地朝着大理寺赶去,此时东厂的人也去了趟大理寺大牢。   上一次洛阳王的事儿,矢忠并未亲自出手,可即便如此,他也差点就被连累到,这阵子他都很消停。   直到,静王的人又找上了他…… 第965章 杀孟氏   一开始矢忠依然是拒绝的,从洛阳王出事起,他就没睡过一天安稳觉,总觉得周遭有双眼睛盯着他看。   他把身边儿的人零零散散地换了个遍,才稍稍安心了一些。   这次静王给出的诱惑很足,若是能帮他一点小忙,就把清黛楼送给他。   清黛楼啊,那可是京城了出了名的削金窟。   不过在大理寺眼皮子底下除掉一个女人罢了,还不至于做不到。   “大人,您真的要帮静王吗?”他手下一个小内侍犹犹豫豫地问道。   矢忠一手拿着拂尘,另一只手拨弄着香炉里的灰,看都不看他,就慢慢悠悠地问道:“何出此言呢?”   小内侍抿了下唇,说道:“您先前儿说过再不掺和他们的事儿了,奴才就是怕您再遇上什么麻烦。”   矢忠笑了笑,手上的动作没停,“这次依旧跟前头一样,他们的人不出面,便是大理寺真的查起来,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小内侍又道:“奴才总觉得这宫里头到处都是眼线,实在是怕了。”   矢忠听了这话,脸色也不怎么好了,这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语气不善的说道:“瞧你这没出息的样子!既然你怕了,就换个人去传信儿吧!”   “是!”   王启英还没赶到大理寺,东厂的人就已经先到了。   他们跟在探监的人后边正要进大狱,正巧就碰上了李程季领着杨柳迎面走来。   即便是被大理寺收监的犯人,也依然是允许探视的。   东厂在大夏朝也是个神奇的存在,先祖为了把控朝廷官员设立了东厂,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与锦衣卫均权势,且在刑部、都察院、大理寺这三个司法机关以外直接听命于皇帝。   也正是因此,大理寺和督察院以及刑部,总是会有东厂的人出没,大家也见怪不怪了。   若是让李程季一个人看到,他八成会目不斜视地走过去。   可如今他的身边却多跟了一个杨柳,杨柳可不懂官场的那一套,但她却记得自己前几日在城外见到的那几个太监。   她心里下意识地就怀疑了起来,都走过去了,她才小声叫了一声李程季。   “大人。”   李程季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她。   “大人,民女觉得方才进去探监的那几人可疑。”她担心其中有鬼,没有说半句废话。   李程季眉头一皱,想着去看看也不费什么事儿,就直接抬脚朝着大牢走去,“走!过去瞧瞧!”   见他走了,杨柳也急忙跟上。到了大牢门前,李程季出示了自己的腰牌,畅通无阻的进去了。   进去之前,李程季还顺便问了一嘴,“方才那些人是来见谁的?”   “回大人的话,见明大人的。”   李程季点了点头,“成,知道了。”   他们远远地跟在后边,却发现对方在拐过一个岔路口之后,少了一个人。   这大白天的,他们居然敢有胆子乱来?   李程季脸色一变,带着杨柳就追了上去。   可拐过去之后,却没看到那个小太监,而是换了个狱卒拎着食盒迎面走了过来。   李程季看了他一眼,“给谁送饭的?”   “回大人的话,是给孟氏的。”   李程季打开食盒看了看,见着里边不过放着寻常的咸菜窝头,便随手将食盒盖上,冲着这位狱卒摆了摆手,“走吧。”   李程季站在走廊里四处环顾,走廊里静悄悄的,只有不远处那位狱卒走路的声音。   李程季忽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急忙抬脚跟了上去,就见到那位狱卒将食盒放在了孟氏的牢房外边,隔着门给她递了进去。   就在这时,李程季忽然扬声喊道:“等一下!”   那狱卒也吓了一跳,当即站起身,“大……大人,您叫我?”   李程季不说话,走到了他身边儿,将食盒重新拎了起来。   “你叫什么名字?”   狱卒战战兢兢的回答道:“属下名叫魏长贵。”   李程季微微颔首,“你去让人安排审讯室,就说本大人要提审孟氏!”   魏长贵应了一声,急忙拔腿就跑,那架势不知道的还当他身后有鬼撵他呢!   李程季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一声,拎起地上的食盒,又抬眼扫了一眼窝在牢房角落的孟姑姑,一句话没说,就抬脚走了。   孟姑姑见状也开始后心一阵发凉,平素来送饭都是挨着牢房一间一间的送,今儿她还正奇怪怎么先给她送来了。   看来,应当是有人想要她的命啊!   杨柳一直提心吊胆着,直到他们在牢房巡视了一圈儿,也没见到什么意外发生,才走了出去。   刚一出牢房门,正巧就碰上了王启英派来的人。   “李大人,我们少爷让来告诉您一声,有人或许要对孟氏下手。”   李程季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中拎着的食盒,跟杨柳对视了一眼。   “来人,拿银针过来!”   一群人围着个食盒,亲眼看着李程季捏着银针试了试米粥,没一会儿银针的针尖就开始变黑了。   李程季立刻下令让人将孟氏重新提了出来,单独关在了一个地方,且拒绝任何探视。   而他自己则转头跑去找王启英,“英子!你怎么知道有人要对孟氏出手?到底是谁做的?这回得亏那个杨柳了,若不是她提醒,搞不好还真叫对方得手了。”   王启英看了一眼吴锡元,叹了口气,“都是猜的,真没想到居然叫我们猜对了。”   吴锡元也开口说道:“李大人,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能详细说说吗?”   李程季应了一声,在他们两人对面坐了下来,将今儿发生的种种详细地告诉了他们。   “果真有东厂的手笔,这个矢忠啊……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不老实,偏偏他自个儿还总是以为自己藏得挺好。”王启英凉凉地说道。   吴锡元也说道:“他们想保邹展和田祭酒,所以要杀孟氏。咱们先试探一下,将邹展抓了,看看他们是什么反应。”   他们都觉得邹展是个很重要的人物,但所有人都想不出来,他到底在静王一党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第966章 找不到人   “可是邹展是朝廷命官,还是翰林院的,咱们要抓他还需要皇上的首肯啊!”李程季说道。   吴锡元看了一眼王启英,“让义兄去就是。”   李程季看向王启英,视线落在了他腰间那块金光闪闪的牌子上,也咧嘴笑了。   “看来,这一回去抓人,非英子莫属了!”   王启英撇了撇嘴,倒是也没反驳,就是嘟囔了两句,“我一个鸿胪寺卿,整日干了你们大理寺的活儿,回头给章大哥说说!我那一份工钱说什么都不能少!”   李程季听了这话,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英子你啥时候还差这三瓜两枣了?为朝廷发光发热才是正经!”   最终还是王启英带着人去了,靠着他的金腰牌硬闯进了翰林院,却根本没找到邹展。   他脸色差到了极点,问了一圈儿人都说他平素也不大喜欢跟人交谈,一直将自个儿关在屋子里修书,最近也没瞧见他出来过。   王启英又去了邹展家里,依然没找到人,他的妾室说他已经五日没回府了,还反问他邹展是不是遭遇了什么不测。   这女人捏着帕子哭得梨花带雨的,“大人,妾身的兄长才刚去世不久,若是妾身男人再出了什么事儿,这叫妾身可怎么活呀!求求大人了,您就替妾身寻一寻他吧!”   王启英见着从她这儿也问不出什么,只能再次去找吴锡元。   “锡元,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季他们一直派人在翰林院盯着,并未见到邹展离开,可是他却不在翰林院,那么大个人他能躲到哪儿去?莫非是静王将他藏起来了?”   别说他了,就连吴锡元也想不明白。   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么一个解释,当初事情一出,对方就做了两手准备。   一,毒死孟氏。   二,将邹展藏起来。   吴锡元给不出王启英想要的答案,他看着王启英,说道:“咱们去翰林院看看,看看邹大人修书的屋子里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   王启英跟着他一起去了,他十分确定他的人已经将屋子搜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地道。   但他出于对吴锡元的信任,觉得他或许能找到些线索,便答应随他再去一次。   然而他们还没来得及出门,就有下人过来禀报,“少爷,田祭酒来了,说要见您。”   王启英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就听吴锡元说道:“你去见田祭酒,我去翰林院,见机行事。”   王启英应了下来,将吴锡元送出了门,才转身去见了田祭酒。   “田大人!”王启英对着他拱了拱手。   田祭酒也冲着他拱了拱手,面儿上带着些着急之色,“王大人!不知您可将扬州瘦马的案子禀报皇上了?”   王启英笑着摇了摇头,“寻思着给大人再争取些时间,就想着再拖一日,不知大人可找到法子了?”   田祭酒叹了口气,“才半日功夫,本官又能找到什么法子?可是扬州瘦马的案子分明就跟本官无关啊!”   王启英也跟着叹气,“本官也知晓,只是如今那孟氏一口咬死就是大人您做的,您说如今该怎么是好?”   田祭酒拧着眉头,还没说话,王启英忽然眼珠子一转,看了田祭酒一眼,试探性地问道:“大人,那孟氏不是还供出了个邹展吗?不然咱们将罪名推到他身上?!”   若是在正常人眼中,王启英这个提议还真算是个法子。   可是却没想到田祭酒居然十分强烈地反对道:“不行!”   王启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时候田祭酒才反应过来自个儿方才的情绪实在有些强烈,才苦着一张脸说道:“都是同朝做官的,咱也不能坑人啊!”   王启英心里就纳了闷了,平素看你坑人的时候丝毫不手软,怎么也没看出来你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啊?   “那本官就没法子了。”王启英耸了耸肩,说道。   田祭酒琢磨了许久,才忽然开口道:“王大人,这案子尚有蹊跷,本官以为这案子还要重新查起!根据孟氏的一家之言就跟本官定罪,本官实在不服气!”   王启英想了想就顺着他的话说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再拖些时日,就由田大人派人来查这个案子。您若是能找到真正的幕后之人,自然就替您洗脱冤屈了。”   田祭酒还要说话,王启英却道:“大人,能亲自替自己翻案的人可不多,本官职位不高,实在拖不了许久,还请您自个儿抓紧时间啊!”   田祭酒到底还是应了下来,主动一些,总比被动入狱强,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推个替罪羊出来就是。   .   吴锡元带着人去了翰林院,说起来当初他也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故地重游多多少少让人有几分感慨。   邹展修书的屋子在翰林院十分偏僻的一隅,他顺着走廊跟着个引路的小童走到屋子门前。   小童从怀中掏出钥匙,将门打开,冲着他行了一礼,说道:“吴大人,您请。”   吴锡元冲着他微微颔首,走进了这个屋子。   屋子里除了书还有个床铺,如今被子被简单地折起来堆在床边。   看这被子,便可猜测折被子之人要么是个不拘小节之人,要么就是个没怎么做过活的人。   他再次来到书桌边,看了看笔架上的几支毛笔,却是从粗到细摆放的整整齐齐。桌上的书籍册子也都堆得整整齐齐,连个一本凸出来的都没有。   吴锡元伸出手在桌子上一摸,手指上就是一层灰,可见这个桌子至少有五日以上没人用过了。   他又翻看了桌子上的册子,看着上边的字体,他眉头轻皱。   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来人!”吴锡元扬声朝着外头喊道。   立刻就有侍卫走了进来,“大人!”   “最后一次见到邹展的人是谁?”   那人不一会儿就被带来见吴锡元了,“吴大人。”   吴锡元请他落座,“都是同僚,张大人不必多礼。请您过来,就是想问问,听闻您是最后一个见邹展的人,不知道您最后一次见他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 第967章 给你指条明路   张大人这几日已经被不止一个人询问过,甚至都不用再斟酌词句,便直接回答道:“其实说来也凑巧,那日我清晨来翰林院的时候比平日里稍稍来晚了一些,正准备进门的时候恰巧碰见邹大人也往屋里走,便点头同他打了声招呼。我们也没说话,进了门就分开了,我一般都在西边儿的那间屋子,跟他不在一个方向。”   他这么说也实属正常,吴锡元原先在翰林院待过,也明白这里的人大多数都在埋头做自己的事,不怎么串门子。   吴锡元冲着张大人和善地笑了笑,又问道:“不知张大人最后一次见邹展是什么时候?”   张大人思忖了片刻,说道:“算算日子应当有七日了,从那之后我便再没见过他,也不晓得旁人有没有见过。”   “张大人在瞧见邹大人的那日,可还有碰上什么特别的人?”吴锡元接着问道。   张大人正想说没有,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停顿了须臾,才抬眼看向了吴锡元,“吴大人,真要说特别的人,那就是静王了。静王平素不大爱出门,所以那日臣碰上静王还挺惊讶的。”   静王?他来翰林院作甚?腿脚不方便,还来见邹展?邹展什么来头,居然能让静王过来见他一面?出谋划策的军师?   那为何不让邹展去静王府上见他呢?   吴锡元虽然暂且还想不明白,但还是跟张大人道了谢,“多谢您提供的线索。”   张大人也客气地问道:“吴大人,您可还有别的事儿要问?若是没有,那下官就先回了。”   吴锡元让人将张大人送出了门,他自个儿在屋子里里里外外看了又看,最后决定去一趟国子监。   邹展也是国子监的学生,若是能在那边儿找到他的墨宝,这样也好验证他的猜测。   功夫不负有心人,到了还是叫吴锡元给找到了。   “吴大人,就只找到这一个,这是他原先做的一首诗,还是老夫当年找他讨要过来收藏的呢!”夫子拿着一个册子走了过来,一边笑着说道。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等候着,听了他这话,急忙起身朝着他手上拿着的册子看去。   诗是好诗,字也是好字。   只是这字迹同他放在翰林院的字迹,怎么看都不像。   也不能说不像,应该说翰林院的字是在刻意模仿这些字,可是字如其人,临摹来的总归有些习惯是改不了的,所以看起来多少有些违和。   吴锡元拧着眉头,陷入了沉思当中。   莫非……邹展被人掉包了?   可是,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一直到傍晚吃饭的时候,吴锡元依旧一筹莫展。   苏九月也发现了他的异样,就冲着他问道:“锡元,可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吗?我瞅着你今日一直魂不守舍的。”   吴锡元听到她的声音,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唉,是遇上了些麻烦。”   他突然放下筷子,对着苏九月问道:“九月,你说有没有法子,能给人的脸上动手脚,让他变成另外一个人?”   苏九月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回答道:“当然可以,先前儿英子哥抓到的那个和尚不就是易容了的?”   吴锡元经她提醒,还真想起来了。   当初这个案子还是王启英的成名案,那会儿只是听苏九月随口提过一句,他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那……怎么才能知道他有没有易容啊?”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歪着脑袋想了想,“师父的手札上说,即便是再高明的易容术,到底也不是自己的皮肤,神色会有些僵硬,仔细看都能看出端倪。”   见着吴锡元一直为这个发愁,她笑了笑,主动说道:“下次你若是有怀疑的对象,便说与我听,我去帮你看看。”   吴锡元笑着应了下来,催促道:“先吃饭吧,这些事儿也不是一日两日能查清楚的,改日再说。”   或许是因着吴锡元这话,苏九月最近这几日出门就一直挺注意旁人脸上的,就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易容藏在她们身边儿。   就连黄户生都发现了她的异样,问了她一嘴,“怎么回事儿?你这几日总是盯着别人的脸作甚?别拿望闻问切那一套敷衍老夫啊!老夫可不信。”   苏九月笑着说道:“这不是想到先前儿您说得易容术嘛,就想看看怎么因地制宜。”   黄户生嗤笑一声,“是你男人碰上什么案子了?”   苏九月见被他发现了,只能皱了皱鼻子,说道:“是啊,我也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可是就目前的情形来看,是没没戏了。”   黄户生伸手指了指一旁的病历,“这些,帮老夫整理到手札上,老夫给你指一条明路。”   苏九月顿时眼睛一亮,像是怕他反悔似的,立刻走过去抱起了桌子上的一大堆病历,冲着黄户生挤了挤眼睛,“师父,咱们一言为定!”   苏九月认认真真地誊抄了半日,才将那些病历誊抄完,她兴奋地抱着她整理好的手札去给黄户生看。   “师傅,您看看我整理的如何?还有哪儿不合心意的?”   黄户生接过来翻看,苏九月就在一旁眼巴巴地瞅着。   最后还是黄户生终于放下了手中的手札,看了一眼身边儿提心吊胆的苏九月,冲着她满意地笑了笑,“还不错。”   苏九月眼睛一亮,绕到他身后,给他捶了捶肩膀,“师父,既然我做的还不错,那您说的明路……”   黄户生享受了半天,才慢慢悠悠的开口了,“易容需要一种叫珪元的东西,这东西几乎没什么用,也就有些手艺人制作首饰的时候能用上。让你男人查查这东西,兴许查案子就有思路了。”   苏九月跟她道了谢,便蹦蹦跳跳地跑回去报信儿了。   黄户生看了一眼自己才揉了一半的肩膀,无奈地摇了摇头。   .   苏九月才刚一进家门,就问吴锡元在不在家。   “大人在书房,王大人也来了,两人在书房议事,不让奴婢们在一旁伺候。”兰草回答道。 第968章 反水   苏九月点了点头,“给他们送茶水了吗?”   兰草应了一声,“一开始送了一壶进去,大人后来没再要水了。”   “拿一壶新茶过来,我过去瞧瞧去。”苏九月说道。   苏九月去书房的时候,吴锡元和王启英正在商议这个案子。   “按说他那么一个讲究的人,怎么都不会容忍自己的被子在床上随便儿堆着的。除非……他压根不会做这些。”吴锡元抿着唇说道。   王启英也说道:“我跟田祭酒说让他将罪名都推到邹展身上,好给自己洗刷冤屈,可是他居然拒绝了。宁愿自己出事,都不想让邹展出事,这个人物这样特殊,咱们居然早没有发现。”   吴锡元却摆了摆手,道:“这也不足为奇,这样的人物他们藏得严着呢!若是老早就被咱们发现,他们这点本事也就什么都用不着谋划了。”   “你说他的字迹也跟从前有所不同,应当是邹展被人掉了包?真可怕,朝廷命官都能被掉包,这么久都没人察觉。”   “也跟他自个儿深入简出有关系。”   “张大人说那日在翰林院碰到了静王?静王才刚一去,邹展就不见了?”   王启英似乎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他瞪大眼睛扭过头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锡元啊!你说邹展该不会被静王给杀了吧?!”   吴锡元脸色一变,但很快就摇了摇头,“不至于,他一个腿脚不大方便的王爷,还不至于亲自过来杀个人。”   两人正说着话,门口就响起一阵敲门声,“锡元,我给你们送了茶水过来。”   吴锡元和王启英才刚眉头一紧,就听到了苏九月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   吴锡元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回来了。”   苏九月嗯了一声,跟在他身后走了进来,随口跟王启英打了声招呼,又给他们将茶水续上。   末了,才说道:“今日我去问了师父,他老人家说易容要用到一种叫珪元的东西,这东西用途不广,寻常人买这个也没用。你们可以由此处入手查查。”   吴锡元笑了起来,“多谢夫人替我费心了。”   “都自家人有什么好谢的,不然先用饭吧?用过饭你们再接着谈?”   吴锡元原本就在等她回来一起吃饭,他们才吃过饭,就见到王通从外头走了进来。   “大人,孟氏又招供了!”   王启英顿时眼睛一亮,他们如今就仿佛是在拼图,零零星星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正在一点一点的恢复着案件的本来面貌。   两人又一头扎进书房商议了半天,原来……孟氏在得知有人要杀她灭口的时候,立刻就喊着要招供。   她说她可以将自己知道的所有东西都说出来,但是必须要给她换个牢房,并保她的性命。   李程季当场就答应了下来,给她换了个舒服的牢房,就连伙食都改善了不少。   孟姑姑这才将自己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   “我是被他们从扬州请来教导姑娘们的,但因着那些姑娘们都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因此我也会利用她们知道一些事情。人在江湖中待久了,就知道凡事儿都得给自个儿留条后路。这世道连自己的生身父母都不见得有多靠谱,更何况只是利益至上的生意人。”   孟姑姑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小酌一口,又慢慢悠悠地说道:“那些姑娘有被送给各位大人的,还有送给王爷的。至于我为什么知道邹展这个人,也很简单,因为我曾经给他送过姑娘。”   她当初被审问,只是想着随便找个职位低的人顶缸,却没想到这个人还是个不同寻常的。   “我知道你们对邹展很好奇,他不会莫名其妙的失踪,你们找不到他,只是因为他如今用另一个身份好好的活着。”   说着,她抬眼看了一眼李程季,眸子里还带着笑意。   李程季立即顺着她的话问道:“那你可知,他另一个身份是什么?”   孟姑姑轻轻摇了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凡事要适可而止。若是真让我知道了,我恐怕也活不了多久,这个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李程季翻了个白眼,“你这些话不都白说了吗?”   “倒也不是,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却可以告诉你们他们的下巴上是有颗痣的。”   ……   “有颗痣?”王启英反问道。   王通点了点头,王启英和吴锡元互相对视了一眼,眼底都是不可思议。   显然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最后还是王启英先开口了,“该不会……这个邹展真就是静王本人吧?”   “可是静王的腿……不是瘸了吗?”他又自顾自地反驳道。   吴锡元却看着他,一脸严肃地说道:“既然脸都能是假的,谁知道腿瘸会不会也是假的呢?”   王启英顿时犹如被醍醐灌顶了一般,“有道理!”   “如果静王真的是邹展的话,那也怪不得咱们掘地三尺都找不到他。如今邹展出了事,只怕这个身份他也不会再用了。”吴锡元轻轻叹了口气。   王启英却道:“锡元莫慌,狡兔尚且三窟,静王不会只给自己留了这么一条后路,咱们接着查,总能查到些蛛丝马迹。待过两日柳茹她们送消息出来的时候,我找机会让她们试探一下。”   .   燕王府   关怀远急匆匆地走进了书房,“王爷,这些是青石他们搜集到的情报,请您过目。”   穆紹翎接过信封,看了一眼上头完好无损的红漆,取了把裁纸的小刀,沿着信封的口,将它一点一点裁开。   “老四的腿兴许是好的?”穆紹翎也有些意外。   他都瘸了快二十年了,如果真是装的,那这个人也太可怕了。   关怀远也一脸惊讶,“静王可真够能隐忍的。”   穆紹翎轻笑一声,“幸亏本王早就知道老四不简单,安排戴氏去了他身边儿,不然咱们这些人可真就要被他耍得团团转了。”   “戴氏她……确定吗?”关怀远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实在是这个消息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第969章 挑个好日子   穆紹翎一边儿点了蜡烛,将手上的信点着,瞧着烧的差不多了,才丢去了一旁的香炉里。   听见关怀远这话,抬眼瞥了他一眼,“不管她确定还是不确定,咱们都要有备无患。”   “王爷您说的是。”关怀远急忙应声。   先前儿是他多嘴了,也得亏王爷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让人给戴氏传个信儿,最近老四身边儿有了别的女人,倒也不必刻意争宠,择日再试探。”穆紹翎交代了一句。   关怀远拧着眉头问道:“王爷,戴氏如今有了静王的孩子,她……还靠得住吗?”   穆紹翎却轻笑一声,“静王府也不是只有她一双眼睛,至于她说的是不是真的,本王自会定夺。”   关怀远这才应了一声,退出了书房,下去传信儿了。   他们王爷如今跟从前是越来越不一样了,这些事儿王爷比他心里头有数多了。   他才刚走出门,就迎面碰上了苏怡和夏荷,他急忙对着苏怡行了一礼,“见过王妃。”   苏怡嗯了一声,“王爷可在书房?”   “王爷在的。”关怀远答道。   苏怡点了点头,抬脚走了。   屋子外边儿的动静才刚一响起,穆紹翎就听到了,他唇角带着笑站起身迎了过去。   苏怡才刚迈过门槛儿,就见他站在面前看着自己含笑调侃道:“才这一会儿不见,怡儿就想我了?”   苏怡瞪了他一眼,“谁想你?少臭美了!”   穆紹翎十分自然的拉起她的手到一旁坐下,“那怎的我才不过来书房一小会儿功夫,怡儿就巴巴儿的赶过来了?”   苏怡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他却拉得紧紧的,根本不松开。   她只好作罢,任由他拉着手,无奈地说道:“那也不是想你,是有要紧的事儿同你说。”   “何事?”穆紹翎侧着脑袋问道。   “方才宫里头来人了,说钦天监给喻仁选了几个好日子,父皇说他岁数大了,不过问此事,让拿来咱们看看。”   穆紹翎对喻仁郡主的事儿并不十分上心,就随口说道:“既然都是好日子,你看着挑一天就是。”   “话虽如此,但到底是你表妹,总得叫你知道的。”   “日子都是什么时候?”穆紹翎问道。   “远的就是三年后,近的就是今年腊月,还有明年九月份。”   穆紹翎虽然一贯不大喜欢喻仁这个表妹,但既然过问起这事儿来,到底也得给她选个差不多的时候。   “钦天监也是人傻了,她明年才出孝期,今年的日子就作罢了。三年后也不妥,她如今没了依靠,还是早些嫁过去的好。依我看,明年九月份就不错。”   这话也是苏怡想说的,小夫妻两人一拍即合,“那我就让人给宫里回个话,便说定在明年了。”   穆紹翎以为苏怡来就只是商量这个,但谁知道苏怡说完这事儿,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对了,父皇还让人传话,说云南王即将离京,走之前要去东陵祭祖。他老人家身子不便,让你陪着云南王一起去。”   燕王整个人直接愣住了,“我?我去?!”   苏怡点了点头,“嗯,来传话的公公还在外头候着呢,你可要将他叫进来问问?”   燕王叹了口气,“倒也不必,就是想着这事儿能不能推一推。”   自古以来祭祖的事儿除了皇上牵头,其次就是太子了,如今大夏朝没有太子,父皇这一举动不就是给大家暗示了吗?   他有时候真搞不明白,父皇怎么想的。   他喜欢老五,那就爽快点封老五做太子啊!   虽说老五年纪还小,但前朝人家孩子刚生下来就封太子的,也不是没有。   “推不了,皇上已经下旨了,你什么时候见过发出来的圣旨还能收回去?”苏怡在一旁凉凉地说道。   她嫁给燕王时间久了,也慢慢地知道了他的胸无大志,自己男人志不在此,她也没觉得怎样。   在她看来自己当王妃也好当太子妃也好,日子也还是一样过。   反倒是看着穆紹翎整日找借口偷懒摸鱼,让她想起了早些年她还小的时候不想去读书的日子。   穆紹翎一抬头就对上了苏怡幸灾乐祸地模样,他脸色一板,直接将苏怡抱起来坐在自己腿上,两手捧着她的脸,让她跟自个儿面对面。   “怡儿,我怎的瞧着你似乎有些幸灾乐祸呢?”   在他动手抱苏怡的一瞬间,苏怡身上的肌肉就紧绷了起来,还是因着她努力控制,才没做出什么下意识反击的举动。   她到底没忍住脸上的笑,说道:“定然是你平日里躲懒太多了,才被父皇给惦记上了。”   穆紹翎却道:“你同我一起去。”   苏怡挑眉,“皇室没有女人去祭祖的规矩。”   虽然她也不想去,但这个规矩还真叫人心里头不痛快。   穆紹翎却道:“以前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我去进宫见父皇去!若是父皇不允,我就想法子将这差事推到静王身上。”   说起静王,他忽然就想了个馊主意。   “父皇不知道静王腿脚是好的,这么多年才会忽视他,可若是让父皇知道了之后呢?”他说着,忽然轻笑一声,也幸灾乐祸了起来,“既然不让我躲懒,那大家就都别想着藏着掖着。”   苏怡还不知道此事,被燕王一说,一脸惊讶,“静王的腿?没瘸?”   穆紹翎点了点头,“说起来当年他也是因为中毒才腿瘸了的,这孩子好心机啊!那时候他才五岁,也不知道是他自个儿想的,还是背后有高人指点。”   苏怡叹了口气,“皇室还真都不是省油的灯。”   说完一抬头,就见到穆紹翎满眼笑意地看着她,“怡儿似乎忘了,你如今也是皇室中人了。”   苏怡脸色僵硬了一瞬,才扬起下巴倔强地说道:“我本来就不是省油的灯,少来招惹我。”   穆紹翎笑得停不下来,直接将她抱了起来。   苏怡吓了一跳,怕掉下来,赶紧抓紧了他,就听耳边传来男人带着笑意的声音,“遵命,王妃娘娘,咱们先用饭去。待会儿随我进宫一趟。” 第970章 祭祖   得知燕王夫妇进宫,景孝帝也没有多想,他下了旨意,他们两夫妇进宫谢恩,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儿了。   “说起来朕也许久没见过这俩孩子了,让他们进来吧。”景孝帝说道。   燕王夫妻二人走了进来,对着景孝帝行了一个大礼,“儿臣见过父皇。”   景孝帝摆了摆手,“起来吧!都是自家人,不必如此多礼。”   说完还指了一旁的椅子,“坐吧。”   待到二人落了座,燕王才赶紧说道:“父皇,儿臣瞧着您如今身子康健,再加上云南王许多年才回京一次,日后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不若您出去走走?”   景孝帝哪儿不知道他的想法,这小子还知道跟他打亲情牌?   呵呵,他能走到这一步,心比刀子还冷,哪儿还在乎什么亲情。   他看着燕王把话说完,才忽然以手作拳,凑到唇边咳嗽了起来。   “老三啊,朕若是身子真的康健,也就不会让你替朕做这些了。”   穆紹翎拧着眉头说道:“大哥呢?大哥乃是长子,不然让大哥去?”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一脸不加掩饰的嫌弃之色,“别在朕面前提他!”   被人算计来的孩子,让他如何喜欢的起来?   “那静王……”   穆紹翎还没说完话,就被景孝帝打断了,“行了,朕圣旨都下了,你照办就是。”   燕王见此时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就干脆说道:“那我要带怡儿一同去祭祖,皇祖父没见过孙媳妇,自然要领去给他老人家看看。”   他已经想好了,若是父皇不让怡儿去,他就也不去,大不了就是抗旨,父皇又不可能真的因此要了他们的脑袋。   他都想好了怎么据理力争,最好能让父皇彻底不喜他这个儿子。   可谁知道父皇只是看向了苏怡一眼,就一口应了下来,“好。”   苏怡愣住了,穆紹翎也愣住了。   说好的皇室不让女人去祭祖的?怎的会这么顺利?   就在他们夫妻二人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皇上又冲着苏怡笑了笑,问道:“怡儿也想去看看吗?”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怡也只能乖巧的点了点头。   景孝帝笑了起来,“想去便让老三带着你去瞧瞧,听说喻仁的事儿一直是你在费心。若是咱们家的孩子都能跟你一样替朕分忧,那该多好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瞪了一眼穆紹翎。   穆紹翎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父皇夸了一通自己王妃,还给赏赐了许多好东西。   原本臭臭的脸色,才逐渐变好了。   父皇的私库里好东西多,能赏赐给怡儿的一定不差,这次进宫他们也不算白来。   等到他们夫妻二人离开之后,皇上才轻笑一声,“这小子,还想威胁朕?门都没有!”   不过是去祭祖而已,人死如灯灭,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他,感触尤为深。   左右就是去吃斋,上香,谁去不是去呢?   皇上自个儿想的开,可前朝的那些老古板们可就不会这么想了。   他们集体上书,请皇上收回成命。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边儿喋喋不休的御史大夫,只觉得聒噪得很。   他揉了揉眉心,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好了。”   秦御史干脆利落地一拜,“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此举于江山社稷不利啊!”   景孝帝呵呵一笑,从龙椅上走了下来,站在秦御史面前,笑着问他,“敢问秦爱卿,燕王夫妇去祭祖祭得是谁的祖?”   皇上离秦御史实在太近了,他心里其实也有些怕,额头上豆大的汗水都冒了出来。   皇上见他半天没说话,就又问了一句,“怎么不说话了?朕问你,他们祭得是谁的祖先?”   皇上的气势太足了,秦御史心里慌得厉害,最后支支吾吾的憋出了一句话,“天家的祖先。”   景孝帝袖子一挥,笑了起来,“既然如此,又关你们什么事?若是真闲的无事可做,朕瞧着大理寺还缺个做饭的。”   秦御史脸色大变,急忙告罪,“臣知罪!还请皇上恕罪。”   景孝帝抬脚又回到了他的位子上,“朕察觉咱们大夏朝似乎官职设得有些多了,若是你们真闲的无事,回乡下种地也是个不错的法子。”   在场的文武百官,大家都是好不容易才爬上来的,谁甘心就这么回去种地?   大伙儿也都发现了,自从这次皇上病愈之后,似乎比从前要任性太多了。   但他兵权在手,又有苏大将军和陆太师的支持,也有任性的资本。   .   苏怡得知了皇上在朝堂上的做法,也笑得停不下来。   “父皇也是个可爱的老头子。”   穆紹翎听着他家王妃的形容,实在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你当心叫父皇听到了,也让你回乡下种地去。”   苏怡才不怕他,直接手一叉腰,“我求之不得呢!乡下好玩的可多了呢!”   她这样一说,穆紹翎的心思也活泛了起来。   等他们祭祖回来,赶紧找个庄子带怡儿住进去,远离京城,远离皇位。   此时的苏九月也从吴锡元嘴里得知了苏怡要去祭祖的事儿。   “咱们这位皇上可真不按常理出牌。”吴锡元笑着说道。   苏九月也道:“皇上都能封我个太医,足以见得皇上根本就不是个老顽固。”   不仅不是个老顽固,还是个思想新潮的。   自古皇帝开创盛世,都会有个革新。瞧着如今的大夏朝逐渐稳固,再也不是上一世那起子风雨飘摇的“大夏朝”了。   吴锡元心中前所未有的平静,就这么慢慢的升官发财,比前世的富贵险中求,更得他的心意。   夫妻两人钻在一个被窝里,却做着不同的梦。   一个一片平和,一个直接吓得从梦中惊醒。   苏九月许久没做梦了,这次也着实被吓到了。   不为别的,只是因着怡姐儿在她的梦中出事了。   看着怡姐儿手持长剑义无反顾的冲过去替燕王挡掉了一剑,却被另一把剑从背后贯穿。   燕王悲痛欲绝的仰天长啸,眸子都染上了血色,最后边战边退,来到悬崖边上抱着怡姐儿跳了下去。 第971章 万无一失   苏九月一瞬间惊醒,同时也吵醒了睡在她身边儿的吴锡元。   吴锡元自然而然地问道:“又魇着了?”   他媳妇儿已经许久没做梦了,也算是睡了一阵子的安稳觉,这次也不知道又梦到了什么。   苏九月靠在他身上回了半天神儿,才缓缓说道:“锡元,我梦到怡姐儿了。”   吴锡元知道她的梦从来都不是什么好梦,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顺着她的话问道:“这回又梦到什么了?”   苏九月拧着眉头,将自己的梦告诉了他。   说完之后忽然坐起了身子,转过头看向了吴锡元,一脸不解地问他:“锡元,你说怡姐儿和燕王他们出门定然是有护卫的,且怡姐儿和燕王都是练家子,能将他们逼到绝路上,对方到底是带了多少人啊。”   吴锡元也拧起了眉头,摇了摇头,“说不清楚,也猜不到到底是谁的人想要对付他们。要知道跟他们一起去祭祖的还有云南王,带的人定然只多不少。”   “不行,咱们得想想法子救救他们。”苏九月坚定的说道。   可是下一瞬,她又有些泄气,“咱们怎么救他们呢?咱们手里没有人,就咱们这几个护院就算是全派过去估计也于事无补。我梦里看到他们的人可多了,至少上千人。”   吴锡元将她搂在怀里,手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安慰地说道:“九月,你莫要担心,剩下的我来想法子。”   天还没亮,可苏九月心里装了事儿就再也睡不着了。   吴锡元也干脆跟着她一起起来了,洗漱完毕之后就换好了朝服。   “媳妇儿,你给我带两个饼子我路上吃。”他对着苏九月说道。   苏九月诧异的看向了他,“如今时候还早,今儿怎的走的这样着急?用过饭之后再走也来得及。”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说道:“不用了,我得去趟岳府,昨儿你梦里的事咱们恐怕只能找岳将军帮忙了。”   整个京城手里有兵权的只有那几个人,宋阔去了齐南山,如今京城里的人若是按照远近亲疏来算,同他们最近亲的自然就是岳卿言。   岳卿言听家里的下人说吴锡元来访,他也有几分惊讶。   “怎的这样早就来了?罢了,既然人都来了,赶紧请人进来。”   吴锡元随着下人进了屋子,岳卿言这会儿也换了朝服正在屋子里等着他。   “锡元,怎的今儿这样早就来了?可是有什么急事?”   吴锡元对着他一抱拳,也不客气,就直接说道:“义兄,是有件事儿。小弟近来得了个消息,这消息约摸有八成是真的,便想着来找义兄商议。”   他这样一说,岳卿言也来了兴致,“哦?你说的是何事呢?”   “有人要在城外伏击燕王夫妇和云南王,带的人手可不少,足足有千余人。”吴锡元说道。   岳卿言听明白了,“你是想我带人去救他们?”   吴锡元微微颔首,岳卿言又问道:“那你怎的不直接同燕王夫妇说呢?”   吴锡元叹了口气,“方才小弟不是说了么?这消息有八分是真的,另外两成也不说不准。再说了,燕王夫妇手下人手不足,这事儿便是告诉了他们,在小弟说不出到底是谁想要对他们下手之前,只怕他们的重视程度也不够。再者……若是能救下两位王爷和王妃,这不是妥妥的功劳吗……”   他一副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模样,倒是让岳卿言听进去了,“多谢锡元替为兄着想,你是想为兄赌一把?”   吴锡元点了点头,“是的,义兄手中有兵权,且还受皇上器重,大可上书皇上,将这个差事揽下来。若是成了,那可就立功了。”   岳卿言被他说得有几分心动,“成,你说的有道理,今日下朝之后,为兄就进宫去找皇上说道说道去。”   吴锡元笑着答应了下来,“好,只是义兄此行务必要带够人手,功劳虽然重要,但义兄的安危更为重要。”   岳卿言笑着应了声好,邀请他一同去上朝。   吴锡元却笑着说道:“还是义兄同我一起去吧,我坐了马车来的。”   .   下了朝之后,岳卿言亲自跑去见了皇上。   “皇上,听闻两位王爷和燕王妃即将去祭祖,臣自请前去守护两位殿下的安危!还请皇上成全。”   皇上对岳家的感官一直很好,再加上岳卿言一副坦荡荡的模样,他便笑着问他,“岳将军可是这阵子没仗打,有些手痒痒了?”   岳卿言憨厚一笑,眉宇间有几分他爹年轻时候的模样,倒是又惹得皇上一阵唏嘘。   曾经的岳山的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如今才不过一眨眼的时间,他儿子都这么大了。   “想当年你爹也是个打仗的好手,朕如今能坐稳江山,也少不了他的功劳。”   岳卿言哪儿敢居功急忙说道:“皇上坐稳江山是大夏之幸,也是我岳家之幸,能跟如此明主,实在是天下大幸。”   不得不说,武将夸起人了,真真儿是简单粗暴,听得景孝帝通体舒畅,简直不能再舒服了。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有岳将军守护我儿和云南王的安危,朕自当放心!你且去吧!守备和人手都由你看着办。”   “是!”岳将军领命从皇宫出来之后,立刻就派人去给燕王和云南王知会了一声。   燕王原本都没想着带人,东陵离得又不远,随便带几个人就是了。   可瞧着皇上如此兴师动众的模样,他也不好扫了他老人家的兴,便默许了。   可是直到他们即将离京的那日,他发现在仪仗队后头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之后,顿时沉默了。   “关怀远,你去将岳将军叫来。”   关怀远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还带着岳卿言一起。   岳卿言对着燕王行了一礼,燕王叫起之后,就直接问他,“岳将军,怎的带了这样多的人?未免有些太过兴师动众了吧?”   岳卿言不苟言笑地回答道:“回王爷,您和王妃都是千金之躯,受不得任何意外,臣也是为了万无一失。” 第972章 扰了他的心头肉   瞧着岳卿言一脸严肃,又是为了他们夫妻二人着想。   燕王想到他说的万无一失,抿着唇思忖了半晌,到底还是点了头。   罢了,这次到底也不是他一个人,还带了怡儿,他可以有闪失,但怡儿不行!多带点人手出门,心里也不会发憷。   云南王瞧着这阵势也笑了,“知道的说是保护咱们安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此番是去打仗呢!”   燕王也笑着道:“岳将军说了,这是为了保护咱们万无一失。原先保护王叔的差事在侄儿肩上,如今有岳将军接过这一重担,侄儿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从京城到东陵的一路都十分顺畅,岳卿言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但是岳卿言提着的心从来没放下,他临走之前研究了一天一夜的地形图,还让手下的斥候出去实地考察,回来告诉他在何处适合伏击。   他一路小心戒备,既然来的路上没出事儿,那么回去的路上就要格外注意了。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那一千余人并未埋伏在路边的山林中,而是从他们身后追了过来。   对方骑着马,他的带着仪仗队,坐着马车本来速度就慢。   岳卿言当机立断,“两位王爷!后边儿有人追上来了!臣带人去拦住他们,你们先回京!”   这时候也顾不上等他们点头,他说完就直接拔刀带着人冲了过去。   来得这伙人身上穿着铠甲,装备十分精良。   但瞧着他们的模样,像是不久前才经过一场恶战,慌不择路地逃过来的。   一交手,岳卿言更是心中一惊。   这些人一定不是普通的草寇,他们都经过训练,堪比他带了许久的精兵强将。   岳卿言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自己来了,还带了这多人,不然两位王爷和王妃定然会遭遇不测。   他们交手了有小半个时辰,从这些人身后又追来了一群人。   听着马蹄声,岳卿言心中一沉,还当他们又来了援兵,正打算下令让自己手下的人边打边撤。   却没想到一抬头就看到了远方高举的旗帜,上边儿写着个大大的“宋”字。   是宋阔!   岳卿言心中一喜,有宋阔跟他前后夹击,这伙人定然插翅难逃!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远方的士卒们就举着大刀汇入了人海当中。   不怎么宽的一条官道上,没多一会儿就倒下了一片人,剩下的人也都没了战意,纷纷缴械投降。   宋阔和岳卿言他们将人捉起来,绑在一条绳上,打算带回去慢慢审问。   阔别几日的两兄弟也算是见着了面,宋阔倒是很好奇岳卿言怎么会在这儿?   他带着人去齐南山剿匪,对方同他们交手几次均以失败告终。   他们似乎也知道自己不敌,便丢了寨子跑路。   却没想到能跑的路已经被宋阔他们给封死了,唯有去京城的方向还有一条小路,对方不知道。   他们原本想着先逃出来,能活命再说。   却没想到他们才走没多久,就被宋阔的发现了。   这一路上他们被追的仓皇逃窜,今日发现路前方有燕王和云南王的仪仗,他们原本想将两位王爷绑了,也好给自己换一条生路。   谁能想到两位王爷出个门居然带了这么多人,别说绑架王爷了,他们自个儿差点就被人全灭了。   再加上宋将军没多久就追上了,他们更是跟那案板上的鱼肉似的。   岳卿言跟宋阔这么一交流,才搞明白了京郊怎么会有这么大一批人马过来。   可是转念又一想,既然是齐南山跑过来的草寇,吴锡元又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他能掐会算?   他打算等回去了好好问问吴锡元再说,如今王爷们的安危倒是保住了。   “走吧,两位王爷和王妃在前头,你如今扰了驾,去请罪吧。”岳卿言说这话的时候,还有几分幸灾乐祸。   宋阔抱着剑看着他,听了这话嘁了一声,“怎的你如今跟王启英越来越像了?瞧那贱兮兮的模样……啧啧,让人没眼看的。”   岳卿言脸上幸灾乐祸地笑容一僵,很快就恢复了自然。   “你管我什么样,赶紧去请罪吧!去晚了,当心惹怒了燕王。”   谁都知道燕王妃是燕王的心头肉,如今惊扰了他的心头肉,你说他会不会恼怒?   此时的燕王夫妇和云南王也已经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燕王才刚冒出点火星,就被苏怡一个眼刀给扫没了。   “你冲宋阔发火做什么?那流寇兵强马壮跑得快,咱们运气不好直接撞上了,怪别人作甚?”   燕王其实也不是气宋阔,他只是后怕。   只要想到他一开始就打算带三十来个护卫出门,就忍不住毛骨悚然。   若不是岳卿言突然请命要护着他们,这一次他们夫妇二人就带着那么三十几号人出门,恐怕这会儿早就凶多吉少了,根本撑不到宋阔的人追过来。   “是我错了,我不该人任性地央你陪我出来。”燕王神情严肃的说话。   苏怡还没说话,一旁同他们坐在同一马车里的云南王就抢先说教道:“小子,这你可就说错了。你不是错在带自己女人出门,而是带他出来了也没保护好她。”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说起来也怪本王,本王作为你们的王叔,带你们出来没保护好你们两个小的。待回到京城,本王自会去跟皇兄请罪。”   其实苏怡和燕王都知道,这事儿真就怪不着云南王。   云南王在云南是有几十万大军不假,但当初回京的时候,他为了也不让皇上多心,就带了两个人,就连护卫都是蹭了吴锡元的。   即便是他有护着他们夫妻二人的心,也没那力。   就在他们几个互相认错的时候,关怀远的声音在马车外头传来过来,“王爷,王妃,宋将军和岳将军过来了。”   马车不大,根本坐不下五个人,燕王夫妇和云南王都下了马车。   宋阔和岳卿言走过来对着他们行了一礼,宋阔率先说道:“臣惊扰了两位王爷和王妃,还请王爷王妃恕罪。”   云南王笑了笑,“无妨,你二人救驾有功,待本王回京之后,会奏请皇上为你二人封赏的。” 第973章 疑虑   穆紹翎也在一旁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云南王的说法。   可同时他的心中也有淡淡的疑虑,岳卿言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好端端地带了这么多的人来保护他们去东陵?   他先前儿的解释实在是有些牵强了。   这会儿在路上他也没有多问,但等回京之后,必然是要搞清楚的。   其实在场的所有人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苏怡是凡事有穆紹翎操心,她根本不用多问。   而云南王也是心里有数就行,只要人没事,朝廷里的事情并不是知道的越多越好的。   如今的他过不了多久就要离开京城,这趟浑水谁爱趟谁趟,他反正是不掺和了。   一直等到了京城,一行人先将云南王送回去,才去送燕王和王妃。   然而到了燕王府之后,燕王却没随手打发他们二人离开,而是对着他们说道:“你二人随本王去书房,本王有事儿要问你们。”   岳卿言和宋阔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跟在燕王身后朝着书房走去。   “多谢两位将军救命之恩。”燕王率先说道。   岳卿言和宋阔哪儿敢承他这情,岳卿言急忙说道:“这本是臣的职责所在!王爷您这样说可就是折煞我俩了。”   宋阔也跟着应道:“是呀!王爷,若不是属下没及时抓住歹徒,您和王妃也不用受此惊吓,说起来都是臣的错。”   燕王看了岳卿言一眼,说道:“说起来,本王还真有几分疑惑,还请岳将军替本王解惑。”   岳卿言恭敬的一拱手,说道:“您说。”   燕王看着他,缓缓问道:“今日你保护我们三人去东陵,为什么会带这么多人?莫非是提前得到了什么音信?”   他这么一问,宋阔也看向了他,他也想知道岳卿言是怎么会带了这么多人离京。   岳卿言被这四双眼睛盯着,心里难免有些紧张,但也依旧是那番说辞。   “臣不过是为了万无一失……”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燕王出言打断了,“行了,别跟本王说什么万无一失,不过去东陵祭祖,从前从未有带这么多人的先例。再加上京郊一贯都十分安稳,便是父皇出门也差不多就这规格了。”   岳卿言被他三言两语说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替自己辩驳,“这……”   燕王看他这样,又接着问道:“莫非是旁人告诉你的?岳将军,你莫要担心,替本王解围这是好事,无论是谁给你出的主意,本王都只会重重有赏,不会去责怪他的。”   一听有赏,岳卿言这个老实人自然不会独自揽功劳了,便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是前几日吴锡元吴大人来找过臣,他说他不过只是听到些风言风语,不敢确定是不是真的。为了王爷和王妃的安危,让臣揽了这个差事。”   “吴锡元?”燕王听了这个名字反倒不觉得意外了。   上一世见识过吴锡元的手腕之后,这辈子他即便是做什么,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岳卿言点了点头,“正是,锡元也是为了王爷和王妃的安危,还请您……”   燕王嗯了一声,“本王知晓的,你们先回吧。”   宋阔和岳卿言从燕王府走出来,宋阔笑着勾住了岳卿言的肩膀,“这回也让你跟着赚了些功劳呢!”   岳卿言瞪了他一眼,“你还得好生谢谢我呢!若不是我在,让两位王爷和王妃出了什么事儿,你这到手的功劳不仅没了,恐怕还得捅个大篓子!”   这话虽然不客气,但却说得是大实话。   宋阔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兄弟,我都知道的,走,咱们哥俩喝一杯去!”   他们两人前脚刚走,后脚燕王就让人去将吴锡元请过来。   先前儿燕王一直仗着自个儿能预知的本事,总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可是越到后来,许多事情就都有了变故。   他父皇没有病重,他的怡儿也没死,和老五也没翻脸,吴锡元也比上辈子早当了几年的官。   他不知道到底是哪个环节影响到了,但这一世似乎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变化。   但这次突如其来的意外也给他敲响了警钟,这一世虽说比他上一世要过的顺遂许多,但这一世也会有许多不为人知的危险。   日后他可不能大意,要更加小心谨慎才行,毕竟如今的他可是有王妃的人。   他从来都不打无把握的仗,无论从前还是现在。   吴锡元既然知道他不知道的事情,那就将吴锡元找过来问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吴锡元这会儿还在查翰林院邹展的案子,正在问邹展府上的下人,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蛛丝马迹。   就被阿兴找了进来,“大人,燕王有请。”   吴锡元先是一愣,随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   看了……应当是他家九月的梦应验了。   他给这边儿查案子的人交代了两句,就准备离去,正准备出门的时候又碰上了李程季和杨柳等人。   他们互相打了个招呼,他便先一步离去了。   燕王跟吴锡元因着苏九月和苏怡的关系也算是十分熟识了,也因此燕王对吴锡元也就没怎么客套,便直接问道:“吴大人,本王听岳将军说有人袭击本王的消息是你告诉他的?不知吴大人又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再好的关系也不能事事告知,吴锡元心里清楚,便信口胡说道:“那日我在茶楼等王大人过来议事,不小心听到一耳朵,想着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才告诉了岳大人。”   燕王眉头一皱,“早就有人知道齐南山的匪徒敌不过宋将军,会朝着京城方向逃窜?”   他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吴锡元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臣也不知。”   说完,他又接着问了一句,“王爷,是齐南山的匪徒对您动手的?那伙人可真是太胆大包天了!”   他这么一问,燕王也有些不敢确定了。   他在心中思索了许久,才忽然换了个念头。   会不会是有人原本就想要杀他们?只是还没来得及动手,就正巧碰上了齐南山的匪徒? 第974章 不是能吃苦的人   借着这些匪徒的手,将他们杀了,一举两得的事儿啊!   燕王拧着眉头想了许久,最后一抬头发现吴锡元还正在看他。   他只是思索了一瞬间的功夫,就决定将这个难题丢给吴锡元。   而吴锡元听了之后也沉默了,他没想到自个儿随口一句话,居然让燕王想了这么多。   不过小心点准没错,若不是按着他理解的来,自个儿这话也圆不住了。   “王爷您的猜测也不无道理,京城里的水越来越浑了,王爷您还需格外小心啊!”   不管他的出发点如何,但他的劝诫却是真心的。   自从皇上想要削藩开始,各方势力在京城中的眼线也开始活跃了起来。   燕王是如今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皇子,若是没了他,皇上备受打击不说,别人还能少一个强有力的对手。   燕王微微颔首,“本王知晓了,今日发生的一切,本王都会禀报皇上的,多谢吴大人提醒。”   吴锡元同他客套了两句,借口天色不早了,自己夫人还等着他回去吃饭,就离开了燕王府。   他原本以为燕王要在朝堂上跟皇上告状,却没想到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压根就没看到燕王的人影。   他还没去打听,就有多事之人来说燕王病了。   是的,燕王“病了。”   他告诉父皇自个儿受了惊讶,如今缠绵病榻,须得好生休息几日。   还请父皇把京城守备的事儿交给其他人负责,不能因着他影响了京城的安危。   皇上听得那叫一个心疼,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老三真是朕的好儿子啊!自个儿都病了,还惦记着朕的安危!来人!摆驾燕王府!再带两个太医!”   赵昌平就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皇上的心思他可能比皇上自个儿还要清楚。   皇上这么做摆明就是不信任燕王,燕王这两年性情大变,搞不好就是借着这个机会躲懒呢!   他让人安排了下去,等到殿中没人的时候,果然皇上的脸色也正常了,红了的眼圈儿也恢复了正常。   安安静静的大殿中,还能听到皇上自言自语的碎碎念,“这混小子!若是让朕知道他是在做戏!朕一定把他吊起来屁股给打开花!”   赵昌平:“……”   燕王真难,做燕王的老子也很难。   燕王原本正躺在床上,抱着被子等他家王妃给他喂饭,毕竟他可是个“病号”,要悉心照顾的。   可是谁能想到呢?小王妃还没来,先把他父皇给等来了。   他下意识地就想起床,却忽然想到自个儿如今正“病着”,才抿了下干涩的唇,径直躺下了。   他家王妃真不会照顾人的,几个时辰过去了,连口水喝都没有。   终于,在皇上到来前没多久,苏怡可算是端着一碗药跑了进来。   她才刚一进门,屋子里就弥漫着一股“药香”。   燕王眉头一皱,只觉得舌尖已经开始发苦了。   苏怡端着碗凑到床边儿,担忧的看了他一眼,空出一只手过去摸了一下她的额头。   却没想到动作稍微有些大,不小心将药撒了一些在燕王的亵衣上,一时间屋子里更是药香弥漫。   真……上头。   苏怡还没来得及让人给燕王拿换洗的衣裳,外头就传来一声响亮的嗓门。   “皇上驾到!”   苏怡吓得一个激灵,手一抖,又将药洒出去一些。   燕王看了反倒是松了一口气,药洒的越多,留给他的就越少。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能“吃苦”的人,虽说有王妃亲自给喂药,但这种幸福的烦恼还是少一些吧……   苏怡急忙将药碗放在一旁,转过身想出去迎接皇上。   却没想到才刚走两步,皇上就已经带着赵昌平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景孝帝一进门就闻到了个浓重的药味,他先前儿喝了许久的药,对这味道实在敬谢不敏。   同时,他的心中也在犯着嘀咕。   莫非……老三这小子真的病了?   不行,他还是信不过他,还需让他带来的太医给好生诊治一下才行!   苏怡见着皇上进屋了,急忙跪在地上给他行礼,“儿臣见过父皇!”   床上的燕王也急忙从床上爬起来,作势就要下床,却被皇上抢先一步阻止了。   “老三,你快躺下,身子不适就莫要多礼了。我是你父皇,又不是外人,何须如此?”   他这么一说,燕王也没推辞,从善如流的躺下,还给自己拉过被子盖上。   这一会儿的功夫,皇上就已经叫起了苏怡,并且走到了他的床边。   “老三啊,你自幼习武,一向身子康健,怎的会突然病了?”皇上拧着眉头说着。   苏怡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让他坐在床边儿同穆紹翎说话。   穆紹翎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眼睛都咳出了些泪花,他虚弱地说道:“大夫说儿臣是受了惊吓,父皇,您不知道,我们昨儿差点就回不来了……”   昨儿发生的事岳卿言和宋阔以及云南王都已经禀报了皇上,皇上心里也有数。   这个事儿按着皇上的话总结下来就四个字,有惊无险。   可谁能想到千不怕万不怕的燕王,居然会直接被吓得卧病在床了?   景孝帝上前一步,握住了穆紹翎的手,一副心疼的模样,“父皇都听说了,可怜我的儿,早知如此,父皇拖着自个儿的病体都会亲自带着你王叔去趟东陵,怎么也不能让我儿受这份罪啊!”   苏怡:“……”   燕王:“……”   好一出父慈子孝的大戏,燕王只觉得自个儿被皇上拉住的手都开始沁出汗水,格外的不自在。   他父皇这模样,还不如上来就给他一脚,让他从床上滚下来。   可事已至此,戏还得接着唱下去,“父皇!得亏去的是儿子!这些苦让孩儿吃就是了!”   说着,他又含情脉脉地看了一眼苏怡,“多亏有怡儿保护儿子,儿子才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未受伤。”   苏怡:“……”   好好说话!懂?   景孝帝也回过头看了一眼苏怡,满脸的赞许,“怡儿向来乖巧!能嫁给你,是你小子的福分。” 第975章 上火   夸他家王妃的话,穆紹翎从来都不会反驳。   他赞同地点了点头,就听到他家父皇又开口说道:“得知你病了,父皇甚是忧心,特意带了两位太医过来给你瞧瞧。”   正在点头的穆紹翎突然就卡壳了,头再也点不下去了,他讪讪一笑,“不……不用了,怡儿已经为儿子请过大夫了。”   景孝帝一听他推辞,眼中精光一闪,心里顿时有了数。   “还是让太医看看吧,普通的大夫又怎么能跟太医署里的太医比?”   穆紹翎刚想拒绝,苏怡就先一步答应了下来,“还是父皇说得对,快让太医再给瞧瞧吧。”   穆紹翎还想说话,就被苏怡一个眼刀给挡了回去。   穆紹翎想了想,大概觉得自己这一回是躲不过去了,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到底还是点了头。   “那……便看看吧。”   景孝帝像是怕他反悔似的,急忙让赵昌平出去请了太医进来。   今儿被皇上领过来的就是刘太医和陈太医,刘太医从开封府水患回来之后,还蛮受皇上器重的。   景孝帝见着他走了进来了,就对着刘太医说道:“刘爱卿,你快快来帮老三瞧瞧,看着这孩子怎的了?平素就他身子骨好,这次怎的突然病得这么厉害。”   刘太医应了一声,起身走到了穆紹翎身边儿。   穆紹翎给他使了个眼色,刘太医看到了,心里咯噔一下。   看来燕王的病果然是有猫腻的,他心里顿时就犯了难。   燕王他得罪不起,皇上更得罪不起。   他错了,今儿他就不应该进宫当值。   皇上在一旁看着,他根本无法推脱,只能硬着头皮上。   他走到燕王身边儿,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臣给您请脉。”   燕王不情不愿地伸出手臂,苏怡上前帮他将袖子挽了起来。   刘太医给他摸了个脉搏,屋子里的三人都虎视眈眈地望着他,刘太医身上的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约摸一盏茶的时间,他才收回了手。   苏怡先一步问道:“刘大人,王爷身子如何?”   听了苏怡这么问,皇上和燕王都满意地点了点头。   皇上是觉得苏怡关心自己儿子,也算是个合格的王妃。   而燕王则是听见自个儿小王妃关心他,就忍不住翘尾巴。   刘太医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皇上,王爷,王妃,王爷心火旺盛,还有些肺热,所以近来应当总是咳嗽。”   苏怡点了头,“没错,最近是经常咳嗽。”   “咳咳……”燕王适时地咳嗽了两声。   苏怡眉头一拧,急忙端起一旁的药碗,“都说让你赶紧喝药了,先喝药。”   景孝帝在一旁却说道:“怡儿,你先莫要着急,让刘太医看看这药方子可需要改进?”   苏怡觉得他说得甚有道理,就将药碗端给刘太医看。   刘太医多年从医,仅仅只需要闻个味儿就知道里头都有什么药。   “方子是对着的,王爷这阵子还得好生养养身子。”   燕王听着他的话,脸上的笑容就扬了起来。   可是下一瞬,他的脸就垮了下来。   只见苏怡捧着药碗凑到他身边儿,将手中的药碗往他嘴边儿凑了凑,“乖,喝药。”   燕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父皇,最后心一横,就着苏怡的手将药一饮而尽。   心里真是委屈极了,都说他火气旺,也不想想为甚?!   他都七天没回房里睡觉了!他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好男儿!委屈死了!   皇上亲眼看着他将药喝了,也算是放过了他,叮嘱了他两句,才又带着赵昌平回去了。   苏怡热情地留他吃饭,他虽然有几分心动,到底还是拒绝了。   “老三病了,有许多事儿都得朕亲自去查看,便不陪你们用饭了。待老三好了再说。”景孝帝说道。   苏怡将皇上送回了宫,再返回屋子去见穆紹翎的时候,就看着他抱着被子一脸委屈的坐在床上。   苏怡拧着眉头上前,在他身侧坐下,“太医都说了,你要静养,快躺下。”   穆紹翎:“……”   “那你陪我一起躺着。”穆紹翎扁着唇说道。   苏怡却摇了摇头,“我才不,你病了,要好好休息,当心过了病气给我。”   “苏怡!”穆紹翎咬牙切齿地说道。   苏怡实在没忍住,直接咯咯笑了起来。   穆紹翎伸手直接将人揽到怀里,控诉道:“你太过分了!我为甚火气旺,你心里没数吗?!”   苏怡理所当然地摇了摇头,“我才不懂你在说什么,太医说了,你要静养!要按时吃药,你若是不听话,我就进宫去找父皇告状去!”   穆紹翎抱着她的手也紧了紧,“不许去!”   苏怡挣扎了两下,才警告道:“你松手,不然我就不客气了。”   穆紹翎没松手,而是趴在她的耳朵上咳嗽了两声,暗哑的嗓音在苏怡耳边儿响起,“怡儿,我病了的,你下得去手吗?”   苏怡挣扎的动作一顿,气急败坏地道:“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穆紹翎乐了,掀开自己被子就将她往里塞,“跟自个儿王妃不无耻一些怎么能行?”   “我鞋子都没脱!”   “我喊夏荷进来帮你。”   “我自己来!”   ……   夏荷和关怀远站在屋子外头,听着里头的动静互相对视了一眼。   关怀远轻咳一声,率先说道:“我去厨房让他们做些下火的饭菜。”   夏荷也忍不住想笑,真真儿是一物降一物,看来王妃嫁到燕王府来也算是嫁对了。   .   苏九月也听闻了燕王病了的事儿,她跟苏怡关系一向交好,便在休沐的这日亲自去了趟燕王府。   苏怡正盯着厨房给燕王熬药呢,听夏荷说苏九月来了,顿时将手里扇火的扇子往小丫鬟手里一塞,对着她说道:“你来。”   而后撒丫子朝着前院跑去,见到苏九月直接扑了个满怀。   “九月啊!你个小没良心的,这都多久没来我府上了?”   苏九月吐了吐舌头,“这不来了嘛!还给你带了好吃的!”   一说好吃的,苏怡眼睛顿时一亮,“是什么?” 第976章 有事瞒着我   苏九月将手中食盒提起来给她看了看,“昨儿院子里一丛玫瑰开了,我今儿便剪了几朵做了些玫瑰糕,可要尝尝看?”   “当然要了!你们一个都不许同我抢!都是我的!”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苏九月手里的食盒接了过来,塞到了夏荷手上。   她自个儿则挽上了苏九月的胳膊,两人一起穿过垂花门,朝着内院走去。   “你今儿怎的突然来了?莫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苏怡问了一句。   虽说她知道九月不大喜欢麻烦她,但若是九月遇上什么自个儿解决不了的问题,来找她,她也不介意以势压人。   苏九月摇了摇头,“昨儿在太医署听刘太医说燕王病了,我怕你心里难过,就过来陪陪你。”   苏怡听了她这缘由,突然小脸一红,轻咳两声,“没事的,不是什么大毛病,养养就好了。”   苏九月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两人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朝着屋子里走去。   “前几日你们从东陵回来遇上伏击了?你没受伤吧?”   苏怡摇头,“我都没来得及出手,岳将军就将他们给杀了个片甲不留。”   “那就好,可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   苏九月的梦里实在太惨了,她也想知道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若是无迹可寻,日后还得多加小心了。   “听宋将军说是齐南山的流寇。”   说到这儿,她突然眉头一蹙,又自个儿分析道:“虽说如此,但我瞧着那些人用的兵器和铠甲都极好了,哪儿像是普通的草寇能拥有的?”   苏九月也跟着拧起了眉头,“可有再接着查下去?”   “宋将军和岳将军去查了,目前还没听他们说查出什么结果,兴许过几日就知道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齐南山离京城不远,得亏发现的早,不然还真是个隐患。”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内院。   燕王穿着个常服坐在藤椅上,头发随手用一根簪子挽了起来。   若是仔细看,就能发现苏怡头上也戴着个类似的簪子。   苏怡一看到他,就松开苏九月朝着他跑了过去,不悦地道:“都说让你在床上静养了,怎的又起来了?”   燕王抿着唇,肚子里一肚子的委屈,当着外人的面儿又不好倾诉。   “躺得累了,起来坐坐。”   “等九月走了,再跟你算账!”她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一句。   谁跟谁算账还不一定呢!燕王闷闷地想着。   苏九月上前跟燕王行了一礼,问候了他两句。   苏怡就拉着苏九月跑去了隔壁院子,“你坐会儿就回屋躺着去,我跟九月说说话。”   燕王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活像是看着个抛弃糟糠之妻的负心汉。   两人将苏九月带来的糕点分食了,还吃了苏怡亲手泡的茶。   苏怡才同苏九月说道:“九月,这几日我得了个信儿,正说让人去给你送个信儿呢!却不凑巧王爷病了,耽搁了两日。”   苏九月好奇地看着她,“何事?”   “许多世家入学了国子监,国子监如今的学子人数比起从前要多了将近一倍,原先的校舍已经不够用了,上头打算给国子监换个地儿。”   她看着苏九月一脸懵懂的模样,便再多提点了两句,“你趁着如今这消息还没放出来,赶紧置办几间铺子,若是银钱不够待会儿我给你拿些回去。”   苏九月听明白了,急忙摆了摆手,“不用不用,锡元替皇上卖了那些翡翠物件儿,还赚了些银子的。”   “那就好,你抓紧回去置办几间铺子,待到过几日消息彻底放出来了,就不好买了。”   苏九月又问道:“是何处的铺子?”   “水井巷。”   苏九月:“……”   看着苏九月不说话,苏怡也有些着急,“记住了没?九月?那些学子可多了呢!而且各个家中不缺银钱,那里的铺子定然是要涨价的。你才来京城没多久,家底薄,如今正是给自个儿攒家底的时候。”   看着她语重心长的模样,苏九月心头一热,乖巧地应了下来。   心里却琢磨着等回去之后,再好好问问吴锡元。   怡姐儿一个王妃如今才得了消息,而他们家昨年就在那边儿置办了许多铺子,没道理锡元的消息比怡姐儿还灵通啊!   从燕王府离去的时候,苏怡还给九月带了一筐杏子。   苏九月坐在马车上回了家里,却发现她家整日忙到见不着人影的锡元,今儿居然破天荒的在家。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拿回来的杏子,笑着说道:“这杏子的核应当是甜的,待会儿我砸了给你吃。”   吴锡元拿了些杏儿洗了回来,就见到苏九月依然蹙着眉头坐在桌子边儿上,动都没动一下,便从大海碗里拿了两颗杏塞到了苏九月的手里,问她:“怎的了?怎的去了趟燕王府回来就这模样了?”   苏九月看向了他,人还是那个人,比起从前少了许多稚气,眉宇间带上了些成熟稳重。   她突然开口问道:“锡元,你可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   吴锡元心中咯噔一下,仔细想了想,他最近也没做什么啊?   便歪着脑袋,一脸不解地看着苏九月,问道:“怎么了?怎的突然这么问?”   苏九月看着他的眼神,不解像是真的,就直接说道:“今儿怡姐儿同我说了水井巷的事儿,说是国子监要搬过去了。”   吴锡元忽然像是明白了过来,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怡姐儿这几日才得了消息,怎的你昨年就知道了?”   吴锡元一时语塞,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解释。   就见苏九月黑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问道:“怎的?莫非你也做梦了?”   吴锡元:“……”   “如果我说是的呢?”他看着苏九月的眼睛,反问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回答道:“我信你,你说什么我都信你。”   吴锡元忽然就泄了气,他在苏九月的对面坐下,低垂着头额间的头发落下来挡住了他的眼睛,也挡住了苏九月的视线。   良久,才听他缓缓开口说道:“说起来是有些不可思议,但这些我确实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第977章 坦白   苏九月一愣,有些没听明白。   “经历过一次?难道你真的也会做梦?”   几年前吴锡元刚回来的时候,心中还会忐忑,如今时候久了,再听苏九月提起,他反而平静了许多。   他慢慢抬起了头,看着苏九月摇了摇头。   头摇了一半就停下来了,他自己其实也有些糊涂了,他的上一辈子到底是自己在浑浑噩噩之间做的梦?还是真的经历过一次?   “自从我脑子恢复之后,便多了许多记忆。不止从前的,还有以后的。”   苏九月听得愣住了,“什么意思?以后的也有?”   九月原先觉得自己挺聪明的,怎的这一回忽然觉得脑子有些不够用了呢?   “说起来兴许有些不可思议,但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天我清醒的时候,发现我回到了十七岁,你已经嫁给了我,我,我也比从前早清醒了两年……”   苏九月一开始是震惊的,再后来似乎也没那么强的真情实感,就像是听别人的故事似的。   吴锡元忐忑的将话说完,才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向了苏九月。   他也不知道他媳妇儿听了会不会嫌弃他,他心里头闷闷的,难受极了。   苏九月一时半会儿没说话,等反应过来之后,才抬眼看向了吴锡元。   湿漉漉的眸子就这么呆呆地望着他,半晌才张了张嘴,吐出一句话,“所以……你的上一辈子,我是死了吗?”   吴锡元看着她的模样,心里心疼极了,但他隐瞒了她两年了,这回都说到这儿了,自然不能再隐瞒下去。   他点了点头,回答道:“正是。”   他话锋一转,又接着说道:“这次不会了,上辈子你十六才嫁给我,那会儿身子已经都累垮了。如今你身子养得好好的,一定不会有事的。”   他比苏九月自个儿更想让她好好活着,他有些冲动地拉住了苏九月的手。   苏九月没甩开,她又看向了吴锡元,“那我死了以后,你也一直没有别的夫人?”   吴锡元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只有你。”   苏九月心底有些小窃喜,唇角才刚刚弯了弯,就很快又被她压了下去。   “你说你后来也死了?”她拧着眉头问道。   吴锡元依然点头,苏九月反手拉过他的手腕给他诊了脉,没看出有什么毛病。   才又接着问他,“你又是怎么死了的?寿终正寝?”   “可能是积劳成疾,睡了一觉没醒过来……”   苏九月明白了,“猝死?”   吴锡元不敢承认,就见苏九月瞪了他一眼,“都知道积劳成疾不好,你瞧瞧这阵子还睡得这样晚。”   吴锡元一听苏九月这关切的口气,心里明白她应当是没嫌弃他的,他稍稍松了一口气。   吴锡元急忙拉紧了她的手,“我天天都有练五禽戏,以后也会注意的,你别担心。”   苏九月也没甩开,就听吴锡元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乖宝儿,你不生我的气了?”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怎么可能不生气!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锡元自知理亏,避开了苏九月的视线,“也不是不想告诉你,实在是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那之前的锡元呢?”苏九月突然问道。   这也是她的执念。   吴锡元一愣,“也是我啊,只是突然多出了一段记忆,但帮你拎篮子是我,剥鸡蛋的也是我。”   苏九月想到了从前傻兮兮的锡元,会帮她晾衣服,现在的锡元依旧会做这些。   他还是他,只是不傻了而已。   “是老天垂怜,我们才能多了这么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乖宝儿,你别生我的气,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   苏九月扬了扬下巴,说道:“不生气也行,今儿我手有些痛,但我还有些想吃杏儿。”   吴锡元笑了起来,眼底一片温柔,“我来。”   吴锡元喂了苏九月两个杏儿,外头突然传来兰草的声音,“大人,夫人,外边儿有客人来了。”   “都晌午了,谁会这时候上门来做客的?”苏九月小声琢磨着。   吴锡元说道:“兴许是义兄他们查的案子有眉目了,咱们出去一看便知。”   夫妻两人拉开门走了出去,苏九月问了兰草一句,“可知道是谁来了?”   兰草恭敬地回答道:“夫人,来人说是您的老乡。”   “老乡?”苏九月更惊讶了,莫非是村里有谁进京了?   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夫妻两人走到了门口。   “喜妹!”苏九月真是又惊又喜。   喜妹更是不加遮掩地朝着苏九月身边儿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她,“九月!好想你呀!”   苏九月也回抱住她,感觉到她似乎比从前稍稍长了些个子,温柔的一笑,将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我也好想你,先前儿让人给你捎回去的信可收到了?”   感觉到了喜妹点头,“收到了,可是我不识字,是郭若无读给我听的。我觉得不识字太不方便了,还跟着他学了几个字。正说要给你写个回信,他正好来京城有事儿,我便死乞白赖地跟过来了。”   原来如此,就说他们怎么忽然来京城了。   喜妹松开了抱着苏九月的手,拉着她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才说道:“听人说你在京城里过得可好了,这一瞧还真是呢!越来越像是个大人物了!”   两人许久不见,也没觉得生疏,苏九月拉着蒋春喜朝着自个儿屋子里走去。   “什么大人物呀,不过就是跟师父学了些医术罢了。倒是你,你们来京城要待多久?若是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你直说就是,不必同我客气。”   蒋春喜嘻嘻一笑,“我本来也没想同你客气,郭若无这阵子有事儿,肯定不能带着我。我也没地方去,能不能先在你这里住几日?”   苏九月满口答应,“当然行了!你想住多久都好!”   蒋春喜悄悄指了指身后,“不用问问你男人?”   苏九月抿着唇笑,“这点事儿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你只管住着就是。待会儿我就让人给你把旁边儿院子拾掇出来。” 第978章 照顾好我夫人   几人离得并不远,苏九月和蒋春喜的说话声,吴锡元和郭若无也能听到。   郭若无听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吴锡元神色,若是他脸上有一丁点儿的勉强,他立刻带着喜妹走,绝不会让自个儿媳妇儿在这里受委屈。   可是吴锡元什么都没说,只是在郭若无看过来的时候,对着他一笑,说道:“她们姐妹俩应当还有话要说,咱们先去书房坐坐?”   郭若无看了一眼喜妹开开心心没心没肺地抱着苏九月的胳膊,跟着苏九月进了她们屋子。似乎完全忘了她身后还跟了个夫君,一副有小姐妹万事足的模样。   他只能无奈地在心中叹了口气,冲着吴锡元点了点头,“那就叨扰吴大人了。”   两人才刚进了书房,阿兴就给他们端了茶水进来。   将茶水给他们摆上之后,又规规矩矩地退了下去。   “你们此次来京,可是有什么事儿?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忙的吗?”吴锡元开门见山地问道。   郭若无本就不是一个喜欢说客套话的人,吴锡元这么说话反倒是对了他的胃口。   就听他说道:“在一个月前,我收到了一封京城里的来信。国师算到自己即将殡天,特让我来京城送他一程。”   “国师?”吴锡元想到了钦天监的那个国师康福明。   国师在大夏朝的地位是超然的,他平素也就住在高高的天台上,根本不跟任何人打交道。   只有在皇上祭天,或者出征这种大事上,国师会给算上一卦。   吴锡元来京城两辈子都对这个国师毫无印象,平时国师根本同他们没有任何交集。   郭若无嗯了一声,“康福明是我爷爷的师弟,也因此我要叫他一声师叔祖。他既然命不久矣,我这个做徒孙的自然要来送送他。”   吴锡元拧着眉头,好奇地又问了一句,“郭先生,人真的可以算到自己什么时候离世吗?”   郭若无点了点头,“可以,如同国师那样的存在,他们甚至可以算到自己某一天的某一时刻离世,分毫不差。”   吴锡元一脸严肃地微微颔首,又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能替别人瞧瞧吗?”   郭若无忽然就笑了,他笑得很淡,“吴大人莫要担心,你这一世运势很好,距离那一日还远着呢!”   吴锡元方才跟苏九月说话时候的担忧这才彻底烟消云散了,他没事,他可以陪伴她很久很久!   吴锡元感激地对着郭若无一抱拳,“郭先生放心去,您夫人就住在我们府上,会有人伺候好的她的。”   郭若无有了他这句话,才彻底放了心。   也对着他一抱拳,言辞恳切地说道:“我夫人年纪小,不懂什么规矩,若是有什么不妥的举动,还请大人原谅则个,一切待我回来再说。”   吴锡元应下了,郭若无没在吴家过夜。   他连夜去了钦天监所在的天台,一路上那么多巡夜的守卫,都被他巧妙的避开了。   天台里一个守卫都没有,他爬了九九八十一级台阶,才站在了大殿之外。   殿中亮着盏灯,似乎就像是为了给他在黑夜中指明方向似的。   郭若无只是看了一眼,就抬脚走了过去。   房门是虚掩着的,门外也没有人守着。   郭若无走到门前顿住了脚步,轻轻扣了三下门。   片刻之后,屋里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这声音听起来颇有几分气若游丝的味道,郭若无眉头一拧,眸子也阴沉了几分。   他伸手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就看到一个穿着道袍的男子盘腿坐在蒲团上,不远处的桌子上摆着一盏灯。   门一开,有几缕微风吹了进来,照的他的侧脸忽明忽暗的。   “来啦。”对方说了一声。   郭若无点了点头,想着他背对着自己看不到,又停下动作,说道:“来了。”   “过来坐坐,许久未见,却不曾想这么快就要见最后一面了。”   郭若无抬脚走到他的面前,盘腿坐在了一侧,整理好了衣服才看向了面前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   他面色透着不正常的红润,想来应当是回光返照。   面前他这位师叔祖比他爷爷小两岁,如今应当才不过六十有八,却没想到就已经走到了人生的终点。   “师叔祖。”他叫了一声。   康福明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怎的脸黑成这样?笑一笑,就是不想看他们哭丧着脸,才叫你来,怎的你也这副模样。”   郭若无依旧冷着一张脸,听了他这话耸了下肩,“有什么事吗?你若真想看人笑着送你走,应当就不会千里迢迢的将我喊过来了。”   康福明拎起桌上的茶壶给郭若无倒了一杯凉的不能再凉的茶,笑着说道:“师兄的孙子果真是聪慧,一路过来也辛苦,先喝口茶歇歇再说话。”   郭若无将一杯茶水饮尽,重新放在桌子上,发出了“砰”地一声响。   康福明又给他续上,才慢悠悠地说道:“叫你来也没甚大事。皇上要修建地宫,我如今身子不顶事儿了,而那些徒儿们学艺不精,我也担心他们随便儿给选的地儿会坏了大夏朝的国运,这才叫你来给看看。”   郭若无面色平平,“确实不是什么大事,但咱们这一行您也知道……”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康福明给打断了,“你放心,我已经告知皇上了,牵扯到因果,该给你的不会少的。”   郭若无嗯了一声,“什么时候去。”   “越早越好,你也知道的,我撑不了几日了,想早些定下来。”康福明叹了口气,说道。   “好,明日我就去看。”郭若无应了下来。   康福明又接着说道:“这几日你便住在我这儿,陪我说说话吧。”   “师兄他走的时候可有同你说些什么?”康福明问道。   郭若无摇头,“爷爷说一切皆是命数,让我看着来。”   康福明似乎回想起了郭老爷子从前的事儿,面儿上的神色也更加温和了,“师兄他一贯洒脱,反倒是我……”   郭若无明白他的心结,看着康福明,“师叔祖,一切皆是命数,怎样都是一生,并不是闲云野鹤才叫洒脱,您着相了。” 第979章 择日不如撞日   康福明闻言一愣,随后轻声一笑,他这一笑,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你说的有道理,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端起自己的那杯茶轻啜了一口,下一瞬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混沌的视线落在了手中的杯子上。   “呦,茶水已经这样凉了,待我去换一壶。”   他扶着桌子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又弯下腰拎起桌子上放着的水壶。   郭若无见状也跟着站了起来,按住了他拎水壶的手,“我来吧。”   康福明笑了笑,“还是我来吧,平素都是徒弟们帮我做好的,如今难得有这机会。再说了,你也不知道去哪里打水,在此处等我就是。”   郭若无坐在蒲团上,抬头看着面前大幅的三清画像。   瞧着香炉里的香已经燃烧殆尽,他便又去续了三炷香。   他才刚上完香拜了拜,就听到身后有动静传来。   一回头就看到是康福明回来了,康福明他的动作乐呵呵地道:“自从我知道自己没几日之后,连祖师爷都委屈了,今儿还是头一次给他老人家上香。”   郭若无收回了手,没说什么。   人在自顾不暇的时候,哪儿还顾得上别的。   “师叔祖,时候不早了,您也早些休息,今儿我住在何处?”   康福明将他带到一个屋子,“今儿你便住这儿吧,明日我带你进宫见皇上去。”   郭若无应了下来,他不认床在哪儿都能睡得着觉,只是今儿身边少了个人,让他有些辗转难眠。   第二日一早,他便起来了,坐在屋顶上打坐。   康福明站在下边仰着头喊他,“小子,起得很早嘛。”   清晨在太阳没出来之前,偶然会有东来的紫气,这小子修行也是真的刻苦。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如此沉稳,让人看不出深浅。   郭若无从屋顶上跳了下来,“师叔祖也起得很早,咱们什么时候进宫?”   他想着早些办完事儿接了他夫人回家,京城虽好,却也不是他们的家啊。   “用过早膳就走,若是去晚了,就得等到皇上下朝之后了,那可没个准点的。”   .   景孝帝才刚洗漱完,换上朝服,就听小太监说国师进宫了。   景孝帝知道这位国师有几分真本事,对他也十分尊重,便赵昌平亲自出去将他迎了进来。   康福明的腰比他从前见的时候还要佝偻的厉害,景孝帝看得心里有些不得劲儿,人年纪一大就看不得这些。   当然,他心里也隐隐信了康福明说的话。   看来,他是真的命不久矣了。   康福明要跪下给他行礼,景孝帝连忙让人将他扶起来,“国师不必多礼。”   他身后的郭若无倒是给他行了个全礼,才起身站在了康福明身后。   就听到康福明说道:“皇上,人给您带来了。”   他话音刚落,郭若无就感觉到自己被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紧接着就听到皇上问道:“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后生?”   “正是,他名叫郭若无,乃是贫道师兄的孙子,年纪虽轻,本事却不小……”   郭若无听着他的话,怎么总是有种要被他卖了的感觉。   他拧着眉头,打定主意做完这件事就回乡去。   他们修道之人最是讲究因果,师叔祖曾经对他祖父有恩,他帮他这一出,也算是还了他这个恩情。   景孝帝听着他的话,再看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年轻人,神色就也恭敬了几分。   有真本事的人从来都值得被尊敬。   “郭先生您请坐。”景孝帝一开始见他跟在康福明身后,只当他是个钦天监的人,连赐座也不曾。   郭若无并不看重这些,不然也不会心甘情愿在乡下待那样久了。   他冲着皇上道了声谢,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而他这副宠辱不惊的模样,看在皇上眼中妥妥就是个高人形象。   “郭先生,想必国师也已经同您说了吧?朕自觉身子骨大不如前,想给朕修地宫,如今选址还是个问题。国师年纪大了,便向朕举荐了您,不知您可否劳驾您给瞧瞧风水?”   郭若无听着他说完,然后面无表情地开价,“三千两。”   皇上一愣,就听到郭若无又补充了两个字,“黄金。”   康福明听了这话嘴角都跟着抽了抽,然而郭若无却半点心虚也无,依然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急忙帮着说话,“皇室气运太重,若是给的少了实在压不住。”   皇上坐拥江山,财大气粗,因此只是除了最初那一愣神,就很快回过神来。   “准了。”   若是不要钱,他兴许不敢用。   如此这般,甚好。   郭若无着急办完事回乡,便直接说道:“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便给您瞧瞧吧。”   他看皇上第一眼就知道,这位也是个改了命的,而且还不是有人用了术法强行改命的。   京城里有这本事的,除了那两夫妻还能有谁?   看皇上身后的紫气,他便知道这位现在想地宫纯粹是瞎操心,那地宫一时半会儿根本派不上用场。   但是他们这一行从来都谨言慎行,有些事儿看破不说破。   被皇上派人送出宫门的时候,郭若无正好碰上了候在宫门外的大臣们。吴锡元抬眼看向了他,怎么也没想明白这个郭若无为甚会从宫里出来。   郭若无也察觉了他的视线,便冲着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康福明也看到了他的举动,问了他一句,“碰见熟人了?”   郭若无嗯了一声,“老乡。”   康福明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直接愣住了,许久才收回视线,发出了一声羡慕的感慨,“人跟人果真是不一样的。”   郭若无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按理来说,在宫门口的这些大臣们各个都是极好的命,可同某些人一比就成了萤火虫与日月争辉。   而他师叔祖要是有这样的功德运势,只怕也能多活几年。   “功德不会是凭空来的,这辈子享福,定然是从前积德。”他淡淡地说道。   康福明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愣,而后呵呵笑了起来,“你这小子,年纪轻轻的,怎的说话如此老成?” 第980章 撂挑子   郭若无没有说话,但其实这些都是跟他爷爷学来的。   他爷爷出门在外总是一副高人模样,就连说话都是一套一套的,其实也不过就是个普通老头子罢了,连自个儿也逃不脱生老病死的。   将康福明送回了钦天监,郭若无便同他说要去东陵走走,让康福明借他一匹马。   “这样着急?”康福明问道。   “嗯,我夫人同我一起来的京城,如今借住在旁人家中,时候久了总是不大方便。”郭若无解释了一句。   康福明惊讶地看着他,“你什么时候成婚的?”   “有两年了,当时出了些意外,没来得及知会您一声。”他说道。   康福明皱了皱眉头,恐怕不是没来得及给他送个信儿,而是压根没打算告诉他。   “既然来了京城,怎的也不带来给师叔祖瞧瞧?”   郭若无回答道:“我那夫人穷苦出身,与她而言还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康福明叹了口气,“罢了,你去吧,我让人给你安排马。”   郭若无看风水同旁人有些不大一样,他不是先看地貌,而是根据气象寻过去的。   他一共寻了两个地儿,一处就在东陵,另一处在东陵对面的半山腰上。   他回来见康福明,将自个儿的发现告诉了他,康福明却道:“我今日身子实在大不如前,就不陪你进宫了,你将这些说与皇上听听。至于如何做抉择,就看皇上自个儿的了。”   郭若无也没为难他,便自个儿进了趟皇宫。   皇上并未因着此次康福明不在就怠慢他,听他说了这两处,还在地图上看了半天,才抬头问道:“郭先生,这两处地儿哪处更佳一些?”   郭若无连想都没多想,就直接回答道:“自然是对面那处,这里北靠层峦叠翠的点翠山,东依天马峪,蜿蜒起伏的鹰飞倒仰山,西依顾县高耸入云的艳阳山,南抵天然翠屏,宛若倒扣金钟的金星山。再南为北固、浮烟两山对峙,形成一个险峻的水口,整个陵区之水汇集于此,实乃气运聚集之地。”   皇上听他说的头头是道,便又问道:“怎的同他一谷相隔的东陵就差一些了呢?”   “皇上,从地势上看,东陵自然不差什么。但我昨日夜观天象,对面那处又暗合了紫薇天象,若是在此处修建地宫,实则也是在给您积福。”   这么一说景孝帝就全懂了,身后事毕竟都是身后的了,而能为他积福才是正经。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那就在东陵对面修建地宫!”   说完还不忘让人拿了三千两黄金给郭若无,郭若无瞧着这么满满一箱子黄金,觉得自个儿若是这么带着他们回去,只怕就要被那些江洋大盗骚扰的永无宁日了。   便直接说道:“还请皇上给兑成银票吧。”   郭若无带着银票出了宫,心里忽然不由得也有些感慨。   怪不得那些风水师都喜欢给有钱人看风水,待遇可真够丰厚的。   他回到钦天监,给了康福明一个答复,便以为此事了了,就回去吴家接自己夫人去。   而他刚走,康福明就上了马车,进了皇宫。   “皇上,我那徒孙如何?”   景孝帝笑了笑,“瞧着不像是个庸才。”   康福明叹了口气,“若不是他志不在此,贫道也不会费尽心机将他从雍州哄过来。”   景孝帝又说道:“既然他志不在此,又怎么会答应接你的班呢?”   康福明回答道:“皇上,人贫道也给您找来了,至于怎么让他接贫道的班,这是您应当操心的事儿。若是他不愿意,那您便再看看其他人吧。”   景孝帝轻笑一声,“国师啊国师,你这撂挑子可真够快的。”   康福明也跟着笑,“贫道一辈子为了大夏朝,如今也没几日了,还不许贫道撂挑子?”   景孝帝听了这话着实有些伤感,“人这一辈子怎么就这么快呢?”   康福明倒是十分豁达地宽慰他,“人这一辈子就像是在参加宴席,总有人提前离开的,也会有新的人加入。”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两手背在身后,“若是朕不想离席呢?”   康福明哈哈笑了起来,“那可由不得皇上了。”   景孝帝叹了口气,神色也落寞了起来,“你跟朕说个准信儿,朕还能在这宴席上凑几年的热闹?”   康福明正了神色,这时候也顾不上什么大不敬了,他看着皇上,浑浊的眼睛里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许久,才说道:“皇上莫要担心,您的劫难已经过了,大夏朝的繁华还在后头呢。”   当皇上的怎么能不喜欢这样的话?他笑着让人给康福明赏赐了些千年老山参,却被康福明拒绝了。   “阎王让人三更死,怎会留人到五更。皇上,不必浪费好东西了。”   .   郭若无回了吴家,见了喜妹,就将自个儿身上揣着的银票给了她,并嘱咐她收好了。   喜妹一开始没当一回事,可是等她打开木头匣子,将银票点了一遍之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僵硬地回头看向了郭若无,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纠结,好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郭若无,你该不会干了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郭若无眉头一挑,伸手就在她额头上弹了个脑瓜崩,“这小脑袋瓜整日在瞎想什么呢?”   喜妹揉了揉自个儿的额头,连呼痛都顾不上,就直接问道:“怎么会有这么多银票?莫非是假的?你作甚去了?”   “不过是出去接了个活儿,这是雇主给的,来历干净,你莫要担心。”   喜妹怎么能不担心,三万两银票,别说她这辈子了,就连她祖宗八代加起来都赚不了这么多银子。   可是看着郭若无气定神闲的模样,她又捉摸不透他到底说得是不是假话。   郭若无带着喜妹同吴锡元夫妻俩吃完饭,还给他们准备了谢礼,便要带着自己夫人离开。   苏九月十分不舍,但也没有强留,只能拉着喜妹的手,依依不舍地将她送出门。   却没想到他们才刚一出门,就发现有许多御林军守在门口。   喜妹顿时吓得花容失色,莫非?讨债的来了?! 第981章 皇上有请   蒋春喜急忙松开了拉着苏九月的手,跑到郭若无身边儿,紧张兮兮地问他,“郭若无,怎么回事啊?怎的来了这么多人?他们是为了那些银票来的吗?不然……咱们还是还给人家吧……”   郭若无看着蒋春喜一脸害怕的模样,心里隐隐有些怒意。   都说了不想让他夫人知道这些事情,宫里那位到底在干什么!   他给了蒋春喜一个安抚的眼神,而后对着这些人问道:“什么事。”   其中一人走出来,对着他一抱拳,说道:“郭先生,皇上请您进宫一叙。”   郭若无眉头一拧,直接拒绝道:“烦请回去禀报一声,我一介草民没什么同皇上说的。”   苏九月和吴锡元听了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对方眼中的震惊都看在眼里。   他们心中也有些着急,虽然不知道皇上要见郭若无是为了什么,但他这般驳了皇上的面子,恐怕不妥。   蒋春喜更是被郭若无这一番话吓得脸色苍白,话都说不出来了,她使劲儿抓住郭若无的胳膊摇了摇。   来请人的御林军虽然对郭若无的态度十分惊奇,仅仅凭借他方才那句话,就可以治他个大不敬了。   可是一想到他们来之前赵公公交代让对这位郭先生客气一些,好生将人请回去。   “郭先生,我等都是替皇上办事的,还请您莫要让我等为难。”他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他们修道之人冥冥之中也是有感知的,他总觉得这次进宫见皇上不会是什么好事。   因此郭若无依旧拒绝到底,“你只需将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就是。”   御林军统领也没恼火,而是拿出一封信交给了他,“郭先生,还请您看过这封信之后,再决定要不要随我等入宫。”   郭若无皱着眉头,低垂着眼睛看着手上的信,最后到底还是打开了。   他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遍,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更加严肃了。   他转过身,对着立在他身旁的喜妹说道:“你先随吴夫人他们回去,我去进宫见皇上,待我回来再来接你,咱们就可以回家了。”   喜妹一脸担忧地看着他,问道:“郭若无,到底怎么回事啊?皇上……皇上怎么会要见你?你这几日都做什么去了?”   她平时从来都不会管她的事情,因为即使两人已经结婚了,在她的眼中,他依旧是神神秘秘的。   郭若无冲着她笑了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的,待我回来再说。”   蒋春喜见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中也稍稍安定了些许。   郭若无见状就对着吴锡元夫妇二人拱了拱手,说道:“我夫人就先麻烦您二位照顾了,我去去就回。”   “放心去吧,喜妹有我照顾呢。”苏九月应了下来。   蒋春喜眼睁睁的看着郭若无上了宫里来的马车,被一群御林军簇拥着离开了吴家。   她心里实在害怕,拉着苏九月的手似乎想从她这儿汲取些许力气。   苏九月安慰道:“郭先生素来行事稳重,一定不会有事的。”   说着,她又转过头去看吴锡元,“锡元,你说是不是?”   吴锡元点了点头,也说道:“方才来得那些人是皇上身边儿的御林军,瞧着他们对郭先生很是恭敬,也能看出皇上的态度。想来郭先生是不会有事的,夫人放心便是。”   有了吴锡元和苏九月这话,蒋春喜才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脯,“这人什么都不跟我说,我连他做了什么都不知道,这也太吓人了。”   “郭先生做的事儿兴许是不能乱说的。”苏九月替她宽心道。   蒋春喜叹了口气,“算了,咱们先回去等等吧。”   .   郭若无坐着马车并未去皇宫,而是去了钦天监的天台。   在天台下边,他也看到了皇上的仪仗和龙撵,想必皇上应当已经在上边候着了。   御林军统领将他从马车上请了下来,才对着他恭敬地一抱拳,说道:“郭先生,我等只能送您到这儿了,那天台我们上不去的。”   郭若无应了一声,自个儿下了马车,顺着台阶走了上去。   赵昌平远远地就看到了台阶上的人影,急忙去跟皇上禀报了一声,“皇上,郭先生来了。”   景孝帝停下跟康福明下棋的手,抬头朝着台阶方向看了一眼,笑呵呵地说道:“果然还是国师有法子,不然只怕这人我还真请不过来。”   他是可以用武力强行请人,可是对方若不是真心为了他们大夏朝,随便动动手脚,兴许就能置他们于万劫不复之地。   得知郭若无来了,康福明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他笑着说道:“这孩子是个重情重义的,皇上,日后您可要好好待他啊!”   景孝帝侧过脸看他,“瞧你这话,不知道的还当你托孤呢!”   康福明一愣,手中的白子落在了棋盘上,他洒脱的一笑,顺着皇上的话说道:“我这可不就是在托孤吗?皇上,贫道和贫道的师兄就这么一个后人,日后待贫道走了,这世上也没个长辈照应这孩子,您可得多多提点他啊!”   景孝帝看也不看他,手中的黑子挨着他的白子落下,对着康福明轻笑一声,说道:“得了吧,你家那后生还需要我们提点?朕瞧着他比朕还通透。”   康福明想到郭若无说他的那番话,也跟着笑了起来,“皇上您说的在理。”   区区九九八十一级台阶,郭若无压根没要多久就走完了。   他看到远处两个人在露天的天台上下棋,便抬脚走过去,对着他们行了一礼。   “见过皇上,师叔祖。”   皇上将他叫起,手中的棋子一丢,干脆也不下了。   赵昌平十分有眼色的喊人搬了个椅子过来,郭若无落了座,才问道:“皇上和师叔祖,这般急匆匆的将我喊我来,有何事呢?”   景孝帝看了一眼康福明,康福明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恶人还是得他来做啊!   “若无,你看到贫道给你的信了吗?”康福明问道。   郭若无点了点头,“嗯,看到了。” 第982章 国师   康福明又接着说道:“你爷爷回乡的时候,将他的法器留给了贫道,贫道如今命不久矣,这东西便留给你吧。”   郭若无没答应他,而是转而问道:“条件呢?”   康福明笑了笑,“你这小子果真脑子转得够快,条件很简单,那便是留下来,接替贫道的职务。”   郭若无来的路上已经猜到了些许,这会儿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他直接就说道:“不可能。”   康福明被他一口拒绝,顿时诧异地问他,“你祖父的法器你都不要了吗?”   郭若无却道:“虽然想要,但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不会做出为了个物件出卖自己的事。”   康福明:“……”   皇上说得对,他家这后生根本用不着提点的,他比有些七老八十的老人还要活得通透。   也不知道师兄到底是怎么教导这孩子的,实在是个怪胎。   倒是景孝帝看着康福明笑了起来,“郭先生,你也别急着拒绝朕,你再考虑考虑。一国之师庇佑大夏朝,自然也会获得大夏朝气运的加持,不然你当你师叔祖怎么会任劳任怨的在京城待了这么些年。”   若是一般人听他说起国运,兴许就心动了。   可偏偏郭若无就是个油盐不进的,气运?谁能有那夫妻俩的运势旺?他就是蹭了国运又能如何?   他摇了摇头,“终归是要尘归尘、土归土的,世间的苦难原本就是生而为人的经历……”   扯起大道理,他从来都不会输的。   他自个儿当然不是真的这么想,若是真如此,也不会想法子找苏九月要头发给他夫人改命了。   景孝帝:“……”   真孩子年纪轻轻的怎么就这么无欲无求了呢?真难搞。   景孝帝沉默了良久,最后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对着郭若无说道:“月俸一千两纹银,米十石,绸缎十匹,再赐三进的宅子一栋,东珠一斛……”   “成交。”   景孝帝:“……”   早说啊!还让他费这么多口舌作甚!   “那就这么说定了,郭先生,明日朕上朝就下旨。”   郭若无却道:“皇上,我跟师叔祖不一样,我已经成亲了,是有家的人,不能住在这天台上。”   景孝帝早就派人查过他了,他有个夫人的事儿,也有所耳闻。   他想让郭若无当国师,不外乎就是想找个人庇佑大夏朝,也没要求他一直住在这儿。   “你想住在哪儿都可。”   郭若无满意了,十分利索地起身,“不知皇上可还有其他的事儿?若是没有,我便先回去了,方才来吴府请人的时候,我夫人似乎吓到了。”   景孝帝摆了摆手,“你回吧,明日一早让吴锡元带你上朝。”   郭若无应了下来,从天台上下来,御林军对着他一抱拳,又将他送了回去。   此时的他们还不知道,大夏朝新的国师已经诞生了。   .   回到了吴家,郭若无关上门才跟喜妹仔细说了这几日发生的事。   “皇上请你看风水?”喜妹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满满的不可思议。   她知道郭若无厉害,可却没想到他这么厉害。   原先在村子里十里八乡的人都请他看风水,其中也少不了些许富户,终究还是她小瞧他了。   郭若无微微颔首,“我估摸着让我看风水其实只是个考验,皇上想让我接替师叔祖的位子。”   蒋春喜听得云里雾里的,她打断了他的话,“等一下,接替师叔祖的位子?师叔祖是谁?他又是什么位子?”   郭若无一五一十,十分有耐心地告诉了她,“师叔祖是爷爷的师弟,也是本朝国师。”   “国……国师!”蒋春喜差点惊得说不出话来,她缓了片刻,才又问道:“所以,皇上是让你当国师吗?”   郭若无老实地点头,蒋春喜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郭若无拉过她的手摇了摇,“回神啦。”   她这才回过神来,缓缓地说道:“原先都只当国师都在话本子上,没想到我男人居然要当国师了?真的跟做梦一样。”   她也说不上来是不是开心,反正心里就像是有一壶快要烧开的水,一点点沸腾着、兴奋着。   郭若无笑了起来,“你学的那些字也就都用在话本子了,也不知道都写了什么,迷得你津津有味的。”   蒋春喜自然不会同他细细说来,那可是她们姑娘家的秘密。   “你真要当国师了?什么时候去啊?那咱们住在哪儿呀?皇上管不管住处?总不能一直住在九月这里吧?虽说他家们厨子做饭真的好吃,但……我吃太多了,不好意思……”   郭若无知道他夫人是个好吃的,听了她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反倒是闹了蒋春喜一个大红脸。   “皇上给了个大宅子,到时候咱们也请个厨子,来给你做好吃的。”   这也是他答应下来的原因之一,他在求娶喜妹的时候就同她爹娘说过,一定不会委屈她的。   蒋春喜听了他这话,却不满的瞪了他一眼,“请个厨子得多少钱啊!九月和她男人如今两个人领着朝廷月俸才请得起厨子,咱们哪儿来那么多钱?”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对着郭若无问道:“皇上可有说给你多少月俸?”   郭若无想到她接下来可能有的表情,唇角微微勾起,心情也大好了起来,“一千两。”   蒋春喜:“……”   !!!   “真的?!!一千两?!天呐!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子呢!”   郭若无笑了起来,“你今儿不是才见过吗?”   蒋春喜一把抱住了他,整个人顺势往他怀中一窝,乐呵呵地笑着,“郭若无,你可真厉害啊!那我要请两个厨子!一个煲汤,一个烤鸡!”   似乎想着未来有吃有喝的美好日子,她整个人也乐坏了。   郭若无担心她掉下去,伸手将她搂紧了些,才宠溺地道:“行,请两个,都依你。”   蒋春喜抬头眼巴巴地看着他,“夫君,你怎么能这么好呢?”   郭若无被她看着喉咙一紧,大手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这几日我不在,你可有好好练字?” 第983章 人以群分   蒋春喜脸上的笑容一僵,顿时退后了些许,“没有。”   理不直,气也壮。   “好不容易见到九月,我自然得好生陪陪她啦!我们有许多话都没说呢!再说了我练字就是为了给九月写信,如今都见到人了,还练什么字呀!”蒋春喜替自己辩解着。   郭若无一阵沉默,居然也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   他点了点头,“也罢,待咱们回家再练也不迟。”   蒋春喜听到回家十分开心,“那咱们什么时候回家呀?我都有些想爹娘了呢!爹娘虽说总觉得我烦,但我这次走了这样久,他们定然想我了呢!”   郭若无看她这样,都有些不大舍得泼她冷水了,但是该说的还是要说。   “不是回雍州,是回京城里的新家,咱们一时半会儿的应当回不了雍州了。”郭若无说道。   蒋春喜眉头一皱,眉眼都耷拉了下来,神情十分失落,“回不去啊……”   郭若无伸手在她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才对着她说道:“你别担心,待咱们在这边儿安顿好了,我就让人去将爹娘接过来。”   蒋春喜这才开心了起来,“好!郭若无,你果然是世上最好的男人了!”   郭若无无声地笑了笑,“待会儿去跟吴大人他们道声谢,这几日麻烦他们了。”   蒋春喜却大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九月见着我也可高兴了!”   行吧,他没有朋友,不懂她们小姐妹之间的这种感情。   .   第二日郭若无跟着吴锡元一起去上朝了,他没有官服,也不是道士,便只着了个青衫,头上簪了个木头簪子。   他们的马车在宫门口停下来,吴锡元和郭若无下了马车,才刚站稳,就看到王启英急匆匆跑了过来。   “锡元啊!听闻咱们的国师换人了?”   吴锡元和郭若无对视了一眼,轻咳一声,未免他这位义兄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赶紧抢先一步说道:“是的,这位便是新上任的国师。”   王启英一愣,八卦的话都到嘴边儿了又被他咽了下去。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面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应当二十出头的年纪的,身量跟他差不多,瞧着应当也是个练家子。   这位?国师?   怎的这样年轻?连胡子都没呢!   吴锡元又给郭若无介绍了王启英,“我夫人的义兄,鸿胪寺卿王启英。”   郭若无即便是从来不管朝堂上的事儿,但他也知道鸿胪寺卿可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更何况这位王大人还这么年轻。   他对着王启英一抱拳,王启英也还了一礼,面儿上看起来道貌岸然,心里却在暗自庆幸,幸好方才没乱说话,不然这会儿定然要尴尬死。   见了礼,他才又奇怪地问吴锡元,“锡元,怎的你俩一起来了?”   “郭先生的夫人同九月交好,他们初来乍到便先借住在我府上。”吴锡元解释了一句。   王启英一听,“原来如此,九月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国师大人日后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只管来找我就是。”   郭若无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热情的人,再看他的面相,确实是大富大贵的模样。   更重要的是他身上居然也有功德金光,跟一旁的吴锡元比起来是差许多,但普通人能这样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仔细一看,他身上的运势同苏九月还有着同源的迹象。   郭若无明白了,这两人在从前定然有着某些渊源,且他这辈子又及早蹭到了运势,这辈子一帆风顺不是什么大事儿。   他对着王启英抱拳道谢,“多谢王大人。”   这样的人还是值得交好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他跟他们交好,也能改变自个儿身上的气运。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宋阔和岳卿言也来了,走过来第一句话就是,“锡元,你听说了吗?咱们的国师换人了,皇上今儿就要下旨了。”   郭若无:“……”   吴锡元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再次将郭若无给他们两人又介绍了一遍。   才接着说道:“这二位都是我夫人的义兄,岳卿言岳将军和宋阔宋将军。”   郭若无:“……”   这个吴夫人到底有多少个义兄。   再看这两人身上的气运,显然也蹭到了苏九月的金光,如今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去了。   人的运势是一种很玄乎的东西,但若是能跟着大气运者,连带的自个儿也会顺遂不少。   岳卿言和宋阔也是一阵惊讶,他们印象中的国师应当都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儿,神神叨叨的。   却没想到这次的国师居然这样年轻,并且还娶了妻。   “郭先生年轻有为,实在令人钦佩。”   他们这种经常要外出打仗的,和国师交好自然没什么坏处,真要说起来他们武将比起文官还要迷信不少。   郭若无不大会跟人客套,听到两人夸他,也只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岳卿言等人显然也没见过这么不谦虚的人,吴锡元急忙开口打圆场,“两位兄长,你们前几日那个案子可有线索了?”   岳卿言成功被吴锡元转移了话题,“有了,昨儿夜里有个人受不住可算是招供了。”   吴锡元也没接着问:“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待下朝之后再说。”   几人正说着话,宫里的钟声也响了起来。   吴锡元等人都正了神色,整装朝着皇宫里走去。   一路上大伙儿都悄悄看着这个没穿官服的男人,这人也不知道是谁,怎的跟吴锡元等人走在一起。   皇上才刚坐在龙椅上,就开始四处环顾,等看到郭若无的身影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气。   真担心这位临时撂挑子,若是这位真有康福明的本事的话,他的人便是将大夏朝翻个底朝天,也根本找不到他。   听着文武百官高呼皇上万岁万万岁,又想到康福明说过他暂且没有性命之忧,景孝帝心里头满意极了。   他乐呵呵地笑着,双臂展开,对着文武百官说道:“众爱卿平身!”   郭若无没有官位,他便站在队伍后头,看着皇上身上若隐若现的紫气,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第984章 废墟   这位皇上虽说渡过了死劫,可江山却还没坐稳啊!   不然头顶上的紫气也不会这么虚无缥缈,应当是很凝实的。   景孝帝先问过朝堂之事,就在郭若无无聊的打瞌睡的时候,才听到皇上话题一转,落在了他身上。   “因先国师身体不适,特恩准回乡荣养。郭若无先生熟悉道法,本事过人,现钦点为本朝新的国师……”   大伙儿的视线这才齐刷刷地落在了那个穿着青衫的男子,一个年轻人,瞧着不过比同龄人强壮些许,除此之外,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过人之处。   郭若无走出来接了圣旨,谢了恩,就又回到了自己位子上。   而皇上看着他顺顺利利接了圣旨,没闹出什么幺蛾子,才彻底放下心来。   等着下朝之后,几人准备离宫的时候,郭若无一直看着某一处。   吴锡元顺着他的视线看了过去,远远地就看到了一个轮椅,便对着郭若无解释道:“那位是皇上的第四子——静王。”   郭若无微微颔首,就冲着另外一个方向扬了扬下巴,问道:“那位呢?”   吴锡元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已经上了马车,显然一下朝跑的比谁都快,但看着那马车他也能认得出来,便说道:“那是燕王家的马车。”   郭若无想到了方才看到这二人身上不同程度的紫色,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郭若无今儿还不用当值,皇上给了他三天让他先安家,他今儿得去他新宅子那里看看。   吴锡元让自家马车将他送过去,他则跟着岳卿言和宋阔一起去了大理寺。   “昨日有一人实在忍不住招供了,齐南山的草寇根本不是草寇,他们是被人养在那里的。”   “可知道是何人所为?”吴锡元追问道。   “这人也说不知道,他听他们大当家的叫对方邹先生。”岳卿言说道。   “邹展?!”吴锡元立刻反应道。   岳卿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问他那人长什么模样,那人说了大约七尺有余,身形有几分消瘦,下巴上有颗痣。”   “有颗痣?”吴锡元拧着眉头,“莫非跟当初想对你和启英兄下手的人是同一人?”   “我也有此怀疑,问他这人是什么来路,他也说不清楚。”   吴锡元转着手上的珠串,忽然开口说道:“两位义兄,不知咱们能否去齐南山的寨子上看看?”   “可以,宋将军那日离去的时候已经查探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   宋阔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我向来粗心,若是吴大人亲自过去看看兴许还能看出些别的。”   吴锡元跟着他们两人骑上马又去了齐南山,临走前还让人给九月传了个信儿,就说自个儿今日应当回不去了,让她早些睡。若是一个人睡着害怕,便让兰草陪她一起。   等到傍晚,他们才到了齐南山。   刚到山下,吴锡元就皱了皱鼻子,对着其他两人问道:“你们可有闻到什么奇怪的味道吗?”   宋阔也跟着点头,“似乎有什么烧焦的味道。”   吴锡元想到了什么,忽然脸色一变,急忙朝着山上走去,“快走!”   岳卿言和宋阔显然也想到了,跟在他的身后急匆匆的朝着山上的寨子走去。   等到了寨子门前,果然就看到了一片狼藉。   原本这里被高高的木头围了起来,里边建了许许多多的屋子。   可是如今这里的一切都被一把火烧毁了,只剩下烧了一半剩下的断壁残垣。   吴锡元见状叹了口气,“应当是有人在你们走后又来放了一把火,想来是怕我们在此处发现什么。”   宋阔一听这话,顿时懊恼极了。   “早知道我就派人在这里守着了!上次我查探过了,真的什么都没看见啊!”   吴锡元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宋将军莫要自责,既然你没什么发现,兴许真的就没什么呢?这些应当也是对方的障眼法罢了。”   宋阔也明白这是他的安慰之词,若不是此处有什么证据,对方又怎么会多此一举,冒着被抓住的危险,放这一把火呢?   岳卿言已经抬脚朝着里边走了过去,“咱们再看看,不定还有什么东西没烧掉呢?”   吴锡元也点了点头,“岳将军说得对,咱们进去看看再说。”   三人在废墟里转了一圈儿,时不时的在废墟里翻找一下,没多一会儿手就脏得不成样子了。   这一会儿,吴锡元还真有点发现。   他捏着一个被砸得变形了刀走了出去,“两位义兄,你们过来瞧瞧这个。”   岳卿言和宋阔正在翻找着,听了他这话,也放下了手中东西,朝着他身边儿走了过去。   就见到吴锡元手中举着一把废弃了的刀,宋阔问道:“锡元,你发现什么了吗?”   吴锡元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刀递到两人面前,“你们看看这个。”   岳卿言和宋阔没看出什么名堂,吴锡元又将刀柄擦了擦,让刀柄上的印记更加明显了些。   “兰草印记。”吴锡元说道。   “跟静王有关?莫非他们是静王的人?!”宋阔反问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至少跟他有点关系。”   岳卿言听他这么说,忽然指向了另一边儿,“我方才在那边儿也看到了一把刀,我去捡过来瞧瞧。”   他说完就朝着那边儿去了,宋阔和吴锡元两人等着他将那把刀捡回来。   岳卿言捡回来的这一把刀刃已经断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都卷了刃。   他用袖子将刀柄擦了擦,等看清上边的印记之后,顿时脸色一变,大步朝着吴锡元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上边的印记是个梅花!”   吴锡元脸色也变了,若是兰草代表着静王,那梅花又是谁呢?   这么大个齐南山除了静王的人还有别的人?他在跟谁合作呢?   他们费这么大力气一把火将这里烧了,恐怕就是担心被发现吧。   吴锡元想了想,又看向了宋阔,“宋将军,那日你俘获的那些草寇,可有收缴他们的兵器?” 第985章 梅花印记   宋阔点了点头,“收缴了,东西都放在兵部了。”   吴锡元急忙说道:“走,咱们回去看看。”   这里现在已经成了一片废墟,也找不出什么有用的线索。   吴锡元想到那些兵器,心里又冒出了一个想法,不知道那些人手中的兵器是否还有其他印记。   一行人又风风火火地回到了京城当中,宋阔一进兵部就要找他送来的那些兵器。   兵器算是他收缴的,他们手下的人根本要不了这么多的兵器,他当时刚回京就让人送来兵部了,看看能不能送给有需要的人。   这会儿他一进门就着急的问道:“前些日子我们送来的那一批兵器呢?”   兵部的官员虽然心中奇怪,但还是回答道:“还没来得及分下去,都在库房里呢。”   吴锡元立刻说道:“劳烦大人带我们去看看。”   这几人都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皇上跟前儿的红人,谁也不会不开眼到在这种事儿上为难他们,就应了一声带着他们去了库房。   “几位大人随我来。”   库房沉重的木头门被推开,里边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宋阔一眼就看到了他让人送过来的两个木头箱子,他急忙上前在箱子边儿蹲下,翻看着里边那些兵器,将每把兵器上的印记都查看了一遍,发现其中确实只有梅花和兰草两种印记。   宋阔起身叫了两个侍卫过来,将这些兵器都清点了一遍。   “启禀大人,兰草印记的有一千二百三十六把刀,梅花印记的少一些,只有七百二十三把。”   吴锡元点了点头,“麻烦你们了,这些兵器涉及到了一个案子,我们需要各带走一把。劳烦你们告诉赵大人一声。”   “是!”   吴锡元在王启英的书房里,拿着拓下来的梅花印记仔细思索,“这梅花印记怎的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呢?”   王启英捧着下巴坐在位子上,听了他这话也摇了摇头,“我也没有印象,不然咱们也让人上街去看看吧?”   若是兰草代表着静王,清黛楼和芙蓉馆的牌匾上印着兰草,那么说不好别的地方的牌匾上就会印着兰花。   吴锡元微微颔首,“让人上街看看去。”   他们四方势力全都派了人出去,找遍了京城,也没看到梅花印记。   就在吴锡元傍晚打算回家的时候,正好途经一处院子,看到了院子的伸出来的梅树枝丫。这会儿季节不对,枝丫上也没有花。   若不是吴锡元自幼在村子里长大,可能一时半会儿还真认不出来。   他掀开车帘仔细看了看,然后就在这处别院墙壁的拐角发现了一朵梅花印记。   这会儿尚未天黑,他也不想打草惊蛇,等从这处院子走过之后,才突然开口对着车夫说道:“返回王大人府上,我还有事要同他说。”   “是,大人。”   王启英自个儿坐在书房里拿着拓下来的梅花印记苦思冥想,还是想不出来。   这个梅花印记到底代表的是谁呢?   就在这时,王通忽然走进来同他说道:“少爷,吴大人去而复返,似乎有什么事儿要同您说。”   王启英应了一声,“请他进来。”   吴锡元一进屋子就对着王启英问道:“英子,甜水巷子口那处别院是谁家的?”   王启英想了想,“似乎是平王的,怎么了?”   吴锡元将自个儿方才的发现都告诉了他,王启英却说道:“只是凭借一个处梅花枝丫,就断定是他会不会有些牵强?”   吴锡元道:“我在墙壁拐角看到了梅花印记,那会儿我不大方便下车,待晚些时候让人过去查看一下。”   王启英答应了下来,等到夜晚十分,他们派去查探的人也回来了。   “大人,梅花印记是一模一样的不错,只是那梅花印记似乎是新刻的,刀痕很新。”   吴锡元眉头一蹙,“难道是有人陷害?”   王启英也点了点头,“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我们白日里在兵部大张旗鼓的查兵器,两种印记都被大家知道了,这会儿有人栽赃陷害也无可能。”   那这样说来的话,对方应当在兵部也是有眼线的,这可就麻烦了。   .   “印记刻上去了吗?”燕王问道。   “回王爷的话,刻好了,属下也发现吴大人在经过平王别院之后立刻就返回去找王大人,他定然是看到了的。”青石回答道。   燕王笑了笑,“好样的,本王这样帮他们,他们若是再破不了这个案子,那可真对不住本王了!”   “王爷高义。”青石夸赞道。   然而第二日一早,青石出门的时候,下意识地在门口一扫,想要看看有没有些老鼠盯着他们王府。   可是他这一扫,居然让他看到些特别的东西。   他急忙走到墙壁旁边,瞪大眼睛看着墙壁上的印记,他愣了一瞬,急忙朝着王府里跑去。   “王爷,属下今儿发现京中许多人家的墙壁上都有了这枚梅花印记,就连咱们府上门前都多了一个。”   燕王听了这话,也拧起了眉头,“平王可真是好样的!这样混淆视听。”   “王爷,咱们现在该怎么办?”青石问道。   燕王冷哼一声,“先别轻举妄动,吴锡元和王启英他们两个是有些本事的,让他们先查,省得最后将咱们给拖进这趟浑水当中。”   “是!”   一夜之间几乎整个王室的家门前都多了个梅花印记,就连喻仁郡主府上都没能避免。   王启英仔细和吴锡元仔细看着各个府上拓下来的印记,对比来对比去的,王启英最后干脆直接自暴自弃了,将手中的一叠纸张一丢,对着吴锡元说道:“锡元,你也别为难我了,我这脑子实在有些不大够用。你若是发现了什么让我去做就是了,我真的看不出来这个。”   吴锡元没回答他的话,将他丢在桌子上的纸张一张一张平铺开来,最后对比之后,才发现了其中的猫腻。   “是有些不大对劲儿的,启英兄,你看看,这张跟其他是不是有些不大一样?”吴锡元问道。 第986章 记不清的只有他自己   王启英起身拿过吴锡元说的那张纸,仔细看了看,又看向了别的。   这一看,他立刻拧起了眉头,犹犹豫豫地说道:“似乎是有些不大一样,但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我也说不上来。”   他说完这话,宋阔便从他手上将这个拓印拿走,他看了看,最后开口说道:“这个印记似乎是用剑刻出来的,而其他的是匕首。”   吴锡元看向了宋阔,“所以说这些梅花印记并不是一家所为?”   宋阔点了点头,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这个跟其他家不大一样的,就是平王府上了。”   此时的平王早就在皇宫门口了,他给皇上递了牌子,还给小太监塞了一块金子,说道:“劳烦公公帮着传个话,还请皇上救本王性命啊!”   “王爷稍安勿躁,奴才这就去传信儿,想必您待会儿就能见到皇上了。”   “多谢公公。”   而皇上得知平王求见,也不怎么客气的说道:“他求见朕?不是听闻他要在艳阳山搞个什么夏日宴?这会儿跑来见朕作甚?”   赵昌平如实禀报道:“平王说他有生命危险,请皇上救他。”   皇上诧异极了,“他整日除了花天酒地都不怎么出门,请朕救他?呵呵,可是睡了谁的女人?”   赵昌平低眉顺眼地回答道:“奴才也不知晓。”   景孝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让他进来吧,朕还真想看看到底是谁想要他的性命。”   平王被赵昌平引着进了大殿,对着皇上磕了个头,说道:“皇上,还请您救臣弟性命啊!”   景孝帝抬眼着跪在地上体型肥硕的皇弟,他这皇弟自从生下来就没吃过什么苦头,这回说有人想要他的性命。不得不说,皇上还真有几分喜闻乐见。   凭什么都是皇室子嗣,他平王就一辈子过得这么舒坦。   但到底碍着皇室颜面,景孝帝到底还是开口问道:“皇弟何出此言?有谁想杀你?”   平王摇了摇头,“臣弟也不知晓。”   他手上捧着个帕子,“皇上,您看这个,臣弟一觉睡醒发现臣弟的院子外边儿就多了个梅花印记。”   赵昌平走过来接过帕子,又双手捧着奉到了皇上面前。   皇上将帕子翻来看去,就又问他,“这梅花印记是什么意思?”   平王还是摇头,“臣弟也不知道,但料想应当是有人做的标记,不是想偷我府上的东西,就是想对臣弟下手!”   皇上额头都在突突直跳,听了这个话,就问他,“那你想要朕如何?”   “还请皇上给臣弟派一队御林军,保臣弟的性命啊!”   皇上脑子一转,忽然就不生气了,对着平王说道:“朕的御林军人手也不怎么多,不然这样,你这阵子就先住在皇宫里,那伙人便是再怎么着,应当也不会闯进皇宫对你怎样。待过阵子风头过去了,你再出宫如何?”   平王顿时面儿上大喜,对着景孝帝就磕了个头,“臣弟谢主隆恩!”   皇上又看了一眼赵昌平,嘱咐道:“让人将乾元殿收拾出来,平王就先住在那处吧!”   “是!”   待到赵昌平将平王带出去之后,皇上又看了一眼桌子上丢着的帕子。   一朵梅花,平平无奇的。   可是在看到梅花的花瓣时,景孝帝的脸色忽然就变了。   等到赵昌平送了人回来,他突然开口叫住了赵昌平。   “赵昌平,你过来看看这梅花。”   赵昌平应了一声,走到案几旁边,伸手将皇上随手丢在桌子上的帕子又捡了起来,他看了又看,也没看出什么端倪。   “回皇上的话,奴才愚钝,没看出有什么猫腻。”   景孝帝却在这时候开口了,对着赵昌平说道:“你还记得朕幼时跟几个皇弟一起跟着陆太师习画的时候吗?”   赵昌平点了点头,“奴才记得。”   景孝帝想了许久,“你去,派人请陆太师进宫,就说朕有要事同陆太师商议。”   “是!”   从赵昌平派人去传旨,一直到陆太师进宫,已经过了一个时辰。   景孝帝也没恼怒,毕恭毕敬的请陆太师落座,末了才将这个梅花印记拿给陆太师看。   “太师,您看这梅花,可有觉得眼熟?”   陆太师捧着梅花看了看,“这……怎的有些像平王的画?你们幼时老臣教你们画梅兰竹菊,平王就习惯每个梅花的花瓣多画出来一笔,说看起来层层叠叠的……”   说完,他又抬头看向了景孝帝,对着他问道:“皇上您问这个作甚?这朵梅花拓印您又是从何处得来的?”   景孝帝笑了笑,“正是今日一早,平王带着进宫的,他将这个梅花拓印给了朕,说有人在他家院子外头留了这个印记,似乎是想要他的性命。”   陆太师一愣,随后也笑了,“平王兴许以为老臣年纪大了,就记不得这些,然而记不得这些的只有他自己罢了。”   说完这些,他话音一转,又问道:“皇上,您接下来打算如何?”   景孝帝接过帕子,想了想才说道:“走一步看一步吧,朕倒要看看这个平王到底要做些什么。”   陆太师又问起了云南王的事,“云南王三日后离京,听闻皇上要亲自送他出城?”   景孝帝点了点头,“阿峥这些年老老实实替朕守着边关,着实委屈了,这次送他离京,也不知道下次再见面是什么时候,朕合该送送他。”   这几个孩子都是陆太师教导过的,云南王算是陆太师教导的最少的学生,然而陆太师自诩看人不错。   云南王是个聪明人,很聪明,皇上心里也清楚。   也正是因为他聪明,凡事分寸拿捏的很好,他是想要一定的权力,但却不觊觎那个位子。   将想要的东西写在脸上,皇上用着也放心。   “也好,老臣病了许久了,也该痊愈了,三日后同皇上一起送送他。至于平王,皇上您想知道他要作甚,也请务必保重龙体,您才是咱们大夏朝的根本啊!”陆太师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景孝帝笑了起来,“也就在您面前能当一当孩子,如今大夏朝真心关心朕身体的人,确实不多了。” 第987章 让他们自个儿查   陆太师听了他这话,心中也感慨万千。   皇室中人素来心思重,皇上能说出这番话,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都是他的福气。   “皇上此言差矣,朝中关心您龙体的人甚多……”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皇上伸手打断了,“朕心里头都有数,太师莫要多说了。”   陆太师见状,又转而问起了其他事,“这阵子臣府上的小辈说您新任命了一个年轻小辈当国师?康福明怎么不当了?”   景孝帝叹了口气,“这个小辈也是康福明向朕举荐的,康福明一个月之前突然来找朕,说他命不久矣。”   陆太师听了这话也是大吃一惊,“命不久矣?老臣三个月前见他还十分康健呀?”   景孝帝微微颔首,“他不止三个月前瞧着十分康健,如今看起来也精神抖擞。只是他说他寿元已尽,没多少时日了。”   陆太师年岁大了,听了这话也难免戚戚然,“像他这样知道自个儿什么时候要走,也挺煎熬的,余下的日子每天都在倒数。”   景孝帝赞同的点头,“是啊,所以朕答应了他的请求,任命了他的徒孙当新的国师,也让他在寿元将尽的最后一个月能去了结自己未完的心愿。”   陆太师又转而问道:“这位新任国师本事如何?能护的住咱们大夏朝的国运吗?”   “朕让他给他看了地宫的风水,看起来有几分本事,再加上是康福明极力举荐的人,朕便将这个重担交到了他手上。”   “既然是康福明极力举荐的人,应当是不错的,如此老臣也就放心了。”   景孝帝笑了笑,“等改日太师您见了他本人,就清楚了。”   陆太师应了下来,又同景孝帝说了会儿闲话,景孝帝派人将他送出了宫。   陆太师回到自个儿府上,让人将先前儿几位王爷留下来的墨宝找了出来,从中挑出一副喊了闻堰给皇上送进宫去。   景孝帝拿着画同他手上的拓印对比了一番,心里就更加有数了。   他轻笑一声,“这个平王,真是有意思,朕都不知该说他聪明还是愚蠢了。”   赵昌平顺着皇上的话说道:“皇上圣明,此等小把戏在您的眼皮子底下定然无处遁形。”   虽说知道赵昌平只是在日常拍马屁,但景孝帝听了他这话还是十分愉悦。   “让青石亲自去盯着他,但凡他有任何举动都尽快来禀报朕。”   “是!”   赵昌平刚说完,又想起了什么似的,对着皇上问道:“皇上,可要将这一发现告知吴大人他们?”   景孝帝却摇了摇头,“不用说,让他们自个儿琢磨去。”   他还想看看平王到底想做什么呢!若是告诉这几个小子,让他们提早将案子破了,那还有什么意思?   .   吴锡元等人原本抱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想法,打算从平王查起,可是却得知平王居然早就入了宫。   “平王到底想做什么!”王启英问道。   “若是他老老实实在府上待着,我还觉得他只是被波及,如今他居然进宫了,实在由不得人不多想。”宋阔抱着刀靠在案几上沉声说道。   “附议。”岳卿言也干脆地表达了立场。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听着他们的话也跟着点了点头,“平王绝对不简单,两位将军先去禀明皇上加强皇宫的守卫吧,毕竟皇上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皇上好好活着,他们再怎么谋划都得暗地里悄悄的来。   可若是皇上没了,如今大夏朝又没有储君,那可真就要天下大乱了。   他们这些年的努力,肯定都会付之一炬。   “我等知晓了。”岳卿言应了下来。   平王受惊进宫的事儿,没多久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大伙儿得知平王是为了自家门前的梅花印记进宫的,再得知自家门前也有了这个梅花印记,一时间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了起来。   静王一觉听说自家府上门前也有了个梅花印记,他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无妨,不过是用来打马虎眼的。”   何氏趴在她的膝盖上,一脸受惊吓的模样,“王爷,怎的奴家听人说这是要杀人的?”   静王神色一变,伸出一根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眼神不明地问她,“你是听何人说的?”   何氏心中立刻惊醒,“就……就昨儿回去的时候,在园子里听到有两个小丫鬟小声嘀咕。”   静王这才收回了手,“看来近来王妃治家有些大意了,管家,你去叮嘱王妃两句。”   “是。”   何氏急忙道:“王爷,此事不容大意啊,若是旁人也就罢了,您可是咱们府上的顶梁柱,得好生保护好自个儿啊!”   说着她的眼泪都出来了,“您就是奴家的天,奴家宁肯自个儿出事,都不愿您有半点儿闪失。”   静王扯着嘴角笑,捏着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看着她泪眼婆娑的模样,十分满足地问道:“就这样心悦本王的吗?”   何氏没有说话,只是泪眼汪汪地看着他,就仿佛眼中心底只有他一个人似的。   静王松开了钳着她下巴的手,看着她下巴上留下来的红印子,收回了视线,淡淡地说道:“你先回去吧,本王会让人加强守卫的。”   何氏起身,对着他行了一礼,从屋子里慢慢退了出去。   等带着柳茹回了自个儿屋子之后,她才变了脸色。   “这个变态!”她小声骂了一句。   柳茹急忙将窗户都关好,压低声音叮嘱道:“小姐,您慎言。”   何氏抬头看她,问道:“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柳茹自然不可能顺着她的话说,“小姐,咱们既然入了局,就是局中人。不硬着头皮破局,便只有死路一条啊!”   何氏颓然地靠在了床边儿,告诉她,“静王府门前也有了梅花印记,定然是有人想浑水摸鱼。”   柳茹点了点头,“咱们近来都没摸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何氏却忽然看向了她,冲着她摇了摇头,“并不是。”   柳茹诧异极了,“哦?你可有旁的发现?” 第988章 惊天大秘密   “侧妃戴氏今儿给了个字条,告诉我假山下边儿有密道,并嘱咐我看过之后尽快将字条毁掉。”何氏说着,将自个儿藏在发丝当中的字条取了出来,递给柳茹看。   柳茹打开字条看过之后,立刻就将字条毁掉。   “侧妃戴氏也是咱们大人的人?”何氏在她的身后问道。   柳茹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也兴许她只是想将我们当棋子使,你莫要管这些,其他的事儿我来查。”   何氏松了口气,真让她去查这些,她还真没这个胆子。   .   夜里柳茹瞧着何氏睡着之后,才换了夜行衣,溜去了后院的假山。   她今儿夜里原本只是想打探一下密道到底在何处,可是她才到这儿没多久,就听到远处有动静传来。   柳茹急忙远远地躲了起来,屏住呼吸,以免被王府的高手发现。   没一会儿就看到有人挑着灯笼朝着假山处走了过来,前边引路的正是管家,至于跟在他身后的则是静王本人。   这一次静王没坐轮椅,而是自个儿走过来的。   即便是柳茹听何氏说过静王的腿似乎是好的,也没有她亲眼目睹来的震惊。   管家按了假山上的一块石头,就看到一块巨石缓缓移开,露出了一排向下的楼梯。   静王跟在管家身后走了进去,他们走进去没多久,入口的巨石又缓缓合上了。   柳茹在心中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下定决心跟进去看看。   贸然跟进去一定是危险的,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假山下边定然藏着个惊天大秘密。   她走到假山旁边,在方才管家按的那个地方摸索了片刻,最后找出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她用力一按,巨石缓缓打开了。   她躲在旁边儿,见到半晌没有动静,才悄悄跟了进去。   地道里点着灯,应当是方才进来的静王他们点的,柳茹一边提高警惕,一边朝着里边缓步前进。   走了没多久,她逐渐听到了里头的谈话声。   她凑过去,躲在一个能藏住影子的背光面,朝着里边看去。   这一看她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就看到静王跪在地上跟一个男人禀报道:“王爷,咱们府外也多了梅花印记,应当是平王让人做的。”   而被他叫做王爷的人,顶着一张陌生的脸坐在椅子上,“他这也是为了浑水摸鱼,你稳住就行,莫要惊慌。只要人人府外都有这个梅花印记,咱们就没什么危险。”   “静王”闻言也微微颔首,一副忠心耿耿地模样,“即便是有什么危险,有属下在前头挡着,定然不会让您有危险。”   静王哈哈大笑了起来,“知道你忠心本王,待本王成事之后,定然不会亏待你!”   听到此处,柳茹整个人差点僵住了,好半晌全身的血液才从心脏流转了全身,身子也渐渐恢复了自然。   她担心被人发现,后边儿他们说的,她也没敢再听下去,就急忙悄悄朝着外头退去。   今日她听到这个惊天大秘密的已经够本了,人不可能一口吃个胖子,任何事情都要徐徐图之。   只要她跟何氏在静王府待的时候够久,就一定会将静王的秘密查个清楚。   柳茹离开密道没多久,“静王”和管家也从此处走了出来。   等到管家打算将巨石恢复原位的时候,他忽然低头一看,脸色大变,对着“静王”说道:“王爷,方才有人来过这里!”   “静王”脸色铁青,急忙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每次在咱们进去之后,都会在巨石旁边放一小块石头,可是这次小石头却不在原位了,定然是有人在咱们之后来过这里!”管家急的额头都沁出了汗珠。   若是被人察觉了他们的秘密,坏了王爷的好事,那他可真就罪大恶极了!   这事儿他们一直小心瞒着,知道王爷身份的只有他们三人。   “快!立刻封锁整个王府,不允许任何人进出!搜查所有院子,务必将刺客给捉出来!”“静王”下令道。   “是!”   柳茹才刚回到屋子里,就听到外头乱了起来,她已经在外头将衣裳鞋子换了,才回到屋子里的。   即便是有人被静王府的人发现,应当也不会查到他们头上。   她躺在榻上没多久,就有人过来敲门了。   柳茹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地拉开了门,看着门外的侍卫冲着他们和煦地笑了笑,“几位大哥,怎的大晚上的来敲门了?”   这里住得都是王爷的内眷,而这个屋子里也是王爷的新晋宠妾,即便是个丫鬟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   他对着柳茹一抱拳,说道:“姑娘,府上进了刺客,王爷让我等彻查所有院子,还请姑娘行个方便。”   柳茹点了点头,“原是应该的,只是我家夫人尚在休息,几位能否稍待片刻?待我家夫人收拾妥当再查?”   王爷的女人谁也不敢在这时候冲进去强行搜查,纷纷应了下来。   柳茹关上门去将何氏喊了起来,待她穿上衣裳,才将人请了进来。   这几个侍卫也只是大概搜查了一下,就冲着何氏一抱拳,“惊扰了夫人,还请夫人勿怪。”   何氏挥了挥手,“无妨,都是为了王爷办事的,你们查好了么?本夫人有些乏了。”   “查好了,夫人您请便。”   待到他们走了之后,何氏才压低声音问柳茹,“可是你干了什么好事?”   柳茹摇了摇头,“与我无关,估摸着就是那个梅花印记的事儿吧。”   即使何氏如今同她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等惊天大秘密柳茹也依旧不敢告诉她。   何氏也听了她的话也信了,便点了点头,“也罢,既然与咱们无关,那我就接着睡了。”   可是这一回她还没睡着,外头就又响起了一阵吵闹声。   柳茹拉开房门出去打听了一番,才听闻说侧妃戴氏似乎动了胎气,要小产了。   柳茹看着侧妃的院子,神色十分复杂。   这个侧妃一定不是什么简单角色,只是不知道她到底是谁的人。   她在静王府上的时候已经够久了,也不知道她的手中到底捏着多少秘密。 第989章 妾身冤枉   如今整个静王府的视线都凝聚到了侧妃戴氏院子里,柳茹不想引人注意,就没过去凑热闹,而是默默回了何氏的屋子。   她回去的时候,何氏已经醒了,拉着被子坐在床上。   见着她走进来,才转过头问了她一句,“外边儿怎么了?吵吵闹闹的?”   柳茹听着她的嗓子似乎有些干哑,便走过来给她倒了一杯温水递到她的手边儿,这才解释道:“我方才出去打听过了,说是侧妃戴氏动了胎气,惊动了王爷和王妃,这会儿都过去了。”   她说完了,何氏手中的水也喝完了。   她将空杯子又递给柳茹,然而拉开被子重新躺了下去,“那边儿乱着的,且人人都比咱位分高,咱们过去也不自在,还是别凑这热闹了。你也睡吧!待明日那边儿真有什么消息,咱们再去也不迟。”   柳茹应了下来,转身回了一旁的榻上睡下,心里还在琢磨着。   戴氏给了柳茹那个字条,告诉她假山底下有密道,那么她到底知不知道静王的秘密?   她这次小产到底是蓄谋已久,还是纯属意外?   柳茹心里有诸多猜测,此时就连她自个儿也分辨不清对错。   到了最后,她干脆也不想了,直接被子一蒙,睡一觉起来再说。   她才稍稍睡了一会儿,屋子里稍微一点儿动静,她就醒了。   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天已经亮了。   何氏在内室喊她,“柳茹。”   柳茹起身急匆匆地走了进去,“小姐,您醒了。”   何氏嗯了一声,让她将今儿要穿的衣裳拿出来。   她去柜子里挑了一身稍微收敛一些的衣裳,今儿若是戴氏真的没了孩子,她们后院这些女人八成都要被叫去问话。   问话的人肯定是王妃,还是低调一些不招人记恨。   何氏显然知道柳茹心中所想,看着她拿过来的衣裳,她也没多说,就自顾自地穿上了。   等到两人才刚用过早膳,果不其然,静王妃那处过来请人了。   “王妃请夫人过去,说有话要问您。”来传话的小丫鬟恭恭敬敬地说着话。   何氏虽然只是个妾室,但无疑是整个王府最得宠的一个,就连有了身孕的戴氏都比不上她,又岂是她们这些小丫鬟能得罪得起的?   何氏随口应了一声,“你回去复命吧,我待会儿收拾妥当之后就过去。”   “是。”   柳茹不会给她梳头发,就在一旁看着何氏同往常一样将发髻高高盘起,连妆容也同以往差不多,就是眼角的泪痣今儿没点。   王爷没了孩子,哪儿顾得上她,何必多此一举。   柳茹瞧着她的打扮,问了一句,“这样是不是有些太过张扬了?你要不要改个妆?”   何氏放下手中的口脂,纤纤玉指在自己唇边上点了点,对着铜镜臭美着。   听了她的话,有些好笑地看了她一眼,“柳茹姑娘,你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姑娘,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   柳茹是真的不懂,即便是何氏开口说了,她也依然是一副一知半解的模样。   何氏见状笑了起来,“从前在我来京城之前,我爹爹也给我请了个姑姑,那个姑姑同我讲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以色侍人,注定花无百日红,及时行乐就是了。”   柳茹听了她这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何氏又接着说道:“今儿即便我示弱了,王妃也依旧会看我不顺眼,还有王府的女人,也都会以为我好欺负。呵呵,我又何必让她们看了笑话,能快乐几时是几时。”   柳茹一个靠武艺吃饭的人,自然不懂这些,她们习武之人,年岁越大,武艺越精湛。等到那时候,指不定她还可以带一两个徒弟,到时候在府上养老就行了。   “你说的有道理,时候不早了,咱们得赶紧过去,莫要让王妃久等。”柳茹催促道。   何氏嗯了一声,将自个儿身上的衣裳整理了一遍,转身出了门。   她们到了静王妃院子里,王妃和王爷都已经在了,柳茹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面前的静王。她也说不好他到底是真是假,昨儿她看到那两人身形十分相似,而真正的王爷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应当是用了易容术。   她们才刚走进来,就听到静王妃厉声呵斥道:“跪下!”   柳茹和何氏都吓了一跳,拎着衣摆跪下,何氏奇怪地看了一眼王爷和王妃,问道:“王妃娘娘,今儿怎的发这样大的火气?”   静王妃哼了一声,罪名劈头盖脸地就砸在了她的头上。   “何氏!都是伺候王爷的,你为何对戴氏下此毒手!”   何氏听了这话,眼珠子差点没瞪出来,她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王妃和王爷,见着平时在她身上沉迷的狗男人,此时就冷着一张脸,什么话都不说。   何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这罪名若是真安在她头上,那她可真就没有翻身之日了。   “王妃!妾身一直敬仰您为人正直,怎的您今日却连妾身问都不问,就将这黑锅扣到妾身头上了?!妾身说什么都不能认啊!还请您明察!”   “明察?!呵呵,你这是在质疑本王妃?”静王妃的手在扶手上一拍,冷着一张脸问道。   “质疑不敢,但妾身冤枉!您若是强行将这黑锅扣在妾身头上,那岂不是将真正的幕后黑手给放过了!”她反问道。   静王妃扯着嘴角冷笑一声,“好,你既然想知道,那本王妃也让你死个明白!你身边儿的侍女柳茹昨日晌午去了何处?!”   柳茹原本跪在地上,如今听到话头突然扯到了自个儿头上,她也是一愣。   昨儿晌午?她就在屋子里哪儿也没去,她出去的时候是昨儿夜里……   这王妃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也是一绝。   何氏一愣,连问都没问柳茹,就直接回答道:“昨儿晌午妾身在王府书房侍奉,王爷不大喜欢旁人在一旁侍奉,妾身便让她先回去了。一直到妾身回去,她就一直在屋子里,哪儿也没去。” 第990章 胡乱攀扯   静王妃听了她这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嘴角还带着一抹嘲弄的笑意,“何氏,你看,就连你自个儿也说昨儿晌午她并未跟你在一起吧?”   何氏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   柳茹心里清楚,应当是戴氏的孩子没了,静王妃的目的达到了,原本被她用来争宠的何氏也该被收拾了。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看来得想法子脱身了。   不过静王妃也是蛮惨的,到底她根本没搞明白,王爷不碰她并不是因为其他女人争宠,而是因为这个假王爷不敢绿了真王爷。   她便是收拾了何氏和戴氏,也会有别的张氏王氏,总得有人来替王爷打掩护。   想必王爷自个儿心里头也明白这一点,他突然出言打断了静王妃的话,“柳茹,你昨儿作甚去了?”   柳茹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乖巧地回答道:“奴婢回去屋子里想到夫人说她的帕子旧了,就想着给她再绣两方新帕子,昨儿一直都在屋子里没有出门。”   静王微微颔首,又看向了一旁的静王妃,对着她问道:“王妃一来就质问何氏,可是昨儿有人瞧见了柳茹的踪影?”   静王妃坐直了身子,看向了静王,“回王爷的话,昨儿纯儿来找妾身,说是柳茹给侧妃的膳食里下了药,侧妃在屋子里喊着肚子疼,请妾身替她做主。”   “哦?纯儿呢?叫她来回话!”   静王此言一出,静王妃整个人脸色都不好了,她看着静王,一脸失望地说道:“王爷!您不相信妾身?妾身可是您的发妻啊!”   静王轻嗤一声,“你们几个都是本王的枕边人,你说本王听谁的好?不如将人叫过来问话,孰是孰非,一问便知!”   静王妃红着眼眶,也顺了他的意思,“如此这般,既然王爷要问,咱们就好好问问!来人,去将纯儿喊过来!”   一个小丫鬟急匆匆的从屋子里出去了,然而还没等纯儿过来,内室就走出来一个丫鬟,“王爷,王妃!侧妃醒了!”   静王急忙说道:“快推本王去瞧瞧!”   静王妃瞧着他这着急的模样,心里一下子凉了半截。   她苦涩的一笑,最后还是跟在了静王身后,一起走进了戴氏的内室。   “苏大人,戴氏如何了?”静王问了一声。   苏九月一边儿将戴氏的手塞进被子里,一边儿对着他说道:“回王爷的话,侧妃的身子暂且无大碍,只是失血过多,还需好生静养。孩子的事儿……”   她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您还年轻,孩子日后还会有的。”   静王点了点头,让自己的亲信亲自将苏九月送出了门,他才拉过了戴氏的手,冲着她小声问道:“你还好吗?”   这话一出,戴氏的眼眶里就蓄满了泪水,她平躺在枕头上,因着失血过多惨白的脸色和唇瓣看起来十分虚弱。   她无声的哭着,看得人心里难受,静王也叹了口气,对着她许诺道:“你放心,今日一事,本王定会给你个交代!”   戴氏看了他一眼,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了他,张开了干涩的唇,“王爷,您真的会给妾身个交代吗?”   静王没有说话,却当着众人的面儿点了头。   戴氏便说道:“妾身的药被人换了,而负责煎药的是王妃安排的人,此事王妃须得给妾身一个交代。”   看着她直接发难,静王妃也急了,“戴氏!你怎的能胡乱攀扯!本王妃为了你的身子,想尽了法子,你不领情也就罢了,怎的还能倒打一耙?!”   ……   王府的纷争,苏九月即便是不在里头,也能猜个大概。   她被王府的人看似恭敬,实在监督一般送出了王府,她也没试图查探什么,只是冲着他们微微颔首便上了太医署的马车。   等到马车走远了,她才从自个儿的药箱里取出了一个小瓷瓶。   她将小瓷瓶的塞子拔掉,反过来倒了倒,很快就从瓷瓶里倒出来一张字条。   她在给戴氏诊脉的时候,戴氏悄悄在她手心里塞了这么一张字条,她下意识地没有声张,借着取药丸的空档,将这个字条装在了瓷瓶当中。   一路上她都不敢看自己的药箱一眼,唯恐暴露了。   一直等出了王府的大门,上了马车,她才放松了下来。   她掏出帕子将手心的汗擦干,才打开了这个字条,就看到字条上写着五个大字“静王是假的”。   苏九月手一抖,差点没将字条给弄掉了。   此事事关重大,她急忙将字条重新塞进瓷瓶里,等回了太医署,她担心自己行踪异常引起了静王府的重视,硬生生地熬到下午,才回了府上。   她在屋子里等着吴锡元,听着外头有脚步声响起,她急忙冲了出去。   吴锡元刚从外头回来,看她脸色不大好,就关切地问了一声,“九月怎么了?”   苏九月没有直说,而是拉着他进了屋子,关上门。   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她将吴锡元推在椅子上,让他坐下,才将手上攥了一天的小瓷瓶塞到了他手上。   “你看看这个。”   吴锡元一脸奇怪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塞到自己手上的小瓷瓶,最后什么话都没说。   他将小瓷瓶摇了摇,听到里边似乎有东西,才拔开塞子倒了倒。   一个小纸条落在了他的手上,他打开一看,整个人也愣住了。   “这字条哪儿来的?”吴锡元问道。   “今日我在太医署当值,静王府的人来请太医,说他们府上的侧妃见红了,我赶紧赶了过去。侧妃的孩子没保住,但奇怪的是她竟然看起来也没有多悲伤,而是趁着我给她把脉的时候给我手心里塞了这么一张字条。”   苏九月一口气将话说完,才反过来问他,“锡元,这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什么侧妃要给我这个字条?她就如此信得过我吗?还是说她是你们安排的人?”   吴锡元苦笑一声,“侧妃戴氏是太后赐给静王的,我们可没那本事使唤她。这个消息很重要,我必须去找义兄他们商议。你吃过饭早些歇了吧,我出去一趟。” 第991章 眼线   苏九月见他要走,也跟着起身,“吃过饭再去吧,事情再着急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吴锡元对上她关切的眼睛,想了想最后也还是点头应下。   是的,天大地大都没有身体重要。   什么王爷大臣的,都没有活着重要。   他陪着九月吃过饭,苏九月说道:“今儿娘他们送了些鸡蛋过来,你待会儿给义兄家送一些过去。”   吴锡元听了这话,眉眼都温柔了下来,他伸手在苏九月的头发上摸了摸,笑着说道:“还是乖宝儿想得周到。”   虽说他们府上本来就和王家来往甚密,但是在这节骨眼上,去王家有个由头,至少也能让盯着他们的人放松些警惕。   苏九月拉过他的手,有些担忧的叮嘱道:“今日我去静王府的时候,静王一直让人盯着我。我怀疑他们已经对咱们有所防备了,你一介文人没有武艺傍身,出门在外的还是多带几个人妥当。”   吴锡元应了下来,“乖宝儿放心,我带着阿兴和梅子爹。在京城里他们也不敢贸然行动,顶多就是盯着我罢了,两个人足够了。”   苏九月拧着眉头,“再多带两人,不然我放心不下。”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知道她这是关心则乱。   如果自个儿当真会遇到什么麻烦的话,他媳妇儿应当会提前梦到,所以他即便是听说静王府有猫腻也不是多担忧。   但瞧着他媳妇儿一脸紧张的模样,他也没有多说,只是顺着她的意思柔声应下,“好,我多带两人出门。”   王启英此时还没收到柳茹传出来的消息,静王妃、戴氏以及何氏现在互相攀咬,她们都被人盯着,柳茹怀揣一个大秘密却根本传不出来。   她着急的牙龈起了个大包,却也无可奈何,静王如今禁了她们三人的足,也没说她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她瞧着静王这处理事情的手段,八成又是要和稀泥,到了最后孩子没了的事情也要不了了之了。   王启英得知吴锡元来了,只当他是为了梅花印记的事儿而来,这几日他们在查案子的时候又遇到了难题。   平王在紧要关头居然进宫去了,再想查他就有些困难,王启英都打算着干脆进宫去找皇上讨个法子,他老人家总不能不讲道理吧?   “去将吴大人请去书房。”王启英跟王通说完,又摸了摸顾妙芝的肚子,叮嘱她肚子里的孩子乖乖的别闹腾自己母亲。   顾妙芝听了只是笑,“孩子乖得很呢!你别闹腾我就好!”   王启英笑了起来,“那怎么行?我是你夫君,不闹腾你闹腾谁?”   顾妙芝眼瞅着他越说越不像话,直接打断了他,“好啦,有客人来了你还不快去忙,在这儿说什么浑话呢?”   “走了走了。”王启英说着,又摸了摸她的肚子,“闺女,爹爹走了。”   顾妙芝笑着看着他出了门,才低下头也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她也觉得要个闺女挺不错的。   .   王启英来到书房的时候,吴锡元已经捧着茶等着他了。   “锡元,这会儿过来,可是梅花印记的事儿有什么线索了?”   吴锡元轻轻摇头,“这倒没有,只是今儿得了个别的消息。”   若不是什么大事儿,吴锡元又怎会亲自跑一趟?他早就在家陪着九月了,这一点王启英心里清楚的很。   他神色凝重地看着吴锡元,问道:“何事?”   “今日静王侧妃小产了,碰巧九月今日当值,便被请去了静王府。在她给戴氏诊脉的时候,戴氏塞了个字条在她的手里。”吴锡元蹙着眉头说道。   王启英急忙追问道:“字条呢?上边儿写得什么?”   他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到后边儿的窗户有动静,他急忙起身追了过去,厉声呵斥道:“谁!”   那人显然也发现自个儿暴露了,在王启英追过去的时候只远远地看到了一个背影,穿的府上小厮的衣裳。   王启英脸色十分难看,他们府上人口一向简单,用的也都是自家的家生子,没理由会混入别人家的眼线。   此时的吴锡元脸色也不怎么好看,他方才透露的那些消息,不仅对侧妃戴氏不利,对九月也不利。   戴氏目前不知道是敌是友,但九月却是他的心头肉。   他看向了王启英,想让王启英表态。   王启英也没让他失望,对着王通吩咐道:“立刻关了府上的门,从今日起,府上任何人不许出门!”   王通在王启英呵斥的瞬间就推门而入了,此时听了王启英的命令,立刻应了下来就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王启英又看向了吴锡元,“锡元,我派两个心腹去保护九月。”   吴锡元拒绝了他的好意,“义兄,不是信不过你,只是如今你府上有了眼线,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用我们自己府上的人更放心一些。”   这话确实说的不客气,但王启英也没生气。   他仔细思忖了片刻,也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在理,我如今也不知道府上的眼线是谁,今儿这事是我的过失,我会尽快将这人找出来的!”   吴锡元应了下来,“义兄也莫要自责,重要的事情他还没听去。”   王启英嗯了一声,接着抬起头来问他,“锡元,那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   因着出了方才的事儿,吴锡元再不敢乱说,只是从自个儿怀中将揣了一路的小瓷瓶掏了出来,将字条倒出来递给了王启英。   王启英看着字条上的字,直接倒吸一口冷气。   “这??”   吴锡元叹了口气,“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吧?若这消息是真的,那就是敌在暗,我在明,后头的事儿就越发不好查了。”   王启英却道:“此事咱们明日去你府上再谈,今日先让我好生清理门户一番!”   吴锡元微微颔首,“如此,那我便不打搅了,义兄不用相送,留步。”   吴锡元走后,王启英便让王通将各个院子的管事都叫了过来。   “在一刻钟之前,你们院子里有谁不在!通通报出来,若是敢包庇!待少爷我查出来,定然要你们好看!” 第992章 太后懿旨   王启英忽然将大家都聚集起来,提了这个问题,诸位管事都懵了。   各个院子之间查得并不严,下人们私下也有自己交好的人,不用当值的时候就会凑一起说说话。方才到底有谁不在院子里,他们根本就不知道。   但是瞧着自家少爷勃然大怒的模样,谁也不敢直言说自个儿不知道。   就在大伙儿面面相觑的时候,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率先走出来对着王启英一拱手,说道:“少爷既然如此问,想必此事事关重大,奴才们也不能张口就来,以免误了少爷大事。不然少爷给奴才们些许时候,待奴才们回去查清楚了,定然一个个给少爷罗列的清清楚楚。”   王启英要的就是这话,听了也没为难他们,便点了点头,“半个时辰可够用?”   “够用了。”老管事应了下来。   王启英摆了摆手,“既然如此,你们便速速去查明白。若是叫本少爷知道你们谁没有好好查,而是在糊弄人,那就去马厮牵马去!”   “是!”诸位管事齐刷刷地应声。   王启英看着她们散去,就回了自己院子。   他回去的时候,顾妙芝正挺着个肚子在等着他,见着他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一脸着急地问道:“怎的了?我听下人说你将各个院子的管事都叫过去了?”   王启英伸手扶住了她,一只胳膊搂在了她的腰上,好让她舒服一些。   他一边儿带着顾妙芝朝着屋子里走去,一边儿对着她说道:“这些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听娘说怀孩子的时候不能瞎操心,不然生出来的娃娃会变笨。”   顾妙芝在他的手上轻轻打了一下,“瞎说什么呢!我们的娃娃才不会笨!”   “好好好,是我瞎说的。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咱们府上混进了不知道哪家的眼线,我正在让人查,你别操心。”王启英说道。   顾妙芝果然拧起了眉头,“怎么能混进来眼线呢!咱们府上总共就这么几个人。”   王启英也道:“按说是不应该,但如今京城里有人会易容术,可能用了别人的容貌就混进来了,也不大好分辨。就是要大伙儿看看身边儿可有人行为举止同从前不大一样的。”   顾妙芝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这几日我哪儿也不去了,咱们的娃娃重要。”   王启英心里放松了些许,他夫人如此识大体,他自然也会保护好她们母子的。   “我会尽快查清楚,不会让你在屋子里委屈太久的。”   顾妙芝担心他自责,就冲他温柔一笑,伸手将他皱着的眉头抚平,这才柔声说道:“这有甚委屈的,我如今身子重,走了不了多久就乏了,也没什么想去的地儿。”   王启英抓过她的手轻吻了一下,夫妻俩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   然而事情的进展可不如王启英想象中顺利,他将那日不在各自院子里的人挨个查了一遍,也没查出什么猫腻。   他现在看着谁都不安全,只能庆幸他们府上人口不多,将家里人保护好不出岔子还是能做到的。   就在出了这起子事儿的第三日,宫里头突然来宣读太后的懿旨。   大致意思就是,近来太后在宫中孤寂,思及王少夫人幼年时的模样,甚是想念,便宣了顾妙芝进宫陪她。同时还请王家人放心,宫中自然会有嬷嬷和太医替王少夫人养胎的。   太后的懿旨即便是王启英在皇上面前再怎么得脸也不能抗旨,他左思右想,想着府上的眼线还没除,让他夫人进宫养一阵子或许也不是一件儿坏事。   自从太后先前儿动了让顾妙芝去给燕王当侧妃的心思之后,顾妙芝对她也有些疏远了。   但如今府上本就多事,她不愿意因着自个儿的事儿让王家人为难,便让人收拾了自个儿常用的物件儿,跟王启英商议过后,去跟祖母和婆母道别。   “媳妇在宫里会照顾好自个儿的,您二位在府上也请照顾好自个儿的身子。”她乖巧地应道。   王老夫人对这个孙媳妇一直很满意,听了这话也笑着说道:“你如今身子重,照顾好自个儿才是正经,莫要替我和你婆母担忧,我们在府上有人照顾的。”   顾妙芝要给她们行礼,也被拦了下来,两人将她送上了进宫的马车,又仔细嘱咐了几句,才放她离开了。   顾妙芝离开了王家,有些闷闷不乐。   她这会儿身子重,且被王启英娇惯的脾气也有些大了,进宫里百般约束,哪儿有在自个儿家里自在。   也不知道太后怎么想的,这会儿居然让她入宫。   说是想念她,反正她是一万个不相信。   知道她身子重,太后早就派了轿撵在宫门口候着。   顾妙芝坐在上头摇摇晃晃的,总是不大舒服,走一会儿便央着小太监们将她放下来歇会儿。   这样来回折腾,等她见着太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顾妙芝才一见到太后,就行了个大礼,讨饶道:“臣妇身子重,来得慢了些,让太后久等了。”   太后给了旁边崔嬷嬷一个眼神,崔嬷嬷急忙走上前。   就听到太后的声音,“你这丫头,同哀家客气作甚?你身子重,莫要行此大礼,快些起来,坐到哀家身边儿来,让哀家仔细瞧瞧你。算算日子,可真是许久没见你了。”   顾妙芝瞧着她这一脸关切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当她多心疼人。   但她自个儿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若是真关心她,早在她行礼前就让人拦下她了,这样马后炮又是作甚?   她顺着太后的意思走到她身边儿,让她坐下,亲亲热热地拉着她的手将她在王家的日子好生盘问了一遍。   话说得差不多了,茶水也吃了几杯,太后才打了个哈欠。   “见着你总想到你小时候,忍不住就有些话多,倒是忘了你如今是个双身子,也该是乏了的。崔嬷嬷,你带着妙芝丫头去偏殿休息,让人炖了牛乳燕窝来,待她醒来了给这丫头好好补补,瞧着比从前儿都瘦了。” 第993章 外男不得入宫   顾妙芝是有些累了,这会儿听她让自个儿去一旁歇着,更是巴不得呢!   在太后跟前儿她自然不敢大意,即便是落了座,整个人的神经都是紧绷的,唯恐在太后跟前儿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这会儿听到太后让她去偏殿休息,便起身行了一礼,跟在崔嬷嬷身后同她一起退了出去。   偏殿平素没人住,只是王公贵族们进宫来拜见太后的时候会在里头小憩。   顾妙芝被下人们的伺候下,去了头上的簪子,在榻上睡着了。   就在她睡着没多久之后,喻仁郡主也凑巧这时候进宫了。   她幼时时常跟着母亲进宫拜见太后,太后对她也挺好的,如今她母亲去世了,她也时不时的代替母亲进宫来陪她老人家说说话。   她才刚进慈宁宫,就看到崔嬷嬷和一个小厮站在角落里说话,那小厮的打扮一看就不是宫里人。   喻仁郡主见状奇怪地皱起了眉头,后宫不是不能随意让男人进来吗?   喻仁郡主心中即使有万般疑惑,这会儿也目不斜视地朝着正殿走去。   宋阔说了,宫里的事儿最好不要多管,便是看到了什么也只当没看到,不要节外生枝。   她走到殿门口,立刻就有人将她拦了下来,告诉太后在午睡。   喻仁郡主理了理自己垂在胸前的秀发,笑着说道:“无妨,正好本郡主也去偏殿休息会儿,待会儿等太后醒了,本郡主再过来拜见。”   可是她话才刚说完,就看到太后宫里的彩月一脸为难地道:“郡主殿下,王夫人今儿被太后下旨召进宫,这会儿正在偏殿小憩呢。”   喻仁郡主疑惑地问道:“王夫人?哪位王夫人?”   彩月答道:“是鸿胪寺王启英王大人的夫人。”   喻仁郡主这回就对上号了,她对着彩月笑了笑,“想必太后将王夫人召进宫定然是有要事同她说的,那本郡主便先回去了,烦请彩月姑娘同太后说一声,就说我明日再过来。”   彩月还要在门口候着,等着太后随时传召,她便喊了个小太监将喻仁郡主送出了宫去。   喻仁郡主刚出宫,上了自个儿的马车,听到入夏轻声问了一句,“郡主,咱们现在就回府去?”   喻仁郡主下意识地点了下头,头才刚点了一半,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改变了主意,“不,先不回府,咱们找宋将军去。”   入夏听了自家郡主这话,没忍住掩唇轻笑。   原先没定亲的时候,郡主还知道收敛一些,如今定了亲,去宋将军那里去的就更勤快了。   喻仁郡主瞧着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应当是多想了,但她也没替自己辩解,就让车夫把马车驶去了宋家。   宋阔这会儿还不在府上,喻仁郡主在宋家跟宋书言玩了一会儿,见着宋书言要读书,她才独自一个人坐在宋家的院子里打秋千。   一直等到太阳快落山,喻仁郡主都有些困了,这时候宋阔才回来了。   她远远瞧见宋阔的身影,就从秋千上跳了下来,朝着宋阔跑了过去,“宋阔,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你好久了!早知道我就出去找你了!”   宋阔听了这话,微微拧起眉头,问了一句,“用过饭了吗?”   喻仁郡主摇头,“没有,我和书言都等着你一起吃呢!”   宋阔看着她上前一步拉住了自个儿的手,也没松开,就牵着她朝着院子里走去,一边儿走还一边儿问道:“你也没提前让人传个信儿过来,若是知道你今儿要来,我就早些回来了。”   喻仁郡主笑着回答道:“这不是事出突然吗?一开始我也没想过来,原本今儿是要进宫探望太后的。但我去的时候正好太后召见了王夫人,我想着可能去不大方便,就又回来了。”   “王夫人?王启英的夫人?”宋阔问了一句。   喻仁郡主点了点头,“正是,我听闻王夫人已经有四五个月身孕了,怎的太后这时候请她入宫啊?”   喻仁郡主虽说也是王室中人,但她却对王宫一点儿好感都没有。听她母亲说过,她的亲祖母就是在后宫里生产的时候被人动了手脚才去世了的。   王夫人这时候被太后请进宫去,她实在没法子控制自个儿不去多想。   宋阔也不知道,但他还是多说了一句,“太后是王夫人母亲的姨母,兴许是想念她了吧。”   他这样一说,喻仁郡主也想起了一桩有意思的事儿,“对了,我过来找你是有要紧事儿同你说的。”   两人已经走进了屋子,宋阔一边儿让人摆饭,一边儿侧过脸看了她一眼,“是何要紧事儿?”   喻仁郡主自个儿在椅子上坐下来,才回答道:“是相当要紧的要紧事儿,今儿我进宫的时候,居然正巧让我碰上崔嬷嬷和一个小厮在角落说话。我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我瞧着那小厮身上的衣裳应当是王家的小厮。因着后宫不让外男进去,所以我才奇怪的多看了一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兴许喻仁郡主只是好奇崔嬷嬷同王家小厮说什么悄悄话,但宋阔毕竟在朝堂中熏陶了已久。这阵子跟着吴锡元和王启英破案,又被强行揠苗助长了一回。   发生了这种事儿,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思索了起来。   外男入宫定然是太后准许的,可是太后的身份为什么会过问一个小厮?   他想不大明白,总觉得自个儿应当是错过了些什么。   “咱们先吃饭吧,天色不早了,待会儿我亲自送你回去。”宋阔说道。   喻仁郡主被苏怡教导了这阵子,也懂得男女有别了。她没再闹着要在宋家过夜,而是乖巧地点了头,让入夏去将宋书言一起请过来吃饭。   用过晚膳,三人又坐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瞧着天色都快黑了,宋阔才提出要将喻仁郡主送回去。   待到宋阔将喻仁郡主送到家之后,天儿已经完全黑了。他看着喻仁郡主一步三回头地进了郡主府大门,他才骑着马转身朝着吴家走去。 第994章 眼线在身边   天儿都黑了,吴锡元和苏九月已经洗漱完毕,两人点着个蜡烛坐在床上说着话。   听着外头有人敲门,苏九月就扬声问了一句,“怎的了?”   兰草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夫人,宋将军来府上拜访,要见咱们大人。”   苏九月看了一眼吴锡元,吴锡元已经坐了起来,将摆在床前的鞋子穿好。   苏九月跪在床榻上,帮着他将披在身上的外衫穿好,才叹了口气,“宋将军这时候过来,一定是有大事,你今儿夜里八成又要睡不好了。”   吴锡元笑了笑,转过身面对着苏九月,张开双臂由着她帮自个儿将腰带系好,“等忙过这阵子就好了,无妨,明儿不用上朝,我可以稍稍睡会儿懒觉。”   苏九月嗯了一声,催促道:“快去吧,早些处理完事儿早些休息。”   吴锡元应了一句,“我知晓了,你先睡,不用等我了。”   苏九月看着吴锡元走了出去,紧接着一阵关门的声音,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知道锡元很忙,可是她偏偏帮不上什么忙的,真让人发愁。   妙芝姐姐被太后召进宫里去了,她总是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妙芝姐姐此行是有些不妥的。   罢了,睡觉吧,指不定夜里就梦到了呢?   苏九月给吴锡元留着盏灯,她自个儿放下床幔便先睡了。   吴锡元从屋子出去之后就看到宋阔在院子外头等着,他将人领着去了书房,“你怎的这时候来了?”   宋阔叹了口气,“事发突然,方才得知了点事儿,我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但却想不明白是哪儿出了问题,这才来找你问问的。你找个方便说话的地儿,咱俩一起谋划谋划。”   因着昨日在王启英府上发生的事儿,吴锡元对自个儿府上这些下人也不是完全信任了。   王启英府上的那些人都是他们家的家生子,尚且还能有外人的眼线。而他们府上的下人几乎都是他才从外头买回来的,这不更让人放心不下?   他和宋阔去了书房,让阿兴在外头守着,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他关上门和宋阔在外头,两人连说话声音都压低了许多。   “现在可以说了,你碰巧得知了什么?”吴锡元问道。   “今儿喻仁郡主进宫了,是她从宫里出来告诉我的,说是太后身边儿的崔嬷嬷见了王家的一个小厮。”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她们说话的地方很偏僻,如果不是喻仁郡主偷看了一眼,也不定能看到。她说瞧着那人身上的衣裳和王家小厮很像,一问得知王夫人正在太后宫里休息,便觉得自个儿猜对了。又问我,不是外男不能进宫吗?怎的王夫人还将自家小厮带进宫了。”   吴锡元听了这话,顿时脸色大变,“快!事不宜迟,咱们去找英子!”   “怎么了?莫非是有人给王家设了圈套?”宋阔问道。   吴锡元看了他一眼,说道:“今日我跟英子在他家书房说话,没想到有人在外头偷听。英子查了一下午都没查出什么,太后却忽然下旨召见嫂子进宫。”   宋阔这才明白自个儿不知道的那一环节是什么,“所以偷听的人是太后的人?”   吴锡元摇了摇头,“说不好,但即便不是太后,也跟太后脱不了关系。”   宋阔也跟着发愁,“怎么皇室的关系这样复杂,真让人头疼。”   吴锡元起身道:“咱们先去找英子去。”   他们到王家的时候,王启英果然还没睡。   若是平日里他夫人在,为了陪着夫人他还能早睡一会儿,如今府上不安宁,还有堆积如山的案子,他又怎么能睡得着?   听闻吴锡元和宋阔来了,他还有些纳闷,“这俩人怎么凑一起了?还来得这样晚?”   王通回答道:“两位大人说咱们府上的眼线应当是有眉目了,让奴才来将您叫醒。”   王启英听了这话,脸色立刻冷了下来,“快请人进来!”   依旧是在王启英的书房说话,但因着中午的事儿,这回王启英也长了记性,就连后窗也派人守着。   “王通说你们得知我府上的眼线是谁了?”王启英开门见山地问道。   吴锡元摇头,“不知道准确是谁,但八成应当是你夫人身边儿的人。兴许是她当初陪嫁过来的人,今儿你们府上都派了谁同嫂子一起进宫的?”   王启英没想到他们居然会怀疑到自个儿夫人头上,“我夫人?怎么可能?!”   吴锡元直勾勾地看着他,眉头轻轻一动,“怎么不可能?宋将军你将那事儿说与英子听听。”   宋阔又将喻仁郡主看到的事儿同王启英说了一遍,王启英原本就是脑子灵活之人,听他这么一说,心里也懂了。   他一拳砸在了自个儿的椅子扶手上,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顾家!”   顾家有多不靠谱,就连宋阔也有所耳闻,瞧见王启英愤怒,他心里也能共情。   反倒是吴锡元开口劝道:“顾家的事儿你最好跟顾四爷再沟通一下,如今顾家是顾四爷当家,许多事情他们做起来也没从前那么肆无忌惮。至于今日同嫂子进宫的人,你好好查查,眼线应当就藏在那几人当中了。”   既然知道人藏在进宫那些人当中,这事儿可就好查多了。   外男不得进宫,因此,王家也就派去了两个帮着给顾妙芝抬箱子的人。   那两人今儿已经回府了,王启英立刻让王通去将人带了过来。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却想起了另外一茬,“那侧妃戴氏到底是谁的人?”   王启英眉头一蹙,“不是太后赐给静王的吗?”   “咱们昨儿说得话被人听到了,戴氏有危险了。”吴锡元叹了口气,有些自责。   宋阔道:“戴氏不是太后的人吗?难道是太后授意她给咱们传信儿的?”   吴锡元摇头,“这谁也说不好。”   王启英也跟着道:“太后若真知道此事,她不仅可以要挟静王,也可以转头告知皇上卖个好。她都一把年纪了,也没有儿子,这样折腾图什么啊?” 第995章 殁   “图什么只有她自个儿知道,咱们得想法子保一下这个戴氏。她送出来这个消息十分重要,我们必须得知道她有几分可信。”吴锡元说道。   “明日我让人联络柳茹她们,看看能不能想想办法。”王启英说道。   说完,他又立刻补充了一句,“宫里头如今形势不稳,咱们也不知道太后到底打着什么主意,我还是赶紧将我夫人接回来吧。”   宋阔听了这话,斜睨了他一眼,“恐怕太后不会这么轻易放人的。”   王启英却道:“明日我去找皇上去,我夫人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在宫中。”   就在此时,书房外边又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屋子里的几人同时一愣,王启英扬声冲着外边问道:“是谁!”   王通的声音透过紧闭的门板儿传了进来,“少爷,是我,王通。”   屋子里的三人齐刷刷的松了口气,王启英才开口说道:“进来吧。”   王通推开门,跨过门槛儿,走了进来,对着吴锡元三人行了一礼,才接着说道:“奴才方才去查那小厮的事儿,已经查出些眉目了。”   “人呢?在何处?”王启英看着他问道。   “原本今儿要送夫人走的是另外一人。临走之前夫人的陪嫁陈石找上他,要替他去送夫人,还给了他二钱银子。”王通说道。   “他应允了?”王启英问道。   “正是,他说陈石是夫人的陪嫁,兴许是不放心夫人出门,才要跟他换了去送人的。”   王启英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本就是主家交到他身上的事儿,自个儿想偷懒了,还说这样多理由,这事儿就交给管家处理吧!”   “是!”王通应下。   王启英又接着问道:“那陈石呢?可有找到?”   王通摇了摇头,“今日跟他一起去送夫人的另一人已经回来了。这人说原本两人是一起走的,但是走到半道儿,陈石说他肚子痛要去找茅房,他就自个儿先回来了。”   “看来让人跑了……”吴锡元在一旁说道。   王通急忙道:“奴才这就让人下去寻人去!”   王启英摆了摆手,“天亮再说吧,既然是夫人带来的人,也是顾家的家生子,明日让人去顾家问问。”   “是。”   吴锡元从王家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子时。   他走进自家院子看到九月还给他留了灯,他脚步一顿,心头一暖,连日来的劳累都散去了些。   他嘴角噙着和煦的笑,朝着自个儿的屋子走去。   快走到门前的时候,兰草才从隔壁屋子走了出来,“大人,您回来了,奴婢给您打水去。”   吴锡元点了点头,又问了一句,“夫人可睡下了?”   “睡下了,夫人说您回来了再叫醒她。”兰草规规矩矩地回答道。   “不必叫她了,你去打了水来,就也回去歇了吧。”吴锡元道。   吴锡元洗漱之后,轻手轻脚地进了内室,掀开被子一角,自个儿躺了进去。   苏九月正在酣睡,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自个儿身边儿多了个人,便翻了个身,十分熟练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进了吴锡元怀中。   吴锡元看着她乖巧地侧脸,轻轻一笑,将烛火熄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根本用不着兰草来叫起,吴锡元就醒了。   他看着苏九月的睡颜,十分满足的一笑。   吴锡元躺着也没喊九月起来,但没过多久苏九月就自个儿醒了。   “早啊。”   听着耳边儿的声音,苏九月抬起头来冲着他憨憨一笑,“早,你昨儿夜里什么时辰回来的?怎的我都不知道?”   “应该子时一刻吧?”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好晚啊,今儿早些睡,别累着了。”   吴锡元点头,“都听你的。”   苏九月坐起来,打算穿衣服,就又听到吴锡元问道:“九月,昨儿夜里没做梦吗?”   苏九月一愣,回过头看着他摇了摇头,“还真没做梦。”   吴锡元笑了起来,“这回义兄应当可以放心了。”   苏九月也笑着说道:“我也能放心了,不过宫里到底复杂,若是可以还是尽快将妙芝姐姐接回家的好。”   “这个都不用咱们操心的,昨儿义兄就说要去找皇上了。”   苏九月讶然,“皇上能管吗?”   吴锡元眯着眼睛道:“旁人去找兴许没用,但义兄去的应当是有用的。”   吴锡元下意识这样认为,皇上对王启英似乎总是比常人要多几分耐心。   苏九月点了点头,“醒了就起来吧,你从前都不赖床的。”   吴锡元顺着她的话坐起了身子,嘴上却说道:“我这不是赖床,是赖你。”   说话间,苏九月已经穿好衣裳了,她坐在床沿儿上被吴锡元的话逗笑了,“在哪儿学的这些个甜言蜜语,真腻歪。”   说完,便穿上鞋子跑了,“我先去洗漱了。”   吴锡元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拿过床头的衣裳,给自个儿穿上。   .   苏九月今儿去太医署的时候比平日里晚了一刻,等她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医女在发财树下说着悄悄话。   “说什么呢?”苏九月凑过去问了一句。   两人吓了一跳,见着是苏九月才松了一口气。   秋林拉着苏九月同她说道:“昨儿夜里是刘大人当值,听说到了后半夜的时候,静王府过来请人。天儿快亮的时候刘大人才回来,说是静王侧妃殁了。”   苏九月心中一惊,脸色苍白,“哪个侧妃啊?”   秋林回答道:“还能是哪个侧妃?静王府不就那一个侧妃吗?”   苏九月只觉得脑袋“嗡”地一下,整个人摇了摇差点摔倒,还是秋林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九月,你怎么了?”   苏九月缓了过来,听到她这话就摇了摇头,“没什么,有些不大舒服,你扶我去找刘大人。”   秋林没再多问,但她下意识地觉得苏九月这突如其来的不适和静王侧妃殁了有关。   前日静王侧妃小产,不就是九月去的吗?   唉,这姑娘就是太善良了,女人生产就是一道鬼门关,她怎么能怪到自个儿头上去? 第996章 陶然   秋林扶着苏九月走了两步,看到个石凳子,便问她要不要坐下休息会儿。   苏九月只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日她在静王府替戴氏把脉的时候,她除了失血过多有些虚弱之外再无任何问题,只需好好养养就能恢复。   怎的这才过去了两日,她就殁了?   苏九月实在担心是因为她传给自个儿的那个信儿,听锡元说他在跟义兄议事的时候,被人偷听了去。   会不会就是因此,让戴氏陷入了险境?   她心中十分自责,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秋林将苏九月送到了刘大人的院子里,刘大人也才刚回来没多久。   静王侧妃殁了,还是经了他的手,他先跟王爷王妃禀报了一番,又进宫跟皇上和太后说明了情况。   好一番折腾,让年逾五十的刘大夫脸上也尽显颓态。   他正在写病历,见着苏九月来了,便抬头看了她一眼,也没起身就让她坐下。   “随意坐吧,你也是为了静王侧妃的事儿来的?”刘大人问了一句。   苏九月点了点头,“正是,就是有些奇怪,前日我给她诊脉的时候她还好好的,怎的突然人就没了。莫非是我学艺不精,误了人家性命?”   刘忠世笔下一停,抬起眸子看向了苏九月,同她说道:“这事儿跟你没有关系,是戴氏小产后吃了桃枝,才大出血要了自个儿性命的。”   “桃枝??活血的?”苏九月瞪大了眼睛。   刘忠世微微颔首,“是啊,被人加到她平素服用的药物当中,身边儿伺候的丫鬟也看不出这个,就误食了。”   “这是有人谋害啊!”苏九月说道。   刘忠世一听也急了,连笔都来不及放下,就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苏大人!慎言啊!”   苏九月也冷静了下来,只是脸色越发的苍白了。   刘忠世叹了口气,想着她还年轻,就提点了两句,“丫头,咱们是太医,只管治病救人,不管断案的。出门也莫要多嘴,省得惹祸上身。宫里的事儿复杂着呢,若是真的淌了这趟浑水,只怕到时候连你夫君都救不了你的。”   苏九月知道他这番提点也是好意,便冲着他道了声谢,“多谢刘大人,如此我便不在这儿打搅您了。”   今儿一天苏九月都魂不守舍的,她一闲下来就想到最后戴氏苍白着一张脸默默流泪的模样。   直到酉时,她准备回去的时候,才看到了燕王府的马车。   “怡姐儿?”苏九月眉头一蹙,走了前去。   “苏大人!可算等到您了,我家王妃一直候着您呢!”夏荷说道。   “怎的不让人进来叫我?在门口等了这样久。”   苏怡的声音从马车里传了出来,“自然是我故意不让人叫的,你是干正事儿的,我也不好总是打搅你啊!快上马车,我还要介绍个人给你认识呢!”   苏九月不明所以,被她拉上了马车。   她没站稳,一头栽进了苏怡的怀里,苏怡抱住了她,嘱咐她小心着些。   她应了一声,再一抬头,就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   她看了看这个女人,又看了看苏怡,“这位是……”   苏怡没说话,这女人倒是先开口了,“苏大人,这么快就不识得我了吗?”   苏九月听着这熟悉的声音,整个人惊得直接张大了嘴巴。   “你?!你!!你不是……”   后边儿的话差点脱口而出,女人却微微一笑,好看的眉眼弯了起来,透着几分熟悉,“苏大人,隔墙有耳啊,咱们还是回去再说话。”   苏怡拉着苏九月在她身边儿坐下,还给她倒了杯茶水,“来,先喝口茶水压压惊。”   见着苏九月喝完了,她才接过杯子,又接着说道:“这位是你的新侍女,陶然。”   “陶然?”苏九月转过头看着女人。   女人对着她行了一礼,“陶然见过大人。”   苏九月不知道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现在云里雾里的,感觉整个京城就是一个巨大的棋局,所有人都是里边的棋子,她也不例外。   但现在在外边儿,路上车水马龙的,她连问也不敢多问。   好不容易忍到他们府上,她拉着苏怡和陶然回了屋子,也顾不上跟她们行礼的梅子和兰草,就让她们在门口守着,自个儿一把关上门。   看着她这憋了一肚子话的模样,苏怡没忍住第一个笑了起来。   苏九月抓了抓自个儿的头发,对着她问道:“怡姐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听闻侧妃戴氏殁了啊!今儿我难过了一整日,怎的这又……”   苏怡看着她笑着说道:“没错啊,侧妃戴氏是殁了,如今活着的是陶然。”   苏九月干脆也不跟她兜圈子了,直接拉着她的手臂,追问道:“所以,你们到底是怎么偷梁换柱的?”   一旁立着的陶然也说道:“王妃,苏大人为人单纯,您莫要再逗她了。”   听了陶然这话,苏怡才看了她一眼,“你也别站着了,本来身子就虚,坐下说话。”   看着陶然坐下,苏怡才将事情的原委全部告知了苏九月。   “侧妃戴氏是我们的人,她死也是假死,活血的药材是自个儿加的,那些血也是鸡血。临死还摆了静王妃一道,让她和静王离心离德,少了静王妃背后家族的扶持,静王办许多事儿都没那么方便了……”   听着苏怡滔滔不绝说着陶然多厉害,传了多少消息出来,苏九月整个人都懵了。   这……这简直比她在话本子上看到的还要精彩!   看着苏九月呆呆愣愣的小表情,陶然只觉得十分可爱,看来燕王夫妇给她寻的新主子确实不错。   “这么厉害呀……给我当侍女,会不会……大材小用?”苏九月看着苏怡真心实意地发问。   苏怡却道:“不会,此举一是保护你,二也是保护她。如今她虽说换了一张脸,但也不是完全安全。再加上她才小产不久,需要仔细调理身子,我想了想,也就你这儿方便一些。”   苏九月看向了陶然,她温温柔柔地冲着她笑,跟个大姐姐似的,怎么看都把她跟细作联系不起来。 第997章 怎么偏偏是他们府上呢   陶然起身对着苏九月行了一礼,“日后就要麻烦苏大人了。”   苏九月吓了一跳,急忙起身扶她,“你呀!你呀!身子虚着还在乎这些礼节作甚?快起来,起来!”   陶然被她按在了椅子上,看着她顺手摸上了自个儿的手腕,下意识地想躲开,却被她硬生生地克制住了。   苏九月如愿摸到了她的脉搏,等她收回了手,就看到两双眼睛盯着她。   她不好意思地轻咳一声,“每日把脉习惯了,就顺手……”   苏怡笑着打断了她的话,“如何?陶然这身子骨还好吗?”   苏九月叹了口气,“气血亏了也不是一两日能养回来的,也亏得她没有真喝那加了桃枝的汤药,不然身子骨只怕更虚了。”   陶然在一旁说道:“这我还是知道的,若不是没了法子,只能借此脱身,也不至于伤了自个儿身子。”   苏九月又想到了一出,从前不愿意插手静王府的事儿,她也没有多问,但如今既然陶然到了她们府上,她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先前儿好好的,怎的突然就小产了?”苏九月问道。   陶然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就知道苏大人是要过问的,即便是她不问,吴大人也定然会问的。   她神色有些黯然,整理了一下思绪,才开口说道:“是我自个儿吃了药。”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虽然她心中早有猜测,但也远不及陶然亲口说出来来得震撼。   陶然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又接着说道:“静王不是真的静王,我那孩子不可能生下来的,即便是生下来到时候也是个死,兴许我们娘俩儿都得死。与其如此,倒不如不让她来到这世上,下辈子托生的时候找个好人家。”   陶然是燕王精心培养出来的青龙卫,武艺高强,且心思缜密。从她入青龙卫的那一日,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是青石救了她,入青龙卫她义无反顾!   一个细作要学的东西她都学了,不仅仅是为了成功的传递出消息,也是为了更好的保命。   这次去静王府,临走之前燕王见了她,告诉她事成之后就还她自由。   可当自由在她面前的时候,她又退缩了。   她无亲无故,离开了静王府她甚至连个去处都没有。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犹豫,燕王妃又给她提出了第二个去处。   想到那个说话温声细语,笑起来就像小太阳一样的女子,陶然只是犹豫了一瞬,就答应了。   苏怡这才亲自将她送了过来,连带的还有陶然的卖身契。   苏九月看着面前的卖身契,叹了口气,“也是苦命人,你这卖身契自个儿拿着吧。人就先住在我这儿,待你身子好了,想走就走;若是想留下来也成,到时候让管家给你签个契,按月给工钱就是。”   陶然却摇了摇头,“我身如浮萍,原本就在这世间随波逐流,从前燕王府给了我依靠,如今我也只能靠您了,这契书您还是收着吧。若是日后我有了去处,自会向您赎回契书的。”   苏九月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苏怡,苏怡拉过她的手,将契书放在了她的手上。   “让你收着你就收着,陶然会是个好帮手,等到时机到了,你再给她寻个好人家,将她嫁了,她也就算是功成身退了。”苏怡说道。   陶然听了这话,急忙摇头,“大人放心,陶然如今已经自梳,哪儿好再去祸害人家好儿郎?”   苏九月知道她心里的结,这种事儿也不好说,人家和离的都可以再嫁,陶然为甚不可?   “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我先让人给你收拾一间屋子出来,你如今身子虚,得好生将养。”苏九月说道。   陶然应了下来,卖身契也就留在了苏九月手中。她知道即便苏大人是个好性子的,但即便是有燕王妃作保,没有卖身契在手,吴大人定然信不过她。   卖身契就留在他们手上吧,日后她身子好一些,就跟苏大人求个情,让她将自个儿放去守着庄子去,也是个不错的去处。   苏怡在苏九月这儿没久留,安顿好了陶然之后,她又让人抬了两个巨大的红漆箱子进来。   “怡姐儿,你这又是作甚?”苏九月问道。   苏怡笑着说道:“这可不是我补贴你们的,都是陶然自个儿的东西,她出生入死这么些年,怎么还不攒些家当?你让人直接抬去她院子就是。”   苏九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这些年怡姐儿可没少补贴他们,欠的情怕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哪儿还能再收她送来的东西?   让府上的下人将红漆箱子给陶然抬去了院子,她自个儿则亲自将苏怡送出了府。   苏怡的马车才刚走出巷子口,她就看到自家的马车回来了。   她干脆也没回府上,就在门口候着。   马车行驶到了门前,缓缓停下,她跑到马车边儿上,伸手将马车的帘子掀开,朝着里头看了一眼,笑得眼睛弯弯的,“大人回来啦!奴婢扶大人下车!”   吴锡元的手拉住了她的小手,也没借力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伸手将她拽到自个儿怀里,才问了一句,“夫人今儿又是唱的哪一出啊?”   “唱了一出西厢记~”   吴锡元的手指在她的额头上轻轻戳了一下,“该打。”   苏九月不满地冲着他皱了皱鼻子,凶巴巴的小模样。   吴锡元适时地转移了话题,“方才回来的时候瞧见了燕王府的马车,可是燕王府来人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怡姐儿来了,还带了个人过来。”   吴锡元一挑眉,顺着她的话问道:“哦?是谁来了?”   苏九月神秘兮兮地冲着他招了招手,让他附耳过来。   吴锡元十分配合地凑了过去,就听到自个儿媳妇在他耳朵边儿上嘀咕了几句。   他脸上的神色变幻莫测,他做梦也没想到侧妃戴氏居然是燕王的人,燕王这一世果真比上一世还要出色。   而燕王将戴氏交到他们府上的行径同样引人深思,怎么偏偏就是他们府上呢? 第998章 上门的线索   戴氏是燕王府放在静王府的线人,她定然知道无数的秘密,这样的人燕王府居然送到他们府上来?   吴锡元很快就意识到,燕王兴许是在利用他,利用他查清楚静王的案子。   可是这种利用他能拒绝吗?很显然不能,谁能拒绝得了送上门的线索呢?   “哦?她是怎么逃出来的?”   “据说是吃了假死的药,棺材已经封了,又被燕王的人偷梁换柱,如今棺材里放着的只是一块木头。”   ……   夫妻两人在院子里光明正大地咬耳朵,其他人看着他们这亲亲密密的模样,都远远地避开了。   等到吃过饭之后,夫妻两人才回到自个儿屋子。   陶然身子虚,如今正在府上养身子,这会儿去她的屋子还是有几分不妥。吴锡元想着人都到他们府上了,过几日再问也来得及。   .   王启英在勤政殿外头跪了整整一天,整个人又累又热,膝盖还痛得厉害。   也亏得他不是那种会委屈自己的人,饿了渴了就让小太监给拿吃的过来。   就冲着他腰上的那块金色牌子,这点儿要求那些小太监们也不敢不答应。   就是让他有些奇怪的是,平日里他求见皇上从来都没这么难过,怎的这一回皇上说什么就是不肯见他呢?   他左思右想都想不明白,直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不远处的勤政殿大门才打开了。   赵昌平从里头走了出来,来到王启英身边儿,冲着他身边儿的两个小太监招呼道:“快!扶王大人起来!皇上要见王大人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立刻虎躯一震,急忙就在小太监们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跪得太久了,即便是中途去出恭走了那么两步,这会儿也依然腿软。   他活动了两下,才松开了扶着小太监的手,“行了行了,先去见皇上,莫要让皇上久等。”   他跟在赵昌平身后走了进去,才刚走到正殿,毫无征兆地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跟一滩烂泥似的,还把景孝帝吓了一跳。   景孝帝原本还想再摆个谱吓唬吓唬这小子,一看他这模样,急忙问道:“王爱卿,你这是怎的了?!”   王启英一听自个儿还是“爱卿”,顿时松了一口气,眼眶里立刻蓄上了泪水,他一开嗓眼泪就掉了下来。   “皇上,臣腿脚麻了。”   景孝帝白了他一眼,冲着赵昌平吩咐道:“你去给他松解松解。”   赵昌平整日给皇上按摩,手法自然了得,王启英就坐在勤政殿正中央,两腿长长地伸出去,皇上身边儿大总管在帮他捏腿。   这场景若是说给旁人听,定然不会有人信。   但这一切却是真实存在的,等到景孝帝觉得差不多了,才对着王启英问道:“朕都说不见你了,你还死乞白赖的跪在外头作甚?若是谁跪一跪,朕都得见,那朕累不累啊?!就得叫你们都吃些苦头,好知道朕的心狠着呢!”   王启英坐在大理石地板上,屁股有些凉。他担心自个儿晚上回去总是放屁,也不在地上坐了,扶着赵昌平的手站了起来。   他对着皇上拱了拱手,笑着说道:“皇上是心狠,但臣可是皇上的爱卿啊!臣对皇上的一颗忠心,昭昭日月可鉴!”   景孝帝听了也笑了起来,“王爱卿不会因此误会朕就好,戏既然已经开唱,自然得唱全套的。如今旁人都知道你王启英已经被朕厌恶了,若是你一来求见,朕二话不说家见了,那戏还怎么唱下去?也亏得你在外头等了,不然你真甩脸色走了,朕这一颗心呀!可真就要被伤透了!”   王启英急忙躬身说道:“臣自然知道皇上的良苦用心!再者臣一心为皇上,一心为大夏朝,半点私心也无,皇上又怎会厌恶臣?臣始终相信,皇上不见臣自然有皇上的用意!”   这孩子真会说话,景孝帝觉得自个儿也没白宠爱他。   他扯了嘴角轻轻一笑,抬起眸子睨了王启英一眼,问道:“王爱卿此次求见朕,当真一点私心也无?”   王启英被他这么一调侃,也轻咳两声,“皇上圣明,臣这肚子里藏点事儿从来都藏不住。此次进宫,就是想着接臣的夫人回去。臣的夫人月份大了,在宫中难免不便,还是让臣将人接回去吧!”   景孝帝听了这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也没什么不便的,宫里那么多宫人,怎的也能伺候好你夫人和孩子。”   王启英一怔,这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   但是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厚着脸皮接着说道:“皇上,臣就跟你明说了吧!臣自从讨了媳妇儿,都跟媳妇儿睡一个被窝的,如今媳妇儿进了宫,臣一个人实在孤枕难眠啊!”   他一边儿说,还一边儿扬起脸来给皇上看,“您看看臣眼底这青色,若是再过几日,臣定然要相思成疾,到时候定然要耽误案子的呀!”   皇上眉头一挑,“你这是在威胁朕?”   王启英哪儿敢应?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臣便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皇上!”   景孝帝嗤笑一声,“行了,莫要在朕这儿唱大戏了。将你夫人请过去的是太后,跟朕可没什么关系,你拜错山头了。趁着天还没黑,快去慈宁宫门口跪着去,指不定在宫门落锁前,太后还能让你将你夫人带出去。”   王启英皱了皱鼻子,“不成,臣是皇上的臣子,皇上不管臣,谁管?再说了外男不得入后宫,臣规矩着呢!”   景孝帝被他这赖皮模样给气笑了,他走到王启英身边儿,问他,“你可知道朕跟太后母子关系不睦?”   王启英摇了摇头,景孝帝看了他一眼,接着说道:“那朕今儿就告诉你了!”   王启英张了张嘴,想说又不敢说的模样。   “有话就说!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景孝帝叱道。   王启英也不藏着掖着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道:“您同太后不睦,臣自然站在您这边儿的,定然也同太后不慕!臣的夫人又怎么能陪着太后解闷?不能陪!必须给她领回家去!” 第999章 是非之地   景孝帝看着王启英义愤填膺的模样,心底又是诧异又是好笑,怎么都琢磨不明白,竟然会有人脸皮厚到这种地步。   看着看着他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王启英一看到他笑了,顿时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对着皇上做了个揖,苦口婆心地央求道:“皇上,臣求求您了,您就帮臣想想法子,让人将媳妇儿带回去吧?这两日不止臣着急地满嘴上火,臣的母亲和祖母也都急得睡不着觉。”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景孝帝也就没有再为难他。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手指在扶手上来来回回敲击。   王启英看着他一副正在思索的模样,也不好打搅他,就默默地在一旁等候着。   终于,皇上敲击的手指收了回来,看着他开口了,“英子,去接你夫人也可以,但这事儿还需你祖母配合啊!”   “祖母?”王启英脑瓜子一转,忽然就转过弯来了,他抬头看向了皇上,“皇上,您是说?让我祖母装病?”   景孝帝轻笑一声,“这可不是朕说的啊!”   王启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急忙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臣知晓了,多谢皇上指点!”   若是他自个儿可不敢这样说,但皇上既然让他家老夫人称病,那出了事儿自然有皇上兜着,那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景孝帝见他悟了,心里头也很是满意。   多几个这样的臣子不好吗?他不用多说话,这人还懂得变通,多好的。   “赵昌平,你让人给太后宫里传个话,就说王老夫人病了,要接她孙媳妇回去伺候。”   赵昌平应了下来,从殿中退了出去让人给太后宫里传信儿去了。   太后宫里正热闹着,她老人家请了两个宫女弹曲儿,她和顾妙芝坐在一旁欣赏。   偶尔还问一句,“妙芝丫头,王家人对你可还好?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姨姥姥,哀家替你出气!”   她这一句姨姥姥差点吓得顾妙芝将口中的茶水吐出来。   真是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先前儿让她去给燕王做妾的时候,可没人听她怎么想的!   “挺……挺好的呢,太后您莫要担心臣妇。”   她这话一说,太后又接着叹了口气,“你这孩子,小时候跟哀家多亲啊!如今怎的生分成这样了。”   顾妙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替自己辩解道,“小时候不懂事……”   就在她想法子替自个儿说话的时候,外头一个小宫女走了进来,对着太后行了一礼,禀报道:“老祖宗,平王来跟您请安了。”   顾妙芝的眉头皱得都能夹死一只蚊子,在宫里这两日比她在家里一年都要累,也不知道是喊她来宫里受罪的,还是来喊她养胎的。   她急忙起身,“太后娘娘,臣妇先下去避一避。”   她们这些命妇,也不大好见外男。即便是平王的年纪都足够当她爹了,也依然得避嫌。   可谁知道太后居然不允,对着她说道:“无妨,都是一家人,你如今又有了身孕用不着来回折腾,便同哀家一起见见吧。”   说完,她也不管顾妙芝的神色,就直接对着宫女说道:“去将他请进来吧,他可有好些日子没来了。”   宫女屈膝行了一礼,从殿内退了出去,没多一会儿就领着的平王走进来了。   平王对着太后磕了头,起身之后才发现顾妙芝也在。   他微微一愣,才问道:“母后,这位是……”   太后笑了起来,“想来你也没见过,这位是王启英的夫人,顾大学士的孙女,她的外祖母是哀家的亲妹妹。”   平王听了这话也十分诧异,此女的身份不可谓不显赫,怎的却嫁给了王启英那么个纨绔?   但这念头只是在他心中飞快的一闪而过,就冲着顾妙芝笑了起来,“原来是王启英的夫人,因着不知道王夫人在,本王才贸然来访,还请王夫人原谅则个。”   事已至此,顾妙芝还能如何?她总不能摆个脸色,将平王撵出去吧?   她只能抿着唇摇了摇头,“王爷您客气了。”   平王在太后的右手边落了座,太后宫里的小宫女立刻给他奉上一杯热茶。   平王只是轻啜一口,就笑着夸赞道:“母后宫里的宫女当真是妥帖,就知道儿臣喜好这岩茶。”   太后也跟着笑,“你喜欢就好。”   平王看了一眼自个儿身边儿的小太监,小太监急忙将手中的盒子递给了他。   他接过盒子,将盒子转手递给了太后,“母后,儿臣得了个千年的野山参,此番正好拿来给您补补身子。”   太后听了眉开眼笑的,但嘴上却说道:“这等好东西,你自个儿留着就是,母后的身子自有太医署的大人们操心的。”   平王却坚定地摇了摇头,一脸固执地道:“留着给母后煮参茶喝。”   若是不知道这母子二人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只怕都要被这母子亲情给感动哭了。   顾妙芝坐在椅子上,即便是有宫女给她垫地垫子,她此时也有些如坐针毡。   太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得将她留这儿作甚?亲眼见证他们母子情深吗?   “母后,儿臣在宫里住了许久都没见过宗元?他平日里都不怎么出门吗?”平王一脸笑意地问道。   太后原本就不喜欢宗元的母亲,她一辈子没得过什么圣宠,对那些宠冠后宫的妃子都喜欢不起来,连带着也不喜欢她们的孩子。   若不是因着皇上的母后是个低位分,且他们母子两人都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小可怜,太后也不可能支持当今圣上为皇上。   也正是因为她在关键时刻帮了当今圣上一把,所以她才能安安稳稳在太后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   听到平王提起宗元,太后顿时没了兴致,“好端端的提他作甚?那小子从来不来给哀家请安,就连皇上也向着他。”   平王眉头一皱,义愤填膺地说道:“皇兄这可就不懂事了啊,小辈来给您请安原本就是分内之事,宗元不懂事,他怎的也不懂事?”   太后听着心烦,摆了摆手,“罢了,不说他们了,听着怪没劲儿的。” 第1000章 亲自要人   一旁的顾妙芝听着他们母子两人的对话,眼皮子止不住地跳。   听着平王这话,怎么跟她家中姊妹给祖母上眼药的时候一模一样的?   她现在只想安安分分回家生孩子,根本不想掺和宫里的这些破事。   就在她想着要不要谎称要出恭给他们母子一个单独说话的地方的时候,忽然又有一个小宫女走进来通传。   “老祖宗,皇上身边儿的全公公求见。”   太后眉头一皱,“平素哀家这儿冷冷清清的没一个人来,怎的今儿还一个接一个的?”   全公公到底是皇上身边儿的人,太后碍着皇上的情面也不能说不见。   “罢了,叫他进来吧。”   小宫女退出去没多一会儿,小全子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他对着太后行了一礼,就听到太后不客气地问道:“皇上派你来有何事啊?”   小全子规规矩矩地回话,“回太后娘娘话,王大人进来接少夫人,说王家老夫人病了,说要少夫人回去侍疾。”   太后一听这话,语气顿时就不客气了起来,“侍疾?!王家人真是得寸进尺啊!府上那么多人都照顾不好个老夫人么?还需要一个有孕之人去侍奉?!”   这话说得好像她真是在为顾妙芝打算似的,说完她就看向了顾妙芝,“妙芝丫头,哀家原先竟然不知道你在王家过得这样的日子,有哀家在,日后定然不会再让你受这种委屈!”   顾妙芝听得一阵头大,只要她不在自家的事儿上指手画脚,她日子过得好着呢!   再看一旁的平王,看着顾妙芝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太后已经开始撵人了,“小全子,你就回去跟王大人说!若是他家里除了少夫人,再找不出个能伺候皇上的人,那就从哀家宫里带两个宫女回去伺候!”   小全子哪儿敢跟太后对着干,只能一路小跑着回去跟皇上回话。   而皇上听说平王在太后那里,神色也郑重了起来。   虽说平王有他派去的暗卫盯着,也干不了什么坏事儿,但若是因他让王启英夫人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那也不是他愿意看到的。   “罢了,既然如此,王爱卿你跟朕一起去拜见太后吧!”   王启英听闻皇上要亲自出马了,他这才松了一口气,看来夫人应当是能要回来了。   太后也真是的,有能耐将他扣在宫里啊!扣他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没过多久,太后又听到外头小太监扬声唱道:“皇上驾到!”   太后冷笑一声,“这不,搬得救兵过来了。”   平王在一旁耸了耸肩,按照规矩起身相迎。   顾妙芝也不敢坐着,就在夏荷的搀扶下也站了起来。   下一瞬皇上明黄的身影就已经出现在了门口,顾妙芝等人赶紧跪下行礼。   却被皇上的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少夫人无需多礼。”   皇上走进来和王启英一前一后对着高座上的太后行了一礼,“儿臣(臣)叩见母后(太后)。”   太后嗯了一声,“都起来吧。”   赵昌平先爬起来,又伸手让皇上扶着他起身。   皇上自个儿起来了,又挥手让一大片行礼的人都起来,才落了座,看了一旁立着的平王一眼,淡淡地问候道:“真巧了,皇弟也在啊。”   平王恭敬地一笑,解释道:“臣弟念着母后在后宫中孤寂,便想着来陪母后说说话。”   皇上微微颔首,“你也是个孝顺的。”   王启英从起身之后,就一直看着一旁的顾妙芝。瞧着他夫人眼底下的青色,顿时心疼极了,只恨不得立刻将的人打包带回家,将她按在被窝里好好睡一觉。   皇上没和平王说两句话,太后就发声了,“皇上向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上哀家这儿来,是有何事?”   皇上日理万机,他那几个不孝子还不替他分忧,自然没空在这儿多费工夫,就直接开门见山地道:“王老夫人病中思念自个儿孙媳妇,让人孙子来接,朕正好有空,就将他一并带过来了。”   太后看了一眼王启英,直接发难道:“王启英!你们王家是没人了吗?!若是人手不够哀家宫里的宫女给你带回去几个!怎的能让一个大肚婆侍疾!”   王启英也没想到太后居然唱得是这么一出疼爱晚辈的戏码,但他向来脑子活泛,连忙回话道:“太后娘娘,您多虑了,不过是想让妙芝回去陪我祖母说话解闷儿的。”   “说话?!病了的人该静养!再说了,若是过了病气给孕妇可怎么办?!”   她一副处处为顾妙芝着想的模样,王启英心中虽然生气,但面对着太后他也只能……默默地看向了皇上。   虽然他不敢得罪太后,但皇上敢啊。   果然,皇上直接开口打断了太后的话,“母后!”   他语气不善,太后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看向了他,就见皇上皱着眉头说道:“王家几代单传,如今好不容易有了大孙子,能不上心吗?!想要孙媳妇儿陪陪也是人之常情!再说了,宫里陪您说话的人也不少,您非得扣着人家丫头作甚?!您当真只是想让这丫头陪您说话吗……”   话说到最后,他看着太后,眼神不善,一副朕早已看透一切的模样。   太后心里本来就有鬼,她让人带了外男进宫,原本是不起眼的事儿,那人也很快换了衣服混在了小太监当中。   皇上这两年虽说总是病病歪歪的,但手里的权力却越攥越紧,宫里的事儿搞不好他也是真的知道的。   而他此时不说透,八成也是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太后心中有气,但想到这些年跟皇上置气,反而让自个儿的处境越来越差,她到了轻轻吐了一口浊气,松了口。   “罢了,既然王启英亲自来接人,妙芝丫头,你就跟他回去吧!”   说完,她又警告了一句王启英,“你若是敢对我家妙芝丫头不好,哀家绝对不会放过你!”   王启英急忙上前回话,乖巧地应下来。   平王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忽然意识到,从前京中传言王启英失了圣宠的事儿,应该都是假的。 第1001章 贬职   景孝帝和太后本就是面子上的情分,如今既然得偿所愿了,他们自然也不会留在这儿同太后虚与委蛇,更何况还有个笑面虎平王在呢。   皇上直接就起身说道:“多谢母后体恤,朕前头还有些公务要处理,就不打扰母后听曲儿了。”   说着他便从太后宫里退了出去,王启英见状也行了一礼,搀扶起自个儿夫人紧随其后。   顾妙芝刚走出太后宫里,就看到了皇上龙撵后头还跟着个小轿撵。   王启英扶着她就让她坐,顾妙芝还有些不敢,还是皇上回头看了一眼,冲着她说道:“本就是英子念着你身子重,死乞白赖跟朕求的,你只管坐就是。”   顾妙芝听了这话瞪了王启英一眼,但她面儿上的笑意不加遮掩,任谁也知道她心里头是甜的。   皇上让赵昌平亲自将他们夫妇二人送出了皇宫,自个儿回了勤政殿。   没过多久,赵昌平也回来了。   景孝帝正在批阅奏折,听到动静就抬头看了他一眼,“人送走了?”   赵昌平应了一声,“王大人跟他夫人已经坐上了他们府上的马车回去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这下子他们也该放心了。”   赵昌平在一旁欲言又止,景孝帝看到就径直问道:“还有甚要说的?”   见着皇上问起,赵昌平拧着眉头说出了自个儿的顾虑,“回皇上的话,奴才就是想着,咱们先前儿演了那么一出,让人都以为王大人开罪了您失了圣心。如今您亲自帮着去他去太后那儿讨人,还让他将王夫人带回去了,会不会前功尽弃啊?”   景孝帝听了这话笑了起来,“不错啊,如今连你都能想到这一茬了。”   赵昌平躬着身子,笑着回话,“跟在皇上身边儿久了,奴才都觉得自个儿聪明了许多。”   景孝帝接着说道:“原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演给平王看的。他在宫里太过安分,就像来朕这儿度假似的,今儿让他知道这些,且看看他能有什么动静。”   赵昌平松了口气,又笑着道:“有青石盯着他,皇上您大可放心。”   景孝帝自个儿似乎对青石也很放心,他抿着唇点了点头,又说道:“当然,王启英有那么多人盯着,他能从宫里将自个儿夫人带走已经足以说明许多问题了。这样吧,传朕旨意,王启英冲撞太后,官降一级任通政司副使,原通政司副使曹睿任云贵总督。”   赵昌平听了这话,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也不知道王大人听了皇上这旨意会不会气死。   通政司副使,可真是个好位置呢!   景孝帝的旨意很快就传到了王启英府上,等到送走了去传旨的全公公,整个王家人都陷入了沉思当中。   顾妙芝大着肚子一脸的自责,她扶着肚子跪在了地上,对着王老夫人等人说道:“祖母,母亲,夫君,都是我的错,早知会让夫君降职,我便是在宫中住上一阵子又何妨。”   王老夫人急忙让人将她扶起来,“打住!打住!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咱们皇上这样圣明,又怎会因为接你回来动怒?定然是英子这小子最近差事没办好!惹得皇上不满了!你如今怀着咱们家乖孙,可不能这样大动作啊!”   王启英的母亲原本还稍稍有些生气,她儿子好不容易才坐上了从三品的位置,这才没多久就被贬了职,还是因为接自个儿夫人回来而冲撞了太后。你说说,这让她一个当母亲的怎么能不生气?   但她好歹是陆太师的亲闺女,自幼跟着父亲读书,如今虽然生气,但自个儿的孩子自个儿知道,她家英子虽说有时候行事有些乖张,但她亲自教出来的儿子又怎么可能礼数不周冲撞太后?这不是打她脸呢嘛?!   估摸着应该是另有隐情。   再一听自个儿婆婆这话,就释然了。   英子年岁小,自然比不上官场上的那些老油条,行事兴许真的差了几分,没让皇上满意。   她微微颔首,这样才说得过去,定然不是她带出来的孩子礼数不周!   这样想着,王夫人心里的气也消了许多,也对着顾妙芝劝道:“你回来就好,其他的莫要多想。咱们英子一年多就能坐上从三品的位子,如今才不过降了一级官职,过不了多久就升回去了。”   王启英:“……”   也不知道是谁给他母亲的自信,要不了多久就升回去了?这不是开玩笑嘛!皇上有那么好说话?他才不信的。   皇上如今就是想让人知道他失宠了,来拉拢他,恐怕他的官职一时半会儿还真就升不回去。   至于通政司副使……   他忽然也想称病在家中待上几日,通政司可比他原先在的鸿胪寺忙多了。   可见如今他不仅要查梅花印记的案子,还要体恤民情,然后整理出来上达天听。   看着他娘和祖母并未因此迁怒他夫人,王启英也稍稍松了口气。   他走过去亲自扶着顾妙芝,也柔声劝道:“娘和祖母说的在理,你莫要放在心上。真要比起来,通政司副使的职权可比鸿胪寺要大许多,这次降职也说不定是个好事呢。”   都是自幼在官家长大的,顾妙芝被他稍稍一提点,心里头也确实好受了许多。   “你日后在外办公要格外注意,可不敢再惹怒皇上了。”   王启英点了点头,他想说皇上并不是真的生他的气。   但是又一想这次出事可能也是他夫人身边儿的人走漏了风声,他相信他夫人,但并不相信顾家人。   此事还是先别说了,不然他不是白被降职了吗?   王家长辈体恤这几日顾妙芝在宫里没休息好,就让他们小夫妻两人先回去歇着,还紧赶慢赶的让小厨房做了汤给他们送过去。   王启英这晚上抱着自个儿夫人,可算是能睡个踏实觉了,顾妙芝也是如此。   第二日一早,王启英照例醒来出去打拳,看着顾妙芝还睡得沉,也没惊扰她,就自个儿轻手轻脚的出去了。   王启英打完拳换了身衣裳,吃过早饭就出发了,毕竟今儿是他去通政司任职的第一日,还是不能偷懒的。 第1002章 通政使   王启英想着自个儿到底是被贬职了的人,今儿去上朝定然是要被笑话的,他让自家马车慢慢悠悠地走,踩着点到了皇宫门口。   才刚一跟吴锡元碰头,吴锡元刚想跟他说点什么,侍卫们就拉开了红色的宫门。   王启英笑着跟吴锡元碰了下肩膀,“锡元,走了,有话咱们出来再说。”   吴锡元到了嘴边儿的话也只得咽了下去,一路上不少人在看着王启英。   王启英也不是喜欢被看笑话的人,他扬着下巴鼻孔朝天睥睨群雄,不知道的还当是他被升官了呢!   一直到下朝,王启英也跑得飞快,根本不给诸位大臣们找他攀谈的机会。   他直接上了自家马车,吴锡元在后边儿追的辛苦,眼瞅着他家马车要走了,才急忙追了上去。   马车帘子唰地一下被拉开,王启英心中也是一惊,见着来人是吴锡元才松了口气。   他拍了拍自个儿的胸脯,看着吴锡元上了他的马车,才对着他问道:“你怎的来了?”   吴锡元在他对面儿坐下,才回答道:“顺路。”   王启英眉头一蹙,“不顺路呀?”   话才刚说完,他就意识到了什么,他哈哈一笑,自顾自地说道:“锡元,我真没事儿!你不用安慰我,这些都是……”   吴锡元听着他说了一长串的话,才默默地开口了,“我知道你没事,但是我们也是真的顺路。”   王启英:“……”   “怎么回事?你要去何处查案子?”   吴锡元轻轻一笑,漂亮地眸子抬了起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眼底都是笑意,“义兄待会儿就知道了。”   见着吴锡元竟然卖关子,王启英撇了撇嘴,“行吧,那我待会儿再问,你要在哪儿下车,待会儿喊车夫一声。”   吴锡元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可是一直到王启英到了通政司,吴锡元都没喊着要下车。   王启英还以为他没到,就说道:“锡元啊,既然你还没到,就让我家车夫送送你吧!”   吴锡元摇了摇头,跟在他身后一起下了马车,王启英更是不解了。   “锡元,你今儿怎的怪怪的?跟我还打什么哑谜呢?”   吴锡元这才笑了起来,“我也要来通政司,真的顺路。”   王启英一脸疑惑,“你也要来通政司?查案子?”   吴锡元这才指了指自个儿今儿戴着的官帽,对着王启英问道:“义兄啊,你今儿着实有几分心不在焉,难道你都没发现我衣裳的花纹换了,帽子前头的石头也换了么?”   王启英被他这一提醒,才直接瞪大了眼睛,“正三品?!好家伙,锡元,你做啥了?”   吴锡元耸了耸肩,“昨儿得知你被降职,我还想着要不要去你家里问候一下,可是还没来得及出门全公公就又上了我家家门,然后我就莫名其妙的升职了。”   这话若是说给陌生人听,定然有几分显摆的意思,但是王启英和吴锡元交情甚笃,怎么也不会是这意思。   他一拳打在了吴锡元肩膀上,笑着说道:“可以呀!直接迈入了三品大员的行列,连升两级,莫非如今你就是我的上司?通政使?”   锡元笑了起来,一手还捂在自个儿肩膀上,“义兄,你这一拳可不是谁都能接的下,在下不过是个文弱书生,还请义兄垂怜。”   王启英白了他一眼,“得了,还真少见你耍宝,就你还文弱书生,我刚打那一拳,你那肌肉都咯的我手疼。”   吴锡元知道他是夸张的说辞,也跟着笑。   王启英才接着道:“这此番被升为通政使,也不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事儿,先前儿你自个儿去云南以身涉险,救回来了原云贵总督,还让云南王心甘情愿地交出封地和兵权,又带回来了三座矿山,如此功劳都没得到任何封赏。”   说到这儿他又点了点头,“看来皇上不是忘了封赏,一切功劳他都记在心里的。”   吴锡元见他心里头都明白,就也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义兄明白就好,一切功劳皇上都记在心里的。”   王启英听了这话,才知道他绕了这么一大圈儿,原来是在安慰自个儿,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真的没有想象中那么难过,皇上的心思他早就琢磨了个八九不离十,让他来通政司一是为了让人知道他失宠了,二也是为了方便查案。   只要他腰间的金牌还挂着,他就不可能失宠,如朕亲临的殊荣可不是谁都能有的。   朝堂的水浑浊,许多人一手遮天,地下百姓们诉苦无门,通政司这地儿也不是什么清水衙门,原通政使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   只是不知道吴锡元走马上任了通政使,原本的通政使又哪儿去了?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吴锡元耸了耸肩,“听说被派去岭南了?我还没来得及打听。”   岭南那地儿是流放犯人的,在那处当官自然没有京官来得舒坦,看来原本的通政使应当是犯了大事儿了呀。   “走吧,咱们进去再说,日后你可就是我的上司了,还要多请锡元照顾。”王启英对着吴锡元拱了拱手。   吴锡元也跟他回了一礼,“好说好说,咱们进去再说。”   两人当值的地儿本不在一处,但王启英原本就是个四处为家的性子,再加上他本来就跟吴锡元很熟,直接自个儿将桌子搬到了吴锡元屋子外头,才冲着他喊道:“锡元!我来了!快开门!”   吴锡元一开门就看到他扛着个桌子,微微一愣,才笑了起来。   “怕我无聊?”   王启英绕过他直接将自个儿的桌子摆在了另外一处空地上,才回过头来对着吴锡元说道:“那倒不是,只是想着有你在能掩护我摸鱼啊!哈哈!”   吴锡元无奈地摇头,“别想着摸鱼了,你来看看这个。”   说着,他就将手上的卷宗拿给了王启英看。   王启英拍了拍手上的灰,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了他递过来的卷宗,“啧啧啧,这么快就上手了?”   吴锡元摇头,“倒也不是我上手快,只是刚刚整理桌上东西的时候它掉了出来,我就顺手捡起来看了一眼。” 第1003章 知无不言   王启英听了吴锡元话,也有些好奇,他还真想知道吴锡元这随手到底捡了个什么东西。   他低头打开了自个儿手上捧着的这个卷宗,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   他越看神色就越凝重,随后放下手中的东西抬头看向吴锡元的时候,就听到吴锡元适时地说道:“看来皇上让咱们来通政司也是有用意的。”   王启英微微颔首,方才那个卷宗上写着一个妇人第十次上告蜀郡郡守桑庄,说他强抢了自家三亩良田,为此还打死了他的父亲和丈夫。   民告官实属不易,是要爬过铁钉床的,而这妇人告了桑庄十次,可见铁钉床也已经爬了十次。   若不是正巧叫他们碰上这事儿,只怕这妇人再爬十次铁钉床也无济于事。   原通政使定然是收了桑庄什么好处,才将这事儿给他压下来了。   至于桑庄,也不知道跟京兆尹桑科是什么关系。   他不知道可不代表吴锡元不知道,就听到吴锡元说道:“桑庄和桑科是同族的兄弟,勉强算得上是堂兄弟吧?今儿这事先压下来,晚一些你去桑科那里旁敲侧击的探一下口风。”   王启英应了下来,“好,我知道了。”   吴锡元想到自个儿从前从蜀郡经过的时候,那时候他就知道蜀郡郡守不是什么好人,但因着那会儿他只是想带走项立新,没想着惹事儿,这才只是吓唬了他一下。   却没想到,回到京城里还能看到有人在状告他。   “立刻派人去给蜀郡打探消息,看看这个桑庄到底还做下了什么混事儿。”吴锡元说道。   说完,他又想起了他的左膀右臂,项立新这阵子给他赚了不少钱财,当然他也已经许久没见过项立新了。   这事儿去问问项立新,说不好他也会有所耳闻。   “这案子让下边儿人去查就好,咱们还得紧着平王和静王啊!”王启英叮嘱着,就怕吴锡元一头扎进新的案子里,将手上这一大堆烂摊子交给他。   吴锡元听着他语重心长的声音,没忍住笑了起来,“我都知晓的,平王在宫里咱们也抓不到什么把柄。静王那边儿我再想想法子,这几日你再去找找宋阔他们,看看有没有旁的线索。”   “好。”   吴锡元当个上位者,下发命令简直就像是与生俱来的。   而王启英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他知道自个儿或许有几分小聪明,但在把控全局方面还是能力不足。如今有锡元费这个脑子,他只管听着就是,何苦给自个儿找事儿呢?   二人将屋子里的卷宗大致整理了一下,办好了交接,吴锡元便跟王启英打了个招呼,先走了。   他提早一步回了家里,但这次跟以往不同,他径直让人请了陶然过来。   陶然如今算是他家婢女,但因着陶然身子一直不大好,所以阿奎也没给她安排什么重活儿,每日就负责给院子里的几盆花浇浇水,算得上是十分轻松的活计了。   听闻吴锡元要见她,她唇角微微上扬,知道该来的总会来的,吴大人时至今日才要见她,已经比她预想的要晚许多了。   她放下手中的浇花的水瓢,抽出帕子将自个儿手指上的水擦了个干净,这才对着阿兴说道:“麻烦这位小兄弟前边儿引路。”   阿兴一直跟在吴锡元身边儿,隐隐约约也知道这个女人在府上的地位有些许特殊,但到底特殊在哪儿他却是不知道的。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陶然一抱拳,“请。”   陶然跟在阿兴身后去了正院,因着一男一女总是要避嫌,吴锡元就让院子里的下人都守在门口,他跟陶然坐在院子里说话。   下人们离得远听不清楚他们说了什么,但却能看到他们的一举一动。   “陶姑娘,本官有一事,还要向姑娘请教。”吴锡元也没跟她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的说道。   陶然被燕王夫妇送到吴锡元府上,为的就是这个,陶然自个儿心里头清楚,她相信吴大人心里头也跟明镜儿似的。   “大人还请直说,陶然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陶然微微福了福身子,恭谨地说道。   吴锡元见她一脸十分配合的模样,心里头也松了一口气,就接着说道:“不久前,静王侧妃给了我夫人一张字条,上头写着静王是假的,不知这消息是真是假?”   他没有点透陶然的身份,就是默许了她可以用陶然这个身份生活下去,陶然听了吴锡元这话,心里头也懂了他的意思。   她来之前,燕王已经同她说过的,让她好好配合吴大人查案子,一旦将那几个不安分的都收拾了,整个大夏朝就都安生了。   她点了下头,轻声嗯了一声,“是真的,那消息是戴氏好不容易查出来的,不可能有假。”   吴锡元听了这话又接着问道:“戴氏可有亲眼见过静王本人?他到底是出了意外被人替代了,还是推了个傀儡在明面儿上演戏?”   “亲眼见过,戴氏会武艺,且在静王府还有旁人掩护,得知了静王府的密道,亲自前去查探过。那里是真静王和假静王会面的地方,瞧着他们两人说话的语气,这个假静王应当是真静王的下属。”陶然说着话,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吴锡元又开口问话了,“他们两人换了有多久了?”   “之前的我也说不清楚,但自从戴氏进了静王府,就一直是后头这一个。”   “不会认错?”   陶然笑了一声,才抬眼看了一眼吴锡元,“大人,女人是不会认错自个儿床上的男人的。”   吴锡元面儿上并没有轻视,为了用最小的伤害换取更多人的安稳,总是要有人牺牲的。   这个女人为了探取到有用的讯息,深入险境,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在他的眼中,这样的女人跟前线的战士一样都是值得敬佩的,他们都在用各种方式来守护着大夏朝。   “是我说错了话,再请问,戴氏进静王府几年了?” 第1004章 言无不尽   吴锡元查到的消息告诉他,戴氏被赐给静王两年了,但吴锡元想知道的更详细一些,便以此为话头。   陶然想了想,“两年了,一开始是太后想跟静王妃打擂台,才又赐了戴氏给静王当侧妃。”   吴锡元眉头一挑,“既然戴氏是太后的人,又怎么会听燕王的话?”   他心里隐隐有些猜测,但却觉得有些离谱,才想听听陶然怎么说。   陶然抿唇轻笑,“因为……戴氏是戴氏,陶然是陶然啊。”   见着她说出这番话之后吴锡元也没有多少惊讶的神色,陶然才是真心佩服了。   吴锡元心中便是如此猜测的,直到陶然亲口说出来,他才微微颔首。   燕王果然仗着重来一世的机会,做了不少安排,至少在他上一世可没听说静王侧妃小产离世的。   “燕王果真厉害啊。”吴锡元真心称赞了一声。   陶然又接着说道:“吴大人,燕王也是如此称赞您的。”   吴锡元听了这话,面儿也没多少欣喜,而是又转而问她,“既然你是燕王的人,静王府里也有其他能传信儿的渠道,你为甚要借我夫人之手将这个消息传出来的呢?”   陶然看着他,“大人,您还没有看明白吗?燕王虽说做了一些布置,但他摆明了不想淌这趟浑水,只是想借着您的手将案子查清楚。”   若是一开始吴锡元还不明白,经过了这么多,他也的想清楚了。   燕王上一世在苏大小姐离世之后,性情大变,皇位也不要了,领兵在边疆追着胡人打了快十年。   如今瞧这模样,应当燕王也没了登顶的心思,一心一意守着自个儿王妃过日子了。   吴锡元想得到这种可能性,轻笑一声,心里也觉得燕王是个有意思的。   怪不得老天也会给他一个重活一世的机会了,人嘛,有舍就有得。   陶然看着吴锡元神色,忽然觉得自个儿又多嘴了,能被燕王称赞的人,又怎么会看不出这一茬呢?   “你可还知道别的什么消息?”吴锡元问道。   “您还别说,奴婢还真知道一个旁人不知道的消息。”   “哦?是什么?”   “假静王的腿是好的,真正的静王腿也是好的,至于天残,应当只是他们用来掩人耳目的假象。”陶然回答道。   “你可还知道有关真静王的消息?”   陶然拧着眉头思忖了许久,才犹犹豫豫地说道:“先前儿奴婢确实隐隐约约听到过一句话,他们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可奴婢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他说得最危险的地方是哪里。”   吴锡元微微颔首,“再没有别的了吗?”   陶然摇头,“没了,其他一些消息要么是已经用不上了,要么您应当也知道了。”   说完,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补充了一句,“在戴氏离开静王府之前,已经将这个消息传给了何氏她们,想必她们也会接着查下去的。”   ……   两人正说着话,苏九月回来了。   她才刚一进门,兰草就着急地迎了上来,“夫人!”   苏九月看着她一脸急色,就顺口问了一句,“怎的了?家里出什么事儿了?”   兰草拧着眉头,甚至顾不上主仆之仪,扯着苏九月的袖子就将她往正院里带,“夫人,您快去瞧瞧吧!大人今儿叫了陶然去院子里,两人已经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了!还不让人在身边儿伺候!”   也怪不得兰草瞎想,从前吴锡元对府上的丫鬟从来没有单独召见过,更别提说这么久的话了。   那陶然虽说有几分姿色,可是怎么能跟夫人相比?   也怪她,陶然刚来那几日,她想着夫人说过陶然身子不好,让她先养养身子,就没同她说过当奴婢的绝不能有那些坏心思……   苏九月看着兰草一副快要急死了的神色,实在没忍住笑了起来。   兰草一看她笑,就知道她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心里更加着急了。   “夫人,您快去瞧瞧吧,大人怎么能这样啊……”   苏九月瞧着她这样,也知道这丫头是真心实意为她着想的,没再接着逗她,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同她说道:“大人不是那样的人,陶然知道一些事情,对大人的案子有关,大人是在审问她呢!”   见着她将信将疑的模样,苏九月又对着她指了一下院子里的两人,对着她说道:“你瞧,若是真有什么,他们两人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在院子里?这便是大人做给所有人看的,你放心吧,我心里头都有数呢!”   兰草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甚好,奴婢心里都要急死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别急了,夫人我都饿了,可有东西吃?”   “有的,夫人!奴婢这就让人盛饭去!”兰草说完,便又风风火火地朝着厨房跑了过去。   陶然是习武之人,两人说话声离得这样近,她若是连这点儿警惕心都没有,那还当什么细作。   她回过头朝着门口看了一眼,便看到了苏九月和兰草的身影。   陶然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大人,夫人回来了,您可还有旁的事儿要问的?若是没有,那奴婢便先告退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退下吧。”   说完,他也没管身后的陶然,自个儿朝着外头苏九月的方向走去。   “回来啦。”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今儿不是很忙,才刚到点儿我就跑了。”   吴锡元笑了起来,“我没到点儿就跑了,还剩下义兄在通政司忙活着。”   昨儿吴锡元突然被连升两级,夫妻两人都大吃一惊,紧接着就又犯起了难,担心因此跟王启英生了嫌隙。   “义兄的情绪如何?”苏九月更想问他生气了没。   吴锡元摇了摇头,“他情绪好着呢,不知道的还当他升官了呢!放心吧,义兄那样聪慧,又怎么想不到皇上的用意?”   苏九月跟着点头,“是啊,金腰牌还在他手里呢,有什么好怕的。”   “走吧,去吃饭。”吴锡元牵着苏九月的手朝着花厅走去。   苏九月跟着他一边儿走,一边儿又说道:“锡元,明日我要进宫给宗元诊平安脉,可要给他带点什么东西的?” 第1005章 达则兼济天下   穆王爷虽说是个王爷,但跟吴家的关系也匪浅,苏九月一直以来也将他当弟弟看。   虽说明儿进宫诊脉是公事,但借此假公济私,也不是不行。   吴锡元听她说要去见穆宗元,也还是一愣。吴宗元在他家避难的那阵子其实跟他来往并不十分亲密,后来他在去雍州的路上指点过穆宗元一次,之后再无任何往来。   但是显然,对九月来说,这个会帮她干活的乖巧的弟弟还是跟她有几分姐弟情的。   穆宗元作为他上一世效忠之人,当然不会真的是一个胸无城府的小孩子,这一世他们府上跟燕王府走得近,也不知道穆王爷有没有问鼎的心思,若是有的话……也不知会不会将他们当成对手。   虽然燕王自个儿对皇位是真的退避三舍,但架不住别人胡思乱想啊!   吴锡元在心中权衡再三,后来想到如今皇上龙体康健,只要他当个坚定的保皇派便可,还无需想这么多。   想通了这一关节,吴锡元便抬头对着苏九月微微一笑,“那孩子素来喜欢你做的绣活,将扇子套送他一个也不错。”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这东西送来送去的也没甚意思,我想着他在宫里不大能出来玩,不然我带两个糖人进宫去给他尝个新鲜好了。”   吴锡元笑着应了下来,“这样也好。”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想着要去街上买糖人,就没坐马车去太医署。   时候虽然还早,但路上的小商贩们却早已经出摊了。   苏九月和梅子清晨已经吃过早膳了,可路上闻着那小馄饨的味道还是忍不住驻足。   可真香啊!   老板笑着招呼她,“夫人,来一碗?”   苏九月摸了摸自个儿的肚子,感觉还有发挥的余地,就回头看了一眼梅子,问她,“要不要来一碗?”   梅子一个习武之人,食量也大,就红着脸点头,“要!”   苏九月笑了起来,对着老板扬声说道:“来两碗吧!师傅,少来点汤,早上用过饭才出门的,若是剩下就可惜了。”   “成!”老板爽快的应下。   苏九月在一旁的空座位上坐下,梅子拎着小药箱坐在了她的对面。   此时周围已经有三两个人落座了,在苏九月身边儿坐着的是个女子,苏九月只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却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这人手上有许多伤疤,如今虽说已经长住了,疤痕依旧十分狰狞。   也不知道这女子是做甚的,怎的会伤成这样。   她只是看了一眼,也没多管闲事,她手上金疮药倒是有的,但舒痕膏却没有。   再说了,舒痕膏很是金贵,她便是有也做不好就这么轻飘飘的送给无亲无故的陌生人。   她刚收回视线,老板就端着碗走了过来,“夫人,馄饨煮好了,您尝尝口味,若是有不合适的再同我说。”   苏九月同他道了声谢,应了下来。   苏九月的小馄饨才刚吃了一半,坐在她旁边的女子已经起身离去了,再看碗里已经空空如也,连汤水都喝得一干二净的。   她笑了笑,这家小馄饨的口味果然不错,明日不在家用早膳了,带着锡元也来尝尝。   就在这时,苏九月听到那老板忽然扬声嚷嚷道:“这位妹子,你这不是吃白食么?!我一大早出摊也不容易,大清早地遇上这事儿,今儿一天的生意都不会顺畅!”   那女子一开始似乎是在小声跟他商量,这会儿见他这么大嗓门,顿时也有些急了。   她扯着老板的衣裳袖子央求道:“也不是说吃白食,就是明日我再来给您付钱,我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想赖账的意思。”   “既然明儿能付,今儿为何就不能付?”老板问她。   “今儿……今儿没有钱,月钱明日才能发。”周围的人都围了过来看热闹,这女子也有些臊得慌,说话都磕磕绊绊的。   “依我看,你就是想赖账!”   “我没有!”   “那你留下给我洗一日的碗也成!”老板退了一步。   那女子面儿上却有些为难,“大哥,我明儿就要领月俸了,今儿若是不去,我那东家恼火了不给我了怎么办?”   “你就是想赖账!”   ……   苏九月一边儿吃一边儿听,也明白了个大概。   看着那边儿老板已经喊着要报官了,苏九月赶紧喝完最后一口汤朝着他们跑了过去。   “师傅,结账了。”苏九月说了一声。   老板回头看了一眼苏九月,说道:“三个大钱儿。”   苏九月点了点头,却掏出钱袋子,数了九个大钱儿给他,“师傅,她的饭钱我一并给付了,大清早的您也别生气,谁都有犯难处的时候不是?您消消气,您家馄饨是真的香,这么多人还等着呢!可别耽搁您赚钱了。”   老板听了苏九月这话,再看了看她递过来的九个大钱儿,这才松开了扯着那女人袖子的手,冲着她说道:“今儿你是遇上好心人了,日后可别再出来吃白食,好心人也不是日日都能碰上的!”   苏九月瞧着也没啥事儿了,就嘱咐梅子拎着药箱跟她离开了。   路上看到的小食和糖人,她都买了一些,放在了自个儿的药箱里。   走了没两步又看到个匠人捏了许多小鸟,倒上水一吹真的跟小鸟叫似的,苏九月看着好玩,就顺便给宗元又买了一个。   梅子一直站在她身边儿,凑到她身边儿压低声音说道:“夫人,那个女人还跟着咱们呢!”   苏九月回头一看,果然是那个女子。   她叹了口气,直接朝着她走了过去,“这位姐姐,您怎么还跟着我呀?不是说还要去干活吗?”   女子张了张嘴,似乎有些紧张,她的拳头攥紧了些,似乎在给自己打气。   “我……我叫罗云。”   苏九月点了点头,不知道要怎么答话,这女子又接着说道:“夫人,您给我个住址吧?我说的都是真的,明儿我就发月钱了,到时候我一定给您送去。”   如今的苏九月早就不在乎那三个大钱儿了,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兼济天下她还做不到,但她看着那个女人的手,就觉得她一定过的十分不容易。 第1006章 思虑过重   “不用还了,相逢即是有缘,就当我请你吃了。”苏九月笑着说道,整个人透着善意。   罗云却十分固执地道:“这样不行,夫人,您还是给我个住址吧,您若是嫌弃我上门,我给您送到门房就走。”   苏九月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若是你执意要还,就将钱送到太医署吧!明日我应当在,你跟侍卫说要同苏九月约好的,他们便会替你来叫我了。”   罗云应了下来,“您真是个好人,我一定会还您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信你,时候不早了,快些去忙吧!莫要真的耽搁了月俸。”   时候确实不早了,也亏得她今儿出门早,不然可就要迟了。   先去太医署里跟其他几位大人开了个晨会,苏九月就拎着自个儿的药箱带上两个小药童出发了。   梅子进不去宫里,就坐在马车上等着她。   苏九月一路朝着穆王所在承乾宫而去,穆宗元知道今儿有太医署的大人来给他请平安脉,从学堂回来就在宫里候着了。   等到有小太监进来禀报说苏大人来了,他的眼睛才悄悄亮了起来,“苏大人?哪个苏大人?”   小太监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就是太医署里那个唯一的女大人。”   穆宗元脸上的欣喜更盛了,站了起来,“走,随本王一起出去迎一迎。”   小太监见着他居然亲自出去迎人,心里头也十分诧异,但显然这位苏大人同穆王爷是旧识。   他眼珠子一转,默默将此事记了下来。   苏九月才刚进了承乾宫,就看到穆宗元朝着她小跑了过来。   “九月姐姐!”   苏九月吓一跳,这可是皇宫啊!她何德何能让王爷喊她姐姐?!若是被人听了去,那可真就麻烦了。   她轻咳一声,冲着穆宗元挤了挤眼睛,然后给他行了一礼,“臣见过王爷。”   穆宗元到底是个聪明孩子,这会儿也比两年前长了些见识,兴奋过后他也意识到苏九月给他使眼色是什么意思。   他收敛了一些,将苏九月叫了起来,“苏大人请起。”   苏九月起身,跟在他身后进了殿中。   一进门穆宗元就活跃了起来,他兴奋地跑到了苏九月身边儿,冲着她说道:“九月姐姐,好久不见你,还以为你忘了我呢!”   他能出去燕王妃看三嫂,纯粹是因为他父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他去的是吴府,只怕他还没到吴家门口,就被暗卫们抓回来了。   苏九月自然也没忘他,但普通人想要进宫本就是难上加难的事儿。   “哪儿能忘了你呀,这不好不容易有个机会,我就赶紧过来了。”   苏九月一边儿说,一边儿将手里的药匣子给打开了。   “瞧我给你带的东西!”   她拿了个小鸟儿出来,跟宗元说道:“这个小鸟里装上水,一吹真的跟鸟叫一个样。”   宗元也兴致勃勃地拎起茶壶就朝着里头倒水,“我试试看!”   等吹响的时候,他乐得不可开支的,这会儿瞧起来才真真儿像是个小孩子。   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原本我还给你买了糖人和小食,只是进宫的时候,他们不让我带进来。宫规如此,也只能作罢。待日后你大些了,能出宫了,再买给你吃!”   宗元听了这话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但下一瞬他就抬起头看向了苏九月,“九月姐姐,你能给我带这个进宫,我已经很开心了。”   苏九月也笑了起来,“你喜欢就好,下次我若是还能进宫,看看能不能给你带些别的新鲜玩意儿。”   “好!”穆宗元十分爽快地应了下来。   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好了,时候不早了,快让我给你诊脉吧!待会儿还要去见皇上的。”   穆宗元也不愿意为难她,乖巧地伸出手臂。   苏九月替他摸了脉搏,然后收回了手,笑着同他说道:“身子好着呢!比起从前见你的时候也壮实了许多。”   男孩子就喜欢听人说他长高长壮了,冲着苏九月一笑,“我好好吃饭,下次九月姐姐见我,我定然又长壮实许多!”   苏九月跟他拉了勾,才在穆宗元依依不舍的眼神下离开了。   才刚走出承乾宫,苏九月眉头就拧了起来,对着两个小药童说道:“你们先去外头等我,我去勤政殿跟皇上回话。”   “是。”   皇上听闻太医苏大人求见,想到今儿正是太医署给宗元诊脉的日子,就让她进来了。   “苏大人,宗元身子可还好?”   苏九月点了点头,“没甚大碍,只是臣有些许疑惑,怎的王爷小小年纪居然会思虑过重?”   皇上一愣,末了也叹了口气,“这孩子什么都不肯同朕说,平素也不大喜欢同人说话。”   苏九月想了想,“听闻燕王同穆王爷兄弟情深,不妨让燕王抽空陪陪他吧。”   皇上想着燕王左右见天儿的想着躲懒,还不如去陪自个儿兄弟玩耍,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朕也觉得此法可行!”   苏九月出宫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缓缓关上的宫门,这宫里虽说富丽堂皇的,但跟那金丝雀鸟笼有什么区别呢?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心里琢磨着回去再找找师傅,下次若是他进宫给宗元请平安脉能不能帮她给宗元捎些小玩意儿。   宫门关住了苏九月的叹息,也关住了田贵人的打量。   “这女人就是苏大人?”她问身边儿的嬷嬷   “正是,整个大夏朝的女人也只有她一人有正经儿的官衔以及朝服。”跟宫里的女官可是不一样的。   她们当女官的,虽说也有品级,但到底都是依附主子生存,跟太医署的大人如何能一样?   “她夫君便是新上任的通政使吴锡元?”   “正是。”   “啧啧啧,怪不得那吴大人瞧不上我妹妹,原来家里还藏着如此丽人呢!”说着她阴阳怪气地笑了一声,“也亏得她已经嫁了人,不然搞不好便要进宫与我做姐妹了。”   许嬷嬷吓了一跳,急忙说道:“主子,慎言啊。” 第1007章 打算   田贵人收回了视线,扫了许嬷嬷一眼,“还用得着你提醒?这不是瞧着这会儿没人么。”   说完,她便转身朝着承乾宫的方向走去,“走吧,咱们去瞧瞧那小东西。”   前阵子她娘借着中秋入了趟宫,母女两人推心置腹的说了许久的话。   最后她也听明白了她娘的意思,如今皇上身子不好,生不出孩子了,而她年纪轻轻地若没个孩子傍身,日后在宫里的日子一定很难熬,倒不如去捡个现成的。   皇上一共七个儿子,前头四个都已经长成了,后头三个年岁不大。依着她娘家人的想法,就是让她没事儿去帮衬一下老七。   老七如今才三岁多,日后寻个机会去求求皇上让她将老七养在膝下。   但田贵人心里头却有别的想法,老七是个不受宠的,恐怕皇上自个儿都要忘了他还有这么一个孩子呢吧?她养个这样的孩子能有什么好处?搞不好还让皇上连带的也厌弃了她。   她在心里头一琢磨,觉得她娘家给出的这个主意确实不错,但人选却没找对。   她不应该去找老七,而是该去找老五!   穆王爷刚出生不久皇上就封了亲王,还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儿,整个大夏朝谁不知道穆王爷最受宠爱?若是能将穆王爷养在膝下,只怕日后皇上即便是看在穆王爷的面儿上没事儿都要到她宫里坐坐。   她心里拿定了主意,便让小厨房做了些糕点,打算去穆王那儿坐坐。   穆宗元在苏九月走之后,就让人去宫门口将苏九月带来的那些零嘴给讨了回来。   宫门口的宫人也很无奈,宫里的规矩如此他们也得为了王爷的身子着想,但王爷亲自派人来取,他们也不能驳了王爷的面子。   最后只能叮嘱来拿零嘴的小城子,让他回去验毒之后再吃。   小城子笑着应了下来,转头就将食盒拿了回去绕过穆宗元身边儿的大总管常荣发直接把零嘴给了穆宗元。   穆宗元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狮子狗,这只狗是宗元四岁的时候陆太师送给他的,他养了许久,他不在宫里的那阵子也有宫人替他好生伺候着。   “王爷,您要的东西奴才给您讨来了。”小城子说道。   穆宗元一手逗着狗,一边儿抽空看了他一眼,“你先放那儿吧。”   “是。”   穆宗元逗了一会儿狗,将盘子里的小零嘴拿了过来,“白玉,过来!”   小狗晃着尾巴屁颠屁颠的朝着他跑了过去,穆宗元将手上的东西喂了它一块。   “怎样?好吃吧?九月姐姐给特地买的。”   狗又不会讲话,回应他的只有汪汪两声。   小城子守在门口,看了他们一人一狗一眼,又收回了视线。   他才刚回过头,就看到田贵人带着许嬷嬷走了进来,他急忙跑进屋子跟穆王爷通报了一声,“王爷!田贵人来了!”   穆宗元嗯了一声,“将她拦下来吧,就说本王在忙。”   小城子只能应了下来,从殿中跑了出去,见着田贵人急忙给行了一礼,“贵人,我们王爷在忙……”   田贵人仗着自个儿受宠,轻哼一声,“怎的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拦着我?”   小城子听着他这话,心里清楚来者不善,只能苦着一张脸接着说道:“奴才不过是奉命行事,还请贵人原谅则个。”   田贵人探头看了一眼,“你家王爷不是在逗狗么?这算什么忙的?去!再通传一声!”   她话虽然说的硬气,但是却还没有胆子硬闯。   小城子只好再次进去传了一次话,穆宗元伸手将自个儿的小狗抱了起来,朝着殿外瞥去,就瞅到了外头站在游廊里的两个人。   他耸了耸肩,“罢了,你去传话吧,让人进来。”   小城子见着他松了口,才松了一口气,“是,奴才这就传话去!”   田贵人带着许嬷嬷进殿的时候,穆宗元已经抱着白玉在椅子上坐下了,瞧着田贵人走进来,他也没行礼,就直接问道:“贵人跑到本王宫里来,有何事?本王可不记得同田贵人有什么交情。”   田贵人听着他这话,气不打一处来,但是一想到自己过来的目的,只好将心里头的火气压了下去。   她笑了笑,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穆宗元面前的桌子上,同他说道:“今儿小厨房做了些许点心,味道还不错,就想着给王爷送来尝尝。”   穆宗元闻言十分惊讶,他眉头一挑,对着田贵人问道:“贵人可是送错了地儿?这儿是承乾宫,不是我父皇的勤政殿。”   这女人来他这事儿献什么殷勤?   “呵呵,哪儿能送错啊,原本就是做给您吃的。”田贵人露出了自认为最和善的笑,却不知道她这笑在穆宗元眼中简直虚伪至极了。   穆宗元虽然年纪小,但他却是亲王爵位,田贵人礼数必须周全。   但穆宗元却不会给她面子,他直接说道:“得了吧,这东西便是你敢送,本王都不敢吃。贵人还是自个儿带回去吧!本王这儿的吃食够多了。”   他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田贵人也看到了桌子上的那些吃食。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宫里头的东西,宫里人可不会做这么粗糙的食物的。   她眉头一蹙,冲着下人们喊道:“是谁?!竟然敢给王爷吃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   她上前一步,袖子一挥连着盘子全都扫到了地上。   穆宗元的脸色越来越冷,盯着田贵人的模样像是要吃人。   田贵人一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眼睛,吓得一个激灵,但她想到自个儿的来意,便苦口婆心地说道:“王爷!您身子金贵,宫外的东西以及所有入口的东西都要当心啊!”   然而穆宗元却根本不吃她这一套,这个疯女人不好好去祸祸他父皇,跑到他宫里发什么疯?!   “来人!”他扬声喊道。   很快外头就有两个侍卫跑了进来,“王爷!”   “将这两人给本王丢出承乾宫去!”   “是!”   他们可不管这两人身份是什么,他们是被皇上亲自派来保护王爷的,只听王爷一人的命令。王爷说什么,他们照着做就是了。 第1008章 替臣妾做主   田贵人自诩乃是皇上的宠妃,被穆宗元这么扫了面子。   她被侍卫丢出承乾宫的时候,外头还有几个小宫女和太监路过,丢人还被人看到了,她简直都要气炸了!   就在这时候,那两个侍卫正好将她送进去的食盒一并给丢了出去。   看着点心洒了一地,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田贵人只觉得自个儿心中的火气“噌噌”直蹿。   “不知好歹的狗东西!走!见皇上去!”   许嬷嬷想到皇上对穆王爷的偏爱,下意识地觉得她们就算去了也一定落不到好。   便委婉地劝她,“贵人,不然……咱们还是算了吧?”   田贵人一肚子火怎么可能被她三言两语说的就算了?她冷着脸看了一眼承乾宫的牌匾,打定主意要去找皇上给自个儿讨回公道!   “算了?!怎么可能算了!被人丢出宫都算了的话!日后我在这宫里还有什么颜面可言?!”田贵人黑着一张脸说道。   许嬷嬷还想劝,就见田贵人一个眼刀飞了过来,咬牙切齿地问道:“许嬷嬷,你到底是谁的人?怎的还跟你主子作对?!你若是不想去就算了,我自个儿去!”   许嬷嬷叹了口气,担心她再惹出什么事儿,便急忙跟了上去,想着她若是犯糊涂了还能拦一拦。   主仆二人很快就到了皇上的勤政殿,皇上才刚送走几个肱股之臣,端起一盏新茶喝了一口歇息片刻,就听赵昌平又来说道:“皇上,田贵人来了,求您给她做主。”   景孝帝听了这略微有些熟悉的话,心里有些不可思议。在他年轻的时候来寻他做主的人确实多,但他如今都年过半百了,怎的宫里还有会宫斗?这几年宫里头也没添什么新人,也就五年前添了个田贵人,她自个儿一个人还能斗的起来?   皇上想了想,心里还真多了几分好奇,便对着赵昌平说道:“你去将她叫进来,朕还真想看看她能唱个什么独角戏。”   赵昌平应了一声,就走了出去,“贵人,皇上请您进去。”   许嬷嬷搀扶着田贵人进了殿中,她家贵人刚一迈过门槛就扯着袖子哭了起来,“皇上!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上都能从血雨腥风中爬上皇位,一颗心比刀子还冷,别说她哭两声,便是她真的引颈自尽怕是都不会让皇上皱眉。   但听了心烦却是真的,他无奈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谁让爱妃受委屈了?”   田贵人还跪在地上,听了这话气得坐在了自个儿脚后跟上,委屈巴巴的对着皇上说道:“还能有谁,您的好儿子呗?”   皇上听了就更为不解了,他的几个皇子如今性子就跟那慈安寺的和尚一样,无欲无求到就差削发出家了,怎么会去招惹她?   “朕的儿子?是哪个?”   “还不是穆王爷!”   皇上一听是自个儿的心尖尖,脸上的笑容逐渐也散了,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问道:“宗元怎么了?”   “臣妾宫里今儿做了些新点心,就想拿去给穆王爷尝尝,可是他非但不领情,居然还让人将臣妾和臣妾的点心一起丢了出去!臣妾摔得身上都青了!真是气死了!”她小声抱怨道。   景孝帝冷着脸问她,“你没事儿跑去宗元那里作甚?”   “臣妾想着皇上疼爱穆王爷啊,但您公务繁忙兴许顾不上王爷,就想着替您照顾照顾王爷,谁知道王爷居然不领情……”   她越说越气,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道:“便是王爷真不喜欢臣妾送的点心,只管丢了就是,怎的还让人将臣妾丢出了宫?如此飞扬跋扈,皇上,您可得替臣妾做主啊!”   “朕不是说了么?让你们少去招惹宗元,怎的你就是不听呢?”景孝帝轻飘飘地说道。   田贵人听的心里有些发憷,皇上这是怎么了?   她有些怕了,忽然她想到了穆王爷桌上的那些吃食,急忙抬头说道:“皇上!臣妾还有事要说!臣妾去穆王爷宫中的时候,看到他的盘子中有些许小食,一看就不是宫里的东西。也不知道是谁送来的,王爷千金之躯,又怎能吃这些?万一出点什么意外呢?臣妾为了穆王爷着想,不敢隐瞒,还请皇上明察!”   景孝帝听了她这话很轻易的就转移了怒火,“宫外的小食?”   他下意识就想到先前儿有人给他下毒,他担心自个儿的孩子也走了他的老路,立刻就重视了起来。   “赵昌平!去将穆王爷请来朕宫里!”   赵昌平急忙应下,疾步走了出去,没过多久就将穆宗元请了过来。   宗元跟在赵昌平身后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殿中的女人,他的脸色很难看,眼神阴骛。   撞上了景孝帝的眼睛,景孝帝想到先前儿苏九月来说的话,她说这孩子心思有些重,需要好生开导,不然会伤了身子。   景孝帝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原本应该跟他最亲的儿子居然离他越来越远了。   “儿臣见过父皇!”穆宗元行了一礼。   景孝帝看着殿中的儿子,比起从前也长高了许多,已经是个半大的小子了。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将人叫了起来。   穆宗元恭敬地对着他一抱拳,问道:“父皇将儿臣叫来是为了何事?”   “宗元啊,听闻你那儿有人送了些宫外的吃食?不知是何人送进宫的?”   穆宗元斜睨了一眼一旁的田贵人,冷笑一声,问道:“怎的?这个女人又跟您告状了?”   景孝帝语重心长地说道:“宗元,朕也是为了你好,宫外的东西容易被人动手脚,朕也是担心你。”   穆宗元摇了摇头,“您无需担心我,反倒是这个女人无缘无故地跑到儿臣宫中,要儿臣吃她送来的点心?不吃还不行,儿臣的小食也是被她砸了的。她的举动这样反常,儿臣又怎么敢吃?还不如直接干脆利落将人丢出宫来得干净。”   说着他又嗤笑一声,“您若是担心儿臣的吃食,还不如担心这个女人是不是在儿臣的吃食中投毒吧!” 第1009章 记恩   田贵人一听这话,顿时脸色铁青,半是惊吓,半是愤怒。   “皇上!便是再借给臣妾两个胆子,臣妾也做不出来这事儿啊!”她急忙哭诉道。   景孝帝心里也清楚,田氏有些愚蠢好拿捏,但还真没胆子做这种事儿,但若是说她被人利用了,倒是有那么几分可能。   “那你跑去本王的宫中作甚?”穆宗元问道。   田贵人摇了摇头,“真的只是想替皇上照顾王爷。”   景孝帝看着他,冷冷地问道:“说实话!”   田贵人被他一声呵斥,吓得都不敢哭了,她怯生生地看了一眼穆宗元,小声说道:“臣妾不过是想着自个儿没有孩子,穆王爷也没有母亲,我二人互相帮衬不也挺好?”   她既然这么一说,皇上就全明白了。   说什么帮衬不帮衬的,其实还不就是想给自己养个儿子?这蠢货还挺会挑人!   穆宗元的脸色那是相当难看,他小的时候怎么没说有人要护着他长大?如今他都九岁了,还用得着跟人互相帮衬?   呵,这个女人仿佛在做白日梦。   “父皇!儿臣讨厌这个女人!才不要跟她互相帮衬!”   景孝帝没接他的话茬,而是反过来问他,“宗元,那些小食是谁送给你的?”   穆宗元不讲话,景孝帝又接着问道:“你别以为你不说朕就不会知道,赵昌平,去将今儿守城门的侍卫叫进来问话。”   “是!”   赵昌平应了下一声正要退下去,却被穆宗元叫住了,“父皇!那些东西是苏大人带来的,只是在入宫的时候被侍卫们拦了下来,儿臣自个儿贪吃,才会让小城子去将这些东西拿回来的。”   “苏大人?苏九月?”景孝帝反问道。   穆宗元微微颔首,“正是,苏大人没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着同儿臣许久未见,给儿臣带些稀罕物。”   景孝帝这才想起来,夏立行回来的时候曾经说过宗元是寄宿在一个农家,才躲过一劫的。   莫非他们说的农家就是吴锡元家里?不然苏九月又怎么会认识他儿子呢?   这样想着,他便开口问道:“你是如何认识苏大人的?”   穆宗元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田氏,嘴巴闭得紧紧的,一句也不说。   皇上看着他的样子,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田氏,你先回去,你的事儿咱们随后再说。”   田贵人心中十分担心,还想替自己再说两句话,就见赵昌平走了过来,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贵人,请吧?”   等着田贵人出去之后,穆宗元才将当初如何被苏九月捡回家,在逃亡的路上如何被吴锡元指点逃生的事儿都说给了景孝帝听。   景孝帝听得眉头紧皱,他的儿子怎么会受这种苦?!   “当初就不该让苏宪武带你离京,原本是想着让你跟着出去历练历练,却没想得到差点儿朕就失去了一个儿子。”   他提起苏宪武,穆宗元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对着他磕了个头,闷声说道:“父皇,我师父的案子存疑,还请您明察!”   苏宪武的事儿景孝帝心里有数,若不是对他为人十分信任,又怎么会将自个儿最宠爱的儿子托付给他?   那两年他自己都自顾不暇,又怎么顾得上苏宪武?   估摸着应当是有人想要除掉苏宪武,没有苏宪武的庇护,宗元一个七岁幼童还不是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也亏得他儿子自个儿机灵,还有苏大将军和燕王的庇护。   对了,还有他今日才得知的吴家。   想到吴锡元和苏九月,皇上心里默默地给他们记上一功。   吴锡元升职太快了,如今已经到了通政使的位子,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封他。   “朕心里都有数的,以后一定会一个接一个清算!”   说完这些,他忽然想到先前儿苏九月同他说他儿子思虑过重的事儿。   再加上田贵人方才说要跟宗元相互帮衬,他忽然也觉得自个儿照顾不好儿子,在心里琢磨了许久,才开口对着穆宗元说道:“宗元,你不是一直很喜欢你三嫂吗?朕让你去你三嫂府上住一阵子可好?”   对于穆宗元来说,只要不住在这个鸟笼里,哪里都好。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可!”   .   一夜之间,田贵人被贬为采女,这是谁都没料到的。   “皇后娘娘,田贵人被贬为采女?后宫里是否要变天了?”有妃子去皇后那儿探口风。   皇后却嗤之以鼻,“一个贵人还能让后宫变天?她倒也没那么大的能耐。”   “这倒也是,有您坐镇,谁都越不过您去。从前田贵人在的时候,皇上都被她霸占了,后宫妃嫔都分不到几日……”   “就是,如今好了,少她一个皇上也能还给咱们了。”   “是啊!这个祸害可算被贬了,也不知道得罪了谁!”   ……   皇后听着她们这些话,心里只觉得好笑,这些人都一把年纪了怎的还这么单纯呢?   “你们还没看明白吗?”她忽然出言打断道。   大伙儿噤了声,齐刷刷地看向了她。   就听皇后又接着说道:“皇上宠着她,转眼也能贬了她,呵呵,皇上根本就没有心,他心里只有他自个儿。大伙儿都散了吧,咱们也一把年纪了,打打马吊,逛逛园子也挺自在,有什么好争的?争来争去的咱们老了,他也老了。趁着手里有银钱儿,及时行乐吧。”   皇后这番话引来了所有人的沉默,一开始听着她这话总觉得有些不对味儿,可若是仔细一琢磨,似乎也是那么一回事儿。   皇后便撵人了,“行了,都回去吧,本宫也乏了。”   等着所有人都散了,皇后才叹了口气,靠在了嬷嬷给她做的腰枕上,“其实皇上心里不只有他自个儿,还有穆宗元。罢了,本宫年纪也大了,甭管这些了。待会儿让娟秀给本宫涂指甲,她上次涂的蔻丹就不错……”   苏九月还不知道在她走后,宫里居然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儿,只是在听到田贵人被贬的事之后,她稍稍皱起了眉头。 第1010章 还钱   田贵人她知道,宫里头那些妃嫔当中就数她不好说话,每次去送汤药的时辰必须分毫不差,若是稍稍耽误一会儿就会被一通臭骂。   后来苏九月知道田贵人不好相处,就让人提前去一会儿给她熬药。   田贵人是皇上的宠妃,如今居然被贬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得罪了皇上。   宫里的事儿还是别有太多的好奇心,她也没多问,就埋头忙活自个儿的事儿。   没多一会儿一个小药童就走了过来,“苏大人。”   苏九月抬头看了他一眼,“何事??”   “外头来了个妇人,说是找您的。”   苏九月眯着眼睛一想,想到有可能是昨儿吃馄饨的那个罗云,便笑了笑,“好的,我这就去。”   她将手上的东西整理好,就朝着门口走去,一看果然是昨儿那个罗云在等着她。   她笑盈盈的走了过去,“姐姐,你来了啊!”   她这一声姐姐叫的罗云顿时更加不安了,她急忙退后一步摆了摆手,“大人!这声姐姐民妇实在不敢当啊!”   苏九月从前看着比自个儿年岁大的就习惯叫姐姐,进了京一时半会儿也没改过来,再加上昨儿她刻意隐瞒身份,才以此相称。   这会儿见着她这样,便笑着说道:“不过是个称呼,也没什么不敢当的。”   罗云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平易近人的大人,她从自个儿腰间解下钱袋子,数了四个大钱儿递给了苏九月。   “多谢大人昨儿替民妇解围,多出来的一枚大钱儿便是民妇的谢礼。”   多的她也给不起,想必这位大人应当也不会跟她计较这些。   苏九月当然没多要她的,她只拿走了三枚,“借给你多少就拿多少,哪儿有三个大钱儿一日就生一枚大钱儿的利的?便是放印子钱都没这么多。”   罗云有些着急,还要说话,却被苏九月抢先一步打断了,“这位姐姐,我瞅着你说话的口音像是蜀郡的?是来这边儿做生意的么?”   罗云摇了摇头,“不……不是。”   她不是没想过让这位大人帮帮她,可是再一看她那满脸善意,便打了退堂鼓。   她们家要告的人可是个大人物,这位苏大人应当帮不上她,可别再因此被她拖累了。   因此,即便是苏九月有意攀谈,她也没有多说。   苏九月低头看了一眼她的手,瞧着她手指上有一片擦伤,便同她说道:“你随我来。”   罗云不明所以,但还是跟在她身后进了太医署。   太医署里到处都是药香,她也不敢瞎看,就只乖巧地跟在苏九月身后。   等到了地方,苏九月找出金疮药拉过罗云的手,帮着她处理了手上伤疤。   手指不经意间划过那些旧伤,苏九月动作一顿,罗云下意识地就要收回手去,却被苏九月按住了。   就见她眉头一皱,轻声说道:“怎的手弄成了这个样子?”   罗云沉默了片刻,屋子里有片刻的寂静,许久才听到罗云吸了一下鼻子,用颤抖地声音说道:“大人,您别问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明白她是不想说。   她只是想着人遇上麻烦能帮了帮一把,但若是人家不肯说,她也尊重别人。   她叹了口气,松开了罗云的手,将这一小瓶金疮药给了她,“这药你收着,回去自个儿涂,那些旧伤没法子了,今儿新划的这个口子还是能涂好的。”   罗云不肯要,苏九月却执意要给,“你都来了太医署,怎么能让你带着伤回去?那我太医署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罗云在心中记下了她的好,才收了下来,小小的瓶子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里,冰冰凉凉的瓷瓶却是她在这世间最后一丝温暖。   苏九月将她送了出去,就在苏九月要走的时候,罗云突然叫住了苏九月,对着她说道:“苏大人,民妇如今在米家帮工,帮着浆洗衣裳,若是您家里需要人干活儿,您只管喊民妇。”   她是想着自个儿拿着这一瓶金疮药八成也价格不菲,但是她浆洗一个月的衣裳,米家也只给她一百个大钱,不管吃也不管住,根本还不起。   那日她已经饿了三天了,实在饿的头脑发晕,不然她也不会吃人家一碗小馄饨。   若是她能帮着苏大人浆洗衣裳,好歹也算是偿还了这一份儿情。   苏九月歪着脑袋想了想,她们府上似乎是没有浆洗衣裳的婆子,平素她和锡元的衣裳都是她休沐了洗,或者兰草来洗。   罗云显然很缺钱,她便想着帮帮她。   就问道:“你如今在米家浆洗衣裳,他们给你出多少月俸?”   “一百个大钱儿。”罗云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苏九月听了也是一惊,才一百个大钱儿?原先他们还在村子的时候,兄长们出去做一日工也得赚六七十个大钱儿,虽说不是天天儿有,也比这多多了吧?这里可是京城啊!米家当真不厚道。   苏九月想了想,告诉她,“京里那些做粗活的丫鬟婆子每月少说也得一两银子,我也不占你便宜,便给你一两银子另加五百个大钱儿,你来我府上替我们做工,可行?”   罗云虽说知道她是想帮衬自个儿,可是她开的价实在让人拒绝不了。   她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掉了下来,人也扑通一声跪在了苏九月的面前,“苏大人,您可真是个活菩萨啊!”   苏九月伸手扶她,“快些起来吧,什么活菩萨,京里头都是这价,我又不是白给你的,你可得替我们府上好生洗衣裳。”   罗云哭着应了下来,苏九月让她在门房等着,等晚些时候同她一起回去。   两人回去的时候,苏九月又问了罗云家里的情况。   罗云捡着能说的说了说,“没有孩子,我男人几年前出了意外,人也没了,我如今只能自个儿养活自个儿了。”   苏九月听了也叹了口气,“你如今还年轻,好好做工,等回头说不好还能找到什么好人家。”   罗云难得没有应声,她心里只想着要伸冤,若是有朝一日能沉冤昭雪,便是要了她这条命也可! 第1011章 送上门了   苏九月没听到她回话也没在意,而是接着说道:“我们府上人口不多,活儿也轻松,你只管放宽心,定然比你在米家日子过得好。”   罗云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只是那一千五百大钱,就比原先米家给的多了十多倍,自然是比米家要好的多。   两人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走着,梅子就跟在她们身后看着这个被夫人捡回家的女人。   夫人的心肠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如果当初没有夫人,也就没有她和她爹的今天。   府上的其他人或多或少的都受过夫人的帮助,只希望这个女人没有存什么坏心思,不然她梅子定然第一个不放过她。   没多久她们就到了吴府,罗云抬头看了一眼门上的字。   她是识字的,却不是一开始就认识字,为了替她父亲和男人伸冤,跟一个状师学了一阵子,如今也能识得不少字了。   吴府。   苏九月已经进了门,她不敢多看,急忙收敛了视线跟在苏九月身后走了进去。   今儿是大力守门,他笑着上前行了礼,“夫人回来了!夫人辛苦!”   苏九月噙着笑点了下头,对着他问道:“阿奎在否?”   大力急忙应声,“在的,夫人,奴才这就给您叫阿奎哥去。”   苏九月微微颔首,“成,你让他待会儿到正院来见我。”   大力应了下来,用余光看了一眼跟在苏九月身后的女人,估摸着夫人要见阿奎哥应当是跟这个女人有关。   苏九月一路领着罗云去了正房,看到兰草就喊她帮自个儿倒两杯水过来。   兰草一看到罗云顿时心里的警钟就敲响了,唯恐是夫人带回来跟她抢活儿做的。   她端了两杯茶水过来给夫人一杯,又给了罗云一杯,才笑着从屋子里退了出来。   刚一离开苏九月的视线,她就急匆匆的朝着梅子的屋子跑了过去。   “梅子姐!”   梅子刚说回屋歇会儿,才坐下没两分钟兰草就冲了进来,瞧着她这一脸着急、气喘吁吁的模样,她也吓了一跳,急忙问道:“怎的了?出什么事儿了?”   兰草摇了摇头,径直问道:“梅子姐,夫人带回来的那人是谁?”   梅子一脸莫名其妙,“带回来浆洗衣裳的。”   兰草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当夫人对我不满意,要换了我呢!”   梅子安慰道:“我看你就是想太多了,你的卖身契都在夫人手上,那就是夫人的人,换谁都不可能换了你。整天瞎想,当丫鬟的争风吃醋,回头当心真惹恼了夫人。”   兰草也明白自个儿有错,梅子说了她两句她也不气,老老实实地道:“是我的错,梅子姐教训的是,日后我再也不敢了。”   梅子笑了起来,“我一个吃闲饭的都不怕被撵走,你有同我说话的功夫不如赶紧去厨房看看,今儿的饭菜好了没,待会儿大人回来了可就要开饭了。”   “是嘞!那我先走了!”兰草刚一说完,就风风火火的跑了。   苏九月那边儿阿奎已经到了,苏九月将罗云交给了他,“她叫罗云,日后咱们府上浆洗的活儿就交给她了,你看着给她安排个住处。”   阿奎应了下来,苏九月又对着罗云说道:“你日后若是遇上什么事儿,尽管去找阿奎就是,她都能帮你解决的。”   罗云老老实实应了下来,才跟在阿奎身后离开了正院。   苏九月见着吴锡元还没回来,就拿出自个儿的针线笸箩做起了针线活。   天儿马上就要冷了,锡元的冬衣也得准备起来,虽说府上的下人们也会做针线活儿,但锡元穿得衣裳她还是想自个儿亲手给他做。   今日吴锡元比平日稍稍晚了半个时辰才回来,“今儿怎的回来这样晚?”   “那个邹展有了些新线索,就比平日晚了一会儿。”   苏九月将手上的活儿收了起来,对着吴锡元说道:“让兰草摆饭吧。”   吴锡元应了一声,见苏九月出门跟兰草交代了一声又走了回来,才对着她问道:“九月,听闻你今儿带了个新的下人回府?”   苏九月点了点头,“正是我前几日在路边儿碰上的一个妇人,那日她没钱吃饭,我替她付了钱,今儿她来给我还钱了。她日子着实艰难,也无依无靠的,我就将她带回来了。”   吴锡元才不在乎她买几个下人,便是她再多买两个府上也依然能养得起,他就是担心有人会利用他媳妇儿的心善,给他们家安插眼线。   陶然前脚进家门,后脚就有这么个身世可怜的下人,他不多想实在不可能。   但瞧着苏九月说得情真意切,他也没同她说这些,待明日让阿奎和阿兴两兄弟好好查查就知道了,没必要扫他媳妇儿的兴。   “我家九月就是心善,天儿马上冷了,有人帮着洗衣裳也好。”吴锡元如是说道。   苏九月冲着他一笑,这事儿就算揭过去了。   罗云被阿奎安排跟做饭厨娘周婶儿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周婶儿还在厨房收拾着,屋子里暂时只有她一个人。   她本来什么都没有,唯一的家当就只有昨儿米家给她的那一百个大钱儿,还被她用了十个大钱,如今只剩下九十个了。   但吴家给安排的屋子里被褥都一应俱全,她只管住着就好。   阿奎还让人给她送了饭菜过来,来人还告诉她明日可以跟着府上的下人们一同用膳。   居然管吃还管住?罗云心中十分吃惊,只觉得自个儿是占了吴家的大便宜了。   吃过饭她将碗筷清洗了干净,拿回了屋子,她初来乍到不敢乱走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头天儿已经慢慢有些黑了,厨娘周婶儿才回来了。   她刚一走进来,罗云立刻就站了起来,她有些拘谨地搓了搓手,就见周婶儿已经笑了起来,“你就是那个新来的?叫什么来着?罗……罗……”   半天也没想起来罗云的名字。   “罗云。”罗云自个儿说道。   周婶儿一拍手,笑着说道:“对!就是罗云!瞧我这记性呀!” 第1012章 生发丸   罗云只是在一旁尴尬的笑着,她本就不甚健谈,跟不熟的人在一起只觉得十分别扭。   周婶儿看出了她的拘谨,就同她说道:“你初来乍到的不知道,咱们吴府的两位大人都很平易近人,吴大人虽说平日有些不苟言笑,但心也是好的。前几个月我家小孙子生了病,还是吴大人做主让给我预支了半个月的薪水……”   罗云听着周婶儿絮絮叨叨地说着吴家多么的好,心里也有些心安了,至少吴家管吃管住给的工钱也不少,在她下次去告状之前就住在这儿吧!等到了时候她会提前走的,绝对不会因此连累到吴家。   另外她还有一点十分好奇,瞧着周婶儿一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模样,应当也不会隐瞒,就张了张嘴,问道:“周婶儿,能否问一句,咱们府上的吴大人是什么官儿啊?”   周婶儿没想到她连这个都不知道,就一脸自豪地说道:“这你都不知道?!咱们大人是通政使!三品大员!恐怕整个京城都找不出家中人口这么简单的三品大员了,咱俩这活儿属实清闲。”   周婶儿只顾着说话,都没注意到罗云在听到她说通政使的那一瞬间脸色巨变。   等她说完了话,一转头才看到了罗云脸色并不是很好,就关切地问了一句,“罗云姑娘,你怎的了?”   罗云摇了摇头,“没事儿。”   吴大人居然就是通政使,罗云再联想到她一连告状十次,都没见到皇上一次,她心里十分矛盾。   要说她是恨通政使的,可是听着周婶儿的话,这家的两位大人都是好人,那么通政使大人怎么会对自家的案子视而不见呢?   莫非是被奸人给隐瞒了?根本没有被通政使大人看到?   罗云在心中琢磨着,一旁的周婶儿还自顾自地说道:“你是你运气好,咱们大人升官才不足一月,倒是让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都跟着沾光了。我家街坊邻居得知我如今在通政使吴大人府上做工,那一个个羡慕的呀……”   罗云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是通政使大人换人了呀!真是多亏了这个话多的婶子了。   周婶儿原本就是个话多的人,但从前都是她一个人住一屋,根本没人同她说话。这会儿好不容易来了个人,她说了许久许久,久到罗云都打哈欠了,她才适可而止。   翌日一早,罗云早早就起了,她昨儿并没有睡好,琢磨了一个晚上,她心里算是想明白了。   这次进了吴家,对她而言兴许是个机会。   她想要申冤,却一直伸冤无门,如今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便是被吴大人和吴夫人厌弃,她也必须这么做。   她爹跟她男人不能死得这么不明不白的!   她决定给自个儿一点时间,这阵子就好生报答苏大人,替他们家做事。   她去正院拿了脏衣裳,又将换下来被褥都拿去洗了。洗完了衣裳,还将整个吴家三进院子都清扫了个干净。   大力看了十分惊讶,跑去跟阿奎说了一声。   原本这些活儿都是他们换着做的,如今被这女子做了,给她们省了不少事儿,但咱也不能欺负人啊!   阿奎又去跟罗云苦口婆心说了一通,罗云不扫地了,又拿着帕子将院子里里外外擦了个干净。   这回阿奎再寻过去,罗云直接就给他跪了下来,“大哥,您就让我做吧,我不做事儿心里实在不踏实。”   阿奎无奈的叹了口气,只能由着她去了。   .   吴锡元下了早朝之后,就坐着马车去了通政司,如今王启英天天儿跟他顺路,也正好蹭一下他家马车。   “你昨儿不是说查到邹展的下落了吗?”王启英问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是有点儿线索,但线索不大明确,还得顺藤摸瓜下去才知道。”   王启英拧着眉头,叹了口气,“锡元啊,你最近有没有掉头发?我昨儿一洗头,头发大把的掉,你说是不是最近用脑子太多了?”   吴锡元沉默不语,王启英又接着说道:“怪不得我瞧着内阁的那些老大人都发量堪忧,我可不想步了他们的后尘啊!”   吴锡元看着他摸着自个儿发顶的头发,一脸的纠结,最后认命地叹了口气,从自个儿马车的暗格中掏了掏,最后抠抠搜搜地摸出两个被纸包起来的团子递了过去。   王启英看了一眼,立刻被两颗团子吸引了视线,好奇地问道:“这是什么?”   “九月给的,说是吃了对头发好。”   王启英对自个儿妹子那可是盲目信任,直接接了过去,打开其中一个,拿着黑乎乎的团子一口就吃了下去。   “芝麻?”   吴锡元点了点头,“有芝麻,还有别的,是她做的,配方我也不大清楚。”   王启英的视线暗戳戳地朝着吴锡元马车的暗格飘去,一边儿瞅着还一边儿问道:“锡元啊,你那儿还有吗?”   吴锡元立刻就提高了警惕,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没了!”   王启英才不信,“我自个儿瞅瞅?”   “不行。”吴锡元板着一张脸,一脸坚决。   王启英一听这话全都懂了,对着吴锡元说道:“锡元啊,咱能大方点儿不?这团子吃完了,你回去告诉九月一声,九月不就又做给你吃了?而你英子哥的头发,可是真的一去就不复返了啊!”   吴锡元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妥协了,从自个儿的小暗格里掏出最后五个团子都给了他。   “这回真没了!”   他倒也不是心疼王启英的头发,他只是担心王启英因着这事儿去烦他媳妇儿,他媳妇儿这阵子都够忙了。   王启英又收获了五颗小团子,立刻又干掉了一个,吴锡元担心他一天吃完,急忙叮嘱他每日最多两个,不要多吃。   王启英捧着自个儿剩下的小团子,乐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满口答应。   吴锡元见他正高兴着,便又说道:“吃也吃了,不然待会儿邹展那线索交给你去查?”   王启英:“……”   好好一孩子,怎的才来京城没两年就学坏了? 第1013章 打头阵   王启英看了看手上的小团子,纠结了一下到底要不要将这几个小团子还回去。但是一想到自个儿的头发,最后还是一咬牙决定接下这个差事。   “成!”   吴锡元看着他一副随时准备慷慨就义的模样,轻声笑了起来,“义兄不必如此,左右这个案子都是要落在咱们兄弟二人肩上的。”   王启英脸上的神色一僵,随后就随着肩膀一起垮了下来,“罢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通政司,王启英先跳下马车,随后十分自然的回过身,伸手去扶吴锡元。   吴锡元显然也已经习惯他这样了,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吴锡元扶着王启英的手踩在凳子上下了马车,看的大家一愣一愣的。   怪道人家王大人能升官发财,瞧瞧人家多有眼色,大丈夫能屈能伸!   吴锡元回到自己的案几旁边,将其中一个卷宗找了出来,拿给王启英看。   “义兄,你瞧这个。”   王启英最近才刚刚被贬了官,虽说知道皇上并不是真的对他动了怒,但总得给皇上一个把官职升回去的理由啊!   他顺手接过了吴锡元递过来的卷宗,打开一目十行的看完以后,才说道:“邹展最后一次出现在芙蓉馆?可有目击证人?”   吴锡元微微颔首,“芙蓉馆里有个叫蝴蝶的女子说见过这人,在七月初十那日,比起从翰林院失踪的那天,还要再晚上五日。邹展去芙蓉馆点的那个女子叫做豆蔻,不知义兄觉得耳熟否?”   王启英点了点头,“耳熟,那是相当耳熟。”   豆蔻啊,他曾经还去芙蓉馆见过一回,为这他夫人差点将他耳朵给拧下来。   不过也值了,好歹见到了这个被静王和田祭酒双双见过的女人。   吴锡元知道王启英曾经查过豆蔻的事情,这才决定让王启英主要负责这个案子。   听到王启英这话,吴锡元笑了起来,“如此就去再好不过了,义兄不然再去问问这个豆蔻?”   他这话才刚说完,王启英就隐隐觉得自个儿耳根子疼了起来。   他原先去芙蓉馆他媳妇儿就很生气,眼下他夫人还有了身子,若是他再去,万一气得他夫人动了胎气可怎么办?   想到可能的后果,他急忙摇了摇头,“不行,我是正经人,不能去那种地方。”   吴锡元:“……”   他无奈地道:“是让你去查案的,又不是让你做别的。”   王启英眼珠子一转,忽然就想到了一茬,用胳膊肘碰了碰吴锡元,说道:“锡元,咱俩去都不太合适,这个案子还得让别人打头阵。”   吴锡元看向了他,不知道他又打什么鬼主意,但还是问了一句,“那依你看,这打头阵的人该是谁比较合适呢?”   王启英冲着吴锡元挤了挤眼睛,“邹展不是还有个夫人吗?如今她兄长死得蹊跷,夫君还没有下落,你说她急不急?若是让她知道芙蓉馆的人兴许知道她夫君的下落,你说她会不会去呢?”   吴锡元摸着下巴,忽然觉得王启英这个主意也确实不错。虽说利用妇女有些为人所不齿,但将案子查清楚,帮她找到夫君,总比她日后无依无靠的好。   他收了手,对着王启英说道:“咱们不宜出面,让人将这个消息透露给邹夫人,派人保护好她。”   “是。”   .   邹夫人唐氏得知自己丈夫在七月初十那一日居然还去过芙蓉馆,连日来的担忧、惊恐和委屈都化作愤怒呈现在了脸上。   “此话当真?!”她咬牙切齿地问她身边儿伺候的小丫鬟。   小丫鬟点了点头,“夫人,奴婢也是在外头听来的,外头人都在传,说……”   她支支吾吾不敢接着说下去,却被唐氏瞪了一眼,“说什么了?!”   小丫鬟这才低着头小声说道:“他们说咱们大人看起来人模狗样,没想到还是个风流胚子。还说大人经常去芙蓉馆点一个叫豆蔻的妓子,那豆蔻还跟人说咱们大人花样可多了……”   邹夫人听了这话顿时怒火中烧,直接开口打断了她,“你都是在哪儿听到的这些荤话?!将那人喊来让我亲自问问!”   小丫鬟听了她这话,却说道:“夫人,他们哪儿有胆子在您面前说这些荤话?这些都是奴婢今儿出去买东西的时候听来的,奴婢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总归是有咱们家大人的消息了。”   邹夫人黑着一张脸思索了许久,才对着她说道:“走,咱们去芙蓉馆问问去。”   她家中原本就这么一个丫鬟和一个守门的老奴,也没有可以使唤的人,如今她也只好自个儿去问问了。   主仆二人来到了芙蓉馆门前,两人心中都有些忐忑,毕竟正经姑娘家谁来过这种地儿啊?   小丫鬟扯了扯邹夫人的袖子,看了一眼芙蓉馆的牌匾,小声地问道:“夫人,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邹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着她说道:“必须得去,咱们不去找大人,日后就只有咱们主仆二人相依为命,大人留下的那点薄产你觉得靠着我们两个女流之辈能守得住吗?”   小丫鬟也叹了口气,夫人说得也是实话,事已至此,她们两人便是不想进去找人也得进去了。   “夫人您说得对,咱们还是进去吧。”   邹夫人微微颔首,率先迈出了步子。   走到芙蓉馆门前的时候,她们就被人拦了下来,“这位夫人,我们这儿不接女客。”   邹夫人直接眸子一瞪,“都是开门迎客的,为甚不接女客?我今儿还就非得进去了!”   守门的人一看这架势估摸又是哪家正房找来了,他们这儿每隔几日总要演上这么一出,他们也都看习惯了。   便对着邹夫人说道:“这位夫人,敢问您相公姓甚名谁?我们进去帮您找找就是,您何苦自个儿进去?还惹一肚子气。”   小丫鬟一听不用进去了还很高兴,可邹夫人却直接白了这人一眼,拿腔捏调地说道:“谁说我是来找我相公的?男人来这地儿不是常有的事儿么?我来找一个姑娘,从前儿她与我有恩,如今我有了好前途,自然得来看看这位妹妹。” 第1014章 你见过我男人吗   守门的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也从来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就问邹夫人,“你来找的那姑娘叫什么?”   “豆蔻。”   一听豆蔻的名字两人同时一愣,豆蔻可是他们芙蓉馆里的头牌,怎的如今男的点女的也点?   邹夫人见他们还不为所动,干脆取出十两银子在他们面前晃了晃,“左右你们不都是要银子的吗?男的见和女的有甚区别?我们两个女流之辈也惹不出什么乱子,您就让我们见见豆蔻妹妹吧。”   眼瞅着这女人也没瞎胡闹,同他们说话也十分客气,两人也有些犹豫了。   最后还是其中一人说道:“这事儿我们也做不了主,你们在这儿候着,我进去问问。”   他进去没一会儿就出来了,对着邹夫人说道:“你们随我来!”   看着邹夫人进了芙蓉馆的大门,暗处一直盯着她的人才跑去报信儿了。   而邹夫人迈过了这道门槛儿,里头豁然开朗。   如今正是白天,里头的人并不算多,但也有人左拥右抱着喝花酒。   邹夫人一想到自个儿男人先前儿也是这么左拥右抱的,她的火气就忍不住往上冒。   但她的理智告诉她,在此地不能发火。   等她找到了自个儿男人,定然一巴掌打死他,好叫他知道自个儿姓甚名谁!   话说豆蔻也迷糊着呢,她在京城声名鹊起也才不过两年时间,从前儿自个儿都穷得叮当响,她也实在想不起来自个儿何时帮过什么人。   “罢了,等人来了就知晓了。”话音刚落,门口就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豆蔻姑娘,人带来了。”门外有声音传了进来。   豆蔻应了一声,“让她进来吧!”   邹夫人冲着领路人道了声谢,让小丫鬟在外头等候着,自个儿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房子四处都挂着粉色的薄纱,邹夫人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却也没有多看,此时她的眼中只有坐在梳妆台上边儿上的一个女子。   邹夫人走了上去,扑通一声就给她跪下了。   豆蔻吓了一跳,还在想自个儿从前到底是帮了她多大的忙,居然能让她行如此大礼。   “你这是……”   豆蔻的话都没说完,邹夫人就开口了,“还请姑娘救我!”   豆蔻的脸色变得郑重了起来,她这两年确实帮着办了些见不得人的事儿,警惕性也高了许多,这女人突然来求她,搞不好是有什么来头。   她语气冷淡地问道:“救你?如何救你?”   邹夫人听她语气不怎么热络,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可是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她对着豆蔻再次磕了个头,“姑娘,我不为难你,就是想问你一句,你可见过我男人?”   豆蔻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夫人,您这就是说笑了。这儿是芙蓉馆,我每日要见多少男人?谁知道哪个是你男人?即便是他,又能怎样?都是开门做生意的,他要来,妈妈们也不能将他撵出去啊?”   邹夫人却道:“姑娘放心,我绝无责备你的意思,只是我男人失踪已经有个把月,我担心他出了意外,后半辈子实在没了着落。万般无奈之下,才只能来找你了。”   豆蔻听得一愣,就顺势问了一嘴,“你男人是谁啊?”   “邹展。”邹夫人急忙说道。   .   芙蓉馆门前。   邹夫人才刚进去,后脚田林嘉就来了。   门口倒是没拦着他,瞧着他穿金戴银的模样,一看就是不差钱的,只是年岁有些小。   不过小也没关系,多的是一些大家族送了童子鸡过来提前学习学习,谁知道这位是不是也是被送来长见识的。   “这位爷,头一次来吧?瞧着您面生的很!”   田林嘉捏着鼻子在鼻头扇了扇风,“大婶儿,你身上的脂粉味熏的我只想打喷嚏,不然你换个人来同我说话?”   赵妈妈脸上的笑差点没绷住,但想着有钱的就是大爷,到底将这口气忍了下去,“成!我找个小姑娘来陪你说话。”   她走了开来,田林嘉这才好奇地四处打量。   他确实是头一次来这里,他是来找他爹的,若是他爹今儿再不回去,他娘只怕要发飙了。   到时候他们父子俩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没多久,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走了过来,她身上清清爽爽的,也没那些奇奇怪怪的脂粉味儿。   田林嘉这才放松了许多,对着面色十分不自然的小姑娘问道:“姑娘,你能带我去找豆蔻吗?”   小姑娘还是头一次接客,原本就不大乐意,但一听田林嘉这话,又是个找豆蔻的,她的心底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   “豆蔻姐姐正在接客,你随我来。”   田林嘉一听到她在接客,心里顿时就想到了他爹。   “无妨,你带我过去看看,我爹是此间的老熟人了,到时候若是豆蔻不方便见客,那我在一旁等等也无妨。”   若是赵妈妈在定然不会让他去见豆蔻的,可这小丫头也没甚经验,就领着田林嘉过去了。   到了豆蔻的门前,她轻轻敲了敲门,“豆蔻姐姐,来客人了。”   豆蔻自然不会因着一个女人就影响自个儿赚钱,便对着邹夫人说道:“你男人是来过我这儿,但他已经走了,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何处。”   邹夫人显然对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又接着问道:“他没同你说些什么吗?拜托了,你好好想想,我真的没了法子……”   豆蔻有些烦了,“我真的不知道,夫人请回吧!”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起身拉开门送客。   一开门正好就看到了站在外头的田林嘉。   田林嘉今年十二岁,比起豆蔻还要低大半头呢!十足的毛头小子。   豆蔻在开门的那一瞬间也愣在了原地,今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就不能来两个正常人?   就在她愣神的一瞬,邹夫人又追了上来,扯着她的衣袖问道:“豆蔻姑娘,我可以给你银子,拜托了,你好好想想,我男人临走之前有没有告诉你他去了何处?”   “我真的不知道邹展哪儿去了!!”豆蔻皱着眉头不耐烦地说道。   “求求您再好好想想。”   “不知道!”   ……   “邹展?”一旁的田林嘉弱弱地插了一句话。 第1015章 我似乎听到过   邹夫人下意识地回过头来看向了他,问道:“怎么?这位小公子听说过我男人?”   田林嘉露出来若有所思的神色,“前两日似乎听我爹说起来着。”   邹夫人立刻松开了扯着豆蔻袖子的手,看向了田林嘉,“小公子,你爹是谁?知道我男人的下落??”   田林嘉的神色复杂极了,他纠结了好半天,才吐出一句,“或许……是知道的吧?”   邹夫人眼睛一亮,“小公子能否带我去见见您父亲?若是真能找到我男人,我家便是倾家荡产也一定会酬谢您!”   田林嘉急忙摆了摆手,“倾家荡产什么的大可不必,若是能帮得上你们也好,就怕让你空欢喜了。”   邹夫人急忙摇头,“不会不会,无论最后能不能找到我夫君,我都承小公子这份情。”   田林嘉这才说道:“可是我爹不在府上啊,我来找豆蔻姑娘,就是想问问豆蔻姑娘知不知道我爹的下落?我爹就是田祭酒。”   豆蔻听了也是一阵无语,芙蓉馆开门接客是为了做皮肉生意的,不是什么情报部门!怎的一个两个的都来找她寻人?   今儿她必须得知会赵妈妈一声,日后若是再有来寻人的,就叫门口拦下来。   “不知道!”她没什么耐心了。   田林嘉撇了撇嘴,“行吧,若是我爹待会儿来了,还请姑娘告知他一声,让他早些回府,我娘马上要动怒了。”   豆蔻刚想拒绝,田林嘉便掏出了十两银子,“麻烦姑娘了。”   豆蔻看着他递到手边儿的银子,到了嘴边儿的话也被她咽了下去,“好说,好说。”   田林嘉依依不舍的将银子递了出去,这还是他的压岁钱呢!待他爹回来了,一定要让他双倍偿还!   邹夫人见着田林嘉要走,急忙跟了上去,“小公子!我能否同您一起回去等着?”   她怕田林嘉一走就将此事儿彻底遗忘了,田林嘉拧着眉头道:“你方才也听到了,我爹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呢!你便是同我回去,我爹也不定今日能回来。”   邹夫人却道:“无妨,我在你们家门口候着也成,绝对不给你们添麻烦。”   田林嘉应了下来,“也罢,那你便随我回去吧!”   王启英派去在芙蓉馆门外蹲守的人看着邹夫人跟在田林嘉身后走了出来,也有些奇怪,不明白这两人怎么接上头了,但还是按着王启英的命令跟了上去。   田林嘉自幼学习待客之道,自然不可能真的让邹夫人在自家门口候着,就请邹夫人去他们府里等候。   邹夫人心中焦急万分,田林嘉却自顾自的跑去玩了,可是才刚走了一半,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跑了回去。   “这位夫人!我想起来了!前两日同我爹说话的那个男人似乎就叫邹展!如今正住在我们家西院里,只是……我也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人。”   邹夫人原本还以为要等田大人回来了才能得知她夫君下落,却没想到一切来得丝毫不费功夫。   “是不是的小公子带我去瞧瞧就知道了,还请小公子代为引荐!”邹夫人对着田林嘉福了福身子,一脸地央求。   田林嘉一口应下,“没问题!”   他带着邹夫人来到了西院外头,走进去就看到自家客人正在院子里饮茶作画,便对着他作了个揖说道:“邹叔叔,外头有人找您。”   邹展停下手中的笔诧异地回头看着田家小子,“来者何人?”   田林嘉对着他神秘兮兮一笑,“待会儿您见了就知道了。”   邹展不明白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瞧见田林嘉跑到院子门口,冲着外头招了招手,不一会儿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邹展的视线当中。   邹展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他们千防万防,谁能料到自家有个拖后腿的?   邹夫人走进门来,一眼就认识院子里的这个男人就是她男人,原本的莲步轻移太慢,她直接用小跑的。   跑到邹展面前,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确定他没什么事儿,才语带哭腔地说道:“老爷,您怎的这阵子都不回家?莫非是出什么事儿了,来此处避祸的?”   邹展叹了口气,“夫人,说来话长,确实是出了事儿,朝中大事夫人还是莫要多问了。”   邹夫人找到了人,一颗悬着的心到底放了下来,“那……大人要在田府待多久?”   邹展摇了摇头,“说不准,在案子了结之前应当都要住在此处了。”   他担心邹夫人离开田家会坏事儿,干脆就将她也一并留在了田府,“既然你找了过来,便一起住在田家吧。”   邹夫人有些犹豫,“田大人能允许吗?”   “应当可以,回头我跟他好生说说。”   田林嘉在一旁疯狂点头,“可以可以,我爹一定会应允呢。”   邹展看了一眼这个二傻子,只觉得心累的很。   偏偏田林嘉还一脸骄傲,“得亏我今儿碰上邹夫人了,不然你们夫妇二人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见面。”   邹展:“……”   我可谢谢你了,他压根就不想见好不。   等到夜幕降临的时候,田祭酒可算是从外头风风火火的回了家。   今儿她原本是想去趟小豆蔻那儿,小豆蔻跟他说了自家儿子留的话,他也没敢久留,就十万火急地赶回来了。   刚走到门房,就听闻今儿小少爷带回来了个女人,送去了西院。   田祭酒吓得一身冷汗,又火急火燎地去了西院。   他去的时候邹展正在院子里等着他,他刚行了一礼就对上了邹展那冷飕飕的视线。   如今天儿分明已经冷了,田祭酒的后背就沁出了一层薄汗。   “王爷,今儿……林嘉带回来的女人是谁?”他到底鼓足勇气问了一句,想知道自个儿儿子闯的祸还有没有法子弥补。   邹展看了他一眼,“是邹展的夫人。”   田祭酒:“……”   “这臭小子从哪个犄角嘎达找到的人?!这么大个京城,这都能叫他遇到?!”田祭酒一脸不可思议。   邹展白了他一眼,“还不是为了找你。” 第1016章 控制她   田祭酒的眉头逐渐拧起,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最后实在没忍住破口大骂道:“这混蛋谁让他去寻人的?去哪儿寻不好,去芙蓉馆?!”   邹展打断了他的话,“这会儿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如今我的行踪已经暴露了,豆蔻是咱们的人肯定不会出卖我的行踪。但唐氏并不清楚咱们的底细,必须要控制在咱们手中。”   田祭酒点头应下,“王爷放心,打今儿起她不会再外出了。”   邹展应了一声,又交代道:“还有你那好儿子,年纪虽小,坑爹的本事可大得很。今儿带来的只是邹展的夫人,也好掌控,若是他日再带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过来,那咱们就一起玩完!”   田祭酒用袖子擦了擦额头沁出的汗珠,对着他说道:“王爷放心,不会了不会了,臣这就派人看住这小子,省得他再惹出什么事端来。”   邹展却摇了摇头,“不必如此麻烦,咱们在京城里做的本就是要掉脑袋的事儿,此时将表弟留在京城不仅拖后腿不说,万一出个什么意外也会被牵连到。依着本王看,不然还是将表弟送回雍州老家吧。”   田祭酒思虑再三,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将儿子送回老家,若是真出了事儿,好歹还能给他们老田家留下一些香火。   “成,我下去安排,这两日就将他送走。”田祭酒说道。   邹展见状微微颔首,末了又叮嘱了一句,“行事小心着些,还记得先前儿那一次?才刚出京城就被人堵了回来。”   田祭酒自然是记得的,上一次送走的同宗的人太多了,会被人注意到也不意外。这一次他就只送自己儿子就不信还会被人给堵回来。   “王爷放心,臣心里都有数的。”   邹展这几日不能外出行走,就靠着田祭酒带回来的消息,便又问了一句,“邹展那边儿还好吗?”   田祭酒听了这话,眉头又皱了起来,“并不太好,自打侧妃戴氏出事以后,王妃便离了心。虽说皇室姻缘不能和离,但她却似乎铁了心再也不跟王爷有任何瓜葛。三日前,她回了趟陈家,也不知道同陈大人说了什么,如今陈大人暗地里对我们的支持也收回了不少……”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才对着邹展行了一礼,“王爷,长此以往下去,对咱们不利啊!”   邹展听了神色也不怎么好,他冷着一张脸问道:“他到底顶着本王的身份做了些什么蠢事儿?!”   “回王爷的话,戴氏的孩子没了这事儿闹得皇上都亲自过问了,他查案子最后查到了静王妃陈氏的头上,因此两人便起了争执,最后不欢而散了。”田祭酒还算客观地说道。   邹展却不乐意了,“他为了自个儿的孩子同本王的王妃起争执?莫非让他在静王这个位子上待得久了,他连自个儿什么身份都摆不正了?”   一听他这话,田祭酒的心底突然油然而生一股寒意,他急忙开口说道:“王爷!您同他可千万不能起嫌隙啊!当初您能选中他来替您,除了因为你们二人身量相当之外,不还因为他最为忠心?”   见着王爷陷入了沉思当中,他才又接着说道:“也不是臣向着他说话,这事儿其实最主要还是因为王妃娘娘心中憋屈。他若是不去别的女人那处,王府里的眼线便会出去乱说,对王爷不利。可别的女人那儿都去了,偏偏王妃娘娘那儿不去。您说,王妃娘娘气可不就心里头不痛快了?”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唉!王妃娘娘心里头不痛快都能理解,怎的陈大人也跟着女儿家乱来?”   邹展也跟着叹气,“早知就不那样早娶王妃了,真是坏我大事!”   田祭酒安抚道:“王爷您莫要着急,这两日我想法子让人去陈大人那儿探探口风,咱们再议其他。”   邹展应道:“罢了,你忙去吧,本王那夫人也该洗漱妥当了,待本王去会会她。”   田祭酒恭敬地行了一礼,就退了下去。   从王爷的院子出去之后,他并未回正院去直面自家夫人,而是拐弯儿去了他儿子的院子。   这小子如今半大不小的,有些道理也该懂了,总不能一直做些混蛋事儿。别到时候他老子奋斗了大半辈子,抵不过他小子一通祸祸的。   等到了田林嘉屋子外头的时候,朝里头一瞅,黑灯瞎火一片儿,原来那小子已经睡了。   一想到这小子给自个儿惹了这么大的事儿,他居然先睡了?田祭酒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他大步流星地走了进去,立刻有小丫鬟上前来行礼,田祭酒冲着她摆了摆手,“去,将那小畜生给本老爷叫醒!”   小丫鬟在田林嘉身边儿久了,一听自家老爷这称呼心里头就明白了个大概,看来今儿小少爷又惹麻烦了……   她福了福身子应了下来,便转身进屋去叫人了。   她去叫人总比让老爷亲自去叫人的好,少爷也能少受些罪。   田林嘉被叫醒的时候还迷迷糊糊的,只是在听到小丫鬟说他爹来的时候反应稍稍大了一些。   “他来了正好,还欠我十两银子没给呢!”田林嘉嘟囔着。   小丫鬟听到了却没敢搭话,心中暗戳戳地想着,估摸着少爷不仅要不回来自个儿的十两银子,恐怕还得挨揍了。   不过当着少爷的面儿,她可没胆子说这些,就只是在一旁催促道:“少爷,您赶紧的吧!奴婢瞧着老爷怪生气的,若是去晚了,说不好老爷要更气了。”   “知道了,知道了!”田林嘉一边儿不耐烦地应承了两句,另一边儿扯过小丫鬟递过来的裤子不情不愿地套上。   待他穿好从卧房走出来之时,田祭酒的脾气已经在濒临爆发的边缘了。   “逆子!你今儿做了什么好事!”几乎是田林嘉刚一走出来,田祭酒就已经脱口而出。   田林嘉还有些迷糊,抓了抓头顶上翘起来的小碎发,才犹犹豫豫地回答道:“好事儿?您说的是我带了邹夫人回来的事儿?” 第1017章 不用谢   田祭酒听了他这话,正想说他还有几分自知之明,紧接着就听到那逆子笑着说道:“不用客气!爹,咱们父子二人这样客气作甚?儿子做的事还不是为了您?只是让豆蔻帮着传信儿的时候,儿子给了她十两银子,这您可得加倍还我,都是儿子好不容易存的压岁钱呢!”   田祭酒差点没被他气得背过气去,脱了鞋就朝着他招呼了过去,“还要银子?!老子给你银子!加倍的给!一两!二两!三两……够不够!够不够!”   田林嘉一边儿躲闪,一边儿冲着他爹喊道:“爹,你这是作甚啊?人我都给您领回来了,我娘那边儿也替您圆了过去。您这才一回来不说奖励我,居然还打我!不行!我得去找我娘告状去!”   田祭酒手下的动作更利索了,“我让你告状!让你告状!一天天儿的不学好,就学个告状!”   田林嘉抱着柱子跟他爹躲猫猫,最后田祭酒也累了,动作也慢了下来。   田林嘉这才从一边儿探出头来看他,“爹,您这点儿真不好,总是不分青红皂白的揍我。您便是要揍好歹也说清楚我到底做错什么事儿了呀?还一天天儿的说我不省心,您不说我怎么能懂?”   田祭酒还想再追上去揍他,可才刚上前两步,田林嘉早跟兔子一般蹦了出去。   田祭酒眼瞅着自个儿也追不上了,便在一旁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头顶上的屋檐下挂着一个灯笼。有灯笼照着,田林嘉也能看到他停下来了,就也跟着停了下来,蹲在不远处看着他爹。   就听田祭酒问道:“你可知道你今儿带回来的那人是什么身份?”   这田林嘉就真的不懂了,他歪着脑袋看着他爹,他爹在灯光下的脸都被他气歪了。   他小心翼翼地回答道:“什么身份?不是邹叔叔的夫人吗?”   田祭酒冷哼一声,“你还知道!如今你邹叔叔遇上了麻烦,他的仇家在四处找他,你如今这般光明正大的将他的夫人带到咱们府上,也不怕将麻烦带到咱家来?”   田林嘉年纪小,哪儿能想到这么复杂?   他惊得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地回答道:“那……那咋办?”   “咋办?!能咋办?还不得你爹帮着收拾这些烂摊子!今儿你邹叔叔都生气了!”   田林嘉松了口气,讪讪一笑,“幸好有您,爹,您真好!”   田祭酒心中也有些好笑,他这儿子是有些头脑简单,但也还算乖巧的,让他怎么来就怎么来。   “行了,夸我也没用,明儿你便收拾收拾,先回老家避避风头去。”   “老家?!”田林嘉顿时炸了。   那穷乡僻壤?让他去哪儿作甚?他可不想去!   “是的。”田祭酒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田林嘉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去,我不要去,这阵子去了国子监刚有些学有所成,您若是将我送回雍州,那我岂不是前功尽弃了吗?”   田祭酒闻言十分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学有所成?哦?你都学了些什么来着?”   前几日正好碰上他们夫子,夫子还跟他告了一状,说自家儿子底子太差,在丙字班都跟不上进度的还整日往甲字班跑,一点儿都不脚踏实地云云。   田林嘉扬着下巴回答道:“学得可多了呢!英子哥教我的真不错!儿子算是看明白了,英子哥才是这世上少有的明白人!”   田祭酒更加惊讶了,但还是试图说服他,“雍州也有浩远书院,你去了那边儿依然不耽误你读书的。”   田林嘉还是摇头,“不一样的!爹,儿子这阵子才跟江北宋家的大少爷处好了关系。若是儿子所料不错,依着宋少爷的学识,下一次定然榜上有名,兴许中个状元也不一定呢!有了这么一层关系,日后儿子荫封个小官,再被他提携提携,很轻易就能跟如今的英子哥一样了!”   田祭酒:“……”   他忽然觉得儿子这番话说得十分有道理,他都忍不住有些心动了。   可是转念又一想,王爷所图的是那个位子。若是王爷成功登顶,他们家哪儿还需要旁人提携?提携旁人还差不多呢!   然而这些都是不能跟他儿子说的,他思忖了片刻,又从另外一面儿来劝说他,“爹让你回雍州也是为了你好,你也不想想,人是你带回府里的。而对方若是真想对我们府下手的话,先对付你一个小孩子岂不是最容易不过?你先悄悄回雍州去,待这阵子风头过去,爹就派人去接你!”   “可是……”田林嘉有些意动,但还是十分纠结。   田祭酒打断了他的话,“别可是了,江北宋家的少爷若是真的看重你们的友情,也不会被这几日影响,你只管回雍州去吧!”   田林嘉低着头思索着,没再说话。   田祭酒想到他十分推崇的王启英,就又补充了一句,“你可还记得王启英?他在京城的时候也是个一无是处的纨绔,然而他就去了趟雍州,回来就跟换了个人似的。你难道不想去王大人曾经生活过的地方看看,那个地方能改变王大人,说不准我儿去之后也能有所改变呢?”   这回田林嘉是真的心动了,他点了点头,“那……儿子就去两个月,等过年前您再将儿子接回来!”   田祭酒这会儿只想将这祖宗先送走,至于过年要不要接回来,等到过年了看看形势再说。   田林嘉想着自个儿要走了,第二日起来收拾了东西,还亲自在书房分别给宋家少爷和王启英写了封信,让自个儿的贴身小厮给他们送去。   却没想到人还没出门,就被拦了下来,信也落到了田祭酒手中。   他气得恨不得将自家那小子再收拾一通,最后到底还是忍了。   罢了罢了,万一这小子叛逆起来死活闹着不去了怎么办?有他娘和祖母护着,自个儿不定真拿他没法子。   再说了,这一回好歹他并未在信中写明自个儿要去何处,也算是昨儿他的话给这小子长点记性了。 第1018章 一番骚操作   田祭酒想了想,最后还是放过了他家蠢儿子。又看了一眼手中拿着的信件,不得不说他家蠢儿子这阵子写的字倒是大有进步。但他还是狠了狠心,拿起灯罩,将信凑到了烛台边儿上,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他儿子写得这两封信当中并没有什么不能说的话,只说自个儿要外出求学一阵子,请他们勿念。   但他还是一火烧了,这一次将林嘉送走是极为机密的事儿,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田林嘉还以为自个儿送走的信已经到了他们手上,便拎起自己的小包袱依依不舍的同他爹娘道别。   “爹,娘,那孩儿就走了啊。”   田祭酒努力做出一脸不舍的模样,正想酝酿一下情绪表达一下他沉重的父爱,就听到一旁的孩子他娘已经率先开口了。   “儿啊,你走吧!在外头要照顾好自个儿!这是一百两银子,你可收好了,省着点用。你也大了,娘就不送你了。管家!你去送送小少爷!”一番嘱咐行云流水一般,什么都给安排好了。   外头的马车也像是早就准备好的一般,田林嘉刚走出小角门就瞅见了。   他爹娘别说送他到十里亭了,就连自家二门口都没出。   田林嘉抱着小包袱委屈极了,偏偏他家管家脚步飞快,还边走边催他,“少爷,咱们赶紧走吧,再不走天儿就要黑了。”   田林嘉顺势说道:“天儿黑了就明日再走呗!作甚非得今日走?旁人出门都大清早出发,我爹这葫芦里到底卖得什么药啊!”   管家自然知道自家老爷的意思,就对着他说道:“少爷,老爷都安排好了,您还是走吧。”   田林嘉跟在他后头,发现自个儿这一回走的居然不是自家大门口,也不是后门,而是平日里一个下人出入的小角门。   门口停着一辆驴车,要多简朴有多简朴。   田林嘉整个人直接愣住了,伸出食指颤抖着指向了远处的驴车,扭过头不可思议的看向了管家,问道:“管家,就这?就让我坐这个走?”   管家一脸为难地点了点头,田林嘉闭了闭眼睛,故作坚强地问道:“管家,你同我好生说说,我是不是我爹娘捡来的孩子?我爹昨儿才知道真相?”   管家一愣,“这……不是……”   他话还没说话,田林嘉已经抱着小包袱坐在了驴车上,“行,我走,我走了给他们那亲生儿子腾地方!”   管家也是一脸无奈,“少爷,没有的事儿,您别胡思乱想啊!”   田林嘉却根本不搭理他,转头对着赶驴车的下人说道:“走!咱们出发!”   下人看了一眼管家,管家察觉天色不早了,便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走人。   既然已经误会了,那便等到后边再让老爷去封信给解释解释吧!如今还是出城要紧,老爷如今还没法子一手遮天,只能腾开这半个时辰的功夫。   他回到府中将少爷方才的说辞都告诉了自家老爷,田祭酒点了点头,“随后我会给他去信解释的,你先忙去吧。”   待到管家从屋子里退了出去,他才又看向了自己夫人。   “夫人今儿怎的就舍得让林嘉走了?”他好奇地问了一句。   田夫人白了他一眼,“舍得?我什么时候都舍得,你整日不着家门,也不知道你那小儿子有多闹腾人。走了也好,我也能清净清净。”   田祭酒:“……”   也不看看他儿子这性子是谁娇惯出来的,这会儿嫌他闹腾人了?   这些腹诽的话,他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自家夫人叹了口气感慨道:“若是你也能跟着一并去,让我在家中清净两日就好了。”   田祭酒:“……”   他人还在这儿呢!也不是听不见,这人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出说呢?   “你这……”他刚想指责夫人两句,就见夫人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转身走出了房间门,还留下一句,“你今儿去跟东院睡吧,不用过来了。”   .   田林嘉看着驴车渐渐驶离了自家所在的巷子,一路上也没什么人。   他一脸沉重,即便是他爹不说,他自个儿心里也清楚,他家应当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大敌当前,家中一个人都逃不脱,也就送走了他一个人。   田林嘉左思右想,觉得自己得想法子帮帮家里。但他年纪还小不认识什么权贵,先前儿他在国子监结交的那几位挚友如今还没入仕,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想了许久,田林嘉心里做了决定,在驴车经过一个小巷子的时候他轻手轻脚地跳了下去,然后一头扎进了巷子里,根本没人注意到。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王启英陪着自个儿府上用过下午饭,正跟她在院子里遛弯儿,就听下人过来禀报,“少爷,田少爷在外头求见您。”   “田少爷?”王启英眉头一蹙计,“田林嘉?”   下人应了一声,“正是。”   “他怎的这时候过来了?”王启英心里纳闷着。   然而很快他就又想到昨儿田林嘉领着邹夫人回他们家了,搞不好是田大人因此迁怒了他,将他打跑了。   跟他爹斗智斗勇二十年的王启英,这么一想就觉得自个儿应该是真相了。   他对着顾妙芝说道:“妙芝,我先送你回去,待会儿我还要去见见田林嘉。”   顾妙芝微微摇头,“我自个儿回去就是,你去看看他吧。”   王启英看着她眸中带笑道:“先送你,他哪儿有我夫人和孩子重要?让他先候着。”   顾妙芝无奈极了,“你这人,真是……”   王启英伸手摸了摸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爹爹最疼爱娘亲和宝儿了,是不是?”   顾妙芝听着笑了起来,当初人人觉得她嫁给王启英是低嫁,根本没人看好。   就连她自个儿都是不怎么看好的,虽说王家的家风很正,但王启英到底没什么学问,跟他们出身书香世家的人向来都是桥归桥路归路。   再说了,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若不是因为当时被逼无奈,且王家男子四十无子不可纳妾这一条,她说什么都得不会答应的。   但如今她可真是庆幸当初自个儿点了头,若是叫旁人知道自个儿过的是什么日子,还不得羡慕死了。 第1019章 真就坑爹啊   可怜田林嘉还并不知道他英子哥有意让他在外头多等一会儿,等到王启英去了门房找到他的时候,他正抱着他的小包袱可怜兮兮地坐在凳子上等候着。   王启英叹了口气,顿时一种名为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复杂感情充斥在他的心中。   他叫了一声,“林嘉啊!”   田林嘉听到他的声音,直接眼睛一亮,直接一步三蹦的到了他的面前,对着他说道:“英子哥!可算见到你了!”   王启英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抱着的小包袱上头,问了一句,“林嘉啊,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离家出走?”   田林嘉摇了摇头,一脸颓然地叹了口气,“英子哥,一言难尽,不然咱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方,让小弟好好跟您吐一下苦水?”   王启英虽不喜田祭酒,也有利用田林嘉的意思,但本质上对这小子还是有几分喜爱的,便对着他说道:“这样,你随我去书房,我们好好说说话。”   他府上下人已经好好彻查了一遍,先前儿的那个眼线确定是顾家送来的人,他已经给顾四爷送回去了。他四叔又给他夫人换了一批新人,这些人应当都是没毛病的。   但他夫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如今只让他们管着外头的事儿,王家的事儿只用王家自个儿的人。   所以,他书房如今安全的很呢!   田林嘉在书房的椅子上坐下,看着英子哥书房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好东西,只觉得比他爹书房要好太多了!就连喝水的银杯上都镶嵌了五颜六色的宝石,实在醒目得很。   一个小丫鬟给他们两人送了茶水过来,正要给香炉里添两块香,也被王启英拒绝了。   “先下去吧,香就不用添了。”   左右他们两人也不是什么会品香的料。   小丫鬟应了一声是,冲着他们行了一礼,才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王启英又冲着王通使了个眼色,王通也跟了出去,还随手替他们关上书房门,在外头守着,不让任何人靠近。   王启英这才看向了田林嘉,同他说道:“林嘉,这回你可以说了,到底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田林嘉“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守在外头的王通也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家少爷欺负小孩子了呢!   王启英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赶紧随手拿了个雕花的逗鸟棍塞进他手里,“好兄弟,莫要哭了,这是哥哥我先前儿得来的逗鸟棍,暖玉所制,拿在手里冬暖夏凉。过几日天儿凉了,你拿着他逗鸟也不会觉得手冷……”   谁知道一听他这话,田林嘉居然哭得更大声了。   他要去那样穷乡僻壤的地方,他娘才给了他一百两银子,他爹更是一点儿表示都没有,还让他坐着小驴车走。虽说自家可能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但他也越来越怀疑自个儿或许真就是他爹娘捡的了。   王启英看着他哭个不停,有些烦恼地抓了抓后脑勺,另一只手插着腰在书房里转了两圈儿,才又说道:“可是家中没鸟?那哥哥我院子里那对百灵也送你了。”   田林嘉这回不哭了,抽抽搭搭地道谢:“谢谢英子哥,但是我这回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王启英见他可算不哭了,这才松了口气,不然他总有一种欺负小孩子的负罪感。   “那你是为了何事?怎的还带着包袱?可是你爹打你了?”   田林嘉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说道:“我不是给您写了信吗?我要外出一阵子。”   “信?”王启英一脸纳闷,“我没收到啊?”   话才刚说完,他自个儿就明白了,应当是他爹将他的信给拦了下来。   “怎么会没收到?我特意嘱咐人送到你手里的呀?”   搞清楚状况的王启英也不同他纠结这个了,就直接说道:“兴许是底下人还没送来你就来了,先不说这个了,我回头让人去问问。先说说你,你说你要外出?去哪里?”   原来田祭酒是打着将他这个拖后腿的儿子送走的主意啊?呵呵,可真有够不近人情的。   田林嘉顺着他的话说道:“要送我去老家。”   说到老家,他也想起了此行的正事。   “英子哥,我怀疑我家可能是遇上什么麻烦了,我爹要送我走,而我娘那样疼我居然也让我走。走就走吧,才给了我一百两银子,还连一个下人都不给我带,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他拧着眉头一脸的若有所思,也不知道钻了什么牛角尖。   一百两对于普通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巨款,但对于他们这些家底丰厚的纨绔子弟来说,兴许还不够在醉仙楼吃顿饭呢!   田夫人也是怕给孩子太多会让他一个人在外头学坏,日后每个月再让人送过去就是了。   可谁能想到就是她这一百两,让自己儿子已经在脑子里脑补了无数个有关自个儿身世的版本了。   王启英闻言也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连下人都不给你带?”   田林嘉点着头,“岂止下人了,就连马车都没有的,你知道我方才坐什么车走的?驴车!你敢信?!我堂堂田家小少爷居然坐的是驴车!我这辈子都没凑近过那玩意儿!”   王启英摸着下巴,怪不得今日他一点儿风声都没听说,原来田祭酒将事儿捂地这样严实。   也亏得有他儿子拖后腿,不然这次搞不好还真就让他得逞了。   田林嘉说完就冲着王启英跪了下来,“英子哥,你帮帮我家吧!我家定然是遇上什么麻烦了!不然我爹他们怎么会放心我一个人离京?”   肯定不放心,只有出了京城,外头应当还有人接应。王启英在心中暗自琢磨着。   但是对着田林嘉他就不是这套说辞了。   他又问道:“那你知道你家遇上什么事儿了吗?”   田林嘉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年纪小,我爹什么都不告诉我的。”   也亏得不告诉他,不然自个儿哪儿还有这便宜能捡。   王启英面上也涌上了为难,“你也不知道,那我们要怎么办?”   田林嘉这回真的要哭了,王启英赶紧抢先一步说道:“你先别着急,咱们去求求我那妹婿。吴锡元吴大人你知道吧?他如今都是我的顶头上司了,定然门路要更广些,说不好你家的事儿他就有所耳闻呢?” 第1020章 别把小孩子不当一回事   田林嘉自然是听说过吴锡元的,年纪轻轻的又是金科状元,还没入仕几年就直接爬上了三品大员的位子。他爹在家中的时候可没少夸赞他,顺带的还要再恨铁不成钢地训斥自己两句。   时候久了,田林嘉一听到吴锡元的名字就下意识地要跑路。   这一次也不例外,他才刚想起身,忽然意识到这次同他说吴锡元的是他英子哥。既然吴锡元那样厉害,连他爹那样挑剔的人都赞不绝口,兴许这个吴大人真就能帮得上他们呢?   他的小脑袋瓜此时也转了过来,摸着下巴点了点头,才抬头看向了王启英,“英子哥,我觉得可行!”   王启英笑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多拖一日你们府上就多一分危险,不如咱们现在就去趟锡元府上?”   他也是担心迟则生变,既然是这小子偷跑的,那么兴许现在田大人已经知道他丢了正在四处找他呢?   田林嘉也担心家里,见着王启英如此为他们府上着想,心里也感动极了。   就一口应了下来,“行,咱们现在就走。”   说完就站了起来,还顺手将王启英给他的逗鸟棍塞到了自个儿的小包袱里。   再想到王启英方才说的那对百灵鸟,他一脸不舍地道:“英子哥,那对百灵鸟我就先不要了,如今带着不方便……”   王启英看着他一脸心疼的模样,心中隐隐有些好笑,“无妨,等到你安顿下来之后,我自会让人将那对百灵给你送过去的。”   小孩子就是这样,你对他一点点好,他就恨不得对你掏心掏肺。   田林嘉闻言抬头对着王启英一笑,“王大哥,你真好啊!你要真是我哥就好了!”   要真是你哥,这会儿你爹这样作死,咱们还不得一起完蛋?   心里这样想,嘴上却不会这么说。   他对着田林嘉笑了笑,说道:“我现在不也是你哥?傻小子,别说这些了,跟哥走,哥不会让你有事的。”   田林嘉冲着他嘿嘿一笑,抱着自个儿的小包袱跟在王启英身后出了门。   王启英一出门就对着王通交代道:“王通,去让人套了马车,咱们去一趟吴家。”   王通应了下来,也没有多问。   他家少爷深更半夜的要去吴家,定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吴锡元跟苏九月都已经睡下了,听到外头的敲门声,苏九月要起身却被他按住,“我去就好,你躺着。”   说完,他便起来披上外衣出了门。   门口是兰草侯在那里,见着他出来了就急忙禀报道:“大人,王大人过来了。”   这阵子王启英和宋阔等人总是时不时的深夜到访,吴锡元都已经有些习惯了,便点了点头,“先让阿兴将人带去书房,我换了衣服就过去。”   “是。”   吴锡元关上门又重新回了内室,苏九月坐在床上看着他,屋子里只亮着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   “锡元,谁来了?”   吴锡元拿过放在床边儿的衣裳穿上,一边儿回答道:“王启英,估摸着又有什么急事儿吧!你先睡,我去见他。”   苏九月闻言才拉过被子躺下,“好,那你去忙吧,早些回来睡觉,时候不早了。”   “知道了。”吴锡元应了一声,此时他已经穿好了衣裳,就又走到了床边儿帮着苏九月掖好被子,“快睡吧,别等我了。”   他顺手将床头的灯熄了,摸黑走出了个屋子,又轻轻关上了门,这才去了书房。   等他到了书房一看,才发现等在书房的除了王启英竟然还有个田林嘉。   见着他来了,王启英急忙站了起来,“锡元!”   吴锡元应了一声,在他身边儿的椅子上坐下,才问道:“你们怎么大晚上的过来了?还带着田少爷?”   田林嘉有求于人,且他跟吴锡元不甚熟悉,有些不大好意思说话,只眼巴巴地看着王启英。   王启英本就是为了这事儿而来,就直接将事情告知了吴锡元,“田大人连夜将田少爷送走,田少爷预感家里似乎出了什么大事儿,便找到我那儿去了,想让我帮帮他们府上,可是有关田家的事儿我真的一点耳风都没听过说。”   他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冲着吴锡元使了个眼色。   吴锡元会意,便看向了田林嘉,“田大人是何时说要送田少爷离京的?”   “昨日。”田林嘉乖巧回答道。   昨日也正是田林嘉将邹夫人带回去的那日,看来应当是他爹嫌弃他碍事了,只是不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给田大人的,还真是个怪高明的主意。   “田少爷你们府上确实遇上些麻烦,而这麻烦还跟静王有关。”吴锡元说道。   如今的他算计一个孩子自然不在话下,也一点儿负罪感都没有。   “静王表哥?!”田林嘉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了?是他招惹到什么人了吗?那为什么我爹说是邹大人招惹了什么仇家,对方才去我们府上寻仇了?”   吴锡元和王启英闻言都倏然扭头看向了田林嘉,突然被两双眼睛盯着,田林嘉心头一颤,咽了下口水,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怎……怎么?英子哥,吴大人,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吴锡元和王启英听到他方才说得邹大人,估摸着应该就是邹展。   王启英听了田林嘉的话率先笑了起来,“没有没有,你别怕,有什么事儿都跟哥说,哥若是能帮得上你一定帮忙!”   田林嘉这才松了一口气,出于对王启英的信任将邹叔叔的事儿告诉了王启英。   “我爹也真是的,我将邹夫人带回去他都说怕招惹了什么仇家,那他怎的还将邹叔叔带回去了?”田林嘉不满地说道。   吴锡元笑着说道:“你说的邹叔叔是邹展吗?”   田林嘉点了点头,“是他。”   吴锡元和王启英互相对视了一眼,谁也没想到他们到处找不到的人居然就藏在了田家。   而田家不愧跟静王是一条船上的人,这时候居然还收留他。   “邹展是静王的人,你们家如今遇上麻烦,其实就是静王遇上麻烦了。” 第1021章 孩子委屈   吴锡元觉得田林嘉这孩子其实不傻,只是家里人告诉他的讯息不对等,不然他也不会很快就猜到家中遇上麻烦,从而找上了王启英。   如今他只需要将话说明白,田林嘉怎么选择就全看他自己了。   他其实也能明白王启英的意思,他一开始接近田林嘉的时候确实是想要利用他的,田林嘉也着实帮了他们不少忙。   但是相处的久了,王启英也实在不忍心看着这么个傻孩子被家中拖累,他想要救田林嘉。   不然他今日也不会把人带到自己这里来了。   然而田林嘉是田祭酒的儿子,田家若是不回头,田林嘉势必要被连累,不仅田林嘉一个,恐怕就连整个田家的九族都要被拖累了。   田林嘉觉得自个儿这脑子不适合入仕,可如今的他却不得不来了解这些,“静王表哥?他能遇上什么麻烦?”   在他的眼中,静王表哥腿脚不好,平日里不是很有存在感,也不跟他们这些表兄弟亲近,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三次。   他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欺负他静王表哥了,可是这麻烦也犯不着将他送到雍州去啊。   吴锡元看了一眼王启英,他们要查的事情很重要,他不知道田林嘉靠不靠谱,若是刚告诉他一句什么,他转头就宣扬出去,那他们这阵子的功夫不就白费了吗?   王启英了一眼就看懂了吴锡元意思,他叹了口气,给他示意还是自己来想法子。   便走到田林嘉身边儿,靠在一旁的桌子上,才同他说道:“你爹总是觉得你是个小孩子,有些事儿不肯告诉你,但是其实静王根本不像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他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情,所以对方才跟他对上了,你爹是静王的舅舅,但却有些帮亲不帮理。如今事儿还没闹大,你还看不出来。若是等真的闹到皇上跟前儿,只怕你们府上也要跟着倒霉,你爹就是为了这个才要将你送去雍州的。”   田林嘉今儿听到的这番话实在有些颠覆三观了,他惊得张大了嘴巴,对着王启英问道:“什么不好的事儿?”   吴锡元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王启英,就见到王启英伸出手指拨了一下自个儿额前的碎发,一脸淡定地冲着田林嘉说道:“他抢了别人的妻子。”   吴锡元:“……”   就喜欢看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当然也算不得完全胡说八道,他如今用着邹展的身份,那么邹展的夫人可不就被他抢走了吗?   只是还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时间节点他现在还没搞清楚,邹夫人到底是邹展之前就娶了的,还是静王在成为邹展之后娶的呢?   田林嘉在听了王启英这话之后,都忍不住音调高了几分,“什么?!”   王启英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劝说道:“其实一开始我也不信,但这就是事实,如果不是因为他此举给王室抹黑了,皇上怎么可能会过问?”   田林嘉拧着眉头,接着问道:“可若仅仅是因为这样,我爹也没必要将我送离京城啊?”   很好,可算这小子还有点脑子,吴锡元在心中暗自说道。   然后就见到王启英一脸莫名的神色,就好像在说你爹为什么要送你走,你当真心里没点数吗?   田林嘉愣住了,就听王启英又叹了口气,“小子,定然是你爹嫌你烦了。”   说完还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保证道:“不用怀疑,在这一点上头,哥是过来人,比你清楚。”   吴锡元:“……”   田林嘉一脸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他爹确实是帮亲不帮理,对静王表哥从来都是最好的,比对他这个亲儿子还好。   有时候他就不明白了,静王表哥腿是天残,怎的他爹总是一副对静王表哥有所亏欠的模样。   吴锡元看着这小子一脸若有所思,就说道:“你爹如今还是站在静王那一边儿,那么敢问田少爷是站在哪一边儿的呢?”   田林嘉皱了皱鼻子,他肯定不能跟抢了别人妻子的人站一边儿啊!若是有人抢了他母亲,别说他爹了,他都要跟人拼命!   “我……我跟英子哥站一边儿!”田林嘉十分坚定地说道。   说完,又转头看向了王启英,“英子哥,你站哪边儿啊?”   王启英冲着他咧嘴一笑,笑意直达眼底,“自然不会跟你爹站一边儿的,毕竟……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啊!”   田林嘉的小脑袋低了下去,半晌才重新抬了起来,对着吴锡元他们支支吾吾地说道:“吴大人,英子哥,我跟你们站一边儿,但是……能不能帮帮我爹?我也不想他有事。”   吴锡元假装思忖了片刻,才抬头看向了他,“田少爷,也不是不能帮,但是必须要让你爹跟静王划清界限,可是你爹如今执意跟着静王,咱们得想想别的法子才行。”   田林嘉看向了他,“吴大人有什么好法子?只要能救我家,我都听你的。”   “这法子可能要委屈田少爷了。”   .   田林嘉知道自己要受委屈,可是也没想到居然这么委屈,他已经在乞丐堆里混了三日了,这三日除了偶尔英子哥让人施舍给他鸡腿外,他根本没吃什么东西,实在饿的厉害。   他想若是让他回去了,他定然这辈子都不吃鸡腿了。   另外一边儿另一个乞丐揭了城门口的寻人启事,他立刻就被人带去见了京兆尹桑科。   桑科看着被带来小乞丐,忍不住皱起了鼻子,“是你这小乞丐揭了寻人启事?寻人启事可不能乱揭,今儿你若是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恐怕本官就要拿你下大狱了!”   小乞丐吓得急忙跪在了地上,“大人,小的没有乱揭,小的是真的瞅见过这个人。”   桑科顿时就来了精神,“你在何处见过他?他现在在哪儿?”   “回大人的话,他如今也在我们乞丐帮,昨儿还一起讨饭呢!今儿……应该在北城附近吧?”   桑科立刻就点了人准备出去寻人,小乞丐才又急忙道:“大人,说好提供线索就有赏钱的!” 第1022章 找个缘由   桑科看了这乞丐一眼,却道:“赏钱自然不会少,但本官也得知道你提供的这线索到底是不是真的。”   “保准儿是真的!今儿小的亲眼看见他们一伙人去了北城的!”   桑科没接他的话,而是转而对着一旁带着这乞丐进来的侍卫说道:“左忠,你带着他一起去北城!”   说完他才又看向了这个乞丐,“待会儿若是找到了人,定然少不了你的赏钱!”   “谢大人!谢大人!小的定然好好引路。”   桑科满意地一点头,“去吧。”   田林嘉被人从乞丐窝提溜出来的时候,他差点没哭出声来。   天地良心啊,虽说是为了帮家里度过难关,但他这三日的经历说起来真就跟噩梦一样。   以至于左忠拿着衙门给的画像跟他对了半天也差点没认出来他,“这……是你吗?”   他犹犹豫豫地问了一句,田林嘉看着画像疯狂点头,“是我!是我!”   左忠不大敢确定,但都这时候了即便真是找错人了,他也不敢将人放过。   便对着手下的人一摆手,说道:“先将人带回去吧!”   没多久田林嘉就到了京兆尹府上,桑科是见过田林嘉的,一眼就认了出来,心中松了好大一口气。   也亏得人找到了,不然在他任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跟田大人实在没法交代。   “贤侄,你身上的衣裳……怎的……”桑科欲言又止。   田林嘉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身上的破破烂烂,天知道他一开始穿上的时候有多抵触,但英子哥说让他想想家里人,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这会儿听到桑大人问起,他直接“哇”地一声哭了,“桑叔叔,你不知道我有多惨,我的衣裳都被人抢了!”   桑科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你应当也知道自家住处,为什么不直接回府上呢?”   田林嘉一听哭得就更大声了,“我不敢呀,也幸好遇上了一伙乞丐,让我混了进去,不然只怕我都进不了京城!”   桑科瞧着他如今情绪波动有些大,就让人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好孩子,你先别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你说给桑叔叔听,桑叔叔才能替你做主啊?”   田林嘉捧着茶点了点头,抽了抽鼻子,桑科见状让人将自个儿的手帕递给了他,看着他将鼻涕擦干净,才柔声问道:“田少爷,喝口水润润嗓子,慢慢来,将今儿发生的事儿说与桑叔叔听,桑叔叔替你做主。”   田林嘉这才小声说道:“先前儿我爹让我回雍州,还没出京城就有人将我掳走了。他们将我关在一处柴房,晚上我趁着他们不注意从柴房的窗户爬了出去,还钻了院子里的狗洞。本来想回家,可是他们埋伏在去我家的必经之路上,也幸亏我发现的早,混到乞丐堆里溜了。”   桑科在心里默默感慨了一句,也亏得这小子自幼就不是个让人省心的,翻窗爬墙都不在话下。若是真换个乖巧的,估摸着被抓了也就只能等着人去营救了。   就听田林嘉又接着说道:“那群乞丐抢我的衣服,还抢了我的包袱,身上这件破衣裳还是一个老乞丐看我可怜丢给我的。”   “可怜见儿的,如今到了桑叔叔这儿就没事了,别怕了,乖。”桑科安稳道。   田林嘉泪眼汪汪地看着他,身临其境般地编着瞎话。   “桑叔叔,我肚子饿,呜呜呜……”这一句是真的,他是真的饿,他感觉如今的自个儿能吃得下一头牛。   桑科急忙让人下去安排,吩咐完才又对着田林嘉问道:“林嘉啊,你可知道抓你走的人是谁?或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话?将你听到的告诉桑叔叔,桑叔叔这就派人去将他们抓回来!”   田林嘉看着他,却并不跟先前儿一样,问一句说一句,而是说道:“桑叔叔,我要见我爹!”   桑科一愣,“林嘉莫要着急,方才已经派人去传信儿了,你爹应当很快就过来了。”   田祭酒确实已经在路上了,这两日得知自个儿儿子不见了,他们差点急疯了。他夫人整日在家以泪洗面,他母亲为此还亲自进宫一趟,亲自去跟皇上求情,皇上为了这小子连宫里的锦衣卫都派出来了,却还没有找到人。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京兆尹送来的信儿,他立刻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田林嘉应了一声,就低下了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桑科见状也不问了,一切等田大人来了就知道了。   “林嘉,你不想说叔叔也不逼你,你先跟着他们下去洗漱一番,换身衣裳。等你出来了,饭菜应当也就准备好了。”   田林嘉连连点头,他早就迫不及待了,身上的味儿他已经忍了三天,感觉再不洗澡他就要腌入味了。   田林嘉刚洗漱完坐在饭桌边儿上,他爹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桑大人!桑大人!”他一边儿走路一边儿呼喊着。   田林嘉听到了他爹的声音,急忙站了起来,就朝着外头跑,“爹!爹!”   田祭酒看着儿子从屋子里走出来,顿时眼眶就红了,“你个臭小子跑哪儿去了?!爹都要急死了!”   田林嘉冲到他面前,也没行礼,直接伸手抱住了他,“爹!你差点就见不到儿子了!”   田祭酒一听这话,顿时脸色大变,“什么?!”   说完就将儿子从他身上扯下来,拉到眼皮子底下仔细检查了起来,“哪儿受伤了?是谁动手的?敢欺负咱们田府,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这两句话的功夫,桑科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状对着田祭酒一抱拳,说道:“田大人,林嘉几日未吃饭,孩子已经饿了。方才我让人准备了饭菜,不然还是让孩子用一些饭菜再说话吧!”   田祭酒也冲着他回了一礼,“劳烦桑大人操心了。”   他拉着田林嘉走进了屋子,看着他们父子两人坐下,桑科十分识趣地说道:“田大人,您陪着林嘉用饭,我那儿还有些公务要忙,咱们待会儿再叙。” 第1023章 不可能说谎   田祭酒怎么能不知道他这是给他们父子二人一个说话的机会,就同他道了声谢,“桑大人您忙吧,林嘉这里有我陪着呢。”   桑科拱了拱手,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以及一桌子的菜。   原本桑大人在的时候,田林嘉还稍稍顾及一些,这会儿只剩下他爹了,他顿时拿起筷子夹着菜飞快地朝着自个儿嘴里塞。   田祭酒看着他这仿佛三天没吃饭的模样,可真真儿是心疼坏了。   等看他吃的差不多了,田祭酒才开口问道:“林嘉啊,你这次到底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田林嘉放下筷子,将嘴里的东西嚼一嚼咽了下去,才说道:“爹,我被人绑了,得亏我机灵,自个儿逃出来了。”   田祭酒顿时一拍桌子,“什么?!”   田林嘉条件反射地一个激灵,然后才反应过来他爹这次生气跟他没什么关系。   就对着他说道:“爹,我说得都是大实话,您这几日从咱们家出来的时候可发现咱家附近有人盯着?”   盯着肯定是有人盯着的,他们田家一年到头都有人盯着,但他们想要打探田家的什么事儿却连想都别想!   然而紧接着就听他儿子又接着说道:“爹,那些人里头就有人抓我的人,我逃脱之后想回家,却没想到居然有人在外头等着我自投罗网!得亏我机灵,跟着一群乞丐溜了。”   “这几日他们也到处找我,我实在没了法子,身上的衣裳也被人抢了,就一直混在乞丐堆里,天天在外头讨饭吃。”   这么一说,田林嘉又忍不住哭了,“爹!您都不知道儿子这几日过得有多惨!!”   对于儿子的说辞,田祭酒其实是半信半疑的。   他不信他的蠢儿子既然都被抓了,还能从别人手上逃脱,简直离谱。   但他转念又一想,他儿子也没理由欺骗他呀。   田祭酒将儿子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打算待会儿去找桑大人问个究竟。   田林嘉哭得可怜兮兮的,见他爹没反应,心中顿时更委屈了,“爹!我一定是您和娘捡来的!您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田祭酒听得也是一阵发愁,他拧着眉头对着无理取闹的儿子说道:“怎么可能是捡来的,我跟你娘真要是想捡一个,也不会捡你这么笨的。”   田林嘉:“……”   “哇——您不关心我!还嫌弃我!”哭声更大了。   田祭酒也无奈了,“好好好好,你先别哭,你就说爹爹怎么不关心你了?”   “人家桑大人都知道问我谁下手的,您却连问都不问!还不是不关心我!”田林嘉哭诉道。   “好的,那是谁下手的?你知道吗?”田祭酒被迫顺着他的话问道,原本他其实是想去找桑大人问问的。   田林嘉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直勾勾地看着他爹,一双黑亮的眼睛就跟水洗过的似的,他就等着他爹这么一问了。   “爹,方才桑大人问我,我都没说,就等着您来呢。”   田祭酒见状,又接着追问道:“那你说说,是谁动手的?让老子知道了!定然去撕了他!”   田林嘉一副不相信的模样,“爹,如果我说是静王的人,您信吗?”   田祭酒刚喝了一口茶水,这会儿直接喷了出来,“静王?!”   田林嘉看着被他爹毁了的一桌子饭菜,心中十分庆幸自个儿方才已经吃饱了。   他点了点头,“正是,那日他们将我关在柴房,亲耳听到他们说王爷不见我,要将我拉去京郊杀了,毁尸灭迹!”   “王爷?为什么不能是燕王,平王?”田祭酒依然不相信。   田林嘉却看着他问道:“一开始我也有此疑惑,可是后来我又听到他们说,侧妃殁了,王爷心中悲痛,不愿意见其他人。您说,除了静王的侧妃殁了,还能有谁?”   田祭酒心中咯噔一下,他如今也开始怀疑静王府的那位有了异心。   那日静王提起,他还安抚静王说莫要因着一点小事跟自个儿的下属离心离德,可谁能想到这事儿紧接着就又发生在了他身上?   他儿子平日里根本没经历过这些,也想不出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不可能说谎的。   他在心中衡量了片刻,才对着田林嘉说道:“林嘉,你先在此处休息片刻,爹去同桑大人说一声,待会儿带你回家。”   田林嘉乖巧地点头,看着他爹走出了房间门,他才开始在心中琢磨了起来。   也不知道方才他说的那些话,他爹信了没?若是没信,他这几日的苦不就白吃了吗?   田祭酒去见桑科的时候,他正好就在书房。   桑科听下人来说田祭酒来了,就知道应当是他们父子二人已经说完话了。   “去请田大人进来!”   田祭酒刚一进屋子就冲着桑科一抱拳,“桑大人啊!您这回可得帮帮我!”   桑科起身回礼,请他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才问道:“田大人何出此言?我要如何帮您呢?”   田祭酒叹了口气,“您也知道我儿被人绑架的事儿,如今绑匪到底是何人,我还一头雾水。就想找桑大人问问,近来在京城里可有什么异常?”   桑科眉头一拧,“异常?大人说的是哪一方面?”   “近来可还有别家丢过孩子?”   “不曾。”   田祭酒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询问,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然而桑科就跟知道他瞌睡来送枕头似的,突然开口说道:“真要说起来,确实有一桩事儿有些异常。您也知道的,京城里如今治安极好,一般不会有什么事儿。但就在三日前,夜间巡逻的侍卫却看到有人在宵禁之后还在外头,他们急忙追了上去,那道身影也慌忙逃窜。对方武艺不低,三两下就不见了踪影。侍卫们只在现场捡回来一个令牌。”   田祭酒急忙问道:“是怎样一个令牌?桑大人能否拿来给我看看?”   桑科笑了笑,“这有甚不能的,田大人稍候,我这就去给您找找去。”   他起身在后头的书架子上翻了翻,最后捧过来一个小的木头匣子,“就在这里了。” 第1024章 离间计   田祭酒的视线落在了桑科手中捧着的木头匣子上,桑科顺势将手中的木头匣子放在了田祭酒的手上,对着他说道:“田大人,您打开看看。”   田祭酒同他道了声谢,然后摸着手上沉甸甸的匣子,心一横将盖子打开了。   可是等他看清楚匣子里放着的东西时,瞳孔顿时一缩,心中暗潮汹涌。   匣子里放着一块黑铁令牌,好巧不巧形状他看起来极为眼熟,再加上那令牌上居然铸了一株兰草。   桑科看着他的神色,知道他应当是猜出了什么,嘴角轻轻一扬,对着他问道:“田大人,这东西您知道是谁家的吗?”   田祭酒被他拉回了思绪,整个人愣了一瞬,才轻笑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我也不认识,只是想着将这东西记下来,看看回头能不能遇上,也好替我家林嘉出一口气!”   桑科叹了口气,“我还当您知道什么线索呢!您也知道的,京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皇上那边儿定然要过问,若是我查不出什么,难免要落一个失职的名声。”   田祭酒温言安慰道:“桑大人放心,皇上若是说起您,我定然会替大人说话的。”   桑科对着他一抱拳,“如此,那就多谢了!”   田祭酒不想在此处多叨扰桑科,便同他打了声招呼,要带着田林嘉回府上去。   “桑大人,林嘉丢了这些天,他母亲和祖母都担心坏了。如今人既然找到了,那我便先将他带回去,您日后若是有什么要问的,只管派人来传个信儿就好。”   桑科的目的也早就达到了,便点头应允,“如此正好,我这儿也没什么问的了。这次田少爷受了罪,田大人将田少爷带回去之后一定要好好安抚田少爷。”   “多谢桑大人体恤。”   桑科亲自将田祭酒他们父子二人送出了门,面儿上露出了笑容来。   “左忠,你让人去趟王家给王大人送个信儿,就说橘子熟了,王大人若是想吃去东街找找。”   “是。”   桑科回到书房坐下,只觉得自个儿简直太明智了,一早就跟了王大人。这会儿看着这些大人被王大人耍得团团转,可真够有意思的。   .   田林嘉跟着田祭酒回到了家中,果然不出所料,他祖母抱着他哭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放开他,他娘又抱着他哭。   田林嘉有些手无足措,可是一想到这么疼爱他的祖母和母亲居然就给他一百两银子,还不让人送他离京,他心里就有些意难平。   然而紧接着就听到他娘哭着说道:“早知如此,为娘哪儿管什么历练啊!定然多派几个人护着我儿,怎么会被人掳走呢!你可是娘的命根子呀!若是你有什么闪失,为娘也就随你去了!”   她这话着实吓到田林嘉,田林嘉急忙说道:“娘!您别这样说!儿子这不是没事儿嘛!”   田祭酒听着她们两人哭也只觉得有些头疼,就说道:“行了,儿子如今也都找到了,先别哭了。让儿子下去歇一歇,这几日都没睡好过。”   “对,儿啊,你先回去睡一觉。”   ……   好不容易安抚好了家里人,田祭酒松了一口气,从正院走了出来。   管家问他,“老爷,您可要去竹园?”   田祭酒摇了摇头,“不了,去书房。”   管家心中也有些奇怪,原本老爷每日一回来就要先去竹园的,今儿怎的似乎有些反常?   田祭酒坐在书房里,看着桌上的笔筒陷入了沉思当中。   按照今儿林嘉和桑大人的说辞,对他儿子下手的应当是静王,可是静王为什么要对林嘉动手呢?他如今还在他们田家,田家也是他的一个助力,有血缘关系掣肘,他们之间的关系无疑是最稳固的。便是王爷日后再找到一个支持他的人,又怎么能比得上他们田家忠诚呢?   他左思右想,最后琢磨出了一个可能。   莫非真的是假静王起了别的心思?死了侧妃的是他,又不是真的静王,而侧妃还怀了他的孩子,或许就是因此他心中生了恨呢?   他这么做不过就是想挑起自个儿和静王甥舅之间的嫌隙,一旦没有田家,静王如今又被他占了身份,只怕弄不好还真就让他鸠占鹊巢了。   田祭酒在心中思索再三,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将此事告知静王,而田林嘉早就心无负担的呼呼大睡了。   他英子哥和吴大人都说了,如果他按照他们说的来做,到时候定然能保他们家不被牵连。   田祭酒思索再三,最后决定将他们派在静王府上的眼线叫回来一个好生问问。   而静王府里的那个假静王还不知道这些,这几日王妃可算是消停了,但也松了一口气。   没了侧妃戴氏,如今能陪着他的也就一个何氏了。   何氏是个标准的江南女子,温柔小意,又会琴棋书画还能跳胡旋舞,堪称一朵解语花。   乐声停了,何氏踩着鼓点跪在了他的面前,轻轻地用脸颊贴在了静王的腿上,魅声问道:“王爷~奴家跳得可还好?”   静王久久没有动弹,最后才用手捧起她垂落在地上的青丝,说了一句,“跳的很好,但最近还是别跳了。”   何氏一愣,得抬头看向了他,脸上还有些许愠色,配着她眼中的魅意,不像是在生气,反倒像是在勾引人。   “王爷,这是为何?”   静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色带着些许怀念,“戴氏新丧,府中不宜寻欢作乐。”   他这话才刚说完,何氏径直就趴在他的膝盖上哭了起来,“王爷,奴家也思念戴姐姐,戴姐姐临去之前还跟奴家说,日后无法陪伴王爷左右,让奴家好生照应王爷。”   静王叹了口气,眼中也涌出了些许水汽,“唉,是本王对不起她。”   何氏轻轻摇头,“不是的,王爷,戴姐姐说她不怪您的,是她没有福分替王爷生儿育女。戴姐姐还说了,希望下辈子您不做王爷了,只与他做一对寻常夫妻……”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小心地看着静王的神色,丝毫没有错过他身体那一瞬间的僵直。 第1025章 挑拨   何氏看了他一眼,又不动声色地低下头去,“王爷,您下辈子若是真不做王爷了,也带上奴家,可别只记得戴姐姐,奴家也想陪伴在您左右。”   她这番话成功地取悦了静王,他轻轻一笑,伸出手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了何氏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了自己,才接着说道:“嘴真甜,起来,给本王尝一尝。”   何氏一边儿在心中暗暗腹诽,面儿上却一片娇羞,顺着静王的腿爬了起来,轻轻地坐在他的大腿上。   既能让他感受到臀部的柔软,还没什么分量,腿上不会有什么压力,可谓是体贴至极了。   何氏今儿为了跳胡旋舞,上衣只穿了个肚兜,露着两条纤细的手臂。   手臂轻轻一环就搂住了静王的脖子,乖巧地送上了自个儿的唇。   ……   待到晌午时分,外头的小丫鬟询问王爷可要摆饭,静王才反应过来,今儿一晌午又在床上度过了。   他餍足地眯着眼睛,手还搭在何氏的胸脯上,对着她说道:“你告诉他们,待会儿再摆饭。”   “是。”   何氏搂住静王的腰,柔声问他,“王爷,方才那一番……您的腿疼吗?”   静王摇了摇头,何氏又感慨道:“老天还真是不公平,王爷您如此伟岸,怎的偏偏要受这种罪。”   静王眯着眼睛轻哼一声,“怎的,你可是嫌弃本王的腿了?”   何氏急忙摇头,“哪儿有!王爷,奴家这是心疼王爷!王爷何等尊贵,只有王爷嫌弃奴家的,哪儿有奴家嫌弃王爷?”   静王轻轻笑了一声,“算你识相。”   何氏又接着说道:“奴家是真的心疼王爷,若是王爷腿好着,也不会被皇上这样不公平对待!”   “大胆!”静王呵斥道。   何氏一听他这音调,就知道她今日刺激的差不多够了,再说就过了。   便急忙起身磕头,她身上不着寸缕,只跪在床上磕头,模样十分滑稽。   静王看着她颤抖着的模样,料想他没多大胆子,只是一时失言,才接着说道:“父皇的事儿也是你能随意说的?”   何氏依旧在不停地求饶:“王爷饶命,王爷饶命,奴家没有旁的心思啊!”   静王这才摆了摆手,“罢了,就是知道你没有旁的心思,你才能活到今日。”   何氏听了他这话,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整个人瘫软在了床上,拍了拍胸脯说道:“真真儿是吓死奴家了,多谢王爷恕罪,奴家日后定然不会再乱说话了。”   静王这会儿也有些乏了,便冲着她说道:“行了,这儿也不用你伺候着了,你回去吧。”   何氏该说的都说完了,自然也不想留在此处伺候这么个祖宗,应了一声是,就从床上爬了下来,捡起地上的衣衫穿在身上,对着静王行了一礼,就离去了。   柳茹就在外头等着她,那日若不是戴氏突然醒了,叫走了王爷和王妃,只怕她还真就要遭罪了。   也因此,这阵子她都格外的小心,唯恐还有人在暗处默默盯着她。   只听见门“咯吱”一声,她抬头看去,就见到是何氏出来了。   她走过去,将自个儿抱在怀中的披风给何氏披上,两人才相携离开了。   等回到她们的院子里,柳茹才敢说话:“夫人,如何?”   何氏点了点头,“该说的我都说了,后边儿差点惹他生气,我担心说得太过反而给我们带来麻烦,就没敢再说了。”   柳茹闻言也赞同地道:“你是对的,他若是能这么轻而易举就动摇,也不会成为王爷的心腹,以至于将这么重要的位子交到他手上。咱们徐徐图之便是。”   何氏微微颔首,又转而问道:“咱们那避子汤还有几服?是不是要再备着些了?”   她可不想给这人生孩子,侧妃戴氏已经因着那个孩子没了性命,王妃如今也对她十分仇视。她若是这时候再突然有个孩子,只怕就要跟走钢丝一般,命悬一线了。   柳茹说道:“这些事儿你就不用操心了,有我安排,一定不会让你有孩子的。”   何氏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两人相处了这么久,柳茹有多靠谱她还是知道的。   .   静王还躺在床上想事情,忽然外头又传来一声通传声,“王爷!燕王前来拜访!”   静王一愣,直接坐了起来,一脸的诧异。   燕王?他怎么突然来了?他记得自个儿跟燕王可不怎么亲厚,元宵宫宴都不坐一桌的。   燕王到访,他说什么都不能不见,急忙喊了人进来帮他穿衣裳。   待到一切准备就绪,才去了堂屋见客。   燕王带着关怀远大大咧咧地坐在主座上,活像自个儿才是此间的主人似的,一点儿也不顾及他兄弟的心情。   见着静王坐着轮椅被人推着进来,他才放下手中的茶盏,就听到了对面静王的讨饶声,“方才刚睡醒,稍微收拾了一下,来晚了,让皇兄久等了。”   燕王也拱了拱手说道:“不怪皇弟,是为兄来得突然,让皇弟没有准备,合该为兄道歉的。”   静王身上一股子奇怪的味道,燕王作为过来人,又岂能不知道他方才做了什么?只是没说到明面儿上罢了。   两人互相说了几句客套话,才绕到了正题上,“皇兄今日来是为了何事呀?”   燕王笑了笑,“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十一月父皇寿辰。前些年都是为兄来办,今年皇上说了,想要给皇弟一个历练的机会,决定交给你来办。为兄今儿正巧进了宫,就顺便来给皇弟传个信儿。”   这话说的,就仿佛没他什么事儿似的。   静王听了也是一脸诧异,皇上怎么忽然想起他来了?   却不知道他这个好差事也是他皇兄在父皇跟前儿给他极力争取来的。   静王急忙摆手,“这……父皇寿辰可是天大的事儿,臣弟做不好的。”   燕王耸了耸肩,“皇弟这话还得去父皇跟前儿说了,不过为兄可提醒你一句话!这回是给父皇过寿辰,你若是一味推拒,搞不好父皇会以为你不孝顺的。” 第1026章 找个帮手   静王有些搞不清楚他们这葫芦里卖得到底是什么药,他父皇寿辰找谁负责张罗不行,非得找一个有天残的?   可听了燕王这番话,他又有些担心真的因此招惹了皇上,那主子知道了还得收拾他?   他拧着眉头,觉得还是得问过主子之后再做打算。   燕王这边儿也没逼迫他,而是同他说道:“老四,父皇的旨意为兄已经代为传达,你再考虑考虑,为兄家中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静王想要送送他,却被燕王阻止了,“你腿脚不便,不用相送。”   静王见状就让管家送了燕王出去,他自个儿则坐在轮椅上琢磨着。   皇上让他来主持寿辰,万一寿宴当中出现什么差错,那可都是要他来承担责任的……   而在此时的勤政殿当中,景孝帝摆了棋局出来,想请郭若无同他对弈,郭若无淡定地摇了摇头,“皇上,臣不会下棋。”   景孝帝一愣,抬头看了一眼郭若无,却还是笑了起来,“也对,你是学大本事的,不会这些也在情理当中。”   说完他请郭若无在对面坐下,才步入了正题,“朕问你,将朕的寿宴交给老四,会不会有什么闪失?”   郭若无却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一反常态地问道:“老四?哪个老四?”   景孝帝也被他问懵了,怔了片刻才回答道:“老四,就是那个……朕的四儿子静王。”   郭若无微微颔首,“有惊无险罢了,皇上您总是能达成所愿的。”   景孝帝听了这话满意地笑了,“你从来不会让朕失望。”   郭若无面色如常地收下了皇上的夸赞,就听到皇上又问道:“老国师近来可还好?”   郭若无摇了摇头道:“还是老样子。”   景孝帝叹了口气,他们都知道老国师如今只是等时候了。   “待我这两日去探望一下他。”景孝帝说道。   郭若无应了下来,“皇上可还有别的事儿么?”   景孝帝摇头,“无事了。”   郭若无直接一抱拳,“臣先行告退。”   景孝帝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扬长而去,半晌笑了起来。   “果真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头一次碰上有人对朕这么不敬的。”   一旁的赵昌平见着皇上这样子也不大像是生气的模样,便笑着说道:“还不是皇上您纵的了,不过国师心里头都有分寸的,只是从前没学过这些宫中礼节罢了。”   景孝帝斜扫了他一眼,打趣儿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跟他是一伙的呢!”   赵昌平急忙跪下,“皇上,哎呦,我的皇爷呦!奴才都跟了您几十年了,怎的能跟旁人一伙呢?!”   景孝帝轻嗤一声,“瞧给你吓得,朕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你起来吧。”   赵昌平这才松了一口气,从地上爬了起来。   才刚爬起来,就又听到皇上问道:“依你看,朕将寿宴交给老四靠谱吗?”   赵昌平不明白皇上为什么又单独问他一次,思忖了片刻才回答道:“方才国师不是已经说过了吗?皇上您终归是会得偿所愿的。”   景孝帝轻哼一声,“可是朕连有惊无险的惊都不想有!”   赵昌平帮着他出主意,“不然……皇上可以给静王找个帮手?”   景孝帝思索着这种可能,暗自点了点头,“不错,是个好主意。”   赵昌平见着自个儿的提议被皇上采纳了,面儿上也溢出了笑容来。   然而下一瞬就听到皇上又接着补充了一句,“既然如此,就让平王从旁协助吧!他们两人商量着来,朕这寿宴应当不会出岔子了。”   赵昌平:“???”   静王跟平王两个合作?恐怕就不是出岔子那么简单了!怕是会搞砸了吧?   “皇上,您……”   他正想委婉的提醒一下皇上,可谁知道皇上直接打断了他,“行了,不必多说,朕主意已定,你去让人拟旨给平王。”   “平王在宫里住了好一阵子了,吃朕的用朕的,也该替朕做些事情,没道理白养着他!”景孝帝说道。   赵昌平听了也只好应下,从殿中退出去传旨去了。   而皇宫外,静王好不容易给田府的邹展传了个信儿,等收到回信告诉他只管应下的时候,他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可这口气才刚叹了一半,就收到了宫中传来的圣旨。   若是说先前儿燕王来传话的时候,他还有拒绝的余地,那么此时圣旨一下,他们就连半点说不的机会都没了。   最主要圣旨上的命令跟先前儿燕王来说的还有些不大一样,居然让他跟平王两人合作?   这一出直接就让静王傻了眼,他问来传旨的小全子,“全公公,怎的父皇还让本王跟平王二人合作了?”   小全子笑了笑,“皇上担心您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说给您找个帮手,您到时候若是遇上什么拿不准的,可以跟平王爷商量着来。”   静王冲着他拱了拱手,“多谢全公公。”   事已至此,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这道圣旨就必须得迎难而上了。   他再次让人给田府传了个信儿,又让人给在宫中休养的平王递了个拜帖。   他在心中寻思着,有平王一起办此事也不全是坏处,至少真出个什么意外,还能有人帮忙背锅。   然而,他忘了,他会这么想,平王自然也会这么想了。   平王看了一眼静王的拜帖,就直接丢在了案几上,对着来传信儿的小宫女说道:“静王要来拜访本王,本王高兴的很呢!去给静王府的人说一声,就说本王在宫中静候王爷大驾。”   静王也没着急入宫,一直等到了第二日,才去了宫中拜见平王。   平王是真的不拿自个儿当外人,他有什么缺的就直接找了内务府让给他送去。内务府碍着他的身份也不敢不应,他在宫里这段时间比他在自个儿府上过的还要滋润。   “王爷,静王到了。”   “哦?这么早就到了?看来他也蛮着急的嘛!让他进来!”平王直接吩咐道。   小宫女走出去没多一会儿,就领着静王进来了。平王听到轮子的声音,也缓缓抬起了头。 第1027章 国子监要搬了   抬起头的一瞬间,平王的脸上就挂起了笑容。   “老四啊,本王昨儿也收到了皇兄的圣旨,原本正说要去拜会你呢!这不,下午就收到了你的帖子。你也知道的,宫外有人想对你皇叔不利,皇叔这才一直躲在了宫里。”   静王扶在轮椅上,挣扎着要起身给平王行礼。   平王急忙眼疾手快地一个箭步上前,将他扶了起来,“行了行了,你腿脚不便咱们都知道,也用不着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跟你皇叔之间不必客气。”   静王这才顺势被他扶着一瘸一拐地走到了椅子边儿坐了下来。   “老四,皇兄的寿宴让咱们叔侄二人合作,你皇叔我又是头一次接这种差事,从来没办过,你素来是个妥善人,这一回皇叔也都跟着你来。”   静王才不愿意出这个头,见他也是打着同样的主意,急忙说道:“皇叔,您也知道的,侄儿腿脚不方便,有时候真真儿是有心无力。再说了,侄儿也是头一次操办这是宴席的,毫无经验可言啊!”   平王皱起了眉头,“不然……咱们叔侄二人便不分主次,通通商议着来?”   静王知道这也是目前他们两人都能接受的最好的法子,他便点头应下了,“就这样吧,咱们先让礼部将从前宴席的规格记录都拿来看看?”   “也好。”   两人正说着话,平王说得起劲儿,干脆就将静王留在了皇宫里用膳。   静王推辞不来,只能应下。   可他们还没等来饭菜,就先等到了皇上的手谕。   赵昌平抱着个拂尘,高声唱道:“传皇上口谕!静王进出宫不便,这阵子又要操办宫宴,便住在宫里吧!就跟着平王住,两人商量起来也方便。”   静王:“……”   得,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没想到他进宫一趟还出不去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皇上在给他们传了口谕之后,还又下了一道圣旨。   圣旨上说了,为了庆贺他五十岁寿辰,特意请了国师给国子监选址,好给大夏朝培养更多的人才。   与此同时,皇上还特批了陆老夫人申请的女子学堂,说了只有各家的当家主母知书达理才能教养出更好的下一代。   而国子监和女子学堂的选址竟然都是井水巷!   甚至还亲自为井水巷的那口井题名,“饮水思源。”   京城中一片哗然,所有人都炸了。   一夜之间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城,就连田秀娘这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管自家面的妇道人家都听说了。   食客同她抱拳道喜,“老板娘!大喜啊!一旦国子监和女子学堂迁过来,您这儿的生意定然要火爆了!”   田秀娘这才回过神来,眉飞色舞地冲着他们说道:“唉!也没你们说的这样好,女子学堂的姑娘家又不大能出来吃饭,而国子监的那些少爷们哪儿吃得惯咱们这粗茶淡饭的?”   说着,她有些羡慕地朝着隔壁瞥了一眼,“真正要发达的是隔壁笔墨铺子,哪个学子能不用笔墨呢?早知如此我们家也跟着开笔墨铺子了。”   食客笑了笑,“您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先不说您家面馆生意如何,只是您家这间铺子只怕就要翻倍的涨了!”   田秀娘见着周围人都是一脸艳羡的模样,心里头有苦说不出。   “铺子翻倍了又能怎样?这铺子是咱们家赁来的,等日子到了,只怕东家就要给咱们涨价了。”田秀娘回到了厨房,对着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光着膀子拉面的二成吐槽着。   二成听了这话手上的动作停都没停,反而比先前儿更利索了些,“想那样多作甚?咱们铺子赁了一年的,这阵子好生赚钱。等到明年看看东家给出的价钱再说,若是不合理,咱们就去重新租个铺子去!”   田秀娘叹了口气,“你说的容易,好不容易有了几个回头客。”   二成拿着长长的竹竿做成的筷子将锅里刚丢进去的面条捞了捞,才同她说道:“别想那样多了,今儿才刚放出风声说要搬国子监,咱们生意就好了许多。若是按着这样赚一年,比起从前可要多翻个番呢!抓紧吧!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将面端出去吧!莫要让客人久等。”   田秀娘应了一声,“成,过两日我回家一趟,给爹娘他们送些银钱,他们帮着带孩子也不容易。女子学堂一旦办起来,只怕想进去的人多得很,这阵子抽空再去一趟老三家吧?为了孩子们的前程,求一求人也没啥丢脸的。”   二成这回可没跟她唱反调,当爹娘的谁不想自个儿孩子好呢?   他们夫妻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经营的这家小铺子早就被吴锡元买下来了。日后只要他们肯干,无论多少年,锡元都不会给他们涨价的。   .   女子学堂的事儿也不是才放出风声来,京城里的达官贵人们早就有所耳闻了。   他们这些人家家中都有私塾,犯不着去那什么劳什子的学堂。   可是总有些善于钻研的,觉得将自个儿闺女送去学堂多认识几个手帕交,日后兴许对家族有用,便也找上了陆家。   陆太师原本也觉得开女子学堂是个好事,可是当源源不断的熟人亲戚找上他的时候,他心里就不这么想了。   如今的人啊!似乎早就习惯了走捷径,学堂还没开始招生,便想着走后门给孩子送进去。   罢了,罢了,是时候再生一次病了。   陆太师又病倒了,陆老夫人要照顾丈夫,自然而然也就没了空。   陆府再一次闭门谢客,让许许多多的人都跑了空。   陆太师这种大夏朝的瑰宝,每隔一阵子都是有专门的太医去给他诊脉的,好巧不巧这个人正好就是苏九月师傅黄户生。   苏九月去查了一下陆太师的病例,发现他的脉象一直生龙活虎的,比许多年轻人还要健康,再加上这几日也没见他们府上来请太医。苏九月稍稍一猜就明白了,陆太师应当是被人烦怕了,才故意称病的。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她们府上的底蕴比不上别的府中,桃儿和果儿也没开蒙,若是学堂真有考核,这俩孩子不一定能过啊! 第1028章 拉拢   苏九月知道王启英是陆太师的外孙,若是走他这个后门,十有八九走得通,但是她又实在不大愿意让人为难。   苏九月轻轻叹了口气,一旁坐在椅子上喝茶的黄户生扫了她一眼,对着她问道:“丫头,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苏九月也不愿同他说这些烦心事儿,就摇了摇头,“没事儿,就是想到些家务事儿。”   事关人家家里的事儿,九月自个儿不愿意多说,黄户生自然也不适合多问,最后他也只能叮嘱道:“九月丫头,既然你不愿说,师父也就不多问了。你若是真的遇上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也可以来找师父的,师父虽说没什么本事,但在皇上面前多少也有几分薄面。”   听了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苏九月面色也柔和了下来,她笑着放下手中的东西绕到黄户生身后,帮他捏了捏肩,“师傅,这话可是您自个儿说的,徒儿可就记下了。若是日后真有什么事儿求到您跟前儿,您可别不给徒儿开门呀!”   黄户生听出了她打趣儿的意思,笑着念叨了她一句,“鬼机灵。”   苏九月从黄户生这儿出去的时候,也彻底将女子学堂的事儿抛之脑后了。   她夫君曾经同她讲过,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若是桃儿和果儿真够不到女子学堂的门槛儿,便是强行将孩子送进去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   然而正当她要回家的时候,太医署外头来了个燕王府的人,告诉苏九月说燕王府请她过府上一叙。   苏九月虽不知道苏怡请她过去到底有什么事儿,但想着自个儿确实已经有许久没见过苏怡了,便应了下来,带着梅子走了一趟。   苏怡初一见苏九月,就拉过了她的手,开门见山地问道:“九月,你知道女子学堂吗?”   苏九月奇怪地看着她,点了点头,“自然听说了,陆老夫人要创办女子学堂的事儿,只怕全京城都知道了。”   苏怡拉着她一起在榻上坐下,才同她说道:“你知道就好,我也就不跟你兜圈子了,今儿陆老夫人让人来给我送了个信儿,问我愿不愿意跟她一起创办女子学堂。”   苏九月一愣,随后面儿上就高兴了起来,“怡姐儿,这是好事啊!你先前儿不是说你在府上挺无聊的吗?这不正好是个现成的机会?”   苏怡笑了起来,“其实我也知道,陆老夫人其实就是想通过我拉拢一些武官的女儿。陆太师是个文臣,这些年虽说替朝廷立了大功,但因此得罪了许多武官。若是拉我一起的话,那些武官自然会放心将女儿送进去。”   苏九月听得是目瞪口呆,等到苏怡说完,她才收了惊掉的下巴,说道:“你可真厉害,若不是你说起这些,我哪儿知道这些弯弯绕绕的。”   可能因着她自个儿是穷苦出身,在她看来女儿家能去上学堂就已经是个破天荒的事儿了,哪儿能想到其中武官的顾虑。   陆老夫人的出发点无疑是好的,只有身为女人才知道女人在这个世道生存的多不容易,即便是尊贵如皇后娘娘,也有许多的无可奈何。   苏怡问苏九月:“这事儿我也不知道跟谁商议,才让人将你叫过来了。”   苏九月看着她,“怎的不问问王爷?王爷见多识广,定然比我懂得多。”   苏怡急忙摇头,还跟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快别说他了,我若是告诉他,他八成不愿意让我去。”   她家王爷有多粘人,只有她自个儿知道,说出来都怕影响了他的一世英名。   苏九月见着苏怡一脸懊恼的模样,没忍住掩唇轻笑了起来。   只怕怡姐儿将她喊过来,还想着要商议怎么过燕王这一关吧?   苏怡见她笑,嗔了她一眼,“就会笑话我!快给我出主意!”   苏九月笑了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正了正神色,对着苏怡建议道:“你原本就聪慧,既然你来问我,说明你心底应当已经有了打算。要我说,你跟着自个儿的心意便是。”   苏怡歪着脑袋想了想,眉头一蹙,“可是我家王爷……”   “这世上希望你自在快乐的人虽然不一定多,但定然有燕王一个,你如实告知他就是了。”   苏怡正想说话,就被苏九月打断了,“你先别急着反驳,问过王爷之后再说吧,左右你想答应下来,绝对绕不过王爷这一关,无论怎么瞒都是瞒不住的。”   苏怡一想也是,就转而同她说起了第二件事,“那么若是我答应的陆老夫人的邀请,她还让我出两道入学的考题。”   苏九月一愣,咳咳……这不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嘛?   陆老夫人那边儿跟她不熟,她不好意思问,可怡姐儿是她的好姐妹,让小姐妹给她透个底也没甚要紧的。   “你们入学还有考题?难不难?若是没开蒙的姑娘,可有入学的机会?”苏九月问道。   若是没有机会的话,那她也就提前跟二嫂他们讲清楚,省得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苏怡笑了起来,“自然有可能了,陆老夫人说要按年龄分组,没开蒙的孩子入学的考题都很简单,也就看看孩子们的品行。”   苏九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桃儿和果儿可以说是她婆婆眼皮子底下长大的,有她婆婆盯着怎么都不可能长歪,品行自然没得说。   苏怡摸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才又说道:“依我看,若是要选武官的女儿自然还得设个体质的门槛儿,总不能好的甲字班只让文官的姑娘进去。”   苏九月跟着点头,“还是怡姐儿思虑的周全。”   从燕王府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才刚下了马车,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人影。   她笑着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下边儿人已经伸手接住了她。   苏九月脸上扬起了笑容,问道:“你在门口作甚?”   “出来等你。怎的出去玩儿也不给家里送个信儿,怪让人着急的。”吴锡元对着苏九月的时候,就连责备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 第1029章 记在心上   苏九月听了吴锡元责怪的话,也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是我的错,让你担心了,下次一定让人给家里送信儿。”   吴锡元也没真怪她,就是担心她又落到了那些坏人手里,他的大手顺势搂在了她的地腰肢上,揽着她朝着屋子里走,“也不用太自责,我只是有些担心。”   苏九月一边儿同他一起往里头走,一边儿抬起头来看着他,压低声音说道:“你知道的,若是真的有事儿,我也能提前梦到的。”   吴锡元低头对上了她的眸子,走路的步子都停了下来,认认真真地回答道:“夫人,我这是关心则乱。”   苏九月嘴角扬了起来,拉着他朝前走去,“行,你知道我今儿去哪儿了吗?”   “去了哪儿?”吴锡元顺着她的话问道。   “去燕王府找怡姐儿去了,怡姐儿说陆老夫人邀请她一起创立学堂……”   吴锡元听着苏九月叽叽喳喳的声音,跟着她一同进了正屋。   他拎起桌上放着的茶壶,伸手摸了一下,茶壶里的水还温热着,他给苏九月倒了一杯,递到她的手边儿。   苏九月接过来喝了一口,叫了他一声,“锡元,我问过怡姐儿了,说是没开蒙的姑娘家只需要品行过关就可以了,咱们家桃儿和果儿应当都行的。”   吴锡元这两日忙着还没顾上打听这事儿,却没想到他媳妇儿比他自个儿对这事儿还要上心。   “明日咱们就将此事告诉二嫂,让她们也可以放心了。”   “好。”   ……   田秀娘对此事是比较着急,但她却一点儿门路都没有,只能想着等晌午过后铺子里不忙了再去找吴家问问老三他们。   可是谁知道这几日他们铺子里的生意异常红火,她根本就走不开。   她着急的嘴巴里都起泡了,可每日忙完都已经快宵禁了,即便是赶到了老三家,也是打扰人家休息。   兴许老天也知道她心里头着急,这天中午她才刚送走了一批人,正在弯腰收拾桌子上的碗筷,就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二嫂!给来一碗油泼面!”   田秀娘回头一看,顿时喜笑颜开,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   来人就是王启英,这时候王启英来他这儿兴许比起吴锡元两口子过来还要管用呢!   田秀娘顿时将自家老三夫妇二人抛之脑后,放下手中的碗筷,一脸喜色冲到了王启英身边儿,“王大人!您咋来了?”   王启英两手背在身后,眉头一挑,笑着问道:“怎的,二嫂如今生意兴隆了,也不欢迎我来了?”   田秀娘一挥抹布,一跺脚,“哪儿能呢!便是不欢迎谁也不能不欢迎您啊!再说了,我这小铺子哪儿比得上隔壁您家笔墨铺子?您快坐下!面马上就好。”   说完就朝着后头的厨房扬声喊了一句,“当家的!王大人来了!煮一碗油泼面!”   王启英看着她店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也不嫌弃,就跟另外两人挤在一张桌子上。   那两人哪儿敢跟他同席?吃了一半儿的面也不吃了,作势起身就要走。   王启英眉头一皱,对着他们问道:“怎的?可是我二嫂家的做的面不好吃?”   两人急忙摇头,“好吃!好吃呢!”   王启英的视线在他们的碗里瞟了一眼,才道:“好吃还剩这么多?!吃完再走!”   “是!是……”   两人狼吞虎咽地吃完了一碗面,就像是有人跟他们抢似的。   “王大人,我们这回能走了吧?”   王启英看着被吃的光光的碗,对着他们二人摆了摆手,“吃完了就走吧。”   这两人走了,王启英的面也上来了。   田秀娘就在他对面坐下,也不开口说话。   在人吃饭的时候问话,总是不大好的,这也是她婆婆常常挂在嘴上的。   饶是王启英这么厚脸皮,一直被人看着吃饭也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他抬头看了一眼田秀娘,同她说道:“二嫂,您忙去呀?不用刻意陪着我的。”   田秀娘笑了笑,“无妨,无妨,今儿也不是特别忙。”   王启英看着屋子里座无虚席,她雇佣的小二差点忙得跑断腿儿,差点没笑出声来。   他以往过来吃面也不见她这样啊?王启英眼珠子一转,心里头明白了,约摸是她找自个儿有事儿。   他也没直接开口问,只是吃面的速度快了许多。   等到碗里的面吃完了,王启英才将碗一推,对着田秀娘问道:“二嫂,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要同我说啊?”   田秀娘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事儿咱们待会儿再说,您吃饱了吗?不然再来一碗?”   王启英摇了摇头,“不用了,我吃饱了。二嫂,你有什么事儿就直说吧!再不说,我可就走了啊?”   田秀娘怕他要走,赶紧开口问道:“有有有!”   王启英这才笑了起来,“二嫂跟我还客气呢!既然有就直说吧,都是一家人。”   田秀娘听了这话也是真的不跟他客气了,就直接问道:“王大人,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听说陆老夫人要办什么女子学堂。我家姑娘年岁也差不多到了,就想问问这学堂能进吗?”   王启英知道女子学堂的事儿,毕竟女子学堂即将和国子监一起办在井水巷,让他吃了好大一口红利。   人人都知道他在此地有间笔墨铺子,可是他们不知道的是,他在这里还有十几间铺子呢!这可真多亏了锡元夫妇了,这几日他夫人也跟着高兴的很,为此没少夸他。   也因此,他前几日过外公那里的时候,还特意问了外祖母一句。   他问外祖母女子学堂是否和国子监一样,只有官宦人家的姑娘能去读书?   他外祖母笑着说,开学堂是给想读书的人开的,便是真有门槛儿,门槛儿也不该是这个。   他后边儿也没多问,他家里又没有适龄的姑娘家,根本没想这么多。   这会儿田秀娘问起,他也只能告诉他们只要努力,人人都可以上学堂。   至于怎么努力……请恕他真的不知道。 第1030章 他要面见大人才肯说   在田秀娘开口询问的时候,面馆里的其他食客已经伸长耳朵悄悄听着了。   毕竟这可是王大人亲口透露的消息,那可比别人说的靠谱多了。   听到王启英说只要努力人人都有机会的时候,所有人都开始暗戳戳的激动了起来。   谁家还没个女儿了,若是去了女子学堂,结交个把贵人,日后可就前程似锦了。   王启英同田秀娘说完以后,就直接起身辞行,“二嫂,我还有些事儿要忙,就先走一步了。”   田秀娘起身相送,一直看着他上了王家的马车,才赶紧回了后厨,将此事告知给了自个儿男人。   苏九月下午过去的时候,就看到田秀娘脸上一脸的兴奋,便笑着问了一句,“二嫂今儿怎的这样高兴?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田秀娘正想跟谁分享自己的喜悦呢,就拉着苏九月去一旁坐下,才说道:“是有好事儿了,方才王大人过来吃面,我问了他学堂的事儿。他说呀,只要孩子们努努力,就都有机会!”   苏九月没想到王启英居然已经来过了,看着二嫂一脸高兴的模样,便也笑着说道:“说起来呀,我今儿过来二嫂这里也是为了这事儿,没想到倒是让义兄抢先了一步。”   一听她这话,田秀娘便想着她或许还有别的门路,就对着她问道:“九丫,你可有旁的消息?”   苏九月点了点头,“也算不上什么要紧的消息,大致跟义兄说得差不多,只是怡姐儿说还要加一两项体质的筛选。”   田秀娘听了这话眼睛就更亮了,她右手握拳在左手上一捶,有些兴奋地道:“这样就更好了,咱们桃儿和果儿都是在外头跑惯了的,家里从来没拘着她们,她们的体质都好着呢!”   苏九月也跟着高兴,但她既然来了,丑话也得说在前头,便同田秀娘说道:“二嫂,一切都得看孩子们的,若是到时候不成事儿,咱们就先自个儿给孩子请了夫子上私塾,您可莫要责怪孩子们。”   田秀娘原本也只是想让自家果儿去碰碰运气,若是不成也没法子,她们没上过学堂不是照样长这么大了?也没甚大不了的。   可是这会儿听苏九月主动说起私塾,她心里头高兴极了,当下就保证道:“瞧你说的,我们怎么会怪孩子们呢?有你跟孩子他三叔在,这几个孩子已经沾了很大的光,她们怎么都比咱们原先过得好的。待我回去了,也要跟娘和大嫂说说,让她们心里头也有个数。”   苏九月听着二嫂这一番话,心中那叫一个感触颇深。   怪不得人都得往外头走,走出自个儿的那一亩三分地,见多识广之后,自然会豁达许多。   从前她家二嫂一股小家子气,如今瞧着倒像是越来越好了。   苏九月想了想,又笑着问道:“二嫂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呢?”   田秀娘叹了口气,“原本这两日就想回去的,可是谁知道国子监搬家的事儿闹出来了,如今铺子里比从前忙了许多,我让人在门口支了两张桌子,根本走不开啊!”   苏九月也瞧见了,铺子里坐得满满当当的。二嫂他们生意好,她也是高兴的,但这样忙下去身子根本受不了啊!   她眉头一蹙,对着田秀娘说道:“二嫂,不然再雇佣个师傅吧?不然二哥一个人拉面,时候长了身子也遭不住。请个师傅,二哥就闲下来了,到时候你也能轻松些。”   田秀娘想到自个儿男人这两日成天喊着肩膀痛,连夫妻敦伦的事儿都没那么热衷了。   她也担心时候长了给他男人累出病来,他还这么年轻,后头日子还长着呢!   她爹年轻的时候犁地都是自个儿犁,如今年纪大了,腰疼得都直不起来。   这会儿苏九月提起,田秀娘也有些意动,就对着她说道:“这事儿等我晚些时候跟你二哥商议一下再说吧。”   苏九月应了一声,也没闲着,帮着她忙里忙外的。   田秀娘看着她洗碗,就蹲在一旁给她打下手,看着她直笑。   苏九月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扭过头问她,“二嫂,你总是看我作甚?”   田秀娘乐呵呵地感慨道:“原先在家的时候你就总是帮着我洗碗,没想到如今来了京城,居然还有你帮我洗碗的机会。”   苏九月五官一皱,说道:“那可不一样,如今我帮你洗碗,可是要你管饭的!”   田秀娘哈哈笑了起来,“好说!好说!待会儿让你二哥给你再打个荷包蛋!”   苏九月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神色,“既然二嫂都这样说了!那我后日休沐,不然来帮你干活儿?你也好回去看看爹娘和孩子们。”   田秀娘这会儿瞧着苏九月的模样就跟看着活菩萨似的,她可算明白了为甚她婆母那样喜欢老三家的了,这眼力界儿!这觉悟!她着实比不上。   苏九月过来面馆的事儿她头一天就跟吴锡元说过了,吴锡元说好来接她,到了下衙的时候,又正好被个事儿给绊住了。   “又是告桑庄的?”因着那个女子状告了桑庄十次,他印象很深,他特意看了一眼上诉人,居然不是那个罗氏。   这回状告桑庄的是个举人,因着他有功名在身,倒是不用再受钉板之苦。   “状告桑庄占了他家两块地?”   吴锡元一阵无语,这种小案子怎的还会千里迢迢来京城上诉?别地儿都处理不了吗?   阿兴抱拳说道:“大人,不止这个,那个举人说有些事儿说出来兴许要得罪人,还得等见到您亲自告诉您才行。”   吴锡元点了下头,“罢了,人都来了,也没有将人撵走的道理,你就带着他进来吧!”   阿兴走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个穿长衫的男子走了进来。   这个男子身上的衣裳虽然很朴素,但瞧着还算干净体面。   他见着吴锡元就直接拜了下去,“草民袁迅,蜀郡人氏,叩见吴大人!”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他的诉状,抬手叫他起来,“起来吧,你是来状告桑庄的?” 第1031章 银子进了谁的口袋   袁迅起身,恭恭敬敬地垂首而立,应了一声,“正是。”   吴锡元将诉状放在了案几上,才抬头看向了他,同他说道:“听闻你还有事要说?”   袁迅悄悄看了一眼吴锡元,显然也没有想到原来新上任的吴大人居然这么年轻。   听闻这个吴大人还跟他是同一届考中举人的,结果他如今还是个举人,没有谋到任何官职,人家却已经坐到了正三品的位子。   一般碰到这种人物,他们都默认人家是真的有本事的。   毕竟如果不是亲自经历过科举,谁也体会不到科举考试的难。   人家科举厉害,做官也厉害,那么自个儿要说的事儿真落在他手里也就简单了。   “是的,大人,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草民既然发现了,自然要上报给朝廷,一切都任凭朝廷定夺。”   吴锡元微微颔首,“你请直说。”   “草民三年前考中了举人,自以为已经有了功名,便去找蜀郡郡守想要回草民家被抢去的两块田,加起来大约有四亩地。”袁迅说道。   这些吴锡元已经在诉状上看到了,就没开口说话,定定等着他说接下来的事情。   “可草民也没想到桑庄居然已经无法无天到这种地步,他得知草民中了举人之后,便陆陆续续在草民名下挂了许多田地避税,可那些田根本就不是草民的。草民发现之后去找他们理论,也被他们撵出来了。”   吴锡元想到上一世皇上最终彻查了挂靠的事情,却没想到这一世的导火索竟然变成了桑庄。桑庄可真够大胆的,连举人都敢赶出来?   他以为袁迅是来举报挂靠的,却没想到袁迅接下来说的话居然还有惊喜。   “草民暗自里查过此事,也问了几户挂靠的人家,却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是要正常缴税的。大人,此事有猫腻啊!草民名下已经挂了四十余户人家了,整个蜀郡可不止草民一个举人啊!”   吴锡元脸色一变,这些银钱也不知道最终落入了谁的口袋里,但只要知道是桑庄经手,就一定能查得出来!   “本官知晓了,明日上朝时就将此事禀报给皇上。”   袁迅松了一口气,就听到吴锡元又开口问他,“袁迅,不知你可否听说过一个叫罗云的女人?她男人姓姜,也是蜀郡人。”   袁迅很诧异,罗云三年前就来了京城,说要替她男人和父亲讨个公道,却没想到这一走就再也没回去过。   袁迅当初想状告桑庄的时候,就有人跟他讲了罗云的事儿,想让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他来到京城原本想打探一下通政使大人的做派再行事,正好遇上吴大人走马上任,一打听才知道人家风评很好,这才让他鼓起勇气来上了这么个状子。   更让他没有想得到的是,在他来到京城之后,居然还能从吴大人的口中听闻罗云的名字。   他点了下头,“回大人的话,草民知道罗云,蜀郡知道她的人不少的。她家里日子原本过得不错,家里也只有她一个独女,她爹就给招了个上门女婿,守着家里那几亩地也够吃了。但后来桑庄想在那块儿盖个度假山庄,要将他家地给征用了种竹林,却偏偏不给银子。罗云她爹自然不愿意,就跟官兵起了争执,她爹和她男人都被失手打死了,只罗云一个人活了下来,据说也被那伙儿官兵给糟蹋了……”   吴锡元拧着眉头,“他收了那么多税银是自个儿用的吗?”   袁迅摇了摇头,“这些草民就不清楚了,草民无人可用,只能靠自个儿打听。这些秘辛也不是草民能打探到的。”   线索到了这儿就断了。   吴锡元在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并未将此事当着所有文武百官的面儿说出来。田地挂靠这事儿应当不是近几年才兴起的,真要查起来,文武百官一大片儿人都不清白。   等到退朝之后,吴锡元才再次递了牌子,要见皇上。   景孝帝这这两日正在宫里头看戏呢,可谁知道他家老四跟平王在一起依然乖地跟个小猫似的,平王让他作甚他就作甚,一点儿意思也无。   早知道还是让老三来操办寿宴了,老三那性子不把平王气死也差不多了。真给气死了,还省了他一桩事。   这会儿听赵昌平说吴锡元求见,他像是找到了新乐趣似的,对着赵昌平说道:“让他进来。”   吴锡元一进殿门,就听到皇上说道:“吴爱卿,朕这几日都找不到个能下棋的人,既然你来了,可得陪着朕好好下一会儿。”   吴锡元行了一礼,回答道:“陪皇上下棋乃是臣的荣幸,只是在下棋之前,臣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要禀报您。”   景孝帝将他叫起,“起来吧,什么事儿啊?”   如今的大夏朝比起他一开始接手的时候,真要太平许多了,他甚至都开始幻想是不是自个儿手里头还能出现一个盛世?待他百年之后,也能流芳百世。   就连吴锡元说有要紧的事儿,他也没太放在心上,可紧接着就听到吴锡元说道:“皇上,昨日有个蜀郡的举人上了状子告地是蜀郡郡守桑庄,桑庄强抢百姓的土地,还不顾诸位举人的意愿,在他们的名下挂靠田地。”   景孝帝一拧眉,问道:“为了避税?”   吴锡元摇了摇头,“并不完全是,老百姓们的赋税还是正常交的。”   景孝帝脸色大变,动了他的税银就相当动了他的江山!国库才是一个朝廷的底气!   “这种案子多吗?”   “回皇上的话,挂靠田地一事……几乎许多人一考上举人就会给自家亲戚们挂靠。”   景孝帝的脸色更难看了,既然不是个例,这些年也没人来跟他反映,不知道已经避了多少银子了!   “岂有此理!”他此时也没心思下棋了,一巴掌拍在了棋盘上,棋盘上的棋子都跳了起来。   “彻查此事!那些银子务必要追回来!”景孝帝怒气冲冲地道。 第1032章 真不是针对谁   吴锡元的面儿上有些许为难,景孝帝见状就问他,“怎么?你还有旁的事儿要说?”   吴锡元一抱拳,回答道:“皇上,挂靠一事,牵扯甚广,只怕朝中大臣大部分都……”   他话我没说完,但皇上心里也懂了,挂靠在他们看来已经是个不成文的规定了。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皇上,兴许咱们应当先出个告示,给诸位大臣们一些时间。”   景孝帝仔细思索了吴锡元的提议,最后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便给他们三日吧。”   吴锡元便将自个儿先前想好的法子告诉了皇上,“皇上,咱们可以广发告示,告诉百姓们尽快将自己的田要回去,三日之后朝廷不再处理此事。至于所有给人挂靠了田地的举人,名下土地来历不明的,一律按挂靠处置!到时候该补税补税,土地也一律充公!”   景孝帝摸着下巴上的胡须,连连点头,“不错,此法子甚好,还是你们年轻人的脑子灵活,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他又看了一眼吴锡元,对着他问道:“对了,吴爱卿,你说这么多人给人挂靠土地,定然都是有利可图的。那么你呢?你名下可有帮人挂靠过土地?”   吴锡元上一世还真的帮大伯家以及村里几户亲戚家挂靠了土地,后来查到他头上,情节不算严重,只是让他补了几年的税银。   但他大伯家吃了这个好处,后来让他将田地拿回去的时候,他也不愿意,就指着自个儿给他交税。   这一世他干脆就不惯着他们家,一开始就没应。   也因此在皇上问起的时候,他能够理直气壮丝毫不心虚且坚定地说:“没有。”   皇上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小子跟油腔滑调的王启英不一样,是个十分正派的读书人。按理来说,他说没有也该信的,但皇上还是忍不住奇怪。   十年寒窗苦读,替自个儿家中人挂靠田地也是很正常的。   便问了一句,“你当真没给任何人挂靠田地?”   在说到“任何人”三个字的时候,景孝帝特意语气重了许多。   吴锡元依旧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家中大伯、外祖家以及老丈人家一个都没给挂靠。”   景孝帝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当真没有?哈哈哈哈,你也是个有趣儿的,这样绝对,你老丈人没收拾你?”   吴锡元想到自家老丈人,面儿上也和煦了许多,“我家老丈人明事理,我告诉他朝廷要靠着税银养活边疆的将士们,他非但没有生气,还很支持我的。”   景孝帝听了跟着点头,嘴上也忍不住感慨道:“不错,一个乡野匹夫都能想明白的道理,朕的大臣们居然不懂?属实可笑。你那岳父如今在何处?”   “回皇上的话,我岳父如今在牛头镇经营着一家白事铺子,家里地忙不过来,就请村里人帮忙照应,收成会分他们一些。”   “不错,生人做白事也是在积福德。”   吴锡元以为景孝帝只是提到他老丈人,随口夸了两句,却没想到皇上居然开口说道:“你老丈人是个明白人,朕心甚慰,必须得赏赐他点什么!”   吴锡元一愣,紧接着就听到皇上开口说道:“赵昌平,你让人在牛头镇跟前儿置办十亩地给老人家送去。”   赵昌平应了下来,“是!”   吴锡元一愣,十亩地对于皇上来说不算什么,但对他岳父来说,那可是天降横财啊!   “皇上,您……”   景孝帝见他要开口说话,就直接伸手制止了他,对着他说道:“千金难买朕高兴,吴爱卿不必多言,待会儿朕就让人去拟旨,你去仔细查查桑庄那些税银的去路。”   “臣遵旨!”   吴锡元从宫里出来的时候,外头一片祥和。兴许有几个人知道吴锡元进宫面圣了,但显然还没人意识到吴锡元这次进宫将会给朝廷带来多大的震动。   吴锡元也没跟任何人说,自个儿低调的从宫里出来,低调的上了马车,深藏功与名。   他到了通政司,让人去将罗云给他找来。   既然两个案子都牵扯到了桑庄,那么定然要一起查了。   他又让人去将所有有关桑庄的卷宗都找出来,看看这个桑庄身上到底还藏着多少肮脏事儿。   可是让他意外的是,这个罗云自从上次状告失败之后,最近就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似的,他的人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人。   “大人,她最后一次是出现在米家的,米家是个商户,做的是烟草生意。属下让人去米家打听了,说是她上个月领了月钱之后就再没去过,如今也没人知道她在何处。”   吴锡元眉头一拧,对着属下说道:“今儿才第一日,指定还有许多地方没查到,你们这两日再去别处好生打听打听,看看还有没有别的线索。”   “是!”他的下属退了出去。   .   翌日,在上朝议事的时候,赵昌平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念了一道圣旨,圣旨一下,所有人一片哗然。   皇上这道圣旨没有针对谁,而是针对了所有人,谁考取了功名不给自家谋点福利?至于那些大家族出身的大臣们,一个个几乎将同族人的田地都挂靠到了自个儿名下。   所有人冷汗直流,唯恐查到自家头上。   可紧接着听说皇上给三日时间,若是三日还没理清楚,那就得自个儿补了。   有几个老臣为官几十载,这要是自个儿补,只怕真要将家底给掏空了。   等到从宫里出来,王启英远远就瞧见吴锡元了,他快走两步来到了吴锡元身后,喊了他一声,“锡元,你等等我啊!”   吴锡元停下脚步,回过神看了他一眼,王启英已经来到了他身边儿,伸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王启英压低声音对着他问道:“锡元,今儿这事儿是你跟皇上提议的吧?”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桑庄借着挂靠一事贪污了不少税银,也不知道赃款如今流向了何方,皇上命我早日查清此案,务必将赃款追回来。” 第1033章 本官给你引荐一个人   王启英眉头一蹙,“可是昨日去找你递状子的那个举人说的?”   “嗯,若不是他,咱们兴许一时半会儿还真查不到这个。”   王启英爽朗的一笑,“这就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但凡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总是会叫人知道的。”   吴锡元看着他一脸兴奋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这是自然,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两人一边儿朝着吴家的马车走去,吴锡元还抽空问了王启英一句,“义兄,你名下可有挂靠别人的田地?”   王启英摇了摇头,“你也知道的,我家三代单传,也没甚亲戚。至于我外祖家,他们都自个儿有功名在身,哪儿用得着挂靠在我这种纨绔名下?”   吴锡元一想也是,就耸了下肩膀,说道:“既然如此,此事儿就跟咱们没甚关系了。”   王启英听了这话倒是很诧异,“你也没挂靠?”   吴锡元家中祖宗八代都在种田,他居然在中举之后还不替自家人谋福利?这也太让人不可思议了。   “没有,我家是外来户,村子里的亲戚也就有个大伯,大伯家跟我家关系处的不好,就不愿意给他们挂靠。谁成想居然会有人在此事儿上钻空子,皇上这回要彻查此事,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王启英轻声一笑,“也合该桑庄倒霉的,这案子若是交到旁人手上,指不定就被人按下去了。可查案子的是你,你又凑巧没挂靠,这事儿怎么追究都追究不到你身上去。”   吴锡元没有多做解释,但他心中仔细想了,若是他的名下真挂靠了哪户亲戚,他宁愿将这些年欠的税银全都补上,也不会给他们任何可趁之机的。   吴家的马车走远了,诸位大臣们也收回了视线。   此时陆太师也知道了此事,闻堰问道:“大人,皇上今儿下了这道圣旨,也没赶尽杀绝。说是三代之内的亲属可以挂靠,三代以外的都得补上,还给了大伙儿三日的期限。”   陆太师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愁容,闻堰也知道为何,他们陆家人口众多,许多族里的田地都是挂在老爷名下的,真要清算起来,陆家也难辞其咎。   闻堰毕竟也只是个下人,这会儿静静地立在一旁,等着陆太师定夺。   半晌,陆太师才叹了口气,“从前是咱们府上做的不对,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师居然没都没察觉此事的不妥。如今皇上既然亲自下旨了,咱们也不能跟皇上对着干。三日内田地能退回去多少是多少,剩下的该交多钱就补吧!”   “是。”   不止陆家,此事几乎发生在朝中所有大臣的家中。   镇北侯魏家,此时差点差点将房顶给掀了。   “到底是谁给皇上出的这种损人不利的法子?!”   管家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应当是通政使吴锡元吴大人所为,昨儿也就他独自一人进宫去见了皇上。”   “吴锡元?!他是有病吧!这么做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了升官进爵?他也不怕将朝中文武百官给得罪了遍?”   管家没有说话,但吴锡元既然将此事告知了皇上,说明他是不怕的。   只要有圣宠,在京城里原本就可以为所欲为。   但他还是有话要说,“侯爷,您也别生气。据说是因为有个举人一纸诉状送去了吴锡元的案几上。据说此事关系重大,那个举人跟吴锡元二人单独在屋子里说了许久的话,并没有人知道他们说了什么。”   镇北侯此时也明白了,这个举人恐怕才是此事中的罪魁祸首。   因此,他便问道:“这个举人是谁?哪儿来的。”   既然能中举,显然不是无名之辈,“三年前中举的,蜀郡人氏,名袁迅。”   ……   京城里的大人们好歹得知消息很及时,三日也够他们处置了,而路远的人大臣们即便是快马加鞭得到消息,也三日已过。   他们能做的也只是尽快将手中的田地还回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查到他们头上了。   这日吴锡元回到通政司,就看到门口一个人在通政司大门外头来回徘徊,他一眼就认出了这人就是袁迅。   只是这一回袁迅看起来狼狈极了,比起头一次见他的时候,形容要惨淡了许多,身上的长衫也皱皱巴巴的。   见着吴锡元从马车上下来,袁迅就急忙迎了上去,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吴大人,我有事要同您说!”   吴锡元看着他这模样,忽然觉得他应当算是混得最惨的举人了。   但凡他稍稍不那么正直一些,如今的他早就仆妇簇拥了。   “咱们进去说。”   待到两人进了屋子,袁迅径直给吴锡元行了个跪拜大礼,“还请吴大人救我!”   吴锡元听了这话,再结合他现在的形象,毫不费力地猜到应当是有人针对他了。   他这次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只怕对付他的人还不止一个。   那么他便是留在通政司,应当也不安全。   吴锡元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才对着袁迅说道:“这一次咱们两人都得罪了不少人,只怕我跟你在一起也护不住你。”   袁迅的脸色顿时就惨淡了下来,可是紧接着就听到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我将你引荐给一个人,他一定能护得住你。”   袁迅松了一口气,这个吴大人怎么说话还大喘气,真真儿是吓死他了。   吴锡元又说道:“你先跟我待在通政司,等我下衙再带你去。”   “多谢大人!”   吴锡元自个儿也觉得这个人既然能中举人,也是个有才能的,为人正直,若是能给他安排个好去处倒也不错。   他在一旁忙活着,见袁迅闲着,便让他帮自个儿整理了几个不大重要的卷宗。   等吴锡元忙完,带着袁迅回家用了饭,跟苏九月说了一声,才又出门了。   他要去的是苏大将军府上,要说京城最安全的地方,就是苏大将军这里。在他看来,苏大将军身边儿可比皇上身边儿还要安全。   袁迅看到牌匾上大将军府几个字,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   若是大将军能收下他,他确实就安全了。 第1034章 求助苏大将军   大将军府平素来拜访的人并不少,吴锡元来的时候,就看到几个将军还在外头候着。   他二话没说,就坐在他们身旁的凳子上,跟他们一起等着。   吴锡元这次的举动,对别人来说是灾难,但对这些武将来说那可真是喜气洋洋跟过大年似的。   他们在前线打仗,最怕的就是粮草军需供应不足,所以武将们大多根本不会给人挂靠田地。   那些文人墨客只恨不得将吴锡元口诛笔伐,但武将们瞅着他就和颜悦色多了。   “兄弟啊!听说你这两日办了个大好事儿?”   吴锡元不知道该不该承认,片刻间几位武将都已经围了过来,“好兄弟!你为咱们将士们办实事,咱们将士们就拿你当亲兄弟!若是日后遇上们难处,只管招呼一声!咱们义不容辞!”   “对!义不容辞!”   “记得六年前在河西走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直接要了我百十来号弟兄们的性命!就因为军需跟不上!咱们上阵杀敌,却没有袄子穿!”   “还有那一年跟胡人打仗,咱们兄弟们铠甲不够,跟人家装备精良的轻骑兵一比,老子自个儿差点都没活下来!如今胸口上还有个疤呢!”   ……   吴锡元听着他们的话,心里也跟着沉重不已。   就在这时候,苏大将军身边儿的刘副将走了过来,“一个个的这样大声作甚?大将军让你们都消停点!”   “是!”大伙儿齐声应道。   刘副将这次将视线落在了吴锡元身上,恭恭敬敬地对着他一抱拳,说道:“大人,咱们大将军请您进屋一叙。”   吴锡元应了下来,还转身跟其他将士抱拳示意,“诸位大人,那本官就先走一步了。”   “吴大人,请!”   ……   吴锡元跟在刘副将身后朝着苏大将军的书房走去,袁迅见状也急忙跟上。   等到书房外头之后,吴锡元和袁迅十分识趣儿的在外头等着,看着刘副将进去通传,没一会儿他就回来将他们叫了进去。   苏大将军的书房跟文官的书房有很大的区别,他的身后挂着一幅巨大的大夏朝疆域图,一旁的案几上堆满了卷宗,身后的书架上也全都是各种书籍,打眼一扫就能看到几乎都是些《孙子兵法》、《墨家机关术》、《天工开物》……   吴锡元跟袁迅给他行了一礼,苏大将军亲自走过来将吴锡元扶了起来,“吴大人!真是稀客啊!”   想到他第一次见到吴锡元的时候,对方只不过是个没有功名的穷小子,这才过去了三年,对方就已经坐到了通政使的位置。   怪不得老话常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吴锡元起身对着苏大将军一抱拳,说道:“大将军此言真让小侄汗颜,小侄原本应当早早来探望您的,只是手中公务繁忙……”   他也不想让苏大将军以为自个儿只有用得上他的时候才上门的,就急忙开口解释了一番。   话还没说完,就被苏大将军给打断了,“不用解释,我哪儿能不知道你有多忙啊?!哈哈哈哈,皇上交到你身上的担子一个接一个的,都不给人歇息的功夫。”   吴锡元谦虚地笑了笑,就直接说道:“大将军,小侄此次前来,实在是遇上为难事儿了,还想请您帮小侄一个忙。”   苏大将军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什么忙?你只管说!就冲这次你给皇上提地这事儿,那对我们这些将士们可是帮了大忙了。若是能帮得上你什么,只怕外头那些孩子们也要跟着乐呵呢!”   吴锡元就喜欢他们武将这种性子,说话直来直去的,高兴和不乐意都写在脸上,就连人跟人之间的相处都显得简单了许多。   他正了正神色,对着苏庄一抱拳说道:“大将军,此次我们跟皇上提议要彻查挂靠田地一事,得罪了不少人。我有官身且什么还有人护着,他们也不太敢明着下手,但千里迢迢来京中告状的袁迅就没那么轻松了。小侄如今已经自顾不暇了,还请大将军护袁迅周全!”   苏庄一听他所求之事,眉头也拧了起来,他冷哼一声,嘴巴上的两撇胡子都跟着抖了两下,才气愤地说道:“真是岂有此理!你们两个本将军都护着了!”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吴锡元身边儿的袁迅身上,袁迅被苏大将军这般盯着也实在有些紧张,可是紧接着苏大将军说地话就让人他忍不住原地一蹦三尺高。   “袁迅?听说你也是举人出身,不然就暂且在我们军营里找个活儿干吧!前阵子到了一批军需,还没整理出来。我们这儿都是粗人,许多人大字不识一个。你就待在军营里,我就不信谁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去我们军营杀人!”   “是!草民多谢大将军提携!”   虽说如今还只是不入流的活儿,但兴许过阵子他就也能入仕了呢?那他可真就因祸得福了啊!   吴锡元得了苏大将军的首肯,整个人也松了一口气,这也算是化解了他的一块心病。“多谢大将军。”   苏庄又接着说道:“至于吴大人,你公务繁忙,我也不能将你留在我们军营。既然如此,那……刘副将!”   刘副将站了出来,双手抱拳,“属下在!”   苏庄斜睨了一眼刘副将,嘱咐道:“近一段时间,你就不用跟着本将军了,去保护吴大人吧!日后若是战事再起,本将军自会将你叫回!”   吴锡元猝不及防听了这番话,吃了一惊,刘副将也是一愣,“大将军!那您……”   苏庄眸子一瞪,“这是军令!”   刘副将这才低头应了下来,“属下领命!”   吴锡元也急忙说道:“大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小侄有官职在身,他们不会将小侄怎么样的!”   苏庄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忽然冷笑一声,“你永远不要在这种事情上推己及人,有些人就是疯子,不会按常理出牌。到时候他们兴许顶多是丢弃一枚棋子,但对咱们来说,却会造成无尽的伤害。” 第1035章 我苏庄罩着的人   吴锡元了苏庄这一番话,也觉得很有道理,他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小侄受教了。”   苏庄这才又看向了刘副将,对着他说道:“刘副将!吴大人为了咱们将士们做了这些,才使得自己身处险境,你务必要保护好他。”   “大将军放心!属下既然领命,断然不会玩忽职守!”刘副将斩钉截铁地应了下来。   他们从苏大将军府上出来的时候,也被许多人看到了。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苏大将军居然将自个儿的副将派去了吴锡元身边儿,他们一开始也以为只不过是顺路送吴锡元回去,可是谁知道刘副将居然一直跟在吴锡元身边儿。   在晌午吴锡元下衙之后,他还跟着一起入住了吴锡元府上。   至于那个袁姓的举人,更是直接不见了踪迹,似乎从进了苏大将军府上之后就再没有出来过。   苏大将军的意图大伙儿也都看明白了,他是想告诉所有人,吴锡元和那个袁姓举人,他苏庄护着了!   “这可真就棘手了……”镇北侯魏家一片愁容满面。   最后还是魏侯爷对着大伙儿说道:“行了,别再想着对他们下手了,先收拾残局吧!剩下的日后再慢慢谋划!”   苏九月见着苏大将军居然派了刘副将来保护她们家锡元,也没忍住乐笑了,“苏大将军和怡姐儿对咱们可真好,副将都给送咱们府上来了。咱们这几日也得好生招待人家,可别让人家在咱们府上还待得不痛快。”   “我晓得了,明日你跟兰草叮嘱一声,让厨房多备点菜。习武之人食量都大一些,还得备着肉菜,人家出力保护咱们,怎么也不好让人饿肚子。”吴锡元叮嘱道。   “我记下了。”苏九月应了下来。   第二日一开饭,刘副将才发现自个儿这一回似乎来对了,他们在军营里可没这么好的伙食。   见着刘副将吃得开心,苏九月两口子也相视一笑,心里头都满意了。   吴锡元今儿去了通政司时,他的下属们已经等候他多时了,一见着他就急忙上前行礼,“吴大人,属下查到些线索了!”   吴锡元让他跟着自个儿进了屋子,让人在外头守着,才压低声音问他,“你查到了什么线索?”   “回大人的话,就是那个叫罗云的女人。”属下垂首而立,恭敬地禀报道。   “哦?查到了什么?你且细细说来。”吴锡元精神一振,急忙追问道。   “那个叫罗云的女子最后一次是出现在早市一家卖馄饨的摊子跟前儿,属下亲自去跟那个卖馄饨的老板确认过了,应当就是那个罗云。据说罗云那日吃了一碗馄饨,但是却没有钱付款,便想着跟老板赊账。”   他停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可老板又说了,他们家不过是小本生意,这妇人年纪轻轻的有手有脚,怎么会拿不出银钱?若是人人都赊账的话,他们铺子也没法做了。”   “后来怎么办了?他报官了?”吴锡元问道。   “没有。”下属摇了摇头,“他们是想报官来着,但是被您夫人解了围。”   “我夫人?”吴锡元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怎的好端端的就又扯到他夫人了呢?   “正是,您夫人那日凑巧也在早市那家馄饨铺子用饭,碰上这事儿兴许也是觉得那个叫罗云的女子可怜,就替她付了银钱。罗云说好后头会给您夫人还的,至于还没还,那就无人得知了。”   吴锡元想了想,这事儿九月从前似乎是跟他说过的,并没有过去很久,他还是有些印象的。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下属欲言又止的模样,便说道:“怎的了?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大人,依着属下来看,或许最后一个见过罗云的人正是您的夫人。咱们若是要再查下去,应当要问过您夫人才知道。”   吴锡元经他这么一提醒,忽然想到第二日九月从太医署回来的时候确实带了个女人,那个女人现如今还在她们府上做一些浆洗的粗活。   莫非……   嘶——   他这是什么宝藏媳妇儿啊!   他就连一刻钟都在通政司待不下去了,恨不得立刻冲回好生盘问一下那个女人!   但那女人到底是他媳妇儿的人,直接绕过她总归是不好的。   也因此,吴锡元才刚到通政司坐下,连屁股底下的凳子都没暖热,就直接起身出了门。   只留下一句话,“本官去接着查,你去将有关桑庄诉状都整理出来。”   “是。”   .   太医署。   苏九月正在忙活着将晾在外头的草药往回收,这会儿天儿瞧着不大行,待会儿应当要下雨了。这些药材是他们辛辛苦苦从库房里搬出来晾晒,避免生虫的,万一被雨淋了,这几日不就白忙活了。   她正搬着,秋林就跑了进来,“九月啊!你快出去瞧瞧!你家夫君过来了。”   “我夫君?!”   苏九月大吃一惊,这会儿还早啊,按说他应当正忙着呢!怎的会突然来她这儿。   但是如今也顾不上多问,她将手中的草药篮子往秋林手中一塞,冲着她说道:“你先帮我收回去,我出去看看。”   吴锡元在门口等着他,见着她小跑了过来,急忙也快走两步迎了上去。   “九月!”   “锡元!”   吴锡元拉住了苏九月的手,苏九月有些不大好意思,这里这么多人拉什么手啊!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她脸上的红晕还没退去,就先一步开口问道:“锡元,你怎的突然来了?可是哪儿不舒服?还是给哪位大人喊太医?”   吴锡元看着她的小脸,摇了摇头,缓缓说道:“都不是。”   苏九月拧着眉头仰头看他问道:“那是为何而来?”   “九月,我问你,先前儿你从外头带回来那浆洗衣服的妇人可是叫罗云?”他问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是啊,我先前儿不是跟你说过吗?”   她当初说的时候吴锡元根本就没好好听,在他看来他没必要记住别的女人的名字。   吴锡元又问道:“你可知道她的底细?” 第1036章 那日发生了什么   苏九月还当是罗云的身份出了什么问题,整个人也有些紧张,她反握住吴锡元的手,手指微微用力,着急地问他:“锡元,可是罗云的身份出了什么问题?”   吴锡元摇了摇头,“你先别紧张,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将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她是个寡妇,爹和男人都死了,如今在这世上也没什么亲人,她家里挺惨的,我也不好多问。她原本在米家做粗活,米家太过黑心,一个月不管吃住,居然只给她一百个大钱儿。我后来看不下去了,就将她带了回去,没给家中带来什么麻烦吧?”   “没有,我现在怀疑她应当是一个来告状的女人,头一个通政司将案子压了下去,我前几日不小心翻了出来,发现这个案子可能还牵扯到了另一个大案子,便想彻查此事。”吴锡元也没因为苏九月是个女人就什么都不跟她说,他不仅说了,还说得十分仔细。   苏九月听了松了一口气,又替罗云心疼了起来,“怪不得我瞧着她身上那么多伤疤,真是可怜,她如今就在咱们府上,我这里走不开,不然你先回去问问?”   吴锡元应了下来,“也好,你也莫要太过担忧,我会尽快将这案子查清楚,还罗云一个公道。”   .   吴锡元回到府上的时候,直接让阿奎领着她去找罗云。   罗云正在给九月洗衣裳,陶然就坐在她身边儿,两人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陶然一说话,罗云抿着唇轻轻一笑,气氛分外和谐。   陶然到底是个练家子,吴锡元等人才刚走进来,她就顺势看了过来。   见着吴锡元领着阿奎、阿兴和刘副将站在不远处,她急忙起身,一旁的罗云见状抬头一看吓了一跳,手胡乱在身上擦了擦,神色拘谨极了。   吴锡元朝着她们二人走了过去,见两人给他行了礼,就将她们叫了起来。   视线并未在陶然身上停留许久,就看向了一旁的罗云,“你就是罗云?”   他这话一出,罗云心中一惊,一旁的陶然嘴角倒是微微上扬了许多。   看来,吴大人寻过来了,罗云身上的案子也该给她个公道了。   “是,大人,民妇名……名罗云。”   吴锡元微微颔首,并未安抚她稍显紧张的情绪,而是直接开口询问道:“你丈夫是否姓姜?”   罗云的手一抖,张了张嘴,话还没说出口,眼泪就先流了下来。   半晌才带着哭腔回答道:“民妇已经没有丈夫了,但……民妇的亡夫确实姓姜。”   吴锡元看了一眼阿兴,阿兴如今也懂了自家大人心中所想,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自个儿的帕子掏了出来递给了罗云。   罗云不好意思接,陶然在一旁看着她泪流满面的狼狈样,也将自个儿的帕子掏了出来,塞到了罗云手里。   罗云这才冲着她道了声谢,用帕子将脸上的眼泪擦了干净。   “民妇失礼了。”她低声说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无妨,你诉状中的陈词本官都已经看到了,有关案子的其他详情,恐怕还需你仔细告知。”   罗云没想到自己告了十次都没能成功,还将自个儿搞得伤痕累累的案子居然被大人找上门来了。   看来也是老天眷顾她,在这档口换了通政使大人,前头她可是一连告了十次都没人过问呢!   罗云很是高兴,也顾不上掉眼泪了。   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她自然不会错过,赶紧应了下来。   “多谢大人替民妇申冤,民妇自当配合查案。”   吴锡元微微颔首,“你随我来。”   吴锡元带着罗云去了自家书房,让人在外头守着,他从桌子上堆着的卷宗里头找出了罗云早先递来的诉状。   他将诉状在案几上铺开,对着罗云问道:“诉状中写着你要状告蜀郡郡守桑庄,桑庄抢夺你家土地钱财,还唆使人打死了你父亲和丈夫。这些事发生在什么时候?可还有旁的目击证人?”   罗云每次想起那日发生的事儿对她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她不怕死,她宁愿那日死的人是她。   她闭了闭眼睛,努力忍住了眼泪,她必须要配合大人查案子,不能让她爹和丈夫就这么惨死!   “事情发生在前年二月,当初才刚出了正月,我那日正巧儿去赶集了。等我回去的时候就瞧见我家门口有许多官兵,我立刻慌了,还当是我男人惹了什么事儿,就急忙跑了进去。”   吴锡元瞧见她的脸色还算平静,但眼眶已经红了,就听她接着说道:“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一幕,我冲进家里的时候,我丈夫已经断气了,身上全都是血迹。我的父亲被一个官兵踩着脑袋,骂着他,说他对桑大人大不敬。”   说着话,她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我叫了一声爹,我爹爹看了过来,冲我喊让我走,说这些人是来抢我们家地的,让我赶紧走。我都没反应过来,就有两个官兵冲过来拉住了我的胳膊,将我按在了地上。其他几个人骂骂咧咧地走到我爹跟前儿对着他拳打脚踢……我看着我爹痛苦的挣扎,看着他呼痛,看着他一点一点没了动静……我才知道当官的狠起来竟比山中的响马还要吓人。”   吴锡元听着也皱起了眉头,“还请节哀。”   罗云微微颔首,吸了下鼻子,稳定了一下情绪,才接着说道:“这一切都发生在我家院子里,除了桑庄身边儿的士卒以外没人能看到,但我家附近兴许有人听到了动静。“   吴锡元想着那些士卒,又问道:“那些士卒当中可有没对你们动手的人?”   罗云想了想,点了下头,“有的,动手的只是我桑庄的亲信,还有几个士卒在门口守着,他们并未动手。”   “桑庄是自个儿亲自过去的吗?”   “没有,桑庄没过去,但那些人是他的手下,其中为首之人也说了是要为郡守修建度假庄子,才要收了我家的地。”   吴锡元又问道:“他既然要征地,你家周围的邻居家是否也一起征了?” 第1037章 目无王法   罗云应声道:“征了,我家原先的那个村子整个儿都没了。”   吴锡元眉头一蹙,“那其他百姓呢?”   罗云叹了口气,“我走的那日,看到原先的几个邻居拖家带口的在蜀郡街头乞讨,还有几户人家卖了儿女,重新置办了屋子。”   吴锡元:“……”   这个桑庄还真是目无王法,嚣张至极啊!   “若是你所说全部属实,本官定会替你主持公道!”吴锡元表态道。   罗云跪下来给他磕了个头,“多谢大人!民妇所言句句属实!还请大人明察!”   吴锡元将她叫了起来,“此案子从前在前通政使手上,耽搁了些许时日,从前你那些邻居也不知道还在不在蜀郡,本官这就派人去查。”   罗云从吴锡元的书房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放松了许多,就像是压在她身上的一座大山如今被搬走了半边儿似的。   她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抬头一看正好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陶然。   她快走两步来到了陶然面前,对着她叫了一声:“陶然姐姐。”   陶然冲着她温柔一笑,“事儿都跟大人说清楚了吗?”   罗云点了点头,“说清楚了,大人说他这就派人去查。”   陶然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又低头看了一眼她手上的疤痕,轻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案子已经被大人知晓了,你且放心吧,吴大人是个好官定然能处置了那个混蛋!”   “那就借陶然姐姐吉言了。”   陶然松开了她的手,又说道:“你先回去忙,我还有事禀报大人,晚些再去找你。”   “好。”   吴锡元听到阿兴说陶然要见他,也微微一愣,“陶然?”   “正是。”   陶然从前在静王府上不假,但她已经将她知道的都说了,也不知道她这会儿突然求见自个儿,到底所为何事。   “请她进来吧。”吴锡元说道。   阿兴走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带着陶然走了进来,陶然给吴锡元行了一礼,“奴婢见过吴大人。”   吴锡元叫起,“起来吧,你要见本官是为了何事?”   陶然站在案几两步之外的地方,低眉顺眼的模样,说出来的话却让人震惊不已。   “大人,您可是要派人去查罗云的案子?”   吴锡元嗯了一声,“正是。”   “大人,不然您就派奴婢去查吧?”   吴锡元愣住了,手里的笔一顿,写毁了一个字。   他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向了陶然,“你要去?”   陶然轻轻点头,“奴婢在府上这阵子吃得好住得好,总得为府上做些事情。从前一开始去燕王府的时候,奴婢也查过案子,并不是全无经验,不会叫您失望的。”   吴锡元想了想道:“蜀郡官官相护,你去可能会遇上危险,本官无法跟夫人交代。”   陶然闻言微微一笑,“那就让奴婢亲自去说服夫人吧,大人。”   吴锡元知道能以她的本事在静王府当了那么多年侧妃,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她的本事他自然是不会怀疑的。   “也好,若是夫人允了,本官便许你去。”   陶然已经听了他这话,就已经有些摩拳擦掌了。   她在静王府当侧妃,困了足足两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能出去的机会,她一定会把握住。   陶然从吴锡元的书房出去就一直在门口候着,眼巴巴地等着苏九月回来。   苏九月刚走进门就看到了陶然,陶然也看到了她,急忙小跑两步来到了苏九月身边儿,冲着她行了一礼,“夫人!”   她脸上的兴奋就连梅子这种粗神经的小丫头都察觉出来了,苏九月应了一声,才问道:“今儿遇上什么好事儿了?”   陶然笑着道:“这事儿能不能成,还得看夫人点不点头呢!”   苏九月闻言诧异地斜睨了她一眼,眉梢一挑,眼珠子一转,同她说道:“哦?那本夫人可得好好想想了,什么事儿啊?”   陶然回答道:“大人要派人去查罗云的案子,奴婢去找大人毛遂自荐了,大人说奴婢是夫人的人,要夫人首肯才行。”   苏九月一听,眉头便拧了起来,“要去蜀郡?”   “嗯!”陶然有些兴奋地点头。   苏九月却不免担忧起来,她上上下下将陶然打量了一番,“蜀郡路途遥远,你身子……能吃得消吗?”   “能的!夫人,我身子可好了,不然我打套拳法给您看看?”   苏九月思忖了片刻,摇了摇头,就当陶然以为夫人不让她打拳了的时候,苏九月却接过了梅子手中的药箱,指着梅子对她说道:“打拳倒是不必,你跟梅子过几招我看看。”   梅子另外一只手上还拿着回来的路上在门口买的糖葫芦,这会儿听到苏九月这话也免不了愣住了。   “我?”   苏九月点了点头,“来,我帮你拿着糖葫芦,梅子你先跟陶然过两招,不然她出门我实在放心不下。”   梅子惊讶过后也有些手痒了,有一说一,府上这些人身手还是差一些,她也就能跟她爹过两招,她爹近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总是不在府上。   她十分听话的将糖葫芦递给了苏九月,然后走到陶然面前,对着她一抱拳,“还请陶然姐姐赐教!”   陶然这会儿也有些兴奋了,她都两三年没跟人打架了。   她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对着梅子一抱拳,“请!”   苏九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打得热火朝天的,陶然武艺不错,不然也不可能接下梅子这么多招。   两人打得难分难舍,转眼就过去了一刻钟,苏九月看了看天色,觉得差不多了,才叫停了她们。   “好了好了,今儿就别打了,该用饭了。”   梅子和陶然十分有默契地收了手,各自退后了一步。   陶然刚站稳就兴冲冲地看向了苏九月,问道:“夫人?如何?奴婢能去蜀郡吗?”   苏九月看着她高兴的模样,也不忍拂了她的兴致,便点了点头,“想去就去吧,但那里咱们没甚熟人,你去了可千万要小心。”   “是!”   梅子还有些未尽兴,她抿了下唇,接过自个儿的糖葫芦咬了一大口,酸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心里才舒坦了。   罢了,日后再找机会切磋吧! 第1038章 看不出身形   苏九月前脚刚应下,陶然后脚就跑了。   苏九月知道她应当是去找吴锡元了,她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也抬脚朝着正院走去。   梅子刚刚和陶然在前院比武的事儿府中其他下人也瞧见了,自然也传到了吴锡元的耳中。   吴锡元听闻她能在梅子手下走过一刻钟,还未见颓势,可见武艺确实了得。   再者自个儿夫人都点了头,他也没道理再卡着人家。   “既然夫人都应允了,那你就去吧,我再派两个人跟你一起。蜀郡不小,三个人一起行动互相有个照应。”   “全听大人安排。”陶然应道。   等苏九月走到吴锡元书房的时候,陶然已经出来了,正好和苏九月碰了个正着。   苏九月就笑着问她,“如何?大人可同意让你去了?”   陶然兴奋地点头,“大人应允了,说再派两个人,让我们三个结伴去。”   苏九月又多叮嘱了两句,“你身子才刚好一些,外出办案也莫要逞强。若是真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儿,尽快给京中来信儿寻求帮手。”   陶然比苏九月要年长六七岁,见着她如今却一脸老成地同她说这些,心中好笑的同时,又觉得十分妥帖。   她冲着苏九月一笑,应声道:“夫人,我都记下了,您莫要担心。我从前在外头办过案子,有经验的,真遇上什么事儿,定然早早搬救兵。”   苏九月送走了陶然,走进屋就见到吴锡元坐在书桌后头等着她。   “走吧,吃饭。”   吴锡元起身从书桌后头绕了过来,拉住了苏九月的手,同她说道:“方才你们说的我都听到了。”   苏九月听他说起这个,就又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了他,对着他问道:“锡元,陶然此番可是让你为难了?”   吴锡元见她拧着眉头,一脸过意不去的模样,伸手在她的额头上轻轻一弹,才说道:“你这小脑袋瓜一天都在瞎想什么?”   苏九月一只手还被他拉着,就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皱起了鼻子,“我怕你是看在我的面子上才让她去的嘛!”   吴锡元都没舍得用劲儿,她的额头还是红了。   他心疼地凑过去在上边儿落下一吻,无奈地解释道:“若不是因着她是你的人,我早让她去了。能当这么多年细作不被人发现,武艺过人、明察秋毫,最重要的是她还是个女子,女子总是会让人放松警惕的,查案子更加方便。这样的人才培养出来一个多不容易,如今我手下还一个都没有,她愿意替我效劳,这是我的荣幸!”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才松了一口气,“陶然确实厉害,希望此番能顺顺利利的。至于罗云……不然就让她留在咱们府上吧?她如今也没家了,离开这里都没地儿去。”   吴锡元自然是答应的,“这些小事儿夫人做主就是了。”   .   在陶然离京的当天,王启英家中来了个不速之客。   听王通说京兆尹大人求见,他才放下手中的卷宗从书房走了出来。   过来一看,就看到一个人穿着披风戴着帷帽,再低头一看就连脚上的鞋子都比往常高了些许。   这样一来,不仅看不出身形,也瞧不出模样,当真妙哉。   他好奇地绕着桑科打量了一圈儿,啧啧两声,“桑大人,您这是什么打扮啊?莫非是……得罪了什么人?”   桑科叹了口气,将头上的帷帽摘了下来放在了桌子上,对着王启英说道:“王大人,您有所不知啊!这几日表面上瞧着马上到圣上寿辰了,外头一片祥和的,但实际上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王启英被他这话吓了一大跳,急忙追问道:“王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啊?莫非有人要在皇上寿辰期间闹事?”   桑科见状吓得脸色蜡黄,赶紧摆了摆手,“没有的事儿!您可莫要瞎说啊!”   王启英这才松了口气,他还就说若真的有人打算在皇上寿辰期间搞事情,他不去提前布置,跑自个儿这里来做甚。   王启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翘着个二郎腿看向了桑科,对着他问道:“桑大人,那你这副打扮来找我又是为了何事啊?”   桑科在他旁边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王启英说道:“王大人,实不相瞒,我今儿过来是偷偷摸摸来的,外头有人盯着我呢!”   王启英看着他,却没有出言打断,就听到桑科又接着说道:“您先前儿不是让人来问过我和桑庄关系么?他是我远房的堂弟,早些年他家同我家走动还算勤快,后来我觉得这人有些急功近利,就渐渐地同他疏远了。”   王启英赞同地点了点头,他这话说得没错,那个叫桑庄的确实有些急功近利了。   “可就在一年前他又给我写了家书,随信而来的还有一匣子银票,我瞧见的时候差点吓傻了,哪儿敢收下。就又写了封家书,连着银票一并给他退回去了。”   即使过去了一年,时至今日想起那一匣子银票,他也还是忍不住心疼。   “一匣子银票?!他给你这么多银票作甚?”王启英问道。   桑科摇头,“这我哪儿知道?他那家书中也不过就是日常的问候……对了,他信上说他家小女儿想来我家中做客,那阵子我忙得昏天暗地的,就没让她来。”   王启英这么机灵的人,桑科才刚一开口说,他几乎就明白了过来。   对着桑科说道:“他家小女儿可是到了适婚的年纪?”   桑科回想了一下,“差不多了吧?他家小女儿比我家老三小了两岁,如今应当就是十三四岁。”   十三四岁,正是定亲的好年纪。   “那位姑娘定亲了否?”   “年初送来的信儿上说给她定了亲,好像是梁州安知州的小儿子,说起来那位安小公子比桑庄他家小女儿还要小两岁呢!”桑科说道。   “梁州知州?安旭文?”王启英反问道。   桑科摇了摇头,“也不全对,先前儿燕王让那些知州们换了地儿,他如今应当是荆州知州了。” 第1039章 对您来说易如反掌   昨年燕王乱点鸳鸯谱,让各地的知州换了地儿查对方的案子,这一查还真查出来不少东西。   但要命的实锤却一个都没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私底下达成了共识。   王启英摸着下巴琢磨着,“这个安旭文平日里跟谁走得近?”   “大人,是平王一系的!这个下官知道!他小舅子跟平王的姨丈家有远房表亲。”桑科急忙表态。   王启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你怎的知道这个?”   话才刚问出口,他就觉得是自个儿白问了。   桑科既然能够当上京城的京兆尹,又怎么会是普通人?他不仅有魄力拒绝一下子银票,还能在风雨飘摇中十分坚定地选择站在自个儿这一边。   桑科讪讪一笑,“是下官觉得不大对劲儿私下里让人查的。”   王启英微微颔首,“不错,你还是个机警的。”   桑科又接着说道:“大人,还有一事。今儿下官这番打扮来找您,就是因为他们又来找下官了,说让下官帮着引荐平王。”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苦笑了一声,“谁不知道平王如今在皇宫里啊!下官就是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将他们带进宫的。”   那可是欺君之罪,他能坐到这个位子实属不易,他犯不着,也没必要。   “下官称病在家中休养,但此法子只能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下官愚钝,实在想不到该如何是好,只能来找大人讨个主意了。”他恭敬地抱了下拳。   王启英抬起眸子看他,“桑大人,本官如今已经被皇上贬职,您这一句一个下官,属实让本官心中不安啊!”   桑科苦笑一声,“大人,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的还有心思开玩笑啊。下官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待这风波过去了,您只怕还有的升呢!也犯不着改口了。”   王启英哈哈笑了起来,“桑大人真有意思,多谢您如此看得起我。他们既然来找你,你便应下来。”   “大人!”桑科一惊,似乎对他这话很不可思议。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才接着说道:“你安排他们进宫,剩下的我来安排,只要将他们困在宫里就是。皇宫中那么多空屋子,借两个出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桑科眼睛一亮,“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王启英说道:“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吧!告诉他们你需要安排一番,再拖三日,三日后本官一切安排好了,自然会给你去信的。”   “是!如此就麻烦大人了!”   他将帷帽重新戴好,又拉了拉身上的披风,才一拱手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桑科前脚刚走,王启英后脚就去找了吴锡元,将桑科来说的事儿通通告诉了吴锡元。   “安旭文?”吴锡元忽然觉得这个名字有几分耳熟。   仔细思索了片刻,才想了起来,先前儿项立新欠得那二十万两银子,似乎就同这位安知州有些关系!   当初他还在思索他一个知州要这么多银子作甚,现在看来只怕都用来孝敬平王了。   “锡元,我如今不宜进宫面圣,你替我走一趟吧!”王启英央求道。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说道:“你前脚来我这儿,我后脚就进宫,很容易被人发现。不妥,咱们得找个人替咱们走这一趟才行。”   这个人选可不怎么好选,信得过的人本就不多,还要能见到皇上,劝说皇上将皇宫里的空屋子贡献出来一两间,一般人还真没这脸面。   王启英拧着眉头,提议道:“锡元,不然我去找我外祖?让他替咱们走一趟?”   吴锡元思忖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先不用麻烦陆太师,我想到一个极为合适的人。”   “谁?”王启英下意识地追问道。   吴锡元笑了起来,“燕王。”   王启英一愣,坐直了身子,问道:“燕王?他能答应吗?”   “有八成的把握,我去试试看。”   这一世的燕王跟上一世不一样,他已经隐隐猜出来了。燕王兴许没有想要坐上皇位的意思,但是他却借着自己上一世的记忆做了许多安排,将那些对朝廷有威胁的人都设计到了。   他们如今要对付的是平王,想必燕王也是愿意帮他们一把的。   王启英跟吴锡元一起出得门,王启英回了自个儿家里,吴锡元则去了趟燕王府。   燕王不出意外就是在自个儿府上,近日陆老夫人要跟燕王妃合作家中的事儿,燕王妃总是不在府上,这让燕王不满极了。   关怀远进来禀报说是吴锡元登门拜访,燕王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他家小王妃给绣的“鸭子”荷包,听了他这话才抬头看了关怀远一眼,对着他问道:“他来作甚?”   关怀远一拱手,回答道:“回王爷的话,吴锡元说想求您帮忙。”   燕王下意识地觉得麻烦,但想到苏怡跟苏九月走得近,到底还是点了点头,“罢了,你让他进来吧。”   吴锡元走了进来,对着穆紹翎行了一个大礼,穆紹翎将他叫了起来,“你来找本王有何事?若真是太过麻烦,那本王即便是看在你夫人的面子上也不定应你。”   吴锡元恭恭敬敬地回答道:“此事对旁人来说兴许有些麻烦,但是对王爷来说,却易如反掌。”   穆紹翎眉头一挑,“会说好听话也没用,到底是何事?你直说就是。”   吴锡元就将他们所求之事告诉了穆紹翎,穆紹翎一想到要去见他父皇,下意识就想拒绝。可是又想到或许能收拾了平王,他就又松了口。   “本王去找父皇也不是不行,但本王丑话说在前头,若是父皇不应,那本王也没得法子。”   毕竟明知道那两几个人不安好心的情况下,还将他们弄进宫去,这不是对皇上不利嘛!   可是他又想到他父皇先后将洛阳王、平王和静王都弄进皇宫里去,保不齐是他父皇有喜欢这种刺激的呢?   吴锡元虽然猜测他会答应,但亲耳听到他答应下来也还是松了一口气。   “多谢王爷出手相助!” 第1040章 不学点好   燕王受吴锡元所托,到底进了趟皇宫。   而景孝帝得知燕王前来拜访的时候,差点没惊掉下巴,“老三?进宫了?”   他平素走到皇宫外头都恨不得绕着走的人,居然主动进宫了?真真儿是难得啊。   赵昌平在一旁说道:“是啊,王爷说有事儿要跟您禀报呢!”   景孝帝笑了两声,冲着赵昌平说道:“成,你去请他进来说话。”   穆紹翎跟在赵昌平身后走了进来,对着他父皇端端正正行了一礼。   景孝帝也没叫他起来,而是问道:“老三啊,你今儿怎的想起来进宫了?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吗?”   这臭小子还给他装病!年纪轻轻的倒像是比他老子还虚弱似的!   让陆太师给他教了几天学,他好的不学,坏的倒是学得快!   穆紹翎在决定进宫的时候,就知道会面临他爹的冷嘲热讽,他面色平平地道:“太阳是否是打西边儿出来的儿臣也不清楚,但儿臣进宫却是有件要紧的事儿找您。”   景孝帝看着他眉头一挑,问道:“什么要紧的事儿?”   穆紹翎挺直了腰身,同他说道:“父皇,是吴锡元和王启英他们查的案子有了头绪,对方想跟平王见一面,他们便想给他来个将计就计。让他们在宫中见一面,到时候将人困在宫里就是了。”   他可没想着贪这两人的功劳,事实上他一点都不希望他父皇将这事儿跟他联系在一起,他就只想当个传话的。   景孝帝眉头一蹙,“将人困在宫里?!这主意是谁出的?他们将朕的皇宫当做是什么地方了!”   穆紹翎听着他这话,甚至一时间竟然有些分不清他到底是真的生气还是假的生气,总觉得有些奇怪。   “父皇,皇宫这么大,您只需要给他们在离您远远的地儿腾个地儿。让他们将案子都查清楚了,您想削藩也好,或者背后那些有不臣之心的也都能给找出来。到了那时,您可真就可以高枕无忧了。”穆紹翎面无表情地劝说道。   景孝帝坐在上首,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片刻之后才摆了摆手,“你先起来说话。”   关怀远见状急忙起身将穆紹翎扶了起来,穆紹翎的膝盖有些酸痛,景孝帝看着他那神色也能猜个大概,就让赵昌平给他搬了个椅子过来。   穆紹翎刚落了座,景孝帝又说道:“要见平王的是谁的人?”   “蜀郡郡守桑庄。”   “桑庄?他怎的还在蜀郡?”因着桑庄是桑科的远房堂弟,景孝帝也还有些印象。   穆紹翎虽说不知道太多细节的东西,但是到底也是活过两辈子的人,即使用猜得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定然是背后有人悄悄运作吧?他在蜀郡待得越久,在那里的势力就越根深蒂固。父皇……您真的不打算配合一下吴锡元他们吗?”   “呵,悄悄运作?那朕还真得看看到底是谁有这么大胆子了!”   穆紹翎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今儿找他父皇的事儿应当是妥当了。   “那儿臣就去告诉吴锡元他们一声,就说您允了。”   景孝帝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告诉他们,让他们当心着些,若是出了什么岔子!乱了朕的皇宫,朕一定找他们算账!还有你!一起算账!”   穆紹翎应了下来,“是,父皇您放心就是,儿臣会让宋阔他们一起盯着的。”   等到穆紹翎从殿中退出去之后,赵昌平才跟皇上说道:“皇上,可要让麒麟卫加强守卫?”   景孝帝点了点头,“守住朕的勤政殿和宗元那里就好,其他的随他们去吧!”   赵昌平应了下来,方才燕王一开口他就知道皇上会答应下来。   自从皇上经过了上次那个劫难之后,他谁都不相信,宫中所有人在他看来都是危险的。皇宫并不是他的家,勤政殿才是。   他保护好自个儿和穆王爷,其他人的死活他也根本不放在心上。   皇上将静王和平王都弄进宫来,也是发现了这两人不安分,将他们放在眼皮子地下,让他们斗。   可现在看来静王显然并不是个简单角色,他竟然能不动声色将平王哄得团团转。   景孝帝自个儿坐在椅子上,想到那日郭若无同他说得话。   静王平王身上都有若有似无的紫气,唯独燕王没有。   景孝帝先前儿一直想不明白,平王有不臣之心他也能想得通,但静王腿脚不便,大夏朝绝对不会允许有一个天残的君王,他怎么也会有紫气?   可是郭若无是不会看错的,他是前国师才从雍州找回来的,跟京中的势力没有任何纠葛,也没有理由欺骗他。   景孝帝虽然心中一直都有疑惑,但郭若无这话也让他多长了个心眼。   他的目光还是头一次落在了这个不被他重视的儿子身上,才发现他这儿子比他想象的还要不简单。   .   吴锡元和王启英得了燕王让人送来的信儿,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安排他们去见平王,不仅要安排他们进宫,还要让人传信儿给平王。   若是瞒着皇上进行,说不上容易,但如今皇上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话,对他们来说就要简单许多。   两人分头行动,一边儿去安排宫里的人手,另外一边儿去让桑科接洽桑庄。   “行动可以失败,但是务必要保护好皇上!”吴锡元在王启英临走之前叮嘱了一句。   王启英神色郑重地点了头,“锡元,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   很快就到了约好的那一日,桑庄让人将他们送去了东厂,送人进宫这事儿还是走东厂的路子最简单也最说得过去。   他们一行人打扮成小太监的模样,抬着桌椅进了宫。   走到宫门口的时候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这个侍卫也是提前被打点过的,但也不能表现的太不当回事,好歹还得盘问一番走个过场。   “你们进宫作甚?”   “钟粹宫要一套新的梨花木桌椅,奴才们今儿才给拾掇好,就赶紧送来了。”为首的小太监冲着他们拱了拱手,回答道。 第1041章 互相猜忌   “可有腰牌?”   “有的,大人您瞧。”为首的小太监将自个儿的腰牌递了过去。   侍卫拿在手里看了看,才又还给了他,“你们进去吧。”   一行人进了朱红的宫门,纷纷松了一口气,原来传闻中戒备森严的皇宫也不过如此嘛!   他们进来了之后,便随着为首的太监朝着钟粹宫的方向走去。   “快快快,赶紧都进来,把桌椅先放着,你们在这儿看着,待会儿自然有人来验收。”小太监招呼着他们将东西放在院子里,便离开了。   他走后没多久,就看到平王也换了身不打眼的小太监衣裳走到了钟粹宫。钟粹宫原先是田贵人的住处,田贵人被贬后自然没资格再独居这么大一个院子了,也就此空了下来。   平王一进钟粹宫就看到了摆了一院子的桌椅,以及站在桌椅旁的人。   “奴才们见过王爷!”   平王眉头一蹙,直接开口询问道:“你们怎么来了?见本王有何事?”   “王爷,我们大人让给您捎个信儿,可是奴才们一打听才知道您在宫里,便想法子进来了。”   “什么信儿?你们哪个大人让你们捎来的信儿?”平王接连问道。   “我们大人是桑庄,信在此处,还请王爷览阅。”其中一人从怀中掏出来一个信封,弯着腰恭恭敬敬地递过了头顶。   平王接过他递过来的信封,直接打开取出了其中的信件,这一看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信本王看过了,你们回去给你们大人捎个话,就说本王已经收到信了,让他们按计划行事就可。   “是!”   平王将信塞在袖子里,打算等回去了再毁尸灭迹。   “本王先出去,你们等着本王走远了再走!”   “是!”   平王先去换了身衣裳,才往回走,走到殿门口,就看到了等在门口的静王。   静王坐在轮椅上晒着太阳,听到动静了抬头看了他一眼,“皇叔,您回来啦。”   平王点了点头,两人住在同一个中,他进进出出静王都知道的。   “方才御膳房那边儿来人说让拟个寿宴的菜单,皇叔您也知道的,侄儿长这么大也没参加过几次宫宴,实在没甚经验……这菜谱……不然还是您来拟吧?”静王说道。   平王却笑着说道:“这还不简单?你想吃什么就写什么!把从前没吃得都统统补上。”   静王没想到他会说这话,顿时笑了起来,“皇叔,父皇信任我们才将此事交给咱们去做,咱们又怎能如此儿戏?还是皇叔来拟吧,侄儿在一旁学习一二就是。”   平王看着他递过来的册子,哈哈大笑,伸手接了过来,“也罢,咱们叔侄二人一起拟,进殿再说。”   说着他就要去推静王的轮椅,一旁的小内侍急忙上前一步,“王爷,还是让奴才来吧。”   平王收回了手,跟他一起走到了台阶下,才搭了把手,扶着静王走了上去。   静王幼时是不坐轮椅的,但因着他腿脚不好走路一瘸一拐的,总是被人笑话,他后来就不走路了,让人给他打了这么个轮椅。等到后来他被封王赐府邸之后,若非必要,他也一直待在他的王府里,不怎么出来走动了。   两人进了殿中,平王扶着静王先坐下,自个儿才在他旁边落了座。   这时候已经有小宫女奉了茶水上来,平王跑了一趟也有些许口渴,喝了一大口才放下茶盏,看向了静王。   “那本王拟菜名,你来执笔可好?”   静王点头应下,“这样也可。”   两个人一个人报菜名,一个人动笔,合作也算愉快。   “皇叔,您再对一下,看侄儿写得对否?”静王说着,就将手中的金册子递了过去。   平王伸手接的那一刹那,他袖子里藏着的信掉在了地上。   静王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就瞅见信封上写着四个大字“平王亲启”。   空气一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平王脸上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最后还是静王先收回了视线,对着平王说了一声,“皇叔,您的东西掉了。”   平王这才又重新笑了起来,弯腰将信封捡起塞回自己的袖子里,一边儿解释道:“是家里送来的家书。”   静王点了点头,问道:“家里没出什么事儿吧?”   平王接着道:“不过都是些琐事罢了。”   静王这才说道:“那就好,皇叔您还是先看看菜谱吧。”   平王见他没有多追究此事,心中暗戳戳地松了口气,“好,本王看看。”   ……   等静王跟平王对好菜谱离开了平王的主殿回到自个儿的偏殿之后,才对着他身边儿的柏配说道:“柏配,你去查查看,今日宫外可有人平王府的人送信进宫。”   “是!”   静王这边儿才刚派人去查,那边儿景孝帝就知道了。   他就知道他这个老四儿子没那么简单,这么快就察觉不对劲儿了?   他让侍卫不做隐瞒,把消息一五一十地告知静王。   看来他是得立个太子了,不然这些人闹腾的就没个完了!   那边儿静王得知平王府的人最近都没有送信进宫,甚至这两日根本没人送信进宫,只除了今日东厂几个小太监送了一套梨花木桌椅进宫以外,再没什么异常。   梨花木桌椅?钟粹宫?   田氏不是已经被贬了吗?钟粹宫如今是谁在住?静王心中疑云渐生,又让人接着去查。   这一查才知道钟粹宫如今根本无人入住,那么到底是谁要的那套桌椅呢?   他再让人去查钟粹宫,却发现钟粹宫的大门已经被封了起来。   静王带着一肚子的疑惑,心里对他这个笑面虎皇叔却起了防心。   平王做的任何事情他都要再仔细查探一下,以免被他坑了。   .   很快就到了皇上寿宴的那日,京中但凡叫得上名号的大臣女眷纷纷受邀进宫。   苏九月自然也受邀了,但她的脸上却半点喜色也无。   她坐在床上,拉着吴锡元说道:“锡元啊,我昨儿又做梦了!”   今日就是皇上的寿辰,她昨儿却做梦了,就连吴锡元心里也不由得咯噔一下。 第1042章 他怎么算不出来   吴锡元看了一眼苏九月的神色,她紧皱的眉头,以及严峻的面色都充分说明着此事不简单。   他心里当即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对着苏九月问道:“又梦到了不好的事儿?”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我梦到皇上出事了。”   吴锡元的心沉了沉,这不是九月第一次梦到皇上出事,既然上一次都能轻松化解,那么这一次应当也行。   吴锡元抬眼看向了苏九月,问她,“出了什么事?”   苏九月抿了一下干涩的唇,低声说道:“梦里皇上在进乾元宫的时候,宫门上挂着的牌匾忽然就掉了下来,砸在了皇上的头上。”   宫里的牌匾那可都是真材实料的,一个牌匾分量绝对不轻,砸在人头上,便是要不了性命也那估摸着也就差一口气了。   吴锡元的眉头拧了起来,问道:“牌匾怎么会突然掉下来呢?!”   苏九月对此也不是一无所知,就听她回答道:“我远远瞧见似乎有什么东西打在了牌匾上,随后那牌匾掉了下来,这时候皇上刚好走到了牌匾底下。”   吴锡元也能猜测到,皇上向来都是被万人簇拥的,对牌匾动手可比对皇上动手简单多了。   “既然知道是牌匾出了问题,咱们得提早排查才行。”吴锡元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一世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走了,皇上不能出事,不然大夏朝群龙无首,定然会陷入一片混乱当中。他们这阵子做的事儿,为了削藩忙活得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他们必须得想法子阻止才行!   “咱们去告诉皇上?”苏九月抬头望着吴锡元提问道。   吴锡元思索了片刻,却摇了摇头,“咱们就这么直接去跟皇上说,皇上若是问咱们怎么知道的,咱们该怎么说?”   苏九月闻言也沉默了,他们不可能让皇上知道她能做梦避祸的事儿。但此事也不能用旁的理由来随意搪塞,万一被皇上认为他们在皇宫里安插了眼线可怎么办?   当然吴锡元想得可比苏九月想得要稍微长远一些,他们是才刚入仕的新秀,想给皇宫里安插眼线的可能性不大,是以跟他们家走得近的王启英、岳卿言的等人兴许就要被连累了。   苏九月没了主意,就看向了吴锡元,“那咱们要怎么办?”   “最好能让皇上自个儿查出来,就不会怪到咱们头上了。”吴锡元说道。   “说得倒是轻巧,皇上又岂是咱们能暗示得了的。”苏九月瞥了他一眼。   吴锡元笑了笑,“咱们做不到没关系,总有人可以的。”   “找启英哥哥?”苏九月歪着脑袋提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这事儿交给燕王可比找义兄要方便多了。”   苏九月想不通其中的弯弯绕绕,但锡元既然如此说了,那自然也有它的道理。   吴锡元伸手在她的鼻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也跟着起身道:“我先洗漱一番去找燕王去,咱们待会儿宫里见。”   苏九月应了下来,看着吴锡元利落地穿上衣裳从内室走了出去,外头的兰草已经帮着打好了热水。   吴锡元洗漱了一番,梳了头发,连早膳都顾不上吃就急急忙忙地出门了。   苏九月赶出来,将一盒点心塞到他的手里,让他在马车上吃一些,好歹垫垫肚子。   吴锡元大清早赶到燕王府的时候,苏怡和穆紹翎早就起了。   他们二人是习武之人,讲究的是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根本没有睡懒觉的习惯。   听闻吴锡元带着刘副将过来了,穆紹翎急忙将他们请了进来。   吴锡元跟燕王行了一礼,燕王将他叫起,问了一声,“吴大人,今日是本王父皇的寿辰,你不早早进宫怎的跑到本王这里来了?”   吴锡元一抱拳道:“王爷,下官有一事还请王爷相助!”   穆紹翎听了他这话,轻嗤一声,说道:“吴锡元,你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先前儿本王帮过你一回,可不是说本王次次都会帮你。”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却没表现出慌乱,而是毕恭毕敬地说道:“王爷,您先别急着拒绝,事关皇上,您且听下官说完再做决定也不迟。”   穆紹翎下巴一扬,“行,你说来听听。”   吴锡元这才接着说道:“下官得到消息,有人似乎对宫里的牌匾动了手脚。您也知道的,那么大个牌匾若是掉下来砸到人,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穆紹翎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起来,脱口而出,“你这话说得就有意思了,即便是动了手脚,那牌匾又怎么会听他们的话,想什么时候掉就什么时候……”   话还没说完,他自个儿脸色先变了。   吴锡元知道他也是个聪明人,就对着他一拱手,说道:“王爷,还请您出手相助。”   事已至此,穆紹翎便是不想出手相助都不行了。   他父皇在世,好端端地坐在皇位上,他才能有如今的舒坦日子。但若是他父皇有个什么好歹,他被那些大臣们拥立的几率很大。   到时候他这些不安分的皇叔皇弟们一折腾,大夏朝岂不是又要跟他上辈子一般一团乱了?   他冷着脸,神色十分凝重地点了点头,“罢了,本王再帮你最后一次,这次是最后一次!”   吴锡元恭敬地一抱拳,却没接他这话。   不可能是最后一次的,只要皇上有什么事儿,燕王就不可能独善其身。   燕王这次可没直接进宫,这种事儿去找他父皇用处不大,他的话他父皇不一定听,但有个人说得他一定听。   燕王直接坐着马车去了钦天监,他爬上了九九八十一级台阶居然没找到郭若无。   身后传来了些许动静,他一回身才看到郭若无从门外走了进来。   “国师,您刚来?”   郭若无淡定地颔首,“若不是知道有客拜访,我就不来了。”   燕王:“……”   从他父皇口中,他也知道这个国师有几把刷子,也就原谅了他这不敬的态度。   只是不知道,他这样的能人,怎么会算不得父皇有次血光之灾? 第1043章 动了杀心   穆紹翎眉头皱了起来,对着郭若无问道:“国师知道本王要来?”   郭若无绕过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还对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燕王整理了一下衣袍,也跟着落了座。   “王爷来找本官有何事?”郭若无问道。   穆紹翎看着这个相貌清隽的男人,从外表上很难看出这人居然是个神棍。   他眉头一蹙,问道:“国师可否知道今儿宫里要出事了?”   郭若无点了点头,穆紹翎看到他点头就更为不解了,“你既然知道为何不出来阻止?”   郭若无笑了起来,“王爷,天机不可泄露,若是我们什么都管,恐怕早就没命了。”   穆紹翎脸色不大好看,“父皇让你坐在这个位子上,这些就是你的职责。”   郭若无摇头,“王爷无需动怒,本官知道什么事儿该管什么不该管。今儿发生的事儿不过是虚惊一场,甚至都算不上是血光之灾,此等闹剧还犯不着多管。”   穆紹翎听完顿时一愣,张口就问道:“你知道牌匾的事儿?”   郭若无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当着他的面儿随手掐了个小六壬,这么一掐倒是连何处的牌匾出了问题都给找出来了。   牌匾的事儿他不知道,他也不想查,不想惹太多因果。   但既然这事儿已经被旁人道破,那因果自然也不会落在他身上。   “东南方向的宫殿,你去找找看吧。”   他话都说完了,却见燕王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郭若无眉头一蹙,若不是看在他是王爷的份儿,只怕早就撵人了。   “本王还有要事去办,还要麻烦国师将此事告知父皇!”   说完,他想了想从腰间取下一个白玉环佩递给了郭若无,“劳烦了。”   这些人都很计较因果,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而这些修道之人最喜欢的就是玉石,他这块玉石品相上乘,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郭若无果然接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本官就替王爷走这一趟了。”   郭若无去找皇上,可比旁人简单多了,他见着皇上都没行礼,直接开口说道:“皇上,东南方向的宫殿,牌匾有问题。”   景孝帝出于对郭若无的盲目信任,根本不会多问,直接就让人去查。   最后查出来是乾元宫的牌匾被人动了手脚,景孝帝脸色很是难看。   今儿是他的寿辰,居然有人要在他的寿宴上动手脚!莫非要让他的寿辰变祭日吗?!   “让平王和静王给朕滚过来!”景孝帝大怒。   郭若无既然已经促成了此事,也时候该功成身退了。   便对着景孝帝一拱手,道:“皇上,若是无事,臣就先告退了。”   景孝帝要给他赏赐,他却没要。   他已经拿了他应得的,这些赏赐的主人却另有其人。   “皇上,此事若不是燕王率先得知前来请臣卜一卦,臣也不会得知。皇上您若是要赏赐,还是赏赐燕王吧。”   景孝帝一愣,这孩子虽说平日里似乎跟他并不是很亲近,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在乎他的安危。   生在天家,本就亲情单薄,景孝帝还是头一次体会到来自儿子这样含蓄又炙热的爱。   他脸上怒气稍稍消散了些许,但还是给了郭若无许多赏赐。   郭若无从宫中出来,看了一眼燕王府逐渐升腾起的紫气,满意地笑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不错,不错。   而燕王此时还在他们王府里,打算踩着点儿进宫,根本不知道就郭若无已经在他父皇面前将他给卖了。   他给苏怡画了眉,又给她戴上耳珰,靠在一旁的梳妆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个儿的小王妃,伸手在她的耳珰上轻轻一拨,看着那殷红的红宝石晃啊晃的,十分不满地控诉道:“都说我跟着夏荷学了梳头,我也能梳得很好的,你偏儿不让我动手。”   苏怡抬头看他,眉眼如画,一嗔一怒都别有风情。   “你还好意思说,你一个王爷整日学这些作甚?回头父皇又说是我将你给带坏的。”   燕王却不赞同,他眉梢飞起,“本王给自个儿王妃梳妆打扮怎么就是学坏了?若这都是学坏了,那些人更是焉儿坏了。”   苏怡不知道他说的那些人是谁,看着镜子里夏荷给自个儿头上插上各种各样的簪子和头饰,才问道:“你今儿不是有事吗?怎的这样快就回来了?还当你要在宫里等我了。”   “那怎么行?旁人都是带着王妃夫人一起去的,若是我独自去了,他们定然以为咱们夫妻感情出了岔子,本王才由不得他们瞎想!”   瞎想没关系,主要是那些人不安分,又会给他送女人过来,怪麻烦的。   万一惹怒了他家小醋坛子,不让自个儿上床睡觉可怎么办?   苏怡瞪了他一眼,“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   他们夫妻二人这才刚出门,静王和平王二人已经到了暴怒的勤政殿。   “好啊!本王信任你们二人,才会将宫宴的事儿交的你们手上,你们居然想借此机会对朕下手?!”   景孝帝暴怒,其他两人却一脸的迷茫,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皇上下手?还是挑着黄守寿宴的时候?!他们两个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在这节骨眼上做出这种事儿?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下一瞬同时磕了个响头,急忙求饶道:“父皇(皇兄)息怒!”   “儿臣怎么也做不出这种事儿来!”   “是啊!皇兄,便是借臣弟两个,不十个胆子!臣弟也绝不敢做这种事儿!”   ……   两人纷纷辩解,皇上却深深看了他们一眼,“抓起来!送去大理寺!”   静王和平王一听这话,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他们绝对不会看错的,方才那一瞬间,皇上是真的动了杀心了。   “皇兄饶命啊!”   “父皇饶命!”   “皇兄!”平王跪在地上朝前走了两步,说道:“皇兄!臣弟愿意将功赎罪!还请您给臣弟十日,臣弟定然将幕后之人给您抓回来!”   静王闻言诧异地看了一眼平王,想了想,却同景孝帝说道:“父皇,儿臣有事要禀报,还请父皇给儿臣一个单独说话的机会。” 第1044章 被人摆了一道   景孝帝的视线在他们两人身上来回的转悠,最后才慢悠悠地对着平王说道:“也罢,既然你如此说了,朕便给你十日,到时候若是找不到人,休怪朕不讲手足之情!”   平王脸色苍白,但还是应了下来。   景孝帝这才摆了摆手,“行了,你先去查案吧!”   平王看了一眼静王,眸子里的情绪复杂极了,但静王就像是没看懂似的,对着他微微颔首。   平王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到底还是起身从殿中退了出去。   此时的勤政殿只剩下静王、皇上和赵昌平,景孝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这才缓缓开口问道:“你要跟朕禀报什么?”   静王恭敬地磕了个头,才对着景孝帝开口道:“父皇,儿臣发现了皇叔一些异常的举动。儿子原本想盯着他,等查出个结果来再告知您,却不成想今儿差点酿成大祸。儿臣有罪,儿臣愿意领罚。”   景孝帝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只觉得他陌生的紧。   他的儿子许久未曾出现在他面前,以至于如今居然长成一个他完全认不出来的模样。   他猜到这个儿子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在背后给他皇叔捅刀子。   呵呵,也不愧是他的儿子,他们天家一直以来就是这么无情的。也唯有老三是个奇葩,不按照常理出牌。   景孝帝兴致盎然地看着静王,扬着下巴对着他问道:“什么异常的举动?平王背着朕做了些什么?   “回父皇的话,前几日儿臣偶然间发现有人给平王送信,平王说是他府里送来的家书。儿臣特意留了个心眼,让人去宫门口询问了一下,可是宫门口的侍卫却说最近连一封送进宫里的信都没有。”   这事儿有景孝帝参与其中,他比静王要知道的多多了。   但他听着静王的话,也没有打断他,就听他又接着说道:“父皇,儿臣让人查了下去,最后查到了钟粹宫。钟粹宫不知道什么原因被封了,但平王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儿臣无能,没有查出来,还请父皇让人接着查下去。”   景孝帝微微颔首,语气也比先前儿和缓了许多,看起来真有几分父慈子孝,“朕知晓了,你腿脚不便,待会儿宫宴就要开始了,倒也不必出宫了,回你住处歇着吧!”   静王松了一口气,景孝帝让人将他送了回去。   屋子里只剩下了赵昌平和景孝帝两人,赵昌平看着静王的背影,心中默默给他点了根蜡。   皇上的寿宴原本是静王和平王两人负责的,这次出了事儿也该他们两人共同承担,而皇上责罚了平王,却对静王重重拿起,轻轻放下。   静王还是太过年轻啊!这会儿他只觉得自个儿躲过一劫,等待会儿出去想明白了,只怕就要痛心疾首了。   就在赵昌平胡思乱想的时候,景孝帝忽然又开口说道:“让人去朕的小库房量两斛东珠,给燕王妃做个褂子,寻个由头给她送去。”   赵昌平如今也能揣摩出些许帝心,谁若是越淡泊名利,他就对谁越好。   他原本是想赏赐燕王的,但是估摸着燕王不会要,他才又拐弯抹角的赏赐到了燕王妃头上。   而按着燕王对燕王妃的疼爱程度,这件珍珠衫他不仅会收下,还会承了皇上的情。   .   已经到了晌午,宫门口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王启英远远就看到了苏九月两口子,便冲着他们打招呼。   苏九月看到顾妙芝大着肚子依旧来了,眉头一蹙,心中暗自叹了口气。   罢了,谁让今儿是皇上的寿辰呢?天大地大,皇帝最大。   她走过去,在扶过顾妙芝手臂的时候,顺手给她摸了个脉,察觉一切都好,这才放心了些。   顾妙芝自然也察觉了她的小动作,笑着看着她,苏九月一抬头就被她看个正着。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顺手了,不过嫂嫂身子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顾妙芝冲着她俏皮地眨了眨眼睛,“若不是身子大好,你那兄长也不会让我来呢!”   两人相视一笑,那边儿王启英也已经和吴锡元交头接耳了起来。   “锡元,他们将信送进宫去了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送进宫了,人也被关了起来。你可弄清楚了信中写得什么?”   王启英冲着他一笑,“不仅弄清楚了,还给他来了个偷梁换柱。”   吴锡元这才满意地笑了,“还是你能干,交给你的事儿从来都很让人省心。”   王启英哈哈大笑,下一瞬又压低声音用只有吴锡元能听到的音量小声说道:“咱们二人搭档,那就是强强联合,保准不给他们留任何活命的余地!”   吴锡元微微颔首,又问道:“那信呢?”   “信我带来了,给你看看。”   吴锡元接了过来,打开一看,眉头就拧了起来。   这些人可真够大胆的,也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如今大夏朝文治武略都还不错,即便是哪儿冒出个叛贼,定然也能第一时间给他按下去。   而这些人居然商量着造反?!还让平王跟他们里应外合?   他们定然有足够的底气,不然不会干出这种匪夷所思的事儿来。   那牌匾到底是谁动的手?如此悄无声息。   乾元宫门前素来都有守卫,只有在轮班的时候,此处会空出那么一刻钟。   动手之人定然一定对宫里的一应事宜了若指掌,不然不会这么凑巧的。   牌匾若是掉下来砸到皇上,皇上薨,平王带着人造反,势必也会有其他藩王跟着造反。   这样倒是能解释得通,可是……这些人送给平王的信不是被王启英给偷梁换柱了吗?   难道说他们还防着一手?给英子的信是假的?!   吴锡元再次低头看着这封信,越看心里越没有底。   王启英发现了吴锡元的脸色不大正常,就问了他一嘴,“锡元,你怎么了?可是这信上有什么不大对劲儿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将信折起来收好,嘴上轻轻吐出一句话,“我们八成是被人摆了一道。” 第1045章 出尽风头   王启英一愣,“怎么回事?”   正巧这时候宫门大开,一个小太监扬声喊道:“吉时已到,还请诸位大人入宫!”   吴锡元将折好的信揣回自己的怀里,对着王启英说道:“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得清楚的,先进宫吧!晚些时候咱们回去再说。”   “也好。”王启英点头应下,然后转身去搀扶自个儿的夫人。   吴锡元也走到了苏九月身边,同她小声叮嘱道:“待会儿给皇上祝完寿之后,你们便要跟着皇后去后宫。我不在你身边儿,你和王家嫂嫂跟好王老夫人,一则方便照顾王家嫂嫂,二若是遇上什么事儿,也有人帮着你。”   他上辈子加起来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次宴席了,从离宫门口最近的位置一路挪到最前边,什么大场面没见过?   但他家九月却没参加过几次这种大型宴会,他得多叮嘱两句,不然实在放心不下。   苏九月冲着他抿唇一笑,“你呀你呀,莫要替我担心了,我会跟好嫂嫂她们的,不会有事的。”   给皇上祝寿,这可是万国来贺的大喜事,不仅有文武百官,还有周边的许多小国家。   就连时不时在大夏朝周边乱来一下的南诏国,这时候也没胆子不来朝贺。   大臣们的贺礼统一被宦官们收好登记在册,只余几位特殊的贺礼在贺寿的仪式上展示出来给皇上助兴。   皇上当初大手一挥,直接将翡翠的三分之一都给了吴锡元,如今皇上过寿,吴锡元当然也不能抠门。   他直接以皇上的名义给开封府受灾的百姓们发放了一千万石粮食,当地百姓在开封府给皇帝雕刻了一尊五丈高的雕像。   这等用心的贺礼自然也是要被拉出来当众表扬的,景孝帝听闻百姓们给他造了雕像,还立了长生牌位,顿时喜不自胜。   “吴爱卿有心了,开封府百姓受灾严重,原本就是朕的一块心病。前些年大旱刚过,昨年又经历涝灾。我朝国库并不十分充盈,一边儿供应着边关的粮草,一边儿在国内赈灾,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我朝文武百官若是都能如同吴爱卿一般为朕分忧,朕也能早日睡个囫囵觉。”   说到这儿,他顿时又想起前阵子查出来那些挂靠避税的大臣们,脸色一板,接着说道:“然而我朝还有许多大臣,为了自个儿的一己私利,偷税漏税!同样是朕的臣子!百姓们的父母官!有些人就没有心!”   他越说越生气,伸手在扶手上一拍,整个大殿都安静了。   气氛安静了几个呼吸,最后还是陆老太师走了出来,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说道:“皇上,臣等惹皇上烦心实属不该!做臣子的理应为皇上排忧解难,老臣在此抛砖引玉了,捐纹银三万两用于军需粮草或是赈灾重建,一切由户部做主!”   他话音刚落,几个机灵的大臣就跟在他身后说道:“臣也捐三万两!”   “臣捐一万五千两!并两千石大米!”   “两万两!”   ……   景孝帝看着他们争先恐后的站出来捐银子,面儿上的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诸位爱卿为朕分忧,朕心甚悦,这也是朕这些年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了!”   户部叶恒大致算了算,这次好歹也能收入个上百万两纹银。若是再借着这个机会去那些富商那里转悠一圈儿,保不齐还能翻个两倍。   到时候他们国库也就慢慢充盈起来了,他也用不着一个大钱儿掰成两半花。   不止叶恒在悄悄算,其他来朝贺的小国家也在偷摸儿计算。   好家伙,不过是文武百官凑一凑,就能凑上百万两纹银,这就是大夏朝的实力吗?   若是他们一直这么拧成一股绳,还有他们这些小国家什么事儿啊?   吴锡元这回出尽了风头,自然也有人不待见他。若不是因着他,他们又怎么会花这么多冤枉钱!   可是吴锡元有皇上撑腰,根本不怕他们,自顾自的喝着面前的茶水,时不时的还会欣赏一番诸位大臣们脸上的各种神色,实在有趣儿的紧。   前朝的事儿就是后宫的缩影,这边儿大臣们开始募捐,后宫里的女眷们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   皇后娘娘听了小太监的话,便对着在场诸位娘娘和诰命夫人们说道:“前朝的大臣们为了咱们大夏朝的军需以及赈灾捐款捐物,咱们这些妇道人家也理应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本宫乃是国母,在此事上也该为大伙儿起个好头。”   她思忖了片刻,就说道:“本宫便捐纹银一万两,并一套黄金头面吧!”   苏九月听了这话皱起了眉头,她也不知道要捐多少合适。她夫君前阵子捐了三千万石粮食去了开封府,家里的开销着实不小,纹银一万两请恕她真的拿不出来。   她凑到顾妙芝身边儿,小声问道:“妙芝姐姐,咱们捐多少合适呀?”   顾妙芝的视线在诸位夫人脸上扫了一圈儿,才说道:“先看看再说,左右还有祖母在呢!待会儿看她老人家怎么说吧。”   先是宫里的妃嫔,然后才轮到诰命夫人。   苏九月听着那些宫妃,有的才捐纹银五百两,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原来并不是所有人都跟皇后娘娘一样财大气粗的。   这些夫人们大多也就是捐钱捐物,苏九月想了想也不想太出格,跟着顾妙芝一人捐了五百两,还附带了一对金镯子。   后宫这些夫人捐下来也差不多有十万两纹银了,皇后娘娘觉得还算不错,便让人去禀报皇上。   她宫里的小太监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之后,又顺便带回来了新的消息。   “皇后娘娘,前朝的大臣们捐了上百万的纹银,还有许多粮食和棉花。”   皇后娘娘:“……”   原本想在前朝露一下脸,却没想她们到底是小家子气了。   小太监的话一出,在场的许多人脸上都犯了难。   对她们其中有些人来说,五百两已经是很多大一笔数目了,若是再多捐一些,只怕真得回去拾掇拾掇自个儿的首饰了。 第1046章 囊中羞涩   苏九月在心里也默默叹了口气,但她毕竟也是亲眼见过水患地区老百姓们的惨状,如今能帮他们重建家园,这原本也是好事。   但却听到皇后娘娘说道:“咱们妇道人家尽点心就好,跟前朝当家的没法比,左右都是一家,那头出了也就是了。”   她就算将这些人逼得再捐个一百万两纹银出来,皇上也不会念着她的好,反倒叫她将这些夫人们得罪个遍,何必呢?   众人听到皇后这话,心里头才悄悄松了口气。   这些大家族的诰命夫人们执掌中馈多年,拿出些银子也不是什么难事,但一些寒门夫人以及宫中不受宠的妃嫔,这会儿只觉得皇后是个大好人。   冯美人心里头也很是无奈,她跟了皇上十多年了,从皇上还是王爷的时候她就在王府了,可她从来不得宠,皇上每年要她侍寝的日子一个手都能数得过来。   宫里如同她这样不得圣宠的妃子也不在少数,皇上平素对她们不闻不问的,也不可能有什么赏赐。也亏得皇后娘娘打点六宫,不曾少她们的月俸。她娘家也还惦记着怕自个儿在宫里过得不好,过一段时日就会托人给她送些银钱入宫,好让她打点宫人。   不然只怕她今儿连这五百两都拿不出来呢!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给皇上当后妃,看起来十分体面,但内里的委屈旁人哪儿知道呢?   也因此,皇后娘娘这话一出,冯美人头一个站出来恭维。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臣妾愿礼佛一个月,每日手书佛经一卷,替皇后娘娘以及开封府受灾的百姓们祈福。”   皇后斜睨了一眼冯美人,此人在宫中的处境她一清二楚,只怕真让她多拿些银子出来,她也是真的没有,怪不得会如此言论了。   她思忖了片刻,到底点头答应了下来,“冯美人所书佛经送去慈安寺供奉,过阵子皇上去祭天的时候,一并将这些佛经烧了去。”   冯美人一听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对于她们来说,这可是莫大的殊荣啊!   “臣妾谢过皇后娘娘!”   一旁别的妃子瞪了冯美人一眼,冯美人也不说话,她又不争宠,有什么好嫉妒的?   这回后宫里也就田采女捐得银两多,足足捐了一万两纹银。   若不是为了不越过皇后娘娘,只怕她还能多捐点。   她前头得宠的时候,皇上没少赏赐。再加上她娘家底子厚,她入宫的时候也没少给她带东西。   她心里头也明白,如今在皇上那头儿基本上已经失宠了,绝无起复的可能。如今的她想在后宫里过上好日子,就唯有仰仗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年纪大了,不争宠也不多事,对后妃之间的事儿也能一碗水端平,确实算得上是个好主子。   她捐了一万两银子也真真儿叫在场的所有人多看了她一眼,她顶着所有人的视线走出来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说道:“娘娘,先前儿臣妾是做错了事儿,但臣妾还是见不得百姓们受苦,能帮一些是一些……”   她如此示弱倒是让皇后娘娘高看了她一眼,“算你有心了。”   .   今日乾元宫的牌匾查出来有问题,皇后娘娘也有所耳闻。   虽说她如今对皇上也不怎么上心,但皇上一旦出了什么岔子,她作为皇后也一定没有好果子吃。   等宫宴散去之后,皇后娘娘特地让人叫了赵昌平过来了。   赵昌平虽说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但皇后娘娘的面子他可不敢不给。   他将皇上身边儿的事儿安排妥当之后,才抽空来了趟皇后娘娘宫里。   他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一抬手,“起来吧,本宫知道大总管内务繁忙,就长话短说了。”   赵昌平一拱手,“皇后娘娘您请讲。”   皇后娘娘问道:“先前儿听闻乾元宫的牌匾出了问题,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赵昌平有些为难,皇上的事儿不让跟旁人讲的,可是问话的又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一看他这样,顿时脸色一冷,直接呵斥道:“怎的!本宫如今都问不得皇上的事儿了么?!皇上是天子也同样是本宫的丈夫!今日你若是不说,本宫便亲自去问一问皇上去!”   赵昌平见皇上生气了,才急忙说道:“皇后娘娘息怒,不是奴才不说,只是如今案子还没查出什么来,您问了奴才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   皇后娘娘语气这才缓和了许多,同他说道:“无妨,你知道些什么就说什么。”   “是,回皇后娘娘的话。今儿一早国师来宫中告诉皇上说东南方向的宫殿的牌匾有猫腻,请皇上仔细排查。皇上一贯听信国师的话,就让人去仔细一查,才发现是乾元宫的牌匾被人动了手脚。”   乾元宫就是今日宴请文武百官的宫殿,所以今日的乾元宫没有牌匾,很多人都察觉到了,却不知道为何。   当然,也没人敢多问,皇上自个儿的宫殿,他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然后呢?”皇后娘娘追问道。   “然后皇上自然要找此次负责办宫宴的静王和平王算账,给了平王十日,让他将案子查清楚。”   皇后娘娘眉头一挑,抬眼看向了赵昌平,又接着问道:“那静王呢?”   “静王腿脚不好,皇上就让他回去了。”   皇后娘娘缓缓点头,“本宫晓得了,你回去伺候皇上去吧!若是需要本宫相帮,请公公随时让人捎个话过来。”   “是,皇后娘娘。”   赵昌平从皇后的翊坤宫当中退了出去,皇后娘娘这才轻笑一声,“皇上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手段,无情无义到了极点。”   她身边儿的曹姑姑见状,便急忙劝道:“娘娘,慎言啊!”   皇后娘娘跟她是一起长大的,闻言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在本宫的宫里,身边儿还是自幼一起长大的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若是日子拘谨成这样,那还过不过了?你跟着本宫进了他们穆家的门也有三十余年了,莫非本宫说得不对?” 第1047章 利用   曹姑姑听了这话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娘,皇上兴许是有苦衷的。”   皇后摆了摆手,不大乐意听她说这样的话,“他对本宫无情,对后宫的妃子无情,对他的手足兄弟也无情。然而让本宫没有想到的是,他对自个儿的孩子也能如此无情。虎毒尚且不食子,他的算计却招招落在自个儿的儿子身上。”   不然为何两人同时领了差事,却只罚了一个人?   这不就是为了让平王和静王之间起嫌隙吗?   曹姑姑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说道:“此事儿咱们就不掺和了,只要闹不到咱们后宫,随便他们怎么样都行!本宫只管守着宫里头的这些可怜人儿,好好的过日子就是。”   两人才刚说了没多久的话,外头的小宫女就走进来通传了,“皇后娘娘,太后身边儿的赵嬷嬷来了。”   皇后和太后之间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皇后除了初一十五带着后宫的妃子们去给太后娘娘请安之外,两人几乎再不见面。   今儿太后突然派人来了皇后宫中,皇后心中满是疑惑,但还是让人请了赵嬷嬷进来。   “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让曹姑姑将她扶了起来,才问道:“母后可有什么吩咐?怎的让您亲自跑了一趟?”   赵嬷嬷面儿上带着笑,说道:“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说有话要同您说。”   皇后这会儿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正好就这样去见太后,她直接扶着曹姑姑的手起身了,“既然母后有请,那咱们可得赶紧的,莫要让母后久等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去了太后的慈宁宫,太后拉着皇后在她身边儿坐下,才说道:“今儿皇上的生辰,让皇后也跟着受累了。”   皇后娘娘笑容可掬地应答道:“没什么受累的,都有宫人做的,儿臣不过是在一旁拿个主意就是。”   太后却道:“话虽如此,但该操的心还是得操,也怪累人的。”   说完她便冲着赵嬷嬷说道:“今儿你不是特地让人炖了皇上最爱喝的雪蛤燕窝羹?先端一碗来给皇后娘娘尝尝。”   赵嬷嬷笑着应了下来,从宫中退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还捧着小小一盅雪蛤燕窝羹。   她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儿亲自给这雪蛤燕窝羹验了毒,才送到了皇后娘娘面前,“太后想着今儿是皇上生辰,他自幼就喜欢这雪蛤燕窝羹,一早儿便让奴婢给炖着了。皇后娘娘您先尝尝看?看看今儿宫人的手艺如何?”   皇后虽然不知道她们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但也知道她们没胆子众目睽睽之下给自个儿下毒。   她笑着接过这羹,凑到鼻尖儿一闻,赞扬的话就脱口而出,“母后小厨房的手艺可真好,闻着都是可口的。”   太后抿着唇笑,“尝尝吧。”   皇后用的汤勺舀起一勺羹喝到嘴里,平心而论味道确实不错。   她将一盅雪蛤燕窝羹都喝了个干净,才夸赞道:“今儿在母后这儿喝了这份儿羹,儿臣再回去喝御膳房做的,只怕要味同嚼蜡了。”   太后哈哈笑了起来,“你这孩子惯是个会说话的,既然你也觉得好,那你便送一碗给皇上去。”   皇后这才明白了她叫自己过来的用意,原来是想让她跑腿儿呢!   可让她不明白的是,太后为什么不自个儿叫人送过去?皇上虽说有些无情,但还不至于一碗羹都不要。   太后见她不说话了,便凑前来一些,低声问道:“怎的?皇后可是有为难之处?”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笑着摇了摇头,“没有呢!母后放心,待会儿儿臣就将这羹给皇上送去。”   太后假意朝着外头看了看,眉头就拧了起来,“时候不早了,你还是这会儿就过去吧!”   皇后也不想在这儿跟她虚情假意,便应了下来,让曹姑姑接过赵嬷嬷准备好的雪蛤燕窝羹,给太后行了一礼,从殿中退了出去。   太后看着她们主仆二人退出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渐渐退了下去,“赵嬷嬷,你说哀家的安排能成吗?”   赵嬷嬷也不敢将话说满,只是安抚道:“太后您放心,九成九能成!”   太后叹了口气,“你说,哀家做得这些可对?”   赵嬷嬷急忙回话,“在奴婢眼里,娘娘做什么都对。”   太后叹了口气,“罢了,皇上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待哀家百年之后,我们万家定然会没了立足之地。也别怪哀家心狠,一切的一切都是他们逼的!”   赵嬷嬷从来都跟她是一条心,这会儿听了她的话,就说道:“太后您就是太无私了,这么些年您为了皇上,为了大夏朝呕心沥血,又何尝为自个儿想过?”   太后听了一边点头,一边喃喃自语道:“你说得对。太后从前就是太安分守己,从来不曾为自个儿想过,也不曾为自己家里打算过,这次哀家就任性一回。”   她拉着赵嬷嬷的手,捏得十分用力,赵嬷嬷都被她捏痛了,也一声不吭。   太后高兴就好,她老人家这些年过得也太憋屈了,真让人心疼。   而皇后从太后宫里出来就直接去了勤政殿,皇上正在殿中见两位老臣,皇后也不愿意这时候去招人嫌,就十分有眼色地去偏殿坐下等人。   等皇上议事完毕之后,小全子才进去禀报说皇后来了。   景孝帝一愣,皇后上一次来勤政殿找他,似乎已经过去了两年之久。她不是个多事之人,这次来找他也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皇后来了许久了?”景孝帝问道。   “约莫小半个时辰了,一直在偏殿候着呢。”小全子回答道。   景孝帝应了一声,“可知道皇后为了何事而来?”   “瞧着皇后娘娘身边儿的曹姑姑拎着个食盒,想来应当是给皇上送吃食的。”小全子回答道。   景孝帝才不信,皇后怎么可能无缘无故来找他?一定是有什么事儿。   “既然人来了,那便将她请进来吧。” 第1048章 意外   小全子得了皇上的应允就退了出去,去到偏殿将皇后娘娘请了进来。   皇后娘娘许久未曾来过勤政殿了,但勤政殿里的陈设和原先还是差不多的。   她对着皇上行了一礼,先道了一声贺,“臣妾恭祝皇上福寿安康,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谁不喜欢听好听话?即便是景孝帝每天要听那么多恭维的话,这会儿皇后这两句还是让他神色缓和了下来。   “梓童怎的这会儿过来了?”景孝帝开口问道。   皇后笑着回答道:“方才太后将臣妾叫去了她宫里,说是她知晓今儿是您的生辰,一大早就让人炖了您最爱喝的雪蛤燕窝羹,让臣妾给您送来。”   景孝帝在心中嘲讽一笑,最爱喝的?雪蛤燕窝羹?他这位嫡母对他还真是够“了解”的呢!   但面儿上却根本没有表露出分毫,他笑了笑,“有劳梓童了。”   皇后回头看了一眼曹姑姑,曹姑姑十分有眼力界儿的将食盒递给了赵昌平。   赵昌平上前来将食盒领了回去,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方才臣妾去太后宫里的时候也尝了一碗,味道倒是还不错。既然东西给您送到了,那臣妾便先回宫了。”   景孝帝看着食盒,眉头一拧,最后还是点了点头,“天色不早了,梓童早些回去歇着吧!”   皇后从殿中退了三步,才转身出了大殿。   在她走之后,皇上更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想不明白皇后的用意,也更想不明白太后是怎么想的。   今日毕竟是他过寿辰,皇后一件礼物都不送,只是说了两句场面话就走了。   而平素跟他井水不犯河水的太后,却破天荒的让皇后送来了这样一碗羹。   不过是一碗羹罢了!让谁送不是送?为什么偏偏要皇后来送?   而且方才听皇后的意思,她在太后那儿已经喝过一次了。   景孝帝眉头一蹙,罢了!甭管太后是什么心思,她送来的羹自个儿却是根本不会碰的!   “赵昌平。”他叫了一声。   赵昌平急忙应道:“奴才在。”   景孝帝又接着说道:“这碗羹你去处理了吧。”   太后应当没胆子给他们两人下毒,但景孝帝却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而皇后从勤政殿出来之后,也没有坐轿撵而是带着曹姑姑沿着宫墙朝着翊坤宫走去,她瞥了一眼曹姑姑欲言又止的模样,轻笑一声,问道:“有什么要说的?在本宫面前儿还藏着掖着?”   曹姑姑轻轻摇了摇头,说道:“皇后娘娘,奴婢有一事实在想不明白。”   皇后娘娘一边儿朝前走,一边儿问道:“嗯?你有何事儿想不明白的?”   曹姑姑回答道:“皇后娘娘,今儿是难得的机会,若是您开口了,皇上定然会随您一道回宫的。”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却轻笑道:“这些小姑娘用得争宠的手段,本宫又怎会用?再说了,都一把年纪了,也不可能再生个皇儿,又何苦让他来宫中过夜?身边儿睡个人本宫还有些不大能睡得着。”   曹姑姑没想到皇后娘娘会说这种话,愣了一瞬,怎么突然觉得皇后娘娘说得还有那么几分道理呢?   眼瞅着就走到宫门口了,皇后娘娘突然停了下来,准备上台阶的脚步一顿,回过头来看向了曹姑姑。   她这才刚一回头,忽然宫门口的牌匾就掉了下来,砸在了皇后娘娘迈出去的那一只脚上。   皇后顿时痛得脸色煞白,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曹姑姑也吓了个半死,急忙伸出手去接皇后娘娘。   “快来人呐!来人呀!去请太医!”   原本跟在她和皇后身后的宫女太监们也纷纷围了过来,整个翊坤宫乱作一团,大伙儿好不容易将皇后娘娘抬了进去,曹姑姑看着皇后娘娘的脚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个不停。   “都怪奴婢,奴婢应当走前头的……”   皇后虽然疼,但人还清醒着,瞧着她这模样就叹了口气,说道:“别哭了,今儿便是你走前头也没用,这些人分明就是冲着本宫来的。你应当往好处想,也亏得那会儿本宫同你说话,停了半步,不然砸得可就不是脚,而是头了。”   即便是自诩冷静的皇后娘娘,想到这种可能也依然一阵后怕。   那么大的牌匾若是砸在她的脑袋上,那她只怕要当场去了。   她的脸色难看极了,对着曹姑姑问道:“让人去查了吗?”   曹姑姑点了点头,“去查了,第一时间将锁了后宫。”   她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儿那么多年,深得皇后娘娘宠信,正是因为她的心细如发。   牌匾怎么可能那么凑巧掉下来,她在宫门口发现了一块小石子,想来应当就是这小石子的功劳。   她当下就让人四处去找刺客,然后命小太监查看了掉下来的那块牌匾,这么一看,很容易就能看出,那块牌匾被人动了手脚了。   此时在勤政殿忙活的皇上也听闻了这个消息,皇后毕竟是他的发妻,他也不可能真的不闻不问,便急忙起身朝着翊坤宫方向而去。   他坐在轿撵上想着今儿发生的这些事儿,今日若是皇后开口请他去她宫里,他是去也不去?自然是要去的。即便是皇后不开口,今儿是他的生辰,按照以往的规矩他也该去皇后宫里。   可近些年来他逐渐没了那种世俗的欲望,见皇后没提起,他也没主动开口要去。   谁成想他没事儿,皇后却出事了。   越想皇上的脸色就越差,都快到皇后宫门口了,他才突然开口说道:“改道去太后宫里!”   赵昌平先是一愣,急忙嘱咐抬着轿撵的小太监们动作轻点儿。   太后宫里和皇后宫里隔了很远,这一走就又是一刻钟。   一直到了太后宫门前,皇上都没有让人通传,他便直接闯了进去。   “皇上!皇上您!太后还歇着呢!”赵嬷嬷看着皇上在前头大步流星地走,她小跑着追。   皇上却根本不管这茬儿,给了赵昌平一个眼色,赵昌平立刻拦下了她,语气不善地道:“皇上和太后母子之间的事儿,嬷嬷还是莫要插手了,这原本也不是咱们做奴才们该管的事儿……” 第1049章 好算计   赵嬷嬷脸上为难极了,可是她也没胆子跟皇上对着干。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皇上就已经进了殿中。   冲着殿里伺候的小宫女说道:“去将太后喊醒吧。”   小宫女看着皇上冷着张脸,不敢怠慢,急忙朝着内室走去。   她进去的时候太后已经醒了,见着有人进来就问了一声,“谁来了?吵吵闹闹的这是作甚?”   小宫女急忙回话道:“回太后娘娘的话,是皇上来了。”   “哦……”太后拉长了音调,躺在床上半晌,才对着小宫女说道:“伺候哀家穿衣裳吧!”   太后出来的时候,皇上已经在外头坐了有两刻钟。   她一出来就先发制人地问道:“皇儿今日怎的这时候来了?哀家都睡下了。”   皇上冷哼一声,“朕以为太后心里头应当心知肚明呢!”   见着他连母后都不叫了,太后知晓他应当是猜出了些什么,但这事儿从头到尾她都没掺和,只要不承认他还能奈她何?   “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哀家就应该心知肚明?哀家心里糊涂着呢!今儿一大早起来就惦记着让人给你炖了羹,你这些年一直不拿哀家当你的亲母亲看,哀家也从未说过什么!怎的你三两个月不见人影,一来还冲着哀家发火?!既然这样,日后你还是别来了吧!”说罢,她直接别过脸去,看都不看他一眼。   皇上差点被她气笑了,“太后,你当朕还是三岁小孩?在这宫里头,并不是事事都需要讲证据的。”   太后脸色一变,又回过头来看他,“皇上!你这是什么意思?!”   皇上看着她道:“您想要朕的命?可是朕却好好地活着。您又没个儿子,便是要了朕的命,还能扶持谁呢?平王?还是睿王?你又怎知他们对您会比朕对您好呢?!”   太后依旧不承认,“你休要胡言乱语!哀家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皇上又接着说道:“朕知道您气朕拒绝了您两个侄女,你们万家日后处境堪忧,急了吧?哈哈哈!朕告诉你!如今坐在皇位上的还是朕!只要朕想!明日!你们万家将会从京城的世家当中消失!”   “你敢!”太后瞪着眼睛,厉声呵斥道。   皇上却咧嘴一笑,“您仔细睁大眼睛瞧好了,看看朕到底敢不敢!”   说完,他就收了脸上的笑,对着赵昌平说道:“咱们走!”   赵昌平跟在皇上身后,在走到慈宁宫门口的时候,特地将皇上拦了下来,小心检查了一下四周,才让皇上出去。   皇上坐在自个儿的龙撵上的时候,怒火才渐渐平息了许多,他对着赵昌平说道:“从明日起,将所有宫中的牌匾全部摘了!重新订做牌匾,做好之后的牌匾就挂在旁边的墙上!”   “是!”   皇上重新回到翊坤宫的时候,他们去请的太医也到了。   这次来的是刘忠世,得知皇后娘娘是被牌匾砸到了脚,估摸着骨头应当断了,八成要接骨。   他想了想,便带了他们太医署的一个小医女。   这医女医术并不精湛,甚至在来到太医署之前大字都不识一个,但她却跟着一个云游到他们村子的大夫学了一手接骨。   京城中纨绔子弟们打架斗马,没少来太医署,许多时候都是她给接的。   时候长了,大伙儿才发现她不仅手艺不错,甚至手里还有一种专门用来接骨的秘方。   经她手接骨的纨绔们,现如今都生龙活虎的。   而她那个秘方是那位云游大夫的,说是不能外传。   所以大伙儿虽然眼馋,也是不好上门讨要。   这次刘忠世干脆进宫的时候就带上了她,不好讨要,索性就让她自个儿治吧!若是能接好了,对她而言也是一个天大的机缘。   秋林被刘忠世身边儿的小药童找上的时候,还正蹲在小炉子旁手里捏着把小扇子扇着火。   听说刘大人要带她进宫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   “刘大人要带我进宫?”她手上的扇子也不扇了,整个人“唰”地一下站了起来。   小药童点了点头,“正是哩!秋林姐姐,刘大人说了,还请您带上您接骨的药膏和方子,兴许能用到。”   一听说要进宫做什么,秋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既然是去救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怕的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她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正在煎得药,直接将手中的扇子塞到一旁另外的医女手上,冲着她说道:“灵灵,你先帮我煎药,待我回来了也帮你煎。”   灵灵应了下来,“煎药的事儿你莫要担心了,有我在呢!你还是赶紧进宫去吧!”   秋林重重地点了下头,急忙朝着屋子里跑去。   她也是有自个儿的小药箱的,因着她本事有限,平素里能用得着的东西都放在药箱里。里头的东西也不多,用不着刻意收拾,直接拎着就走了。   她出太医署大门的时候,就看到刘忠世已经在马车上等着她了。   她行了一礼,刘忠世却急忙催促道:“不必多礼,赶紧上车。”   秋林跟小药童坐在马车外头,就见马车非一般似的朝着宫中的方向跑去。   隐隐约约她还能听到周遭老百姓的声音,“这马车是太医署的马车,瞧着是去宫里的方向。马车驶得这样急,别不是宫里头……”   秋林的眉头也皱了起来,是啊!马车行驶得这样急,出事儿的定然是个大人物。她从未给大人物接过骨,只是这么一想她就觉得自个儿开始紧张了,就连手也有些不听使唤了。   很快就到了宫门口,有人在外头候着,直接将他们引了进去。   秋林不敢四处瞎看,只乖乖地跟在刘太医身边后,朝着皇后娘娘的宫里跑去。   .   “皇上,太医来了。”   皇上冷着脸嗯了一声,“不用来见朕了,直接带他去给皇后诊治。”   “是。”   还没到皇后宫门口,刘忠世就对着小药童说道:“今儿你不用进去了,在外头候着,让秋林跟我进去。”   小药童也知道秋林接骨,能猜到一星半点的,便乖巧应了下来。 第1050章 接骨秘术   秋林捏着药匣子把手的手指紧了紧,指关节都有些泛白,显然心中紧张极了。   但事情紧急,刘忠世根本没有给她太多的时间,就直接抬脚朝着翊坤宫里头走去。   秋林愣了一瞬,就已经落后了几步,小药童轻轻推了她一下,她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追了上去。   翊坤宫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富丽堂皇,他们才刚进了翊坤宫,就看到一个小太监走了过来请了他们去见皇后。   刘忠世磕头她也跟着磕头,就听到皇后娘娘虚弱地声音在室内响起,“刘大人起来吧,劳烦您走一趟了。”   皇后娘娘从来对他们很和善,刘忠世听了急忙起身回话,“皇后娘娘,还是让下官赶紧替您诊治吧?”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抬眼看了一眼曹姑姑。   曹姑姑会意,从皇后娘娘的床榻边退了开来,给刘忠世腾出位子来。   刘忠世给皇后摸了脉搏,顾着男女大防,又退开让秋林上前去查看皇后娘娘的伤势。   皇后见着秋林是个生面孔,就多瞧了她两眼,这一看却更让秋林紧张了,她捏着皇后娘娘袜子的手都在颤抖。   皇后多么精明一人,便柔声安抚道:“这个小医女,你莫要害怕,本宫不疼的。”   秋林听着她的声音,咽了一口唾沫,强行镇定了下来。   “多谢娘娘,民妇不怕了。”   她用剪刀将袜子剪了开来,有些皮肉被血迹粘在了袜子上,她不敢用力扯,让人打了热水过来,用帕子将袜子打湿,才一点一点的扯开。   皇后娘娘疼得冷汗直流,却一直咬着下唇不吭一声。   曹姑姑在旁边看得实在心疼,却帮不上什么忙,只能跟着干着急。   秋林一到处理伤口的时候,就真的不紧张了,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事儿。   等她看到皇后的脚,她手一抖,整个人都僵住了。   曹姑姑料想到皇后被砸得不轻,在太医过来之前,她甚至都不敢让人轻举妄动。   这会儿见着秋林已经将袜子脱下来了,她才壮着胆子凑过去看了一眼。   “嘶——”她倒吸一口冷气。   皇后的脚已经彻底被砸变形了,即便是她这样的外行,也能猜得出来,娘娘的脚该是断了骨头了。   秋林转过头看向了刘忠世,刘忠世也猜到不大好,便问道:“娘娘的脚如何?”   “骨头应当是……碎了……”最后两个字她的声音很低,就连头也不自觉地低了下来。   刘忠世在来的路上早已经猜到会是这种结果,这会儿还算镇静,就说道:“我记得先前儿辅国大将军家的三公子跟人大家右臂骨头碎了也是你接的,这次依旧是你来接,别怕,就用你的方子来。”   说完他又对着皇后娘娘磕了个头,说道:“皇后娘娘,这位医女在接骨方面技艺很高,太医署的几位太医都自问没有她手艺娴熟。臣斗胆请皇后娘娘让她上手一试,有任何闪失臣自愿替她受罚!”   皇后娘娘此番也听明白了,她点了点头,“让她试试,本宫的脚已经这样了,能接上了接,接不上也就算了,怎么也怨不到你们头上。”   秋林此时真心觉得皇后娘娘是个好人,这样的皇后娘娘怎么能残了脚?她必须得给她接上!   “皇后娘娘,还请人赶紧准备麻沸散!若是能伤口结痂,再接骨可就麻烦了。”   曹姑姑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急忙开口说道:“奴婢这就去让人准备。”   等到皇后娘娘喝下麻沸散,秋林才说道:“娘娘,民妇会尽全力的。”   皇后娘娘冲着她笑了笑,没有说话。   秋林等了片刻,才伸手在伤口边缘轻轻碰了一下,瞧着皇后娘娘的反应没有那么剧烈了,才说道:“娘娘,民妇要动手了。”   皇后应了下来,秋林洗干净手,又将那些露出来的骨头碎片重新放在它该在的位置上。   这是个精细活儿,若是没拼好,日后行走之间定然会痛。   但骨头裹着皮肉,想复原着实比较复杂。   也亏得大多数骨头还在原位,她只用了一刻钟就拼好了。   用开水烫了干净的帕子,将脚上的血渍擦干净,她又从自个儿的小药箱里取出那瓶药膏,给皇后娘娘的脚敷上。   又用了柔软的布条给她包扎好,皇后喝得那个麻沸散的效果逐渐散去,她能感受到自己脚上冰冰凉凉还有些麻麻的感觉,倒是也没一开始那么痛了。(编的,别信)   秋林松了一口气,又从自己的小药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曹姑姑。   “姑姑,这瓷瓶里的药丸,还请您早晚取出一颗给娘娘用热水化开服用。”   曹姑姑见着皇后娘娘的神情比一开始都松泛了许多,便应了下来。   秋林又道:“一日换一次药,民妇明日再来。”   皇后恩准了,刘忠世这才松了口气,越发觉得自个儿带着这个小医女来是个多么明智的选择了。   “皇后娘娘,您安心养伤,下官带着他们先行告退了。”   这会儿天色已经极晚了,刘忠世从内室出来去见了皇上。皇上仔细询问了皇后的情况,得知已经包扎好了,日后还要看看骨头的生长情况。   “皇上,不妨让御膳房给娘娘炖些骨头汤,好生补补。”刘忠世建议道。   “朕知晓了,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吧。”景孝帝说道。   从皇宫里出来的秋林才彻底松了一口气,刘忠世侧目,“不错,小丫头,若是皇后的脚好了,也是你的造化。”   秋林扯了扯嘴角,冲着刘忠世露出了个笑容来,“多谢刘大人抬举。”   刘忠世摇了摇头,“还是你自个儿厉害,才会有人抬举你。若是你自个儿没这本事,本官就是想抬举你,也不敢拿自个儿的项上人头开玩笑啊。”   “那也是大人给民妇的机会,只是明日换药的事儿……”   她大可将自己的药给其他人,但是今儿她在皇后娘娘那儿又应下自个儿明日亲自过去,也不知道刘大人会不会因此见怪。 第1051章 调虎离山   刘忠世是个忠厚的,听了她这问话,直接说道:“自然还是你去了,明日太医署那边儿我会给打声招呼的。”   “多谢刘大人。”   时候不早了,刘忠世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妇道人家在街上瞎走,就让马车先将她送了回去,才自个儿回了家。   皇后娘娘出事的消息暂时还没流传出宫,吴锡元和王启英都是不知道的。   他们两人现在凑在一起讨论着今早吴锡元琢磨出来的问题。   “你的意思是,咱们被人摆了一道?”王启英问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是的,对方给你的信有可能是假的。”   王启英气得一拍桌子,“这群狗东西!他们如今还在钟粹宫关着呢!看少爷我怎么收拾他们!”   吴锡元看了他一眼,“义兄冷静,咱们要对付的从来都不是这些小喽啰。既然他们敢跟咱们耍心机,咱们也该将计就计了。”   王启英坐直了身子,看向吴锡元说道:“锡元,你有什么主意就直接说吧。”   “他们信上写着说是他们的人在艳阳山附近驻扎,要在三日后的辰时,开东门,他们的人会从此处进入,到时候来一手里应外合。”   王启英点了点头,“是这样说的,但是如今皇上并未出事,也不知道他们还会不会按照计划行事。”   吴锡元笑了笑,开口说道:“他们这样说,不过是一出调虎离山之计罢了。”   王启英觉得自个儿还是兵法学得有些不到家,不然为什么锡元说得每个字他都能听懂,但就是理解不了。   他们要将他引出城去,莫非他们在城里还有人?   宫中跟他接应的人又是谁呢?平王?可是对方走的是平王的路子,这么光明正大的将平王暴露在他们的视野当中,其中的危险他们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吴锡元说道:“明日你带着宋阔和岳卿言一起出城,多带些人,往艳阳山方向去。”   王启英一愣,觉得吴锡元赌得有些大了,“锡元,你有没有想过,万一真叫他们得手了怎么办?皇上身边儿没人保护,到时候大夏朝定然一团乱。”   吴锡元笑了笑,“义兄,你莫要着急,听我仔细说说。”   王启英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就听到吴锡元说道:“你忘了?整个京城底下有无数条地道,你到了艳阳山,再从慧阴长公主原先的那个温泉庄子底下的地道回京,到时候定然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王启英眼睛一亮,“好小子!还是你这脑子够用!”   吴锡元哈哈笑了起来,“还是跟义兄学的。”   王启英也跟着笑了起来,两人正商量着明日一早的具体事宜,不知不觉外头的天色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外头忽然响起了一阵敲门的声音,紧接着就听到阿兴说道:“大人,皇上让人给您送了个信儿。”   王启英脸色一变,急忙起身拉开了书房的门,让阿兴进来说。   “什么消息?”他着急地问道。   阿兴行了一礼,“皇上说,今儿下午皇后娘娘宫里的牌匾掉了下来,砸到了皇后娘娘的脚。索性只是伤了脚,目前没什么大碍。”   王启英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地扭头看向了吴锡元。   吴锡元的脑子飞快地转动着,将这一切都联系了起来,原来在这儿等着他们呢!   看来对方昨日失败之后,又紧接着找了第二个法子。   若是皇上真的出事了,他们的人又都在艳阳山。这时候对方的人趁乱接管京城,等他们回来的时候,大局已定,无力回天。   他们两人一宿没睡,这时候也顾不上这些了。   吴锡元急忙说道:“义兄,你先带着人去艳阳山,我进宫一趟!”   这会儿宵禁还没解除,外头也没什么人,他得赶紧进宫!   在风声传出之前,先给它按在宫里!   皇上也一宿没睡,听闻吴锡元求见,便直接召见了他。   吴锡元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一点废话没说,就直奔主题。   “皇上!此次形势危急,咱们还需将计就计啊!”   景孝帝也是个聪明人,这会儿见着他来献计,便问道:“怎样一个将计就计?”   “让人紧锁宫门,不许任何人出入!您称病不上朝,若是有大臣问起,就让赵总管搪塞过去。”吴锡元来得路上想了一路,这会儿直接给安排的井井有条的。   景孝帝听了连连点头,还给他补充了两句,“让燕王进宫探望朕,且每次出宫都要哭丧着一张脸,故作坚强。”   吴锡元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他却没提。   一是担心犯了皇上的忌讳,二也是没哪个王爷会听他的使唤啊。   这会儿皇上自个儿提出来了,吴锡元自然开口说道:“皇上英明!待咱们抓住这些乱臣贼子!皇上您也可高枕无忧了!”   景孝帝一听便准了,“事不宜迟,这会儿就去办!你先出宫去!再不走便出不去了。”   吴锡元见皇上听进去了他的话,也放下心来。   皇上说得对,此时的他确实不宜待在宫里。   他前脚才刚被赵昌平派人悄悄送出了宫,后脚皇上就大张旗鼓的把所有太医都召进了宫,然后直接给宫门落了锁,大有让这些太医们在皇宫长住的架势。   苏九月和秋林也一起来了,苏九月本身就是太医,至于秋林则是因为要给皇后娘娘的脚上药。   他们也不知道皇上请他们来做什么,让他们住在宫里,好吃好喝的,却不用干活。   苏九月摸了摸自己吃得圆滚滚的小肚子,觉得自个儿这样下去只怕等到出宫的时候,就要胖个一圈儿了。   她将自个儿的顾虑说给秋林听,秋林听了也一阵好笑。   “你今年比昨年又长高了些许,便是再胖一圈儿也依然是窈窕淑女。”   苏九月冲着秋林眨了眨眼睛,调侃道:“秋林姐姐都知道窈窕淑女了,看来姐夫没少跟姐姐念诗呢!”   秋林被她闹了个大红脸,急忙转移话题,“哎呀!我来找你说正事儿呢!你有没有瞧着最近宫里的气氛不大对劲儿?” 第1052章 只是心里不舒服   苏九月初一听她这话,急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走过去将自个儿屋子的门关上,才对着秋林说道:“在宫里头说话可得当心呢!”   这是她刚去太医署的时候,赵嬷嬷再三叮嘱过的,她也一直记在心里。   秋林见苏九月说话的神色十分郑重,脸上的神色也严肃了许多,“是我先前儿没太注意。”   苏九月拉着她的手,说道:“无妨,日后小心些就是了。”   秋林应了下来,苏九月才又说道:“皇上将咱们都喊进宫自然有他的用意,咱们无需多问。左右都是领着朝廷的月俸做事的,他们让咱们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   “还是你想得通透,我听你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估摸着应当跟皇后娘娘受伤的事儿有关,你这几日去给皇后娘娘换药的时候也当心些。不该说的话别说,不该问的也别多问。”   苏九月跟秋林相处的久了,也担心她真的因此惹祸上身,这才多叮嘱了两句。   秋林反过来拉住苏九月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九月妹妹,你放心,今儿你说得我都记下了。我只换药,不说话。”   苏九月见她将自个儿的话听进去了,这才放心了许多。   .   王启英带着京城里的守备军浩浩荡荡地出了城门,几乎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   他才刚一走,守在暗处的人立刻就去报信儿了。   王启英目标明确,直奔艳阳山而去,且在距离艳阳山脚五里地的地方安营扎寨。   此时的平王也得了这个消息,他问道:“皇上那边儿呢?什么音信?”   “今日一早宫门就关上了,太医署的太医们都被请进了宫。”属下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平王手上把玩着一个玉把件,被他盘得发亮。   听了属下这话,向后一靠靠在了椅子背上,“今儿都没上朝,还说是生病了,怎么本王总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呢?”   他的下属摇了摇头,“属下也不清楚,宫门看守得十分森严,我等根本得不到任何消息。”   平王微微颔首,“咱们先按兵不动,且再看看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是!王爷!”   此时跟平王一样持观望态度的人不在少数,但也有些急性子的人这会儿都跑去找陆太师了。   陆太师还是老规矩,称病不见。   他们没了法子,又跑去烦燕王。   燕王原本也想视而不见的,但他却不能,只因为他的父皇给他下了一道圣旨,让他特意进宫去探望!   能下这种圣旨,说明他老人家根本就病得不严重!也或许根本就没病!   也不知道她这闹得又是哪一出啊!就不能好好自个儿当皇帝,让孩子们都轻松轻松?!也不看看自个儿都多大岁数!他皇祖父跟他这么大的时候早就抱孙子了!他都不着急的吗?整日给孩子们找事儿!   燕王一边儿黑着脸,一边儿在心里默默吐槽。   他这一张黑脸落到旁人眼中,只当是他担忧皇上龙体。   便有人说道:“王爷,您还是进宫探望一下皇上吧?今儿早上听说皇上龙体欠安,咱们也不知皇上如今怎样了,文武百官们都担心的紧,您替咱们去看看,让皇上可千万保重龙体啊!”   这一番话也不知道有多少虚情,又有多少假意。   燕王在心中腹诽了半天儿,听着身边儿附和的人越来越多,才顺水推舟答应了下来。   “也罢,那本王便去进宫瞧瞧。只是不知道父皇见不见本王,诸位大臣们还是莫要抱太大希望。”他如是说道。   “皇上向来信任王爷,只要王爷去了,皇上就一定会见您的。”其中一位大臣说道。   “是啊!皇上一定会见您的!”   “对,您可是皇上最上心的皇子了。”   ……   一大堆附和声不说,居然还能有人昧着良心说他是他父皇最上心的儿子?这不是闹着玩儿嘛!   这天底下但凡是长了眼睛的都知道,皇上最喜欢的是老五!老五!   这些奉承话听得多了,就觉得烦了,燕王端茶送客。待到人都走了,才换了身衣裳,让下人套了马车送他进宫。   他知道只要他去,他父皇就一定会见他的。   毕竟他老人家还指着自个儿接着将这出戏唱下去呢!   他虽然不知道他父皇到底在唱什么大戏,但预感应当跟乾元宫的那块牌匾有关。   他才刚到门口,果然就被人迎了进去。   他一路到了勤政殿外头,却发现他父皇正带着几个小太监打马吊呢!   穆紹翎差点将自个儿的眼珠子瞪出来,他父皇向来勤政,每日日理万机,这回还是头一次见他不务正业呢!   景孝帝听闻燕王来了,他伸手摸了一张牌,扬声对着赵昌平喊道:“朕正忙着呢!你让他等着!”   穆紹翎在一旁看着,就见他父皇又摸了一张牌,激动地将牌一推,笑着道:“自摸!”   穆紹翎:“……”   景孝帝又赢了,看着那几个小太监抠抠搜搜的将银子掏出来,可把他高兴坏了。   赵昌平担心他还有接着玩,急忙上前一步提醒道:“皇上,燕王到了。”   景孝帝这才让人将他的牌收起来,“你们几个将这牌桌先抬下去,晚些时候再接着玩。”   几位小太监们一边儿心疼着输掉的银子,一边儿又觉得今儿至少讨了皇上开心,心情十分复杂地应了下来,将桌子抬了出去。   景孝帝这才起身看向了燕王,对着他问道:“你怎的来了?”   燕王:“……”   他怎么来了?为什么来他老人家心里头没数吗?!   他脸色有些臭臭的,对着燕王一抱拳说道:“父皇,是您下旨让儿臣进宫的。”   景孝帝这才一拍脑门,恍然大悟,“哦,差点忘了这回事。”   穆紹翎又接着问道:“父皇让儿臣进宫有何事?外头传您龙体欠安已经传遍了,不知父皇何处不舒服?”   景孝帝捂着心口,看向了穆紹翎。   穆紹翎先是一愣,而后随口问道:“可是心绞痛?”   景孝帝摇了摇头,“不,只是心里不舒服。” 第1053章 儿臣记下了   穆紹翎听了这话心中一惊,急忙追问道:“心里不舒服?是怎么个不舒服法?太医们怎么说?”   景孝帝敛了眸子,轻轻地叹了口气,“有人在朕的寿宴上做手脚,朕的心里怎么能舒服的起来?”   穆紹翎脸上的担忧实在绷不住了,脸上的神色都开始支离破碎了起来。   原来是这么个不舒服啊……   “父皇将儿臣召进宫,不知儿臣能帮父皇您做些什么呢?”穆紹翎绷着脸面无表情地问了一句。   “如果不让你进宫,宫里的消息又怎么传得出去?待会儿你出去哭丧着一张脸就是,若是有人问起朕,你便苦着脸说想起朕就心痛,可记下了?”景孝帝仔细交代道。   穆紹翎:“……”   他父皇是跟心痛过不去了吧?   见他没有反应,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眉头一蹙,问道:“记下了吗?!”   穆紹翎这才回过神来,“儿臣记下了。”   景孝帝听他这样说,还有些不大放心,就又接着说道:“不行,你给朕做个心疼的神色,让朕先看看?”   穆紹翎:“……”   他从来没像今日这样无语过,也从来没想过自个儿会这么深受父皇信任。   他父皇防着所有人,却让自个儿来陪他演戏?   他也不知道这样的信任,于他而言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   穆紹翎从皇宫出来了,大红的宫门关上的那一刹那,周围等候着的文武百官们都围了上来。   就听他们七嘴八舌地问道:“王爷,皇上如何了?”   “是啊,皇上的身子怎样了?”   “太医怎么说?”   穆紹翎只是苦着一张脸摇头,除此之外一言不发。   镇北侯见状也问了一句,“王爷啊,皇上到底怎么样了?您既然见到了,就跟我们大伙儿说说!不说大伙儿什么都不知道,跟着干着急也帮不上忙。”   “是啊。”   “就是。”   ……   他这么开口一说,就有许多人跟着应和。   穆紹翎眼眶都红了,看了一眼镇北侯,说道:“侯爷您还是别问了,本王心里头实在难过。”   见大家还要再问,他直接不再搭理,朝着自个儿的马车跟前儿走去。   其他人要追,也都被关怀远带着人拦了下来,“诸位大人,你们要是有在此处追问我家王爷的功夫,不如去求见皇上。皇上既然见了我家王爷,自然也会见你们的。”   说完,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王爷已经上了马车,他这才也带着人撤了。   穆紹翎一上马车,顿时眼眶也不红了,心也不痛了,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也不知道这些文武百官当中到底有多少是真心担忧他家父皇的,这姿态倒是做的十分到位。   马车飞驰,很快就到了燕王的府中。   苏怡急忙迎了上来,问道:“父皇怎么了?病得可厉害?”   穆紹翎一把揽住了她的消息要,带着她就朝着屋子里走去,“咱们进屋再说。”   进了屋子,关上两道房门,让人在外头守着。他才一把抱住了苏怡放在自个儿的腿上,低头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低声说道:“别担心,他好着呢!我去的时候,他正在跟几个小太监打马吊,还赢了不少银子,正高兴着呢!”   苏怡才松了一口气,她对皇上是真的关心,毕竟她从小到大皇上对她和她父亲都很不错,逢年过节各种赏赐,怕是比燕王收到的都多。   真心都是肉长的,得知他龙体欠安,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当父皇真的病了,既然没事我就放心了。”   没事却要装病,说明他是有别的安排的。苏怡心里也清楚,跟皇上有关的事儿,最好还是知道的越少越好,她也就没多问。   “你在宫里吃饭了没?若是没有便同我一起吃?”   穆紹翎点了点头,“就赶着回来陪你吃饭呢!”   为此,他父皇留他,他都没应。   .   皇上似乎病重了。   这个谣言几乎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京城,这一夜或是忧心或是兴奋,也不知道有多少未眠人。   然而在第二日一早,宫里头又有新的传闻传了出来。   据说是东厂的小公公传出来的,皇后宫里的牌匾掉了,这两日送到皇上和皇后宫里的汤药跟流水一般……   平王向来消息灵通,这会儿也开始迷茫了,“皇后宫里的牌匾掉了?可是咱们的人做的?”   他的下属摇了摇头,“这个属下真的不知道,乾元宫的牌匾被摘了之后,属下就曾去下令让大伙儿都莫要轻举妄动,以免引火烧身。”   “是有人自作主张?”平王问道。   “应当不大可能。”属下回答道。   平王摸着下巴琢磨着,“那就是别人做的?”   皇上给他十天时间将案子查清楚,原本他还想找个人出去顶缸,但如今看来,只要将这个人抓起来就是……   他正琢磨着,忽然想到了什么。   对啊!他没有得手,但是有人替他得手了,他还需要查什么案子?!   皇上和皇后被牌匾砸到,定然凶多吉少!只需要再等几日……   定然还有其他人觊觎这个位子,他得提早让人安排下去,莫要到了最后自个儿算计了一场,却为他人做了嫁衣。   景孝帝这几日难得偷得几日闲,他打了几日马吊,觉得没意思又跑去跟宫中的守卫们比射箭。   赵昌平看着皇上这几日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也开始感慨了,当皇上虽说尊贵,也是真的忙。皇上有多久没像这样轻松过了?也罢,那些奏折就暂且不催了。   皇上连着射中了三次靶心,哈哈大笑了起来,“朕方才就是手生才射歪了的,这不,很快就又上手了。”   “皇上英明神武,风采不减当年啊!”   “哈哈哈,那是自然。”   他将手上的弓箭放下,转身来到了赵昌平身边儿,将袖子上的灰尘拍了拍,才问赵昌平,“消息放出去了吗?”   赵昌平急忙行了个礼,“放出去了,皇上咱们宫中守卫不多,可否要另行安排?” 第1054章 朕是长命百岁的面相   景孝帝摇了摇头,“不用,朕相信这几个毛头小子,更相信苏庄。”   赵昌平也相信他们,但这么多年他在皇上身边儿凡事都要多想一步,万事都得留有退路。而皇上这一手破釜沉舟,让他眉头直皱。   他正想劝说皇上,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就见皇上率先开口说道:“让人将宗元带过来,守好咱们勤政殿。”   “是。”   皇上的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击,半晌才又补充了一句,“你带着宗元去密道,你应当知道在何处。若是出了事儿,朕的皇儿就托付给你了。”   赵昌平听了这话脸色一变,扑通一声就跪倒在了皇上面前,哽咽着说道:“皇上,奴才从十二岁就跟着您了,这会儿奴才怎的能留下您一人在这宫里头?”   景孝帝听了他这话,也叹了口气,“昌平,咱们主仆二人几十年的情分,这世上再没有比你更值得朕信任的人了,宗元只有托付给你,朕才能放心!”   赵昌平一边儿感动着皇上的信任,一边儿又不放心皇上一个人留在宫中。   如今形势危急,他们甚至连此番要对他们动手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他跪在地上,抬头看着皇上,问道:“皇上,不然您带着穆王爷,咱们一同从密道撤吧?”   皇宫有密道这根本不是什么秘密,历朝历代的皇上都会给皇宫当中修建一条密道,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这密道在哪儿根本没人知道,最初挖这条密道的人,也早就被处决了。   也只有在每一任皇帝弥留之际,会将密道所在的位置告诉下一任皇帝,这也是他们给自己儿子留得最后的退路。   赵昌平想不明白,明明可以一起走的,只要等苏大将军带人过来,很快就可以抓住叛军,皇上为什么要如此固执地留在此处。   很快景孝帝就告诉了他缘由,“朕不走,你带着宗元走。朕得留下来好好看看,看到底是哪个小兔崽子敢觊觎朕的江山!”   赵昌平一阵沉默,“皇上,等苏大将军抓到人了,您一样可以看的呀!”   景孝帝却依然摇了摇头,“国师先前儿替朕看过了,朕是长命百岁的面相,不会有事的。”   赵昌平见皇上执意如此,也只好作罢,他让暗卫将穆王爷带进勤政殿。   穆宗元看着他父皇,乖巧地坐在一旁高高的椅子上,脚甚至还够不到地。   景孝帝爱怜地看了他一眼,柔声说道:“宗元,待会儿若是有什么状况,你就跟着赵昌平先走,知道么?”   穆宗元年纪虽小,但却什么都懂。   他抬头看向他父皇,对着他问道:“父皇,你呢?”   景孝帝不想跟他一个小孩子说这么多,就打算随口搪塞过去,“朕另有安排,你无需担心。”   穆宗元却道:“父皇,儿臣也不走,儿臣要跟你一起。”   景孝帝瞪了他一眼,“瞎胡闹,你听话,朕这是为了你好!”   穆宗元摇了摇头,“父皇,儿臣相信三哥,三哥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话才刚说完,他就又摇了摇头,“不,三哥根本不会让咱们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   景孝帝看着他最喜爱的这个儿子,一口一个三哥,叫得十分亲热,看起来倒是比跟他这个老父亲要亲近多了。   “你三哥整日连上朝都推三阻四的,还有本事救咱们?”他笑着打趣儿道。   穆宗元听了这话十分不满,“三哥,很厉害!”   景孝帝不知道老三到底给这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药,给他迷得颠三倒四的,就顺着他的话问了一嘴,“怎么厉害了?”   穆宗元说道:“您不知道在后宫动手脚的人是谁,但三哥一定知道!”   景孝帝很诧异,“你小子怎么这么肯定?”   穆宗元抬眼看向了他,“因为三哥可比您关心孩儿多了。”   “你!”景孝帝差点被他气到,但一想到好歹他们兄弟二人还是亲近的,心里才舒服了许多。   “也好,你三哥是个乖觉的,但待会儿若是出了事儿,你还是得跟着赵昌平走!”   穆宗元摇头,“儿臣不走。”   “这是圣旨!”   穆宗元拧着眉头,想了想,才说道:“父皇,您让儿臣走也不是不可,但儿臣能否再带走一个人?”   景孝帝闻言有些惊讶,没想到这宫里头还有能让他这个小儿子上心的人?会是谁呢?   他一脸好奇地问道:“是谁?”   “回父皇的话,正是太医苏九月,吴锡元的妻子。”   景孝帝想起来了,“哦,朕记得她,你说过她从前救过你的性命。”   穆宗元抿着唇,一张小脸十分严肃地点了点头,“正是,父皇,儿臣想带她一起走。”   景孝帝原本不想答应的,皇宫的密道原本就不能让外人知道。   但是他刚想开口,穆宗元就已经说道:“父皇,可以蒙住她的眼睛,绝对不叫她知道密道在何处。但是儿臣必须带她走,不然无论她这辈子是个什么样的光景,儿子都无法过自个儿心里头那一关。”   这话说得着实不像是个小孩子,景孝帝又想到了那个苏太医的长相,那般花容月貌,若是落到叛军手中,岂不是没了活头?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罢了,你从未求过朕什么,这一次朕便依了你。”说完他便看了一眼赵昌平,“赵昌平,你去将苏太医请过来。”   “是!”   苏九月被景孝帝请到她宫里的时候,一颗慌乱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下来。   要出事了,但是她们这些人都被关了起来,门口的侍卫让他们不要乱走动。   苏九月有心去给宗元送信,但门却被人从外头锁了起来,她叫了半天的门,都没人应答。   这可怎么办啊!宗元叫她一声姐姐,她怎么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送死啊!   也亏得赵昌平派人来了,听闻皇上要见她,她一路上都在琢磨着要怎么跟皇上说此事,好让皇上救宗元一命。   她才刚进了勤政殿,给皇上行了一礼,余光就扫到了坐在一旁的宗元。 第1055章 你赶紧带着他们走   苏九月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既然宗元在此,那么她也用不着费尽口舌去说服皇上了。   她只需要跟着宗元走,在关键时刻阻拦他就行。   那么问题来了,待会儿赵昌平就要带着宗元下地道,然而地道又不是她可以进去的。   她要怎么才能让皇上允许她跟着宗元一走呢?   就在她绞尽脑汁想法子的时候,就听到坐在上首的皇上开口说道:“苏太医,朕念你曾经对宗元有恩,且你夫君也救过朕的性命。待会儿若是宫里出了什么乱子,你就跟着宗元一起从密道逃走!”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真真儿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她还一句话没说,皇上就给她解决了。   苏九月对着龙椅上的皇上磕了个头,“臣谢主隆恩!”   景孝帝轻笑一声,“这你可真不用谢朕,是宗元跟朕求得情!”   苏九月十分上道地对着穆宗元也行了一礼,“下官谢过王爷!”   宗元只是看着她笑,这时候才像是一个真的十岁孩童。   “九月姐姐请起,你无须同我客气的。”   她这一声九月姐姐,差点没给苏九月吓死。   当着皇上的面儿叫她姐姐?皇上不得生气?   再说了,皇上没发话,她哪儿敢随便起身。   景孝帝显然也对穆宗元这话有几分不满,但到底也没因此迁怒于苏九月。   他摆了摆手,冲着苏九月说道:“苏大人起身吧。外头估摸着该乱了,你先留在朕的勤政殿,如今的皇宫也就朕这里是最安全的了。”   苏九月看着殿中仅有的四个人,心中有些疑惑。   皇上怎的不带着皇后和太后一起?便是太后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他皇后总该是他的发妻吧?   她想到了从前自个儿听人唱戏的时候,唱着天家本凉薄,如今看来还真是了。   整个宫中少说也有二十多位后妃,他却一个都不管。   苏九月心中不是很赞同,但她也不敢去随便指责皇上。   此时的她只能希望锡元和义兄他们能尽快控制住场面,宫里的妇人都手无寸铁,若是落在敌人手中应当只有死路一条。   殿中虽然有四个人,但气氛却尴尬极了。   宗元原本就是个不大爱说话的,景孝帝不开口他也不会开口。   而苏九月和赵昌平更是锯了嘴的葫芦,一言不发。   外头的日头逐渐升了起来,外头的御膳房跟往常一样送来了午膳,苏九月跟着他们父子二人一起战战兢兢地吃完了这一顿饭,那就一个味同嚼蜡。   等到快要午时的时候,外头才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一个带刀侍卫走了进来,对着皇上一抱拳,禀报道:“皇上!外头有人攻打城门了!”   景孝帝倒是十分淡定,对着他说道:“你们带着人退守午门,放他们进来。”   “皇上!臣等还能再守一阵子!”带刀侍卫说道。   最外头的城门也是最高大巍峨的,若是放了他们进来,那岂不是就少了一个的屏障?   然而景孝帝依然摇了摇头,“放他们进来,这是圣旨!”   侍卫听皇上语气坚定,半点慌乱都没有的模样,心中也没那么怕了,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臣遵旨!”   景孝帝这才又补充了后半句,“待到他们都进来了,再让人关上城门。”   关门才能打狗呢!不然狗岂不是都要跑光了?   侍卫一听这安排,心里就更加放心了,看来一切都在皇上的掌控当中啊!   侍卫才刚退出去,景孝帝就对着赵昌平吩咐道:“事不宜迟,你赶紧带着他们走!”   “皇上!”赵昌平红了眼睛。   苏九月梦里已经得知皇上没事儿,倒是没有多紧张。   景孝帝直接瞪了赵昌平一眼,“再墨迹,耽误了事儿!当心朕治你的罪!”   赵昌平没了法子,只能给苏九月蒙上眼睛之后,带着他们在宫里绕了半天,才又绕回勤政殿,进了旁边的耳房。   苏九月见他们蒙上了自个儿的眼睛,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一点儿都不想知道皇宫的秘密,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皇上不会允许有旁人知道他最后的退路的。   她听咔嚓一声,紧接着一只小手拉住了她的右手,小声说道:“九月姐姐,你别怕,我拉着你走。”   苏九月笑了笑,“嗯,我不怕的。”   穆宗元拉着苏九月的手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下了台阶,等着他们将机关关上之后,赵昌平尖细地声音才响了起来,“苏大人,您可以摘掉帕子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将蒙在眼睛上的帕子扯掉,入眼就看到了拎着个灯笼的赵昌平。   赵昌平知道事态紧急,便对着苏九月和穆宗元说道:“王爷,苏大人,前头的路还长着呢,咱们得赶紧走了。”   见两人都答应了下来,他才又红着眼睛回头看了一眼台阶上边,狠了狠心转身朝前走去,“王爷,苏大人,你们跟紧我。”   顾忌着穆宗元年纪小,赵昌平其实走得并不快,苏九月从前一直是在山里头长大的,这点儿路对他根本不算什么。穆宗元则因着自幼学武,体质也不错,走了一个时辰也没喊累。   最后还是赵昌平算了算时候,对着他们二人说道:“咱们歇会儿再走。”   这底下的密道四通八达的,若不是有赵昌平领着,苏九月定然得迷路了不可。   她盘腿坐在甬道上休息,对着赵昌平问道:“赵公公,咱们走了这样久还没出去,可是要出城了?”   这也没甚不能说的,左右待会儿一出去她就知道了,赵昌平点了点头,“嗯,正是,还得走一阵子才能出去。当初高祖修这密道的时候也是为了后人万一遇上什么事儿能及时逃脱。”   苏九月想到这阵子吴锡元和网七月他们查得案子,各个家里都有地道,只怕京城的地底下比街上还要热闹。   “赵公公,我先前儿听我夫君说起过,京中查出了许多密道,您说人人都挖密道,会不会……”   见赵公公看着她,她为了让他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最后还是说了出口,“您说他们会不会将密道挖通啊?” 第1056章 蜡烛灭了   赵昌平从前从未想过这种可能,这会儿听了她这话也是一愣,斟酌着开了口,“应当……不大可能吧?”   苏九月却道:“我爹爹是替人修墓的,从前听他说挖个墓坑都有可能挖通的,这么长的地道……若是真挖通了,那咱们在这地道里确实不算安全。”   赵昌平仔细思索了苏九月这话,最后也跟着点了点头,然后沉声说道:“你说得也有可能,若是真被挖通了,那么密道里确实不安全。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赶紧离开这里。”   苏九月:“……”   罢了,应当是她没表达清楚,她想说得是密道的出口可能有危险。   可是赵昌平这么理解也不算错,她必须得找别的方法打消他们出去的念头。   苏九月还没说话,赵昌平就已经开口了,“咱们走吧,早些离开这里。城外有苏大将军的驻军,咱们只要找到苏大将军就安全了。”   穆宗元也努力在当个不拖后腿,赵昌平刚说完,他就站了起来,还顺手整理的自己的身上的衣服。   苏九月也跟着起身,他们一路跟着的赵昌平东拐西拐,最后在走到一处拐角处的时候,苏九月低头看到地上的土。   “赵公公!您看这个!”   赵昌平这会儿只顾上赶路,再加上密道里黑灯瞎火的,也没看清楚脚下。   听了苏九月的话,他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就看到苏九月站在密道里,示意他看地面上。   赵昌平低头看了一眼,就看到青石板上多了一块土疙瘩。   他眉头皱了起来,宫中通往外头的密道是早就修好的,底下打扫的干干净净,怎么可能有土?   就听到苏九月又接着说道:“这土疙瘩方才绊了我一下,不然我也发现不了。”   赵昌平微微颔首,一旁的穆宗元也说道:“看样子,这密道是真的被人挖通了,不然咱们去一旁找找再说?”   苏九月看向了赵昌平,她可做不了赵公公的主。   赵昌平的脸色十分严肃,但他依然主张尽快离开密道。   “王爷,咱们尽快离开此处。密道被挖通了,若是有人从别处追过来,老奴一个人便是死也护不住您,到时候可真就愧对了皇上的嘱托了。”   她担心的没有错,若是昨儿夜里苏九月没有做梦的话,她定然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但现在她分明知道在密道的出口有人在守株待兔!怎么也得将他们拦在地下才行。   “真的不去看看吗?”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赵昌平摇了摇头,“王爷,苏大人,咱们便是真的找过去发现了什么,只凭借咱们三个也很难全身而退。还不如赶紧离开此处,出去找到苏大将军,到时候让大将军派人过来查探,那密道到底是通往何处的,就都知道了。”   几次三番想要阻拦,都无果。   一直走到地道的出口,赵昌平看着那一排向上的台阶,可算松了一口气。   他笑着对着穆宗元和苏九月说道:“就是此处了,外头就是艳阳山里的慈安寺后山,咱们出去吧。”   苏九月义无反顾地上前一步,说道:“赵公公,先让我出去看看周围是个什么情况吧?”   穆宗元怎么好让她一个妇道人家打头阵?   便走出来说道:“还是让本王去吧!”   苏九月有自己的打算,这时候哪怕他是个王爷,也断然不能听他的。   苏九月直接瞪了他一眼,“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就好好听姐姐的话!我先出去看!若是有什么埋伏,我再下来就是!”   穆宗元拗不过她,再加上赵昌平也是站在苏九月那一边儿的,他只好叮嘱道:“九月姐姐,你要当心啊!”   外头荒郊野岭的,便是遇上什么猛兽也不是稀奇的事儿。   苏九月冲着他们点了点头,然后拎着衣摆顺着楼梯走了上去。   走到楼梯的尽头,头顶上是一块石板,按下石板旁边儿的石头,石板就会自己打开。   苏九月的手都已经碰到了一旁的石头,她却没按下。装作仔细聆听的模样,然后飞快的回头,脸色大变,对着台阶下的穆宗元和赵昌平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她自个儿又轻手轻脚的从楼梯上走了下来。   赵昌平着急地压低声音问她,“怎么了?”   苏九月拉着他们往回走了一截,才拧着眉头说道:“赵公公,上头有人!我方才听到动静了!”   赵昌平这会儿也犯了难,外头若是有人守着,他说什么都不可能让穆王爷上去,但宫里如今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回也回不去了。   苏九月的脑中突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一旁的穆宗元就已经提前一步说道:“赵公公,既然有人将此处挖通了,那咱们是否可以从他们那头出去?”   赵昌平不敢冒险,“咱们连人家将出口设在何处都不知道,走过去万一自投罗网了呢?”   苏九月也紧张,生死攸关的时候,谁能不紧张呢?   他们没有从那个出口出去,命运就已经有所转变了,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他还没来得及做梦,也猜不到会遇到什么风险。   三人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何去何从。   就在这时候,屋漏偏逢连夜雨,赵昌平手中拎着的灯笼也燃尽了最后一点蜡烛,烛光晃了晃彻底熄灭了。   密道彻底暗了下来,没有灯光,他们更不敢在这下边儿乱走,若是迷路了,只怕真就找不到对的路了。   就在赵昌平气恼自个儿出来的时候怎的不多带一根蜡烛的时候,密道里突然就亮了起来。   他们的视线落在了光源处,只见苏九月的手里捧着个珠子,珠子穿在绳子上,被苏九月挂在脖子上。   这珠子发着莹莹的绿光,并不十分亮,但在地道里好歹能帮他们分辨道路了。   说起来这珠子还是当年顾妙芝给苏九月的,也是她自幼戴在身上的夜明珠。后来落在苏九月手里,苏九月也十分喜欢,便学着她一直戴在脖子上。 第1057章 遇上了   也亏得这珠子她一直随身携带,不然这会儿三人就要陷入无尽的黑暗当中了。   她对着赵昌平说道:“赵公公,你随王爷等在此处,我去给咱们寻路去。若是一个时辰之后,我还没回来,您也便想着找我,带着王爷找个地方躲起来。苏大将军定然收拾了外头那些人,定然回来找王爷的。”   说完,她还将自个儿随身揣着的一个帕子取了出来,塞到了穆宗元手上,温声说道:“宗元,这是我带的四块小点心,我随手揣在身上的,是御膳房做的,你若是饿了便吃一些垫垫肚子。”   穆宗元感觉到手中一沉,那些点心就已经到他手上。   “九月姐姐,你吃!我不饿的!”穆宗元说道。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来之前吃过东西了,你莫要担心我,我先去找路去。”   说完,她便转身走了。   那莹莹的绿光也跟着她一同离去,穆宗元和赵昌平又一次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当中。   但这一次,黑暗却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穆宗元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点心,根本舍不得吃,他低声说道:“赵公公,咱们应当不会死的吧?”   赵昌平当他怕了,想了想,悄悄朝着他身边儿凑了凑,让自个儿的手臂贴着他的,这才低声安抚道:“王爷莫怕,咱们不会死的,苏大将军和燕王他们都会找到咱们的。”   穆宗元嗯了一声,又问道:“九月姐姐为什么总是对我这么好,她的点心也都给了我。”   生死攸关的时候,最是能看清一个人的时候,赵昌平也知道这位苏大人是个好人,也怪不得王爷逃命都要带着她一起。   “王爷您年纪还小,大人保护小孩子是应该的。”赵昌平说道。   穆宗元却不这么认为,大人保护小孩子是应该的,但九月姐姐也才不是大人。   他没再说话了,靠着墙壁慢慢滑下去坐在了地上,“我们就坐在此处等九月姐姐吧。”   赵昌平年纪也大了,赶了这么久的路,他也累了。便嗯了一声,坐在了穆宗元身边儿。   苏九月记性很好,她再次回到了一开始发现土疙瘩的那里。将土疙瘩捡起来拿在手上,又检查了一下周围地板,最后选了个方向离开了。   每拐一个弯,她都要用手上的土疙瘩做个标记。   顺着那些蛛丝马迹,苏九月捧着一团莹光,一路找了过去。   最后终于发现了两个密道的连接处,面前的墙壁上被凿出来一个大洞。   她蹲下身,用手捏了一撮土摸了摸,土已经全部干透了,说明这个密道被挖通也不是短时间的事情。   她又用夜明珠照亮了地面,地面上的脚印十分杂乱,进进出出的都有,看样子也不是新踩出来的。   她这才敢走了进去,这个密道就没有皇家密道规格高了。   即便是苏九月这么个姑娘家走进去都得弯着腰才能行走,苏九月按下心中的害怕,一头钻了进去。   才走了没多久,就又看到了三条岔道。   两条岔道在底下,另外一条在上边,要顺着一个木头梯子爬上去。   苏九月分辨不来,只能根据留下来的脚印走,却发现每个洞口都有脚印,她一时间犯了难。   最后也只能相信自己的第六感了,她抬脚爬上了梯子。   上边的洞口要更窄一些,她走得小心翼翼的,走了约摸一刻钟的时候,她有些累了,靠在墙壁上休息。忽然就听到墙壁传来了些许窸窸窣窣的声音,苏九月脸色一变,就轻手轻脚地朝着后边儿退去。   手里的夜明珠也被她赶紧塞进了衣领里,整个密道又黑了下来。   对方似乎也听到了她的动静,密道里的声音更大了,对方肆无忌惮地朝着她追了过来。   苏九月也知道对方发现她了,也没必要再遮掩行踪,直接扭头就猫着腰跑了。   后边儿追来的人听声音也不是一个两个,苏九月的脸色更难看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个密道只能容得下一个人。   她只需要跑快点儿,就一定能逃脱!   苏九月加快了步伐,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呵斥,“是谁在此处!缴械不杀!”   苏九月听了一愣,干脆也不跑了,扭头笑着朝着来人的方向跑去,“义兄!是我啊!九月啊!”   追来的人也是一愣,灯笼照亮了整个密道,王启英从人群里挤到了最前头,借着烛光看清了灰头土脸的苏九月。   “九月!怎的是你?你怎么会在此处?”   苏九月叹了口气,“义兄,说来话长了,咱们先出去,晚些时候我再详细同你说。”   王启英也点了点头,“对,晚些时候再说,为兄还有任务在身!”   苏九月见状说道:“义兄,我跟穆王和赵总管在一起,您看能不能派两个人去保护一下穆王?”   “穆王和赵昌平?!”王启英很是诧异。   这三人怎么会在一起?他一边儿好奇,一边儿又追问道:“你们可是从皇宫出来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王启英又接着问道:“走得密道?”   苏九月还是点头,“对,是赵总管带得路。”   王启英哈哈笑了起来,“快!带路!为兄原本还在想怎么进宫去呢!这个密道只能到原先的慧阴长公主府上。”   苏九月却道:“我只能带你们去见王爷和赵总管,这底下我也记不住路。”   “也好!你先带我去找穆王。”   穆宗元捏着苏九月给的小点心,可怜兮兮一个都没舍得吃。他靠在墙壁上小憩了一会儿,赵昌平听到了些许动静,急忙将他叫了起来。   “王爷,来人了,很多人。咱们先躲起来!”   这地下的密道四通八达,他们真要躲起来,别人找到他们还要费劲一些。   苏九月也担心会吓到他们,远远地就开口喊了,“王爷!赵公公,你们在哪里?我回来了!我带了王大人救咱们了!”   穆宗元这才松了一口气,“有救了!”   倒是赵昌平留了个心眼,他拧着眉头琢磨着。   王大人?哪个王大人?信得过吗? 第1058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就在赵昌平犹豫的时候,忽然听到了另外一道声音,“赵总管,是我!王启英!你们在吗?!”   听着熟悉的声音,赵昌平这悬在空中的心,才可算是放下了。   “王爷,是王启英大人,咱们有救了,出去吧。”赵昌平回过头对着一直站在他身后的穆宗元说道。   王启英是皇上信得过的人,他自然也放心将王爷交到他手上。   穆宗元点了点头,小手中捏着的帕子也放松了许多,他跟在赵昌平身后走了出来,那边儿火把的光照亮了整个密道。   穆宗元也看到了站在王启英身边儿的苏九月,叫了一声九月姐姐,小跑了过去。   借着火光他看见苏九月衣衫上沾满了尘土,看起来狼狈极了。   他心中暗暗记了下来,等回去见到他父皇了,一定要替九月姐姐好生要些赏赐。   他又将自己手里捧着的点心还了回去,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姐姐,你辛苦了,吃点东西吧?”   苏九月的视线落在了他手中的点心上,一看还是自个儿方才给他的那些,也没有伸手去接,只是问道:“你怎的没吃啊?”   穆宗元摇了摇头,“宗元不饿。”   苏九月想了想将点心拿出来给他们分了分,才说道:“吃了吧,马上咱们就能出去了,出去就有吃的了。”   穆宗元这回才没拒绝,他们一人吃了一块点心,王启英却没要,“我们进来之前吃过饭了。”   看着他们吃点心,王启英才又走到了赵昌平身边儿,同他说道:“赵公公,待会儿您能否带我们进宫?”   赵昌平听了这话却拧起了眉头,对着他说道:“王大人,您也知道的,这里是密道,若是带你们去了宫里,这条密道不就被更多人知道了吗?”   王启英却道:“赵公公,本官知道您的顾虑,但此时事态紧急,我等必须进宫去救皇上!若是皇上有个什么万一,这责任谁担待的起?再说了,您也看到了,这底下的密道早就挖通了。方才我们进来的地方是一处,其余的地方定然也有,这密道恐怕早就不是什么秘密。方才苏大人也说了,密道的尽头听到了人的动静,搞不好别人早就在外头围了兵马,等着你们自投罗网呢!”   赵昌平听了心拔凉的,最后权衡利弊之下,还是答应了下来。   “罢了,我带你们进宫。”   见着赵昌平应了,王启英他们也没敢再耽误时间,宫里头现在还不知道是个怎样的景象呢!   他们赶紧朝着宫中的方向赶去,一路上根本停都没停,苏九月最后都有些走不动了,见着穆宗元还在努力跟上大伙儿的步伐,她也咬牙忍了下来。   此时皇宫里,景孝帝就在勤政殿里,听着午门外那些人在叫嚣,他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刚走出来,小全子就迎了上来,“皇上!您怎的还没走?叛贼已经到宫门口了。”   景孝帝淡定地点了点头,“朕知晓了,你随朕上城楼上看看去,外头那些叛贼到底都有谁。”   小全子有些着急,又劝了一句,“皇上,站得高看得远不假,但也容易被对方的弓箭手察觉,您还是……”   景孝帝脚步都没停,“朕也是习武之人,没你想得那样不堪,你只管跟着朕去便是。”   小全子见着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儿的他师父也没见了踪迹,心中奇怪,但还是跟了上去。   罢了,若是皇上当真有什么意外的话,他也一定要死在皇上前头!   站在城楼上,果真能看到底下的人。   景孝帝瞧见为首之人果然是平王,心里头有些好笑,怪不得他信誓旦旦地说要给他十日时间自证清白,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他带着的人马不过三千余人,但却正好钻了宫中人手不足的空子。   他身边儿还跟着镇北侯父子,其他人也跟景孝帝猜测的差不多,他顿时没了兴趣,正准备下楼的时候,却忽然在人群的边缘看到了吴锡元。   景孝帝笑了起来,心里更加踏实了。   这些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都不自知,居然还胆敢谋求他的江山?   景孝帝笑了起来,摇了摇头,正准备下去,忽然一声破空声传了过来。   景孝帝脸色一变,急忙侧身躲在了柱子后头,箭支贴着他的发丝钉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小全子已经吓傻了,他躬着身子对着景孝帝说道:“皇上,咱们还是下去吧?此处太危险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他已经看到他想知道的了,倒也没必要留在此处。   此时此刻,太后宫里也无比紧张。   “外头那些人处理了吗?”她问道。   赵嬷嬷回答道:“回太后的话,他们应当是去了勤政殿护驾了,如今没在门口守着。   太后微微颔首,“皇上果真是无情的很,既然他无情,那么哀家同他也没甚母子之情了。你让人吩咐下去,一切按照原计划来。”   赵嬷嬷一愣,她以为太后不知情,便又提醒了她一句,“太后娘娘,如今攻打城门的是平王啊!”   太后笑了笑,“平王也是哀家的儿子,哀家为何不能助他一臂之力呢?”   看着面容慈祥的太后,赵嬷嬷忽然觉得自己怎的有些看不懂太后了呢?   既然谁当皇帝都是当,为何非要跟当今圣上对着干?各自安好不也挺好的吗?   太后见她没有动作,低头睨了她一眼,“愣着作甚?怎的还不去传话?”   赵嬷嬷这才应了下来,从太后宫里退了出去。   太后再怎么样,也是她的主子。她既然能陪着主子共享福,就也能陪着她一起死。   她让小宫女喊了人过来,来人是个小太监,她压低声音跟小太监耳语了两句。   小太监脸色大变,面露难色,赵嬷嬷却冷哼一声,“做不做都看你的,但你做事之前也得替你家里人想想吧……”   小太监瞬间就红了眼眶,“嬷嬷,奴才……”   赵嬷嬷根本不想听他说什么,直接打断了他,“你直说做不做,其他莫要多说。” 第1059章 叛徒   小太监哪儿有别的选择?横竖都是死,但他既然替家里带不来好处,怎的也不能给家中带来灾祸啊!   这样想着,他最后狠了狠心,还是点头应下了。   “嬷嬷,奴才去。”   赵嬷嬷这才面露笑容来,“你只管去,你家里人太后会替你照应的。”   小太监应了下来,才重新回到了午门。   宫里除了侍卫就是太监宫女,这时候任何一个人手他们都不会放过。   远远地看到小陈子就喊他,“快过来帮忙顶门!若是让他们进来了,咱们都是死路一条!”   小陈子应了一声,低着头走了过去,谁也看不清他的神色,也没看到他红着的眼眶和脸上的憋屈。   终于,他下定了决心,趁着别人不注意,悄悄打开了门上的门闩。   “你作甚哩!”很快就有人发现了。   他动作迅速地将门闩打开,而后也不跑了,直接靠在门上,冲着他们凄凄惨惨地一笑,“别怪我,我也是没法子。你们快跑吧,我还能替你们堵一会儿。”   他说着话,嘴角就有鲜血流了下来。   在宫里待得久了,大伙儿自然也知道他这模样应当是已经服毒了。   有那腿脚麻利的,赶紧就跑去给皇上传信儿。   皇上听了也破口大骂,“什么东西!咱们宫里居然还有这等败类!”   小全子急忙劝道:“皇上,您还是快走吧!咱们人手不足,原先午门还未打开,咱们暂且还能守一会儿。如今午门打开了,咱们宫门根本守不了多久的。”   皇上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才刚下密道没走多远,靠在墙壁上休息的时候,忽然就听到密道里一连串的脚步声。   他脸色大变,密道之所以为密道,就是因为没人知道。   这会儿底下那么多脚步声,听着至少也得上千人,这都赶上大马路了,还算得上是什么密道?!   他这会儿是真的慌了,宗元已经送走了,会不会在密道里出事儿了?   还有吴锡元的夫人,以及跟了自个儿一辈子忠心耿耿的赵昌平。   小全子自然也听到了密道里的脚步声,他心里慌乱地不行,但还是在想法子帮着皇上出主意。   “皇上,不然咱们还是退去后宫吧?有宫门守着,多少还能抵挡一会儿。指不定就这一会儿,苏大将军就来了呢?”   他不提还好,一提苏大将军皇上的眉头就又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苏庄到现在还没来,军营到城里的距离并不算很远,若是急行军的话,不过两个时辰就能赶到。   可是如今眼瞅着已经过去了半天,苏庄却还没有来?   莫非出什么岔子了?   别说皇上着急,就连燕王也跟着着急。   他府上是有府兵的,但却没几个人,他就养了一百余人,算上家丁也才不过三百人左右。   他原本养这些人只是为了保护他家王妃的周全,却没想到有朝一日平王居然破罐子破摔直接攻打皇宫了。   他带的人也不多,不过三千人左右,随便一个援军赶回来都能给他杀个片甲不留。   可是眼瞅着宫门一道一道被破开,援军愣是没见到影子。   这会儿他也是真的着急了,他父皇不能出事,大夏朝绝对不能落在平王这等混球手上!   他带着他家三百余号人,冲着他们说道:“带上武器和炸药,跟本王去救驾!”   话音刚落,身后的房间门也被人从身后拉开,只见苏怡一身戎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见他看了过来,苏怡冲着他一笑,高高束起的秀发显得更为英姿飒爽,“我也去!”   燕王眉头一皱,“别胡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苏怡脸色一板,狭长地丹凤眼微阖,“若是我没记错的话,王爷您也是本王妃的手下败将吧?到底是谁在闹着玩?!”   燕王脸上一黑,就听到苏怡大手一挥,“来人!把王爷给本王妃绑起来!等本王妃凯旋归来,再放他出来!”   苏怡虽然下命令了,但他们府上的人大多数都是穆紹翎的人,哪儿敢对自家王爷下手?   但夏荷却不同,她从来都只听自家小姐的命令。   而穆紹翎却不是她的对手,她麻利的制服了穆紹翎,她手下的另外两个小丫鬟拿着麻绳走过来,一看就是早有准备。   她们将穆紹翎给绑了个结实,苏怡才走到他身边儿,低头在他的红唇上轻轻一吻,柔声说道:“阿翎,你莫要怪我,这一回我去比你去要好一些,你乖乖在家里等我回来。”   穆紹翎眼眶都红了,“怡儿,你放开我,我跟你一起去。”   苏怡不为所动,还不忘给下人们下命令,“看紧他!谁若是敢放了王爷,本王妃绝不轻饶!”   说完便带着她的几个丫鬟以及侍卫们出了门,骑上马朝着皇宫的方向冲了过去。   宫门口也碰上了其他几个大人,带着他们的护院赶来。   苏怡瞧着门口的这些人,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许多,“诸位大人!还请将你们带来的人手一并交给本王妃调配!咱们合伙将皇上救出来!”   大伙儿看着苏怡也很激动,原本的他们就如同一盘散沙,如今有燕王妃赶来,他们忽然就有了凝聚力。   “任凭王妃调遣!”所有人如是说道。   赶来的大臣约摸有十余号人,带来的家丁也不多,加上苏怡带来的人也才不到六百人。   但比起原先苏怡带来的人要多了快一倍了,多少也能拖些时候了。   苏怡飞快的发布命令,“本王妃带来的人从正面进攻,炸药和弓弩都准备起来!其他人四处找找看有没有落到的小太监和宫女,大伙儿团结起来,才能抵抗敌人!”   王妃自个儿带着人上了,让他们不过打个下手而已,大家哪儿能有什么不愿意的。   吴锡元走上前去,对着苏怡说道:“王妃,里边应当出了叛徒。原本按着我们的计划,午门定然能撑到王启英赶来。”   苏怡微微颔首,“人心隔肚皮,有叛徒也实属正常,我父皇心里也有数,不然他也不敢让人主动打开城门。”   吴锡元看了一眼天色,“多谢王妃赶来,咱们再坚持一刻钟,王大人他们该到了。” 第1060章 突如其来的援军   苏怡转过头看了一眼宫墙内,才对着吴锡元说道:“应当本王妃多谢吴大人才是,大人不顾个人安危带人前来支援,本王妃记下这个人情了。”   他们两人说着话,苏怡派人丢过去的炸药已经响了两声了。   苏怡冲着吴锡元一抱拳说道:“吴大人,你们文官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武将上马定乾坤,文官提笔安天下,剩下的事儿有本王妃在,大人还是带着其他大人躲远一些的好。”   说完,她自个儿拎着一张重弓就朝着宫门里头走了进去。   苏怡自幼力量过人,重弓射程远,她父亲就给她量身定做了一张弓,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她父亲还没进京,八成是遇上什么事儿给耽搁了,那么她做女儿的自然要替父亲保护好皇城。   拉满弓,手一松,便有一人被贯穿。   苏怡面不改色,拉弓的速度越来越快,每射出一支箭就有一人丢掉性命。   平王此时已经到了勤政殿门口了,他的人进去搜了一圈儿发现没见到任何人,又去向后宫,却发现后宫的门紧锁着。   见状便赶紧回来给平王回话,“王爷,皇上应当退去后宫了。”   平王眉头一皱,“可真够能躲的!让咱们的人动作快一些,苏大将军那里拖不了许久了。”   “是!”   这人才刚退下,另外一个属下就迎了上来,对着他禀报道:“王爷,燕王妃率人在咱们身后发起进攻了。”   平王脸色大变,“燕王妃?她怎么还有人马?!莫非燕王也有这心思?咱们螳螂捕蝉还有黄雀在后?他不是向来表现的无欲无求吗?”   跟在他身边儿的幕僚却说道:“王爷,人心隔肚皮,谁能猜透别人心里想的什么呢?您看看静王,不也是如此?”   平王点了点头,“速去查探,看燕王妃带了多少人来。燕王向来宠妻无度,又怎么会准许他家王妃独自一人出现在此处,兴许他如今就躲在某处就等着咱们露出破绽好放冷箭。”   幕僚也觉得平王说得十分有道理,便一抱拳应道:“属下这就去探查。”   宫门口的苏怡身边儿也来了个探子,他急忙压低声音禀报道:“王妃!平王派人出来探听咱们的虚实了。”   苏怡并不怕他,“便是他能探听到消息,也得有命回去才行,你去将他收拾了。”   “是!”   苏怡带来的人都是穆紹翎平日里训练出来的好手,每个王爷府上养得人手都是有定数的,天子脚下若是养的人数多了,皇上夜里怎么能睡得着?   而燕王早就察觉了平王以及静王的意图,他们府上的护院以及丫鬟小厮都是被他挑出来的个中好手,占满了所有名额,为得就是防着这一天。   当然,平王既然敢带着三千余人来逼宫,这三千人自然也不是寻常士兵。若不是有皇宫本身的侍卫们在里头奋力抵抗,他们这三百人也着实改变不了大局。   他们各自找好掩体,躲在后边儿放冷箭。   “咱们拖不了许久了,再拖援军该到了。”平王有些沉不住气了。   如今的局势对他们来说很不好,平王的幕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也有些着急了。   “王爷,不然咱们还是撤退吧?”   平王一回头就看到了他慌乱的神色,紧接着就听到他说道:“如今咱们背腹受敌,再拖下去八成要被人包饺子了。”   平王看了看面前紧闭的宫门,再看身后自己带来的将士们陆陆续续倒地不起,心中也知道,如今他们看似已经将皇上逼入绝境,但实际上被逼入绝境的其实是他们。   一旦皇上的援军到了,他只怕也跑不掉了。   幕僚当他还在犹豫,就又着急地劝说了一句,“王爷,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咱们先撤吧!”   平王当机立断,“撤!”   这些跟着他来的将士们时不时被人从身后骚扰,保不准从哪儿就飞来一支箭,便是要不了命也不好受。   这会儿听到他们王爷可算下令撤退了,大伙儿急忙收了兵器,跟着一起朝着宫门口退去。   苏怡瞧着他们退了出来,也明白了他们的意图。   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既然他们退出来了,说明皇上没事。   不过,她们也不能这样轻而易举地把人放走了,人若是放走了,那可是放虎归山啊……   “大家打起精神来!我们再将他们留一刻钟!”苏怡下令道。   方才吴锡元就已经说了,王启英应当还有一个时辰左右赶到,他们再坚持一会儿,定然能将这些人全部绳之以法!   然而,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苏怡抱着必死的决心,打算将这些人拖一刻钟的时候,忽然天空中凭空出现一朵烟花。   因着是在白日里,根本看不大清楚,只能看到些许白烟,但那一声响像是个信号似的,很快宫外围墙的两边逐渐有人冒了出来。   身上的衣着瞧着应当是锦衣卫,但锦衣卫不是应当在宫里吗?   为首一人拔出了他的绣春刀,仿佛是在传递一个信号似的。   他身后的所有锦衣卫都拔刀做好了准备,苏怡大致一估计,这伙锦衣卫怎么也得八百来号人。   所有的锦衣卫都可以去当将士,但却不是所有将士都能当锦衣卫。   这伙人再加上苏怡现在手中的六百人,拖一刻钟不再是问题,甚至还能提前结束战斗。   没有人开口说话,但其中一个人动了,紧跟着所有人都动了。   很快双方就已经短兵相接,此时也不宜再放冷箭,苏怡干脆也拔剑冲了上去。   就在平王见形势不对打算开溜的时候,一伙人如狼似虎的从皇宫里头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为首的王启英也看见了他,大喊一声,“兄弟们!立功的时候到了!抓活口!”   平王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会从宫里逃出来,他身边儿的人又都跑去跟那些锦衣卫打斗在了一起。   他自个儿的身手原本就不怎么样,这会儿王启英一剑劈过来,他反手一挡,整条胳膊都是麻的,再看向虎口,已经被震出血迹了。 第1061章 皇上谁都不靠   王启英可不讲究什么武德,这会儿他们五六个人围着平王下手,平王连一个回合都没撑下来,就被王启英一脚踹倒在地。   平王刚想起身,一把刀就横在了他的脖子上,他吓得头皮发麻,再不敢乱动了。   王启英冷着脸,下令道:“绑起来,送进宫交给皇上定夺!”   多了王启英带来的这八千人,这场对决很快就一边儿倒了。   他们押着平王等人入宫见皇上的时候,皇上早已经收拾妥当,坐在了勤政殿中等候。   “皇上!反贼已经全部缉拿!还请皇上定夺!”   景孝帝看了一眼跪在地上被五花大绑的平王,此时的他脸上那招牌的笑容也不见了。   他冷哼一声,“平王,朕自问待你不薄,你却做出如此不忠不义之事。事到如今,你可还有什么话说!”   平王知道他一旦被抓住就全完了,这会儿也不怕了,抬头看向了皇上,“成王败寇,本王还有什么好说的?不过让本王不解的是,宫外埋伏的那八百锦衣卫是从何而来?王启英为何又是从宫内出来的?你们有这么多人手,为何还要拖延到这时候?”   景孝帝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平王,同他说道:“就你这猪脑子,还敢打朕江山的主意?呵呵,王启英为何从宫内出来的,自然是从密道来的!密道不仅可以用来逃命,还可以用来要你小子狗命!”   平王脸色一变,“你连密道的秘密都敢说给他们听?你就这么信任他们吗?”   这话一出,王启英等人心中也都跟着咯噔一下,他们如今知道了密道所在,皇上会不会……   谁知道景孝帝却道:“朕自然是信他们的,再者说来,密道是人修出来的,高祖能让人修密道,朕自然也能让人改其道而行之。人活在世上,变则通!”   景孝帝的视线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眼,才替他们解了疑惑,“那八百锦衣卫是朕安排的,今儿无论有没有援军,就凭你这三两下,还夺不走朕的江山!”   这一出确实所有人都没想到,景孝帝跟所有皇上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他不会完全依赖自己的臣子。   他嘴上说着相信苏庄,但到底还是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特意派了八百人留在宫外,在平王攻城的时候没有出手,进了午门也依旧没有出手。   他原本打算等他们进攻后宫的时候再出手,可他也没想到他儿媳和十几个大臣居然带着人来营救他了。   景孝帝心中有些暖心,看来他平日里也没白疼他们。   平王听了景孝帝这番话,才是真的心服口服。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输得确实不亏。   眼瞅着天就要黑了,景孝帝经过这一日也实在有些累了。   他对着王启英说道:“先把平王及其余党都关进天牢,其余的待明日上朝之后再说。”   “是!”   见王启英应下,他又说道:“今儿就先这样吧,你先累了一天,也都回去歇着。怡儿,你先留一下,父皇还有话要同你说。”   苏怡留了下来,其他人都退了出去。   景孝帝看了苏怡一眼,问他,“老三呢?怎的你一个人来了?”   苏怡担心皇上因此责怪燕王,急忙解释道:“父皇,王爷原本是来要来的,这些人手也是他召集的。只是在临出门的时候,他被怡儿绑了起来。宫里危险,儿媳也有自个儿的私心……父皇,您若是要怪,就责怪怡儿吧!”   她话只说了一半,但景孝帝也能领悟到另外一层意思。   宫里危险,若是皇上遇到什么不测,大夏朝不可一日无君。宗元还小,静王等人又不能担起重任,唯有燕王可堪大用。   只是苏怡不大方便当着景孝帝的面儿,说出这些话来罢了。   景孝帝明白了,看向苏怡的眼神就更加复杂了。   按理来说,她既然已经知道宫中形势危急,她来或许就是有来无回,但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无论是苏庄还是苏怡,苏家人都未曾辜负他的信任。   “罢了,你是个好孩子,朕又怎么会怪你。你回去同老三说一声,让他明日来上朝!”   苏怡应了下来,想到她父亲的事儿,就又多嘴了一句,“父皇,我爹爹他……对您向来忠心耿耿,这次没能赶到兴许是遇上什么阻碍了,您……”   这一次苏庄没能及时赶到,景孝帝却也没半点怀疑他。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苏庄是什么样的人,他怕是比他自个儿还要了解他。   “朕知晓的,你也回去吧!今儿辛苦了。”   苏怡听了这话,心中稍定,对着他行了一礼,从殿中退了出去。   景孝帝这才把赵昌平叫了过来,详细询问了密道里发生的事情。   景孝帝听闻今儿发生的一切都跟苏九月脱不开关系,整个眉头都拧了起来,“又是苏家人?姓苏的难不成是我家 的贵人?”   赵昌平笑着道:“兴许还真是,不若您将国师请来问问不就知道了。”   赵昌平不过是随口一说,但谁知道景孝帝居然当真了。   他啧了一声,换了个坐姿,对着赵昌平说道:“不错,是个好主意,你去请国师入宫来!”   赵昌平看着天色已晚,便提议道:“皇上,今儿天色不早了,不然您还是先休息吧?咱们明儿再请了国师过来问?左右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   他这话一出,景孝帝一个眼刀就飞了过来,“怎么就不是要紧事儿了?这是天大的事儿!你现在就去给朕请人去,朕今儿不将这些事儿弄清楚,绝对一宿都睡不着觉。”   赵昌平见状也没了法子,只得安排人去请国师入宫一趟。   赵昌平前脚刚出门,穆宗元就来了,“父皇,儿臣求见。”   没了赵昌平传话,他只能自个儿大着嗓门隔着门朝着里头喊着。   景孝帝还当他今儿受到了惊吓,便亲自起身走过去打开了门,见着外头只有他一个人在,便说道:“进来吧,怎的你一个人来了?”   穆宗元回答道:“让他们都在外头候着呢,儿臣有话要跟父皇说。”   他神色十分严肃,景孝帝也顺势问道:“何事?” 第1062章 明日记得上朝   “父皇,今日儿臣能活着回来全靠九月姐姐了。儿臣恳请父皇,给九月姐姐重赏!”穆宗元一边说着,一边给景孝帝磕了个头。   景孝帝今日也听赵昌平说起了是苏九月去探路的时候将王启英他们带回来的,但那会儿要说的事儿太多,赵昌平也就没有多提。   这会儿穆宗元特意提起,景孝帝便也多问了两句,“苏九月?她做什么了?”   穆宗元牢记他是来给九月姐姐讨功劳来的,就把苏九月在出口将他们拦下来,又把自己身上带着的点心全部留给了他,而自己摸黑去寻路的事儿通通告诉了他父皇。   景孝帝听了却直皱眉头,“她怎么会随身带着点心?还有夜明珠?这些真的都是巧合吗?”   穆宗元闻言瞪大了眼睛,他怎么都没想到他父皇都到这时候了,居然还会质疑他九月姐姐。   “父皇,我看您就是疑心病太重了!当初要接九月姐姐一起逃命是儿臣提出来的,九月姐姐又怎么会提前知道这些?您说这些不是巧合是什么?”   景孝帝将这些都思索了一遍,最后觉得穆宗元说得也有几分道理,这才笑了起来,“皇儿说得对,是父皇疑心病太重。只是你也瞧见了,朕坐在宫里都能有人打开宫门将那些叛贼放进来。不是朕多疑,而是这些人逼得朕不得不多疑。”   穆宗元听了他这话也沉默了下来,午门被一个小太监拉开了门闩,不然他父皇最后也不会被逼的躲进了后宫里。   景孝帝看着他这么一张稚嫩的小脸,再怎么成熟老成,到底也还是沾着几分孩子气。   景孝帝叹了口气,对着穆宗元问道:“皇儿,爹如今年岁大了,是时候立太子了。不然总会有些宵小之辈惦记着朕的皇位,待储君一定,想必朝廷也能安稳些时日。”   穆宗元不懂他父皇怎么会突然跟他提起立储君的事儿,便抬头看向了景孝帝。   景孝帝也接着说道:“皇儿以为咱们大夏朝立谁为储君为上?”   穆宗元连想都没有多想,直接脱口而出,“三哥啊!除了三哥,我等兄弟几个都不堪大任。”   景孝帝见状突然就笑了起来,老三也不知道给这小子吃什么迷魂药了,这两年一直向着他说话。   “皇儿自个儿就不想当太子吗?”他语气前所未有的认真。   穆宗元看着他如今的模样,丝毫不怀疑,一旦自个儿稍稍表露出一丁点儿的想要的当太子的念头,他父皇便会将这份殊荣落在他头上。   他如今也不是那些不懂事的小孩子,太子意味着将来有一日会坐上皇位,成为大夏朝的皇帝。   但他却一点儿都不向往,他知道他三哥也没这念头,但这储君的位置除了三哥,旁人都没资格!   他十分坚定地摇了摇头,说道:“父皇,儿臣不愿。三哥是个宽厚的,对儿臣很好,这就够了。”   景孝帝也是看上了穆紹翎这一点,便点了点头,“朕都知晓了,你先回去吧,明儿一早若是能起来就来上朝。至于你九月姐姐的功劳,明日早朝上,朕也会一并清算!”   穆宗元这才露出了笑容来,对着他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说道:“儿臣明日定然能起来!”   穆宗元刚离开勤政殿,苏庄又急匆匆地从宫外赶回来了。   他看到了站在勤政殿外几个熟悉的侍卫以及全公公的时候,整个人才长长吐出一口浊气,上前一步对着全公公问道:“皇上可在?”   小全子见着苏庄也放心了许多,没有苏大将军坐镇,只怕今儿京城里的许多人都要睡不好觉了吧?   他对着苏庄行了一礼,笑着说道:“大将军,您可算来了!皇上都等候您许久了!”   苏庄也没同他解释什么,只是一抱拳说道:“还请公公代为通传,本将军有要事同皇上商议。”   小全子应了下来,让苏庄稍候片刻,自个儿进了大殿当中去通报了。   皇上一直没休息,不就是在等苏庄吗?这回听闻他回来了,急忙让人将他请了进去。   苏庄见了皇上,当即行了个大礼,“臣救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也亏得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然臣真真儿是万死难辞其咎。”   皇上也没叫他起来,而是问道:“说吧,你为何这会儿才来?若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借口,朕决不轻饶!”   苏庄见皇上还愿意听他解释,急忙说道:“臣昨儿得了吴大人送来的信儿,今儿一大早就立刻率军回援。可是在路过陈家桥的时候,却发现那桥居然被人炸断了。”   陈家桥是回京的必经之路,那桥既然被人毁了,他们便只能绕路,这才耽搁了。   苏庄知道这事儿确实是他思虑不周,便直接认错,“是臣思虑不周,还请皇上降罪!”   景孝帝却想不明白了,对方就算是占了皇宫又能如何?待到苏庄回来,他又能在这位子上坐几天?   他将自个儿的疑虑也同苏庄说了,苏庄自然而然地替他解了惑,“皇上,这也是臣要同您说的第二件事了!就在昨日臣得了新的消息,说是大月氏南迁同胡人达成同盟,如今已经逼近我方河西走廊!闵将军等人守着水源,自然首当其冲。闵将军守城艰难,给臣写了求援信!还叮嘱臣一定要守好雍州!”   他这么一说,景孝帝就明白了。   既然明白了,他心里也就更气愤了。   原来如此,他就说他怎么那么有底气呢!原来是通敌卖国啊!   这样的货色,便是当真坐上了皇位!也将是个亡国之君!   他气得一手砸在了案几上,苏庄自然也是气得不轻,便跟皇上说道:“皇上,他们兴许已经给了胡人咱们的布防图,以及咱们大夏朝境内详细的地图。若是这样的话,关将军那边儿一定得率先支援!一旦河西走廊破防,西域将会断了联系,咱们大夏朝定然损失惨重啊!”   景孝帝黑着脸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赶紧派兵增援!” 第1063章 法不责众   “臣于昨日一收到信儿就给闵将军派去了十万大军增援,并下令川陕总督派兵增援。”苏庄说道。   景孝帝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这两日都忙这些了吧?”   苏庄没有替自己辩解,他作为大将军,一时疏忽没想到会被人断了后路的事儿,实属不该。今儿皇上要怎么罚他,都不为过。   景孝帝看着苏庄一脸愧疚的模样,便下令道:“既然如此,朕就罚你……”   他语气拉得越长,苏庄的腮帮子就咬得越紧,他心里自然是紧张的。   就听皇上说道:“就罚你领兵上前线吧!雍州与河西走廊,胆敢损失任何一寸领土,你就别回来见朕了!”   苏庄听了却皱起了眉头,他们作为武将根本不怕打仗的,怕的是无仗可打。   但若是他们领着人去了前线,京中又该如何?皇上的安危谁来保护?   他这样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景孝帝却道:“京里也有其他人,你无需担心这些。只要你守住边疆,京里头这些跳梁小丑手上无兵权,根本不足为虑!”   苏庄左右权衡,最后还是领命,连夜带着将士们开拔边疆。   河西走廊是闵将军的地盘,他只需要守好雍州就是,到时候即便是闵将军那处遇上什么困难,他们也能守望相助。   这天夜里平王一宿没睡,他就靠着天牢的木栏杆坐了一晚上,外头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动静,他都要探出头去好好看看。   眼看着外头的天色就要亮了,来救他的人却还没有踪迹。   他的心越来越沉,看来桑庄是耍他啊!   这人真真儿是好大的胆子,若不是他们两人达成协议,他这边儿一逼宫,蜀郡那边儿便宣布自立为王,再加上大月氏以及胡人的压力,皇上便是没死,也得顶着各处的压力。   到时候他也顺势揭竿而起,自个儿当皇帝。   可谁知道边疆的压力被关将军挡住了,还没传到京中,至于这个桑庄,更是直接涮了他!   他现在知道为甚他皇兄说他愚蠢了,他此时也觉得自个儿蠢极了。   他能一步一步走到如今这个地步,身后仿佛有一双手一直在推着他走,推着他来当这个出头鸟。   至于这个人是谁呢?他第一反应就想到了那个腿脚不便的侄子,但再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像。   一夜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只是对于天牢里的平王来说真真儿是难熬极了。   天色大亮了,文武百官都如往常一样前来上朝。   他们有些人是真的不知道昨日发生了那样的大事,有的则是有些别的小心思,才选择了袖手旁观。   但今日既然皇上还是那个皇上,他们自然还是要来上朝的。   景孝帝看着跪在底下高呼万岁的文武百官们,忽然冷笑一声,直接开口说道:“你们日日喊着万岁,却巴不得朕早些死吧!”   所有的臣子都惊慌了,“臣等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呵呵,朕的百官!再加上你们府上的护院,若是都来宫中护驾,逼宫的不过区区三千人,朕又怎会落到那步田地?”景孝帝直接起身指着这些跪在地上的大臣们怒骂道。   其他人见着皇上真的怒了,这会儿谁也不敢当出头鸟。   景孝帝又骂了一通,“今儿见着朕好端端地活着,怎的?很失望吧!”   所有人都跟锯了嘴的葫芦似的,任由皇上骂着,但心里头都知道,法不责众,皇上虽然生气,但是为了大夏朝能运作,定然不会处置他们所有人。   他们猜得是不错,但他们却忘了,景孝帝原本就是一个十分记仇的人。   是的,今儿他不能一下子处置了所有人,但只要他在位一天,今儿换一两个,明儿换一两个,总能将这些混蛋全部换了!   昨儿吴锡元已经将前来救驾的大臣们的名单给了他,到底谁是真的忠心,谁是虚情假意,他心里自有一杆秤。   他凌厉的视线从所有人的头顶上扫过,最后才收了回来,对着大伙儿说道:“昨日平王领兵逼宫,朕幸得御林军拼死抵抗才能苟活。后又有燕王妃、吴锡元以及王启英及时救驾,才能活到今日来上早朝。平王死不足惜,本应株连九族,但朕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便只诛了他们那一支吧!”   大伙儿知道皇上说得都是场面话,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是因着平王的九族就是皇上的九族,他总不能将皇家人都杀个遍吧?   至于皇上方才特意提起的燕王妃、吴锡元和王启英等人,估摸着这次立了大功,论功行赏起来又要往上爬一爬了。   只是让他们没想到的是,皇上并未直接给这些立功的大臣们封赏,而是提出了另外一件事儿。   “经过昨日,朕越发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国不可一日无君,亦不可一日无储君。今儿既然大伙儿都来了,那么咱们便先商议一下立储君的事儿吧!”   皇上突然提起储君的事儿,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而站在文武百官之首的燕王却不自觉的黑了脸,他怎的有种不详的预感?怪不得昨儿父皇特意叮嘱怡儿,让他今日一定要来上朝,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心里很慌,担心太子的名头最终会落在自个儿头上。不是他自作多情,而是依着他对他父皇的了解,他特意叮嘱自个儿今儿必须上朝,就已经算是给他一个暗示了。   燕王在心里纠结着,就听他父皇已经开口询问了,“诸位爱卿可有推举的人选?”   所有人面面相觑,皇上这一手,他们实在有些搞不清虚实了。   皇上是借此事试探他们的态度以及立场呢?还是真的想立储君?   一时间,朝堂上也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闭了嘴。   燕王的一颗心突突直跳,不行,他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突然,他直接从队列中走了出来,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父皇,儿臣以为穆王自幼聪慧,无论是文治还是武略都很过人,可堪为储君! 第1064章 抓阄决定   穆宗元听了这话,吓得直接抬头看向了他三哥,满脸都是不可思议。   也赶忙出列,对着皇上一拜,说道:“父皇,宗元还小,担不起如此重担,还请父皇另择他人。”   能来上朝的大臣们,大多都经历了上一代的夺嫡,更有甚者还是三朝老臣,他们见多了血雨腥风,再看这推三阻四的兄弟俩,一时竟然有些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是真的不愿意当储君,还是此言只是权宜之计。   吴锡元倒是看出了燕王的意思,他在心中轻笑,燕王这回怕是逃脱不了了。   皇上坐在上首,看着他两个行礼姿势如出一辙的儿子。   他在心中冷笑一声,如今都已经事到临头了,老三还想着偷懒?竟然想将这江山重任推到自个儿的老父亲和幼弟身上,门都没有!   他清了清嗓子,在所有人身上环视了一圈,才装腔作势地问道:“诸位爱卿怎么看?”   大家现在根本摸不准皇上的心思,不敢说话,但总有两个虎的,见着无人说话,就站了出来。   “皇上!臣以为燕王方才说得极是,还是穆王爷最为合适!”   “臣不赞同!穆王爷年幼,还是燕王合适。”   “穆王爷年幼又如何?圣上如今正当壮年,正好可以带带穆王爷。”   ……   有人当了出头鸟,后边自然而然就议论开了。   大多数人都是在燕王和穆王之间起争执,当然也有举荐睿王等人的,但没人附和,也就不了了之了。   最后还是皇上看着他们争来争去,也说不出什么新鲜话,直接开口说道:“既然诸位爱卿谁也说服不了谁,那……咱们抓阄决定吧!”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傻眼了。   抓阄?这么儿戏的吗?   他们要决定的是一国储君这种国家大事,又怎能用抓阄这种小把戏决定?!   立刻就有大臣站出来,请皇上三思。   景孝帝却眸子一瞪,说道:“抓阄怎么就儿戏了?既然是我等决定不了的事,那便要看看老天的意思!老天决定的才是天命之子!”   众大臣:……   罢了,皇上年岁渐长,但却一年比一年任性。歪理一大堆,偏偏他们还无从反驳。   最后景孝帝又象征性地询问大家是否有异议,见着并没有人站出来,才嘱咐赵昌平去准备了。   赵昌平收到了皇上的暗示,便从台子上走了下来,亲自从后门走出去,写好了两张字条。又捧着琉璃盏和两张字条拿回殿中,让皇上过目。   景孝帝看过之后,乐呵呵一笑,将字条折好放在琉璃盏当中,抬头看了一眼燕王,对着他说道:“燕王比穆王年长,便由燕王先来抓。”   穆紹翎知道躲不过去了,就应了一声,看着赵昌平捧着琉璃盏朝着他走了过来,他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看了一眼送到面前的琉璃盏,里边有两张字条。   他神色严肃极了,看着琉璃盏半天都没有动作。   最后还是皇上看不下去了,冲着他催促道:“老三,你看来看去的,也看不到里头写着什么,不如爽快些选一个。”   “儿臣知晓了。”燕王应了一声,闭着眼睛将手伸进琉璃盏里随手一抓,取出一张字条来。   他刚睁开眼睛,就对上了他父皇炙热的视线,“如何?抽到了吗?”   穆紹翎拧着眉头问道:“难道不等宗元选了再说?”   景孝帝笑了起来,“总共就两张字条,你抽了其中一张,剩下的不就是宗元的了?如果你没抽中,储君自然是宗元。”   穆紹翎抿着唇,后背都沁出了一层薄汗。   他顶着所有人的视线,打开了这张决定他命运的字条。   随着字条的打开,“储君”两个字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   穆紹翎:……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脑子里飞快闪过一个念头,不知他将这字条吃了,能不能赖账。   可是下一瞬,就看到他身边的赵昌平已经捧着琉璃盏笑得一脸褶子地道贺了,“奴才恭喜王爷!”   紧接着就听到一旁的穆宗元也跟着兴奋地道:“恭喜三哥!”   穆紹翎的脸色彻底黑了。   皇上和文武百官见状,也知道他这是抽中了,就听皇上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不知诸位大臣可有异议?”   他都说是上天的安排了,谁还敢有异议?   见着半天没人说话,景孝帝才高兴地宣布道,“既然诸位爱卿都没异议,那此事就这么定了!”   大局已定,所有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皇上下旨册封穆紹翎为太子。不管愿意的,还是不愿意的,迫于皇上的强势,都只能闭嘴。   只是瞧着皇上一脸高兴地模样,似乎册封燕王为太子,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皇上最喜欢的不是穆王爷吗?却册封了燕王为太子,他老人家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   太子定了,剩下的事儿就好办了。   景孝帝十分爽快的将平王的案子丢给了穆紹翎,并下旨给燕王妃以及陆太师等救驾有功的人送了大量的金银财宝。   值得一提的是,皇上居然送了苏九月苏大人一套府邸,而这套宅邸便是原先洛阳王在京中的王府。   王府是什么规格?苏九月不过一个八品小官,何德何能可以住这等品级的宅院?   但是皇上金口玉言说得,他说能住就能住。   所有人差点惊掉了下巴,只有吴锡元和岳卿言等真正关心苏九月的人会替她高兴。   只可惜苏九月不用上朝议事的,这等值得兴奋的事儿,她只能随后再高兴了。   圣旨是被一群小太监直接送去太医署的,昨日平王进宫,一门心思只冲着皇上的勤政殿,宫里这些太医直接被他们忽视了,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   若是苏九月没有被皇上召走,也能安安稳稳在宫里等着叛军被捕,然后跟着她师傅和其他太医一起回来。   今儿她一来,就收到了各方问候,秋林更是拉着她不松手。 第1065章 御赐府邸   “九月,你昨儿被带哪里去了?我听那几位大人说,你昨日被皇上召去了?你没遇上什么危险吧?”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我跟在皇上身边儿,那么多人护着,能遇上什么危险?倒是你,没遇上什么事儿吧?”   昨儿苏九月刚被皇上召走,皇后就也派人来接她们了。   皇后也是担心她们两个妇道人家,若是落到叛军手中,自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不如接到自己身边儿来,多少能有个照应。   然而,就算是皇后也没有料到,皇上居然派人将苏大人召去了勤政殿。   原来皇上并不是自身难保,也不是顾不上谁,而且后宫的这些人他一个也没放在心上,包括她这个发妻。   危机时刻,他居然只想到了自己儿子。这个苏大人也兴许是他看在吴大人面子上才接去庇护的。   也是皇后娘娘想得开,不然不说别的,就昨儿皇上退到后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下令落锁,跟他来个同归于尽,只怕他就没有今日风光了。   当着苏九月的面儿,秋林又大肆夸赞了皇后娘娘一番。   “皇后娘娘人真好,你前脚刚走,皇后娘娘就派人来接咱们了,那会儿叛军攻打到后宫的时候,皇后娘娘便让我等从后门跑。她说只要有她在,叛军是不会管我们的……我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贵人,遇上事儿了,居然牺牲自己给我们赢得一点时间……”   她说得兴奋极了,但苏九月听了心里却有些许难过。   皇后娘娘这么好的人,皇上派人接了自己和宗元逃命,却没有让皇后娘娘一起走。   她在心里琢磨了一下,若是他们碰上这些事儿,锡元定然不会丢下她一个人的。   “师父他们呢?没被叛军所伤吧?”苏九月又开口问道。   秋林摇了摇头,“没有,今儿我来的时候已经打听过了,叛军带的人少,他们直接冲着勤政殿去了。”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没事就好。”   她话音刚落,空青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一脸兴奋地对着苏九月说道:“苏大人!皇上的圣旨到了!您快出去接旨啊!”   苏九月也是一愣,一旁的秋林已经抢先问了,“是什么好事儿?瞧你兴奋的,不知道的还当是皇上赏赐你了呢!”   空青咧着嘴笑,“赏赐苏大人,我也照样高兴。这回肯定是大好事儿,来了六个小公公,瞧着他们一脸喜气洋洋的。”   若不是好事儿,定然不会来这么多公公,这些人最是会看碟下菜的。   苏九月心里也有数了,就对着他们说道:“走吧,随我去接旨,莫要让人家久等。”   她刚走两步,摸了一下身上的荷包,就又停了下来,略微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秋林问道:“秋林姐姐,你可有带银钱出来?”   秋林在太医署待久了,也懂得苏九月这是要给人家赏钱了。   她将自己的荷包摸了出来,对着苏九月说道:“平素身上也没带多少银钱,今儿原本是想着天冷了给家里捎点银钱回去才多带了五两银子。这么着……明日我再让人给家里捎钱,这银子你先用,你看够么?”   苏九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带这么多,顿时眼睛一亮,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够够够!好姐姐,今儿多亏你了,不然我连给人赏钱的银子都没带够。”   秋林听了这话,倒是也没有笑话她,麻利的从自己腰间解下荷包,塞进了她的手上,“说这些话不就客气了吗?咱们之间谈什么谢不谢的。再说了,咱们寻常人家谁没事出门会带那么多银子啊?”   苏九月笑了起来,“走,随我一起出去接旨去。”   秋林麻溜地跟着她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儿笑着说:“也好,快让我跟着去沾沾你的喜气。”   她们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六位公公已经在外头候着了。   见着苏九月走了出来,这几位公公也笑眯眯地起身冲着她行礼,“恭喜苏大人,贺喜苏大人。”   苏九月听了一脸迷茫的问道:“敢问公公,何喜之有啊?”   其中一位公公用拂尘碰了一下放着圣旨的托盘,说道:“咱家是来传圣旨的,苏大人待会儿接了圣旨,就知道喜从何来了。”   话音刚落,他便又扬声唱道:“圣旨到!太医署苏九月苏大人接旨!”   苏九月急忙整理了衣服跪了下来,他才打开了圣旨高声念了起来。   苏九月越听越惊讶,皇上……赏赐了她一套宅子??还是原先洛阳王的那一套??   那宅子原先可是王府啊!是她能住的地方吗?!   见她愣住了,一旁的小公公又叫了她一声,“苏大人,接旨吧!咱家还急着回宫复命呢!”   苏九月这才又磕了个头,领旨谢恩,又将方才找秋林借得五两银子拿了出来,冲着这几位公公说道:“今日来当值没带多少银子,这些好歹是个心意,几位公公拿去要吃酒吧!”   苏大人如今都住上了御赐的宅邸,再加上她夫君和她又都是皇上跟前儿的红人,这几位公公再挤兑谁,也不敢挤兑她呀!   便纷纷表示,“大人实在客气,你的心意我们领了,银子我们还是不要了。”   “是啊!以后我们兄弟们要是有个头疼脑热的,还请大人给行个方便。”   ……   这些当小太监的也确实可怜,他们生病,如果有跟医女们交好的,还可以求一副汤药;但若是没有门路,那便只有忍着了。   苏九月自然是满口答应,末了到底还是将那五两银子塞给了他们。   互相行个方便,也是很好的。   等他们一行人送出了太医署,秋林才兴奋地拉着苏九月的胳膊摇晃,“九月啊!府邸啊!那可是王府啊!还是御赐的!你激动吗?什么时候搬进去?到时候一定要邀请我们去做客啊!”   皇上御赐的府邸,当然是不能变卖的,若是府上有人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儿,皇上也随时都能收回。 第1066章 秋后算账   苏九月冲着秋林笑了笑,“搬家哪儿是说搬就能搬的?等日后搬进去了,定然邀请你去逛逛。”   秋林闻言也笑着说道:“也是我说笑了,搬家确实不容易,怎么也得算个好日子,将宅子修整一下,才能住进去。”   宅邸虽然赏赐给苏九月了,但里头许多陈设都是违制的,还得派人重新修葺一番,才能住进去。   苏九月这边是高兴了,但穆紹翎却气鼓鼓地回了自个儿府上。   苏怡见他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有几分诧异,看着他脸色不大好,就多嘴问了一句,“今儿不是早起去上朝了嘛?谁惹你生气了?”   穆紹翎就等着她这话呢,闻言走过去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小声告状道:“还能有谁,自然是父皇了。”   苏怡听着他咬牙切齿的语气,有些忍俊不禁,“哦?父皇怎么了?”   就听这个比她高大半头的男人,气呼呼地说道:“怡儿,我是太子了。”   上一句还算绷得住,下一句就没忍住气急败坏地控诉道:“选太子哪儿有这么儿戏的,怡儿,你猜父皇是怎么决定的?”   苏怡摇了摇头,“不知道。”   “今儿早上早朝,父皇突然提出来要立储君。历朝历代哪个皇帝立储君不得再三商讨,我朝太子就讨论了半个早朝,见商讨不出来,便提出抓阄。”   “抓阄??!”即便是苏怡如今已经对皇上行为乖张有一个大致的了解,也想不出来,他在这种大事上居然也会这样草率。   穆紹翎点了下头,他走这一路上一直在思索这件事儿,渐渐地也品出些味道来了。   “怡儿,我总觉得被父皇摆了一道。”   苏怡抬头看他,问道:“怎么了?”   穆紹翎回答道:“父皇让我和宗元抓阄,却只有我一个人抓了,而字条上写着的不是名字,而是储君二字。”   苏怡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你的意思是,无论谁先抓,都会抓到写着储君的字条?”   穆紹翎微微颔首,“没错,依着我对父皇的了解,那两张字条上都写着储君二字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如今圣旨已下,马上整个大夏朝就都知道他是本朝的太子了,他便是参透了,也无力回天了。   苏怡其实也有些搞不明白穆紹翎,“你当真不愿意做太子?”   穆紹翎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回答道:“自然是不想的。”   别说太子了,皇帝他也不想当。   苏怡叹了口气,“事到如今,不愿意也没法子了,待到日后宗元稍稍大一些的时候,再看看父皇会不会改变主意。”   穆紹翎点了点头,跟着叹了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就算是不能,等到有朝一日……他当真坐上那个位子之后,他也可以立刻下旨传位给宗元……   苏怡可不知道穆紹翎背地里打着什么主意,她这会儿又想到了旁的事儿,就问道:“父皇打算怎么处置平王?”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开口穆紹翎的脸色更黑了,“只诛了他们那一支,不过父皇将查平王通敌卖国之事交由我去查。”   通敌卖国本就是穆紹翎的底线,平王以下犯上本就是死罪,若是再通敌卖国,那牵扯到的人可就多了。   苏怡出身武将世家,她爹在战场上出生入死,这些人自己京里吃香的喝辣的,偏偏还不安分!若是真坐实了通敌卖国的罪名,只怕她连手刃他们的心都有了。   穆紹翎一抬眼,看到苏怡的脸色也很差,脑子微微一动,就明白了她的心思。   他立刻表态,“怡儿,你放心,这个案子我定然会好好查。”   苏怡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爹呢?今儿去上朝了吗?”   昨日她爹并未及时赶到宫里,没有立功事小,她就是担心她爹会遇上什么麻烦。   “并未去,我私下找赵公公打听过了,据说是边疆又出事了。昨夜岳父进宫见过父皇之后,便连夜点兵去了雍州。据说在河西走廊,闵将军已经跟他们打起来了。”   说着,他叹了口气,才又接着说道:“对方以多咱们十倍的兵力进攻我朝边关,若不是闵将军率军在阳关殊死抵抗,硬是将敌军拖住,昨日咱们就危险了。”   “十倍的兵力……”苏怡脸色苍白,饶是她见惯了打仗,也想象不出来闵将军带着将士们在经受什么苦难。   “派人增援了吗?”苏怡询问道。   “岳父初一得到消息,就已经派人去增援了,你莫要担心,沙洲早几日就已经去增援了,闵将军他们定然能挺到大军到的那一天。”穆紹翎安慰道。   苏怡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念了句佛,“但愿如此吧。”   .   这一场闹剧已经平息,宫里宫外看似都恢复了往日的祥和,暗地里却有几户人家随着平王一起被关进了天牢。   景孝帝下朝之后,用过了午膳,接过赵昌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角。   赵昌平在一旁恭恭敬敬地问道:“皇上,咱们是直接去午睡,还是逛逛园子消消食?”   景孝帝将自个擦过嘴的帕子丢在了桌子上,然后一拍大腿站了起来,冲着赵昌平说道:“不去午睡,也不去逛园子,咱们去慈宁宫见见太后去。”   赵昌平愣了一瞬,景孝帝就已经出门了,他急忙追了上去。   看皇上这架势,八成下去找太后娘娘算账了。   有些人就是放着安生日子不过,非得找点事出来。真等到旁人忍无可忍,要跟她计较的时候,她却又说自己是无心之举。   主仆二人大步流星的走去了慈宁宫,如今的慈宁宫守卫兴许比天牢还要严上几分。   宫里静悄悄的一片,景孝帝抬脚迈过了宫门槛儿。   正殿里头赵嬷嬷听到动静,便站在窗子上看了一眼,见着是皇上来了,急忙跟太后禀报了一声。   太后就靠在榻上小憩,才过了短短不到两日,她看起来仿佛就苍老了许多。   听到赵嬷嬷的声音,她轻轻嗯了一声,连眼睛都没睁开,就直接说道:“来就来呗,他是当今圣上,这天底下有哪儿是他不能去的呢!” 第1067章 吃里扒外   赵嬷嬷瞧着太后娘娘这模样,再眼瞅着皇上就要进来了,她有些着急了。   “娘娘,皇上莫不是知道什么了?”她小声问道。   太后笑了笑,“不管他知不知道什么,反正哀家什么都不知道。”   赵嬷嬷见她这样,皇上又马上进屋了,她再多说也不合适。   但是她却隐隐觉得这一回,太后应当没有那么容易蒙混过关了……   就在这时,脚步声已经到了殿门口。   下一瞬,门帘被挑起,一双明黄色的靴子就迈了进来。   赵嬷嬷的心一下子就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跪下行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上也没叫他起身,也没有给太后行礼,而且居高临下地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缓缓说道:“朕怎的觉得太后这里阴森森的?”   赵嬷嬷和太后同时一愣,一直闭目养神的太后此时也忽然觉得有些后心发凉。   她才刚睁开眼睛,就听到皇上又接着说道:“朕还是给太后换个地儿住吧。”   太后这回觉得自己要是再不开口,皇上还指不定要将她搬到哪里去,这才缓缓说道:“哀家知道皇上一片孝心,但哀家在慈宁宫居住已久,早已习惯此处的一草一木,皇上不必费心给哀家换住处了。”   皇上看她事到如今还在摆着太后的谱,不禁冷笑一声,“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来人!将落殇宫收拾一下,明日就让万氏搬进去!”   既然已经彻底撕破脸,皇上干脆连太后也懒得称呼了。   太后听了这话,脸色顿时大变,她一手撑在枕头上坐了起来,对着景孝帝怒斥道:“让太后搬去冷宫??!你就不怕天下人指责吗?!”   景孝帝眸子一敛,嘴角一扯,对着她说道:“太后都不怕吃里扒外丢了性命,朕还怕什么天下人指责?”   太后随手抄起放在一旁的茶杯就朝着景孝帝丢了过去,“放肆!竟敢说哀家吃里扒外!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年哀家帮了皇上多大忙,皇上如今位子坐稳了,便如此对哀家?真真叫人寒心啊!”   景孝帝侧身一躲,看着她的眼神就仿佛吞苍蝇一般,又嫌弃又恶心。   “太后这高帽子戴得是一套一套的,这会儿正殿里除了你的人便是朕的人,背后那些事儿谁不知道?当初你一门心思帮着醇王,若不是看着醇王大势已去,你又怎么会反过来帮朕?想必当初朕能够坐上这把龙椅,你也很意外吧?”   见着太后恶狠狠地瞪着他,他心情好极了。   这些年压在心头的话,全都不吐不快。   才又接着说道:“当初你帮朕的那三两下,朕这些年将你放在了太后的位子上,敬着重着,你偏偏儿要往那作死的路上走。你说,朕又怎能容你?”   太后黑着脸,“今日皇上如此举动,难道就不怕得罪哀家背后的万家?”   万家也是一个老牌世家了,这些年一直靠着跟皇室联姻巩固权力,太后也是整个万家最后一个和皇室联姻的女子。   景孝帝登基之后,压根就没有跟万家联姻的打算,这些年来暗地里也一直在打压万家。   只可惜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皇上想要动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他这才跟太后维持着表面上的和谐,两个人井水不犯河水。   但是如今太后居然用万家来压他,这事放在任何一个皇帝头上,都是不能忍的。   景孝帝闻言,立刻冷笑一声,“你当朕将你送去冷宫是为了什么?朕没有让你悄无声息的暴毙,就是为了给你一个眼睁睁看着自己家族灭亡的机会。”   “你!卑鄙!”太后怒骂道。   景孝帝却道:“彼此彼此,太后在让人对牌匾动手脚的时候,以及让人打开城门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今日的下场呢?”   他说完,也不管太后的反应,就直接下令道:“来人!把慈宁宫给朕腾出来!让宋太妃住进来!”   宋太妃,江北宋家人氏,如今江北宋家的族长还得称呼她一声姑姑。   这些年来,在后宫犹如透明人一样,不争不抢的,一直熬到老皇帝驾崩。   待到新皇登基以后,她们这些老一批的宫妃都搬去了西宫去住了。   宋太妃一个人住一个大宫殿,整日闲来无事,宫里的花园也都被她改成了菜园子。   江北宋家前阵子果断跟皇上服了软,对皇上稳固皇位有莫大的帮助。   既然当今太后不识抬举,那就换一个识抬举的!   宋太妃住进慈宁宫的当天,整个皇宫乃至大夏朝都炸了。   从来都只听说过换皇后的,从未听说过换太后的。   皇上也没换她们的封号,宋太妃依旧是宋太妃,太后依旧是太后。   也因此,在朝堂之上,诸位大臣反驳之时,他才能面不改色地说道:“朕也没做什么啊?只是瞧着太后最近运势不佳,压不住慈宁宫的贵气,还是给她看人家换个地儿,不然容易患病的。朕这也是为了太后的身子着想,不信……不信你们问国师!”   郭若无只在每五日的大朝会上出现,他平时来也就只是当个背景板,他们说的事儿他也不感兴趣,就无聊看看大臣们的面相打发时间。   这会儿突然被皇上点到,满朝文武百官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   他绷着脸,面色十分严肃,最后吐出一句,“太后最近运势确实不大好。”   被皇上厌恶,运势能好吗?   景孝帝原本还担心郭若无会拆台,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如此上道。   他给了郭若无一个赞许的眼神,郭若无笑了笑,又突然蹦出了一句,“实不相瞒,诸位大臣当中的大多数近来运势都不大好。”   坏事若是不发生在自个身上,那就都不叫事儿,但国师这一句话却叫立刻使得人人自危了起来。   满朝文武都在反省自己最近做了什么错事,不知是前几日的不作为惹恼了皇上,还是昨日纳了一房小妾被人弹劾……   景孝帝见状满意极了,他干脆当着所有人的面下了一道圣旨,赏赐了许多好东西给宋太妃,摆明了是要抬举江北宋家。 第1068章 国庆快乐   而以太后为首的万家,势力却大不如前。   皇上想要对付一个家族很容易,他只需要暗示一下,那些附庸上去的家族一个个的就都很有眼色的离去了。   虽说不能伤筋动骨,但无疑对万家的打击也很大。   如今在外头活动的万家人都少了许多,唯恐被人抓到把柄弹劾到皇上面前。   吴锡元更是奉命将搜集万家的罪证,他整日忙得不可开交。   只是无论他什么时辰回去,屋子里都会亮着一盏灯。   他看了一眼屋里的灯光,面色都柔和了许多,他抬脚朝着屋子里走了过去。   一推门就看到苏九月坐在灯前做绣活,听到门的响声,苏九月也抬起头来,“锡元!回来啦!我给你倒杯热水。”   她一边儿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一边儿起身要去屋外拎一壶温在火炉上的热水回来。   吴锡元伸手拉住了她,有些不满地道:“不是说了不在夜里做针线活的吗?你自个儿也是大夫,难道不知道夜里做针线活对眼睛不好?”   苏九月自知理亏,讪讪一笑,说道:“这不是等着你的时候,没事儿做嘛?马上天儿就冷了,给你做两身新衣裳穿,棉花我都买好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见着她这样也发不了脾气了,就说道:“衣裳可以让下人去做,你每日也忙,整日这样劳累可怎么行?不光你会心疼我,我也会心疼我自个儿媳妇儿的。”   苏九月笑了起来,仰着头眉眼弯弯的看着他,“可是我就想你穿上我亲手做的衣裳。”   被她这样默默的看着,吴锡元只觉得自个儿的一颗心都要化成了水,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做衣裳可以,但咱们要多点几盏灯。”   苏九月见他退了一步,她自然也不会不识抬举,就乖巧地点头应下,“我知晓了,明日就让兰草多点两盏灯。”   这事儿就算这样揭过了,苏九月瞧着吴锡元的脸色缓和了下来,这才说道:“今儿下午的时候喻仁郡主来了,说是要跟我做针线活儿。”   吴锡元很是诧异,在他看来,喻仁郡主不是那种会自个儿做针线活儿的主,便追问了一句,“她怎的想起要学针线活了?”   苏九月掩唇轻笑,“她呀!不知道听谁说的,姑娘家穿着自个儿亲手做的嫁衣出嫁,才能幸福后半辈子。”   吴锡元点了点头,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也能说得过去了。   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她也不知道听谁说我针线活儿做得好,就要来跟着我学,还说会给我交学费。”   吴锡元道:“你这样忙,有空教她吗?”   “我同她说了的,我白日里都在太医署,实在没有空闲时候。可是她说了,说每日下午待我下衙了,指点她半个时辰就好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我一想,半个时辰的时候还是有的,总不能不给喻仁郡主面子,便答应她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此事儿你做主就好,别让自个儿太累着,不过是学个针线活,京城里多的是绣娘会做的。” 第1069章 八卦   苏九月却觉得无妨,如今的喻仁郡主跟从前不大一样了,也没那么招人讨厌。   且只从她愿意亲手绣嫁衣这一点来看,说明她也是想好好和宋阔过日子的。   他们两人的这段婚姻来之不易,她祝福他们,也想为他们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既然同吴锡元这边说好了,第二日一大早,苏九月就让人去给喻仁郡主那边传了信,到她下午从太医署回来的时候,喻仁郡主已经在他们府上等着了。   苏九月才刚一进门,喻仁郡主就迎了上来,略显兴奋地道:“吴夫人,你可算回来了,我都等了你大半个时辰了。”   苏九月笑着道:“这你怎的能怪到我头上?还不是你自个儿来早了。”   喻仁郡主笑了起来,“我这不是有点激动嘛,在府上也待不住,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就赶紧过来了。”   苏九月想着也是这样,就同她说道:“待今日我教你一些之后,你就不会觉得无事可干,明儿我还没回来的时候,你便先练着。针线活其实很简单的,主要还是要多练练。”   喻仁郡主点了点头,“我都晓得了,你肚子饿了么?要不要先吃些东西再开始?”   苏九月一般都要等一等吴锡元再吃饭的,也因此她们府上开伙通常都比较晚。   听了喻仁郡主的话,苏九月也知道她已经等不及了,便摇了摇头,说道:“不用,我家吃饭向来都比较晚,郡主饿否?可要用着饭食再开始?”   喻仁郡主的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不用不用,来的时候吃得饱饱的,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了,给你看看本郡主自个儿挑的料子,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九月朝着堂屋走去,方才苏九月还没回来的时候,她就是在这儿等着苏九月回来的。   苏九月一进门就看到了放在榻上的红色绸缎,色泽光鲜亮丽,若是在这样上等的绸缎上锦上添花,想必做出来的嫁衣会更加好看。   “真是块好料子啊!”苏九月赞叹了一句。   喻仁郡主眉开眼笑地道:“吴夫人,你今儿便教我裁剪衣裳吧?”   苏九月听了有些忍俊不禁,“郡主,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裁剪衣服过几日再学,咱们先学针法。”   说到这儿了,她也想起来多问一句,“郡主,您平日里可做过针线活?都会些什么针法?”   喻仁郡主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她扭扭捏捏地吐出一句话,“我不会做针线的,连个帕子都没缝过。从前我母亲还在的时候,说我是郡主,用不着学这些,我自个儿也对这些没兴趣,就……”   苏九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慧阴长公主有时候是有些不着调,但说得这番话也确实没什么错。   她是郡主,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确实用不着学这些。   “既然如此,你便先从做帕子练起吧。”苏九月如是说道。   喻仁郡主皱了皱鼻子,“这样进展会不会有些太慢了?”   “人不可能一口吃成个胖子,郡主还是莫要着急,这样好的料子若是做坏了岂不可惜?左右你们婚期还早,磨刀不误砍柴工的。”   见着喻仁郡主似乎被她说得有些意动,苏九月又冲着她挤了挤眼睛,说道:“嫁衣做好,宋将军还得等到你们成婚那日才能看到。但若是你这两日做成了帕子,便可以送给宋将军了,待日后再学会做荷包……他一用到你的东西就能想起你了!”   喻仁郡主听了也眼睛一亮,冲着苏九月问道:“吴夫人,吴大人用得东西也都是你做的吗?”   苏九月有些害羞地抿着唇低头浅笑,“嗯,他身上穿得衣裳也是我做的。”   喻仁郡主十分满意,“我也要学!真后悔啊!但凡我早些学这个,当初追着宋阔跑得时候也不会这么难。“   看着她一门心思都用在宋阔身上,苏九月又有些开始担心她了,但愿宋阔对得起她这一腔喜欢吧。   她让喻仁郡主在堂屋等着,自个儿回内室找了两个简单的花样子,这还是她从前儿抽空画的,还想着等着下次婆婆他们进京来的时候给桃儿和果儿捎回去。   这会儿既然喻仁郡主能用到,就先让她用了。左右不过是两个简单的花样子,她再重新画就是。   她将花样子摆在桌子上,对着喻仁郡主说道:“这几个都比较简单,你看看要先绣哪个?”   喻仁郡主从中找出了一个竹子,“还是这个吧,人贵有自知之明,我觉得这个应该比较容易一些。”   不仅容易,还适合男子携带。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从自个儿的针线笸箩里找了几块适合做帕子的绢,让她挑了个颜色,才开始穿针引线,教她怎么锁边。   这些都是极为简单的,喻仁郡主学得很快。她是真心想将自个儿做得第一个针线物件儿送给宋阔的,也因此做得格外用心。   做针线活也枯燥,她便同苏九月八卦起自个儿这两日听到的消息。   “吴夫人,你知道万家吗?”   太后出自万家,整个大夏朝上至八十岁老翁,下至七岁垂髫小儿,有谁不知道万家的?   苏九月听她问起,就停下手中的活儿,抬眼看了她一下,问道:“是京里那个万家吗?”   喻仁郡主点头,“是呀!前几日太后不是出事儿了嘛!这几日万家都老实了许多,就连他们家原先已经订婚的姑娘们,这几日都被悔婚了不少。”   苏九月眉头一皱,叹了口气,“姑娘家也真够难的,这一退婚再定亲就更难了。”   喻仁郡主却道:“吴夫人,你还是不明白,我们这些世家女从来都是跟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在享受家族带来的地位的同时,家里出事自然也会被连累到。”   苏九月听了她这番话倒是十分诧异,即便是喻仁郡主如今已经乖巧了许多,但这样成熟的话,若不是别人说与她听的,她还是有些不信。 第1070章 听我母亲说过   紧接着就听到了喻仁郡主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原先我母亲在世的时候教我的,她说我们要及时行乐,趁着有人给撑腰就好好快活,即便是仗势欺人也没什么不可。搞不好等我年岁再大一些的时候,就被拉去和亲了……”   原来是慧阴长公主教的啊!长公主这番话还真是有够惊世骇俗的,但苏九月心底却隐隐觉得她这话也有几分道理。   眼瞅着话题扯远了,苏九月就又问道:“郡主怎的突然提起万家了?”   喻仁郡主也想起了自个儿起得话头,就说道:“万家这阵子不怎么好受,已经开始病急乱投医了。”   “此话怎讲?”苏九月问道。   “先前儿有万家旁支的姑娘去街上偶遇我家宋阔的,明知道宋阔是本将军的郡马还敢如此行事?简直就是不把本郡主放在眼里!”喻仁郡主越说越气。   “哎呦!”她忽然眉头一皱,捏起自个儿的左手食指,眼泪汪汪地对着手指吹气。   “扎到手了吗?”苏九月急忙凑过去一看,只见血珠子已经从她的指尖冒出来了。   看着她白嫩嫩的小手上的一点殷红,也把苏九月给心疼坏了。   她甚至都没来得及多想,急忙将自个儿的帕子拿出来按在了她的指尖上,才苦口婆心地叮嘱道:“做针线活扎到手是难免的,我都做针线许多年了,如今也还是偶然会扎到手,郡主还是小心些吧。”   喻仁郡主疼过之后,再看她一脸担忧的神色,却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别担心啦,也就疼那一下,这会儿早就不疼了。再说了,我家宋阔行军打仗的时候,身上受了那么多伤,我这点算得了什么?”   见她还反过来安慰自个儿了,苏九月噗嗤一声笑了,“成!既然不疼了,那可别偷懒!再接着练!”   喻仁郡主将自个儿锁了半截边儿的帕子拎起来看了看,“还不错嘛,我果然是有天赋的!”   苏九月也夸了她两句,“是不错,待会儿锁了边儿,我再教你绣花样子。瞧着您这进度,估摸着三日后宋将军就有新帕子用了。”   喻仁郡主捧着帕子笑得一脸开心,“可真羡慕他呀!都有这么好看的新帕子用!还是本郡主亲手做的!”   苏九月忍俊不禁,就听喻仁郡主又接着说道:“万家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定然一个都不会得逞!待本郡主学会做荷包了,给每个荷包上都绣上本郡主的名字,挂上十个八个的在宋阔身上!让那些小丫头片子再不长眼!”   苏九月笑着她自个儿还是个小丫头片子呢,还说旁人是小丫头片子,笑得根本停不下来。   从前儿,她怎的还没发现喻仁郡主还是个活宝呢?   喻仁郡主见她笑,也不恼,而是一边儿认认真真做着绣活,一边儿回忆起了往昔。   “万家真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嫌弃地皱起了鼻子,又接着说道:“我听我母亲说起过,万立山早些时候有个生了龙凤胎,在从京城回湘西的途中遇上了劫匪,抢了他的儿子,让他们拿十万两银子去赎人。那时候太后还不是太后,万家也没现在这么风光,他们一时半会儿的也拿不出十万两。他们便派人去跟劫匪商量,先给劫匪两万两,剩下的等他们回到祖地之后再筹集。劫匪不答应,他们便又提出拿女儿换了儿子当人质。”   苏九月听得津津有味,这些故事可比话本子有趣儿多了,更重要的这些还是真事儿。只是在听得喻仁郡主说万家拿女儿去换儿子的时候,心里头有些不舒服。   别说大夏朝了,就是再往前翻几个朝代都是一样的,女子的性命不值钱的。   当初她被做主跟吴锡元结亲,不就是为了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吃饱饭?   他们家还好些,至少给她找了个厚道人家。   而许多姑娘都没她这么好命,被卖进烟花之地的也不在少数。   “然后呢?”苏九月抬头问了一句。   “劫匪答应了,可是谁知道,他带着儿子回了祖地之后,就再没回去过。他那女儿如今还不知道在不在人世,也是怪可怜的。”喻仁郡主感叹了一声。   “是啊,分明生了个大小姐的命,偏偏碰上个这样无情的父亲。”苏九月皱着眉头说道。   万立山就是如今万家的族长,也是太后的亲兄长。   苏九月又问了一句,“这事儿应当过去许多年了吧?”   喻仁郡主点头,“是呢!那时候还没我呢!也没有吴夫人你,哈哈哈哈,我母亲说那时候皇帝舅舅才刚刚七岁。”   苏九月叹了口气,“只能希望那些劫匪们能留那位万小姐一条性命,上天有好生之德,不过是个小丫头,添张嘴而已。”   “吴夫人还真是好心,你果然跟我母亲不一样。我母亲当初说这个跟说笑话似的,我还问她会不会拿我去换表哥,我母亲想都没多想就说肯定要换的,直接给我气哭了,她也没哄我。”   如今慧阴长公主已经过世两年多了,苏九月也不好说她什么,就安慰道:“长公主定然是同你说笑的,我小时候我母亲也说过类似的话,什么再哭就把你卖了!不好好割猪草就丢出去让狼背走……”   她这样一说,果然喻仁郡主就不难过了。   她有些心疼地看了一眼苏九月,“吴夫人你也好惨啊。”   苏九月笑了笑,“我们才不惨呢,如今比咱们过得好的可没几个。”   喻仁郡主也跟着她笑,“这倒是!”   眼瞅着半个时辰到了,外头兰草也来问苏九月要不要摆饭。   喻仁郡主这才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说道:“吴夫人,你快用饭吧,我也回了。今儿你教我的我再琢磨琢磨,明儿下午再来找你!”   苏九月将喻仁郡主送走之后,独自一个人吃了饭,天儿刚刚黑的时候,吴锡元才回来了。   他看了一眼摆在外头的箱子,里头放着许多红色的布匹,苏九月还没来得及让人收拾起,就问了一句,“喻仁郡主今儿过来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今儿来跟我学了半个时辰,她学得很快。听她跟我八卦万家的事儿,真的跟听书一样,还蛮有趣的。” 第1071章 说者无心   “万家?不过一群秋后的蚂蚱,还有什么可八卦的?”吴锡元问道。   他这话不是讽刺,而是问句,苏九月让兰草去给吴锡元准备宵夜,她则拉着吴锡元将白日里听到的事儿讲给吴锡元听。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吴锡元越听越觉得不大对劲儿,用女儿去换儿子这做法虽说遭人唾弃,但这世道应当许多人都做得出来。   只是他家大公子比皇上小七岁这件事儿就有些值得推敲了……   吴锡元眉头一蹙,陷入了沉思。   苏九月正想询问两句,就听到外头兰草的声音,“夫人,宵夜准备好了,是现在送过来吗?”   苏九月起身朝着门前走了过去,拉开门交代了两句,“嗯,现在就摆上吧,前两日我二嫂送过来的那些山楂,让厨房熬点山楂汤送过来。”   夜里吃太多了不大好消化,喝些山楂汤开胃助消化。   兰草再次离去,苏九月回过头去看吴锡元,却见着他还在思索,她便问了一句,“锡元,你想什么呢?想得这样专心?”   吴锡元回过神来,但拧着的眉头依旧没有松开,就听他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哪里不大对劲了?说出来我帮你琢磨琢磨。”苏九月随口说道。   吴锡元抬起眸子看向了苏九月,对着她问道:“媳妇儿,我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过多疑,我总觉得万家用女儿换了儿子这事儿多少透着些蹊跷。”   苏九月在他身边儿坐下,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万家大公子比皇上小七岁,那一年太后曾经有过一个孩子,只是在生产的时候没保住。过了一个月不到,万立山的夫人就生了个龙凤胎,正好一儿一女。”   他淡淡地说着,苏九月却立刻瞪大了眼睛,“你是说……你怀疑万家这位大公子兴许是太后的孩子?”   话本子上经常都是这么写的,苏九月自个儿说出口的话,再琢磨起来都有些不可思议。   太后是先皇的嫡妻,为皇上生儿育女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若是生了儿子那就是嫡子,是可以优先继承皇位的,她为何要绕这么大一圈儿,将自个儿的孩子送到万家去?   她满脸都写着疑惑,吴锡元也看了出来,就同她说道:“那个年代的事儿太过久远了,别说咱们了,便是皇上恐怕都记不大清楚。这些也都是我的猜测,做不了准的。我就是觉得奇怪,太后为何费这么大劲儿跟皇上做对呢?若不是她自个儿有亲生儿子,这一切都说不通的。”   苏九月觉得吴锡元说得有几分道理,便同他说道:“咱们私底下去找人打听打听当年的事儿?宫里头的老嬷嬷?或者朝廷上的老臣?”   吴锡元摇了摇头,“狸猫换太子,这种大事儿恐怕当年的知情人都被处理了,咱们问不到的。”   苏九月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想到了什么,她猛地一下抬起头来,对着吴锡元说道:“锡元,我知道一个人!咱们可以去找他打听打听。”   “谁?”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一笑,“陆太师!”   陆太师三朝元老,当年的事儿去找他打听再合适不过了。   吴锡元也觉得不错,陆太师定然知道当年的事儿,好歹他们也能知道先皇和太后之间的关系是否和睦,剩下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苏九月的话音才刚落,外头兰草就过来送宵夜了。   两人用过宵夜,就相拥睡去。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去上过早朝之后,并未去通政司,而是去了陆太师的府上。   陆太师不上早朝许久了,听闻吴锡元前来拜访,他也有些惊讶。   “这位是个优秀的后生,闻堰,你去亲自将他迎进来吧!”陆太师说道。   先前儿他们府上欠得税银都已经全部补齐,即便如此,陆太师如今再见吴锡元,心里头总是有几分不自在的。   再看吴锡元,从头到尾都恭恭敬敬的礼数十分周全。   “吴大人一大早过来,找老夫有何贵干啊?”陆太师笑呵呵地问道。   吴锡元对着他一抱拳说道:“太师,下官贸然到访实属不该,只是下官想找您打探一桩陈年旧事。此事年代久远,知晓的人应当是不多了。”   陆太师见他开门见山说起,脸色还十分严肃,神色便也郑重了起来,对着他说道:“吴大人请问就是,老夫若是知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有了他这句话,吴锡元松了口气,“太师,不知先皇和太后之间关系和睦否?”   陆太师听后诧异极了,好端端的他怎么会想起打探先帝的事儿?   “还算和睦。”陆太师说道,“面儿上总是能过得去的。”   吴锡元低眉顺眼地看着桌子上的茶水,低声说道:“是这样的,下官原先在翰林院的时候,皇上曾经让下官查过先皇的《起居注》,下官发觉先皇每月初一十五都会准时去太后宫里。平素每个月几乎都有五日以上是在太后宫里过的,为何太后膝下却无所出呢?”   陆太师一愣,心里却隐隐泛起了难。   他明白吴锡元的意思,但帝后的事儿哪儿是其他人能随便说的,更何况其中还涉及到了早已经故去的先皇。   他斟酌了片刻,说道:“吴大人看过先皇的《起居注》,那么想必也知晓从前太后也是有过身孕的,只是后来肚子里的胎儿却没保住。”   吴锡元点了点头,“这些下官是知晓的,下官来找太师就是想知道这背后的事儿。事关重大,还请太师帮我!”   他说着便恭恭敬敬地对着太师行了一礼,陆太师叹了口气,“罢了,都是些陈年旧事,这些在从前也算不得什么秘密。只是故人已去,有些事儿不好再评判罢了!”   吴锡元颔首,“我等不是评判先人,只是想借着旧事评判当今罢了。”   陆太师端茶盏,轻啜一口,说道:“当年太后和先皇的关系是不错,但万家跟皇室结亲上百年,盘根错节,早就成了先皇的心腹大患。” 第1072章 听者有意   其实这么说也不大准确,万家不仅仅是先皇的心腹大患,也是历朝历代帝皇的心腹大患。   他们一边儿要借着万家的势力站稳脚跟,一边儿又忌惮万家权侵朝野。   吴锡元的脑子飞快地运转着,他脱口而出,“是先皇不愿意太后有孕?”   陆太师没有说话,回答吴锡元的只是一声叹息。   这也就相当于默认了,吴锡元心里有了数,就又接着问道:“太师,当年万立山的那对龙凤胎,朝廷里可有人见过?”   陆太师也是个聪明人,吴锡元这么一问,他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心里也十分不可思议。   但是……   “没人见过,两个孩子还没满月,他们便离开了京城,着急忙慌地去了湘西。等他们再回来,他们家大小姐就已经没了。到了,我们都没见过他家大小姐。”   心底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这两人都越想越觉得有可能。   吴锡元问到了自个儿想知道的事儿,便对着陆太师行了一礼,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而吴锡元走了之后,陆太师想起吴锡元问得这些话心里头一阵阵发凉,他再也忍不住了,转身进了后院去找他老伴儿了。   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再没有比万家人更清楚的了。   而万敬贤若真的是太后的儿子,恐怕心里头最膈应的就是万老夫人。   他家老伴儿跟万老夫人也算是手帕交,如今还得拜托她上门去探探口风了。   陆老夫人听了陆太师这番话,也没应下,只是白了她一眼。   “都过去四十多年了,现在去找月蕙,她怎么可能再告诉我?”   陆太师却摇了摇头,“咱们都多大岁数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你换位想想,若是你的女儿被人换了,你此生是不是要记恨一辈子?”   陆老夫人沉默了,不仅是要记恨一辈子,等时机到了,她还要替她的孩子报仇雪恨!   月蕙当年确实很惨,生那闺女的时候很是艰难,原本就伤了身子。后来连月子都没出,他们就折腾着要回湘西祭祖。   路上颠簸,也不好进补,最后身子到底是亏了,再没生过孩子。   若非她后来将养的好,只怕都活不到这么大岁数。   “罢了,我去探探口风,若是她不肯说,那我也没得法子。”   其实不说也能说得过去,这可是欺君之罪啊!若是万家倒了,她这么个老夫人还能有什么风光可言?   陆老夫人亲自给万老夫人下了拜帖,打着开女子学堂的名义,说想要跟她商量商量。   两人也是这么多年的老交情了,很快陆老夫人就收到了万老夫人的回帖,说她随时在府上恭候老姐姐。   年纪大了都甚少出门,出趟门也折腾,为了让老夫人不那么颠簸,出门都是家里的下人给抬着轿子的。   陆老夫人去了万家,这给了所有人一个信号。   陆太师兴许要帮助万家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万家如今再怎么样,人脉也还是有的。   陆太师是帝师,就算是皇上也要卖他三分薄面,也说不好万家还真能被他救起来。   大伙儿都持观望态度,陆老夫人倒是不管不顾地进了万家。   万家这些年没少敛财,府上的富足程度堪比皇宫,甚至有过之无不及。   陆老夫人一路走过去,瞧得直皱眉头。   任何人的功勋都得不应当被抹杀,但也不应当因此就蹬鼻子上脸。   也怪不得皇上会想法子对付万家,哪个皇上能忍受这样的臣子啊?   陆老夫人在万家门前就换了小轿子,被人一路抬了进去,才刚走到二门口,就看到万老夫人拄着个拐杖在门口候着她。   一看到她的身影,轿夫也将轿子放了下来。   陆老夫人扶着小丫鬟的手,从轿撵上下来,万老夫人已经迎了上来,她情绪激动地道:“老姐姐,我应当是有七八年没见过你了吧?咱们这些老家伙,一上了年纪,再想见一面可真够艰难的。”   陆老夫人笑着拉住了她的手,几十年过去,即便是她们保养得当也依旧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原本的纤纤玉指,如今也早就成了枯树皮了。   “我还是不服老的,最近又在折腾女子学堂了,想必你也有所耳闻。”陆老夫人开口就直接说道。   万老夫人点了点头,“听说了,我家这几个小的每日眼巴巴儿地就想着上您创办的学堂呢!当年您的风姿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也是您嫁给了陆太师,京城里的诸位小姐们才能心服口服。”   说起当年的事儿,陆老夫人听闻了也有些许脸红,她笑了起来,“瞧你说的,当年你也是京城中的一大才女。这不,一创办女子学堂我就想起你了。老妹妹,你可得帮我出出主意,只要咱们这些后生姑娘们没长歪,咱们老姐妹也算是替朝廷办了一桩大事儿。”   万老夫人拉着她的手朝着屋子里走,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没想到我临老了,还能跟着您干件大事儿,也挺好的。您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吧!”   “我也没想着跟你客气,咱们进屋再说。”   进了屋子,也有下人上茶来。   陆老夫人却笑着摇头道:“年纪大了,喝不了茶,这会儿这一杯茶水下肚,八成夜里就又睡不着了。你们给我换杯白水吧。”   万老夫人听后,立刻笑了起来,“老姐姐你也跟我一样的毛病,这茶无妨的,是我专门让人做的花果茶,有凝神的功效。”   陆老夫人听后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哦?有这等好东西?那我可得好好尝尝了。”   她端起茶杯尝了一口,啧啧两声,“真心不错,待会儿你将这方子写一份儿给我,回去我也让人照着做。”   见着万老夫人应下,她才又叹了口气,接着说道:“先前儿我那闺女回来的时候,也给我带了些凝神的香料,用着怪好的。待我回去了,也让人给你送些过来。怪不得人人都说,女儿是娘亲的小棉袄,我那三个儿子可没一个人惦记着他们老娘夜里睡不好的。” 第1073章 帮你找女儿   话刚说完,就看到万老夫人的神色稍稍落寞了些许。   她只是一直扬着的唇角落下去几分,若不是陆老夫人一直注意着她的神色,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你家嫣儿向来都乖巧,她嫁到王家也不错,这户人家你选得好……嫣儿是个有福的,不像我……”   话说了一半,她停了下来,轻轻笑了一下,“罢了,不说这些扫兴的了。”   怎么能不说了?!   陆老夫人顿时急了,她一把年纪了特意顶着风头来万家,不就是为了听她说这些的?不说了哪儿成?   她接过万老夫人的话茬,特意拧着眉头压低了声音,关切地问道:“月蕙啊,这些年你可寻过你那女儿?”   女儿的事儿从来都是万老夫人心头的一道疤,平日里从来都不会有人不开眼在她面前儿说起此事,但今儿问这话的是陆老夫人,那就不一样了。   万老夫人一听她这问话,直接就红了眼睛,多年来压抑在内心中的复杂情感,一下子像是找到了宣泄口,倾倒了出来。   “哪儿能没找啊,不止我私下派人找,她爹也派人找。甚至太后还专门派了张将军去那边儿剿匪。匪都剿灭完了,孩子却依旧音讯全无。若不是生那孩子的时候太苦了,我自个儿都开始怀疑我是否真的有过那样一个孩子。好好的孩子,怎的能说没就没呢?眼瞅着黄土都要埋到我脖子了,那孩子还是连生死都不知道。”   她叹了口气,陆老夫人的神色也跟着黯淡了下来,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这些年也难为你了,那孩子既然没音讯,兴许也是好事儿。说不好她如今就在哪儿好好活着呢!”   万老夫人应了一声,“也只能希望如此了。”   陆老夫人又接着说道:“也幸好你还有儿子,敬贤这些年也很孝顺,前年你六十大寿,那孩子操办的多上心。”   说起万敬贤,万老夫人的神色就冷淡了下来,她淡淡地说道:“是啊,这孩子也还算孝顺。”   看她来回的反应,陆老夫人心里差不多就有数了,但她还得来个猛的,好再确认一二。   “敬贤这孩子可知道他有个过这么个妹妹?”   万老夫人下意识地想回答,话到了嘴边儿,却被她咽了下去。   她缓缓抬起眸子看向了陆老夫人,眼中的笑意不达眼底,“老姐姐,今儿怎的对我家那丢了的丫头格外上心呢?”   陆老夫人一看她这样,就知道她这是起了防备之心。   京里头这些当家主母一个个都是老狐狸,没一个好对付的。   陆老夫人脸上神色自然,颇有甚至不怕影子斜的意思,直接就开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前阵子我家英子嘛!她奉皇上之命外出私访的时候,无意间从人口中听说了你家姑娘这事儿。那孩子虽然年岁小,但做事儿却极为稳妥,就在那边儿探了探口风,似乎是有些头绪了。就是我们也拿不住你家如今是什么态度,这姑娘如今已经嫁了人,不知道你们到底要不要找回来。”   这可是万老夫人四十多年来头一次听说自个儿女儿的消息,她的心防也没以往那样严谨,就连陆老夫人这番话她都没有仔细推敲。   从头到尾,她就只听到了一个讯息。   她丢了四十多年的女儿,有消息了!   “此话当真?!”   陆老夫人苦口婆心地道:“若不是那孩子说起,我今儿又怎会突然来问你这个?只是他也是才听人说起,具体能不能找到人,我们谁也不知道。毕竟那孩子丢了许多年了,咱们甚至都不知道她长大了会是什么样子。”   说到这儿,她突然顿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都说龙凤胎是极为相像的,莫非跟敬贤长得像?”   万老夫人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好姐姐,你们在何处探到的消息?我也派人去找找?”   “不然告诉万立山和万敬贤父子,一起找?”   说起这父子二人,万老夫人脸色就变了,“不用,他们惹了事儿,我也不想叫他们知道女儿的消息。如今万家出了事儿,万家能否逃脱还说不好,我那可怜的仙儿既然逃脱了,就莫要回来了。”   陆老夫人看着她的态度,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万老夫人看到了,就说道:“老姐姐,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说吧。”   陆老夫人摇了摇头,“罢了,原本想劝你们莫要掺和太后和皇上之间的事儿,但想着你们家到底都是太后母族,且你家老爷子心里头应当有数的。”   “有数?呵呵,他对她那妹子好得很呢!”万老夫人一肚子的怨气。   陆老夫人又道:“你回头也劝劝他,多想想家里人,太后糊涂你们可不能糊涂。”   万老夫人却笑了起来,“不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他当年连自个儿女儿都能换出去,整个万家算什么?”   都拉去给太后陪葬才好!这些畜生!这些年怎么对她的,她一肚子的委屈无法跟外人道也。   她能活到现在,就等着这一日呢!   陆老夫人不难听出她语气中浓重的怨气,这才直接开门见山直接问道:“月蕙,你同我说句实话,当年那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万老夫人也是个人精,自然知道她想知道什么,这恐怕也是她今日到来的目的。   她笑了笑,“老姐姐,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只需告诉我,我那女儿是否真的有消息了?若是真的,我便什么都告诉你。”   陆老夫人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只要她点下头,便什么都能知道了。   但她也是做母亲的,如何能不懂一个母亲对找到女儿的期盼?   她沉默了许久,最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没有,我们也没有消息。我不想骗你,但若是你能帮我们,我不仅可以设法保你性命,还承诺帮你找到女儿。”   这就是空手套白狼了,就连她自个儿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说服万老夫人。 第1074章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万老夫人摇了摇头,“不用。”   见她拒绝了,陆老夫人显然有些失落。   然而下一瞬就听到万老夫人又接着说道:“我都这把年纪了,性命还有什么重要的?好姐姐,你们府上人脉广,还请帮我打听打听。”   陆老夫人听她这么一说,立刻正了神色,同她说道:“你放心,月蕙,今儿我既然答应了你,定然会竭尽全力去帮你找孩子的。”   万老夫人点了点头,让她们两人身边儿的丫鬟们全都退了下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人的时候,万老夫人才开口了,“老姐姐,你今儿来试探我,想必已经知道些什么了。万敬贤不是我的儿子,当初我十月怀胎的时候你也见过我,我的肚子并不大,只怀了我家仙儿一个。他们为了冒充双生子,给我喂了催产的汤药,可怜我家仙儿还没足月就被生了下来,她出生的时候只有巴掌那么大。”   陆老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也是真的震惊,他们怎么都没想到万家人居然会这么对乔月蕙。   “仙儿出生才二十天,他们便催着我们上路回湘西,我不情愿,被我婆母喂了蒙汗药。待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在路上了,我也因此亏了身子,恶露不断,后来再没了别的孩子。”   万家也是读书人家出身,做出的这些事儿却连猪狗都不如。   “这些年你没给你娘家去信?”   乔家也是大户人家,没道理不管自家出嫁女的。   乔月蕙摇了摇头,“我不敢去信,他们说我若是将这事儿说出去,就立刻把派出去的人都叫回来,这辈子我都别想找到我女儿。”   陆老夫人:“……”   原来是投鼠忌器。   她心里有个大胆的想法,兴许这些年万家说是去找人,也是骗乔月蕙的,他们根本就没找。   乔月蕙捧着的茶都已经渐渐凉了,她才接着说道:“我也知道,他们兴许根本就没找人,所以这些年我也自个儿暗地里派人去找了,都没有音讯。我现在只想着,有生之年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我那女儿一面。”   陆老夫人伸出手拉过了她的,同她说道:“放心,我说了会帮你,定然会帮你的。”   说完,她又叮嘱了两句,“你照顾好自个儿,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见到你家仙儿。”   万老夫人点了点头,眼眶里都是泪,“我懂得,我会照顾好自个儿。”   陆老夫人伸出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那些做了恶事的人,定然都是会遭报应的!”   ……   从万家出来,陆老夫人又去了趟井水巷正在修葺的女子学堂,装模作样了一圈儿才回到了自个儿府上。   一进家门,她脸上的从容立刻退去,一路步履匆匆地去见了她家老爷。   “老爷!打听到了,乔月蕙亲口跟我说的,万敬贤就是太后的儿子,至于丢了的仙儿才是乔月蕙的亲生骨肉。”   这孩子是真的挺可怜的,出生才一个月左右就丢了,她甚至连个大名都没取,只是乔月蕙给她取了个仙儿做小名。   陆太师听了陆老夫人转述的话,脸色也不怎么好。   他沉着一张脸道:“人怎么能恶毒成这样?”   他没有明说,谁也不知道他说得到底是先皇还是万家人。   陆老夫人又接着说道:“我已经答应乔月蕙要帮她找女儿了,她能赌上身家性命来帮我们,咱们说出去的话也要当真。”   陆太师摸着胡须点头应下,“我知晓了,待会儿便让人去湘西那边儿寻。”   “那万敬贤呢?此事是否要进宫告知皇上?”陆老夫人问道。   陆太师琢磨了片刻,最后还是说道:“还是告诉皇上吧,这些说到底都是他的家务事。”   陆老夫人也说道:“如此,那你便进宫一趟,将此事说与皇上听。”   陆太师没有反对,也没立刻进宫。   又过了一日,才让人给宫里递了牌子。   景孝帝得知陆太师要面圣,也有几分惊讶。   “陆太师这些年整日在府上享清闲,怎的突然想起来要拜访朕了?”   赵昌平笑了起来,“陆太师那是不愿意替其他大臣们当说客。”   景孝帝也笑了,“你去请他进来吧!朕倒要看看他今儿来做什么。”   赵昌平应了一声,从殿中退了出去。   没多久,他就又领着陆太师回来了。   陆太师正要给景孝帝行跪拜大礼,就被景孝帝拦了下来,“太师免礼!赵昌平,扶太师起来。”   他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从龙椅上起来,跟太师一并在一旁坐下。   “太师今儿怎的来了?”   陆太师的脸色看起来并不轻松,看来所说之事并不是一件小事。   “皇上,老臣有要事禀报吧!”   景孝帝看着他,问道:“是何要事儿?”   陆太师回答道:“事情的起因还要从喻仁郡主说起。”   他一说起喻仁郡主,景孝帝脸上的诧异之色就更浓重了。   “喻仁郡主要跟吴锡元吴大人的夫人,也就是苏九月苏大人学习刺绣给自个儿做嫁衣,两人在做针线活儿的时候就说起了万家。喻仁郡主无意间说从前儿慧阴长公主提过,说万家用自家女儿换了儿子的事儿。”   万家这事儿景孝帝也是有所耳闻的,那年他才七岁,隐隐约约还是有些记忆的。   只是他有些想不明白,这等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也值得老太师火急火燎的进宫一趟?   他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就听陆太师又接着说道:“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吴大人就觉得万家这事儿蹊跷,太后在同一年正好有个孩子没保住。他便来老臣府上打听此事,为的就是给太后这阵子的举措找个合理的解释。”   他这么一说,景孝帝的脸色彻底就黑了。   “你是说?狸猫换太子?”   陆太师点了点头,“正是。”   景孝帝又说道:“说来说去,这些也不过只是你们的猜测,根本没有证据。朕是想收拾万家,但仅仅凭借这个,还不够啊……”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陆太师打断了,“皇上!不是猜测!是真的!老臣刚得知此事便请我夫人去向万老夫人打听此事,万老夫人挂念女儿,什么都同我夫人说了。” 第1075章 去见见皇后   景孝帝听了他这话,激动地起身问道:“什么都同你说了?她都说什么了?”   陆太师回答道:“万敬贤是太后的儿子,万老夫人乔氏当年被强塞了这么个儿子,不仅害得她女儿不知所踪,还害得她这辈子再没能有别的孩子,乔氏心里头恨啊……”   他这么一说,景孝帝也觉得说得过去了,但还是忍不住感慨了两句,“女人真够可怕的,万立山恐怕做梦也想不到,最后出卖他的会是他的发妻。”   陆太师也跟着他一阵唏嘘,景孝帝一边儿感慨,一边儿忽然就想到了他的皇后。   从平王造反带着叛军进宫那日起,他就没见过皇后一次,逃跑的时候他没管着她,事后也没去安抚。   现在再想起来,他忽然也后心一阵发凉……   陆太师见着皇上似乎在思索些什么,却不知晓他在想什么,便提议道:“皇上,臣以为咱们去查查万敬贤,兴许还能查到些不为人知的事儿。”   景孝帝被他这么一叫,也回过神来,对着他微微颔首,赞同地道:“太师您说得对,朕这就让人去查!”   陆太师前脚出了宫,景孝帝后脚就赶紧去了后宫。   都说最毒妇人心,他的皇后识大体,各方面都不错,但他现在却怕了。   还是安抚为佳,说两句好听话又不要银子,更要不了命。   他到皇后宫里的时候,秋林正在给皇后脚上换药,宫里的宫女太监们见到皇上来了,也都十分惊讶。   皇上一年到头来皇后宫里的次数都十分有限,也不怪他们惊讶了。   景孝帝看着周遭哗啦啦跪了一群的宫女们,就冲着他们问道:“皇后呢?”   “太医署的秋医女来给皇后娘娘换药了,就在殿里。”一个小太监回答道。   景孝帝眉头一蹙,心里更是沉了几分。   完了,他这阵子一直忙着,连皇后脚受伤的事儿都抛之脑后,只怕皇后心里头早就记恨上他了。   不得不说,景孝帝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他琢磨了一下自个儿带了的赏赐,只怕分量有些不够了。   罢了,只能随后让赵昌平打开他私库,再搜罗一下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皇后的脚伤如何了?恢复的可还行?”景孝帝问道。   “挺好的,就是娘娘总是脚疼,近来夜里都不大能睡好觉。”   景孝帝微微颔首,侧过脸对着一旁的赵昌平吩咐道:“你去让人将前阵子波斯进贡的秀兰香拿来,给皇后点上。”   “是!”赵昌平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景孝帝一转脸,又对着其他的宫人说道:“朕去瞧瞧皇后去。”   皇后听到通传声的时候,景孝帝一脚已经迈过门槛儿了,她抬眼看去,脸上带着些疑惑,似乎想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在她愣神的一瞬间,周遭的小宫女们都已经跪了一片,“皇上万福。”   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她一手撑在床榻上,一边儿挣扎着起身,“臣妾给皇上请安。“   景孝帝上前一步,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住,“梓童莫要乱动,先换药吧。”   说完就又看了秋林一眼,说道:“先给皇后换药。”   “是。”秋林手底下的动作又麻利的几分。   皇后见状,也顺势靠在了枕头上,仰着头问皇上,“皇上您今儿怎的突然来了?”   这时已经有小太监搬来了椅子,景孝帝一撩衣摆坐了下来,“前两日有些忙碌,今儿得了空,就想着赶紧来看看你。也不知道你的伤势如何了?咱们如今比不得人家年轻人,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可得好好养养。”   今儿皇上跟他说话,前所未有的和煦,皇后还有些不大习惯。   原本她以为皇上不过是跟从前一样,只是过来说几句场面话,很快就走了,可是却没想到皇上这一回根本没有要走的意思。   关心完她的脚,又关心她晚上睡不好觉,还让赵昌平给她送了波斯进贡的熏香。   皇后有些搞不清楚他到底卖得什么关子,眼看着就到了饭点,皇上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皇后见着曹姑姑已经给她眼神暗示了许多次了,这才不情不愿地问道:“皇上,可要留下一同用晌午饭?”   她以为皇上会拒绝的,却没想到景孝帝居然点头答应了。   “也好,你我也许久没一同用饭了,今儿便在你这儿吃吧。”   皇后:“……”   谢谢您嘞!还真没人稀罕跟你一同吃的!   “臣妾如今受了伤,要忌口的东西实在多,皇上兴许吃不习惯……”她暗示了一下,想让皇上知难而退。   却没想到景孝帝直接一摆手道:“无妨,正巧太医前阵子叮嘱朕,说朕年纪大了,也让朕忌口。”   皇后又不好明着赶人,只好忍了下来。   皇上一直在皇后宫里留到了夜里,若不是瞧着皇后的脚受伤了,只怕还要破天荒的在她这儿留宿一宿。   皇后好不容易看着他出了宫门,才松了一口气。   待到屋子里只剩下她和曹姑姑两人,她才敢小声嘀咕两句,“皇上这是怎的了?怎么跟换人了似的?”   曹姑姑也很纳闷,她一边儿帮皇后梳着头发,一边儿说道:“皇上兴许是突然想起皇后娘娘的好了这次叛军进宫,也正是有您在后宫坐镇,那些妃子宫女们才没有自乱阵脚。”   皇后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本宫才不信呢!从前本宫替皇上做的事儿还少么?怎的不见他念着本宫的好?”   曹姑姑想到过去的那些年,皇后确实做了不少事儿,也不知道要怎么替皇上说话。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自个儿叹了口气,说道:“兴许是皇上也老了吧?人年岁一大,就开始顾及起身边儿人了,更何况他还身处那么个位置。”   曹姑姑也跟着她叹了口气,“皇后娘娘,皇上让人送来的熏香,今儿夜里要给您点上吗?”   皇后摇了摇头,“不用,他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本宫从来不喜欢用香,不管那香味是不是真的安神,本宫闻着就都睡不着。” 第1076章 皇上赏的本宫可不敢用   曹姑姑自幼都跟在皇后身边儿,自然也知道她这习惯,闻言便道:“那奴婢先让人收起来吧。”   皇后点了点头,看着曹姑姑退了出去。   其实还有一点原因她没说,她从小不用香还有一个原因。   香是很容易被人动手脚的一类东西,她姨母原先就是因着这个原因,孕期小产了的。   她又不大懂香料,自问也没那等闻香便能识别里头有没有添加东西的本事,还是离这东西远一些的好。   至于这一回,皇上突然示好,还送她波斯进贡的熏香。   他会有这么好心吗?她心中是表示怀疑的。   他送的东西她可不敢用,用不好兴许命都没了。   景孝帝还不知道,他的一番心思都被皇后收到小库房压箱底了,见着今儿皇后对他还算和颜悦色,心里也放松了许多。   至少算是个挺好的开始,日后再跟皇后示好几次,不求她对自个儿多掏心掏肺,至少别背后给他捅刀子就是了。   而让人去查探万敬贤的事儿,景孝帝也在琢磨到底让谁去查。   此事是吴锡元先发现端倪的,这孩子心思细,人又聪慧,这案子若是交给他,才让人放心。   只是他将吴锡元传召进宫,问了一句,吴锡元却并未接下这个差事,而是说道:“回皇上的话,前阵子臣派人去了蜀郡,那边儿这阵子有些消息了。臣担心他们会借着蜀道这个天险拥兵自立,必须得及早防备。至于那万敬贤的那事,不若就请王启英王大人辛苦一阵子吧?”   他这么提议,景孝帝就叹了口气。   “朕又何尝不想让启英去?当初朕第一个想到了你,第二个就想到了他,只是前阵子朕刚刚贬了他的官职,如今京中许多墙头草已经倒戈了,这时候若是再对他委以重任,只怕从前的布置都会前功尽弃啊!”景孝帝一脸为难地道。   吴锡元见状,却说道:“皇上,臣以为去查万敬贤的事儿原本就是要私底下偷偷查的,您只需下一道密令给王启英大人就好。说不定还会有意料不到的收获也说不好。”   景孝帝被他一提醒,忽然就豁然开朗了。   他朗声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这确实是个好法子,就是要委屈启英了。”   景孝帝称呼他们都是爱卿,而叫王启英却是亲昵地叫他启英,由此可见皇上对他的宠爱。   只怕待到削藩完成之后,他这义兄也能混个了不得的高位呢!   吴锡元对着皇上抱拳道:“只要皇上您记得王大人的付出,一时的委屈根本不算什么。”   景孝帝点头应下,“你说得有道理,待会儿你出宫之后,顺道儿去趟王启英府上,给他传个信儿,让他进宫一趟。”   “是!”   吴锡元之所以跟皇上提议让王启英来处理此事,其实也是有用意的。   蜀郡那边水很深,戴氏查到的东西很有用,但她一个人显然搞不定那边儿的状况,他们肯定是要过去人的。   而王启英的夫人如今身怀有孕,让王启英去蜀郡,他便是去了也还是放心不下京里。   也因此,他才决定自个儿亲自去一趟。   吴锡元回府上的时候,特意绕路去了趟王家,将皇上要让王启英进宫的事儿告诉了他。   此时外头的天色已经黑的差不多了,他拧着眉头问道:“锡元,你才刚从宫里出来,能否给为兄透露一下,皇上这会儿让我进宫,到底是为了何事啊?”   吴锡元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同他说道:“就是万敬贤的事儿,昨儿我夫人听喻仁郡主说了个故事,我觉着不大对劲儿,也没张扬,便去找了陆太师打听。估摸着陆太师那边儿查出什么来了,皇上如今也知道了,就想让你好生查查万敬贤。”   王启英听说是万家的事儿,就坐直了身子,有些兴奋地问道:“万家?万敬贤怎么了?”   吴锡元眼中带笑,“左右就是自个儿作死就对了,万敬贤应当是太后的儿子,这其中涉及到了一桩陈年秘辛,你先进宫去吧!明日咱们去通政司了,我再细细同你说,莫要让皇上久等了。”   王启英应了下来,放下了翘着的二郎腿,站了起来,“也好,那咱们明日再说,今儿时辰也不早了,你也快些回家吧。”   吴锡元回到家中,将皇上跟他说得话又告诉了苏九月,苏九月听了一阵惊讶。   “这是真事儿啊?!锡元,你也太厉害了,不过是喻仁郡主随口说了个故事,你都能从中找到线索!”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绕着吴锡元转了一圈儿,一脸的兴奋,“同样是脑袋,怎的你这样聪明,我的却跟个摆设似的。”   吴锡元可不许她这样妄自菲薄,就将她拉回了自个儿的怀里,同她说道:“你可别说这话,我媳妇儿也很聪慧呢!”   苏九月被他哄得乐呵呵地笑,“若是我能有你一半聪慧,都够我用了。”   当然,她也没在此事上纠结太久,就又接着问道:“既然万敬贤是太后的儿子,那么太后定然要为自个儿儿子铺路了呀?”   吴锡元点头,“按理应当如此。”   苏九月又歪着脑袋道:“可是这都四十多年过去了,太后也没点动静,甚至如今皇上还将皇权一点儿一点儿的全都收起来了。太后到底是怎么想的?往后再谋划岂不是就更难了吗?”   吴锡元也搞不懂,从前万家势力雄厚,想要扶持万敬贤上位不是要简单许多么?   如今他们万家都要被皇上对付了,这会儿才殊死抵抗岂不是要棋差一招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随口说道:“我瞧着万敬贤定然成功不了,指望他儿子还说不好呢!”   说到这儿,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吴锡元,问道:“万敬贤有儿子吗?”   万家的事儿她也不大清楚,万家自个儿养着府医,跟她们太医署的来往并不多。   吴锡元被苏九月这么一提点,却觉得也不无可能。   当今圣上当初能坐上龙椅,那可真的是踏着千万人的尸骨强势上位的,万敬贤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在局势不明朗的时候,他的万家身份是他的保护色,但也是他阻挠他争皇位的最大阻力。   除了万家,他连一个簇拥者都没有,拿什么跟人家争? 第1077章 心术不正   事实也确实是这样,万家这几十年来对万敬贤的教导从来都没差过。可在无忧无虑的环境中长大的孩子又怎么能跟自幼就在宫中勾心斗角长大的孩子比?   景孝帝那会儿已经杀红了眼,连自己一起长大的亲兄弟都敢杀,若是让他知道万敬贤的存在,只怕万敬贤早就没命了。   万敬贤眼见着大局已定,最后还是将自个儿的身份给隐藏了起来。   前几年好不容易找到了机会,可谁知道景孝帝病了没多久就又恢复了过来。   这个秘密一直藏在万家和太后的心中,他们谁都不敢说,只想瞅准时机,一击必中。   可是却没想到太后最后还是没有沉得住气,惹恼了景孝帝。   且他们运气实在不好,居然就连万敬贤的身份也都被吴锡元阴差阳错的猜测了出来。   吴锡元冲着苏九月点了点头,回答道:“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万敬贤确实有个儿子。只是他家这位儿子行事极为低调,也没有入仕,早几年听说去了西域游玩,如今还没回来。”   苏九月看着吴锡元,伸手托着自个儿的下巴琢磨着,“在西域啊,锡元,也不是我多想,就是觉得万家分明是心术不正的,你说跟大月氏他们达成协议会不会也有这位万家少爷的功劳?”   吴锡元摇了摇头,“这个我也说不好,但你今儿也给我提供了个思路,这个万佳年是得关注起来了。”   苏九月应了一声,眉头一皱,也开始心疼吴锡元了,“如今你们手中无人可用,什么事儿都得亲力亲为,若是皇上能再开个恩科就好了,到时候你还能寻一些底细清白的新人用一用。”   吴锡元对上她心疼的眼神,冲着她笑了笑,伸手在她的头发上摸了摸,“也还好,并不是所有大人都不能用的,有些人即使他立场不明确,只要用得好也依然是有用的。”   苏九月看着他,良久才叹了口气,“也罢,用过夜宵之后,咱们也早些休息吧。”   吴锡元吃过饭,等到兰草将碗筷都收拾了,这时候苏九月已经铺好了床。   他才来到她的身后,从后边儿抱住了她,苏九月先是吓了一跳,随后反应过来,别过脸来看他,“洗漱好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苏九月见他身上只穿着一身亵衣,就又说道:“如今天儿凉了,外头冷,你先上床。”   吴锡元没松手,而是低头将自个儿的下巴放在了她的肩膀上,对着苏九月说道:“媳妇儿,我过两日可能又得离京一阵子了。”   苏九月一怔,问他:“这回要去何处?”   吴锡元叹了口气,“要去蜀郡,先前儿陶然去那边儿查到些名堂,送信给我。那边儿情况比较复杂,我须得请示皇上之后,亲自过去一趟。”   苏九月虽然舍不得他,但是也知道孰轻孰重。   到底她还是点了头,“你什么时候走?我给你收拾东西。”   “估摸着也就两三日了吧。”   苏九月应了下来,“好的,明日我回来就帮你收拾东西,今儿就歇了吧。”   第二日,苏九月回来的早,喻仁郡主来他们府上的时候,见着苏九月居然已经回来了,她还稍稍有些惊讶,便说道:“吴夫人,你今儿怎的回来这样早?这是给谁收拾东西呢?你要出远门了吗?”   苏九月摇头,“不是我,我夫君过两日兴许要出门了,我先提前帮他把东西收拾好,也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喻仁郡主靠在一旁的柜子上,看着苏九月的动作,一边儿问她,“吴大人要去多久?”   去何处自然是不能问的,但问问他大概走多久应当是可以的吧?   苏九月自个儿也不知道,她轻轻摇头,鬓角垂下来的发丝随着她的动作轻微晃动。   “我也不知道,估摸着怎么也得半个月往上吧。”   喻仁郡主听了这话,却突然眼睛一亮,对着苏九月说道:“吴夫人,既然吴大人这么久都不在府上,不然我搬来跟你做个伴儿?”   苏九月一愣,喻仁郡主就又接着说道:“左右我那郡主府上也就我一个人,吴大人走了,你们府上也就只剩下你一个人了,咱们做个伴儿,都不寂寞。”   苏九月寻思着她这话也没错,若是锡元不在她自个儿确实挺无聊的,喻仁郡主若是愿意来也不是不行。   但是这府上毕竟不是她一个人的家,还是得问过锡元之后再说。   苏九月也是这么跟喻仁郡主说的,喻仁郡主表示十分理解,就说道:“无妨,你问过之后再说,左右我天天儿都过来的。若是吴大人答应了,明儿您告诉我一声就是。”   苏九月应了下来,待到晚些时候吴锡元回来,她便把喻仁郡主想要搬过来住一阵子的事儿告诉了吴锡元。   吴锡元想了想,才道:“喻仁郡主想要搬过来也不是不行,有人陪你说话也挺好。就是我担心她那郡主脾气上来了,会惹你生气。”   苏九月却笑了起来,“从前她那烂脾气我都见识过了,如今的她比起从前可要好太多了。再说了,若是她真的冲我使小性子,不是还有宋阔吗?她怕宋阔,我去找宋阔告状去。”   说到最后,她冲着吴锡元俏皮地挤了挤眼睛。   吴锡元也看明白了,她自个儿是想让喻仁郡主来陪她的,便笑着点了下她的额头,“你呀,你自个儿高兴就好。”   转眼就到了吴锡元要离京的日子,他此次离京也是奉了皇命的,但却跟从前儿不大一样,这一次他是对外称病,悄悄去蜀郡微服私访的。   而在他走后的第二天,喻仁郡主便收拾了东西搬去了吴府。   苏九月早就让人给她收拾出了个离她很近的院子,喻仁郡主过来了也是直接入住。   但却没想到喻仁郡主这一举动,直接让整个京城的人都迷惑了起来。   怎的吴大人病了,喻仁郡主紧张成这样?整日去吴家不说,现在连自个儿府上都不回了? 第1078章 流言蜚语   喻仁郡主不是被皇上许配给了宋将军吗?怎的如今却转而看上了吴大人?   吴大人确实生得十分气派,也能力出众,但人家已经有正妻了呀!喻仁郡主这一出到底在闹什么?   喻仁郡主原本就没什么社交,如今沉迷针线活儿更是连门都不怎么出了。   外头人只知道她在吴家,却不知道她是来做针线活儿的,她自个儿也没得到什么消息。   苏九月听闻之后,也只是单方面的解释一两句,但别人不信她也没法子。   她始终记着吴锡元说得清者自清,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更不会将这种事儿拿到喻仁郡主面前去说。   最后还是宋阔黑着脸去了吴府,见着整个吴府只有喻仁郡主和苏九月两人。喻仁郡主认认真真地做着绣活,看起来还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感觉,跟她从前跳脱的性子简直判若两人。   见着他来了,迎春急忙跟喻仁郡主低声通报了一声。   喻仁郡主立刻放下了手中的帕子,抬头望向了宋阔。   “宋阔?!你今儿怎的有空来找我了?”喻仁郡主一开口,语气中满满的喜悦都溢出来了。   宋阔见状脸色也好了许多,看着她身边儿摆着的针线笸箩,就问道:“觅儿,你怎的最近搬到吴府来了?也不同我说一声?”   喻仁郡主见着他特意来找自个儿,脸上的喜悦更盛了几分,就笑着同他说道:“我那府上不也是只有我一个人嘛,左右闲着无趣儿,便想着来跟吴夫人做个伴儿。至于不同你说……那是我想看看你什么时候能发现我不见了!”   说完,她自个儿先没忍住笑了起来。   宋阔在她身边儿坐下,对着她问道:“吴大人不在府上吗?”   喻仁郡主摇了摇头,“不在的,但吴夫人说不能往外说,外头人都以为他生病了。”   宋阔这才放松了许多,见着她这没心没肺的模样,也不打算将那些添堵的话说出来了。   他直接去找到了苏九月,跟她说道:“九月妹子,我们府上最近要修葺,毕竟明年也要大婚了,那些破败的院子可得好好修整一下。不知我兄弟二人能否来你们府上借住几日?”   苏九月一愣,没想到喻仁郡主来了,他也要跟着来。   她还真没想到宋阔居然还有这么粘人的一天,喻仁郡主这些年的付出看样子也没有白费。   她点头答应了下来,“这有什么不行的,你们什么时候过来?我让人给你们收拾院子。”   宋阔厚着脸皮回答道:“择日不如撞日,那就明日吧?”   苏九月应了,宋阔带着自个儿弟弟搬去吴家的事儿也着实让整个京城都热闹了一番。   王启英在通政司听着王通跟他八卦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没忍住砸了一沓卷宗。   “这些人怕不是有病吧?!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功夫说这种闲言碎语?”   王通在一旁补充道:“只是说闲言碎语不可怕,只怕是有心人故意中伤啊!”   吴锡元官职爬得太快了,一路上也得罪了不少人。   然而吴锡元又是个很聪明的人,身边儿的事儿收拾的滴水不漏,根本不给人任何把柄。   大伙儿在政事上找不到他什么污点,便想着从他的私生活来下手。   可谁知道这个吴大人居然还是个对他夫人忠贞不二的主,除了他夫人,其他女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如今好不容易让大伙儿抓到了他一个所谓的把柄,原本想借用宋阔的手收拾他。   却没想到宋阔居然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他居然携家带口的直接也住进了吴家。   王启英见过了京城里这些世家的肮脏手段,再听到王通的话,他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不错,你说得对。也亏得宋阔还算清醒,不然锡元不在京中,却背上这种名声。那个喻仁郡主也是个有意思的,她跟人家九月非亲非故的,怎的就住到人家家里去了?”   王通一个下人,也不好说郡主的是非,就跟王启英说道:“少爷,奴才这阵子让人去查万佳年的行踪,已经有些眉目了。”   王启英的思绪也从苏九月的事儿上被拉了回来,对着王通问道:“什么眉目?你们查到什么了?”   王通回答道:“万佳年在皇上登基那一年就离京了,他一路跟着白家商会去了西域。奴才特意让人去西域查了,万佳年只在西域待了一个月就离开了,接下来去了何处就一点音讯都没了。”   王启英靠在椅子上,看着乱七八糟的卷宗,心里头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或许咱们查不到什么,但他家里人必定知道他的去处,走,跟本少爷去个地方。”   王通也知道他家少爷多的是鬼点子,他们这些人只管跟着少爷干活儿就是了。   王启英带着王通直接去了驿站,外头送到京城的信件都要经过驿站,而驿站也得帮这些大臣们保密。   但是王启英就不一样了,他有皇上御赐的金腰牌,什么秘密在他面前都无处遁形。   他拎着自个儿的金腰牌,才刚到了驿站,就将金腰牌往桌子上一拍,让人给他查查万家这些年可有从西域传来的信。   驿站的官员只得在他的胁迫下,将这些年记载信件的卷宗找出来,让人挨个查。   却没想到居然什么都没查出来,王启英大失所望。   原本以为自个儿找了个好法子,如今什么都不是,他垂头丧气的转身打算离开。   离开前还不忘威胁驿站的官员,让他莫要出去乱说话,今儿的事就当做没有发生。   王启英从驿站出来,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着。   万敬贤就那么一个儿子,怎么可能四年不跟孩子来往?他不着急?   就他这样一天气他爹百八十次的混小子,三两日没了音信,他爹都得跟着着急。   就在王启英迷茫的时候,忽然他派出去查万敬贤的一个侍卫回来了,这个侍卫告诉他,万敬贤每个月十五都会去缥缈茶楼里坐坐。   每个月?这么准时准点?若是没点猫腻,他就把姓倒过来写! 第1079章 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这消息准确否?”王启英问道。   “千真万确,属下去缥缈茶楼打听过的,亲耳听到茶楼里的小厮说的。”下属回答道。   王启英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可有问清楚他是每个月什么时候过去缥缈茶楼的?”   “每月十五。”   王启英掐指一算,“今儿都十二了,也没几日了呀。”   “大人,可要现在布置起来?”下属问道。   王启英点头,“布置起来,争取知道他每月十五到底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有没有拿到什么信物。”   “是!”   缥缈茶楼是万家的产业,他们想在缥缈茶楼里悄无声息地布置根本不可能。   如今能做的只是在万敬贤常去的包厢旁边儿再订个包厢,看看能不能偷听到些什么。   十五那日很快就到来了,王启英坐在对面的饭庄二楼靠窗的位置,悄咪咪地盯着缥缈茶楼的动静。   缥缈茶楼门口来来往往的顾客络绎不绝,但就是不见万敬贤的踪影。   王启英差点有些沉不住气了,难不成是万敬贤发现有人查他,防备他们了?   就在他心生疑惑的时候,忽然一道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当中。   这人身穿一身朴素的粗布衣裳,胳膊肘的地方还打了两个补丁,头发被一个发带随手盘在了头顶。   王启英看着他进了缥缈茶楼,眉头一蹙,伸手一指,对着身边儿的侍卫们说道:“你们快去盯着那人!”   随从们从楼上跑了下去,也跟着进了缥缈茶楼,眼瞅着那人进了万敬贤的专属包厢,立刻就有人来给王启英回话了。   王启英微微颔首,“若是当真这么朴素的人,又怎么舍得去茶楼喝茶?估摸着就是万敬贤本人了。只可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啊!让人接着打探。”   有人从隔壁的窗户外头跳到了万敬贤所在的包厢外头,还有人趴在屋顶上掀了两块瓦片偷听。   万敬贤一进包厢,就关上了门。   屋子里的人已经等候他多时了,这会儿一见着他来,急忙将手里的信递给了他。   “大人,这信您回去再看,这几日风头紧,官府的人一直盯着呢!您也早些回去吧。”他警惕心很强,跟信有关的事儿半点没说。   万敬贤也知道有人盯着他们府上,估摸着还不止是皇上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世家想看着他们倒台呢!   他将信揣在怀里,又取出一叠银票给了这人,“你将这些银票带去给你们主子,我先回了。”   王启英掌控着他们的一举一动,看着万敬贤从茶楼里出来,又有人将他们两人在包厢里的对话告诉了王启英。   王启英让人盯着那个跟万敬贤一个包厢里出来的青衣人,还叫来王通凑到他耳朵边儿小声嘱咐了两句。   王通应了下来,转身走了。   万敬贤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很小心谨慎,在走到一家成衣铺子外头的时候,忽然有人迎面走过来撞了他一下。   他正要说话,对方反而先倒打一耙,眸子一吊,怒斥道:“走路不会看啊!净往人身上撞!那两眼珠子若是用不上趁早抠了!”   说完,便转身扬长而去。   万敬贤被气得不轻,但他心里还揣着事儿,便也没追上去。   直到他抬脚进了成衣铺子,才忽然意识到方才那人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急忙伸手在自个儿怀里摸索了一会儿,却发现他揣在怀里的信件连同银子都不见了。   万敬贤这回真的着急了,急忙让等在成衣铺子的下人们去将信追回来。   而那偷信的人此时已经将信交给了王通,顺便拿了赏钱跑去酒馆吃香的喝辣的去了。   王通看了看手上封着红漆的信件,轻声一笑,真没想到这东西得来居然这么轻松。   他快步上了马车,马车从巷子里驶了出去,正好跟寻过来的万敬贤等人擦肩而过。   王启英拿到了那信,打开看了看。   这一看却叫他发现了一个了不得的秘密,原来静王就是万佳年?!   可是静王不是邹展吗?!   难道邹展是万佳年的化名?   王启英揉了揉头发,只觉得自个儿脑子又有些不大够用了。   锡元又走了,这会儿这些让人头疼的事儿只能他自个儿来想法子。   李程季找过来的时候,王启英正埋头在卷宗里打哈欠。   李程季见状笑了起来,“我就说嘛,你小子再变也还是原先小时候那样,不爱看书习字。看个卷宗都能给你看睡着,真有你的!”   他一边儿打趣着,一边儿冲着王启英比了个大拇指。   王启英脸色一黑,随手就抄起一个毛笔朝着他丢了过去。   “瞎说什么呢!少爷我这么困是因为昨儿查了一夜的卷宗好不好!”   李程季看了一眼他那浓重的黑眼圈,倒是没有怀疑他,而是笑着问道:“怎的?又遇上什么难题了?快,说出来,兴许兄弟我还能帮得上你。”   王启英将信将疑地看了他一眼,“真能帮得上?”   李程季摇头,“不一定,我不都说了吗?兴许!兴许!你都不说,我怎的知道你说得是什么事儿!”   王启英叹了口气,“这事儿是个秘密,除了我之外还没人知道,但我自个儿的兄弟我还是信得过的。有关万家和静王的,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静王和万佳年是一个人。”   李程季果然一脸吃惊,差点惊掉了下巴。   “你说得是真的?静王不是皇上的四子吗?怎的能和万佳年是同一人?”   王启英白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就是不知道我才在琢磨呢!”   李程季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才说道:“你不是给静王府派了细作吗?让她们去查查看不就知道了?”   王启英点头,“查是一定要查的,就是只靠她们也还是不行,咱们外头也得好好查查。那万佳年四年前去了西域,再就没了音讯。他若是静王的话,那就一定是近年来以别的身份悄悄回京了。”   从西域回来要经过玉门关,这四年来但凡有谁经过,那边儿都有记载,应当查得出来。 第1080章 只有死人能保守秘密   李程季对着王启英问道:“英子,依你看,想要完美地替代一个人,最需要做得是什么?”   王启英心里是有个想法的,这会儿被李程季点破,他也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最需要做得就是杀了他。”   如果被替代的人还活着,那么万一有一日被替代者暴露了,就很容易穿帮。   只有死人能够保守秘密,即便是这人是皇上的四子,他们也没有丝毫忌惮。   李程季微微颔首,“没错,所以只怕静王如今凶多吉少了。”   王启英眼神很是严肃,静王被替代,他的亲信居然没人发现?   这说明在万佳年动手前已经做了很久的准备,且挑选的时机很好,这才能趁乱蒙混过关。   李程季今儿格外争气,又接着帮王启英分析道:“英子,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既然静王兴许已经被他杀了,那么痛恨他的人可就多了。依我看,你再去田家走一趟,探探口风,说不准田祭酒也会反过来帮咱们。”   王启英原本真没打算他能给自个儿说出个一二三了,但他这么一说,他还真就眼睛一亮。   起身在李程季的背上招呼了一下,略微有些兴奋地说道:“可以呀!程季!士别三日,真叫人刮目相看啊!”   李程季嘿嘿一笑,“那是自然,你从前说过的,脑子是越用越灵光的,兄弟我这阵子没少破案子,自然比起从前长进不少。”   王启英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说道:“不错,以后咱们都会越来越好的。”   李程季又跟他夸了一下跟自个儿一同进了大理寺的其他俩人,表示兄弟几个共同进步,谁也没落下。   “还有那个杨柳,也是个厉害的,她比我们几个大老爷们还拼。整日吃住都在大理寺,没日没夜的查案子,整理线索,帮了我们大伙儿不少忙。”   王启英见他脸色郑重,语气中还能听出来些许钦佩,一点儿从前说起女人轻佻感也无。   他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世上任何能靠自个儿努力吃饭的人,都是值得敬佩的。”   李程季很是赞同,“你去忙吧,早知道你最近忙成这样,我就不过来了。兄弟们前几日破了个案子,章大人给我们讨了不少赏银,大伙儿说去醉仙楼吃顿好的,就来喊你一起。”   王启英听了一脸肉疼,但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了,我今儿就不去了,等你们下次再得了赏银一定要挑个好日子,也让我跟着蹭点好吃的。”   李程季笑了起来,“娶妻之后到底不一样了,就连英子你手头都紧了。”   王启英哼了一声,别过脸去。   爷才不告诉你们呢!爷手头紧是因着在井水巷买了十几间铺子!等爷手中的银钱盘活了,到时候有你们羡慕的!   王启英送走了李程季,自个儿也没再回书房去。   他直接让门房的小厮牵了一匹马出来,直接去了田府。   依旧跟从前一样,打着见田林嘉的名义。   田林嘉这阵子被他爹管得更严了,从前只是不让出门,如今连自个儿院子都不让出了。   他百无聊赖的趴在地上描红,练出来的字倒是越来越好看,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干了点正事儿。   田家的小厮得知王启英过来了,急忙去找田祭酒拿个主意。   田祭酒允了,让人领着王启英直接去田林嘉的院子。   王启英到的时候,就看到田林嘉的院子里全都是纸张,纸上写满了字。   就连台阶上都摆满了纸张,小厮们小心翼翼地踩着空隙走过,不好意思地同王启英解释道:“这些都是少爷练得字,王大人您当心着些。”   王启英边走边看,越看五官越拧成一团。   好家伙,就连田林嘉如今的字也写得这么好看了?   就在他琢磨等回去之后,要不要也每日练练字的时候,田林嘉已经从屋子里冲了出来。   他自个儿倒是不在乎他的字,直接踩着就跑了过来,“王大哥!你可算想起小弟我了!我老子这阵子连院子门都不让我出了,平日里疼我的娘和祖母这次也都跟我爹站在了一边儿,他们怕我出门再被人给绑了。”   王启英轻笑了两声,看了一眼他脚下踩着的纸张,对着他说道:“林嘉,你踩着自个儿的墨宝了。”   田林嘉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这玩意儿多得是,我如今每日都要写上个一百张,不然也太无聊了。”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什么,冲着王启英一笑,邀功道:“王大哥,这些笔墨纸砚全都是你那铺子买的。怎样?小弟我够意思吧!”   王启英诧异地挑眉,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真顶!够兄弟!”   田林嘉笑得更开心了,就听王启英说道:“林嘉啊,哥哥我这次过来,是有个大事儿要同你父亲商量啊!”   田林嘉眉头一蹙,“还是上次那事儿?邹展?”   王启英抿着唇思索了片刻,才道:“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关系,你信得过大哥么?大哥不会害你们的。”   田林嘉连想都没多想,就直接点头,“那自然是信得过的!我如今也长大些了,王大哥让我练字也好,交朋友也好,都是为了我好。小弟不是那种听不懂好赖话的人,我这就让人去请我父亲过来一趟!”   王启英伸手在他的脑袋上揉了一下,“真不愧是被本少爷看中的人!你小子也是个聪慧的!快让人去请你父亲,这回真是个大事儿。”   田林嘉急忙让人去传信儿了,而他们两人坐下连一盏茶都没喝完,田祭酒就一路小跑了过来。   “王大人,听闻您有大事儿找我?”   王启英微微颔首,田祭酒有意让田林嘉避一避,却被王启英阻拦了。   “田大人,林嘉是个聪慧的,他如今也不小了,有些事儿还是得让他听一听的。”   田祭酒听了这话,又看了一眼已经到他肩膀的儿子,也觉得王启英说得很有道理,最后还是点了头,“也罢,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一起听吧。” 第1081章 还请田大人帮我   王启英冲着田林嘉咧嘴一笑,就见到田林嘉也笑得眯起了眼睛。   王启英整理了神色,对着田祭酒说道:“田大人,今日我手下的人从万敬贤手中截获了一封书信,我看过之后大吃一惊,当即决定也让您看看。”   “哦?信在何处?”田祭酒成功被他调起了兴趣。   王启英从自个儿怀中摸出了信件,双手捧着递给了田祭酒。   田祭酒将信件拿在手里,仔细看了看。   他一个在朝廷任职几十年的老滑头,拿到这信比起王启英看得还要仔细的多。   只是打眼一瞅,就知道这信封的纸张出自何处,上边儿的封漆又是何处的。   信封上并没有落款,应当是密信。   他当着王启英的面儿,将信封打开,取出里头的信看了起来。   这一看他也脸色大变,抬头看向了王启英,满脸的不可思议,“这……”   一旁的田林嘉有些好奇地问道:“信上写了什么?”   田祭酒随手将手上拿着的信件又转手递给了田林嘉,田林嘉接过来一看,差点没惊呼出声。   到了最后,他还是克制住了,伸手捂住了自个儿的嘴巴。等到他冷静下来,就听到他父亲已经对着王启英问道:“信上说得都是真的?”   王启英摇了摇头,在他们父子两人疑惑的眼神下,他对着田祭酒恭敬地一抱拳,说道:“说真的,田大人,我也估摸不准这信上写得是真是假。毕竟这些年来静王一直深入简出,我等跟他半点交集也没有。但是您就不一样了,您是静王的舅父,很多事情您应当比我们要清楚的多。所以今儿其实我也是来找您求证的,还请田大人帮我。”   田祭酒脸色十分严肃,一旁田林嘉也一脸惊讶,静王?是万佳年?!   “你们怀疑静王是什么时候被替代了的?”田祭酒语气不善,王启英甚至能够听出其中压抑的怒火。   怎么能不生气,若是静王真的被替代了话,他们这些年做得这一切,不就都被别人摘桃子了吗?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万家这一手玩得妙啊!   田林嘉的理智尚存,万一静王真的出事儿了,他们这些年就白忙活了。   而且,他如今还有一点需要确定,那就是燕王府里的是万佳年,还是他们府上的是万佳年。   王启英将自个儿的推测告诉了他,“我们让人查了万佳年的行踪,他四年之前去了西域,往后就再也没有了音讯。我让人查了入关的记录,他并未返京,我估摸着就是最近四年发生的事情。不知田大人这四年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仅田祭酒在思索,就连田林嘉也在思索。   只可惜他原本就不大喜欢他这个静王表哥,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回面,属实算不上多了解,到了也没想出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田祭酒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还是有些不能确定。   有一阵子静王在府上待了一个冬日,再出来的时候,性子便没有从前那么沉闷了。   他们即便是甥舅,平素更多时候都是写信联系,见面的次数并不是很多。   王启英追问道:“田大人,您可有想到什么?”   田祭酒抬头看着他,沉声说道:“王大人,还请给我几日。毕竟事关重大,我还得好生确认一下。”   王启英点头,“应该的,这事儿原本就骇人听闻,若不是因着我正好拿到了这封信,我自个儿也猜测不到,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的。”   可不是?现实远远比话本子还要精彩。   田祭酒从田林嘉这儿出来之后,田林嘉急忙凑到了王启英跟前儿,对着他问道:“王大哥,静王真是万佳年啊?他们两人身量不大一样吧?熟悉的人岂不是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王启英微微颔首,看向了田林嘉,给他解惑道:“要么怎么说万佳年聪明呢?他若是选个别人,兴许一眼就被看出来了。但静王却因为腿脚不好,多年来一直坐轮椅,也不大出门,被发现的可能性就小了。”   田林嘉拧着眉头,又接着说道:“可我还是有些不大明白,便是咱们这些外人发现不了,那么静王表哥身边儿伺候的人难道就不会被发现吗?”   王启英:“……”   真是细思极恐啊!   为什么不会被发现,自然是因为静王身边儿伺候的原本就是他们安插进去的人。   这事儿若是让别人来,兴许很难做到。但万佳年乃是太后的亲孙子,太后想给静王身边儿安排个什么人,只需要暗示一下,内务府的人自然都会给她安排好了。   这么一想,静王确实很惨,兴许从他一出生就被人惦记上了。   王启英忽然就打了个激灵,皇室中人,果然可怕。   田林嘉又说了,“便是静王表哥腿脚不好,他们两人身形应当也是有差别的吧?静王表哥这些年一直在吃药,身形很是消瘦。而我从前见万佳年的时候,他却相对要壮实许多。”   王启英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田林嘉的脑袋,对着他说道:“林嘉啊!你要懂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他壮实一些,少吃一些就瘦了。再者说来,不还可以用衣裳来改变身形吗?”   说实在的,田林嘉这回也是提醒了他一句。   若是静王真的被万佳年给替换了,八成会选在冬季。   一是冬季天儿冷,静王可以正大光明的不出门。   二来,冬季天冷,衣裳穿得多。静王出门又都穿着大麾,确实不大容易被人发现。   .   另一边儿,田祭酒从田林嘉这里出来之后,便寻了个由头,拿了壶佳酿跑去了邹展院子里。   邹展这阵子也是深入简出的,几乎不怎么出门。   听闻田祭酒来了,他立刻就让人请了他进来。   “舅父,听人说方才王启英来了?”他开口就问道。   田祭酒心中咯噔一下,这里分明是自己的府上,但是自个儿见了什么人,他却这么快就能知道。   若是从前,他定然不会多想。   但如今……他只能说,活在别人眼皮子底下的感觉真的不大好受。 第1082章 查证   田祭酒胡乱点了下头,“嗯,他是来找林嘉的,看样子是想从我儿口里套的话。林嘉那傻小子什么都不知道,我平素告诉他的事儿也都是真假参半,若是王启英真的听信了,只怕会被咱们绕进去了。”   邹展只顾着听他的话,并未从中发现什么不对劲儿的,就笑着说道:“这样也好,王启英不是自诩聪明人吗?这回也给他来一个聪明反被聪明误。”   田祭酒看着他的音容笑貌,此时已经冷静下来了,就同他说道:“我就去瞅了一眼,他像是也怕我在跟前儿他不好跟林嘉套话,就让我先走了。正好前两日我刚刚得了壶佳酿,便拿来同你一起品。”   邹展看了一眼他手中的酒壶,也朗声笑了起来,“也好,许久未同舅父一起饮酒了。”   田祭酒让下人将茶壶摆了出来,没多久厨房也送了两个下酒菜过来。   两人坐在桌边儿,喊了个丫鬟抚琴助兴。   两人边说着最近的时事,以及万家的事儿,田祭酒一直在注意着的田林嘉的神色。   可是这人神色没有一丁点儿的异常,如果王启英说得是真的,那么他也是相当有城府了。   他忽然感慨道:“这个月底就是林嘉的生辰了,想当年这孩子刚出生那会儿,你才那么丁点儿大,一眨眼你们就都长大了。真真儿是岁月催人老,舅父也已经是半截入土的人了。”   邹展不动声色地轻笑,“舅父正当壮年,哪儿是半截入土的人?这些话还是莫要说了。”   田祭酒也笑了起来,“好好好,不说不说。就是突然想到了,当初你也就跟林嘉现在一般大吧?见了弟弟说瘦得跟个猴儿似的,呵呵,他现在倒是胖了起来。”   邹展跟着说道:“小孩子原本就长得快,您和舅母又照顾的好,长胖也正常,再过几年一抽条,就没这样胖了。”   田祭酒听了他这话,眼中一阵暗芒划过,很快就被他眼底翻腾起来的笑意遮挡住了。   看来,王启英说得是实话。   田林嘉从小就胖,根本不存在瘦的跟猴儿似的。且最重要的一点,小时候的静王很孤僻,根本不愿意跟他们来往,他也不能总是进宫。   因此,静王根本就没见过小时候的田林嘉。   这个人一定是假的,即便他装得再像,回忆不可能出错的。   他没立刻表示出来,在这儿又跟他喝了许久的酒,最后才借口醉了,离席而去。   他一出邹展的院子,脸色就暗了下来,一路大步流星地回了自个儿院子,也没敢去找王启英。   毕竟,如今他们府上的一举一动都掌控在人家手里。   第二日下朝之后,他才给王启英使了个眼色,两人找了个没人的地儿沟通了一下。   王启英问他:“怎样?田大人,您如今可能确认了?”   田祭酒点了点头,“嗯,可以了,他果真不是静王。我问了他幼时发生的事儿,他说得都对不上。”   王启英叹了口气,“看来他应当真就是万佳年了,咱们得想法子收拾他。”   田祭酒从昨儿得知他不是静王之后,就在想法子对付他了。   一直想了一整个晚上,最后还真叫他想出了些东西。   这会儿听到王启英提起,他就直接说道:“王大人,你们先前儿不是在抓邹展吗?将他捉去就是!他既然敢用邹展的身份,自然得承担后果。”   王启英却拧着眉头道:“可是他如今就在你们府上,若是我们强行去将人抓走了,不也对您不利?”   田祭酒却道:“无妨,王大人,咱们可以这样……”   他都没等到下衙的时候,就着急忙慌的让人去给邹展送信儿。   “邹大人,您快些走吧!我们老爷说,外头人不知怎么得知您在我们府上,待会儿他们就要来了!”小厮并不知道事情的真假,因此说得一脸真心实意。   邹展听了眉头一皱,说道:“他们找过来了?怎么找来的?咱们也没走漏风声啊?”   小厮摇了摇头,急得大冷天儿的汗都从鬓角流了下来,他抹了一把,说道:“大人,现在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您快些跑吧!别叫他们抓了去!”   邹展一想也是,就跟着小厮朝着外头跑了出去。   逃跑的时候他可没管他那个夫人,直接上了田家提早准备好的马车,被人护送着出了京城。   京城外头早就有王启英安排好的人在候着了,这辆青色马车才刚一出现在他们眼中,大伙儿就紧张了起来。   “弓箭手,准备。”   马车才刚一踏入他们的射程当中,箭只就从茂密的丛林里射了出来。   车夫冲着马车里大喊一声,“大人!有埋伏!”   说完,他自个儿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在地上打了个滚儿,就一头钻进了密林当中。   邹展脸色很难看,他也不知道到底是哪儿出了岔子。   对方既然在此处伏击他,定然是早就知道他要从此地经过,可是他坐得是田家安排的马车,又怎么会这样?   莫非……是田家人?   不大可能,田祭酒对他比对亲儿子都好,又怎么会这样算计他?   还是说田家混进了细作?   邹展脑子里飞快的转动着,但嘴上却下了一连串的命令。   他身边儿还是有几个忠心耿耿的死士的,他们掩护他逃命,兴许还能跑出去。   可即便是那死士拼死驾驶着马车朝着前头跑,也踩入了对方的陷阱当中。   马腿直接被绳索绊倒,他也跟着摔了个人仰马翻,直接从马车里边掉了出来。   邹展全身巨疼,但更疼的还是他的心,看来……这次要栽了……   果不其然,还没等他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来,两把刀就挡在了他的脖子前。   “邹大人,别来无恙呀。”一道懒洋洋地声音从人群后边传了出来。   原本围成一圈的侍卫们,整齐划一地退后一步,让出了一条路来。   从里边走出来的,赫然就是让邹展头疼已久的王启英。   邹展当下在心中就想了个对策出来,既然如今他是邹展,那就按照邹展的案子来办! 第1083章 钓鱼   他坐在地上,两手撑在身后,仰头看着逐渐走过来的王启英,对着他问道:“王大人,您此举为何?”   王启英一听他开口,又是这么一副故作不知的模样,哪儿能不知道他心里打得什么主意。   王启英扯着嘴角戏谑地笑了起来,“邹大人不清楚吗?”   邹展摇头,“不清楚,我不过就早起去慈安寺上香,就被您拦下来了。”   “哦——”王启英拉长了声调,然后弯下腰凑到他的身边,对着他说道:“待会儿您同我一起回去就知道了。”   说完也不管邹展骤变得脸色,直接转身对着他身后的侍卫们一挥手,“带回去!”   邹展的脸都绿了,这真真是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啊!   “王大人!您这样不妥啊!都是同朝为官的,您怎能如此对待同僚?!”他高声呼道。   王启英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我怎的对待同僚了?不过是想请邹大人回京罢了,但我瞧着邹大人似乎有些不大满意啊!既然如此,那就……”   “来人呀!给本官将邹大人绑起来!拴在我这马屁股后边!”   邹展气得睚眦欲裂,瞪着王启英,仿佛要吃人。   “王启英!”这声音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   王启英可不怕他,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邹大人,您可消停点吧。本官折腾人的手段多的是,若是全用在你身上,难免有些过分,本官也不想这样的。”   邹展的脸一直从头顶红到了脖子根,能看出他确实很生气,但这回到底没再说什么了。   王启英一甩马鞭,马儿撒蹄子跑了起来,邹展为了不摔倒,只得跟着一起跑。   累得气喘吁吁不说,还吃了一嘴的灰。   王启英瞧着他似乎实在跑不动了,这才又勒了一下马缰绳,放慢了速度。   “邹大人,你说你呀,原本轻轻松松的坐马车回去,非不愿意。折腾呀!一折腾不就得遭罪了?”   “呸!”邹展吐出一口带着泥土的唾沫,他坠在后边再没有开口讲话。   他算是看明白了,王启英就是个嘴碎的无赖!跟他斗嘴,自个儿绝对是斗不赢的。   多说无益,自己还要遭罪。   王启英见他不说话了,也觉得十分无趣,就一甩马鞭接着朝前跑。   他就这样跑跑停停的,真将邹展折腾的不轻。   等到了京城门口的时候,邹展已经倒在了地上,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启英骑着马绕着他走了一圈儿,嗤笑一声,“这就累了?还当你有多厉害呢!”   明明是随随便便一句话,但听到邹展的耳中就有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他怎么觉得王启英像是知道了些什么?   他不知道的是,王启英知道的东西远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多。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他们周围就围了许多的老百姓。   时人都喜欢看热闹,即便是他们其中大部分人都认不出邹展是谁,但也还是会凑成一堆,对着他指指点点的。   邹展透过人群对上了其中一道隐晦的视线,他有些沉不住气了,却见那人对着他轻轻摇了摇头,他眉头一蹙,停止了挣扎。   王启英喊了两个侍卫将他从马屁股上解下来,又将他五花大绑着,押解进京。   王启英站在原地,远远地看到他们进了城门,才收回视线在人群里扫视了一圈儿。唤来王通让他盯着周围的老百姓们,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   直到王启英进了城门,一直老老实实待在人群里的万家人才随着人群散去。   “少爷被抓了?”万敬贤一脸不可思议地质问着面前儿的下属。   下属点了点头,“是的,老爷,属下亲眼看到的。当初在城门口的时候,许多人都瞧见了。”   万敬贤气得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怒斥道:“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这么轻易就让人将少爷给绑走了?!”   下属一脸为难,“大人,您说信被人偷走之后,属下就一直在想法子要联系少爷。可是少爷在田家里,田家外头那么多眼线,属下实在混不进去!若是贸然进去,又担心暴露了少爷的身份,让少爷险入险地。”   万敬贤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少爷的身份就算曝光了,他们又怎么会找到邹展身上。”他是真的想不明白。   下属拧着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道:“大人,先前儿听说吴大人他们四处在寻找邹展,可是邹展犯了什么事儿?”   这个说辞倒是能说得过去,万敬贤微微颔首,“那照你说,他们还没发现少爷的身份?”   “应当是的。”   万敬贤神色微微放松了些许,立刻说道:“邹展不就是玩忽职守吗?让人疏通疏通,看看能不能给他放出来。”   “是,属下这就去安排。”   另外一边,王启英正在家中吃着下人们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橘子。原本是给他夫人吃的,被他走的时候顺走了两个。   他将一个橘子瓣丢进了嘴里,听着下属的禀报。   “你是说万家人在想法子想要将邹展给弄出去?”他反问道。   下属点了点头,“正是,如今求到了刑部左侍郎刘大人那儿,刘大人还没应下。”   王启英摸着下巴,说道:“也是这姓刘的自个儿心里有谱,不然本官还得多收拾一个人。”   他想了想,又接着说道:“让人盯着他们,看看能钓出多少大鱼来。”   交代完了,看着他家下属还没有退去的打算,他随手将自个儿手里还剩下的半个橘子塞到了他的手里。   “行了,也没啥事儿了,当差辛苦,先回吧。”   说完,他自个儿先扬长而去,顺便将手上的橘子味儿在帕子上蹭了蹭,琢磨着待会儿还是得洗一下,不然让他夫人闻着味儿,可就要穿帮了。   而被他丢在屋子里下属,看着他的背影愣了一下,又低头看了看自个儿手上拿着的橘子,掰了一瓣塞到嘴里。   咦——   怪不得大人将这橘子给了他,酸成这样,谁吃得下?   罢了,拿回去给弟兄们分了吧。 第1084章 分忧   万家的这番小动作自然也不只是王启英一个人发现的,岳山也有所察觉。   他平素给人的感觉十分大大咧咧,但内里却心细如发。   他听人说万家在想法子捞邹展,可是邹展从来跟万家人都没什么交集,他为什么要去捞邹展?   他琢磨不清楚的事儿,去找他夫人就是,他夫人一直比军师还好用。若不是这世道限制了妇道人家,让他觉得他夫人来当这个定西侯才实至名归。   他将自个儿琢磨不透的事儿告诉了他夫人,这会儿天儿已经逐渐冷了,岳夫人给自个儿做了个兔毛围边儿的抹额,显得庄重中还带了几分活泼。   她听了这话,眉毛一抬,看着岳山问道:“你管人家万家作甚?那一家子神神叨叨的,如今皇上又表明了态度,他们也蹦跶不了多久了。”   岳山说道:“若是别人家我绝对不管,但万家可是太后的外家。从高祖以来,几乎皇后都是万家出的。他们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我既然发现了,就得提前防着他们一手啊!”   岳夫人笑了起来,有些嫌弃地说道:“我还不知道你?如今皇上没让你去前线,没了立功的机会,在京里头无聊了吧?”   岳山嘿嘿一笑,伸手抓了抓后脑勺,“真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   说完,他就又转而坐到了岳夫人身边儿,对着她问道:“夫人,你帮我想想,万家和邹展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岳夫人伸手推了他一下,“问话就问话,凑这么近作甚?你坐远些,我就告诉你。”   岳山十分听话地退后了些许,对着她催促道:“我坐远了,夫人你快说。”   岳夫人清了清嗓子,开口了,“万家和邹展原本是没什么联系的,能让万家在这风口刀尖上还要去救邹展,无非就那么几种可能。一是邹展手中有万家的什么把柄,二则是邹展有可以让万家摆脱目前困局的办法。”   岳山听了连连点头,岳夫人对上了他的视线,对着他说道:“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邹展这个人都是十分重要的。”   岳山懂了,“我这就让卿言去查。”   岳夫人斜睨了他一眼,眼中还带着笑意,“你怎的不自个儿上了?”   岳山笑着,“我儿都那样大了,我为何还要自个儿去?”   “这个案子一直是王启英和吴锡元他们跟进的,咱们让卿言去查,会不会不大好?”岳夫人斟酌着说道。   岳山却说:“这有什么不大好的?禀明皇上就是了,又不是偷偷摸摸地抢功劳。皇上如今无人可用,什么案子都让吴锡元和王启英来办。这两个孩子是能干,但一日只有十二个时辰,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们就算是不眠不休,又能做多少事儿呢?”   岳夫人听他这么说,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俩孩子是太忙了,锡元都没空陪陪九月。他们两人成婚这么些年了,怎的还没点音讯?”   岳山哈哈笑了起来,“这种事儿急不得,如今吴锡元称病在府上,兴许将养个把月,他们就有好消息传出来了。要我说呀,夫人你还是先操心操心咱们家卿言吧。”   他家儿子生得一表人才,就是这个婚事嘛……   怎么都谈不拢,他自个儿不乐意,家里人也不能将他绑去婚礼啊。   岳夫人听他提起自个儿儿子,顿时伸手揉了揉自个儿的太阳穴,“这儿子可真叫我头疼的,他不想娶亲就不娶亲呗,何苦这样糟践自个儿的名声呢?”   岳山见状连忙凑过去,想帮她按按头,才刚按了一下,就被岳夫人打掉了手。   “你自个儿多大的手劲儿,心里没数吗?骨头都快要给按碎了。”   岳山见状,又是一阵道歉。   第二日,岳卿言便得了他爹的授意,去找皇上请命,想要去查邹展一案。   景孝帝看着岳卿言跟他父亲不怎么想象的脸,但往那儿一站,父子二人的气质却如出一辙。   想来,岳卿言应当是像了他母亲了。   听完岳卿言的话,景孝帝忽然开口,“你怎的突然想到要来查邹展的案子了?邹展已经被王启英抓捕归案,莫非你是想去跟他抢功劳的?”   岳卿言急忙摇头否认,“臣只是察觉万家和邹展有些关系,担心王大人他们人手不足忙不过来。皇上,臣可以不要这功劳,只为能替皇上分忧!”   他一开口说话,跟他父亲就更像了。   有时候耿直的给人感觉就像是个老实人,但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却能很巧妙的拍了人的马屁,不让人反感。   景孝帝这两年多了些恶趣味,他倒也不是真的不相信岳卿言,他只是单纯地想看他们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听了岳卿言的这一番话,他顿时笑了起来,“好一个为朕分忧,不错!若是你真能帮着王启英破了此案,那么朕就亲自做主给你赐婚!”   岳卿言:“……”   方才皇上眼中闪过的那一抹戏谑的笑,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   他不敢细想,唯恐皇上真将这个想法给坐实了,急忙拱手弯腰,“皇上,臣不敢言功劳,男儿不立业何以成家?如今臣只想更好的替您分忧,好让咱们大夏朝平安顺遂。”   皇上这么个老油条,自然也从她这一连串的客套话当中听出了他的意思。   不就是不想娶亲吗?还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不过他自个儿亲身经历过,也知道强扭的瓜不甜的道理,他方才也只是随口一说,见着岳卿言拒绝了,他就打消了赐婚的念头。   “罢了,说得好不如做得好,接下来如何,朕自会看着的。你退下吧。”   岳卿言从皇宫出来之后,转而就去了通政司。   如今通政司吴锡元不在,也就王启英留守。   听闻属下来报,说岳卿言来了,他摸不清状况,但还是让人赶紧将他请了进来。   “英子,许久不见啊。”岳卿言跟他抱拳客套。   王启英也回了一礼,“表哥,你怎的突然来了?若是有事儿让人喊我一声,我去见表哥就是了。” 第1085章 十分离谱   岳卿言即便是跟他相识已久,看着他这么热情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大适应。   但转念又一想,他这样定然对他表妹不错,也算是一桩好姻缘。   岳卿言被王启英请到一旁坐下,才对着王启英说道:“我此次过来是奉旨而来,为了公事。你有你的事要忙,我过来找你说说就是。”   王启英一听他说过来是为了公事,脸上的嬉皮笑脸立刻就收了起来。   他在岳卿言对面坐了下来,问道:“什么公事?皇上有什么旨意?”   岳卿言将自己从宫里求出来的皇上手谕拿出来放在了王启英面前,示意他自己看。   在王启英看打开手谕的时候,岳卿言一直在打量他的神色,就担心自己此举被妹婿当成抢功劳。   可是他担心的事情迟迟没有发生,在王启英看过手谕之后,猛然抬起头,一脸欣喜地看向了岳卿言,“表兄!你来得太及时了,锡元最近腾不出手,这些烂摊子就都交到了我手上,我一个人实在有些忙不过来。”   岳卿言看着王启英脸上的喜悦,松了口气,也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此事还是你来做主,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尽管使唤我就是。”   王启英微微颔首,又笑着问道:“表兄,我方才看皇上手谕,你也发现了万家的阴谋?不知义兄都查到了些什么,咱们互相沟通,也能更好地抓到他们的把柄。”   岳卿言也老实说了,“其实是我父亲查到的,他说万家如今在想法子捞邹展出来。我估摸着我父亲让我过来,也是想看看你这里是否知道些什么。”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王启英也没想瞒着他,便对着他说道:“此事万家藏得很深,岳侯爷不知晓也实属正常。你们有所不知,那邹展就是万敬贤的儿子,也就是万家的大少爷万佳年。”   岳卿言一时震惊,手一抖,失手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什么?!邹展不是进士出身吗?又怎么会是万佳年?”   凡是能参加科举的学子,祖宗八辈都查得清楚,身份上怎么可能有问题?   王启英起身,从一旁的架子上将一个黑色的木头匣子拿了下来。   他一抬头就对上了岳卿言好奇的视线,他用手指在木头匣子上点了点,对着他说道:“这里头放着从前锡元收集的证据,我拿来给表兄看看就知道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木头匣子,从里头先取出一本册子,又拿出了一本修订了一半的书籍,放在了岳卿言面前。   岳卿言先打开了那本看起来有些许年代感的册子,见到上边大多记着些诗词,字里行间还用小字写着许多解析。   他有些看不大明白,拧着眉头看向了王启英。   王启英笑着示意他看另外一本,他再次拿起来看,他翻来覆去将每一页都看了一遍,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英子,你还是直接告诉我吧,为兄愚钝,看不出什么。”岳卿言说道。   王启英笑了起来,“表兄,不是你愚钝,而是你不知道内情。你方才看到的册子和书籍都是邹展写得,你这会儿再看那两本,是否能看出差异来?”   岳卿言下意识脱口而出,“这两个字迹不一样啊?”   人固然可以改变自己的字体,但有些细微的小习惯却是改不了的。   而这两个字迹分明就不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也丝毫不觉得意外,“表兄你也看出这是两个人的字迹了吧?那个诗词的册子是邹展原先读书的时候所写,另外一个修订到一半的书籍则是当初吴大人在翰林院拿到的。这其中也才经过了不过五年时间。”   岳卿言恍然大悟,“这么看来,兴许邹大人真的是被人掉包了,他们可真够胆大包天的。”   王启英咧嘴笑了起来,“这还不够大胆包天,我再同你说个事儿,你就会觉得此事不过尔尔。”   岳卿言一听这话,神色立刻就凝重了起来,偷换朝廷命官的事情都是小事?万家这一回到底做了多大的事儿?   王启英也没吊着他的胃口,就直接说道:“你知道邹展先前儿一直躲在何处吗?”   岳卿言摇头,“这我可真猜不到。”   “田祭酒府上。”   岳卿言有些迷惑,王启英知道他想不到这些,就没再让他猜,而是接着说道:“田祭酒一直以为邹展就是静王。”   岳卿言:“???”   再怎么以为也以为不到静王身上吧?这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啊。   “静王假扮成邹展在外头活动,接触朝廷官员替自己谋划,而真正的邹展兴许死了,也兴许就在他府上替他瞒着所有人。”王启英说道。   岳卿言:“……”   他沉默了许久,才理清楚了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你是说,静王假扮成邹展在外头活动,而万佳年又将他取而代之了?”话语中的不可思议三岁幼童都能听出来。   见着王启英点头,他就又接着问道:“他将静王取而代之?那么真正的静王呢?”   王启英不答反问道:“你说呢?”   岳卿言脸上的不可思议更甚了,但他心中想的话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喃喃道:“不……不会吧?”   王启英叹了口气,“若非如此,你当田祭酒怎么会突然反过来帮我们呢?”   原来田祭酒对王启英他们还是很防备的,即便是王启英想法子跟田林嘉搞好了关系,但田祭酒只当是两个孩子玩闹,半分消息都别想打听到。   今儿得知的一切实在是太颠覆岳卿言的三观了,若是此事是真的话,万家那可真够胆大包天的。   他这可是想要混淆皇室血脉啊!被皇上知道了,整个万家都不够杀头的。   就在他平复心情的时候,王启英又说了,“表兄,这还没完,你知道万家为何有如此大的胆子吗?”   岳卿言试探性地回答道:“太后娘娘给的?”   王启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算全对,是太后娘娘给的胆子,但也不是你想想的那样!而是因为万敬贤是太后娘娘亲儿子,万佳年是她孙子啊!” 第1086章 我改变主意了   岳卿言已经震惊到麻木了,这会儿竟然神奇的冷静了下来,甚至还能拥有独立思考的能力。   他对着王启英问道:“亲生儿子?是先皇的亲生儿子吗?”   王启英点头,“应当是的,据锡元调查的来看,孩子是先皇的孩子,因着先皇并不想让流着万家血脉的孩子坐上皇位,所以并不想让太后生下这个孩子……”   剩下的话完全不用多说,岳卿言自个儿就能想象到了。   无非就是一场帝后之间的对决,依着目前的情况来看,显然赢的是太后。   太后的孩子活下来了,孙子都长大了,最后还有可能坐上龙椅。   若是这一切都得逞了,也不知道九泉之下的先皇会不会被气得活过来。   听完了这一切,岳卿言才发现他们所了解到的情况对于全局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而已,他这时候才来上赶着帮忙,还真有抢功劳的嫌疑了。   但皇上手谕已下,他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好好做事,他说了不要功劳就不要功劳,能在皇上跟前儿露个脸已经算是他这一回最大的收获了。   他直接开口问道:“英子,你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无须跟为兄客气,你直说就是。”   他面前的桌子先前儿已经被王启英收拾妥当了,王启英又给他重新倒了一杯茶,才说道:“表兄,说起来还真有件事儿要麻烦您呢!”   他连您都用上了,可见需要他做的事儿定然不会是什么简单的事儿。   他如此这般,岳卿言才松了口气,“什么事儿?说吧!咱们之间谈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王启英就等着他这话呢!他拉着岳卿言来到了他的案几旁,上头堆得满满当当的卷宗,其中一部分尚且有翻阅过的痕迹,另外一些还被捆在一起。   就见王启英拿出一张城西的地图,在案几上铺开,还不小心挤掉了两个卷宗。   他也没立刻去捡,而是取出炭笔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圈儿出来,“表兄,先前儿我们带万佳年进京的时候,我折腾了他一番,那会儿我明显感觉他的情绪有些不大对劲儿,像是已经被我激怒了。但是他在看了周围一圈儿之后,却硬是将自个儿的脾气压了下来。我立刻就觉得周围的老百姓里头有他们的人,赶紧让人去查。”   说着,他拿着炭笔在地图上点了点,才对着岳卿言说道:“我们查到了这几户人家,但我手下的人武艺不高,不大敢靠得太近,只能拜托表兄了。”   岳卿言拿过地图看了看,心里大致清楚是哪几户人家了,便应了下来,“好,我这就去查。”   王启英亲自将他送出了门,才又转身去了大牢。   万佳年被独自一个人关在牢房里,昨儿他爹托人给他送了信儿过来,说家里头正在想法子将他捞出去,让他莫要着急。   可这一回他心里头却十分不安,总觉得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就在他靠在墙上胡思乱想的时候,一串脚步声传了过来。   “大人,人没睡,从昨儿进来就不吃东西,小的们想了各种法子,他就是不吃啊。”   “无妨,不想吃还是不够饿啊!既然不想吃,那就不要吃了。”   这声音他听得很是熟悉,在他这顺风顺水一般的人生当中,简直就是噩梦一样的存在。   他下意识打了个寒颤,转过头去看,果然就瞧见王启英带了两个人站在牢房门口。   其中一个是他身边儿的贴身随从王通,另一个则是此地的狱卒。   他眸子一皱,心头一颤,不知道他这回来是要怎么折腾他。   王启英将狱卒打发了,才看向了万佳年。   王通手中拎着一盏灯笼,光线在黑暗中刚好蔓延到了墙边,将坐在地上的万佳年笼罩在其中。   万佳年似乎还有些不大适应这光亮,下意识地朝着墙壁处缩了缩,显然也是徒劳。   “万佳年。”王启英开口了。   万佳年:“……”   这回果然是完蛋了,他爹还说会找人将他捞出去,如今他的身份都被人家知道了!   可见他们知道的消息要比他们想象的多得多!   他硬着头皮说道:“大人,万佳年不在此处。”   王启英冷笑一声,在这种环境中听起来更加渗人。   “别装了,既然本官都来找你摊牌了,自然是有完全的把握。”   万佳年靠在墙上,别过脸去不看他,“王大人你说得这是什么意思?我听不懂。”   “你也不用听懂,本官来只是告诉你一声,本官这两日去太医署找了太医,等他们腾出手来,就会来帮你洗掉易容的药物。到时候没了邹展这层皮,你是人是鬼可不就一目了然了?”   万佳年这回是真的怕了,他转过脸瞪着王启英,“你!混蛋!”   王启英咧嘴笑了,“没想到吧?你居然栽在了一个混蛋手上?气不气?”   见着万佳年的五官都皱在一起了,整个人就更高兴了。   万佳年最初的愤怒之后,整个人也冷静了下来。   他才不相信王启英过来找他,就是为了的冷嘲热讽他两句。   他收敛了心神,又反过来问王启英:“你来找我,不只是为了说这两句话吧?”   王启英想了想,耸了耸肩,“原本还想问问你,你背后是否还有谁在帮你。”   万佳年正想说让他死心吧,就听他已经抢先一步说道:“不过,现在我已经改变主意了。”   说完这番话,他甚至都没管万佳年什么反应,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万佳年起身快走两步到了栅栏边儿上,探头看去,只见他果然丝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从地牢出来之后,王通随手息了灯笼,将灯笼挂在一旁的墙壁上,才急忙跟上了王启英的脚步。   他有些不解地问道:“少爷,您方才怎的不问了?”   王启英一挑眉,侧目看他,问道:“你觉得方才那种情况下,我问他,他会说吗?”   王通想着刚刚万佳年愤怒的样子,摇了摇头,“应当不会。”   王启英抬手就在他后脑勺拍了一下,“既然不会说,还问他作甚?!咱们沉住气,等到时候到了,就什么都知道了。” 第1087章 给他上大刑   王通被他说得一愣,再仔细想想,也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万佳年明显就是不想说,就算再怎么盘问,他也依旧不会说,徒惹一肚子火罢了。   就在他以为自家少爷心里兴许有什么好算计,能让万佳年不打自招的时候。   就见王启英抬脚潇洒地朝着外头走去,留下了一句话,“给他上大刑!”   王通:“……”   他急忙追了上去,对着王启英问道:“少爷,他那身份若是真的,咱们对他用刑会不会不妥?”   王启英脚步没停,嘴上却说道:“他那身份不可能是真的,皇上若是认了不就承认先帝错了么?”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道:“再说了,我可是有金腰牌的,还能怕他?”   王通再次沉默了,他跟在少爷身边儿许久,少爷从前有多不着调,他也不是不知道。   如今好不容易走上了正道,不仅老爷和夫人十分欣慰,就连他心里头也是开心的。   但如今他忽然有些想不明白,皇上赐给少爷的这个令牌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万佳年到底流着皇室血脉,对她用刑无疑就是在挑战皇室的权威,谁知道皇上会不会迁怒到他们王家呢?   王通满面愁容,心里悄悄为了他们家少爷操碎了心了。   但他家少爷的性子他还是懂的,他自幼就是这样,心里打定了什么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必须要找个人劝劝他家少爷,但他家少爷从来都是个不服管教的,老爷和夫人说他也没甚作用。   这么些年来,也就吴大人说得话,他能听进去一二。   但如今吴大人又去了蜀郡,这可怎么办?   很快他就想到待会儿他家少爷要去找九月小姐,兴许可以找九月小姐试试……   王通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见着他家少爷上了马车,赶紧喊了个小厮过来,叮嘱他去找苏九月。   “脚程快一些,务必要赶在少爷之前到。”王通说道。   “是。”   ……   王启英坐在马车上,察觉今儿的马车异常的缓慢,便掀开帘子喊了一声,“王通!”   王通赶紧凑了过来,“少爷,您有何吩咐呀?”   王启英劈头盖脸地斥道:“今儿怎么搞得?马车跑得这样慢?”   王通赶紧解释道:“少爷,小路方才有辆马车坏在那儿了,奴才就让他们走大路了。大路人多,咱们也不好扰民,就只能慢慢走了。”   王启英揉了揉眉心,“罢了,那就慢慢走吧。”   等他到吴家的时候,正好赶上了饭点儿,苏九月才刚让人摆了碗筷出来。   王启英闻着饭香味儿,走了进去,看着喻仁郡主和宋阔二人,啧啧两声,“你们俩还真住到吴家了?”   宋阔拉开了旁边儿的椅子,喻仁郡主自然而然地使唤丫鬟给王启英再加一套碗筷。   王启英理了一下衣裳,坐了下来,对着宋阔和喻仁郡主说道:“你们俩还真不拿自个儿当外人。”   宋阔白了他一眼,“我们本就不是外人,我可是九月的兄长!”   王启英被他一噎,瞪了他一眼,“学人精!”   喻仁郡主也道:“王大人怎的正巧儿赶着饭点儿来了?不回去陪顾妙芝吃饭?”   这话言下之意,不就是想说的他踩着点儿过来蹭饭的吗?   苏九月见状,担心他们俩家发生什么口角,赶紧出言打断道:“来得正巧,今儿是我娘他们送来的新鲜菜。天儿冷了,青菜少了些,但是有她老人家亲手捂出来的豆芽,吃起来可香了。你们都快些尝尝!”   被她这么一说,其他几人也才闭了嘴,纷纷拿起了筷子。   一顿饭吃得相安无事,宋阔虽然喜欢挤兑王启英,但他们两人实际上关系还是不错的。   这会儿见着王启英摆明是有事儿要同苏九月说,他和喻仁郡主在此处难免有些不大合适,就领着喻仁郡主先回去了。   “九月,方才喻仁吃得有些多,我带着她去园子里走走,消消食。”   宋阔这话才刚说完,一回头就看到喻仁郡主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见她似乎要说话了,他赶紧起身,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出了西厅。   屋子里只剩下了苏九月和王启英两人,她领着王启英去了堂屋说话。   先不管王启英找她有没有什么事儿,她反正是找王启英有事儿。   “义兄,我怎的听闻你要对万佳年用刑?”她有些担忧地问道。   王启英脑瓜子稍稍一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八成又是王通通风报信的。   跟小时给他爹通风报信的法子一模一样,十几年过去了,也不知道改进。   他点了点头,并没有解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而是反问道:“九月,连你也要反对我吗?”   苏九月原本想要劝阻的话到底卡在了喉咙里,就听王启英又接着说道:“九月,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万佳年就是邹展,但我们却不知道真正的静王在何处,真正的邹展又在何处,这可是两条人命啊!现在也没有别的突破口,问他他也不说,难道我们不应该对他用刑吗?”   苏九月一边儿觉得王通说得对,另外一边儿也觉得王启英说得也没错。   她仔细想了想,觉得王启英的说法和王通的说法也不是矛盾的。   他们只需要跟皇上请旨不就行了?   苏九月将自个儿的想法告诉了王启英,王启英摸了一下自个儿的腰牌,对着苏九月说道:“放心吧,哥哥我有金腰牌护身呢!”   苏九月却拧着眉头道:“义兄,皇上给你金腰牌不过是为了你行事方便,但在这种有争议的事情跟前儿,最好还是去问过皇上他老人家。您想想,若是真的因此被皇上认为你在挑衅皇家威严,日后你怎么办?妙芝姐姐怎么办?孩子呢?你也不是独身一人,这时候真的要替家里人想想了。”   王启英到底是将她的这番话听进去了,只见他一脸凝重地微微颔首,“也好,那我就去问过皇上再说。不过,在此之前,你还需帮为兄做件事儿。” 第1088章 长相   “什么事儿?”苏九月歪着脑袋看着他问道。   “此事原本是要去太医署的,但我也不知道哪位大人擅长这个,这才找你这儿来。万佳年定然是易容成了邹展的模样,他脸上有药物,我想找个人来帮他卸掉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露出他的本来面目。也知道确定他是万佳年,为兄才好去找皇上讨个旨意。”王启英一脸郑重地说道。   苏九月可不懂这个,但太医署里确实有这方面的圣手。   “明儿我去找下刘忠世刘大人,在这方面他比较擅长。”苏九月应了下来。   王启英不胜感激,“那可真就多谢了,我把王通留在你府上,明儿你让他带着我的名帖去请刘忠世大人来天牢。”   苏九月听到他居然要将王通留下,整个人也十分诧异,“王通跟你回去就行,明儿再让他去太医署接人。”   王启英却十分坚定地摆了摆手,“不用如此麻烦,就将他留在你这儿吧!因为这会儿我还不大想看到他!”   王通听了这话,苦笑了一声,知道自个儿方才派人给九月小姐传信儿的事都被他知道了。   苏九月显然也没想出来他会说出这理由来,有些失笑地同时,也只好再接着劝道:“王通他也是为了你好,你别生气呀!”   王启英两手背在身后,冷哼一声,一个眼刀扫到了王通身上,嘴上又说道:“他若不是为了我好,我现在还能容他跟在我跟前儿?”   王通一看就知道他家少爷这是耍小孩子脾气了,只得顺着他才行,就看了一眼苏九月。   苏九月也只能应下,“那便留王通在我这儿吧!明儿一早我就带着他去太医署。”   .   翌日。   刘忠世到地牢的时候已经是辰时末了,狱卒领着他和王通恭恭敬敬地去了审讯室。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万佳年已经躺在了一块木板上,四肢以及脖子都被固定在了木板上。   刘忠世被这架势吓了一跳,王启英就急忙迎了上来,对着刘忠世行了个礼,“刘大人,您可算来了!”   王启英即便是如今被贬官了,官职也依旧比王启英低得多,他怎么敢受王启英的礼?急忙侧身避过。   “王大人!不敢当!您若是有什么需要下官做的,只管吩咐下官就是。”   王启英笑了笑,“想必您在来之前,苏大人已经同您打过招呼了,那我就稍稍解释一下。咱们就是需要你将他脸上药物卸下来,看看这个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刘忠世看着木板上躺着的人,想到前几日京里头传得沸沸扬扬的事情,就知道这人应当便是邹展了。   可是王启英却让他将邹展脸上的药物卸下来,也不知道这个邹展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他不会犹豫太久,很快他就能知道答案了。   刘忠世让自个儿的药童,从有木头匣子里掏出各种各样的瓶瓶罐罐,又让王启英派人去打了一盆清水。   等到一切都准备就绪之后,刘忠世一手拿着把刷子,一手拿着个瓶子,将里头的不知名药物刷在了万佳年的脸上和鼻子上。   随着他的五官露出来的越来越多,他越来越心惊胆战了起来。   刘忠世也是前朝的老臣,他也是见过先帝的。   而这个邹展真正的脸居然是很像先帝?   阿这……   咱们似乎知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王启英见他动作越来越慢,似乎是在想什么,就问道:“刘大人可还觉得此人眼熟?”   刘忠世点了点头,“王大人,此事事关重大,你们还是带着他去见皇上吧!一切自有皇上定夺!”   王启英也很认同刘大人的话,就立刻让人给宫里递了个帖子。   等到皇上要见他的时候,他才又去了地牢,为了防止万佳年跑路,他就将他捆了起来。   还给他的头上套了一个麻袋,以确保他看不到自个儿到底走了多少路,去见谁的。   等到了勤政殿门口的时候,他才亲手将万佳年头上戴着的麻袋摘了下来。   万佳年站在勤政殿门前,眼睛一眯,问王启英,“你带我来此处作甚?”   王启英嘿嘿一笑,欠欠儿地道:“你不是就想坐上这个位子的吗?我来带你看看,好叫你知道自个儿几斤几两。”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勤政殿正殿的门忽然就打开了,就见赵昌平走了出来。   王启英急忙走了上去,问道:“赵公公,皇上见我吗?”   赵昌平点了点头,“见!皇上哪儿能不见您呀!您随我进去吧。”   说完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一旁的万佳年身上,这一看他顿时瞳孔一缩,整个人震惊了。   怪不得这些年万家一直将他家大少爷藏得严严实实,就这一张酷似先帝的脸面,随便儿出来走一圈儿,恐怕就要被人发现了。   看来王大人和吴大人这回整理出来的东西应当是正确的,他们这一回当真是碰上先帝遗孤了。   王启英带着万佳年跟在赵昌平身后走了进去,皇上面前摆放着一堆奏折,他正在低头批阅,也没顾上搭理王启英和万佳年。   还是赵昌平趁着皇上落笔的空挡,凑到他跟前儿低声说道:“皇上您抬头看看王启英身边儿的万佳年。”   景孝帝知道他的性子,若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是绝对不会打断自个儿批阅公文的。   景孝帝果真放下手中的笔,抬头看了起来,这一看他原本扬着的唇角顿时压了下去,整张脸也都黑了。   紧接着就听到皇上问话,“王启英!你带谁来了?!”   王启英一听皇上这语气,也是一个激灵,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自己这才来对了。   皇上的怒气无论从何而来,总归是有去处的。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恭恭敬敬地上前行了一礼,“回皇上的话,来人是臣前两日抓到的翰林院邹展邹大人,也是万家小少爷万佳年。”   景孝帝又问道:“一个人为何能有两个身份?!”   “臣也是才发现邹大人脸上有易容的痕迹,特意请了太医署的刘大人替他清理了脸上的东西,这才露出了真容来。” 第1089章 求情   景孝帝听了王启英的话,这回倒是没再问他,而是起身来到了万佳年身边儿。   仔细打量着万佳年这一张脸,叫了他一声,“万佳年?”   万佳年心里头虚的厉害,知道自个儿这一次真真儿是有来无回了。   他脸上的汗珠沁了出来,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   就听皇上又接着说道:“你可知道,你长得像一个人?”   “吧嗒。”万佳年额头上的一滴汗水掉在了勤政殿内的大理石地板上,他整个人彻底慌了,哆哆嗦嗦地回答道:“草民不知。”   皇上看他这模样,顿时也没了兴致,冷哼一声,让赵昌平给他递了一块帕子。   “擦擦汗,空有一张皮囊,内里跟他倒是一点儿都不像。真真儿是枉费了你祖母的一番好算计,若是朕这龙椅真让给你坐,你觉得你有这么大能耐吗?”他重新走到龙椅,在坐下前回过头来斜睨了他一眼,厉声说道。   万佳年擦汗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景孝帝也不用他回答,他自己心里自然有数。   他在龙椅上坐了下来,自顾自地说道:“你能长这么大也实属不易,太后和万家都费心了。想必太后老家人在宫里也很惦记你们,你如今进宫了,便去看看她老人家。”   说完这话,他就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赵昌平,说道:“你去安排。”   赵昌平应了一声,走到殿中,请万佳年跟他出去。   万佳年摸不清楚皇上的心思,他抬头看了一眼皇上,却被赵昌平在后背上推了一把。   他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就听到赵昌平冷声道:“万少爷你莫非是想抗旨不遵?”   万佳年都还没说话,赵昌平已经朝着殿外扬声喊了一声,“来人!”   两个带刀侍卫从外边走了进来,赵昌平顺势命令道:“你们将他带去太后宫里。”   万佳年明白自个儿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不能反抗,也反抗不了。   他就那么任由宫里的侍卫们将他拖了出去,兴许等他见到太后之后,就能有法子了呢?   王启英就在一旁冷眼旁观着他被人拖了出去,规规矩矩地等在一旁,想看看皇上要怎么处置他。   可谁知道皇上只是淡淡地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口问了一句,“你怎么还不退下?可是还有别的事要跟朕禀报?”   王启英愣了一瞬,才又接着说道:“臣就是想问问您打算如何处置万佳年?”   景孝帝听了他这话,却反问了他一句,“你原本是打算如何处置万佳年的?”   王启英恭恭敬敬地一抱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实不相瞒,臣原本是想给他大刑伺候的,这才带着他进宫面圣。”   景孝帝忽而冷笑一声,“呵,不用大刑,万家所犯的事儿足够他们杀头许多次了!”   王启英一听皇上这话,就知道他是动了杀心,他心中一惊,甚至顾不得许多,急忙开口反对道:“皇上,不可啊!”   皇上这会儿正在气头上,一听王启英居然妄想忤逆自己,顿时就更生气了。   他拿起手边儿的镇纸在案几上重重一拍,顿时屋子里就响起一阵沉闷的响声。   王启英吓得肩膀一抖,就听到皇上又接着说道:“王启英!你别以为朕提拔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朕能提拔你起来,也能将你打到泥里!”   若是寻常人这会儿见皇上怒了,定然就服个软这事儿就算了。可王启英心里即便是有些怕了,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皇上,臣没有为所欲为,今儿您就算真的将臣打入泥土里,臣也依旧得说!万佳年代替了静王的身份,静王又代替了邹展的身份,这其中若说没有其他势力配合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么天衣无缝。且静王和真正的邹展生死未卜,如今也就只有万佳年这么一个线索,想要查下去,万佳年就不能死啊!”   赵昌平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王启英,却见他拱着手弯着腰一脸严肃,显然这会儿他所言都是他的真心话。   皇上坐在上首怒目而视,但奇怪的是赵昌平他居然能够感受到皇上身上的怒气逐渐消散了些许。   就在他以为皇上会又一次放过王启英的时候,却听到皇上下令将王启英拉出去杖责十大板!   赵昌平和王启英二人同时不可思议地看了皇上一眼,就听皇上催促道:“还愣着作甚?听不懂朕的话?”   赵昌平到底是皇上身边儿伺候的,皇上一开口他就知道了皇上所想,猜测皇上这么做其实不过是警告王启英一番,并不是真正生了他的气。   他立刻出去叫了两个小太监,在店门口摆上长凳,请王启英爬上去。   执杖的有侍卫和小太监,小太监们当然没有常年习武的侍卫们手劲儿大,也因此皇上的命令也是可以操作的。   被赵昌平叫来的这两个小太监也是会察言观色的,瞧着赵昌平对王启英的态度毕恭毕敬,心里也都各自有了数。   王启英一开始听到皇上要杖责他十大板,心里还想着忍忍就过去了,但是当第一下板子落在他屁股上的时候,他就彻底放心了。   这……还没他爹打他用劲儿呢!   王启英挨了十下板子,就算这两个小太监已经手下留情,他的屁股也有些痛了。   而他又是那种有一分的委屈都能哭出十倍的人,从凳子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进殿中谢恩。   才刚站正,便晃了晃像是没站稳似的,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他眼中的眼泪顿时就流了下来。   这眼泪也是真的,力道没控制好,跪这一下是真的疼啊!   他咬着唇一脸坚强地对着皇上磕了个头,“臣谢皇上恩典!”   景孝帝哪儿能不知道他又夸大了,但还是放过了他,冲着他摆了下手,“罢了,退下吧,好生办案,待会儿朕就让人将万佳年给你送回去。”   皇上这话一出,就是松口了,暂时还不会动万家人。   王启英轻轻的松了一口气,心中默默想着,等他回去了定然要好生“伺候”万佳年!将自个儿身上这十大板子还回去! 第1090章 不肯放过我   万佳年这个身份是太后的娘家人,在他小的时候跟着他母亲一同进宫见过太后几回,后来长大了才不能再入后宫。   但他隐隐约约记得原先去慈宁宫的路不是往这边走的,但当他被侍卫们带着越走越冷清,眼瞅着像是冷宫的方向,他才有些着急了,“两位,你们这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   侍卫们根本不搭理他,直接将人带到冷宫,走到太后的殿门前,其中一人上前敲了敲门,待门打开之后,十分果断地将万佳年给塞了进去。   “太后,皇上命属下们给您送个人过来。”   太后看着面前的七尺男儿,那张熟悉的脸,她的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   “这人是谁?”太后问道。   侍卫一抱拳,“属下们不知,皇上只让属下们将人给您送过来,其他的属下们一概不知,您直接问他就是。”   说完,见着太后又转而看向了万佳年,他们才又借机说道:“太后,若无其他事属下们就先告退了,还要回去跟皇上复命的。”   太后自从见到万佳年长相的那一瞬间,就逐渐丧失了理智,在侍卫们即将退出去的时候,她忽然就开口喊道:“带走!将他带走!哀家不要见他们!不要跟他们说话!”   谁也不知道他们是谁,只有赵嬷嬷隐隐猜到一些,她跟两位侍卫交涉想要让他们将万佳年带回去,可两位侍卫却不应,“我等不过是奉皇命办事的,还请嬷嬷莫要为难我们。”   如今太后失势,他们是皇上的人,自然不会忌惮她。   说完此话之后,直接丢下万佳年回去了。   万佳年留在原地,看着周围简朴的布置,心里久久不是滋味。   他原本以为太后他们为了自个儿谋划了这么多,定然是对自己爱护有加。   可是他怎么都没想到,太后见了他之后居然会是这种反应。   眼见着太后似乎有些魔障了,他才急忙上前一步,对着太后喊道:“太后!皇祖母!是我啊!我是佳年呀!”   “佳年……佳年……佳年?”太后有些迷茫地看向了他。   赵嬷嬷适时上前一步,凑到她耳边儿柔声低语道:“太后,他是佳年,是敬贤少爷的孩子呀。”   “敬贤……敬贤……”太后喃喃道,神色像是在思索。   她很快反应了过来,神色也冷静了许多。   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清明,赵嬷嬷才对着万佳年说道:“佳年小少爷,不然您先在外头候着吧?太后这会儿不大舒服,需要休息。”   就在万佳年打算退出去的时候,太后却开口叫住了他,“罢了,不用出去了。”   她似乎一瞬间老了十岁似的,叹了口气,问道:“你怎的来了?还是被皇上的人送来的?他看着你这么一张脸,就没有丝毫的质疑吗?”   万佳年从小就知道自个儿跟先帝长得像,从他七岁开始,他就开始易容,遮住自个儿脸上的特点。   他没见过先皇,更不知道自个儿跟先皇有多相像。   曾经他小的时候也好奇,还在皇上祭天的时候,偷偷看过先祖的画像。   如今再看皇上和太后这模样,他也总算明白为何他父亲从一开始就要他易容了。   太后这些年确实对他很好,比他的亲生母亲还要对他上心,但再看她忽然冷下来的态度。   万佳年忽然想明白了一个道理,人可以爱屋及乌,自然也会憎乌及乌。   他摇了摇头,“皇祖母,皇上正是看过我这张脸之后,才让人将我给您送过来的。”   太后靠在椅子上,满脸疲惫,“哀家如今都落到这种地步了,他为何还不肯放过我?”   万佳年如何得知?他原本好好的当他的小少爷,不也能好好过日子吗?但他们这一生从一开始就已经被人摆布了,他自己连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他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悲愤地问道:“其实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我?让我好好地过完自己这一辈子,不行吗?”   他一说这话,太后就睁开了眼睛,凌厉的视线宛如飞刀一般射向了他。   就听太后冷笑一声,冲着他说道:“你跟那个人不仅长得像,性子也像。这种甩锅的本事,若不是亲生的,等闲人怕是学不来。四年前,你已经十七了,自个儿想得到好处,还不做好担风险的准备?如今是失败了,若是成功了,你还会责怪哀家和你父亲吗?”   万佳年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如今在皇宫里,整个皇宫都是皇上的人,仅仅靠他自己从此处逃出去的几率小之又小,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太后了。   他对着太后行了一礼,言辞恳切地说道:“祖母,您教训的对,先前孙儿也是太害怕了,才会口出狂言,还请您不要跟孙儿一般计较。当下咱们祖孙二人均已落在了皇上的手中,咱们两人想要离开此处,还得联合起来才行。”   太后听他一口一个孙儿的,真像是一个在祖母膝下承欢多年的乖孙子。   但其实他们祖孙二人这些年来根本没见过几回面,对于太后来说,万佳年这个孙子还没有在她身边伺候多年的赵嬷嬷来得亲近。   她摇了摇头,段然拒绝道:“哀家不想离开此地,你自个儿可寻他法吧!”   万佳年原本以为她如今都落到如此地步了,自己又是她有血缘关系的血亲,除了跟自己联合起来,但是谁知道她居然拒绝了。   “祖母!咱们再不走,就真的全完了!”万佳年向前两步在太后面前跪了下来。   太后闭着眼睛不肯讲话,赵嬷嬷见状才出声说道:“万家少爷,是你想得太简单了。”   她说完停了下来,环顾了一圈,才又接着说道:“这里是皇宫,不是你家后院,皇上既然敢送你过来,你当他没有防备?别说出宫了,怕是你连这个冷宫都走不出去。”   万佳年还是不死心,“祖母!我走不出去,但是您可以啊!”   太后躺在椅子上,阖着眼睛道:“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跟他一样,都是个靠女人成事的。” 第1091章 怎么没有做梦   靠女人成事没什么,关键是他靠过之后还要过河拆桥。   太后一想到如此心中就更加厌恶了,当下就称自个儿乏了,让赵嬷嬷将他送出去。   万佳年还想再说话,却被赵嬷嬷打断了,“万家少爷,皇上让您过来探望太后,如今头也磕了,您还是先回去吧。若是再纠缠下去,惹恼了太后,只怕您就要罪加一等了。”   万佳年见太后不肯帮他,干脆径直说道:“咱们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今万家尚在,您就已经被关到了冷宫。您当真以为,如果万家倒台了,您还能安稳地坐在太后的位子上吗?”   太后活了一大把岁数,哪儿能被他的激将法吓唬道,就轻笑一声,“哀家吃过的盐比你吃过得饭都多,还想吓唬哀家?既然如此,哀家就直说了吧!若是皇上当真要哀家的性命也无妨,哀家岁数大了,也活够本了!”   说完这番话之后,她再不想看到万佳年这张脸,让她爱过恨过的容颜。   她原本以为那人已经死了,她可算消停了,谁能想到在他百年之后,居然又冒出一张相似的脸,简直阴魂不散!   “赵嬷嬷,出去叫两个侍卫进来,将他给皇上送回去。”   太后如今已经处于被幽禁的境况了,皇上怕她再搞出什么幺蛾子,就派了许多侍卫在外头守着,这会儿正好被他借用。   景孝帝听闻太后又将人给他送回来了,他还微微有些惊讶。   “太后居然没帮他吗?果真令朕刮目相看,那张脸的威力居然这样大,真够让人刮目相看的。”景孝帝嘲讽一笑。   当年皇上和太后之间的恩怨,赵昌平也有所耳闻,方才皇上让人万佳年给太后送过去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皇上用意。   “真没想到,太后她老人家居然也有以貌取人的一天。”赵昌平顺着皇上的话说道。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呵呵笑了两声,“你真当她是因为万佳年长得像先帝才不帮他的?”   “难道不是吗?”赵昌平一脸疑惑。   “太后是这世上最自私的女人,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自己。当初她看形势不对,帮朕坐上皇位,是为了她日后能够养尊处优,她甚至都不敢替自个儿的孩子搏一搏的。至于她生下这个孩子,哪儿是什么母子情深,完全就是想母凭子贵。”   ……   “如今,眼瞅着再帮万家,她不仅得不到自个儿想要的权利,还会将自个儿给搭进去,她又怎么会帮他们呢?”景孝帝冷笑着说道。   赵昌平叹了口气,又问道:“皇上,那万佳年被送回来了,您打算如何处置他?”   “让人将他给王启英送过去,我原先还担心这孩子是个心软的,如今看他这样我倒是放心了许多。”查案子有时候一味地心慈手软是不行的,那是妇人之仁。   而王启英被皇上打了十板子,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宫,皇上没派人送他,他自个儿在王通的搀扶下慢慢悠悠地走出了皇宫。   在即将出宫的时候,他忽然低头看了一眼自个儿一直挂在腰间金灿灿的金腰牌。   他想到了什么,直接将金腰牌摘了下来揣回自个儿的怀里。   王通看到了他的动作,就对着他问道:“少爷,您这是作甚?”   王启英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他们既然误会了,那么不如让他们误会到底。”   王通这回想明白了,他家少爷实在太鸡贼了。   他这回挨了皇上的板子,还将金腰牌收了起来,搞不好别人还当是他惹怒了皇上,皇上一气之下将金腰牌给收回去了。   而王启英的这一番举动也被一直远远跟着他的小太监给看到了,小太监回去给皇上禀报,就说王启英把金腰牌收到怀里了。   景孝帝一下子就笑出了声,“这小子的心眼真够扎实的,不过也亏得他自个儿有心眼,不然即便是有朕给他撑腰,在这些如狼似虎的老臣面前,朕也不大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他。”   王启英这样狼狈地出了皇宫,立刻就被许多人看到了。   从前皇上已经贬过他一次了,这一次更是连他的金腰牌都给没收了。   那他……岂不是就彻底失宠了?   第二日苏九月去太医署当值的时候,她就也听说了此事,她就一直心神不宁,总觉得是自个儿害了王启英。   如果昨儿不是她建议义兄进宫面圣,也不会有这么些事情。   她一直放心不下,跑去王家想要问问义兄具体情况,却没见着人,只有顾妙芝一个人在家。   顾妙芝如今月份重了,估摸着等过了年,孩子就该出生了。   苏九月看着她的神色,料想她应当还不知道义兄惹怒了皇上的事儿,她也不愿意让她思虑过重,所以就提都没提,就稍稍坐了一会儿,给妙芝姐姐摸了脉搏,便回去了。   吃饭的时候,宋阔和喻仁郡主也发现了她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喻仁郡主就关切地问了一句,“吴夫人,你今儿怎的了?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儿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倒是没碰上什么事儿,就是听人说王启英兄长似乎惹了圣怒。”   宋阔也听说了这个传闻,见苏九月提起,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我也听人说了,据说连他的金腰牌都被收回去了。”   苏九月更急了,“义兄,你可有听说到底是为何惹了皇上生气?莫非是万佳年?”   宋阔摇头,“不清楚,从昨儿到今儿,还没人见到过王启英,也不知道他跑哪儿去了。就连今儿上朝都没去,满朝文武大臣都说他是嫌自个儿命长了,居然敢如此目中无人。”   苏九月急的团团转,“这可怎么办,都怪我,昨儿我就不该让他去跟皇上请命,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事儿啊!”   她一边儿自责,一边儿又在心中琢磨着,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她没有做梦呢?   若是她能提早知道王启英会因此触怒皇上,绝对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去的。 第1092章 你看这是什么   喻仁郡主看她着急成这样,便安慰道:“吴夫人,您别瞎担心了,王大人怎么也不会这么没有分寸的。即便是他真的出了什么事儿,我去找皇帝舅舅求求情。”   她说这话,苏九月其实是感激她的,但是她也不想因此再连累到了喻仁郡主和宋阔。   她冲着喻仁郡主说道:“你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得找到王启英兄长。”   宋阔也帮着出主意,“你只去了他家里,说不好他这会儿正在牢房里审问犯人呢!待我让人去地牢打听打听再说。”   苏九月点了点头,“也对,说不好是他在忙。”   宋阔当着她的面儿将自个儿身边儿的明路叫了过来,让他去趟地牢打听情况。   明路应了下来,正要离去,苏九月到底还是坐不住,就起身说道:“我随明路一起走一趟吧!找不到人我这心里真的放心不下。”   宋阔知道她心里有道过不去的坎儿,就点头应下,“也好,等见到人你就放心了。”   苏九月到了地牢,还没走进去就看到了门口的李程季。   李程季见到她过来,很是诧异,“苏大人?你怎的来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我到处都找不到英子哥,这两天闹得满城风雨的,又找不到当事人,能不着急吗?你可知道英子哥在哪儿?”   李程季笑了笑,“那你这回可算是来对地方了,他还真就在地牢里,走!我带你进去找他!”   苏九月跟李程季并排走到了地牢的入口,李程季跟门口的守卫交代了两句,就领着苏九月走了进去。   苏九月才刚走了没两步,就听到了一连串痛苦的呻吟声。   因着呻吟太过凄惨,苏九月的眉头又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李程季似乎察觉到她的脚步慢了下来,就回过头来冲着她讪讪一笑,解释道:“有些人做了坏事却不肯承认,还企图替别人隐瞒,我们没有办法的时候,也是要用刑的。”   苏九月微微颔首,没再多说什么。   任何人都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的,他们不肯配合,这就是他们的代价了。   都听到声音了,审讯室自然也不会很远。   他们没走多久,就到了审讯室门口。   苏九月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揉着眉心的王启英,她眼睛一亮,立刻叫了一声,“义兄!”   王启英恍惚间听到了苏九月的声音,还当是自个儿幻听了,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竟然真的看到了苏九月。   再一看她身边儿的李程季,顿时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李程季才刚走过来,还没开口,他就是好一通训斥,“你怎的将九月妹子带来了?自个儿妹子都不知道心疼的?这地儿又脏又臭的,你带她来作甚?”   李程季本是一片好心替苏九月带路,被他这么劈头盖脸的训了一番,也开始反思了。   好像……确实这儿有些脏乱,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   “好啦,又不怪程季哥,是我要来找你的,只是求他帮我引个路。”她说完这番话,用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被绑在架子上,打得皮开肉绽的人,忍不住扁了扁嘴。   王启英看到了她的小动作,让她跟着自个儿出去说话。   “走,咱们找个方便说话的地儿。”王启英说道。   苏九月跟在王启英身后走了出去,王启英轻车熟路地就去了李程季办公的屋子,开着门窗对着苏九月问道:“九月,你怎么找来了?”   苏九月知道他开着门窗不过是为了两个人避嫌,也算是考虑的十分周到了。   她压低声音,用只能两人听到的音量问道:“义兄,你昨儿惹怒皇上了?我怎的听人说你被杖责了?皇上还收回了先前儿给你的金腰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昨儿我去你府上了,你不在家里,我也没敢问妙芝姐姐。”   王启英一挑眉,笑着道:“这事儿连你都听说了?看来京城里的诸位还真是够清闲的。”   苏九月有些着急地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真真儿是要急死我了。”   王启英笑了起来,从自个儿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放在了苏九月面前,对着她问道:“九月妹子,你看这是什么?”   苏九月的视线落在了金腰牌上,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满是疑惑,“你又是演给他们看的?那你真的挨打了吗?这样利用皇上,他老人家难道不会生气?”   王启英一耸肩,“生什么气?他是真的打了我十板子,金腰牌我可什么都没说,就只是揣在了怀里而已。”   看他一脸无辜的模样,苏九月在想到外头那些急头白脸的等着看他笑话的人。   也不知道等他们知道实情之后,到底会作何感想。   “当真打了你十大板子啊?皇上为何要打你?可是因着万佳年的事儿?”苏九月追问道。   王启英想了想,稍稍点了下头,“这么说也不算错。”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顿时就自责了起来,“都怪我,若不是因着我提议让你去向皇上请命,你也不会受这种罪。”   王启英急忙反驳道;“这话可不兴说啊!真要说起来,我还得感谢你呢!九月妹子,若不是你让我去见皇上,只怕万佳年这事儿,皇上到最后还真会怪罪到我头上。到时候可就不是十个不轻不重的板子就能解决的。”   一旁的李程季见状也在旁边帮腔,“对呀,你也别替这小子操心了,金腰牌还在他手里拿着呢!能出什么事儿?我估摸着皇上那十大板子,也只是给外人做做样子。”   说完,他便冲着王启英不怀好意地问道:“是吧?英子?”   一边儿说着,还一边儿朝着王启英屁股上踹了一脚。   他这一脚踹得不轻,再加上王启英前日挨了板子还没彻底恢复,这会儿更是疼到神经发麻。   但是在苏九月面前,他却不敢表露出来,只能扯着嘴角笑,“对,没事,不疼,一点都不疼……” 第1093章 我帮你们   苏九月听他说没事儿,心里才放下心来。   “没事就好,这两日都急死我了,还到处找不到你人。”苏九月说道。   王启英笑着道:“也怪我,当初我该让人给你那儿送个信儿的,日后再有事儿,定然会提前告诉你的。”   苏九月赶紧摇头道:“别别别,日后这样的事儿可别再有了。”   王启英和李程季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等到笑声渐歇,王启英才看向了苏九月,语气郑重地同她说道:“九月妹子,你别担心,这些我都心里有数,皇上心里也有数。我们平日里也经常打人板子,宫里头那些太监都是被皇上授意的,下手也都有分寸,不过做做样子罢了。皇上想让我知道他的态度,也是想给外头那些人一个假象,我顺着他的意思做就是了。”   苏九月见他连这么机密的事儿都讲给自个儿听,急忙保证道:“义兄,你放心就是,此事入了我的耳就到此为止了,我定然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王启英笑着点头,“既然告诉你,自然是信任你的。”   苏九月知道他无碍,其他的事儿也就没敢多问,就是想到方才审讯室里的景象,犹犹豫豫地开口问道:“义兄,皇上恩准你对万佳年用刑了?”   王启英应了一声,“恩准了,那可是我十板子换来的呢!”   “这样便好,既然在皇上那儿过了明路,日后你行事也能方便许多。”   王启英又道:“只是那万佳年居然还是个硬骨头,我这么打他,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苏九月看他一脸愁容,想了想就说道:“不然……我帮帮你?”   王启英看向了苏九月,“你有什么法子吗?”   苏九月十分认真地说道:“我可以封住他的脉搏。”   封住脉搏,如果一定时间没拔掉银针的话,便会没命。她当然不会真狠心要了人家的命,但是帮着吓唬吓唬人还是可以的。   王启英听了她这话,十分诧异地抬头看向了苏九月,正好可以看到她脸上的认真。   他这个妹子还真让他惊喜的,他想了想,到底还是拒绝了她,“不用,这里折腾人的法子多得是,他指定挺不过去。”   苏九月看他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样,就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了,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让人来太医署叫我一声就是。”   王启英满口应下,又和李程季一起将苏九月送出了门,瞧着苏九月坐着的马车走远了,一旁的李程季才问道:“英子,你方才怎么不让九月妹子试试?万一真就让那个万佳年开口了呢?”   王启英摇了摇头,“不妥,她到底是个姑娘家,我既然是做人兄长的,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这样做?你去找人重新请个大夫过来。”   李程季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说道:“也怪不得九月妹子总是和你亲近一些,你这小子还真真儿是生了一颗七巧玲珑心。”   王启英笑了两声,“你赶紧去办事儿去,早点将万佳年的嘴撬开!”   李程季点了下头,“好,我这就去!”   用针封住脉搏,许多大夫都能做到,但很多大夫得知王启英的做法之后就十分勉强了。在他们看来,银针是用来治病救人的,不是要人性命的工具。   最后还是王启英告诉他们,不过是吓唬吓唬一个犯人,好从他口中得知其他犯人的下落,避免他们伤及百姓,对方这才肯配合。   然而封住脉搏之后,要一个时辰之后才能有不适感,正巧儿天也黑了,李程季便让王启英和大夫去他那屋子歇着,待会儿再过来。   李程季领着三个狱卒守着万佳年,审讯室里的油灯散发着微弱的光。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绕着万佳年走了一圈儿,对着他说道:“万佳年,你最好趁早招了,不然待会儿可真就没命了。”   万佳年低着头,也不开口。   李程季皱了皱鼻子,“真不知道你在保护谁,连自个儿的命都不要了。”   万佳年想了想他的父母亲,要是他真的将所有东西都说出来,家里人肯定会没命的。   如今他们既然找不到静王和邹展,便不能定罪,家里人也不会受到牵连。   李程季看他还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怎么都不说话。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待会儿再看你还是不是这么嘴硬!”   李程季坐在椅子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居然越来越困、越来越困。   最后他实在抵挡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瞬间,他才隐隐意识到了不对劲儿。   然而已经晚了,待他再次醒来面前已经出现了王启英的脸。   “醒醒!程季!”王启英摇着他的肩膀。   他逐渐清醒,脑子里却仿佛针扎一般疼痛,他胳膊肘撑在大腿上,揉着自个儿的太阳穴,对着王启英说道:“英子,不好了,快去看看万佳年!”   王启英的脸色也相当难看,“不用看了,人已经丢了。”   居然有人能从大理寺将人悄无声息的劫走,他们的层层守卫都形同虚设了。   李程季急忙抬头,音调都升高了几分,“什么?人怎么能丢了呢?!快去追!”   王启英冷着脸道:“已经去追了,你快禀报章大人,看看你们大理寺内部有没有出什么问题。”   能这么轻松就将人运出去的,一定是经过了精密的计划,且也一定是熟人作案。   他们一边儿禀报章大人,一边儿去京兆尹桑科那处报了案。   桑科听闻此事之后,立刻第一时间派人封锁了城门。   在王启英等人忙碌不堪的时候,那位被请来的大夫还惦记着他的银针没拔下来。   “王大人!我那一套银针事小,只是如今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再过不了多久,他便性命堪忧了呀!我此举不就害人性命了吗?!”老大夫有些着急。   王启英看了一眼李程季,李程季会意,将老大夫拉到一旁,同他说道:“那些人怎么会救个死人回去?他身上的银针那样明显,指定早就给他拔了……” 第1094章 顺利出城   那位老大夫虽说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依旧是忧心忡忡,“希望如此吧!你们找到人了,定然要告诉我一声,不然我这心里头当真不踏实。”   李程季给他拍着胸脯保证道:“您老尽管放心,我们只要得到他一点儿的消息,就会告诉您的。”   .   万佳年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小木床上,屋子里十分简陋,一定不是他家里。   但瞧着竟然也不像是大牢,屋子里点着一盏灯,他的手在床上一撑,坐了起来。   就看到对面坐着一个人,是一张陌生的面孔,他从未见过。   他顿时就开口问道:“你是何人?这里又是何处?你为何要救我?”   “我等均是奉命行事,还请您莫要多问。”   “那我们如今在何处?这总能说吧?”万佳年退了一步。   那人冲着他笑了笑,“在桑科大人的府上,此处是他家马厩。人人常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的地方,他们现在封锁全城,定然想不到咱们就藏在他府上。”   万佳年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心里却更加担忧了。   人本能的会对未知的东西感到恐慌,万佳年此时也是如此。   他根本不知道自个儿未来会何去何从,他原本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如今又悄然多了一道生机。   这人也看出了他脸上的慌乱,便对着他恭恭敬敬地道:“万少爷,您还是先休息一阵子吧,明儿城门开了,咱们还得想法子出城门呢!”   说完他就不再说话了,自个儿合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王启英见状也重新躺了下来,开始梳理自家的人脉网络,看看会不会是他爹找人来救他了。   琢磨了一刻钟,无果,又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待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却发现他躺在一个密闭黑色的密闭空间里,整个人还在摇晃,隐隐约约还能听到外头有人吹吹打打的。   他的身上压着块板子,他下意识的伸手去推,才刚伸出手,外头的摇晃忽然就停了下来。   隔着木头,他也能听到外头有人说话,“官爷,我们今儿出殡,老太爷在家里停了七日了。”   “甭管你们什么老太爷不老太爷的!今儿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开棺!”   万佳年一听这话就知道自个儿如今在何处了。   他屏住呼吸,就怕这棺材一开,他就会被人发现。   外头那人跟官爷好说歹说,对方依然不为所动,坚持开棺。   他听到了这人妥协的声音,心里顿时就紧张了起来。   听着他们撬棺材的声音,万佳年的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莫非……他真就这么倒霉么?才刚刚逃出来一个晚上,就又要被人抓回去了?   然而,就在棺材板被撬开之后,他的眼前依旧是一片黑暗。   过了没一会儿,才听到有侍卫禀报道:“大人,人已经去世了,是个老翁。”   看门的将士又让人重新将棺材板订了回去,亲自给这家主人道了歉,给了些许薄礼,放他们出京。   感觉着自个儿周身又开始摇晃了起来,万佳年一个心才落到了肚子里。   看来,他这回是逃过一劫了。   随即他也想明白了,原来此时的他是躺在一具尸体下面的……   也不知道走出了多少里地,他才又听到了开棺的声音,有人将上边儿的木板抬开,将他拉了出来。   他在出来的时候,余光下意识地就朝着旁边儿看,只隐隐约约瞅见了一个身着蓝色寿衣的身影。   “万少爷,事不宜迟,您快些上马车!我等已经在此处等候您多时了。”一个国字脸的中年男子上前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   万佳年顺着他的手势跟着上了马车,车上已经等候着两个小丫鬟了。   小丫鬟跪在马车里给他磕了头,“奴婢青儿(紫儿)见过少爷。”   万佳年将她们叫起,在一旁坐下,其中一人给他倒了杯热茶,另外一人则跪在他的脚边开始帮他捏腿。   “少爷,您受累了。”   万佳年看着这一切,再想想自个儿昨日的境况,当真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到底是谁救了他的呢?   他心中实在好奇的紧,就问这两个丫鬟,“你们可知道是谁救了我?”   青儿和紫儿同时摇了摇头,“奴婢们不知,奴婢们只是被送来伺候少爷的。”   这俩小丫鬟一问三不知,他又叫了外头管事的人过来,那人也是说等他到了地方就知道自个儿要去何处了。   他一路跟着车队,装作员外郎返乡,在路上走了半个月之久,才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到了城门口,他从马车上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城门。   “蜀郡?”   一路上走走停停,他大致也知晓他们走的是西南方向,但为了躲避追兵,路上他们确实绕了许多弯路。   一直跟着他的管事跟在他身边儿乐呵呵地笑着,“少爷,此处就到了,咱们准备进城吧!”   他们进城的时候根本没有任何盘问,十分顺利就进了城。   万佳年一行人在西街一处小院子落了脚,他才刚坐下就赶紧跟这个管事说想要他爹娘传个信儿。   管事却摇头拒绝了他,“少爷,京城里如今查得严,咱们这阵子还是莫要跟京城有往来的好。至于您家里人,想必他们也有自己的渠道知道您的安危。”   万佳年听了他这话,倒是也没勉强,就又接着说道:“牛管事,我们如今都到地方了,您总该告诉我到底是谁救了我吧?”   牛管事笑着拒绝了他,“待老奴禀报过主子之后,少爷您就能亲自去见一见咱们主子了。”   他这个咱们用得十分微妙,万佳年心中沉了沉。   他就知道,天上没有掉馅儿饼的好事,对方既然费了这么大的力气救他,自然是他身上有利可图。   只是他还猜不到,对方到底要利用他做什么。   而此时的吴锡元坐在茶馆里,外头车水马龙十分嘈杂,阿兴在一旁禀报道:“大人,查到了,那伙人今儿带了一行人进城了!” 第1095章 见过先帝的画像   阿兴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些兴奋,吴锡元听了倒是相对淡定一些,他放下手中的茶盏对着阿兴问道:“那一行人是谁?如今在何处?可都查到了?”   阿兴摇了摇头,“属下无能,并不知道他们是何人,口音像是北边儿过来的,如今就住在西街桂子巷。”   吴锡元又问道:“他们这么大阵势接个人过来,这人不可能是等闲之辈,你们仔细点盯着,看看能不能寻个空子进去一探究竟。”   “是!”阿兴应了下来。   吴锡元让他去忙活,自个儿独自坐在茶楼喝茶。   桑庄前阵子秘密派了一伙人离开了蜀郡,他当时派去追踪的人把人给跟丢了。   他手下的人很是自责,但这种情况下自责也是没用的,他们只能密切关注着城门口守株待兔。   一连过去了一个月,也还是什么动静都没有。   就在他们以为这些人或许压根就不会回来的时候,他们居然又冒头了。   他心中隐隐觉得来得这人兴许就是桑庄的一个突破点,等他查清楚这人的来历之后,距离捉拿桑庄归案也就不远了。   而在此时的郡守府上,牛管事给桑庄行了一礼,“大人,奴才幸不辱命,虽说过程比想象中要艰难了许多,但人还是给您带回来了。”   桑庄站在池塘里,给里头的鱼儿丢了一把鱼食。兴许是因着天儿冷了的缘故,原本会争先恐后起来吃鱼食的鱼儿,今儿一个都没冒出头来。   桑庄见着有些不满,他对着一旁伺候的下人交代给鱼塘里先烧上地龙,莫要将他一池子鱼儿给冻死了。   “今年定然是个严冬啊!”他感慨了一句。   说完才看向了牛管事,将手揣回了大麾当中,对着他问道:“你们此行去找人不大顺利?”   牛管事微微颔首,恭敬地回答道:“是啊,大人,我等四处打探都没有万家少爷的消息,差点无功而返的时候,才突然打听到说王启英大人抓走的那人就是万家少爷。”   桑庄诧异地别过脸看了他一眼,问道:“你们去劫狱了?”   牛管事点头,“正是,不过您放心,奴才们做得隐蔽,定然不会叫他们有迹可循。”   桑庄见状又接着问道:“万佳年为何被王启英抓起来?”   “大人,您有所不知。王启英他抓得压根就不是万佳年,而是邹展。可谁知道这个邹展居然是万佳年假扮的,既然他是万佳年不是王启英要找的人,奴才们将他带走也没什么不妥的。”牛管事解释道。   桑庄听他说得也有些迷糊了,仔细询问了京里头如今是什么状况,王启英抓邹展做什么。   牛管事一一给他解答,桑庄全部了解了以后,牛管事才问道:“大人,奴才们将万佳年给您找来了,接下来该怎么办?您要见见他吗?”   桑庄摇头,“不见,本官见他作甚?要见他的另有其人,先好吃好喝的在西街养着,日后有什么消息本官会找人给你们传话的。”   牛管事答应了下来,离去之后直接去了西街万佳年所在的府上。   阿兴等人一连在门口守了许久,见着那个院子里也依然没了动静,他们有些沉不住气了。   还是陶然阻拦了他们,“咱们这么久都等了,你们若是这会儿沉不住气闯了进去,咱们就要坏了大人的事儿了。”   阿兴等人这阵子也见识到了陶然的本事,她说得话他们这些人也能听得进去。   大伙儿又按捺着性子,在西街蹲守了许久,一直到天儿越来越冷的时候,这间院子的大门打开了。   一直守在此处的所有人顿时就精神了起来,就看到一个衣着考究,看起来像是个公子哥的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陶然给了阿兴和秦久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两人跟上去。   其他人则继续按兵不动,唯恐中了敌人的金蝉脱壳之计。   却没想到接下来门里就再也没有动静了,陶然眉头一皱。   罢了,是她将敌人想得太聪明了。   而跟上去的阿兴远远地看着这个公子哥儿的模样,他总是觉得这个公子哥像一个人,但到底像谁他一时半会儿的还真说不出来。   他一边儿琢磨着,一边儿跟在这主仆两人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   那两人离他们不远,阿兴听不到他们具体说什么,只能隐隐约约听到些许腔调。   这么一听,他的神色又变了。   这个男人说得是京腔,看来是京城来客。   他看着这个男人买了些许文房四宝,又买了几本书籍,就回去了。   阿兴急忙将自个儿这一发现告诉了吴锡元,吴锡元啧啧两声,“又是京腔?京城来客?会是谁呢?”   “您容我仔细想想,这个人我定然是见过的!”   吴锡元应了下来,“不急,不急,你慢慢想,只要想出来,今儿晌午我让厨房做你爱吃的红烧肉。”   阿兴一听晌午要给他加菜,心里头高兴坏了,他仔细琢磨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不是红烧肉的动力,他的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大人,属下想起来了!这个男人长得有些像先帝!”   吴锡元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就变了,“阿兴,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阿兴摇了摇头,“大人,属下可没有瞎说。先前儿在当今圣上祭天的时候,属下看到过我大夏朝历朝历代皇帝的画像。今日我们发现的那个男人,长得同先帝实在是太像了,即便只是根据画像都能认出来。”   吴锡元见他说得十分笃定,也开始分析了起来。   既然这个人同先皇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十有八九是先皇的直系血脉,直系血脉在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也没听说有哪一个长得跟先皇很像的?   那么……就只剩下了唯一一个可能。   便是万家的那位少爷——万佳年。   这么一想,吴锡元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前阵子收到过王启英给写的信,为了保证他能及时看到,还特地让人给他送了个八百里加急。 第1096章 我们应该见过   万佳年是太后孙子,他假扮成了静王一直混在京城当中,而被静王代替了的邹展也成功被他代替了。   当初英子就已经流露出想要抓他的意思,怎的如今他还在此处蹦跶着?莫非是被他逃脱了。   阿兴看到吴锡元陷入了沉思,也没打断他,一直等到他回过神来,端起茶杯喝茶。   阿兴才恭敬地问道:“大人,咱们接下来怎么办?要不要将此人抓起来问问?”   吴锡元摇头,“暂且不用,就让他待在西街,本官可要好生看看,这么一个小鱼儿能钓出来多少人。”   事实证明,吴锡元的计策是正确的。三日之后,一辆马车停在了西街街口,一对老夫妇互相搀扶着从马车上爬了下来。   两人虽说已经是人过中年的模样,但身板儿瞧着还十分硬朗,只是不知道他们二人来此处作甚。   夫妻两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男人看了一眼身边儿的小厮,小厮立刻会意,快走两步上前敲门。   没过多久门就从里边打开了,牛管事看到外头站着人,他顿时一惊,急忙走出来行礼。   “安大人,安夫人,您二位今儿怎的突然来造访了?”   安旭文笑了笑,“今儿闲来无事,我们夫妇二人听闻此处来了个故人,就想着过来瞧瞧,不知道牛管事是否能给行个方便。”   牛管事听他的语气十分客气,连忙应道:“这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您快些里头请!”   安旭文携手自个儿的夫人,一手提起衣摆迈过门槛儿,朝着院子里走去。   牛管事早就得了自家大人的消息,说是这几日有几位贵客要登门拜访。   他一开始还在想到底是怎样的贵客,来的又是谁呢?   却没想到来的居然是安大人,安大人还说他们和万家少爷是旧人。   安旭文走进院子里,在堂屋坐下,才对着牛管事说道:“劳请牛管事将那位少爷请出来吧?那小少爷跟我们家有些许关系,本官有几句话要问问这位小少爷。”   牛管事一听,急忙应下:“您稍候,那位小少爷自从来了此处,就说他在此地连个亲人都没有,实在孤寂。若是让他知道,有您这样的故人,只怕他心里头有的高兴了。”   安旭文笑了笑,并没有接过他的这个话茬,至于他身边儿的安夫人也只是端庄地坐在他的身边儿,面儿上带着得体的笑容。   至于这位小少爷到底会不会高兴,这事儿还真是说不好呢!   牛管事从屋子里走了出去,在门口喊了个小丫鬟让他去给万佳年传信儿。   万佳年听闻说有人来拜访他了,心中又是兴奋又是好奇,急忙收拾好跟着丫鬟来了堂屋。   可是待他来到堂屋之后,见到等候在此处的居然是个他从未见过的两人,他不禁奇怪了起来。   莫非就是这两人让人救了她的?   安旭文看出了万佳年眼中的不解,就叫了他一声,“万佳年,你可是万佳年?”   万佳年点了点头,“正是我,你们又是何人?来找我作甚?   一旁的安夫人自从他进来之后,就开始一直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满是诧异。   万佳年时刻注意着这夫妻二人的神色,见着这个王夫人一直看着他,他也有些拿捏不准了,就索性开口问道:“夫人,你怎么总是看着我?可咱们从前见过?”   他一开口,大伙儿的视线就又落在了安夫人身上。   就听安夫人轻笑一声,低声说道:“要说见,应当是见过的吧。”   就在万佳年想问他是什么时候见过时,就听安夫人又说道:“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万佳年诧异地挑眉,“哦?我不知道?莫非是夫人见过我?”   安夫人摇了摇头,“没见过,真要算起来,应当是见过你的父亲。”   万佳年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安大人,安夫人当着他的面儿说起别的男人,他居然无动于衷?   安大人发现了他的动作,就又说道:“说起来,这位小公子长得还真像一个人,也不知道小公子知道否?”   万佳年一愣,眉头拧了起来。   他以为此地没人知道先皇的长相,看来日后他的容貌还是要遮掩一下,不然他迟早要被先皇牵连。   他心里想着一出,嘴上却又说道:“哦?竟然有人同我很像?若是有机会,还请安大人帮着引荐一下,我在此地没有亲朋,若是能交个朋友,也是很不错的。”   安旭文听了这话,叹了口气,“我也想替你们引荐,但那故人已经故去,唉——”   万佳年也跟着叹气,还略有遗憾地说道:“那可真是可惜了。”   安旭文又问道:“你从京城而来?如今京城形势如何?”   万佳年一脸愁容,心里也不知道抱怎样的想法,嘴上脱口而出,“一片混乱,前阵子平王率领人去逼宫,皇上一路败退,最后退守后宫。若不是燕王妃等人救驾及时,只怕如今早就改朝换代了。”   安旭文也跟着一阵唏嘘,“真真儿是不幸中的万幸,燕王妃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也亏得有燕王妃在。不然若是真的改朝换代了,咱们蜀郡恐怕也不能安居一隅。”   他们互相说了好一阵子的场面话,安旭文才带着安夫人起身辞行。   万佳年亲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看着他们夫妇二人上了马车,万佳年才转身回了院子。   马车“吱吱呀呀”地朝着前边儿走去,安旭文和他夫人坐在马车上说着话。   “夫人,您看这后生是你说的那人吗?”   安夫人侧过脸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安大人的微微颔首,“若是依我看,我觉得应当是了。”   安夫人又道:“你说他长得像一位故人?是真是假?长得像谁?”   安大人拧着眉头似乎在回忆,“是真的。到现在我都没想明白,他怎么会跟先皇长得如此相像?从前儿我在京城的时候,见过先皇一面儿,真真儿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不是万家的少爷么?怎么会这么像先皇?人人都说外甥像舅,可侄子长得像姑父,怎么都有些说不通。” 第1097章 你还有我   安旭文语毕,马车里安静了许久,只能听到外头哒哒的马蹄声。   良久,安夫人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如此,我就知道当初他们为何将我换给了那群土匪。”   被她这样一提醒,安旭文也明白了过来,他拉过安夫人的手,另一只手轻轻地在她的手背上拍了拍,然后对着她安抚道:“秋雯,别难过,你还有我,还有我们的孩子。”   安夫人抬头看向了她,冲着她微微一笑,又反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对着他说道:“老爷,我知道的。从我记事起,脑海中就没有他们的任何印象,自然也不会因为他们而难过。只是从前我有几分不解,如今全明白了。”   为了太后的孩子,就能牺牲自己的孩子。她那亲生的爹娘还真是伟大,也不知道他们午夜梦回中想到自个儿那可怜的女儿时,会不会从梦里惊醒。   安夫人的眼神越来越冷,嘴上却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安旭文拉着她的手,似乎也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波动,便略微用力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似乎这样能够给予她力量似的。   等到回到他们在蜀郡的住处,安旭文先让下人们服侍自己夫人去休息,他则一个人去了书房。   书房里已经有人候着他了,来人正是桑庄。   桑庄坐在椅子上摆弄着一个鲁班锁,见着安旭文进来了,急忙将鲁班锁放下,起身对着他行礼。   “大人。”   安旭文示意他起身,“不用多礼。”   说完就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对着桑庄说道:“那个万家少爷本官今儿见到了。”   桑庄笑着反问道:“是大人要找的人吗?”   安旭文嗯了一声,“正是,这回多谢你了。”   桑庄赶紧谦逊地道:“能帮上大人的忙,是下官的福分,哪儿能当得了您一声谢。”   安旭文又道:“你让人去京城找他的时候顺利吗?”   桑庄摇头,“不怎么顺利,他是我派人从天牢里掳出来的,如今估摸着应当有不少人在寻找他。”   安旭文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这就麻烦了。”   桑庄却道:“无妨,蜀地是咱们的地盘,您莫要担心。京城来客即便是找过来,再想将人带回去,还得问问咱们答应不答应。”   安旭文想到蜀地的情况,眉眼的焦虑也稍稍散去了些许。   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了什么,对着桑庄说道:“对了,那个万家少爷长得和先帝太过相像,日后让他将脸遮起来,以免引来有心之人的算计。”   桑庄听了此话,却没有多在意,而是说道:“无妨的,咱们此地又有几个见过先皇的?不会有人认出来的。”   安旭文的脸色顷刻之间就变得严肃了起来,“小心驶得万年船,小心一些总是没错的。桑大人,你如今比起从前来,也有些飘了。”   桑庄急忙道歉,“您说得对,待下官回去就让人告知万佳年一声。”   安旭文点头,又接着叮嘱了一句,“还有名字,也取个化名吧!”   桑庄应了下来,等他回去跟万佳年一说,万佳年却道:“桑大人,我自幼就学习易容术,不用蒙面的,您帮我寻些东西过来,我稍稍调整一下,绝对不会有人认得出我。”   桑庄听了十分好奇,立刻就让人去寻找万佳年所说的东西。   等他亲眼看着万佳年在他面前一点一点的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他才彻底信了。   “当真厉害啊!你有这一手,他们再想抓到你可就不容易了。”桑庄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   万佳年却道:“虽说我如今改变了容貌,但若是他们用猎狗寻了过来,还是有可能发现的。还请桑大人再帮我寻些香囊过来,也好万无一失。”   桑庄将他的要求听在耳朵里,并且一一应下,给了万佳年一个他很好说话的错觉。   万佳年又问了一个自个儿心中一直很疑惑的问题,“桑大人,能问问您当初为何要费那么大劲儿救我的吗?”   他一脸期待地看着桑庄,却见桑庄在听到他这话的瞬间就跟变脸一般收起了笑容,冷着脸淡淡地道:“不能。”   万佳年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站了起来,对着万佳年警告道:“万佳年,有些事情不该问的你最好别问。”   说完,他就抬脚朝着外头走去,才刚走了一步,他就又想到了什么,急忙又接着说道:“对了,忘了同你说,从今日起,你便改名叫水自厚吧!”   也不管万佳年同意还是不同意,他就已经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   陶然捧着一堆胭脂水粉去拜访安夫人,安家的门房询问了她的身份,又去找安夫人确认,居然也没有阻拦她,而是客客气气地将她请了进去。   陶然梳着个妇人头,见着安夫人急忙行了一礼,“夫人,又来叨扰您了。”   安夫人听着她说着湘西口音,一直觉得很亲切,这也是她愿意见陶然的很大一部分原因。   她虽然本质上是个京城人士,但她还没满月就去了湘西,一直到后来随着她丈夫去到任上,都一直在湘西。   于她而言,湘西才是她的故乡。   安夫人请她在对面儿坐下,就笑着同她说道:“还是你这口音让人听着舒坦。”   陶然笑了起来,“出门在外的,听到乡音总觉得心里踏实,这也是民妇喜欢来见夫人的原因之一。”   安夫人看向了她端过来的托盘,对着她问道:“你今儿又带了什么新鲜玩意儿过来?上次你送我的那胭脂颜色真不错,我家夫君瞧了也夸赞说好。”   “那颜色可不是等闲人能用的,也就夫人您气质卓越才用着好看,您夫君也是好眼光呢!”陶然顺势夸赞道。   谁不喜欢被人夸呢?安夫人听了也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你夸起人来总是一套一套的,让人听了心生欢喜。”   陶然冲着她俏皮地挤了挤眼睛,“既然是夸人的,自然要让夫人高兴了。”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自个儿带来的其他东西从托盘上拿了下来,“夫人,您瞧瞧这个水粉,用了在脸上跟鸭蛋似的白嫩,我才得了这么个好东西就赶紧拿来给夫人您看看了。” 第1098章 良好的开始   “哦?这么神奇吗?真的假的?”安夫人将信将疑地看着托盘上的东西,问道。   陶然从里头拿了个小陶罐,打开了上头的盖子,送到安夫人面前儿,冲着她询问道:“夫人,我帮您试试?”   安夫人心动了,她伸出了一条手臂,对着陶然说道:“你先在我手上试试再说。”   陶然应了下来,拿了包了棉花的粉扑轻轻在陶罐中取粉,并在安夫人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待到粉散开之后,她才收回手抬起眸子看向了安夫人,对着她道:“夫人,您自个儿看看?”   安夫人用右手的食指和中指轻轻摸了摸左手的手背,忍不住连连点头,“你哪儿来的这些好东西啊?可真不错,这水粉当真细腻。整个蜀郡的姻脂水粉铺子我都让人买的差不多了,也让自个儿的丫鬟做过,却都没你这么细腻的。”   陶然不好意思地道:“民妇夫家从前就是做这胭脂水粉的,只是后来我们逃难的时候走散了,这门手艺也就是他们留给我的唯一念想了。”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神色就又黯淡了下来。   安夫人想到自个儿当初从地痞手中将她救下来的时候,也忍不住叹了口气,“你也是个可怜人,你夫家姓什么?夫君叫什么名字?不然我让人帮你寻一寻吧。”   她这么一说,陶然顿时满脸欣喜,“夫人!您可真是个大好人啊!我夫家姓江,夫君名江大树,春陵高金人氏。”   安夫人默默记了下来,“好,若是我的人查到什么,定然第一时间让人去告知你。”   陶然急忙起身给安夫人行了一礼,“那民妇先提前谢谢您了。”   安夫人摆了摆手,“无需多礼,你既然有如此手艺,若是能自个儿开个铺子,定然吃喝不愁。兴许还能有些许存款,到时候在这蜀郡买个铺子也不好说呢!”   陶然叹了口气,一脸愁容地道:“夫人您有所不知,民妇做得这东西材料都十分金贵,若是出去摆摊儿定然卖不上价,那些夫人小姐们怎么也不会在地摊儿上买东西。至于开个铺子……那不仅需要铺面还需要人手,民妇如今一贫如洗,哪儿还能开得起铺子。”   安夫人思忖了片刻,便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借你些银钱吧!待日后你赚了银钱再还我就是。”   陶然闻言更加诧异了,她先是吃惊地睁大了双眼,随后急忙举起双手摆了摆,“使不得,使不得呀!夫人您已经帮了我够多的了!”   安夫人却不甚在意地道:“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再说了,我帮你也是有自个儿私心的,若是你能做出更多的好东西,我日后也就不用再用那些破烂玩意儿了。”   陶然装作兴奋地低下了头,眼底却闪过一抹异色。   合作是亲近的开始,鱼儿上钩了。   “那……民妇就却之不恭了,夫人您日后要用得东西我就包了!”陶然豪爽地说道。   安夫人看了一眼自个儿身边儿伺候的丫鬟,同她说道:“去拿一千两银票给江夫人。”   陶然手里拿着厚厚一沓一百两一张的银票,从安家出来的时候,她脸上欣喜不加掩饰。   所有人都知道她很高兴,但却没人猜得到她为什么高兴。   安大人是整个蜀地的当家人,他鱼肉百姓,是出了名的贪官,但再坏的人也都有自个儿的优点。   比如说这个安大人,他就对自个儿的夫人特别的好。   陶然好不容易设计靠近安夫人,如今看来,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也没有引起安夫人的怀疑。   非但如此,她还从安夫人手中拿到了一千两银票,这可真是一个良好的开始。   她从安家出来之后,回到了自个儿临时落脚的客栈,待到晚一些的时候,才换了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翻窗而出,去了见了吴锡元。   “大人,安夫人今日给了我一千两银票,让我开个胭脂水粉铺子。”她禀报道。   吴锡元不懂女人用得这些东西,就多嘴问了一句,“需不需要我让人去别的胭脂水粉铺子帮你找几个人过来?”   他不是不相信陶然,而是在他看来,一个整日舞枪弄棒的女人,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应当跟她没什么关系的。   他也担心她真的开个铺子,最后卖得东西不咋样,在安夫人面前穿了帮,那她这阵子的努力就不就白费了吗?还唱了好大一出戏。   陶然听了这话,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对着吴锡元问道:“吴大人,莫非您以为我送安夫人的东西都是在别的铺子里买的吗?”   吴锡元脸上诧异极了,“莫非不是吗?”   陶然摇了摇头,“自然不是,蜀郡好用的胭脂水粉铺子安夫人自然都光顾过了。我若是拿那些东西去糊弄她,只怕一眼就被戳穿了。”   吴锡元拧着眉头问她:“那这些东西是怎么来的?莫非是你自个儿做的?”   吴锡元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陶然还真就点头了。   “不错,是我自个儿做的,这东西做起来比较麻烦,我先前儿做的也不多。原本是做给自个儿用的,也没想到还能派上用场。”陶然笑着说道。   她好歹也给静王当了那么久的侧妃,再加上她是燕王一手培养起来的细作,会的东西可多了。   这种女人用得东西她也研究了许久,兴许跟宫里娘娘们用得好东西还有些差距,但糊弄一下安夫人应当还是够用的。   吴锡元给陶然比了个大拇指,称赞道:“姑娘有勇有谋,多亏姑娘助我,不然安夫人那边儿咱们还真是一点儿人脉都没有。”   陶然听了他这话,神色也认真了起来,“能帮到大人破案子,也是我的人生价值。”   女性的价值不应当只是取悦男人,从前但凡有这种心思的男人,都败在了她的手上。   “时候不早了,大人您早些休息,我先回了。日后您莫要让人来寻我,有什么事儿您便让人在门口的拐角处放一个花盆,我瞧见了自然会来寻您。”陶然叮嘱道。   若是联系得多了,难免会暴露了陶然,吴锡元也明白此事的利害关系,便一口应了下来,一脸严肃地叮嘱道:“凡事以你自己的安危为先,若是有什么难处,便来寻本官,本官自会帮你想法子。” 第1099章 刺杀   陶然从前执行任务的时候,大多都是自个儿孤身一人独自奋战,如今有人帮她掠阵,她心里就更加有底气了。   “多谢大人。”   让阿兴将陶然送了出去,吴锡元才坐在椅子上琢磨起了安旭文夫妇。   听闻他们夫妇二人今儿去见了万佳年,而他也知道桑庄暗地里是听从安旭文的命令的。   从这一点上可以看出来桑庄让人救了万佳年回来这一举动,并不是瞒着安大人的,兴许还是安大人下得命令。   先前儿他在来之前得到陶然让人传回去的消息,说是他们兴许有自立为王的想法,有着蜀道这么个天险,京城里想要阻拦他们显然也比较艰难。   原先他一直以为是安旭文自个儿要称王,如今再看,他居然没有想要自己称王的打算,而是想要拥立万佳年?   这一切都不过只是吴锡元自个儿的猜测,具体如何还需要看对方下一步该如何走。   但他们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坐以待毙,必须要提前布置起来。   如今桑庄等人派人密切关注着京城方向,即便是他即刻禀报皇上,京城那边儿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派人过来而不被发现。   再者说来,前阵子北疆吃紧,京城里的大部分的兵力都派过去了,此时根本无兵可派了。   因此,最好的法子就是前往云贵借兵。   但……如今的云贵总督便是上一任通政使,吴锡元将他取而代之,对方心里不记恨才怪呢!   阿兴见着他拿着本书在发呆,便帮他将案几上的烛火挑亮了一些,说道:“大人,今儿夜色已晚,先歇了吧?”   吴锡元将手上的书放下,并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说道:“明日准备一下,我们去趟涪陵郡。”   阿兴一愣,“大人,您去那边儿作甚?”   “去找云贵总督常福显……借兵。”吴锡元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眼神就坚定了起来。   阿兴也知道常福显和吴锡元之间的瓜葛,他眉头微皱,说道:“大人,常大人能借兵给我们吗?”   吴锡元却道:“此事也说不好,但我得去试试看。”   阿兴又接着道:“那属下去多点几个人,明日咱们同大人一起去,也能护您的周全。”   吴锡元却道:“不必如此,你同梅子爹随我一起去就好。其他人让他们留守此地,陶然他们还需要帮助,我们带太多人离开想必也会被注意到,实在没必要。”   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吴锡元这才起身,“回去睡吧,明儿咱们一早就出发,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尽早争取到兵力,接下来的局势才对我们有利。”   常福显原先做到了通政史的位置上,后来皇上仅仅只是将他调任到了涪陵郡就足以说明他犯得是小错,还不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毕竟云贵等地也是大夏朝在西南的门户,他若是乱来,皇上的半壁江山可就没了。   吴锡元承认自个儿如今就是在赌,若是常福显不愿意帮他,那他就只能再想法子看看能不能从两湖等地借人了。   .   第二日城门才刚开,吴锡元就带着阿兴和梅子爹骑马出了城。   昨儿阿兴回去的时候已经跟梅子爹说了今儿的任务,梅子爹跟着吴锡元出了城门才说道:“大人,您要去涪陵郡?”   吴锡元微微颔首,“正是,说起来我还从未去过涪陵郡呢!”   梅子爹笑了起来,“我老汉原先倒是去过,前几年北边儿大旱,南边儿倒是好一些,我还带着梅子来此地卖艺过。大人您若是信得过我老汉,老汉给您带路!”   吴锡元还没开口说话,阿兴便已经说了,“大人若是信不过你,又怎会带着你一起来?叔,你尽管带路就是。”   梅子爹哈哈大笑,“说得也是,不过在带路之前,咱们还得清理一下身后跟着的老鼠。”   阿兴和吴锡元闻言均是一惊,他们急忙回过头去,就见梅子爹已经骑马冲了过去。   阿兴也想跟着追去,但他还没来得及动作,就听到梅子爹高声喊道:“你保护好大人,莫要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就又有几人从一旁的树上跳了下来。   吴锡元脸色很是难看,他们已经很小心了,居然还是被对方发现了。不知道他们发现了多久,也不知道来的是谁的人。   阿兴和梅子爹分别对上了五个人,吴锡元安安分分地站在原地,手中捏着一把剑,全神贯注地盯着周围。   万一有人突破阿兴的防守,他也能自个儿抵挡一下。   梅子爹武艺要更高一些,他很快处理了跟自个儿过招的五个人,腾出手来帮助阿兴。   很快来进攻他们的九人就已经被斩于马下,只剩下最后一人,被梅子爹留了半条性命。   “你们是谁的人?”吴锡元厉声问道。   “哼!”这人别过脸去不肯说。   梅子爹一脚踹在了他的心窝子上,“还不老实交代!”   这人疼得直抽冷气,也还是不肯说话。   吴锡元心里知道他们只怕是遇上死士了,他对着梅子爹交代了几句,让他接着审问,他自个儿则在周围倒地的刺客身上摸索了起来。   刺客们留下了一地的尸体,但他们身上却没有半点儿有用的东西。   吴锡元搜索无果,又让阿兴帮着将这人身上的衣裳除去,想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什么图腾或者印记之类的。   这样一查,还真让他查出来了些许东西。   地上的这几人身上确实是有印记的,但更像是个烙印。   应当是原本有什么图腾或者刺青的,为了抹去这个东西,他们统一烙了个烙印,让原本的印记面目全非了起来。   吴锡元啧啧两声,既然有刺青说明原本应当是有组织的,但最后又被抹去了,则又说明他们叛逃了。   这就难猜了,他入朝为官的年份不长,得罪的人却根本不会少。   也兴许有些人他根本没得罪,对方只是居安思危就会想要除掉他。   只是他来蜀郡的时候是悄悄来的,如今看来,还是没逃过有心之人的眼睛啊!   也幸好对方低估了他身边儿这两人战斗力,不然今日他恐怕就要倒在这条管道上了。 第1100章 出钱买命   吴锡元收回了思绪,一回头就看到梅子爹蹲在那个刺客身边儿,手在怀里掏着什么。   他朝着梅子爹走了过去,对着他问道:“如何?他招了吗?”   梅子爹摇了摇头,“是个硬骨头,得给他想些别的法子了。”   吴锡元惊讶地看向了他,就见他从怀里掏出来的是一枚铜钱,还看到他顺手在头上薅了两根头发下来,随手一穿,那铜钱儿就挂在了头发丝儿上。   只见他捏着头发丝儿在那刺客眼前儿晃了晃,嘴里念念有词,“睡吧,睡吧……累了这么久,该歇了……睡吧……”   吴锡元一脸奇怪地看着梅子爹的动作,见他全神贯注地盯着这个刺客,便又将视线落在了刺客脸上。   他原本还当梅子爹在闹着玩,可是谁知道这个刺客的眼睛眨了眨,居然真的闭上了。   他听着梅子爹絮絮叨叨地念着,瞧着时候差不多了,才收了铜钱儿,冲着这刺客喊道:“醒来吧,天儿都亮了,该起床了。”   见着这人没动静,他还轻轻在这人的肩膀上拍了拍。   吴锡元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就见这个刺客的眼睛再次睁了开来,比起从前眼神瞧着似乎要空洞许多。   就听梅子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娄七。”   “你们从哪里来的?”   “京城。”   吴锡元听了诧异地挑起了眉头,京城里来的?不是桑庄和安旭文的人吗?   “你们是谁的人?”   “不……不能说……”   梅子爹显然也没想到他在这种状态下居然还会拒绝他的问话,就看了一眼吴锡元,吴锡元又问道:“你们身上的烙印怎么没的?”   “背叛了组织,被烧掉了。”   “什么组织?”   “七杀阁。”   “七杀阁?”吴锡元从未听说过这个组织,便转过脸看向了梅子爹和阿兴,问道:“你们听说过吗?”   阿兴摇了摇头,他从十六岁开始就一直在行伍当中,根本不懂江湖中的事儿。   反倒是梅子爹点了点头,“听说过,是一个杀手组织,同时也贩卖情报,据说只要出得起价,就没有他们杀不了的人。”   梅子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脸色十分严肃。   如果他们是被七杀阁的人盯上的话,只怕接下来他们还要面对无穷无尽地追杀。   他将自个儿担忧的事儿告诉了吴锡元,吴锡元听了也有些犯愁。   不过他很快就想到了那些人身上被抹掉的印记,“他们既然已经背叛了七杀阁,说不好也不是真的不死不休。”   阿兴听了这话,却有些犯难,“大人,我们赌不起啊!”   吴锡元摸着下巴道:“不知道七杀阁的人接不接保护人的单子?”   梅子爹一听就知道了吴锡元的意思,他点了点头,“接的,那伙儿人的眼中只有利益,只有出得起钱,无论是杀人还是救人,他们都能做到。”   吴锡元手里有替皇上卖翡翠赚得银子,替自个儿买命还是够的。   “这就好,不知咱们要如何找到七杀阁呢?”   江湖是个很神奇的地方,他们无处不在,但却只有真正的江湖中人能找到他们。   也幸好吴锡元手中还有梅子爹这个利器,不然只凭着他自个儿是绝对不可能找到七杀阁的。   “等到了前边儿的曹青城,应当就能找到他们的人了。”   吴锡元松了口气,“这样便好,曹青城距离此地应当也不远了。”   阿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刺客,对着吴锡元问道:“大人,这人咱们要怎么办?”   吴锡元想了想,“带走吧!咱们将七杀阁的叛徒送回去给他们,想必他们也很高兴吧?”   梅子爹笑着击掌,“大人您不混江湖实在是可惜了!”   吴锡元反倒对方才梅子爹的做法比较好奇,反过来问他,“您刚刚是怎么让他老老实实回答问题的?”   梅子爹笑得满脸褶子,眼中都是自豪,“这还是原先我年轻时行走江湖,去到苗疆的时候跟一个老师傅学得,只学了这么一手,后来也没想到能派上用场,这些年我都没用过,没想到居然还能催眠他。”   吴锡元顿时就想到若是他们在审讯的时候用上这法子,甭管再嘴硬的人,都会老老实实交代。   梅子爹一看吴锡元脸上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头怎么想的,便同他说道:“大人,此法子也没您想象的那么简单,若是意志力十分坚定的人,即便是在催眠的状态下,他还是不会招的。”   而经过了他们严刑拷打,还不肯招的人,一般都是这种意志力十分坚定的人。   吴锡元微微颔首,“无妨,待回去了,我找几个人跟您学学,能审问几个人是几个人。”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兴已经将人五花大绑在了马背上。   “大人,该走了吗?”他问道。   周围还躺着许多刺客的尸体,在他看来此地是极为不安全的,最好尽早离开。   吴锡元听闻此言,便翻身上马,说道:“走吧,尽早到曹青城。”   他不仅要请七杀阁的人保护自个儿,还要请人保护他夫人、他二哥二嫂以及他老丈人一家。   他如今无比庆幸当初他爹娘跟着去了皇上的庄子,只怕整个大夏朝除了皇上的勤政殿就数那里最安全了,倒是不用他多费心。   至于其他人,能用银钱解决的事情就用银钱解决,毕竟这些身外之物,只要他还活着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他们一行四人又赶了三个时辰的路,终于在太阳落山之前成功的抵达了曹青城。   他们进城的时候,城门口的守卫还将吴锡元等人拦了下来,询问他们为什么要将人绑起来。   阿兴直接拿了吴锡元名帖过去,对着他们冷着脸说道:“朝廷办案,尔等休要多问!”   对方一看来人居然是正三品的大人,差点吓破了胆子,恭恭敬敬地捧着吴锡元的名帖还了回来,“是属下们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勿怪!”   吴锡元看了一眼阿兴,示意他将名帖接了回来,才说道:“无妨,尔等也是为了曹青城百姓的安危,你们忙,本官先进城了。” 第1101章 生位   曹青城的侍卫们恭恭敬敬地对着他弯腰拱手,目送着他走进了城门。   阿兴跟在吴锡元身后一边儿走,一边儿回头看了他们这些人一眼,然后压低声音对着吴锡元问道:“大人,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曹青城,万一他们禀报给桑庄他们知道怎么办?”   吴锡元走在路上,时不时地四处看看周围老百姓们的神色,见着他们虽说脸上尽是沧桑,但至少身上的衣裳是暖和的。   吃饱穿暖是老百姓们最起码的要求,至少从这一点上看,曹青城的县太爷还是很不错的。   听了阿兴的问话,吴锡元侧目看了他一眼,同他说道:“无妨,便是他们知道了也没关系,毕竟咱们如今是朝着涪陵郡去的,他们顶多以为咱们只是从蜀郡路过。”   且就算他们知道也没关系,他们此行一共才三个人,且梅子爹武艺高强,便是身后有人追上来,也能及时被他察觉。   这也是吴锡元有恃无恐的原因。   “再说了,不还有梅子爹嘛!”吴锡元笑了笑。   阿兴想到方才来的路上发生的那一出,也跟着笑了起来,“您说得在理。”   他们一行人一路走来,收获了不少人的侧目。   不仅仅是因为吴锡元人生的气派,也因为他们的马上绑了个人。   吴锡元先让阿兴找了个客栈落脚,嘱咐店小二给他们的马儿喂些粮草。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之后,他们进了自个儿的房间,关上门吴锡元才低声问起要如何找到七杀阁。   梅子爹说道:“有两种法子,第一种便是在我们所落脚的地方外头画上标记,他们的人若是看到了就会联系我们。还有一种法子就是找到他们在此地的聚集地,他们会有人接待我们的。”   吴锡元又问道:“哪种法子更好一些?”   梅子爹回答道:“第一种法子虽说更省事儿一些,但他们找过来还需要些许时日。按照我们以往的经验,至少需要五日起,不知大人能等得起否?”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行,咱们着急赶路,等不了这么久,还是咱自个儿找上门去吧。你可知道怎么找?"   梅子爹点头,“知道的,大人您先在此处歇着,待我出去转一圈看看。”   吴锡元掏出五两银子给了梅子爹,梅子爹急忙摆了摆手,“大人,您这是作甚?”   吴锡元说道:“这五两银子你先收着,这几日都要辛苦你了,银子也是你应得的。”   梅子爹还想拒绝,却被阿兴阻止了,“叔,大人的意思是接下来我们都要仰仗您了,这些银子也是大人的心意,您还是收下吧。若是真的心里头过意不去,那就好好做事,咱们将接下来的事儿都办得漂漂亮亮的,让大人少操心些就是。”   说完,他还侧过脸去看了一眼吴锡元,吴锡元笑着点头,“对,就是这意思。”   梅子爹自从进了吴家,跟他女儿俩已经陆陆续续攒了快上百两的银子了。   吴家人对他们父女二人很好,他心里也知道。   若不是夫人救了他们,他们此时还在外头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呢!哪儿还能攒下这么多银子。   他这次从跟着吴大人出来,就压根没想过要什么报酬,只想着既然跟着吴大人出来了,就一定要把吴大人全须全尾的给吴夫人带回去。   他从吴锡元手中接过这五两银子,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说道:“多谢大人赏赐,属下这就先出门了。一旦找到了七杀阁的踪迹,定然回来告知您。”   他风风火火地出了门,吴锡元又笑着跟阿兴说道:“也赏赐你五两银子,这会儿左右无事,你出去转转,看看有什么要补给的。”   吴锡元的银子其实一路上都是阿兴帮他拿着的,这会儿赏赐给了阿兴,不过就是从左口袋又掏去了右口袋。   阿兴方才劝说梅子爹的时候倒是挺能说会道的,这会儿吴锡元要赏赐给他银子的时候,他却急忙摇头。   “大人,使不得呀!属下这几日什么都没做,拿这银子实在受之有愧。”   吴锡元瞥了他一眼,“本官说让你拿着就拿着,都是替本官做事的,又怎能厚此薄彼?再说了,这些年你跟着本官走南闯北的,吃尽了苦头。这些银子你先收着,好好做事,多的还在后头呢!”   阿兴也不是矫情的人,他想了想还是将银子收下了,对着吴锡元说道:“那属下就却之不恭了,待会儿属下就去街上看看,能不能给咱置办几个皮毛背心,待过两日进了山里,只怕比此地还要冷了。”   吴锡元点了头,看着他们两人都出了门,他才自个儿看向了被绑在床架子上刺客。   就在他刚想开口拷问的时候,房间门忽然就又被推开了。   吴锡元诧异地回头,就看到阿兴又走了回来,他对着阿兴问道:“阿兴,怎的你又回来了?”   阿兴一脸严肃地道:“属下要等梅子爹回来了再说,不能留您一人在这儿。”   吴锡元笑了起来,跟他说大庭广众不会出事的,阿兴却十分固执地不听,说什么都不愿意走。   吴锡元也见他实在不听劝,也只好作罢了。   梅子爹从客栈出去,先找人打听了城里哪里有柳树。   七杀阁的落脚处必须从柳树作为起点,然后按照八卦阵的方向从生门的方向找过去。   若不是江湖中人绝对不知道这个,便是江湖中人就算知道怎么找,不懂乾坤八卦也是白搭。   也幸好梅子爹从前曾经倾尽家财找过七杀阁一次,对如何找七杀阁很是在行,他很快就准了方位,一路寻了过去。   远远就看到了一个灯笼,这灯笼在白日是一个花纹,夜里就又是另外一个花纹了。   梅子爹眼睛一亮,快步走了过去。   就看到此处开着一家百草堂,店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店小二坐在柜台前打着盹儿。   梅子爹四处打量了一番,见到这家百草堂破败极了,连墙角都挂上了蜘蛛网,掉了的半扇窗户风一吹吱吱呀呀的。   若是在夜里,倒是挺适合闹鬼的。 第1102章 忌惮   梅子爹人都进来了,那店小二还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梅子爹叹了口气,抬脚走到了柜台边儿上,刚想轻轻敲一下柜台,就看到了柜台上那一层灰。   他有些嫌弃地收回了手,轻咳了一声,见这小二还没醒,他忍无可忍重重地咳嗽了两声,小二这才醒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梅子爹,又打了个哈欠,才说道:“要什么药材自个儿去找,这儿都没几个药材了,也不知道你还来作甚,要去就去千金方啊!”   梅子爹是来找人的,自然不会在意他这态度,就笑了笑说道:“什么千金方不千金方的,我只是想找个夫子帮着写三封家书罢了。”   店小二一听他这话,脸上的睡意才散去些许。   他将梅子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才说道:“原来是写家书的啊!那你随我来吧!”   梅子爹跟在他的身后,绕过柜台朝着内室走去。   内室里也放了许多药柜,大多数上头都布满了灰尘,只见店小二走到其中一个柜子旁轻轻敲了两下,柜子便朝着两边儿缓缓移开了。   原来他们七杀阁的暗室只能从里头打开,外边儿的人想要进去,必须由里边儿的人开启。   见着暗室里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店小二才说道:“这人说要找夫子给他家里写三封家书,你带他进去问问。”   三封家书是七杀阁的暗语,意味着要寻求保护。   一封家书是找人,两封家书是杀人,江湖中人大多都懂得。   里头接应的人也打量了梅子爹一番,看了一眼他的筋骨以及站姿便知道这人是个习武之人,便对着他做了个江湖手势,"大侠,请!"   梅子爹跟在他身后,进了暗室,他们刚走进去,暗室的门就关上了。   接应的这人看了一眼梅子爹的神色,见他半点儿惊慌都没有。   一般碰上这种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来人真真儿是见过大世面的,另一种可能就是此人有大本事,无所畏惧。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都说明他是个不好惹的。   自然,也是一个大客户。   他恭敬地冲着梅子爹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侠,随我里头请,我乃是七杀阁的剑锋,不知大侠如何称呼?”   梅子爹笑了笑,说道:“许久不曾在江湖中行走,也不知道当初的名号还有人记得否。我乃竹里青萧白。”   剑锋也不知道到底认不认识他,反正面子上很能过得去。   只见他急忙对着梅子爹抱拳,“原来是萧前辈!久仰久仰。”   梅子爹笑了笑,也没戳穿他,跟着他在暗室里绕了绕,很快就到了一处茶厅。   剑锋亲自给梅子爹倒上了热茶,才询问道:“不知萧前辈是想保护什么人?”   梅子爹想了想,就回答道:“保护一个朝廷中人,可行?”   剑锋眉头一蹙,有些为难地道:“萧前辈,您既然是江湖中人,想必也知道,咱们江湖向来和朝廷人泾渭分明的。江湖若是太过插手朝廷中的事儿,就会引来朝廷的围剿,您看这……”   梅子爹哪儿不知道他这话的意思,说到底不过就是想再多要些银钱罢了。   但话却不能说得太明白了,他微微一笑,说道:“剑锋少侠说得我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前几日有人袭击朝廷中人,被捉之后说是你们七杀阁的人。也亏得我在那位大人面前儿再三保证说你们七杀阁不是这样的组织,定然是被人冒名顶替了,大人这才答应让你们派人去保护他。”   剑锋一听这话也犹豫了起来,他不大确定是不是他们七杀阁接得活儿,虽说他们七杀阁的讯息更新得算快的了,但就算是有飞鸽传书,他们要将全国各地的消息都整理起来也有一个滞后性。   梅子爹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就又接着说道:“剑锋少侠,那人已经招了,是你们七杀阁曾经的叛徒,已经被我们抓起来了。您看你们什么时候方便,我将人给你们送过来?”   剑锋听了这话,又思索了片刻,才同梅子爹说道:“萧前辈,还请您在此处喝杯茶,这事儿不是晚辈能做主的,还请您等晚辈去请示一番。”   梅子爹一拱手,“无妨,你尽管去就是。不过,剑锋少侠,还请你务必传达到,这位大人官职颇高,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兴许会给七杀阁招来祸事啊!”   剑锋眉头一皱,神色更加严肃了些,“晚辈知晓了,多谢萧前辈提醒。”   梅子爹看着剑锋从茶厅走了出去,他独自一人在此处喝了两杯茶,就见着剑锋和一个年纪四十岁出头的中年人回来了。   梅子爹知道这应该是此地能说上话的人了,他起身对着来人抱拳,就听到对方说道:“原来是竹里青萧大侠,久仰久仰。在下潮中刃刘是,也是七杀阁在曹青城的堂主。”   梅子爹也跟他客套了两句,“原来是刘堂主,久仰久仰。”   刘是又询问了方才剑锋转述给他的话,问道:“不知萧大侠您说得是哪位大人呀?”   梅子爹也没瞒着他,就说道:“乃是通政使吴锡元吴大人。”   正三品大员……   刘是听了就觉得头皮发麻,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兔崽子敢将这种黑锅扣到他们七杀阁头上!   若是真让朝廷感受到了威胁,只怕要不了多久就会对他们江湖中人下手了,到时候他们七杀阁一定首当其冲。   “这事儿定然是误会,我们七杀阁从未接过刺杀朝中大臣的单子啊!”   梅子爹笑了笑,道:“吴大人也知道,所以才央我帮着引荐,我不敢一口应下,便自个儿先来看看。”   刘是一听,脸上一惊,“吴大人也来了我们曹青城?”   梅子爹微微颔首,“嗯,今儿才刚来,只是路过此地罢了。”   刘是这才说道:“还请您带我去见吴大人吧。”   梅子爹不知道这些年江湖中人到底经历了什么,但他们似乎并不像从前那样飞扬跋扈,对朝廷也更加忌惮了。   便应了下来,“也好,那您现在就随我去?” 第1103章 议价   刘是应了下来,给剑锋交代了两句,就随着梅子爹出门了。   刘是跟随着梅子爹来到一个不起眼的客栈门前,他还微微有些惊讶。   正三品的高官会住这种地方?看来这次他们要见的吴大人跟他平时印象中的大人并不相同啊!   梅子爹请刘是在大堂坐了下来,才对着他说道:“刘大侠,还请你在此处稍作片刻,我去请吴大人下来。”   看他这一副殷勤的模样,刘是估摸着这位竹里青大侠应当是投靠朝廷了。   梅子爹跑上了楼,去敲了吴锡元的房间门。   阿兴正琢磨着怎的过去这么久还不见梅子爹回来,就听到了敲门声,他急忙起身去打开了门,看到门口的梅子爹露出了释然的笑容,“叔,您可算回来了,我当您丢了呢。”   这话虽然是调侃的语气,但梅子爹还是从中听出了淡淡的担忧。   他对着阿兴说道:“丢不了,丢不了,大人呢?在不在?”   阿兴侧身让他进屋,“大人一直等您回来呢!”   梅子爹走进屋子,首先就看到了那个被绑在床上的刺客,才转过头看向了坐在桌前的吴锡元。   他对着吴锡元一抱拳说道:“吴大人,七杀阁在曹青城的堂主刘是随我回来见大人您了。”   吴锡元见他找到人了,也松了一口气,急忙追问道:“人呢?现在何处?”   梅子爹答道:“就在下边儿大堂等着,您要在何处见他呢?”   吴锡元想了想,说道:“我们要说的事儿比较隐秘,你们去将他请上楼吧,还是在屋里说比较方便。”   梅子爹应了下来,主动说道:“那还是我去传话吧。”   他从楼下上去,没多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的身后还跟着个中年男人。   男人身上穿着一身劲装,留着一寸长的胡须。   在吴锡元打量他的同时,他也在打量吴锡元。   梅子爹在一旁介绍了他们双方的身份,刘是心中一惊,没想到这位吴大人这样年轻就能坐到正三品了。   “吴大人,久仰久仰。”   吴锡元也跟他抱拳见了礼,才说道:“这回确实遇上事儿了,我们出来人手又带的不足,还是萧叔说了可以找你们七杀阁帮忙,麻烦刘大侠跑一趟了。”   刘是笑了笑,“大人您客气了,您是个官,我们是民,能帮上您是我们福分呢!”   吴锡元知道江湖中人大多比较爽快,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刘大侠,我们来的路上碰上了一伙儿刺客,有关你们七杀阁的名号我也是从他们口中得知的。这人是我们留下的活口,他身上有关你们七杀阁的刺青已经被人擦了干净,如今竟然碰上您了,这人还是交给您处置方便一些。”   他说完就看了阿兴一眼,示意阿兴将人带过来。   阿兴从床上将那个刺客给解绑了,押着他来到了桌子边儿上,一使劲儿这人就跪在了地上。   “他叫娄七,是原先你们七杀阁的人,不知道刘大侠可有所耳闻?”吴锡元问道。   刘是摇了摇头,“还真没听说过,七杀阁有许多分堂,不认识的大有人在。不过前阵子确实有听人说起过,似乎是有一群人背叛了我们七杀阁。”   他说着,就看了一眼那个叫娄七的,说道:“兴许这人也是其中的一员,待我先带他回去,问问就知道了。”   吴锡元让人阿兴先将人押去隔壁屋子,又让梅子爹去外头守着。   整个屋子就剩下了他和刘是二人,他这才直接说道:“刘大侠,我就开门见山直接说了。这些人是接了任务来杀我的,不知你们七杀阁能否出人护我安全?”   七杀阁能壮大到今天这个地步,自然跟他们的业务广泛分不开关系。   听了吴锡元话,刘是略微一思忖就答应了下来,“可!大人您需要我们保护您多久?只是护送您到目的地吗?”   说完,他笑了笑,解释道:“这两个是不同的价格,要问清楚一些。”   “你们顺便帮忙查清楚对我下手的这波人到底听从了谁的命令,等到时候我再告诉你们具体时间。”吴锡元说道。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犯不着让他多费心思了。   刘是有意结交吴锡元,他们江湖中人若是在朝中有人也能混得更开一些。   也因此他给了吴锡元一个十分合理的价格,“按照大人的说法,这些人是我们七杀阁叛逃的成员,也有我们七杀阁一半责任,大人您出五十两银子就好。”   吴锡元想了想,也觉得价格不错,就十分爽快的一口答应了下来,“也好,我家里人也请刘大侠一并派人保护了,价格上都好说。”   刘是又询问了他都需要保护的人,所在的地方,才说道:“我今儿一回去就给那边儿飞鸽传书,大人您放心。具体价格都是要根据时长来算的,差不多一年每户是一百两的价格,您这边需要先付三百两的定金给我们,明日我们就会安排下去。”   吴锡元听了之后,就答应了下来,“好,待会儿让阿兴给你们付钱。”   梅子爹就守在门口,他没用内力偷听吴大人他们的谈话,但当他们走出来的时候,看两人神色自然,一看就没起争执。   他冲着刘是拱了拱手,问道:“都谈妥了?”   刘是笑着点了点头,“谈妥了,吴大人果然年轻有为,是个能干的。”   他走的时候又从隔壁屋子带走了娄七,吴锡元等人今儿就打算在这个客栈过夜了,就让客栈送了饭食过来。   阿兴随意吃了两口,就起身说道:“时候不早了,叔,你在此处陪着吴大人,我出去转转,看看还有什么要补给的,咱们路上带着。”   梅子爹答应了下来,阿兴又去隔壁跟吴锡元打了声招呼,就出门了。   此地卖皮草的人家并不少,只是零零散散的有客人进店,也没什么生意。   阿兴平素看着像是个不善言辞的,但讲价倒是一绝。   三个皮草背心,总共也就用了五两银子。 第1104章 我夫君还好吗   今儿吴锡元给他的五两银子,还没暖热就被他花了个一干二净。   但阿兴心里头却是十分满足的,他摸了摸厚实又挡风的背心,咧嘴一笑,转身朝着客栈里走去。   他们在客栈里待了一夜,第二日天儿还没大亮,几人就启程了。   阿兴还跟客栈买了几个好储存的饼子,用干净的帕子仔细包好放在了包裹里。   从他们出城起,梅子爹就隐隐约约觉得有人在后头跟着他们。   但是他又说不好身后跟着的人到底是不是七杀阁派来保护他们的人,他向后看了一眼,吴锡元察觉了他的动作就问了他一句。   梅子爹将自个儿的顾虑告诉了他,吴锡元干脆勒停了马,三人都在原地等候着。   身后跟着的人见状也现身了,是三个不起眼男人,瞧着约摸都二三十岁的模样。   他们一现身就对着吴锡元等人一抱拳,解释道:“我等是七杀阁的人,奉命保护诸位!”   吴锡元和梅子爹的心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里,对着他们摆了摆手,“麻烦三位了。”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您在明,我等在暗,行事会方便许多,你们先请。”   相比昨儿来跟吴锡元谈事的刘是,这三人说话就显得有些生硬了,怪不得刘是才是七杀阁堂主。   吴锡元也不在乎他们的说话语气,只要他们能保护自个儿的安全就好。   在他们去涪陵郡的这十来日,路上又碰上了三波刺客。   但是吴锡元却隐隐觉得这三波人根本不是同一家的。   他将自个儿心中的疑惑告知了梅子爹和阿兴,毕竟他们才是真正和那些刺客交手的人,感受应当更加直观一些。   梅子爹和阿兴两人对吴锡元提出的疑惑深表赞同,“只可惜他们一看不敌我们,直接跑路了,连让我们拷问的机会都不给。”   吴锡元叹了口气,“不出门还真不知道,自个儿居然得罪了这么多人。”   而京城里的苏九月,这几日也不怎么好过,她天天儿夜里做噩梦,还是有关吴锡元梦。   从梦中惊醒无数次,但是她却根本不知道吴锡元在何处。   她自个儿在家里急的嘴巴上都长了泡,最后发现事到如今兴许只有一个人能帮得上她了。   这天她特意在太医署告了假,自个儿亲自去了趟钦天监。   钦天监上有一个巨大的观星台,在郭若无来了之后直接就成了摆设。   郭若无能掐会算,还察言观色,唯独看不来星象。   见着苏九月来了,他压根儿一点都不觉得意外。   他没什么官架子,也不习惯别人伺候,大殿里平素也不留什么人,就连苏九月喝得茶水都是他亲自给苏九月倒的。   “郭先生,您帮帮我!”苏九月开口央求道。   “好。”郭若无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下来。   苏九月:“……”   她原本还准备了一肚子苦口婆心的话,实在没想到他居然就这么直接爽快的答应了。   “郭先生,您也不问问我要您帮什么忙吗?”   郭若无心里想着,好不容易能蹭上她的满身金光,今儿她便是要他赴汤蹈火,他都硬着头皮上了。   再没有人比他们修道之人更懂得福德深厚的好处了,这种好处不是一时的,不仅可以让他们这辈子过得舒坦,就连下辈子的起点都要比旁人高许多。   郭若无这种凡事看淡的人,看着她这满天的功德金光,都忍不住跟着激动。   听了苏九月的问话,他淡淡地抬头看了一眼苏九月,问道:“那么夫人需要我帮您什么忙吗?”   苏九月先问了吴锡元的状况,“大人,我想问问我家夫君的境况。这几日我一直在做梦,梦里都是他遇上一些不好的事儿,我心里实在担心,不知道他如今还好吗?”   郭若无也没敷衍她,而是伸出右手掐算了一下,才郑重其事地回答道:“目前还是安全的,夫人无需太过担心。”   苏九月才刚松了一口气,一颗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   她对着郭若无问道:“郭先生,您这意思是我夫君之后还会遇上危险吗?”   郭若无微微颔首,神色郑重地同他解释道:“夫人您福泽深厚,夜里做得梦兴许就是老天对您的警示。”   “也就是说会成真的对不对?!”她自个儿心里早就有了答案,但她还是想问上郭若无一句。   郭若无看着她的眼睛,回答道:“此事的答案,夫人您心中不是已经有数了吗?”   苏九月想到自个儿昨儿梦到的事儿,顿时肩膀一耸一耸,轻轻啜泣了起来。   眼瞅着她有越哭越大声的趋势,郭若无赶紧说道:“夫人,此事也不是完全没有破解之法……”   此话一出,苏九月就跟抓住了最后的稻草似的,急忙问道:“什么办法?”   “我可以替夫人送一封信给吴大人,只需要吴大人的贴身衣物一件便可。”郭若无说道。   苏九月急忙回答道:“大约多久能送到?此时送信还来得及吗?”   郭若无抿唇道:“天黑启程,天亮就能到。”   苏九月心头一惊,忽然想到郭若无能才他们那么个小村子来到京城当国师,定然不是普通人。   既然他说能送到,那么定然是能到的!   苏九月急忙说道:“我这就回家写信,再带身我夫君的衣裳过来。”   郭若无点了点头,又叮嘱了一句,“夫人,一定要贴身衣物才行。”   距离太远的话,外衣上头的气息是不够用的。   苏九月应了下来,起身同他道了声谢,便又风风火火地朝着自家赶去。   一到家门口,她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跑回屋子里自个儿磨了墨,铺了一张纸,将自个儿昨儿夜里梦到的事情写了下来。   又亲自去了内室,从他们放衣服的衣柜里找了吴锡元的贴身衣物。   衣裳都是洗干净收起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她有些担忧,最后看到吴锡元放在她梳妆台上的发冠上有一两根发丝,她想了想,取下来用帕子小心翼翼地包起来,一并带着去了钦天监。   郭若无见她又来了,也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快,看来她也是真的急了。 第1105章 千里送信   “东西都带来了吗?”郭若无问道。   苏九月点了点头,将手上拎着的小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对着郭若无说道:“都带来了,只是我夫君原先留下来的衣物都已经清洗过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用。我又从他的发冠上找到了他的两根头发,也一并带来了,你看看能不能用。”   郭若无看着苏九月将包袱打开,他只是看了一眼包袱里的东西,就点了点头,说道:“够用了,有头发丝更方便一些,明儿他一觉醒来,便能看到你的信了。”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眼中的欣喜显而易见。   就听到郭若无又接着问道:“信呢?”   苏九月赶紧从自个儿小碎花包袱当中找出了她方才着急忙慌写出来的信,连带着将信封一起递给了郭若无。   郭若无手里拿着她递过来的信,眉头紧皱。   苏九月见状便问道:“郭先生,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妥?”   郭若无将信封又还给了她,并说道:“吴夫人,你将信拆出来,里边儿的信纸折成一只纸鹤。”   苏九月拿着信直接愣在了原地,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可是我不会折纸鹤啊?”   郭若无:“……”   “罢了,我来。”   他让苏九月自个儿将信纸拆开,把里头的信纸取了出来,他自个儿拿着随意折了几下,一个小巧的纸鹤就出现在了他的手指尖。   郭若无拿着纸鹤递给苏九月看,“没什么要补充的了吗?若是没有的话,这信我就要送走了。”   苏九月摇头,“没有了,就这么送过去吧。”   郭若无手指飞快地掐着,嘴巴里还念着苏九月听不懂的诀,他再次摸上纸鹤的时候,纸鹤的翅膀忽然就动了。   苏九月眼瞅着纸鹤在屋子里飞了一圈儿,又落在了郭若无案几旁边儿的灯罩上,差点没把眼睛给瞪出来。   那些街头的骗子们若是能有这本事,也就不会整日拿个符纸骗人了。   不过她转念又一想,若不是郭若无有这本事的话,皇上又怎么会找郭若无来当国师。   她甚至不知道该说皇上慧眼识珠,还是该夸喜妹,给自个儿找了这么个厉害的夫君。   郭若无见到苏九月愣在了原地,就跟她解释了两句,“这信只能夜里送,白日惊动的人太多了,不是什么好事儿。吴夫人,您先回去吧,待天黑了,我便将这信送出去,您放心就是。”   苏九月冲着他微微屈膝行了一礼,才又接着问道:“郭先生,我需要付您多少银子?”   郭若无摇了摇头,“不用。”   苏九月直言道:“郭先生,我曾经听人说起过,你们最讲究的就是因果。我既然让您趟了这趟浑水,又怎能不给您报酬呢?”   郭若无听了她这话倒是很惊奇,他也直截了当地说道:“是讲究因果,先前儿为了喜妹要过您的头发,此番也算是还了您的情了。”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苏九月自然不会强求,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先回去了,多谢郭先生。”   郭若无亲自将她送了回去,看了看天色,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拿起那个小的纸鹤,转身回了自个儿家里。   .   吴锡元在抵达涪陵郡的前夕,是在一个农户家里过夜的。   阿兴先前儿查过地图,这应该是他们在路上度过的最后一夜。   阿兴对着吴锡元说道:“大人,最后一晚上,您将就一些。农户家里条件不大好……”   他话还没说完,吴锡元就已经打断了他的话,同他说道:“无妨的,我原先也是农家出身,家里条件比起这家还不如的。”   阿兴看着这家徒四壁的人家,再看了看仪表堂堂的吴锡元,实在有些无法想象。   他将自个儿的兔毛背心一并给吴锡元铺在了身子底下,就想着让吴锡元夜里能睡得暖和一些。   吴锡元瞧见了,就让他拿了回去,“你都给我铺了,你咋办?我身上穿得暖和,这里也不冷的。”   他们正说着话,梅子爹就从外头走了进来,他的手里还拿着一个炭盆,里头冒着火星。   阿兴一回头就看到了,顿时眼睛一亮,问道:“叔,你哪儿找来的炭盆啊?”   梅子爹笑了笑,“农户家里借的呗!他们舍不得家里的柴火,我可是舍得的。给了他们二十个大钱,买了一小捆柴火,给大人烧了热水,待会儿洗漱完了还能灌个汤婆子暖被窝,这些都是烧剩下的,我一并从灶膛里铲出来了。此地阴冷,太过潮湿,炭盆子在屋子里烘烤一下,就会舒服许多。”   吴锡元走过来瞧了瞧,搓了搓已经有些发麻的手指,对着梅子爹比了个大拇指,说道:“还是您想得周到。”   梅子爹笑着应道:“原先梅子小的时候,很是怕冷,我就会这样给她取暖。您这是还没当父亲,不然也就晓得了。”   说完这话,他自个儿也乐了,一拍脑门说道:“也是我想岔了,大人府上有下人伺候,这些事儿原本也用不着您自个儿操心的。”   吴锡元赶紧接过话头说道:“若是真能有个小姑娘,我倒是也宁愿自个儿伺候她,想想也挺有趣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面色红润,脸上带着些许神往。   就连一旁的阿兴也抓了抓后脑勺,有些意动了。   谁能拒绝娇娇软软的小女儿呢?   梅子爹看着他们俩这模样,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大人,待您回去了也生一个就是!”   说完,他又看向了阿兴,一挑眉道:“倒是阿兴,你连个夫人都没呢!想什么小女儿!”   阿兴撇了撇嘴道:“我好好跟着大人做事,日后夫人会给我发个媳妇儿的。”   梅子爹一想到夫人身边儿除了兰草,就是他女儿梅子了,顿时眉头一皱,再看向阿兴,眼神中就多了几分考量。   阿兴不过是随口一说,还不知道梅子爹已经想得这么长远了。   他从包袱里取出一个汤婆子,对着吴锡元打了声招呼,“大人,我去厨房灌些热水回来。” 第1106章 绕路躲灾   阿兴灌了热水回来,给吴锡元捂在被窝里。   见着梅子爹还在跟吴锡元闲聊,就说道:“叔,天色不早了,让大人先睡吧,咱们明儿一早还要赶路呢!”   梅子爹见状也应了下来,“阿兴说得对,大人,您早些睡吧!我们便不打扰您了。”   吴锡元让他们将炭盆端回自个儿屋子里,让他们屋子里也暖和暖和。   可是这两人谁也不应,他们不约而同地道:“大人,我们都是习武之人,这点儿严寒算不得什么,倒是您得当心着些。”   吴锡元拗不过他们,只能看着他们走出了门,还贴心地帮他将房间门关上。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回到了床上,将自个儿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塞了汤婆子的被子确实很是暖和,但跟他夫人帮他暖得还是有些差距的。   吴锡元躺在床上,叹了口气,京里头应当比此处还要更冷一些,也不知道他不在身边儿,他媳妇儿能不能照顾好自个儿。   希望常福显这里能顺利一些,他也想早些回去了。   女儿不女儿的不重要,他主要是想他夫人了。   吴锡元躺了一会儿,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这天夜里是一个有他媳妇儿的梦,还是一个让他都舍不得起床的美梦。   只可惜天亮了,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将他从梦境中拉了回来。   吴锡元睁开眼睛,手指一动,似乎有什么从他的手背上掉了下去。   他察觉到了不对劲,就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低头一看,就看到了被子上赫然有一枚纸鹤。   吴锡元非常清楚,昨天夜里他睡觉的时候,是没有这枚纸鹤的。   而此时这枚纸鹤却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他的屋子里,还没有惊动任何人。   吴锡元顿时眉头就拧了起来,一颗心也沉了沉。   还不知道是谁进了他的屋子,也幸好对方没有要他的性命,不然待到梅子爹他们进来的时候,只怕等着他们的就只是一具死尸了。   吴锡元一边儿思索着,一边儿打量着这枚纸鹤,见到上头似乎有笔墨的痕迹,想必是有人想跟他谈判什么。   吴锡元心中有无数个猜测,等他拆开纸鹤一看,整个人差点惊呆了。   字是他夫人的字没错,信上告诉他,在经过一个山谷的时候要格外当心,最好绕路走。   那山谷口有三棵杉树,里头有埋伏,三波埋伏,他们不是对手。   最后,关于信是怎么送到的,苏九月也担心吴锡元会胡思乱想,给他做出了解释。   告诉他信是她托郭若无送的,让吴锡元瞧见之后不要惊慌,最好看过之后尽快将信销毁。   吴锡元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不是刺客所为。   不过郭若无这一手神不知鬼不觉,比起刺客还要让人害怕。   这一手可千万不能让皇上知晓,不然哪怕郭若无再能干,皇上都容不下他的。   他自个儿心里定然也是清楚的,但他却依然要帮他们,九月这个手帕交也没有白交。   吴锡元将纸鹤揉成一团,看到炭盆里的火已经灭完了,便捏着纸团打开了门。   一开门就看到阿兴站在门外,“大人,您要洗漱吗?梅子爹已经将热水烧好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我自个儿去打水就好,你先收拾一下东西。”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进了厨房,借着给灶膛加柴火的动作,顺手将自个儿手里的纸团一并丢了进去。   梅子爹将热水给他打到了木盆里,“大人,您洗漱吧。”   吴锡元接了过来,拿去洗漱了干净,这时候阿兴已经将早膳拿了出来,对着吴锡元说道:“这是农户大妈做得,您先喝些粥,吃个饼子。”   吴锡元一边儿吃,一边儿对着阿兴他们问道:“从这儿往涪陵郡要走哪条路?”   梅子爹说道:“前头就是愚氓沟,再往前是红山谷,过去就到涪陵郡了。”   吴锡元估摸着苏九月信中说得就是红山谷了,便说道:“咱们能不能换条路走?”   梅子爹和阿兴同时惊讶地看向了他,搞不懂分明马上就到了,他为何又提出这一茬。   “大人,再走别的路就要绕远了,从这边儿走咱们只需大半日的时光,不到太阳落山咱们就能到涪陵郡。”   吴锡元却说道:“就是因为还剩下最后一节行程,我担心若是走这边儿会有更多刺客埋伏。今儿一早我这眼皮子就跳个不停,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似的。”   梅子爹没想到吴大人好歹也是个读书人,居然还信这么玄乎的事儿。   却听到吴锡元又接着说道:“从前我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我们村子被大几百头狼群围攻,不会错的。”   梅子爹听了也不由得咂舌,事关大人的安危,他们也赌不起。   因此梅子爹和阿兴就同时应了下来,“那咱们还是绕路吧。”   梅子爹说道:“绕远一些,今儿兴许就到不了涪陵郡了。”   阿兴却说道:“到不了就到不了,左右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还是稳妥一些的好。”   梅子爹听了他这话,顿时笑了起来,“也罢,你俩年轻人倒是比我这个老头子还要稳妥,不过你说得也不错,那咱们还是绕路吧。”   他们在农户家用完早饭,将厨房的东西都恢复了原样。   这家大人都出去干活儿了,只剩下一个七十岁的老妇人和两个七八岁的孩子在家里。   阿兴给他们留了一两银子当做是借住一晚的酬谢,便背起他们的包袱牵着马离开了。   他们三人按照地图没走愚氓沟,而是绕路去了旁边儿苍青山。   苍青山很长,即便是他们有马,也要用去今日大半的时光。   只是他们从此处过确实没人想得到,一路上很顺畅,根本没有任何打斗,也算是变着花样的节省时间了。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他们才刚走出苍青山。   此时就算他们连夜赶路,在夜里赶到涪陵郡也还是进不去城门,吴锡元干脆跟梅子爹和阿兴一合计,就地休整一晚上算了。 第1107章 管家成长记   梅子爹原先带着女儿闯荡江湖的时候可没少在外头过夜,听闻吴锡元说要就地休整,他立刻就站了出来说道:“大人,落脚地得找个避风的,属下待会儿四处看看去,到时候生一堆火,就暖和了。”   阿兴也在一旁说道:“叔,我跟你一起去。”   梅子爹给他指了个方向,告诉他去那边看看,“你去那边,我去这边,待会儿咱们还回大人这儿碰头。”   阿兴点了点头,也叮嘱了一句,“叔,别走远了,大人这边也能有个照应。”   梅子爹摆了摆手,“知道了,就在跟前儿,马上回来。”   阿兴见他走开了,又苦口婆心地跟吴锡元叮咛道:“大人,待会儿若是有什么异样,您就赶紧骑上马朝着萧叔的方向去,萧叔武艺精湛,定能撑到我们赶过来。”   吴锡元闻言有些好笑,但想到他也是为了自己的安危着想,就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对着阿兴说道:“放心吧,我心里都有数的。”   见着阿兴似乎还要开口说话,他急忙打断了他,说道:“阿兴啊,你再说下去,怕是萧叔就要回来了。”   阿兴这才抓了抓后脑勺,应了下来,“那属下也先走了。”   梅子爹确实不敢走多远,他们才刚到仓青山的外围,这里虽说兴许不大会遇上敌人,但谁知道会不会遇到野兽。   吴大人虽说身子康健,但若是碰上个豺狼虎豹之类的,依然没有丝毫胜算。   再说了,不过一晚上,凑合凑合就过去了。   他找到了一棵大榕树,榕树枝繁叶茂的。   他们夜里可以睡在树干上,底下生一堆火,既不会觉得潮湿,也不会太冷。   他自觉此地不错,便不再找了,转身回去找吴锡元。   他正在跟吴锡元说着他找得落脚处的时候,阿兴也从另一个方向小跑着过来了,“大人!我找到今儿夜里的落脚处了!”   吴锡元和梅子爹同时看向了他,阿兴跑得满头大汗,脸上的神色却是欣喜的。   “找得何处?”梅子爹开口询问道。   阿兴笑着答道:“运气好,刚往前头走了一点儿就看到了一间屋子,应该是他们看果园的时候住的。这会儿天冷了,果园也秃了,那屋子这会儿都没人住,咱们借住一宿,应当比露宿山野要舒服。”   梅子爹听他这么一说,也觉得不错,“这地儿好,咱们就去这里,明日给他们留几个大钱儿,也不算白住一晚上。”   吴锡元听着他们两人的话,心中也很是感动。   之前他提议要绕路,这两人没有丝毫怨言跟着他多走了一天的山路,到了夜里只能跟他一起住在这山间的小破屋子的时候,也依旧兴致勃勃。   就在吴锡元出神的时候,阿兴已经撸起袖子去收拾那个小木屋了。   梅子爹请吴锡元在一旁的包袱上坐了下来,才说道:“您先坐着休息片刻,属下去帮帮阿兴。”   就一个临时居住的小破屋子,原本也没有多大,他们两人进去三下五除二就收拾了个干净。   很快他们就出来将吴锡元请了进去,屋子原本就不大,三个壮汉一站进来屋子直接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吴锡元借着月光在屋子里一打量,发现床榻上已经铺上了稻草,他们换洗的衣裳在稻草上面薄薄地铺了一层。   阿兴说道:“大人,您先在此处歇息一晚上,我跟萧叔去外头守着。”   吴锡元却道:“一起挤一晚上吧,外头有风,怪冷的。”   阿兴摇头,“这屋子太小了,属下还是睡门口吧。”   说完,他作势就要走。   却被吴锡元叫住,“出门在外的,哪儿有那么些讲究,一起挤挤。”   阿兴听了这话,面露难色。   吴锡元看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问道:“怎么?你还有什么事儿?”   阿兴这才支支吾吾地吐出一句话,“大人,我睡觉打呼。”   吴锡元一愣,就见到阿兴又看了一眼梅子爹,接着说道:“萧叔也打。”   吴锡元:“……”   “无妨,不影响,一起在屋里挤挤吧。”吴锡元还是坚持道。   此地经常下雨,他们这几日一路走来,日日晨起大雾加小雨。   这两人要是在外头睡一宿,受了凉,不仅对身子不好,也要耽误事儿的。   阿兴和梅子爹见吴锡元执意让他们在屋里过夜,也知道他们大人是为了照顾他们。   一边心存感激,一边在床榻旁边的地上用稻草随意铺了铺,打算凑合一晚上。   眼瞅着夜越来越深了,一直不敢入睡就怕吵到自家大人的阿兴和梅子爹两人再也忍不住了渐渐地都进入了梦乡。   而吴锡元躺在床上,听着这两人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心中忍不住感慨,他们两人居然还能不互相打扰,也是难得。   吵归吵,吴锡元这几日也确实是累着了,他最后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   阿兴在外头生了一堆火,用农户留在这小木屋的陶罐烧了些许热水。   见着吴锡元出来了,就同他打招呼,“大人,您起了啊!今儿难得是个大晴天,我们在小木屋后头找了些干柴,还能有口热水喝。”   吴锡元应了一声,阿兴瞧见水烧得差不多了,就将热水灌进了水囊里,递给了吴锡元,冲着他说道:“大人,您先抱着暖会儿身子,萧叔说去前头村子里给咱们探探路,马上就回来。”   吴锡元手里被他塞了个水囊,一下子就暖和了不少。   阿兴又从包袱里拿了干粮给他,让他先吃一些垫垫肚子。   “待会儿咱们就能进城了,到时候您再吃顿好的,外头条件简陋,先垫垫肚子。”   吴锡元发觉阿兴现在是越来越能干了,不说别的,现在他的衣食住行都被阿兴包圆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阿兴他还做的很好,细心程度跟姑娘家有的一比。   吴锡元一个饼子还没吃完,梅子爹就一脸严肃地赶了回来,一见到吴锡元就急忙说道:   “大人,不好了,咱们应当是过不去了。” 第1108章 绳之以法   吴锡元的饼子啃了一半,听了他这话急忙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梅子爹眉头紧皱,回答道:“前边儿进村子的路都被挖断了,几个乡亲在旁边儿守着,不让任何人过去。”   吴锡元这阵子一直跟朝廷的那些王爷们斗心眼,这会儿听了梅子爹这话,第一反应就是该不会涪陵郡的常福显也有自立为王的打算了吧?   可是紧接着梅子爹就告诉了他另外的答案,“听说附近几个村子这阵子总有小孩子丢,被找到的孩子尸首都被掏了心……村子里的乡亲们为了保护他们的孩子,自发的组成了巡逻队,每天乱换,不让任何陌生面孔过去。”   吴锡元听了脸色大变,这事儿真要说起来比起那些王爷们想要自立为王还要严重。   毕竟每一例案子背后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居然黑了心肠居然能做下这种十恶不赦的事儿!   阿兴也在一旁啐了一口唾沫,暗骂道:“呸!这畜生!就算是死了,也要被阎罗王下油锅的!”   吴锡元看着阿兴说道:“你将热水灌了,把火灭了,咱们一起过去瞧瞧。”   梅子爹一看吴锡元这架势,就知道自家大人估摸着是要管这一出“闲事”。   他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他们家大人从来不会让他们失望。   在阿兴灭火的空挡,吴锡元动作麻利的将阿兴方才递给他的饼子吃了个干净,又灌了两口热水咽了下去。   梅子爹已经转身回去收拾他们的东西去了,等吴锡元吃完,他们两人刚好收拾了东西。   吴锡元三人上了马,朝着前边儿的村子走去。   “前边儿是什么村?”吴锡元问道。   “修浅村。”这些都是梅子爹打听清楚的。   吴锡元微微颔首,他此时已经看到了远处守在路边儿的人了。   他骑着马走到跟前儿,才重新停了下来。   对面的几个村民也走了上来,手里拿着锄头和叉子,冲着吴锡元等人喊道:“来者止步!我们修浅村已经封路了,来人请绕行!”   吴锡元从马上走了下来,给了阿兴一个眼神,阿兴会意,拿着吴锡元的名帖走上前去,对着这三个村民说道:“我们大人是京城里来的通政使大人,路过此地,还请行个方便。”   这三人听了他这话,又接过名帖,看来看去也还是不认识字,只能看出上头似乎是盖了印章的。   其中一人说道:“你说你是京城来的,我们就信了?不过是一张纸,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作假!”   这就是典型的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了。   阿兴眉头一皱,“谁说作假呢?我们大人怎么会作假!”   吴锡元知道阿兴性子比较直,担心他跟这些老百姓们吵起来,结局会对他们更为不利,急忙上前一步说道:“乡亲们,你们村子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吗?需要帮助否?”   这些人一看吴锡元通身的气度,再看他说话和颜悦色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就跟他解释道:“不是我们不让您走,实在是隔壁村子都没了七八个孩子了,大的有十一二岁的,小的也有一两岁的。一个村子总共也没几个孩子,都是大人的心头肉,我们也是没了办法……”   吴锡元顺着他的话跟着怒骂道:“真是畜生行径!”   “是啊!畜生都不如!”   ……   一起骂了几句,吴锡元才又接着说道:“可是你们一直这么守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啊?如今不是农忙的时候还好,待开了春,你们人手也不够用了。”   他这么一说,这几个村民就更加生气了,“可不是嘛!只希望在开春之前他们能将那畜生给抓起来!”   吴锡元问道:“你们没去报案吗?”   村民们解释道:“报案了,我们村子还没出事,官府的人先去了隔壁村。”   吴锡元想了想,又问道:“这事儿出了多久了?”   “小三个月了,大家伙儿每日都担惊受怕的,孩子们更是连家门都不敢出。”   吴锡元叹了口气,在他们村里十岁的孩子都能当个壮丁用了,这几个村子却一连折了好几个孩子,谁家里能受得了啊。   “你们派人跟着我们,我们只是从你们村子路过。待本官到了涪陵郡,见到了常大人,定然会想法子帮你们将这贼人绳之以法!”吴锡元许诺道。   这些村民还有些犹豫,吴锡元又苦口婆心地说道:“无论是此地官员本事不佳,还是官员不作为,有本官在,都能监督他们。你们不让本官过去,本官顶多绕个路,但村子里的孩子们可等不得啊!”   最后这三人派了一人去问了他们村长,到底还是放了吴锡元过去。   吴锡元他们被村长亲自盯着出了村子,心里对这个村子还蛮有好感的。   在出事之后,整个村子能够迅速的联合起来保护村子里的孩子,说明这个村长也是个厉害的。   老村长将吴锡元一路送出了距离村子五里地的地方,才拉着吴锡元的手说道:“大人,草民无意冒犯,实在是迫不得已。若是您真的有法子,还请你帮帮我等。虽说如今这些事儿没出在我们村子里,但谁家的孩子不是孩子啊?您说是不?”   吴锡元点头应下,“您放心吧,待我见到常大人,会敦促他好好调查此事的。”   他没敢告诉老村长他跟常福显有些许矛盾,唯恐吓到他老人家了。   在吴锡元走后,其他年轻人才道:“这位大人从京城来,要前往涪陵郡,怎么会从咱们村子路过?这也太不合理了。”   老村长在他的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说道:“不该你操心的就别瞎操心!这位官职应当不低,你别看人家年轻,等闲人装不出来这气度呢!就算让你装,你觉得你能行?”   年轻人摇了摇头,老老实实地捂着自个儿的后脑勺说道:“做不到。”   “那不就是了,我这双老眼不会看错人的。这位大人从咱们村子路过,定然是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事,你们别多管了!吩咐下去,告诉村里人,就当没见过这三个人,日后便是有人来打听,也一律统一口径!咱们村没外地人来过!” 第1109章 借兵   村里的年轻人没太看明白老村长的意思,甚至还有人小声嘀咕,“这是为甚啊?”   老村长瞪了说话这人一眼,说道:“不懂照做就是,别瞎问!”   小年轻抓了抓头发,依然一脸不解,但也确实没再说话了。   从修浅村到涪陵郡路程并不远,也兴许正是因为如此,那畜生先动手的才是隔壁村子。   吴锡元他们晨起出发的,刚好到了正午抵达了涪陵郡。   涪陵郡跟蜀郡相比又有些不大一样了,这里的房屋建筑以木头为主,家家户户外头都吊着一盏马灯。   街头巷尾的小食倒是跟蜀郡、京城差不多,他们一行人赶了一早上的路,这会儿肚子早就咕咕叫了。   吴锡元见他们的眼神都不自觉地朝着路边儿的小食上瞄,就笑了起来,说道:“走了一早上了,大家也都饿了,咱们先用过午饭,待会儿再去见常大人。”   阿兴和梅子爹听了这话,脸上都浮现了笑容来。   “都听大人的。”   吴锡元挑了一家看起来生意还算兴隆的店走了进去,店小二很快就迎了上来,“客官,您几位啊?”   “三位。”   “得嘞!您三位随我来!”   吴锡元领着阿兴和梅子爹跟了上去,在大堂靠窗的一个位子坐了下来。   吴锡元询问了店小二点了四个招牌菜,又要了三碗饭,三人可算吃了顿带油水的饱饭。   吃过饭后,吴锡元他们甚至也没找个客栈落脚,就直接一路打听去了云贵总督常福显的府上。   常福显府上的下人进来禀报,说是一个自称是吴锡元的男人前来拜访,他手里还捧着吴锡元的拜帖。   常福显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了,“吴锡元?是京城的那个吴锡元吗?”   下人将手中捧着的拜帖送了过去,“应当是的,属下听他们讲着官话,这是拜帖,大人您一看便知。”   常福显伸手接过了拜帖,打开一看,眉头就拧了起来,“还真是他,他怎么好端端的从京城跑到这儿来了?是为了笑话本官吗?!”   常福显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当初他是一时糊涂才做了些不好的事儿。   但既然皇上已经轻拿轻放了,他吴锡元凭什么来笑话他?!   下人也能感受到他此时的怒气,战战兢兢地说了一句,“大人,您要见吗?”   常福显一拍桌子,厉声说道:“见!为何不见!不见他还当本官怕了他呢!你去将他叫进来!”   下人应了一声是,轻手轻脚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吴锡元就跟在这个下人身后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对着常福显拱了拱手,“常大人,我突然造访实乃事出有因,还请大人勿怪。”   常福显看着他们几人身上还背着包袱,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想必也是才刚到他们涪陵郡。   但瞧着吴锡元说话这语气也不大像是来找茬儿的,他眉头一皱,问道:“吴大人,您不是应当在京城里替百姓们上达天听的吗?怎的会来到此地?”   他当了那么多年的通政使,比皇上当皇帝的年份还要久,自然知道通政使是做什么的。   通政使就是个京官,除非……吴锡元也犯了什么事儿,惹怒了皇上。   这么一想,常福显心中稍稍有些幸灾乐祸,嘴角都微微翘起来了些许。   吴锡元见他都没请自己落座,就知道自己此次所求之事,想必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容易。   他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实不相瞒,本官最近正在蜀郡办案子。人手有些不大够用,此番来找您,实际上是想向您借几个人。”   常福显一听,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是几个人,好说!好说!十个够不够?”   吴锡元:“……”   常福显看着吴锡元脸色有些不好,就又接着说道:“可是不够?那我再给加几个?”   吴锡元叹了口气,说道:“恐怕加几个都不大行,至少得上万人才可。”   常福显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吴大人,您这话说的,您这哪儿是要借几个人啊?您这分明是要找我借兵嘛!”   吴锡元点了点头,一脸郑重地说道:“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要找您借兵的。”   常福显眉头紧皱,神色十分为难,“不大行的,吴大人。”   吴锡元就知道没这么顺利,便又接着说道:“大人,您听我说,蜀郡有人屯兵,想要拥兵自立。京城那边儿要过蜀道,很难调兵遣将。若是您能将这一万人借给我,咱们合起伙将他们一举拿下,到时候论功行赏,定然有您一份功劳。”   他这么一说,常福显有些许心动了。   他先前儿收了些许银子,压了几桩案子,也算是触了皇上的眉头。   日后他的仕途几乎就算是毁了,很难再往上爬。   可若是他帮皇上灭了叛军,到时候皇上论功行赏的时候,定然会再次念起自个儿的好。   吴锡元看他似乎在思索,就又接着说道:“退一万步来说,蜀郡拥兵自立,到时候若是想扩张,蜀道那边儿易守难攻,他们定然不会往京城方向扩张。等到那时候你们涪陵郡就是最好的攻打对象。”   说到这儿的时候,吴锡元稍稍停顿了片刻,才说道:“大人,您可有想过,若是涪陵郡失守,您又该怎么跟皇上交代呢?”   常福显脸色一变,嘴上却道:“你少来吓唬本官!有本官在!涪陵郡怎么都不可能失守!”   吴锡元又道:“本官自然是相信大人的,但凡事都有变数,您知道蜀郡有多少人吗?您知道他们还有没有别的帮手?一切都不好说,大人万万不可大意!”   常福显沉默了,许久之后才说道:“吴大人,本官可以帮你,但却也能无条件相帮!本官提个条件,若是你能应下,本官就立马派兵!若是您不应允,那也就只好算了。”   吴锡元一听,就知道他兴许是不满自个儿抢了他通政使的位子,来想法子找场子了。 第1110章 大人助我   但是现在是他们求到了别人头上,不管对方提出什么条件,他都得尽可能的应下。   吴锡元神色严肃地问道:“您说。”   常福显笑了笑,说道:“说起来也算不得什么,不过若是日后皇上问起,还请吴大人禀报皇上,是本官主动出兵的。”   主动出兵相助,跟被求助之后再出兵自然是不一样的。   吴锡元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他无非就是想要功劳罢了。   这么一来,自己的功劳倒是少了一些,不过也无妨,他还年轻,便是累积了再多的功劳,只怕皇上也不敢过多加封。   吴锡元一口就应了下来,“好!”   常福显满意地笑了,“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吴大人果真名不虚传!来人!给吴大人上茶!”   既然他们双方已经达成了合作,那么此时的吴锡元就是他的客人了。   吴锡元喝着茶水,一边儿跟常福显说了如今京城里的情况。   “平王一脉如今已经彻底凉了,皇上一切都好,您无需挂念。”他说道。   常福显又问起了蜀郡的情况,“不知蜀郡想要拥兵自立的人是谁?”   这种话题已经涉及到了机密了,但吴锡元既然要跟常福显借兵,这种事儿自然要跟他说清楚的,不然他怎么放心将人送走。   “应当是桑庄和安旭文他们,但我估摸着他们是想拥立一个傀儡皇帝,至于是谁……兴许他们自个儿也还没商讨出一个结果。”吴锡元说道。   其实吴锡元自个儿心里头大致是能猜到的,十有八九就是万佳年。   但是万佳年的事知道的人很少,还牵扯到了万家和太后。   而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常福显原本就和桑庄他们走得比较亲近。   他不敢赌,也不能赌。   “桑庄?”常福显喃喃自语。   这人他认识,也是他被贬到这地儿的罪魁祸首。   常福显在心里叹了口气,也怪他自个儿意志不坚定,不过那么多银子,谁能抵挡住这种诱惑呢?   他抬眼飞快地扫了吴锡元一眼,也不知道这个吴大人行不行。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也听到了他念桑庄的名字,便同他说道:“桑庄在蜀郡鱼肉乡民,有关他的诉状很多都被他自个儿压了下来,好不容易有人送到了通政司,本官才能一路顺着线索摸到了拥兵自立上头。”   他这么一说,常福显心中那叫一个后悔呀!   当初他若不是贪心收下了桑庄那十万两银子,只怕如今摸到线索立大功的人就是他了!   吴锡元看着他的脸色,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   当然,这些话也是他故意说给常福显听的。   什么叫拣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回有个亡羊补牢的机会摆在他面前,希望他不会再当个傻子了。   常福显叹了口气,说道:“吴大人当真是好运气啊!”   吴锡元抿着唇,心里其实也有些赞同对方的话。   若不是运气好,他哪儿能这么年轻就坐上这个位子?上一世的他,此时还是个傻子呢!   “常大人运气也不差,待此事办妥之后,定然是大功一件!”吴锡元抱拳说道。   常福显笑了起来,“本官定然会记住吴大人这个人情的!”   说完,他转念又一想,也不知道一万人够不够,若是这个送上门的功劳失败了怎么办?   因此,他便急忙说道:“吴大人,一万人够不够?不然再多派一些人过去?”   吴锡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露出了笑容来,“就等着您这句话了!一开始害怕大人您不肯借兵,才说一万的。若是您愿意多借一些,此事咱们自然更有把握一些。”   常福显哈哈大笑,“吴大人果真含蓄。”   吴锡元这会儿也摸清楚这个常大人的性子了,是个有私心但是识大体的人。   因此,吴锡元收敛了脸上的笑容,认认真真地说道:“既然常大人这么说了,那本官就得跟您说个不含蓄的了,还请常大人听了好好重视。”   常福显见状,侧过脸看他,神色也认真了起来,“吴大人,您但说无妨。”   “今儿我们从修浅村路过被拦了下来,听当地的村民们说,在他们附近的村子里有七八个幼童被杀害了,年龄从两岁到十一岁不等,死者全都被掏了心。”   吴锡元说完就看向了常福显的脸色,就见常福显点了点头,“此事本官也有所耳闻,已经派了人过去查案子,只是目前还没什么头绪。”   他说完就看向了吴锡元,同他说道:“吴大人,不知您能否助我一臂之力?”   吴锡元还着急回蜀郡坐镇,毕竟真叫他们拥兵自立了,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一旦有了出头鸟,剩下其他地方的阴暗势力,可不就跟雨后春笋一般,通通都冒出来了。   兴许是他看出了吴锡元脸上的为难之色,便又问道:“大人可是有什么不便?”   吴锡元叹了口气,说道:“实不相瞒,我只能在此地停留两日,便要赶回去了。来得时候路上出了些状况,耽搁了些许时间,不然还能多留几日的。”   常福显又说道:“两日就两日,若是两日之后案子依旧没什么眉目,吴大人您尽管走就是,那些孩子们我会派人集中保护起来的。”   吴锡元一想也行,就答应了下来。   他在常福显安排的宅子里住了下来,但他还来不及躺在床上歇息一下,常福显就带着人找了过来。   “吴大人可安顿好了?”   吴锡元才刚洗了把脸,就点了下头,就听常福显笑着说道:“如此,大人随我一同走一趟修浅村?”   吴锡元想到今儿早上走的时候,他也是答应过修浅村的村民的,便应了下来,“也好,还是过去看看吧。”   他们一行人到修浅村的时候,修浅村已经换了另外一拨守卫的村民。   远远地看到他们就有人兴奋地喊了起来,“快!快去叫村长!官府来人了!”   吴锡元他们的马才刚停下来,一群人就围了过来,“官爷!您可算来了!”   “是啊!坏人抓到了吗?” 第1111章 把孩子们看管起来   常福显被人群围着,听着乡亲们七嘴八舌地问话,也没有觉得不耐烦。   “还没抓到,本官过来就是想想问问你们这边儿还安全否?”常福显问道。   “目前我们村还没孩子遇害,但是周边好几个村子都遇上了。”   “是啊,我们村长还教他们跟我们村一样,把村子围起来不让外人进来,这几日似乎是稍稍好了一些。”   ……   就在他们七嘴八舌交谈的时候,老村长匆匆从家里赶到了村口,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吴锡元。   “吴大人,您果然没忘了我们啊!”他有些激动地感慨道。   吴锡元自知自个儿在这儿留不了两天,这案子主要还是会落在常福显身上,这时候自己出着风头属实有些没必要。   若是常福显小肚鸡肠一些,兴许这事儿还会让他心里头不痛快,若是因此撂挑子,受苦的不还是老百姓嘛!   吴锡元这样一想,急忙说道:“老伯,是郡守常大人惦记着大伙儿。我今儿中午到了涪陵郡之后,将此事告诉常大人,常大人担心咱们附近村子的老百姓,立刻腾出手带着人过来了。”   常福显听了吴锡元这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扯着嘴角笑了。   老村长听了也是微微一愣,转头看向了一旁的常福显。   他迅速反应过来,急忙对着常福显跪下磕头,“大人!草民叩见大人!”   常福显看他方才对着吴锡元都没行礼,反倒是对着自己磕了头,心里顿时就舒坦了不少。   吴锡元给常福显立了个爱民如子的人设,他自然不能自己打脸,便弯腰亲自将老村长扶了起来,“老伯请起,您带着乡亲保护了孩子们,是有功的,无需多礼。”   吴锡元也在一旁帮腔,“是啊,老伯,您先起来,常大人还有话要问您呢!”   老村长这才站起身,对着常福显和吴锡元说道:“两位大人若是不嫌弃,就先去草民家里坐坐?”   吴锡元没有答话,转过头看向了常福显。   常福显见状便直接点了头,“也好,去你家里说。”   老村长家里屋子修得其实还不错,但跟涪陵郡相比还是相差远矣。   吴锡元和常福显分别落了座,老村长将自家采得新茶取了些许给他们泡水喝。   “不是什么好茶,两位大人见谅。”   常福显连那茶杯碰都没碰一下,倒是吴锡元不计较这些,端起茶杯喝了起来。   常福显对着老村长问道:“第一起杀子掏心的案子是发生在哪个村子?”   “就我们隔壁福佑村。”   “他们动手可有规律可循?”常福显接着问道。   “没有,我们也不知道动手的人是谁,但对方并不是只盯着一个村子下手,动手全凭心情。今儿对这个村子动手,明儿兴许就是另一个村子了。也因此,我才怕他们对我们村子的孩子们动手,赶紧让人把村子守了起来。”老村长说着叹了口气。   常福显又接着问道:“死得这些受害者当中有没有大人?”   村长摇头,“没有,他们只对孩子们下手。”   吴锡元听着眉头都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受九月影响看太多话本子了,这会儿他怎么觉得这案子这么像什么邪教动的手?   常福显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这事儿若是闹大了,传到皇上耳朵里,只怕他原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要更加雪上加霜了。   “我方才听乡亲们说,您有让周围村子们也像你们一样联合起来自保?有没有好一些?”常福显询问道。   老村长微微颔首,“是比起从前要好一些,但毕竟每个村子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村子比较小,人手不足,总是能被他们钻了空子。”   常福显又问了几个问题,跟老村长辞行,“本官先去趟福佑村再说。”   老村长亲自将他们送出了村子,目送着他们走远了,才叹了口气,“希望大人能赶紧将坏人抓起来,这种担惊受怕的日子快过去吧!”   其他乡亲们也跟着点头,“是啊,我家孩子天天在家里闹腾,差点将屋顶给掀了。”   “这还算好的,我媳妇她娘家侄儿被杀了,我儿子现在吓得话都不会说了……”   ……   吴锡元他们来到福佑村的时候,福佑村路口也有人守着,见着他们来了,就有人上前问话。   常福显禀明来意,四处看了看,却并未看到官府的人。   他眉头一皱,问道:“怎的没见着官府的人?”   “回大人的话,他们去林子里了。”   “林子里?”   “是的,那些遇害的孩子们就在那儿……”回话的乡亲一提起孩子们,眼眶就红了。   常福显当机立断,“林子在哪个方向?你们派个人给我们引路。”   “是,大人,您随我来。”   林子就在村子后边儿,刚走进林子没多久,吴锡元就看到了不远处的身影。   原本来查案子的捕快见到了常福显等人,急忙走过来行礼,常福显没空搭理他们,抬脚就朝着林子里头走去。   一个一个的小草席摆在地上,被一块块布盖着。   吴锡元拧着眉头,脸色很是严峻。   常福显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停下了脚步,叫了一旁一个捕快过来询问情况。   “你们查得如何了?”   “经过仵作验尸,只能得出是普通的铁器匕首所为。孩子们没有挣扎的痕迹,应当是一击毙命之后掏心的。再者,有些孩子后脑受过重击,有些没有,可见并不是一人所为,应当是团伙作案。”   ……   常福显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又接着问道:“这两日还有新增受害者吗?”   “头一日我们离去之后,又有一个孩子遇害,从那之后我们便不敢再离开此地,这两日倒是再没有新增受害者。”   常福显想了想,最后干脆直接说道:“传本官命令!将方圆百里的孩子们都聚集到福佑村!再去涪陵郡调一百士兵过来,将这些孩子们好生看管起来!本官就不信了!看他们还能如何作案!”   吴锡元听了这话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常福显,他办法虽然糙,但就目前的情况来说,却是最有效的了。 第1112章 脖子上的伤口   常福显下完命令之后,才看向了吴锡元,问道:“不知吴大人可有其他良策?”   吴锡元摇了摇头,“常大人此法甚好!”   常福显又抬眼看向了前边儿不远处那一个一个小草席,语气沉重地说道:“若是让本官知道是何人所为,定然将他们碎尸万段!”   吴锡元心中有些欣慰,借机说道:“常大人,不知本官可否去看一眼那些孩子们?”   常福显点了点头,但他自个儿却别过脸去,说道:“你想去就去吧。”   吴锡元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草席跟前儿,蹲下身去,轻轻掀起草席上头盖着的布。   有几个受害者已经是几天前遭遇不测的了,这会儿味道很不好闻,也幸好如今天儿冷,还能多保存两日。   吴锡元一连查看了几个孩童的尸体,梅子爹和阿兴担心他害怕,就一直陪在他身边儿。   就在吴锡元查看到第五个孩子的尸体时,梅子爹发出一声惊讶的声音,“咦?”   吴锡元回头看他,“萧叔,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梅子爹指了一下孩子颈部的一个伤口,“大人,属下发现两个孩子的脖子都有这种伤口,瞧着像是虫子咬的。”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梅子爹的脸色也严峻了起来。   他和吴锡元的脑中,同时冒出了两个字——“蛊虫”。   梅子爹知道吴锡元他们都不是江湖中人,兴许不懂这些,就开口解释道:“大人,江湖中有一类人是用虫子作为攻击人的武器的,我们江湖中人称呼这种虫子为蛊虫。属下担心对那些孩子们动手的就是这些人,他们一般生活在自个儿的寨子里,培育虫子大多是为了自保,很少有主动攻击的……”   也正是因此,他也有些奇怪。苗疆的人怎么会对孩子们动手了?还是这样残忍的手段,实在让人匪夷所思。   吴锡元听了他这一番话,顿时下令道:“你们再看看其他的尸体,看看他们身上有没有类似这种被虫子叮咬的伤口。”   这些孩子们原本就生活在村子里,蚊虫叮咬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若不是正好梅子爹有类似的江湖经验,不然还真要被他们蒙混过关了。   吴锡元下了命令,梅子爹和阿兴纷纷散开查看。   这一看,还真叫他们又发现了几个类似的伤口。   吴锡元拧着眉头说道:“你们将这个消息去告诉常大人,咱们明日就要回蜀郡了,此地的案子还得他来管。”   这么棘手的案子,他们能做的也不过是多给常大人提供些线索罢了。   常福显闻言也顾不上害怕了,亲自过来查看了那几个孩子的伤口。   “吴大人,此事您怎么看?”   吴锡元双手背在身后,叹了口气,“估摸着是有江湖中人插手了,常大人破案子之余,也好保护好自身安危啊!”   常福显哼了一声,“料想他们还没这胆子敢跟本官动手!”   吴锡元也没在这事儿上跟他多费口舌,只是问道:“常大人接下来打算如何去查?”   “先找人去苗疆!找到他们的寨子再说!”常福显回答道。   吴锡元却不看好他这个法子,“他们都生活在深山老林当中,跟我们不怎么来往,您便是想找也要费一番功夫了。且找到之后,他们愿不愿意配合又是另外的说法。”   常福显没想到自个儿还没行动,就被吴锡元泼了冷水。   他拧着眉头语气很冲地说道:“那你说怎么办?!”   吴锡元也没跟他一般计较,而是真的给他出了个主意。   “常大人,依我说,既然是江湖中人所为,那派人去给武林盟主送个信儿,兴许他们有头绪也说不好。”   常福显琢磨了片刻,觉得吴锡元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就应了下来,“也好,本官这就派人去给武林盟主送信!”   他们从林子出来,又安抚了这些孩子们的家人,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尽快将坏人捉拿归案,才打道回了涪陵郡。   吴锡元休息了一晚上,第二日一大早又带着常福显借给他的两万人一起回了蜀郡。   因着大军行动比较慢,他又担心蜀郡的状况,便先一步回去了。   十日之后,吴锡元可算赶到了蜀郡,而此时陶然送来的一个信儿却已经在他落脚的小院子里等候多时了。   “大人,陶然送来的信儿。”项立新将信递给了他。   吴锡元接了过来,随口问了一句,“信送来几日了?”   “不多不少,正好三日。”项立新回答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我知晓,你去忙吧。”   项立新道:“属下让人去给您烧些热水,待会儿您好洗漱一下。”   吴锡元应了一声,他便退下来了。   吴锡元独自坐在案几前,将手上的信拆开,就看到了陶然娟秀的字迹。   信写得非常简单,不过寥寥三句话,两句是问好,一句重点。   她说自己偶然间发现安夫人的在服用一种药丸,她问过安夫人身边儿伺候的丫鬟,据说安夫人有心绞痛的毛病,这是大夫给做得药丸。   至于药丸的具体成分是什么,还得看她日后能不能偷一粒出来。   心绞痛……药丸……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想到了涪陵郡遇害的那些孩子们,但是很快他就摇了摇头。   是他太敏感了,涪陵郡和蜀郡离得远,且这是完全不沾边儿的两码事,应当是他想多了。   他将这个猜测甩出了脑海,然后打开火折子,将陶然传出来的信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他这边儿才刚处理好,外头阿兴就来敲门了。   “大人,厨房那边儿准备了些许小菜,您要用一些吗?”   吴锡元被他这么一问,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便起身去拉开了门,说道:“让厨房送些过来吧。”   阿兴应了一声,又笑了起来,“大人,您的胡须该剃了,若是让夫人瞧见您如今的模样,八成该嫌弃你了。”   吴锡元瞪了他一眼,“是本官平日里对你太宽容了?没大没小的!去!将院子里的柴火劈了,靠着院墙码整齐了!” 第1113章 情根深种   阿兴笑着应下,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又送了热水和剃须的东西过来,吴锡元摸了摸自个儿已经长长一些的胡须,皱了皱鼻子。   阿兴说得没错,也幸好不在京里,不然让九月看到他如今的模样后,定然该嫌弃他了。   不过……他转念又一想,如今也不是在京城,他这样胡子拉碴的兴许行事更为方便。   吴锡元照了照镜子,觉得自个儿如今的样子,别说九月了,就算他亲娘来了,估摸着也认不出来他。   那么他这模样在蜀郡似乎也还不错,至少可以有个掩人耳目的作用。   再想到阿兴他们几个,吴锡元觉得他们也得将胡须蓄起来才行!   一直等到吴锡元再次打开房间门,阿兴见着吴锡元依然没有剃须,有些奇怪地问道:“大人,您需要帮忙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用,不剃了。”   阿兴一愣,正在琢磨着是不是他家大人打算换个成熟稳重的形象的时候,就听到他家大人又接着说道:“对了,阿兴,日后你的胡须也别剃了,在咱们回京之前就先蓄须吧。”   阿兴整个人都愣住了,摸了摸自个儿还没来得及剃得胡须,有些为难地说道:“大人,属下母亲原先说过,说我留胡须看起来很凶。我这还没娶妻呢,蓄须有些不大好吧?”   吴锡元看了一眼他的脸,睁着眼睛说瞎话道:“也没有很凶啊,我瞧着还不错的。”   阿兴有些犹豫,就听吴锡元又进一步解释道:“咱们这样他们忍不住出来的,最好胡须也别打理,看起来潦草一些。”   阿兴这才明白了自家大人的良苦用心,他微微颔首,赞同地道:“您说得对,至少您这样子跟来蜀郡之前就判若两人了。”   吴锡元笑着道:“你再去告诉萧叔他们一声,让他们也将胡须蓄起来。”   阿兴应了下来,跑去传话去了。   吴锡元一个人在屋子里想了想,最后亲自端了一盆盆栽放在了大门口,然后将项立新叫进了屋子。   这阵子他们都不在蜀郡,他想要了解蜀郡的情况就只能从项立新口中听说。   “项立新,近来蜀郡一切可还好?”吴锡元问道。   项立新说道:“看起来跟以往没什么区别,属下们盯着桑庄和安旭文府上,他们两人中途会面过一次,但是他们说了什么我等却无从得知。”   “桑庄他们的人可有发现你?”   比起其他人来,吴锡元最担心的其实是项立新。   当初项立新就在蜀郡犯过事儿,最后也是被他强行捞出去的。   若是项立新被人认出来了,吴锡元的行踪也就暴露了。   但是在蜀郡,又再没有人比项立新更加熟悉了。   项立新摇了摇头,“应当是没有的,属下白日里甚少出门,便是出门也会稍作打扮。”   吴锡元这才点了点头,“日后还是再当心一些,我们这两日出门的时候发现了刺客,说明咱们的行踪已经被人得知了。但是到底是谁对我们下手的,却还说不好。”   吴锡元其实有些怀疑桑庄,但这种事儿在没有确凿证据之前,所有的直觉都做不得数。   这天夜里,吴锡元屋子里的灯一直亮着。   一直到了子夜时分,吴锡元以为陶然不会来了的时候,他的窗外才传来一声轻轻的敲击声。   吴锡元猜测应当是陶然来了,他心中一喜,急忙走过去打开了窗户。   果然,站在窗户外边儿的就是陶然。   他侧过身子给陶然让开了位子,陶然用一只手撑在窗户上,轻轻一跳就跳进了屋子里。   “大人,您可算回来了!”   吴锡元点了点头,也没同她说废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陶然,我一回来就看到了你的信,你说那个安夫人患有心绞痛?在吃药?”   陶然神色郑重地道:“这几日我装作关心,试探地问了两句,听闻安夫人吃得药丸是一个道士给她的。”   吴锡元又问道:“可知道安夫人这药吃了多久了?”   “安夫人这病是旧疾了,据说她年纪轻轻的时候就有这毛病,看过不少大夫。后来嫁给安大人之后,安大人更是给她请遍了五湖四海的名医。现在吃得药是个道士给她的,差不多吃了有半年的时间。”   吴锡元微微颔首,“安大人对他夫人倒是十分上心。”   陶然接着说道:“是啊,安夫人能嫁给安大人,也确实是个有福气的。”   吴锡元又询问道:“近来蜀郡安稳否?桑庄他们可有旁的大动作?”   陶然点头,“这就是我跟你说得第二件事儿了,桑庄前几日去见了安大人。我费尽心思才探了一点点口风,据说桑庄和安旭文两人似乎说的不大好,两人不欢而散了。”   吴锡元抬头看向了陶然,显然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若是能让桑庄和安旭文翻脸,那就再好不过了。”吴锡元说道。   “是这么个理儿,但是这两人关系密切,桑庄自个儿手中有钱有势,却依然听命于安旭文。想必是有什么把柄在安旭文手中,或者就是安旭文给了他足够的利益。”陶然分析道。   吴锡元应了一声,冲着陶然说道:“你先回去吧,小心一些,莫要暴露了自己。至于安旭文和桑庄之间的关系,本官也会另外派人去查的。”   陶然离去之后,吴锡元才走到窗前,将窗户重新关好,然后陷入了沉思当中。   安大人为什么会对安夫人这么好?一见钟情?   这个安夫人是什么来历?吴锡元下意识地觉得这个安夫人是个很重要的角色。   他在临睡着之前,还在思索着,这两日要派人去好好查查这个安夫人的身份!   安夫人的身份很好查明,吴锡元如今也找到了捷径,他自个儿派人去查费时费力不说,还容易暴露。   但是……他只需要花上一点点银子,就可以很轻易地从七杀阁买到相应的消息。   “安夫人是一个湘西普通的农户女子,在一次去赶集的时候偶遇了安大人,从此安大人就对她情根深种了?” 第1114章 真的是巧合吗   “正是,大人,七杀阁查出来的结果就是这样。”梅子爹说道。   吴锡元眉头一皱,问道:“萧叔,七杀阁查得……真的靠谱吗?”   梅子爹神色郑重地点了点头,“七杀阁这么些年名声在外,不会胡编乱造的。”   虽然以他过来人的身份,他也觉得这个调查结果有些草率,但最后他还是选择相信七杀阁的名声。   “当初安大人认识安夫人的时候已经是五品地方官了,他家中也早早就给他定了亲,且订得亲事还是门当户对的涪陵郡曹家的女儿。安大人居然看不上大家小姐,要死要活地非要娶安夫人?为此不惜和自家长辈反目?还和曹家闹掰了?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走到如今这一地步?”   安大人想要自立为王,手底下自然有人拥戴他。   若是只凭他那恋爱脑,怎么服人?   这事儿前后矛盾,处处透着蹊跷。   吴锡元抬头看向了梅子爹,又接着问道:“安夫人是什么地方的人?她爹娘都是做什么的?”   “是双龙山榆树寨的女子,据说她没有爹娘,是一个人流落到这个寨子的。寨子里的村民们看她年纪小可怜,就有个老阿婆收留了她。只可惜老阿婆年纪实在太大了,养了她没两年就过世了,她就在村子里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也是个可怜的。”吴锡元低声说道。   但就是这么个无父无母没有见识的女子,却偏偏能让安旭文对她一往情深。   吴锡元啧啧两声,冲着梅子爹说道:“萧叔,你说这世上有没有什么药,能让人对她死心塌地的?”   梅子爹摇了摇头,“这……我没听说过。”   就在吴锡元有些失望的时候,就又听到梅子爹说道:“不过江湖中有个传言,据说苗疆曾有人下蛊给自己的情郎,跟对方结成伴侣。被下蛊的人终身都不会背叛她,无论发生了什么。”   吴锡元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来还真有些可怕了。   “安夫人出身湘西,再加上安大人这样……你说,他会不会被下了蛊?”吴锡元合理猜测道。   梅子爹摇了摇头,“属下不懂这个,兴许咱们还真得找个懂得人来看看了。”   吴锡元想得更多了,用蛊虫害人的案子很少很少,也不知道涪陵郡的事儿跟这个安夫人到底有没有关系……   吴锡元坐在茶楼里,听着周围人闲聊。   茶楼无疑是一个很好的收集消息的地方,他听说了最近城南开了一家胭脂水粉铺子,家里的开销又多了几分。还有人说这两日官府下了帖子召集名医,帮安夫人医治心疾……   若是能找个名医,他们倒是能借着这个机会混去看看安夫人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但是吴锡元却是个对医术半点儿都不精通的,他顶多就知道受风寒的时候用板蓝根煎了水喝。   就在吴锡元发愁的时候,外头窗户外头忽然有一阵动静传来。   吴锡元转过头看去,就见到外头有一顶轿子经过。   一个妇人掀开帘子朝着外头看着,吴锡元这么一瞥,眉头却皱了起来。   “这个妇人怎的看起来这么面熟?”吴锡元在心中暗道。   这时就听到身边儿看热闹的人说道:“这轿子是安大人府上的吧?”   “对,是安夫人的轿子。”   “安大人对安夫人可真好啊。”   安夫人……   吴锡元突然想到一个人,这个念头才刚一闪过脑海,他整个儿都愣住了。   “安夫人居然和万立山那么像?莫非……莫非安夫人就是万立山换出去的那个女儿?!”   一个念头冒出来,就会有无数个理由来支撑它。   安夫人是在湘西长得的,流落到双龙山的,而当初万立山的女儿也是在湘西双龙山一带被送给劫匪的。   而安夫人一直有心绞痛的毛病,按照万老夫人的说话,当初她生女儿的时候被太后他们动了手脚,孩子是早产生下来的,这个心绞痛说不好就是胎里带来的毛病。   最巧的是,年龄上竟然也对得上。   安夫人的年岁正好跟万敬贤差不多,这一切难道都是巧合吗?   吴锡元不相信,想到了这么多,他现在也开始怀疑,安夫人费尽心思将万佳年从京城里接过来的目的了。   他不会放过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一个坏人。   吴锡元决定让人再接着去查,他才刚一回到家,就跟梅子爹交代道:“安夫人的具体年龄,以及她这些年都做了些什么,务必让七杀阁查得详细一些!”   用钱能解决的事儿,回头可以让英子去找皇上哭穷,这都不是问题。   安夫人关注万家的动向一定不是一天两天了,到时候定然有据可查。   交代完了,吴锡元忽然又想到了一点,对着梅子爹问道:“萧叔,您说能不能让七杀阁再帮我们找个神医来?”   他才一提,梅子爹就明白了吴锡元的想法,“这个不好说,毕竟去给安夫人看病,人家也是要担风险的,还得问过之后才知道。”   吴锡元嗯了一声,“这也正常,你先去问问。”   到了傍晚,梅子爹给吴锡元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大人,桃林医仙如今正好在蜀郡,他愿意出手相助。”   吴锡元眼睛一亮,哈哈笑了起来,神清气爽地道:“这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梅子爹笑着解释道:“桃林医仙主要是对蛊虫比较感兴趣,按着他的说法,他曾经见过别人用蛊虫,但却没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怪不得,他就说怎么会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那费用呢?”吴锡元问道。   “十两银子。”梅子爹回答道。   吴锡元直接诧异了,“这么便宜?!”   梅子爹眉毛挤成了个八字,“一天。”   吴锡元叹了口气,对着梅子爹问道:“你说他们江湖中人是不是在把咱们当肥羊?”   梅子爹心里觉得应当是的,毕竟他当初混迹江湖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但当着大人的面儿也不好直说,他只好委婉地劝说道:“大人,您往好处想,万一这事儿桃林医仙一日就办成了呢?” 第1115章 年轻有为   若是一日就办成了,那确实给吴锡元省了不少钱。   但若是他办个大半年呢?   吴锡元揉了揉眉心,罢了,这笔银子左右是省不下来的,只能回去让英子想想法子。   实在不行他可以跟英子轮番去找皇上哭穷,总得从户部抠回来一点吧?   为了朝廷他们整日背井离乡的,总不好再自个儿掏腰包吧?   吴锡元这样一想,便直接对着梅子爹说道:“萧叔,你让七杀阁给写个字据,收了多少银子,用作什么,都写清楚了。”   只有写清楚了,回头去找皇上要找才不会被赖账。   梅子爹听了吴锡元这话,还怔了一瞬,随后也笑了起来,“成,待会儿我再跑一趟七杀阁。”   ……   这天下午梅子爹回来的时候就带着桃林医仙一起回来的,吴锡元原本想着能称之为医仙的,定然岁数大了。如今看着梅子爹带回来的这个飘飘少年郎,他迟迟有些回不过神来。   如今的年轻人都这么能干了吗?还是说这个桃林医仙是个驻颜有术的中年人?   梅子爹对着桃林医仙介绍了吴锡元,“这位便是通政使吴大人。”   桃林医仙生得一双桃花眼,相貌堂堂,他看了一眼吴锡元胡子拉碴的模样,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   “吴大人跟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瞧着也是个不拘小节的。”   梅子爹笑了笑,又接着给吴锡元介绍道:“这位便是江湖人称桃林医仙的姚春华。”   吴锡元打量着桃林医院,学着他的语气道:“医仙跟本官想象中的也不大一样。”   梅子爹眼瞅着气氛不大对劲儿,急忙笑着道:“两位都是年轻有为的,你们坐下说,坐下说。”   吴锡元请桃林医仙坐下,桃林医仙也没跟他客气,整理了衣袍在凳子上坐下,开口直接说道:“大人,听闻您需要我去帮安夫人看病?”   吴锡元点了点头,“正是,那位安夫人有心绞痛,看了许久也不见好。”   姚春华闻言一挑眉,兴味盎然地道:“吴大人,那位可是安夫人,而不是吴夫人,怎的您这样上心?”   这话可以说很冒犯了,梅子爹一惊,急忙转过头去看吴锡元。   却见吴锡元只是淡淡地笑着,“自然是要上心了,这个安夫人牵扯到了一桩大案子。人命关天的事,想必医仙您以救人性命为己任,也能理解本官。”   姚春华恍然大悟状,“我算是明白了,大人您并不是想让我去替您医好安夫人,而是想要个细作啊!”   吴锡元有些惭愧地笑了一声,“说来实在不好意思,本官也别无他法,只能向七杀堂求助。至于医仙您治不治得好安夫人,这一点上本官不会插手的。”   姚春华也是个聪明人,一听他这么说,心里就明白了个大概,他这是怕让自己做的事和自己的行医理念相悖,才特意如此说的。   姚春华也笑着道:“我对她的心绞痛不感兴趣,倒是对你们说的蛊虫很有兴致。”   吴锡元点头,“若是您能查出蛊虫的事儿,那便再好不过了,到时候本官会向朝廷给您讨要嘉奖的。”   姚春华却急忙拒绝道:“嘉奖倒是不必,若是叫皇上知晓了,八成又要我去太医署当太医……”   当初他祖父若不是为了逃避皇上,也不至于带着他们全家跑去桃林躲了这么些年,若不是因着有机会接触到蛊虫,他说什么都不会给朝廷的人打交道的。   吴锡元失笑,“那本官便不奏明朝廷,私下补偿你。”   姚春华这才满意了,“大人您需要我做些什么呢?”   “我们需要知道安夫人那心绞痛到底是不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也想知道她到底有没有给安大人下蛊。若是有机会的话,您也可以看看先前儿安夫人用得药丸……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医仙您自个儿的安危,还请您优先保护好自己。”   吴锡元这一番话让姚春华心里舒坦极了,连带着他原先对朝廷中人不大好的印象都减轻了许多。   他应了下来,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您的胡须……还是剃一下吧。”   吴锡元一愣,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最后却道:“还不到时候,本官不能被人认出来。”   姚春华明白了,冲着吴锡元一抱拳,道:“是在下多管闲事了。”   吴锡元笑而不语,起身将姚春华送了出去。   姚春华从吴锡元这里出去之后,就直接去城门口揭了那张官府的告示。   他手中拿着告示刚一回头,就看到周围的侍卫们围了过来。   “这位大夫,您请。”   姚春华被人请到了安府上,他自报家门,说了自己的来历,并表明可以替安夫人看看。   安大人听闻一个江湖中人揭了告示,急忙腾出空来见他。   来到家中堂屋,见着一个身着布衣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形容举止之间看起来是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一脚跨过门槛儿,对着里头的姚春华拱了拱手,“方才手头有些事儿,让医仙久等了!”   姚春华见状也放下了手中的水杯,对着他回之以礼,“安大人客气了,您为国为民,草民等候您片刻实在荣幸。”   这一番话说得安旭文眉开眼笑的,“医仙您远道而来,我让厨房备下了饭菜,不知您可有忌口?”   姚春华摇头,“大人您真是太客气了,草民口粗,没甚忌口的。”   安旭文给身边儿的下人交代了两句,才走到姚春华身边儿坐下,“医仙您是正好云游到了此地?”   姚春华点了点头,“正是,我等行医之人碰上病人受苦,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就想着过来看看。但是草民也未曾看过安夫人的脉象,不大确定这病到底草民能不能医治。”   安旭文一听他这话,也坐不住了,就急忙说道:“不然您先去看看我夫人?”   姚春华看着他的脸色,突然提出,“安大人,不然草民先替您摸个脉?” 第1116章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安旭文愣了一瞬,神色分明有些纠结,但嘴上却丝毫不带犹豫地拒绝了姚春华的提议,“本官身子好着呢!就不劳您费心了,您还是先去看看我夫人吧!”   姚春华深深看了他一眼,称赞道:“大人和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啊!”   安旭文笑了笑,朝着外头喊了个下人过来,对着他嘱咐道:“你去后院给夫人传个信儿,让夫人准备一下,待会儿本官请桃林医仙去给夫人诊脉。”   待到后院传了消息过来,姚春华的茶都喝了两杯了。   这若是寻常时候他定然都要恼火了,他给寻常百姓看病的时候,可没这么麻烦的。   他就不大喜欢给富贵人家看病,也不知道生病的到底是谁,都这时候了还瞎讲究。   但他到底还是忍了下来,一是为了吴锡元交给他的任务,既然都拿了人家的银子,自然要好好办事;二则是安家告示上写得赏银确实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若是能有这两笔银子,他们桃林的草堂也可以好生修葺一番,日后来求医的病人也能有个更宽敞的落脚之处。   他跟着安旭文一起去了后院,安夫人已经穿戴整齐坐在了主位上。   见着他们来了,安夫人急忙起身,对着他们二人福了福身子,“见过老爷和桃林医仙。”   姚春华还没说话,安旭文就已经先一步冲上去,伸手扶了安夫人起来,“夫人,你身子不大好,这些俗礼就免了吧!”   安夫人冲他笑得温柔,“还有外人在呢,这礼数可不能少。”   安旭文回头看了一眼姚春华,虽然他一个字没说,但姚春华哪儿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就笑着说道:“夫人不必多礼,草民江湖出身,哪儿能担得起夫人的礼?”   姚春华这话一出,安旭文直接扶着安夫人重新落座,自个儿在安夫人身边儿的次座坐下,才对着他夫人说道:“夫人,让桃林医仙给你瞧瞧吧?他正好云游到了咱们蜀郡,看到了我们张贴在了外头的告示。”   安夫人这阵子被心绞痛折磨得整宿整宿地睡不好,她一度担心自己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了。   这几日清晨婢女们帮她梳头发的时候,她也察觉到自己掉了不少头发。   听了安旭文的话,安夫人也微微颔首,侧过脸看向了姚春华,“那就麻烦您了。”   姚春华示意她伸出手臂,安夫人又看了一眼自己身边儿的丫鬟。   丫鬟很有眼色地帮着她将衣袖挽了起来,又在她的手腕下边垫了一个手托。   桃林医仙正挽起袖子准备诊脉,就看到丫鬟又将一方丝帕盖在了安夫人的手腕上。   桃林医仙顿时就沉默了,他伸出去的手也不知道要不要收回来。   这些贵夫人就是麻烦!   安旭文看着他迟迟没有动作,才问道:“医仙可有什么不方便的?”   桃林医仙看了一眼那方丝帕,又看向了安旭文,有些为难地说道:“隔着帕子诊脉,怕是……”   安旭文还没说话,安夫人身边儿的大丫鬟就道:“古人都有悬丝诊脉的,怎的医仙连隔着帕子都不行?”   她话音刚落,安夫人就及时出声斥责:“蜻蜓!休要对医仙无礼!”   蜻蜓闭嘴了,但神色间却还是有几分不服气。   姚春华知道这些丫鬟们大多就代表着主子,她如此行径八成也是安夫人想要试探一下他的本事。   桃林医仙虽说想赚点银子,但他能被称为医仙也不是完全没有脾气,他直接冷哼一声,站了起来,“是草民学艺不精,既不会隔着帕子诊脉,也不会悬丝诊脉!草民告退,大人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说完这话,他直接作势要走,安旭文急忙起身,“医仙您休要恼怒,是家中丫鬟不懂事儿,您莫要跟她一般计较!”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转过身冲着蜻蜓训斥道:“主子还没说话,哪儿有你插嘴的份儿?!桃林医仙可是本官请来的贵客!还不赶紧给医仙赔不是!”   蜻蜓一脸委屈地冲着姚春华福了福身子,“是奴婢的错。”   姚春华还没说话,就听安旭文又接着厉声斥责道:“行大礼!”   蜻蜓眼看着他家大人真的怒了,不敢造次,急忙跪下给姚春华磕了三个响头,一边磕头一边求饶道:“是奴婢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医仙原谅则个。”   安旭文也在一旁说道:“医仙,您看她已经知道错了,不然……您就别和她一般计较了吧?”   姚春华叹了口气,才解释道:“真要是隔着帕子倒是也能诊脉,但诊脉一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草民也是为了病患负责,特别是一些疑难杂症,更是不能掉以轻心。万一用错了药,那可是要命的呀!”   安旭文神色凝重,当即表示十分支持他的做法,亲自将安夫人手腕上覆着的帕子取了下来,对着姚春华说道:“医仙大人,还请您帮我夫人诊治。”   姚春华又看了一眼安夫人,但凡安夫人表现出一丁点儿的不愿,他也一定撂挑子走人。   安夫人依旧是那么一副端庄典雅的模样,冲着姚春华微微颔首,“劳烦您了。”   姚春华这才重新落座,伸出手轻轻搭在了安夫人的脉搏上。   屋子里的几人连大气儿都不敢出,唯恐扰乱了他诊脉。   一直等到姚春华收回了手,安旭文才一脸着急地问道:“医仙,怎么样啊?”   姚春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转而问安夫人,“夫人您有这毛病多久了?”   “很久了,从我记事起就这样了。”安夫人叹了口气,回答道。   姚春华又接着问道:“您一般是什么情况下会心绞痛?”   安夫人摇了摇头,“这个真说不好,有时候着急就心绞痛,睡不好也会痛,甚至有时候突然就开始痛了,一点征兆也没有。”   “您心绞痛的时候,可还有其他不适?”姚春华问道。   “有时会觉得很冷,喘不过气来,随着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她说着眉头一蹙,显然也为此烦恼已久。 第1117章 黑色药丸   “您这应当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了。”姚春华总结道。   安夫人轻轻点头,她也知道她这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经过她这么多年的调查,她应当是催生的,并未足月,会落下这病全都怪她那些所谓的亲人!   安夫人眸子里含着冷芒,安旭文却急忙问道:“能治否?”   姚春华想了想,说道:“根治应当是不大能行,但若是帮夫人缓解疼痛,草民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安大人和安夫人听了他这话,神色都没有什么异常。实在是这种话他们已经听过太多遍了,这些年他们没少求医问药,几乎每一个大夫都说能帮着缓解。   有的一开始是能帮着缓解,但最后还是没了效果,有的更是从一开始就没用。   若不是因着姚春华桃林医仙的名号,这会儿他定然已经被安旭文夫妇给请出去了。   安旭文想了想,最后还是决定让他试试,“那就请医仙开个方子吧?”   姚春华应了下来,又转而问他们,“夫人前头可有用什么药?药性有相悖,草民还得看看才知晓接下来的方子要怎么开。”   安夫人有几分不大乐意,但一抬头就对上自个儿夫君关切的眼神,她想了想,让人拿了一副药过来。   “医仙,我先前儿服用的就是这药。”安夫人说道。   姚春华接过药包看了看里头的药材,又凑到鼻子跟前儿闻了闻,最后才将药包还了回去。   “多谢夫人,我这心里头有数了。”   姚春华跟着安旭文从安夫人的屋子出来之后,他却又说道:“大人,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安旭文听了他这话,停下了脚步转过头来看他,“哦?医仙有话要跟本官说,那咱们去我书房吧。”   两人去了安旭文的书房坐下,安旭文才开口问道:“医仙,可是我夫人的身体有什么状况?”   姚春华微微颔首,叹了口气,“方才当着您夫人的面儿,草民也不大好开口直说,担心吓着她,便想着私底下同您说说。”   安旭文一听他夫人身子有了状况,脸色顿时就紧张了起来,身子微微前倾,眼睛都瞪大了许多,“什么?您什么意思?莫非我夫人生了什么不好的病?”   姚春华摇了摇头,安抚道:“不是您想得那样,就是……就是您夫人身体里似乎有个什么东西……好像是虫子?但是草民也从来没见过这病,说不好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安旭文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有虫子?这这这……怎么可能!”   姚春华被他质疑了也没生气,而是耐心地解释道:“您先别着急,这不过是我的一个猜测。您方才也听安夫人说了,有时会觉得很冷,喘不过气来,随着如今年纪越来越大,这种感觉越来越明显了……而她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这些年一直在调养,按理来说不会出现这种气血两虚的情况,应当是有什么东西吞食了她的气血。”   安旭文闻言又急忙问道:“这么严重?那如今要怎么办?”   姚春华一脸严肃地接着问道:“大人,请问夫人在服用方才给草民看的那副汤药以外,还有服用别的药物吗?事关夫人的身体,草民不敢大意。”   安旭文仔细回想了片刻,才道:“他似乎是有服用一种药丸,也是先前儿的那个大夫给她的。”   姚春华见他提起了药丸,神经立刻就紧绷了起来。   他对着姚春华问道:“大人,这个药丸能否私下里拿给草民看看?”   安旭文有些为难,“这药在我夫人那里,她既然不想给您看,恐怕不会拿出来的。”   姚春华当然知道会是这样了,不然他直接去找安夫人就行,为何要在他这里拐弯抹角?   “大人,您想想法子吧,夫人身子重要,不然……我便是开了方子,恐怕也跟从前那些大夫开的方子效果差不多。”   安旭文左思右想,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这样吧,医仙您先在我们府上住下,这几日我看看能不能从我夫人那儿拿一粒药丸出来。”   姚春华松了一口气,“那我先开个补气血的方子给夫人养养,夫人身子亏得厉害,若是再不赶紧医治,只怕……”   说到这儿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安旭文心里也有些怕了。   他夫人身子不大好,夫妻两人只有一个儿子,便没再生其他孩子。如今儿子大了在外头求学,整个府中也就他们夫妻二人相依为命。若是他夫人再出点什么事儿,他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安旭文给姚春华准备的屋子还算不错,至少比起吴锡元那个小院子要好多了,当然比起姚春华自个儿在桃林的屋子也是能比得过的。   他才刚回到屋子就写了个方子让人拿去抓药,安旭文怕他在府上无聊,还将自个儿原先收藏的一些医书都派人送去给姚春华翻阅。   姚春华在这儿好吃好喝地住了三日,终于等到了安旭文的消息。   安旭文亲自来见他的,一见到他,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医仙,这里头便装了一枚药丸,您看看?”   姚春华原本还想跟他寒暄两句,见他直接直奔主题,他也立刻认真了起来。   将药丸拿了出来,他先是将黑色的药丸拿到鼻子尖轻轻嗅了嗅,又用舌头轻轻舔了一下。   安旭文见状急忙问道:“如何?这药丸对我夫人的病有用吗?”   他这话音刚落,门口就有一道女声响了起来,“医仙,您若是想要本夫人的药丸,直接来让人跟本夫人说一声就是,何苦怂恿我家老爷来偷呢?”   安旭文闻言脸色瞬间惨白,倒是姚春华神色自然,一副我虽然这样做了,但这样做的目的也是为了你好的模样。   “夫人,瞧您这话说的,您和安大人是一家人,一家人拿自个儿的东西,怎么能叫偷呢?我先前儿也是想过找夫人您拿的,但瞧着您先前儿似乎有些不大乐意,这才特意去找了安大人。” 第1118章 你都能当我母亲了   安夫人冷哼一声,“瞧您这巧言令色的,还真不像是个江湖中人。”   姚春华却道:“哦?江湖中人应当是什么样?只怕您自个儿也没见过几个江湖中人吧?罢了,罢了,您这样不识好人心,我也犯不着来为您的病情忧心。”   他一边说着,一边儿将手上的药丸装进瓷瓶里,又交还给了安旭文。   “安大人,草民也不知道安夫人为甚防着草民。草民从来到你们府上之后,除了有关夫人的病情之外,可是什么都没问过。这药丸草民也不该让您拿出来,还请您收回去吧!”   安旭文偏过头看向了他夫人,皱着五官叫了她一声,“夫人……你看……”   安夫人这会儿突然脸色一变,捏着帕子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老爷,妾身知道您关心妾身的身子,但是这人一来便对妾身不敬。摸脉搏非要肌肤之亲,又怂恿您来偷拿妾身的药丸,这不是在离间咱们夫妻感情吗?”   安旭文见她哭了,急忙拿出自个儿的帕子帮她擦眼泪,还一边儿安慰道:“夫人,你莫哭啊!医仙他也不是有意的,他也是在担心你的病情……”   “老爷您也是,您跟我说一声,我不就给您了吗?还非得让下人来偷。”   “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   姚春华在一旁听得头都要大了,一开始吴锡元说安夫人牵扯到了人命官司,他还觉得一个内宅妇人能闹出什么大动静。如今再一看,这个安大人只怕是被她随手拿捏啊!   再看她这几日的作为,根本就不像是一个正常的想要求医的病人。   按照他多年的行医经验,病人来求医恨不得将自个儿这几日吃了什么东西吃了几口全部说清楚,而她居然还瞒着大夫?   若不是心里有鬼,怎么会这样?   再听她跟安大人说得这番话,姚春华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到了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出言打断了他们夫妻俩。   “安夫人,您的年纪都要跟我母亲一般大了,我对您只有尊敬,别无冒犯之意。”   安夫人:“……”   她最烦这些拿年纪说事儿的男人了。   偏偏安大人还觉得姚春华说得对,就听他在一旁笑着调和道:“是啊,这位医仙也比咱们儿子大不了几岁,你也别多想,咱们积极治病……夫人,我不能没有你啊……”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格外情深意重,姚春华听了也跟着点头。   可不是嘛!若真是蛊虫的话,他还真就不能没有安夫人。   毕竟,这东西可是会同生共死的。   他看向了安夫人,只见她这会儿的神色也很是复杂。   姚春华见状又给她下了一剂猛药,“安夫人,我丑话说在前头。您的病情拖到现在已经很严重了,若是您再不积极治疗,只怕最多活不过一掌之数。”   安旭文立刻着急了,“求您了,快救救我夫人吧!”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又看向了挽着他胳膊的夫人。   安夫人显然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她倒是比安旭文要冷静许多。   她看着姚春华,淡淡地道:“给你医治,但是医不好我,你也休想离开我们府上!”   姚春华笑着应了下来,仿佛根本没把她的威胁放在心上似的。   旁人还当他是对安夫人的病情胸有成竹呢!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既然被人称之为医仙,自然不只是靠一手医术行走江湖,还有他的一手好武艺。   这个安大人跟他家这个愚妇在一起久了,连脑子也变得局限了起来。   他自问只要自己想走,整个安府都没人能留得住他!   安大人又将药丸重新交给了姚春华,他这回再没要,而是说道:“草民已经大致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这药丸也用不着了。只是……”   他顿了一下,转头看向了安夫人,“夫人,这药丸您还是莫要再服用了。”   安夫人眉头一蹙,“为何?”   姚春华更硬气地回应道:“您若是信前一个大夫,只管让他给您治病即可!我这就告辞!”   安夫人吃了这个药丸还是起一些作用的,她自己的情况自己心里清楚。但如今看这个桃林医仙说得信誓旦旦的,她也开始考虑要不要先将这药丸停一阵子,试试他的法子再说。   姚春华在她原本补气血的药方里,加了一味药材,会让血液温度高上那么一两分,对人体没什么危害,但差这么一点点,对他们体内的虫子却是有些作用的。   这三日姚春华在安府看得这几页书也没白看,还真叫他看到些许有用的,其中就包括了这种蛊虫的部分。   这些虫子寄居在人体,若是人体温度升高,他们便会短暂的休眠,直到体温调节到正常才会恢复。   休眠并不会影响效果,但却会减少虫子对人体气血的需求。   也因此,在安夫人每次发烧过后,她的身体总是能轻松一些。   她自己也看了不少医书,心里也清楚虫子的特性,所以每日晚上她都会用热水泡澡,降低体内虫子的活跃度。   但人体的体温调节能力很强,她即便是泡了热水澡,也仅仅只能够她晚上睡个安稳觉的。   安大人只当是自个儿夫人喜欢泡澡,为此还曾经在他们府上修建了一个澡堂,但在去年燕王大手一挥将他们换到蜀郡来之后,都白费了。这边儿的府邸还没来得及建造,这里地下也没有现成的温泉。   安夫人服用了姚春华开得方子之后,确实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   就在这时候,姚春华却突然提出要出去一趟。   “医仙要去何处?您不管我夫人的病情了吗?”安旭文着急地问道。   姚春华笑着摇了摇头,跟他解释道:“怎么能不管?只是夫人的病需要一味药材,我得亲自去找。”   安旭文急忙道:“医仙您需要什么药材?说出来本官让人去寻就是,何苦劳烦您亲自跑一趟?”   姚春华摇了摇头,“那可不行,这可是草民最后的看家本事了,不能轻易告人。你夫人的病情已经稳定住了,好生吃药,等草民回来之日,就是安夫人病好之时。” 第1119章 跟丢了人   安旭文思虑再三,最后还是答应了姚春华,“也罢,那您路上小心。”   说完,他又侧过头对着自己身边儿的小厮说道:“给医仙准备程仪。”   姚春华在心中默默地夸赞他懂事儿,但面儿上却连连摆手拒绝,“安大人不必如此客气,草民不过是做些分内的事罢了。”   安旭文道:“医仙此番是为了我夫人而去,路上多少艰难险阻,本官也不能替大人做什么,只能给您些银钱略表心意了。”   说完,便又对着身旁的小厮催促道:“还不快去?!”   小厮急忙应了一声,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至于给多少路费,小厮心里也没点谱,只得去找管家。   管家相对就有经验了,琢磨了这几日大人对这位医仙的态度,最后斟酌着说道:“那就先准备个一百两银子吧。”   管家不愧是安大人的心腹,这一百两银子拿过去,安大人顺手一掂心里就满意了。   待送到姚春华手中,姚春华感受了一下手中的重量,也满意了。   他对着安旭文一抱拳,道:“多谢大人,草民定当早去早回!”   安旭文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出了门,看着姚春华的身影走远了,他立刻收敛了脸上的笑容,伸手招了个小厮过来,“找两个人跟上去看看,本馆倒要看看这小子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是!”   安府的两个下人跟得还算小心,但在五感过人的姚春华跟前儿那是完全不够看的。   他扯了扯嘴角,在路上走走停停,不过一刻钟就消失在了那两个安府下人的视野中。   “人怎么不见了?”其中一人懊恼地问道。   “刚不是还在那个卖煎饼的摊子跟前儿吗?”另外一人道。   “走,咱们过去问问。”   他们两人结伴上前询问了一下那个摊主,四处查看了一番,才问道:“老伯,方才在你这儿买煎饼的那个年轻男人呢?”   这老伯摇了摇头,“我还奇怪呢!煎饼刚做好,一抬头人就不见了,你们认识他?那这煎饼给他带回去吧!”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手里的煎饼往他们手里塞。   这两人哪儿不知道人跑了,接过煎饼气愤地咬了一口,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挨骂了。   果不其然,在安大人知道他们跟丢了人之后,气得直接摔了一个茶杯。   “你们干什么吃的!本官每月花那么多银子养着你们,简直养了一帮废物!”   被骂得两人根本不敢动弹,等到安旭文将他们从屋子里撵出来之后,他们才小心翼翼地将此事告知了管家。   “管家,那人真的邪门,我们一直盯着他,连眼睛都没敢眨一下,不过是有两个人从他身边儿路过了一下,他就跟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小的们在周围四处询问,大伙儿都说没见过他,您说这不是大变活人嘛!”   “是啊!我们俩没瞧见也就罢了,周围其他人也没瞧见他,真的邪门。”   管家听了这话也上了心,“你们当真一直盯着他?”   “千真万确!但凡小的们真偷懒了,也不敢替自己鸣不平的。此番被大人训两句又能怎样,不过是此人影响了大人的大事罢了。”其中一个精灵点的立刻接过话说道。   管家在心中琢磨了片刻,然后说道:“你们下去吧,此时我心中有数了,待会儿我私下里跟大人说。”   “是。”   看着这两人离开之后,管家又重新回了安旭文的屋子,将此时告知了安旭文。   “此事你怎么看?”安旭文问道。   管家想了想回答道:“邪门不邪门的奴才也说不好,只是这位桃林医仙定然是发现了咱们派去的人,他还能轻易地甩开他们。奴才觉得,这人应当是个习武之人。”   “不错,跟本官想得一样。”管家说道。   “你认为他功夫如何?”安旭文又接着问道。   “没有跟他过招,咱们也说不好。”管家答道。   安旭文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颔首,“经此一事,也给了咱们个教训,对付江湖中人不能以常理来看。”   管家却道:“大人,您此言差矣,江湖中多侠客,这些人不能用对付二字。他们原本就是中立的,只要咱们能让他们站在咱们这一边,兴许还是一大助力呢!”   安旭文一边儿摸着胡须,一边儿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   姚春华从街市上消失之后没多久,就七拐八拐地到了吴锡元的小院子里,吴锡元出去了一趟回来,就看到他坐在自家院子里喝茶。   那品茗的姿态还真有几分魏晋名流之辈的高雅,见到他回来了,姚春华也给吴锡元倒了一杯,“你怎么才回来,我都等候你多时了。”   吴锡元拿起火钳给他脚边儿的炭盆里又加了几块木炭,才说道:“你怎的这会儿回来了?没被人发现?”   姚春华笑了起来,“吴大人,您这可就是看不起人了,他们那些花拳绣腿的能发现我?”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满脸的诧异,“原来医仙您还是个武林高手?”   姚春华笑着端起了茶杯,又小酌了一口,才谦虚地道:“一般一般,武林第三。”   他是真的武林第三,去年武林大会的时候,他就凭借自个儿的青蛇剑拿到了第三名。   其实他更厉害的是身法,若不是比赛是擂台赛,场地限制了他的发挥,搞不好第一名他也能搏一搏的。   吴锡元听得一脸惊讶,急忙对着姚春华抱拳,“失敬失敬!医仙果真厉害!”   姚春华笑而不语,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又从怀中取出了一个荷包放在了面前的石桌上。   吴锡元看到后不解,便问他,“医仙你这是何意?”   姚春华笑着道:“大人,我去了安府五日,工钱您该结了。”   吴锡元一拍脑门,“这是自然,既然是求您办事,工钱自然不会少的。”   姚春华又道:“桌上这些是安大人给我的程仪,一共一百两纹银。”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在观察着吴锡元的神态。   吴锡元先是一愣,神色很快就恢复了自然,“安大人也真是个大方的,既然是他给的,医仙您尽管收下就是。” 第1120章 您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姚春华将银子又重新揣了回去,冲着吴锡元说道:“大人您就不怕我倒戈吗?”   吴锡元摇头,“您可以保留自己的立场,我只需要您帮我查清楚那几件事而已。”   姚春华听了他这说法也十分新奇,托着下巴看着吴锡元,道:“大人,您可真是个十分有趣的人。”   吴锡元笑了起来,“我夫人却总说我无趣的紧。”   姚春华听了他这话很是诧异,“大人,我瞧着您还尚未及冠,居然已经成亲了?”   吴锡元想到自个儿夫人,眉眼都温柔了下来,他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微微颔首,“嗯,成亲许久了。”   姚春华又道:“瞧您的神色,应当是夫妻恩爱的,真真儿是让人羡慕啊!”   吴锡元顺着他的话,说了两句客套话,“您无需羡慕我,医仙如此才情,想必也能寻到佳缘。”   姚春华摇了摇头,“那可说不好,从前倒是有个青梅竹马,只可惜她后来跑了。”   说到这儿,他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罢了,不提这些了。先说说大人您交给我的任务吧。”   他一说起正事,吴锡元自然对他的八卦不感兴趣了。   “医仙您请直言。”   姚春华回答道:“这几日我在安府倒是也查出了些东西,安夫人是真的中了蛊,至于安大人十有八九也是,只是男人体温要高一些,他体内的蛊虫没有安夫人体内的虫子活跃。安夫人服用的药丸本官也看过了,里边儿有淡淡的血腥味,应当是加了血肉的。”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瓷瓶里装着的赫然就是安旭文给他的那枚药丸。   当初他在还回去的时候就已经不知不觉地掉了包,根本无人察觉。   吴锡元接过他递过来的瓷瓶,从里边倒出那枚药丸,轻轻嗅了嗅,也能闻到里头的血腥味。   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姚春华见状就问道:“吴大人,冒昧问一句,这个安夫人涉及到的案子方便说吗?”   吴锡元看着他,道:“安夫人这药丸,兴许就是用那些孩子的心脏做成的。”   姚春华闻言也十分惊讶,“此话当真?”   吴锡元摇了摇头,“只是猜测,那些孩子们的尸体上有被蛊虫袭击的痕迹,即便不是安夫人所为,也跟她有几分关系。”   姚春华是个江湖中人,比起朝廷里事事都需要证据,他们做事更多的是凭借自己的判断。   在他看来,如今安夫人头上的罪名已经坐实了。   “好恶毒的女人。”   吴锡元又道:“医仙可查清楚了?安夫人的心绞痛可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   姚春华微微颔首,“十有八九。”   吴锡元心中一下就断定了,这个安夫人就是万家当年的那个女儿。   “我瞧着那位安大人也被她下了蛊,瞧着安大人对他千依百顺的,若是不知道的还只当他们夫妻之间的感情真的这样好。”   夫妻之间感情好的也不是没有,岳夫人和岳侯爷就是,两人在一起一辈子了感情依旧很好。   但夫妻俩即便是感情再好,也会有吵吵闹闹的时候,而安家就是一边儿倒,实在奇怪。   姚春华摸着下巴琢磨着,“这蛊虫还真是神奇,就那么两个小虫子,居然能控制一个人的心神?”   说到这儿,他突然兴味盎然地笑了,“真好奇,若是安大人恢复了神智,不知道会不会把这个恶毒的老女人碎尸万段。”   他说到这儿,停了一下,抬头看向了吴锡元,“吴大人,若是我能帮他们解了这个蛊,您还能不能给我加钱?”   吴锡元想都没有多想,直接道:“加!”   说完,他才问道:“医仙您能解得了这个蛊吗?”   姚春华摇头,“暂时还还不行,这蛊虫跟着他们两人几十年,一个不小心给弄死了,不是要了这两人的命,就是让他们变成了傻子。”   特别是安大人,被控制了这么多年神智,突然弄死虫子,变成傻子的概率非常大。   “但是,我认识一个人,他倒是懂一些这种蛊虫的东西,待我找他问问去。”   吴锡元也不小气,从怀中掏出一百两银票,又摸出五两银子,一并递给了姚春华,“给医仙做程仪。”   姚春华看着吴锡元推过来的银子,就比安旭文多了五两,他直接笑出了声,“大人您当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吴锡元想说要不是他身上没有碎银子,他其实只想给一两的。   “还请医仙收下,莫要嫌弃,至于您的工钱……待您回来后一并结算!”   ……   姚春华摸着下巴许久没有说话,就在吴锡元以为他不要的时候,他突然冒出一句话。   “听闻蜀地的打边炉很有特色,咱们今儿尝尝?”   吴锡元:“……”   “阿兴!准备个锅子!”   阿兴在项立新的带领下早就爱上了这一口,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他还用自个儿的小金库去打了个铜锅,时不时拿出来自个儿在家里吃两口。   吃到屁股痛也在所不惜,也是没谁了。   吴锡元这命令才刚一下,阿兴立刻就拎着锅子出来了,“大人,今儿在哪儿吃?”   吴锡元看向了姚春华,姚春华想了想道:“就在院子里吃吧,这里景致不错。”   吴锡元道:“也好,在此处用餐味道还小一些。”   锅子很快就支起来了,阿兴将他从外头买来的料丢进锅里,水刚一沸腾,味道就飘得到处都是了。   项立新和梅子爹都从屋子里跑了出来,“阿兴!又背着我们吃锅子!”   刚喊完,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吴锡元和姚春华,两人一愣,急忙行了一礼,项立新更是道:“大人,是您要吃啊!奴才去给您弄些嫩羊肉去。”   梅子爹见状,也道:“属下给您多弄些碳火过来。”   姚春华哈哈大笑了起来,“看样子,这锅子的味道应当很不错了,既然大家都喜欢,那便一起吃!”   吴锡元原本以为他不愿意跟他手下们一起用饭,也没好意思提,这会儿见他主动说起,便看了那三人一眼,“还不麻利些去拿碗筷?” 第1121章 砍价好手   这一顿饭吃得那叫一个主宾皆欢,吴锡元原本以为姚春华至少要在他们这儿过个夜才会走,谁知道姚春华刚放下筷子擦了嘴,就起身辞行道:“今儿这顿饭吃得很是痛快,我瞧着天色也不早了,再不走该来不及。”   吴锡元十分诧异,“天儿都黑了,您这时候走?”   姚春华冲着吴锡元等人抱了抱拳,又接着道:“嗯,这会儿天色暗,出行更方便,您无需担心我。待我回来还要在你们府上吃顿锅子,吴大人可得让人提前备着了。”   吴锡元一口应了下来,对着姚春华说道:“饭菜还得新鲜的才好吃,你放心,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就有!”   他笑着要送姚春华出去,却被姚春华拒绝了,“不必,人多了打眼,还是我自己走。”   吴锡元只好作罢,让梅子爹送了他出去。   没一会儿梅子爹就回来了,吴锡元问道:“人都送走了?”   梅子爹点头,“嗯,大人,这桃林医仙的武艺兴许还在我之上,至少在身法上我是比不得他的。刚一出门,他人就没了影儿,您也放心吧,有这身法,等闲人都无法找他麻烦。”   吴锡元抬头看了一眼灰色的天空,有些羡慕地赞叹道:“桃林医仙,果真名不虚传啊!”   姚春华趁着夜色翻墙出了城,也没引起守城的侍卫们的注意。   他连夜赶到了曹青城,等他到的时候,正好城门开了。   他吐出一口浊气,满身的疲惫都散去了些,“可算到了,今儿可得让剑锋给搞匹马。”   身法虽好,可也不是这么用的,他这一晚上确实累得不轻。   出门一趟虽说收入不少,但也是真的累,他都有些想念他的小草庐了。   姚春华顺利进了曹青城,找到了七杀阁在此处的驻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对着他们说道:“快给我倒杯水,渴死我了。”   曹青城驻点的人也没见过他,但瞧着他这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想必应当是个熟人,就给他倒了杯水,端了过来。   “少侠,您的水。”   姚春华一把接过来如牛饮水一般灌了进去,刚放下杯子,就听到身边儿的这人问道:“少侠,您来此处是要抓药还是要找人?”   姚春华哦了一声,“对了,我找剑锋,他在不在?”   “在的,在的,您在这儿稍坐片刻,小的进去给您叫人去。”   姚春华应了下来,见到那人转身进了后院,没一会儿就回来了,他身后跟了个穿着褐色劲装的男子,就是姚春华说得剑锋。   “我道是谁来找,原来是桃林医仙!先前儿武林大会一别也有数月未见,还真没想到您会来此处找我。”剑锋十分激动。   江湖中人都十分慕强,姚春华又是凭借自己的本事打下的第三名,比起他们这种百名开外的厉害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店小二显然也听说过桃林医仙的名号,他满脸放着光,眼睛不停的在姚春华的腰间打量,就想看看那把传闻中的青蛇剑到底长什么样。   姚春华察觉了他的视线,但是也不可能真的将自己的剑拿出来给他看。   他的剑是打架的,可不是用来观赏的。   剑锋也发现了店小二不加遮掩的视线,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你小子,怎的一点儿眼力界儿都没有?没瞅见姚大侠的水喝完了?还不去倒水?”   小二这才收回了自己赤.裸.裸的视线,捂着后脑勺应了一声,“这就去,这就去。”   剑锋这才对着姚春华解释道:“实在不好意思,让姚大侠见笑了,这小子没见过什么世面。他也没甚坏心思,不过就是崇拜您。”   姚春华笑了笑,“无妨,我此番来找你,是有一件事儿需要你帮我办。”   剑锋见他说起了正事,神色也郑重了许多,“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里边说。”   他领着姚春华走进了后院,关上门才问道:“姚大侠,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的?您尽管吩咐,甭管上刀山下火海,在下都给您办妥了!”   他说得是他自己,可半点没提七杀阁。   不过这也说得过去,他帮姚春华是他的私人交情,但七杀阁可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姚春华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起来,冲着他说道:“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就是想让你帮我找一匹好马。”   剑锋听了也松了一口气,两个肩膀都垮了下来,“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不过是一匹马,我这就让人给您去寻!”   姚春华闻言,又接着道:“我还需找你们买个人的消息,不知道这消息你们什么价?”   “您请说。”剑峰说道。   “不知梅林老人如今在何处?”姚春华问道。   “梅林老人?您找他作甚?”剑锋脸色大变。   梅林老人原先刚出来闯荡江湖的时候,一手蛊虫害死了不少毫无防备的江湖中人,惹怒了江湖众人。   最后武林盟主亲自下了天下追击令,凡是江湖人中人,人人得而诛之!拿梅林老人的项上人头去武林盟主处可换万两纹银。   这个追击令下了差不多有五年,也从来没人找到梅林老人。   桃林医仙如今要找梅林老人的踪迹,莫非他也对这万两纹银动了心?   姚春华眯着眼睛,扬起下巴看着他道:“我问你消息要出钱,你找我要消息是不是也要给钱呢?嗯?”   剑锋立刻就闭了嘴,“抱歉,是在下多嘴,在下也是担心您的安危,那个梅林老人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姚春华微微颔首,“我自然是知道的,你无需管这些,只需告诉我梅林老人的下落,即可。”   剑锋想了想,给他说了个友情价,“一百两纹银。”   姚春华点了下头,抬起头来看向了剑锋,神色如常。   就在他以为桃林医仙答应下来的时候,就听到姚春华底气十足地砍价声,“五十两!”   剑锋:“……”   梅林老人若是自个儿得知他的消息才只值这么点银子,恐怕都不会答应吧? 第1122章 贼心不死   剑锋一脸为难,“姚大侠,一百两真的不能再少了。”   姚春华却道:“怎么就不能少了?武林盟主放出来取了他的项上人头才不过万两纹银,您这一开口就要一百两?若是一百个人来打听,你们不就赚了个人头么?”   剑锋急忙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哪儿有那么多人来打听啊……”   姚春华伸出右手食指在桌子上轻轻敲了敲,斜睨了他一眼,“原来如此,你们这是好不容易逮到个冤大头?”   剑锋:“……”   什么话都让您给说了,这天儿实在没法聊了。   “也不是,您这是……”   姚春华抬手打断了他,说道:“行了,也别说这么多了。前几年不少人找你们打听梅林老人的下落,我都知道的。我只有五十两银子,你看能不能将他的消息卖给我。”   见剑锋要开口说话,他又急忙补充了一句,“另外!我欠你一次医治的机会,日后无论是你或者你身边儿的什么人,无论生了什么重病,来找我!我帮你医治。”   说到最后,他的神色也郑重了许多。   剑锋听他这么说,脸色也认真了起来。   桃林医仙医治的机会,那可不止五十两啊!这笔买卖划算!   他应了下来,“好!既然您都这样说了,在下便卖您这个人情!”   姚春华如愿从剑锋这儿得知了梅林老人的住所,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还骑走了他一匹马。   剑锋见他牵着马往外走,急忙说道:“姚大侠,马的钱您还没付!”   姚春华翻身上马,坐在马上回头看了他一眼,“都是自己人,这般客气作甚?这马我又不要,等我过几日回来还给你们就是!”   话音刚落,他便在马屁股上一拍,马儿撒丫子跑了起来,剑锋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只能无奈地叹气。   人人都说桃林医仙脾气古怪,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   主要是抠门!还不是一般抠门!   按说每日找他求医问药的人不少,他也不缺银子用,怎么还会这么抠门?奇怪。   姚春华可不管他留给剑锋的新印象是什么,他得了梅林老人的下落,自然要去见一见他。   .   梅林老人虽然叫梅林老人,但实际上他却不住在梅林,如今他的落脚之处在一片紫竹林当中。   姚春华将马找了一片水草肥美的地方绑好,才独自去了梅林老人的居所。   他来得时候竹林正下着小雨,已经时值正午,林子里依然是一层薄雾。   靴子落在竹叶上发出沙沙的声音,姚春华五感过人,忽然他的脚步声停了下来。   抽剑凌空劈去,随后收回了剑,一只虫子便分成两半掉在了地上。   姚春华将剑重新收回腰间,才在林子沉声说道:“既然您知道我来了,怎的还不出面相会?”   “哈哈哈,我这竹林已经好些年没人来了,今日还当他们又按捺不住,没想到来得竟然是你。”一个身着黑色衣袍的男子从薄雾中走了出来。   姚春华看到了他,开口说道:“我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有和你碰面的机会。”   梅林老人已经彻底从薄雾中走出来了,他在距离姚春华五步之遥的地方停住了脚步,对着他冷哼一声道:“你小子讲话总是这么的老成,不知道的还当你驻颜有术呢!明明是个刚及冠的小娃娃。”   姚春华打断了他,“江湖中人只论武艺,不以年龄论长短。”   梅林老人见到来人是他,也就没了出手的打算,而是开口问道:“说吧,你来找我作甚。”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蛊虫的事儿。”姚春华道。   “都过去这么久,你还是贼心不死,这是我族秘术,不能告诉你。”梅林老人一甩衣袖,别过脸去。   姚春华却道:“你族秘术?怎的外头有人偷偷用?不仅用来蛊惑人心,还用来杀人。”   梅林老人杀人无数,又怎么会在乎这些,“我族秘术本就是用来蛊惑人心和杀人的!只是……你说得外人是谁?”   姚春华道:“先前儿在外头遇上了一个妇道人家,她身上就有情人蛊。”   “呵,你还知道个情人蛊!”梅林老人嘲讽道。   姚春华白了他一眼,“当初差点被你女儿得手,我如何能不知道?”   梅林老人为何不对姚春华下手,除了姚春华本身武艺高强以外,还跟姚春华曾经以德报怨救过他女儿一次有关。   当初江湖中人拿不住梅林老人,便将仇恨都转移到了他女儿身上。   姚春华一直觉得冤有头债有主,对人家女儿动手算什么英雄好汉。   当初他们遇到的时候,梅林老人的女儿已经身中剧毒,还是他出手救了她一命。   “我说,老头儿,你们这情人蛊可有解法?”   梅林老人摇头,“没有!”   姚春华可不信,“你告诉我,我就帮你逃过武林的追杀。”   梅林老人在这竹林困了五年,早就憋屈死了。   他的虫子也所剩不多了,若是再来几波人围剿,只怕他也难逃命。   他看着姚春华问道:“你能帮我逃过武林的追杀?”   姚春华信誓旦旦地点头,“肯定能!”   梅林老人想了想,最后请他进了自己的竹屋,“走,咱们回屋说。”   谁知道姚春华却根本不领情,宁愿在外头淋着小雨也不跟他回去。   “我不跟你回,这儿就挺好的。”   万一他那女儿也在呢?真叫人头疼。   他还怕着了她的道呢!看那安大人中了蛊,这些年跟个傻子似的,他才不要变成那样。   梅林老人看这儿也没什么人,索性就依了他,隔着蒙蒙的细雨压低声音问道:“你有什么法子?先说出来听听。”   姚春华摇头,“你先说,我比你有信誉,你可以相信我,但我信不过你。”   梅林老人在心中权衡了许久,才说道:“那情人蛊有子虫和母虫,身体带着子虫的对母虫千依百顺。这种虫子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无解,它们有一种十分喜欢的东西。”   “什么?”姚春华追问道。 第1123章 他们命好碰上我   “酒。”   “酒?”   “对,他们喜好酒,一旦闻到酒味就会格外活跃。若是吸引力够大,它们便会自个儿爬出来,只有这样才对人体损坏最小。”梅林老人说道。   梅林老人说到这儿,抬头看向了姚春华,对着他问道:“蛊虫下了多久了?”   “少说也有二十年了吧?”姚春华道。   梅林老人诧异地抬头,“啧啧,这时候才被发现?这两人的身子应当亏得厉害了。”   姚春华耸了耸肩,“若不是他们命好碰上我,指不定现在还没人发现。”   梅林老人听了这话,突然说道:“你对我族的秘术这样感兴趣,不然让我女儿跟了你,日后我压箱底的秘术都教给你。”   姚春华连想都没多想,就直接一口拒绝了,“可别!我消受不起!”   “怎的?听你这意思,我女儿配不上你?”梅林老人语气带了些许不悦。   “是我不配,我从小有个定了亲的青梅竹马,我们什么亲密事儿都做了,在我心里头她就是我的妻子。虽说她如今不知流落到了何处,但我定然是要找到她的。”姚春华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他那小青梅走的时候,他可是连人家的小手都没拉过。   哼!谁让你抛弃我的!我就要诋毁你的清白!哼!   姚春华在心中恶狠狠的想着,面儿上却依旧是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让梅林老人听了都颇有几分钦佩,“唉,你们这种自幼长大的感情,也怨不得我女儿比不上了。也罢,日后你们的亲事我不会再提了。”   姚春华才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梅林老人又接着问道:“那情人蛊的事儿我都告诉你了,你要如何帮助我脱困,也该说了吧?”   姚春华一口气卡在了嗓子眼,不上不下的。   梅林老人看他神色古怪,就说道:“怎的?莫非你在诓我?”   姚春华看他的脸色立马黑了下来,急忙开口说道:“没有的事儿!我怎么会诓你?我是真的有主意,你听我细细道来。”   梅林老人脸色稍霁,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就听到姚春华说道:“前几日我涪陵郡附近碰到一起案子,还是个连环杀人案,死者都是些不足十二岁的孩子,有被蛊虫袭击的痕迹,且死后都被掏了心……”   他说到这儿,梅林老人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他虽然也杀了不少人,但却从来没对孩子动手过,可是……就算死再多的孩子,又关他什么事儿呢?   “停停停,你同我说这些作甚?我知道那些孩子很惨,可是我这些年连这片紫竹林都不敢出,那涪陵郡的案子也跟我没关系啊?”梅林老人打断了姚春华的话。   姚春华眉头一蹙,道:“你着什么急啊?听我说完行不行?”   梅林老人道:“行,你说,你说。”   “你如今算是将整个武林都得罪了个遍,走寻常路子肯定行不通。依我看,你还是去归顺朝廷吧!有朝廷罩着你,武林中的那些人定然不会轻举妄动!”姚春华越想越觉得自己想了个好法子,到时候不仅梅林老人要感激自己,就连吴锡元也得承他这份情!   梅林老人听了这话直接垮下了脸,“你说什么?让我去归顺朝廷?!老子杀了那么多人,我去还不是自投罗网?你这是什么馊主意?!”   姚春华攥紧拳头凑到唇边,轻咳了两声,显然也觉得自个儿有些不占理。   但是他转念又一想,便冲着梅林老人说道:“您也不能说我这是馊主意,你原本在武林也就没有立足之地,还不如破而后立。你当初杀的那些人,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你去找吴大人自首,并告诉他你可以帮着他破案,说不准吴大人就有办法保你性命。”   梅林老人皱着眉头,显然仅仅就姚春华这两句还不足以说服他。   可是紧接着就听到姚春华压低声音说道:“您私下去投诚,他若是不同意,您再走呗!当初那么多武林高手都没留下您,更何况他们一介书生了。”   见着梅林老人有些意动,他又赶紧叮嘱了一句,“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您可不能对朝廷中人下手。朝廷就跟马蜂窝似的,您若是捅了这茬,只怕到时候整个武林都得跟着遭殃,到时候这世上可真就没您的容身之处了。”   梅林老人轻笑一声,“我怎的觉得你跟那朝廷的说客似的,放心,我心里有数。”   姚春华见状又道:“行了,我要问得事情也问清楚了,我现在要去蜀郡,你要不要一起去?”   梅林老人一愣,“这么着急?”   姚春华冲着他神秘一笑,“当然着急了,你这长年累月生活在这片紫竹林当中,想必生活一定过得十分拮据吧?我就不一样了。”   梅林老人果然被他唬住了,“什么个不一样法?”   姚春华笑得一脸嘚瑟,“吴大人可是按天给我出钱的,我得赶紧回去,耽搁一天就是一天的银子。”   说到这儿,他啧啧两声,“待我回去了,高低在那安府多上个一年半载的,哈哈哈,回头我那草庐都能盖个庄子了。”   梅林老人想到自个儿那破旧小竹屋,还有身上这个穿了五载的衣裳,觉得寒酸极了。   君子不为五斗米折腰,幸好他只是个小人。   梅林老人是真的心动了,压低声音对着姚春华打听道:“这个吴大人这么有钱?该不会是个贪官吧?”   姚春华摇了摇头,“贪官不贪官的咱也不知道,反正只要给银子就是好官!再说了,贪官怎么了?有本事的贪官也比那些没本事的清官强。”   他老家那边儿的县令当真是个清官,百姓的一把米都不要,但是有什么用呢?老百姓还不是穷得叮当响。反倒是隔壁县城,人家县令没少收好处,但是给他们县的百姓们兴修水利,还帮着卖粮食,人家整个县过得热火朝天的……   梅林老人想着他说得这番话也是个大实话,确实是这样……只要给银子就是好官! 第1124章 囊中不是一般的羞涩   “行,我跟你走!”梅林老人说道。   姚春华原本就对梅林老人的蛊虫有兴趣,这会儿听他愿意跟自己一起去,自然是欣然答应。   梅林老人脑子笨,说不准路上被他忽悠忽悠,也能套出不少话来。   “这可真是极好了!回去的路上还能有人跟我做个伴。”姚春华说道。   梅林老人点点头道:“也罢,你待我回去归整一下,有些要用的东西还得带上。”   姚春华皱眉,“你那儿能有什么好东西,别带了,等到了蜀郡再买新的。”   梅林老人都走了两步了,听到他这话顿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瞪了他一眼,“我好歹也得带上我女儿啊!”   姚春华:“……”   他现在反悔行不行?各走各的?   “不然……咱们……”   他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梅林老人给打断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想什么,你别想着偷溜,还没人能从我梅林老人的手中逃脱的!”   他是身法不如姚春华,但是只要他停下来,就总有被追上的时候。   姚春华叹了口气,“不跑,你要收拾什么就赶紧去,我在前边儿那条小溪处等你。”   可别去的晚了,让人顺手牵走了他的马,这马还是要还的。   梅林老人回去也没准备多久,就像姚春华说得,他那竹屋原本也没什么东西,父女二人穷得叮当响。   只将他们从前抢得一些好东西带上,其他都可以丢了。   不过两刻钟不到,他们就已经到了姚春华说得草坪上。   梅林老人看着姚春华身边儿还有一匹马,有些不悦地道:“怎么只有一匹马?”   姚春华手里拿着一把草叶子喂着马儿,听了他的话抬头看他一眼,“我来得时候都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找到您,自然也不知道你们要跟我一起回去啊?怎么会提前备着马儿?”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在马背上摸了摸,“就这匹马还是我来得时候在半路跟人借的。”   梅林老人背着包袱跟他女儿对视了一眼,才问道:“那我们怎么办?”   姚春华拉着马缰绳翻身上马,对着他们父女俩一抱拳,说道:“两位先用身法赶路,到了前儿镇子上再买两匹马。”   梅林老人看着马上的姚春华,突然开口问道:“你付钱吗?”   姚春华:“……”   这人脸皮真的厚,他们非亲非故的,凭什么给他付钱?   但是,话也不能这么明说,他就试探性地问道:“我替你付钱的话……你会教我你族秘术?”   梅林老人冷哼一声,白了他一眼,“你想得倒是挺美。”   姚春华看他这样,也两手一摊,道:“我也是开个玩笑,我身上所有的银钱都去买您的消息了。”   梅林老人:“……”   “那我们怎么办?”梅林老人的女儿阮松灵问道。   姚春华理直气壮地道:“两位身法过人,不然还是用身法赶路吧!”   梅林老人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父亲没教过你尊老爱幼?”   姚春华满面笑容地回答他,“您也不老啊!正当年,我怎敢用老来折辱您呢?”   说完,他笑着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子,留下一句话,“您路上当心着些!在下先走一步,咱们蜀郡再见!”   梅林老人看着他眨眼间便蹿了出去,气得脸红脖子粗的。   阮松灵见状就问她爹,“爹,咱们自己走?”   梅林老人冷哼一声,“不可能!就跟着他,咱们路上的伙食他管了!”   阮松灵眉头一皱,“爹,他要是不乐意呢?”   梅林老人道:“不乐意也得乐意!”   “这……不大好吧?”阮松灵问道。   梅林老人回过头瞪了她一眼,问道:“不大好?不跟着他,咱俩要一路打家劫舍吗?”   阮松灵想了想他们父女俩确实囊中羞涩,因为时间紧来不及准备,他们身上也就只带了昨日剩下的两个饼子以及她平时晒得些许笋干。   只靠这些绝对是走不到蜀郡的,她父亲虽说不是什么好人,手中也捏了几条人命,但也从来不对穷苦百姓下手。   也就是说,若是他们在路上打不到猎物,就只能饿肚子了。   一想到曾经饿肚子的感觉,阮松灵赶紧将手中的包袱甩上了肩膀,一提气纵身朝着姚春华的方向追了过去。   “爹,快追,再不快点人就没影了!他骑着的是匹好马!”   话音刚落,人就已经蹿出去两丈远,梅林老人见状也赶紧追了上去。   姚春华担心他们悄悄给自己下蛊,一直就没有放松警惕,几乎在她们父女俩才刚一动身的时候,他就察觉了。   他骑马的速度又快了一些,身后两人穷追不舍,若是碰上不知情的,还当他得罪了什么人呢!   到了一个小城镇,姚春华的马累了,他也累了,只好认命地去找了家吃饭的地儿。   可是谁知道,他才刚一坐下,另外两人也来了。   一进店门就径直找上了他,在他同一张桌子上坐了下来。   姚春华装作一脸诧异地看向了他们,“动作挺快啊?”   梅林老人点了点头,“也还好,并不算很快,就是刚赶上吃饭。”   正好这会儿跑堂的店小二也来了,对着他们三人笑着问道:“三位客官用点什么啊?”   姚春华点了两个菜,再要了碗饭。   店小二又看向了梅林老人和阮松灵,问道:“您二位呢?”   “加两碗饭!”   姚春华一看这架势就是要蹭饭了,便问道:“您不要两个菜?只吃饭能行吗?”   梅林老人道:“反正是你买单,让我点那我就不客气了。”   姚春华沉默了片刻,“您跟着小辈吃饭,还要小辈出钱?”   梅林老人道:“我就直说了吧,我们父女俩没钱。别说这一顿了,这一路上都得跟着你蹭饭。若是你先前儿说得主意是真的,等我到了吴大人那儿有了银子以后,一定还你。”   他到了吴大人那里以后还不定是什么情况呢!姚春华做梦也没想到,他有一日忽悠别人,竟然将自个儿给套路进去了。 第1125章 头皮发麻   “成,用饭吧!小二再加两个菜!”姚春华面儿上看起来是认栽了,但是却在心里暗戳戳地想着要怎么让吴大人给他报销。   三人一路赶路,速度倒是也快了很多。   不过七日就到了曹青城,姚春华将自个儿骑着的马拿去还给了剑锋。   倒是剑锋见着梅林老人有些惊讶,与此同时还带着些淡淡地尴尬。   梅林老人见着剑锋脸色也不是很好,对着一个出卖他无数次的组织,他能有什么好脸色?   没砸了他这七杀阁分堂已经算他冷静克制了!   姚春华似乎也担心时间久了,这位梅林老人真给惹出什么乱子来,也不敢久留,只还了马就赶紧朝着蜀郡的方向赶去。   好不容易在天黑前到了蜀郡,姚春华还好些,梅林老人父女俩都快累得趴下了。   “到地儿了,你总不能再让我们露宿街头了吧?”   这几日梅林老人他们一直跟着姚春华,姚春华一个人都不敢住店。   若是只有梅林老人一个人倒是还好说,他还带着他女儿,他们三人住一个屋?回头他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就说自己也没钱了,带着他们一起露宿野外。   梅林老人他们江湖中人,露宿野外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只是如今都到了目的地,总该带着他去见吴大人了吧?   姚春华也受够他们了,梅林老人还好说,没想到阮松灵过去两年了还是对他贼心不死,一有机会就往他跟前儿凑。   是时候赶紧将这两个包袱交给吴大人了!   因此,就听他说道:“不用,你们随我去见吴大人!”   他领着梅林老人和阮松灵轻车熟路地来到了吴锡元居住的小院子,他四处打量了一番,见着周围没人守着,才冲着身后两人压低声音说道:“都跟上了,小心点,莫要被人发现。”   话音刚落,他便自个儿提气起身,动作快到几乎让人看不清,眨眼间就进了吴锡元的院子。   梅林老人见识了他的身法无数次,可这会儿再见着还是忍不住羡慕。   谁能拒绝这样飘逸迅速又好看的身法呢?   他甚至在心里头想,若是姚春华能将他这身法传授给他,他教他一两个蛊虫也不是不行。   见着她爹又走神了,阮松灵急忙扯了一下他的袖子,拉回了他的思绪。   “爹,姚大侠已经进去了,咱们也进去吧?”   梅林老人点了头,“走吧!”   这个姚春华也够奇怪的,上人家拜访居然不走正门,还去翻墙?   心里奇怪归奇怪,但都到人家家门口了,怎么也不能这时候打退堂鼓。   父女两人紧随其后,一前一后翻身进了吴锡元的院子里,见着院子里站着的除了一开始进去的姚春华以外,还有一位中年人。   两人还当这位就是姚春华常常说得那位吴大人,便冲着他见了个礼,道:“见过吴大人。”   他们话音刚落,姚春华便没忍住笑出声来。   梅林老人一个眼刀就甩了过去,“你笑什么!”   梅子爹才解释道:“我是吴大人的护院,吴大人这会儿正在书房办公,三位还请稍候片刻,我这就去禀报吴大人。”   梅林老人这才知道他们闹了个什么误会,“无妨,速速去通报。”   梅子爹许久不在江湖,倒是不知道梅林老人的故事,只是看着这个黑脸的汉子一脸豪横的模样,也不知道是桃林医仙从哪儿找来的。   他进屋跟吴锡元通传了一声,说是桃林医仙似乎带来了两个江湖中的朋友,看样子不是个好惹的。   吴锡元放下手中的书,抬头看他,“哦?居然还带人回来了?看来这蛊他一个人估计也搞不定。罢了,来者是客,咱们先去会会他们。”   他起身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三个人。   两男一女,那个黑袍男人看起来年纪要稍长一些,瞧他那模样似乎比梅子爹还要年长几岁。   见着吴锡元出来了,姚春华这才跟身边儿的梅林老人说道:“这位才是吴大人,还不见过吴大人?”   梅林老人瞪了他一眼,但想着这位兴许就是他未来的金主,还肩负着帮他逃脱武林追杀的重任,便老老实实地给吴锡元行了一礼,“见过吴大人。”   阮松灵跟在梅林老人身后,一并给吴锡元行了礼。   吴锡元略带疑惑地看向了姚春华,“这两位是……”   姚春华解释道:“这位乃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梅林老人,旁边那位姑娘是他的女儿。”   吴锡元恍然大悟,“哦,原来是桃林医仙的朋友啊!”   姚春华:“……”   他可当不起这两位的朋友,若是被武林中人知道了,只怕要连他一起除了。   姚春华赶紧抢先一步解释道:“不敢当,不敢当,梅林老人可是武林中的前辈,在下哪儿有资格跟他做朋友?”   话虽如此,但吴锡元却总是能从他这话中听出些许违和感。   梅林老人也看了姚春华一眼,就听姚春华说道:“大人,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进屋说。”   吴锡元应了下来,“咱们去我书房,阿兴,备茶。”   吴锡元的书房并不大,梅子爹担心吴锡元的安危也跟了进去,五个人一进去顿时就给塞得满满当当的。   吴锡元和姚春华以及梅林老人三个人坐着,阮松灵和梅子爹分别站在梅林老人和吴锡元的身后。   姚春华这才主动开口说道:“吴大人,梅林老人可不是寻常人,他便是苗疆族人,也是个用蛊高手。”   吴锡元一脸惊讶地偏过头去看向了梅林老人,就见梅林老人冲着他微微颔首,承认了姚春华的说法。   “没错,确实是苗疆族人。”他一边儿说着话,还一边儿抬起手来。   此时外头天已经快黑了,屋子里十分昏暗,只点了一盏灯。   借着微弱的灯光,吴锡元清楚地看到了梅林老人的右手食指尖上有一只黑色的虫子,约摸有红豆大小。   他一想到就是这种不起眼的虫子杀人于无形当中,就觉得头皮发麻。 第1126章 天上没有掉馅饼的事   梅林老人将他们几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他开口说道:“我听闻吴大人在此处遇上我族人用蛊虫作恶,便随着桃林医仙一并过来,想看看能不能助大人一臂之力。”   吴锡元一听,心中忍不住感慨,江湖中人还真是讲义气。   然而梅林老人的下一句话立刻就将他心里冒出来的这点感慨之情都给扼杀了个干净,“不过……”   吴锡元的心沉了沉,就听到梅林老人又接着说道:“不过,我有个条件,还请大人帮我。”   吴锡元叹了口气,果然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儿。   他说道:“什么条件?还请您直说。”   梅林老人张了张嘴,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只能求助地看向了姚春华。   姚春华见状就冲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其实是我劝他来的,梅林老人您别看他长得老实巴交的,但其实他手上沾了几条人命,得罪了江湖中人,还请您庇佑他。”   吴锡元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沾了人命官司的人,让他怎么护?搞不好连自个儿都得搭进去!   梅子爹更是直接开口道:“这可使不得!依我看,你们还是快些逃命吧!”   他们可真够大胆的,沾了人命还敢往官府跟前儿凑!   梅林老人也急忙替自己解释道:“我也不是滥杀之人,那几人手里也沾了人命,我不过是替天行道罢了!”   吴锡元冷哼一声,“沾了人命的人自有官府来收拾,哪儿用得着你来替天行道?”   梅林老人看他一个年轻人居然还说如此大话,便说道:“吴大人,您太过年轻,还不知道,江湖和朝廷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江湖中打打杀杀实乃常事,官府不会管的。”   吴锡元没有说话,梅林老人脸色也逐渐难看了起来,他觉得是这个年轻的大人不给他面子。   姚春华见状急忙开口道:“大人,您好歹给他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啊?”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屋子里彻底就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看着吴锡元。   良久,吴锡元才长长地叹了口气,“如此的话,为了避免麻烦,你就需要隐姓埋名了。”   日后的梅林老人不能再叫梅林老人了,梅林老人听懂了吴锡元话,就开口道:“这简单,我真名阮湘鸿,这些年闯荡江湖都用得梅林老人的名号,真名无人知晓。”   姚春华又转过头去看向了梅林老人身后的阮松灵,说道:“你这话说的,你女儿叫阮松灵,谁不知道你姓阮?依我看啊,都得改了才安全。”   吴锡元想了想,开口道:“那边儿去了偏旁,改姓元吧。”   “元湘鸿?”梅林老人自个儿嘀咕了一句,说道:“倒是也不错。”   姚春华接着道:“阮松灵若是要改,得连名字一起改才行的。”   阮松灵顺着说道:“不然,姚哥哥替我改?”   姚春华听了她这话,直接鸡皮疙瘩掉了一地,急忙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吴大人乃是金科状元,还是让他赐名吧!”   阮松灵有些失落,但还是转过头看向了吴锡元,“还请吴大人赐名。”   吴锡元又看向了元湘鸿,见他点了头,才想了想说道:“那便改名叫元素香吧!”   改了名,吴锡元也算是收下了他们父女两人,便说道:“今日天色已晚,你们连日赶路也辛苦了,便先在此处住下,咱们明日再说。”   阿兴给他们三人安顿了住处,屋子里只剩下吴锡元和梅子爹。   梅子爹满脸愁容,对着吴锡元说道:“大人,您怎么就留下他们了。这种亡命之徒,日后到底会不会一心向着您还说不好呢!再者若是他们从前做得事儿都被人发现了,万一连累到您怎么办?”   吴锡元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即便是为了那些枉死的孩子们,我也得收下他们。巫蛊之术原本懂得人就不多,好不容易有个送上门的,咱们也没有撵走的道理。再者说来,他手上那些人命到底是怎么回事,还得详细查。若是他真没有滥杀无辜,此次案子之后,也能给他争取一下将功折罪。”   说到这儿,吴锡元忽然笑了一下,又说道:“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咱也没有普度众生的本事,度一个是一个。若是能将他的本事引到正途上,兴许还有大用。”   梅子爹看着吴锡元说完,才长叹一声,感慨道:“大人您还是太心善了。”   吴锡元只是笑,并没有多解释。   若是他真的是个十九岁的年轻人,这会儿兴许就义愤填膺地拒绝了元湘鸿。   但他不是,上一辈子的经历告诉他,这世上的人和事儿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大多数都是灰色的。   别说江湖中人了,朝廷里的那些人也不是都干干净净的。   ……   项立新等人可不敢跟元湘鸿住一个屋子,他们这种普通人可没有那么强大的心脏,还是怕虫子的。   最后还是姚春华主动跟元湘鸿住了一个屋,反正他们一路上都住在一起,也都习惯了。   再说了,他觉得元湘鸿还没蠢到堵死自己最后的后路。   一夜过去了,这是元湘鸿连日来睡得第一个好觉。   他从床上跳了下来,站在地上伸了个懒腰。   外头恰好传来了一阵敲门声,他愣了一瞬,走过去开门,就看到阿兴站在门口,手里还捧着几件衣服。   阿兴见着他来开门了,就冲着他憨憨一笑,说道:“元叔,这是萧叔让我给您送来的衣服。昨儿你们回来的晚了,我们也没处买衣裳,您身量跟萧叔差不多,就给您拿了萧叔的衣裳。您今儿先穿着,待会儿我们便安排人去给您买新的。”   他不知道这个新来的元叔脾气如何,还担心他不愿意穿别人的旧衣服。   但是却没想到元湘鸿十分高兴地收下了,“多谢啊!还是你们想得周到!”   阿兴松了一口气,“元叔,厨房烧了热水,您待会儿洗脸过去打水就好了。”   元湘鸿不甚在意地摆了摆手,“这都无妨,我们大老爷们的……”   他刚想说谁还洗脸啊!又转念想到待会儿还得去见吴大人,还是洗洗的好,就说道:“用冷水洗就好,这些你甭管了,忙去吧!” 第1127章 没见过世面   阿兴这才转身离去,元湘鸿关上门回到屋子里,见着姚春华已经醒了,有些兴奋地同他说道:“你看,衣服!干净衣服!”   姚春华看着他激动的模样,实在有些没眼看。   不知道的还当他有了件新衣裳呢!   元湘鸿也不在乎他怎么看,干净衣裳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他将干净衣裳套在干净亵衣上,一边儿穿,一边儿跟姚春华说着:“我这衣裳都穿了五年了!实在不容易!”   姚春华懒懒地靠在床上,看着他说道:“看出来了,是不容易,我都差点没认出来是件衣裳。补丁摞补丁的,我还当你穿了个麻袋呢!”   元湘鸿瞪了他一眼,“若不是一开始初入江湖的时候得罪了人,凭借我的本事,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姚春华还真没听他说起过从前的故事,就换了个姿势,侧身看向了他,用手肘撑着头,问道:“哦?你当初怎么得罪人的?”   元湘鸿这会儿心情好,也不介意跟他唠叨两句,就说道:“当初我刚初入江湖的时候,碰上兄弟俩,他们俩是个淘金客。一开始我也不知道,就知道他们对我好,带我在沙里淘金。结果有天我淘到一块大拇指大小的金子,那天晚上,他们两个私底下商量要杀了我,吞了我淘得金子。”   说到这儿,他冷笑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然后呢?”姚春华追问了一句。   元湘鸿系好了衣服上的带子,就冲着他笑了笑,说道:“这还有什么然后?这本就是你死我活的局,若不是我杀了他们,死得就是我了。”   是这么个理儿,姚春华叹了口气,“也是他们两人碰上了硬茬,算他们倒霉。”   元湘鸿咧嘴笑了,“可不是,幸好我还算警惕,每日都会放个虫子在他们身上,他们夜里一动我就醒了。”   姚春华刚想夸他两句,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脸色大变,急忙看向了自己身上。   元湘鸿哈哈大笑了起来,就见到姚春华从他的头发里找到了一个虫子。   人身上的肌肤是最敏感的,所以他将虫子藏在了姚春华的头发里。   姚春华咬牙切齿地道:“我费尽心思想要帮你脱困!你居然还防着我!”   元湘鸿却撇了撇嘴,“防人之心不可无,若不是因为我警惕,我早就死了多少回了。既然被罚你发现了,我将这东西收回了就是了。”   他一边儿说着,也不见他做什么,姚春华手中的虫子就有些兴奋地动了起来。   他手一松,虫子就兴奋地朝着的元湘鸿的方向飞了过去。   就在这时,外头又响起一阵敲门声。   元湘鸿看了一眼姚春华,才转身过去开门,这回外头站着的是他女儿。   元素香说道:“爹,我给您打了水过来,您洗个澡再换衣裳。”   他们先前儿在竹林里洗漱倒是挺方便的,但是却没有澡豆什么的,再加上他爹不爱见水,每次洗漱都很犯愁。   元湘鸿有些不大乐意,元素香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爹,您不仅得洗澡,头发也得重新打理,还有胡须也得修剪……”   元湘鸿下意识地就想转身进屋,关上门将元素香关在外头,却被元素香飞快地卡住了门。   “您若是不换个装扮,咱们隐姓埋名还有什么用?往出一走,人家闻着味儿都知道你是谁了!”她拧着眉头凶巴巴地道。   元湘鸿被她说服了,不情不愿地道:“行,我知道了。水桶你放外头,我待会儿自个儿拿进来。”   元素香还要反对,他赶紧说道:“屋子里还有其他男人,你进来像什么话!”   元素香这才放下了水桶,叮嘱他将水倒了,她再去帮他打水。   姚春华看着元湘鸿将身上的衣裳脱去,重新站进了木桶里,笑着说道:“果真是一物降一物啊!”   元湘鸿将自个儿从头到尾洗了个干净,他的头发还是姚春华帮他打理的,姚春华还顺便帮他修剪了一个胡须。   全部弄好之后,姚春华再看着焕然一新的元湘鸿点了点头,夸赞道:“不错,你现在再走出去绝对没人能认得出你。”   他们房间也没有镜子,元湘鸿也不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模样,就摸了摸他明显变短了的胡须,反问道:“当真?”   姚春华点了点头,“真的,待会儿找大人要个铜镜给你看看。”   他们跑去找吴锡元,谁知道吴锡元那儿也没有。   “我一个大男人要什么铜镜?”吴锡元回答的理直气壮。   别说他了,他们整个院子都是大男人。   最后还是项立新说道:“今儿正好要出去置办些衣物什么的,你们随我一起去,到时候咱们借人家店里的妆镜看看。”   项立新带着银子给他们买了衣裳,还给元素香买了身特别淑女的粉色衣裙。   元湘鸿赶紧阻拦,“她……她绝对不要的。”   项立新却道:“越是跟她平素的形象不沾边儿,别人才越是认不出来,要得就是这效果。”   元湘鸿一个头两个大,他甚至都能想象到,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他女儿会是什么脸色。   谁知道当项立新将衣裙交到元素香手上的时候,她居然含羞带怯地道了声谢,拿着衣裙回屋了。   元湘鸿差点没把下巴惊掉,待到元素香换了衣裳出来之后,他才急忙上前问道:“灵灵,你这……这怎么……转性了?”   元素香瞪了他一眼,扁着嘴道:“谁家小姑娘不喜欢这种好看的裙子的?那不是从前在江湖逃命不方便嘛!现在安全了,还不许我穿了?”   元湘鸿叹了口气,“都是爹的错。”   元素香点了下头,又道:“还有,以后别叫我灵灵了,我现在叫香香!”   元湘鸿:“……”   吴锡元看着这大变样的父女两人,算是放下了自个儿一直悬着心。   对着他们问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姚春华道:“我还要去趟安府。”   吴锡元又看向了元湘鸿父女俩,问道:“你们呢?” 第1128章 不敢给您用了   “任凭大人差遣。”   “我跟姚哥哥一起。”   父女俩异口不同声,屋里其他人神色各异。   先是吴锡元兴味盎然地一挑眉,看向了姚春华,调侃道:“原来这就是你说得那个小青梅啊?”   姚春华一看误会大发了,头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她,我才认识她没多久,也不是很熟……”   这一番话说得那叫一个负心汉,但姚春华说得都是真的。   他见吴锡元看他的眼神不是十分信任,又赶紧看向了元湘鸿,“你快跟大人解释解释啊!”   元湘鸿直接一把将女儿拉到了自个儿身后,厉声呵斥道:“都说了,他不是良人,你怎么还这么死心眼儿?!他心里有别的女人!”   元素香泪眼汪汪的,像是随时都能哭出眼泪来。   吴锡元眼瞅着这又是一出爱恨情仇的大戏,心中一个激灵,急忙将话题扯了回来。   “既然这样,桃林医仙便先去安府,至于元湘鸿父女便去一趟涪陵郡吧!你们带着我的名帖过去,若是有人给你们脸色,也不用跟他们客气,找出凶手最为要紧!”   “是!”元湘鸿应了下来。   应下来之后,他才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道:“大人,涪陵郡路途遥远,我们父女两人身上除了些虫子以外,一穷二白的……您看这……”   吴锡元也没因为他这话就跟他见外,他看了一眼身边儿立着的阿兴,阿兴会意拿出了十两银子,一人给了五两。   “这是你父女二人的程仪,路上应当够用了吧?”吴锡元问道。   一穷二白的父女俩人,别说一人五两银子了,就是一人二两他们都觉得是一笔巨款。   “够了!够了!”元湘鸿道。   这一切被姚春华看在眼里,想到他当初走的时候,吴锡元给得那一百零五两程仪,只能自个儿一个人在心中暗戳戳的高兴。   元湘鸿拿着五两银子走出了屋子,在手中掂了掂,颇为感慨地道:“这若是搁你爹淘金那些年,这点银子算得了什么呢?”   元素香白了他一眼,“快别提您淘金那些年了,都快将咱们父女俩的命给搭上了,若是金子能落到手里也好啊!那么也金子省些用,结果呢?到头来您还不小心将金子给丢了!”   元湘鸿摸了摸鼻子,不敢再说话。   元素香也不想再说了,过去好的不好的都过去了,如今他们爷俩手里好歹还有十两银子呢!   这样想着她便朝着她爹伸出手去,元湘鸿看着面前伸出来的手,愣了一瞬,才问道:“什……你什么意思?”   元素香说道:“银子拿了我收着,日后您若是要用再找我要!”   元湘鸿才刚拿到手的银子,还没暖热,自然不愿意交出去,就说道:“那什么……这银子不沉,爹爹我还拿得动。”   元素香直接就不客气了,“什么拿得动拿不动的!银子快拿出来,我怕您又丢了!”   元湘鸿恼羞成怒了,“你能不能少提这事儿啊!给你给你!给你还不成嘛!”   元素香看着他将金子丢过来,急忙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将银子捞到手,顺手揣在了怀里。   马儿是吴锡元提前就给他们准备好的,他们父女两人也没耽搁,准备些许干粮和水就出门了。   姚春华又在吴锡元这儿蹭了顿午饭,才转而去了安府。   他到安府就规矩多了,不仅没用身法,也没翻墙,老老实实地上前敲门。   一个年轻的小厮打开门,他奇怪地看着姚春华,问道:“您是……”   姚春华一抱拳,笑着回答道:“我乃是桃林医仙,还请小哥进去通传一声,告诉安大人,就说我找到药材回来了。”   小厮一听,顿时肃然起敬,对着他回了一礼,“原来是您啊!您稍候片刻,奴才这就进去通报!”   小厮请姚春华在门房坐着,自个儿小跑着就去了安旭文的院子,“大人!大人!桃林医仙回来了!”   安旭文也是一喜,急忙起身迎了出去,“快请,快请!”   姚春华进来的时候,就看到安旭文在门口等着他,见着他那泪眼汪汪的模样就像是见着了自己的再生父母似的。   说起来安旭文对他也还不错,甚至比起吴锡元对他还要更热情几分。   但怎么说呢?他总觉得这个人有些假,再一想到他被人控制连自个儿的情感都控制不了了,可不就是假的吗?   他也学着安旭文的模样,激动地上前,冲着他一抱拳说道:“安大人,我回来了!”   安旭文问他,“药材找到了?”   “幸不辱命!”   安旭文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将自个儿需要的东西列了长长的单子让人拿给安旭文,安旭文看着上头写在最后的亵衣亵裤陷入了沉思……   最后还是递给了他身后的下人,“给人备上吧,总得有换洗衣物不是?”   下人接过清单应了一声是,又看了看,找安旭文确认了一句,“大人,亵衣亵裤给准备上,那这一坛子酒呢?”   安旭文方才也看到了,就说道:“江湖中人都好饮酒,你给他备上,但是不能一次性都送过去,每次只送一小壶,省得喝酒误事。”   “是!”   可是当他们将准备好的东西都送到姚春华的院子里去的时候,姚春华却不愿意了,“怎么只有这么一小壶酒?我不是写了吗?要一大坛酒!”   “老爷说了,用酒壶方便一些,您若是喝完了,就喊奴才一声,奴才再给您送过来。”小厮陪着笑脸道。   姚春华却十分生气地道:“谁说我要酒是自己喝的?!那酒是用来当药引子的!”   “药引子?”小厮听了这话顿时一愣,神色有几分奇怪。   “怎么?还需要本医仙把药方拿出来跟你讲讲?”姚春华的语气有些冲。   小厮急忙陪着笑道:“不用不用,就是……医仙,我家大人和夫人都沾不得酒,这酒您若是自个儿喝得也就罢了,若是用来给夫人药引子,那奴才可真就不敢给您用了。” 第1129章 又跟丢了   姚春华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一声,坏了。   看来安夫人也是知道这个致命弱点的,是他轻敌了。   如今他这么一说,想必安夫人也会有所防备,他如今能做的也唯有将自己摘出去了。   “当真?不行,我得亲自问问你们家大人去。”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朝着外边儿走去。   小厮也没拦着他,这位明显也是个他拦不住的主儿。   姚春华冲出屋子,径直跑去找了安大人。   “安大人!您和夫人都不能沾酒?”他见了面直接开口询问道。   安旭文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到了还是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姚春华顿时脸一垮,开口就斥责道:“有忌口的东西怎的不早说?若是真吃坏了,我这医仙的名号不都要给你们搭上了?!”   安旭文被他这样一凶,也急忙拱了拱手,安抚道:“从前我夫人看大夫,酒和辛辣的东西都是忌口的,就没提此事。”   说到这儿,他也有些奇怪,转而问姚春华,“医仙,怎的?您要酒不是自己喝得?”   姚春华黑着脸点头,“自然不是,我来给你夫人医治病情,又怎么会饮酒误事?那酒是用来给夫人当药引子的,其中一味药需要烈酒来醒。”   安旭文恍然大悟状,下一瞬他的眉头就拧了起来,对着姚春华问道:“那如今那味药是不是用不了了?”   姚春华嗯了一声,“用不了,还得再寻其他法子。”   安旭文叹了口气,“医仙可还有其他办法?”   姚春华斜睨了他一眼,语气不善地道:“只有这点本事还敢自称医仙?莫非您在瞧不起我?”   也是安旭文脾气好,听了这话才没责怪他,“那还得再麻烦医仙想想旁的法子了。”   姚春华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道:“是得再想想其他法子了。”   紧接着姚春华又以此为借口离开了安府,安旭文派人跟上去,人却又一次跟丢了。   “你们干什么吃的!怎么又跟丢了!”安旭文大发雷霆。   管家也很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解释道:“大人,这个桃林医仙一定不简单!上一次奴才随便派了两个人去,跟丢了人,这一次就直接派了无良去了。”   安旭文眸子一瞪,眉头拧了起来,不可思议地道:“无良也跟丢了?”   “正是,今儿他跟奴才说得时候,奴才也不信,可此事千真万确啊!无良说武林高手的本事远在我们的预料之外,还请大人跟这个桃林医仙搞好关系,便是拉拢不过来,也千万不可得罪。”   其实无良还说了一句话,若是这个桃林医仙真想要他们大人的性命,只怕整个府上都没几个能拦得住的。   但如今看着他们家大人的脸色,这话他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安旭文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一脸的凝重,他微微颔首,“罢了,既然跟不住人,就别跟了,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吧!”   “是,奴才这就退下了。”   管家正准备退下,就被安旭文叫住,“等等。”   管家停下脚步,抬头看他,就听安旭文又交代道:“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让他动不了内力?”   管家听了这话,心中一惊,他们大人居然有了这种可怕的想法!   他急忙说道:“大人!您可千万不能这样啊!您想想,他自个儿就是大夫,什么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安旭文冷哼一声,“本官这不是在问你吗?什么药能瞒得过他的眼睛?”   管家一时语塞,就听他家大人已经交代了下来,“你去想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找到这种药。本官倒要看看,等他内力全无的时候,会不会老老实实留下来给夫人治病!”   ……   姚春华可不知道安家人如今已经打上了他的主意,他躲开了跟踪的人,一直等到夜幕降临才赶去了吴锡元院子里。   “是我今儿办了蠢事,早知如此,那酒我自己出去买一趟也费不了什么事儿。”姚春华十分懊恼。   吴锡元手里盘着他的那串珠子,拧着眉头道:“看样子,如今已经打草惊蛇了啊……”   姚春华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不错,正是如此,安旭文他们已经有了防备,日后我再想给药材里混上酒味,只怕就难了。”   吴锡元安抚道:“无妨,不过是难了一些,也不是全然没了退路。”   姚春华听了他这话,抬首看向了他,“吴大人,您可是有法子?”   吴锡元轻轻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忽然想起了一个人,她兴许有办法。”   姚春华追问道:“是谁?”   吴锡元笑了起来,说道:“便是告诉你了,你兴许也不认识。你先在此处住下,待到人来了,再引荐给你。”   姚春华也想知道这个兴许有办法的人是何方豪杰,若是真的厉害,也不是不可以结交一下。   姚春华前脚从吴锡元的屋子里走出去,后脚吴锡元就去搬了一盆花放在了自家院子门口。   第二天夜里,陶然果然前来赴约了。   窗外响起四下敲窗柩的声音,吴锡元起身去将窗户打开,吴锡元开窗将人迎了进来。   陶然一进来就问道:“大人,这阵子安府都没什么特别之处,那药丸安夫人似乎也不吃了,我无从下手。”   她还以为吴锡元叫她过来是询问药丸的事儿,可是吴锡元却摇了摇头,冲着她说道:“无妨,那枚药丸的事儿已经搞清了,此次叫你过来是另外的事儿。”   这两日她正想叫陶然过来统一一下情报,省得双方平白浪费功夫。   正好赶上姚春华这事儿,也是凑巧了。   “哦?什么事儿?”陶然问道。   吴锡元道:“你来随我见个人。”   陶然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大人,此人信得过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药丸的事情就是他查清楚的,是个江湖人士。”   陶然这才稍稍放下了一半的戒备心,跟着吴锡元走了出去。   吴锡元在西厢房的一个屋子门口站定,轻轻敲了下门。 第1130章 竟然是你   因着元湘鸿父女两人已经去了涪陵郡,这个屋子暂时就只有姚春华一个人住。   姚春华睡觉向来比较轻,外边儿稍微有点动静,他就醒了。   他从床上跳下来,一个箭步冲到门前,警惕地问道:“谁?!”   吴锡元的声音传了进来,“是我,人来了。”   姚春华这才松了一口气,拉开了门,“大人。”   天色比较暗,他只是隐隐约约看到吴锡元身后跟了一个人,瞧着身形应当是个女人。   她也没有多问,就让开身子,转过身去用火石点亮屋里的蜡烛。   “怎的大晚上过来了?”   话都说出口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问得不是废话嘛!这时候过来当然是因为白日里不方便!他一定是方才睡懵了,才会问出这么愚蠢的话。   吴锡元倒是好性子地回答了他,“夜里过来方便一些。”   说话间,姚春华点亮了蜡烛,直起腰转过身来要准备跟吴锡元说话。   可是他借着烛光看清楚吴锡元身后跟着的是谁的时候,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   吴锡元见他痴痴傻傻地看着陶然,奇怪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了?”   姚春华压根就没搭理他,视线依旧直勾勾地落在陶然身上,叫了她一声,“陶然?”   陶然也看向了他,只见她眉头一蹙,问道:“你是?”   吴锡元看着姚春华这像是丢了魂儿的模样,心中忽然冒出来一个离奇的想法。   莫非……陶然就是他那个传说中的青梅竹马?   这……这也太离谱了吧!   吴锡元这会儿十分有眼色地退到一旁,静静地当一个旁观者,好好欣赏着这一出大戏。   姚春华见着陶然已经认不出他了,心中有些许失落,但想着他们已经这么多年不见了,她认不出来他也实属正常。   “我是姚春华,你姚哥哥啊!”姚春华一直看着她脸上的神色,期待她脸上会出现些许不一样的神色。   可是陶然听了却仅仅只是微微拧起了眉头,对着他说道:“对不起,我不认识你。”   听她这么说,吴锡元都跟着挑了下眉。   陶然这话他是不信的,毕竟方才他们刚一进屋,姚春华就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而在这之前,他们两人根本就是素不相识的。   姚春华更是没想到,他都已经表明身份了,她居然还信誓旦旦地说不认识她。   他立刻扭过头去跟吴锡元求证,“吴大人,她是不是叫陶然?”   吴锡元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实话实话,陶然摆明了是不想跟他相认,他这会儿出来横插一脚,是不是不大好?   吴锡元犹豫的这一瞬间,陶然就已经开口说道:“我姓戴,名字不方便告诉外男。”   姚春华看向了吴锡元,想从他的口中得到一个确认的答案,却看到吴锡元只是冲着他耸了耸肩。   姚春华有些失落,但他还是迅速整理了情绪,对着陶然说道:“抱歉,是我认错人了,咱们说正事吧!”   陶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上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被认出来,但看着他似乎妥协不再纠缠了,才松了口气,问道:“吴大人,您将我叫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现在可以说了吧?”   吴锡元看向了陶然,说道:“安夫人和安大人找上桃林医仙,想让他帮忙治病,但是桃林医仙却发现他们中了蛊虫。”   接下来的话即使他不说陶然也知道,很明显这个桃林医仙是他们的人。   “之前你发现的那个药丸,也被桃林医仙偷梁换柱给换出来了,你看看。”   吴锡元说着,就取出一个瓷瓶递给了陶然,赫然就是当初桃林医仙给他的那一个。   陶然接了过来,将瓶子里的药丸倒在手上,先凑到鼻尖嗅了嗅,又上凑到药丸上舔了一下,动作跟之前的桃林医仙一模一样。   姚春华看了这一幕,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陶然的眉头皱了起来,神色有些许严肃,“人参、白术、芡实、甘草……除此之外,还有股血腥味,应当是添加了血肉进去。”   她分析的并没有问题,显然也是懂医理的。   吴锡元如今已经麻木了,陶然便是做出再不可思议的事儿,他也依然觉得能接受。   吴锡元微微颔首,淡淡地嗯了一声,“应当跟涪陵郡的案子有关,我已经派人过去查了。”   陶然将药丸重新装回瓷瓶里,对着吴锡元说道:“那蛊虫是怎么回事?”   陶然听说过巫蛊之术,但是蛊虫是其中很神秘的一种秘术,即便是在江湖中也很少见,更何况她这种也不混江湖的,实在了解的有限。   吴锡元看向了姚春华,冲着他扬了扬下巴,说道:“让他跟你说。”   陶然又转而看向姚春华,姚春华靠在一旁的柜子上,开口说道:“是吴大人先猜出来的,后来我揭了告示去给安夫人诊脉,发现她身上确实有蛊虫的存在。若是我们没猜错的话,安大人身上应当也有这种虫子,他可能已经被安夫人用这种情人蛊控制许多年了。”   “情人蛊?”陶然反问道。   “嗯,母蛊种子自己身上,又将子蛊下到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对方便会不受控制地喜欢自己。这东西据说是一个被情郎背叛的女子培育出来的,后来因为会消耗人的气血,用得人也不多,我也没想到会在此地见到。”   陶然听了这话,顿时倒吸一口冷气。   “这东西可能让宫里头的那些娘娘们知道,不然的话……”陶然调侃了两句。   吴锡元也跟着笑了起来,“确实如此,也得幸好巫蛊之术向来神秘,不然朝廷怕是要乱套了。”   姚春华将话题又拉了回来,“我特意去寻了梅林老人,从他口中得知,这种情人蛊喜好酒,若是能有酒,便可以将它引出来。”   陶然头一次听说蛊虫的事儿,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   “我去的时候找他们要一坛子酒,安旭文说他和他夫人都是不能沾酒,可见安夫人应当是知道这个蛊虫的弱点的。是我犯蠢了,让他们有了防备。”姚春华言语间有些自责。 第1131章 她是不是陶然   陶然听了他这话,赞同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此。”   姚春华一愣,抬头看向了她,“你……”   陶然双手抱臂,懒懒地靠在门上,看着姚春华和吴锡元说道:“怪不得大人将我叫过来了,接下来的事儿交给我就是,我会想办法的。”   姚春华相当安府的防备,心中有些担心她,就多问了一句,“你一个人……能行吗?”   但这话听在陶然耳中,就是在质疑她的能力了。   陶然冷哼一声,“我不行,难道要靠你吗?男人,有时候不要太瞧不起女人。”   吴锡元担心他们两个吵起来,安府这事儿还就得靠他们两个,他不想在这档口出岔子,就急忙开口道:“她很厉害的,医仙你放心就是。”   姚春华应了下来,“明日我就回安府去,到时候会配合戴姑娘的。”   陶然指了指自己头上的发髻,对着姚春华说道:“我可不是什么戴姑娘,我嫁人了,夫家姓江。还请叫我江夫人,莫要叫错了。”   姚春华听了她这话,宛如晴天霹雳一般。   谁能想到他心心念念找了这么多年的人,现在虽然出现了,却居然已经嫁人了?   不过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他今年二十六岁,陶然就比他小三岁,早过了嫁人的年纪。   “江夫人。”姚春华妥协了,“您若是遇上难处,还请随时找我。”   陶然应了下来,冲着他一抱拳,“那就多谢了。”   说完陶然又看向了吴锡元,“大人,您这边儿可还有别的事儿要交代的?若是没有,那我便先回了。”   吴锡元点了下头,“嗯,无事了。”   吴锡元和姚春华看着陶然纵身一跃身轻如燕地跳了过去,姚春华这才收回了视线,对着吴锡元问道:“大人,她是陶然,对吗?”   吴锡元收回了视线,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今儿姚春华对陶然的态度实在太奇怪了,他平素一个得理不饶人的人,若是谁跟他呛声,他早就凭借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将对方怼得哑口无言了,可是他在陶然面前看起来实在有些忍气吞声。   吴锡元看着他问道:“陶然是你什么人?”   姚春华咬牙切齿地道:“就是那个跟我定了亲,又跑了的女人!”   吴锡元听了以后,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那你应当真的是认错人了,江夫人从小就被人收养教习武艺当了暗卫。”   姚春华一愣,别过脸看向了吴锡元,说道:“她跑得那会儿就是小时候!十五年前!”   吴锡元:“???”   他这一副被辜负了的模样,谁能想到他会跟一个小孩子较真?   “她那会儿才多大呀?”吴锡元没忍住问了一句。   姚春华又接着说道:“八岁了!虚岁九岁!还小吗?她自己拉着我的手告诉我,长大以后要给我当媳妇儿,我们两家都定亲了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冒昧问一句,那会儿你多大了?”   “十一。”   吴锡元仔细回想了一想自己十一岁那年,跟着夫子读书,跟着村里的孩子们下河摸鱼……   果然,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些人就连讨媳妇儿都比别人早知道两年。   “后来呢?她为什么要走?”   吴锡元问这些话其实已经过界了,但是兴许这些事儿在姚春华的心中已经藏了许久,没有人可以倾诉,这会儿吴锡元一问,他就竹筒倒豆子一般通通都讲了出来。   “她爹那一年上山打猎的时候,从山上摔下来没了命,她娘一个人养不活两个孩子,就带着他们回了娘家。”   这不是很正常吗?有娘家人帮衬,她们也容易生存一些。   姚春华又接着说道:“我爹娘那会儿也喜欢她,知道她家里遭了难,就让她先嫁到我家当童养媳。她娘问她愿不愿意,她不愿意,一大早就跟着她娘走了,也没跟我家打声招呼。”   “从那以后,我们就彻底没了联系。”   吴锡元叹了口气,由此可见,这个姚春华也是个长情的人。   “若是有缘分,以后总是会见到的,时候不早了,歇息了吧!”说完,他便走了。   等到他走了之后,姚春华才忽然想起来,到头来吴锡元也没告诉他,刚刚那个女人是不是陶然。   他不过是想从吴锡元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其实他的心中几乎已经能确定了。   陶然从吴锡元的院子出去之后,心中也久久无法平静,她也没有想到时隔这么多年居然也能碰上姚春华。   也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他一眼也能认出她。   当年的事情她自然是记得的,也记得他们两家的婚约。   如果不是她家里突然出了事,她后来顺利嫁给姚春华,如今只怕早过上了安稳的日子了。   不过世事就是多变,这些也不是她能决定的,她能做到的只是在任何困境中都努力活下去。   等到陶然回到住处之时,她的心神已经安定了下来。   她躺在床上凝神闭目,心里已经计划好,要怎么想办法将那蛊虫引出来。   第二日起来,她便跟往常一样,将制作脂粉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但是跟以往不同的是,他又搬出来一坛子酒,将所有材料都丢进去浸泡,泡了半个时辰之后,她才又将材料捞出来用杵来研磨。   酒味有些浓,她又添了些香料来遮掩,最后调出来的味道还真比较好闻,跟以往还不大一样。   她又准备了些许香料和点心,打算一并给安夫人送过去。   安夫人听闻她过来送胭脂水粉,还有些诧异,“还没到时候,怎的她又来了?”   “说是又做了一批新的,还没人用过,赶紧拿来孝敬夫人您了。”小丫鬟解释道。   安夫人笑了笑,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道:“算她有心了,让她进来吧。”   陶然走了进来,她的头上包了个青色的帕子,身上的衣裙都比较素净,符合给夫君守寡的人设。   她走进来冲着安夫人行了一礼,说道:“夫人,这阵子我在家里琢磨着又做了些好东西,您要不要看看?” 第1132章 鸿门宴   安夫人这阵子一直都用着陶然做的东西,只觉得脸上的肌肤似乎是比从前要好一些,脂粉的粉质也十分细腻。   这会儿听她说又有好东西了,也来了兴致,就说道:“东西呢?呈上来我瞧瞧。”   陶然将自己拎着的食盒拿了上来,取下盖子将里头的东西逐个取出来。   “夫人,您瞧瞧,这个是水粉,这是香料。民妇新调的味道,您看看可还喜欢?”陶然陪着笑,抬头看向了安夫人。   安夫人伸出手先拿过水粉来,用手指试了试。   陶然的心都随着她的动作悬了起来,她也不知道安夫人会不会发现其中的酒味。   只是她即使心里头再怎么紧张,面儿上都没有表现出分毫。   安夫人的大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又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脸上和煦的笑容就绽放了开来,“是不错,里边加了什么香?”   陶然笑着道:“加了梅花,我想着梅花清雅,夫人定会喜欢这个味道的。”   安夫人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手指,才点了点头,“不错,你做得东西向来深得我心。”   陶然含笑低头,“是夫人您抬举民妇,您喜欢就好。”   安夫人嗯了一声,又看了一眼陶然捧着的香料,说道:“香料就算了,我不大喜欢用香,闻不得那味儿。”   “是。”   安夫人又询问了陶然这几日铺子的情况,陶然都一一作答,看起来就像是个温婉且能干的寻常妇人。   安夫人交代她将水粉留下,回去多做几样这东西,马上到年底了,可以送一些给别的夫人当年礼。   陶然一一应下,又将食盒上边的两层拿开,下边又放了些点心,就听她说道:“夫人,我清晨多采了些梅花,顺便做了些点心,也一并送来给您尝尝。”   说完,她又笑了一下,“您若是不喜,赏赐给底下的下人吃就行。”   安夫人应了下来,“算你有心了。”   她看了一眼身边儿的丫鬟,说道,“给她抓一把金瓜子。”   “是。”   陶然激动地捧着一把金瓜子道谢,“多谢夫人赏赐。”   “你退下吧。”安夫人摆了摆手。   陶然从屋子里退了出来,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金瓜子,扯了扯嘴角,又将金瓜子装进荷包里,顺利出了安府。   就在她往出走的时候,正好看到姚春华迎面走了进来。   陶然看到了他,也依然目不斜视,从他身边儿经过出了安府的大门。   姚春华好奇地问给他带路的小厮,“这妇人是谁?怎的先前儿没在府中见过?”   小厮笑着解释道:“是个胭脂水粉铺子的老板娘,时不时地来给夫人送胭脂水粉的。”   姚春华应了下来,“原来如此。”   小厮又道:“医仙,大人等了您许久,咱们先去见大人吧?”   姚春华却摇了摇头,“先去见夫人吧,也不知道夫人情况如何。待我去见过夫人之后,诊过夫人的情况再去跟大人商议。”   小厮想了想,“那您得稍等片刻了,奴才还得去跟夫人通报一声。”   “无妨,你去通报就是,我在这儿候着。”   安夫人听闻桃林医仙回来了,要见她,也没有拒绝,就道:“那便让他进来吧。”   姚春华走到安抚人的房间之后,看着她桌子上还没有收拾的食盒和点心。   瞧着点心的摆盘应当是被人吃了一个,也不知道是不是安夫人吃的。   安大人府上定然不会用这么寒酸的东西,所以这食盒和点心应当都是陶然准备的。   他下意识地觉得这点心没那么简单,收回视线,上前一步对着安夫人行了一礼,“安夫人,您这两日身子可还好?”   安夫人点了点头,“嗯,吃得好睡得香,还算不错。”   姚春华说道:“那就好,不知在下可否再替夫人摸个脉?”   安夫人应下,伸出胳膊去。   姚春华摸着安夫人的脉搏,许久才收回手,安夫人见状就问他,“怎样?我好一些了吗?”   姚春华勾唇一笑,“好了许多,想必夫人您自个儿也能察觉得到吧?”   安夫人微微颔首,姚春华这才冲着她拱了拱手说道:“夫人,在下还需去见安大人,就先行告退了。”   他从安夫人院子里出来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就没了。   他已经察觉到了,安夫人体内的那个小东西活跃了一些,应当是那点心里加了酒。   陶然估计怕被安夫人察觉,并不敢在里边加太多的酒,可是这一点点的量对于蛊虫来说却远远不够。   即便是安夫人将那一整份点心都吃完,也没用。   姚春华在心中默默想着别的法子,就这么边走边想的去了安大人的院子。   他才刚靠近院子,心里忽然就警觉了起来。   这院子里定然有高手,原来安大人对他也不是一点防备都没有。   这样一来,姚春华也提高了警惕。   他一进院子就看到管家站在院子里,“医仙,您可算回来了,大人都急死了。”   姚春华冲着他拱了拱手,“我已经尽力了,只是还差一味药,需要大人帮着想法子。”   管家急忙道:“您里头请,大人正在里头候着您呢!”   姚春华走了进去,就看到了坐在正座上的安大人,他对着安大人行了一礼,“大人,我回来了。”   安大人急忙起身,“您可算是回来了,找到药了否?”   姚春华点头,“还差一味药,在下实在没法子了,只能请安大人帮忙。”   安夫人见他神色郑重,就问道:“什么药材?您只管说就是,本官会想法子的。”   “龙骨,夫人的身子要看好,至少还需要四两龙骨。”   姚春华应了下来,“您莫要着急,本官这就让人去寻!”   “管家!”   ……   等到他交代完之后,让管家退了下去,才对着姚春华说道:“让医仙受累了,本官让底下人准备了几个菜,待会儿好好给您接风洗尘。”   姚春华一听这话,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他才出去了两日不到,给他接风洗尘?   他怎么觉得这顿饭这么像是鸿门宴呢? 第1133章 一力破十快   姚春华也是艺高人胆大,只是心中悄悄提高了警惕,嘴上还是答应了下来。   莫非安旭文以为外头的那个所谓的高手就能对付得了他吗?那未免也太小瞧人了吧?   “那就麻烦大人您了。”   “您请。”   姚春华跟着安旭文去了隔壁屋子,就见到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饭菜。   一个小厮站在门口,就像是个随时听候差遣的下人。   但姚春华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很快收回了视线,跟在安旭文身后走了进去。   看着琳琅满目地饭菜,他不禁大吃一惊,“大人,您这……这也太丰盛了吧?草民受之有愧啊!”   安旭文摸着胡须呵呵一笑,“这阵子没听我夫人再喊着说身子不舒服,都是您的功劳,合该请您吃顿好的!”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冲着门口的小厮喊道:“刘毅,进来给医仙倒酒!”   “是!”   姚春华顺势坐在了他的左手边,看着面前被满上的酒水,以及不苟言笑的小厮,心中忍不住有些好笑。   这些人莫非以为他是傻子?   安旭文端起一杯茶水,同姚春华说道:“这些时日有劳医仙了,本官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姚春华赶紧端起面前被倒得满满的酒杯,“不敢当,不敢当。”   安旭文喝了一口茶,姚春华喝了一杯酒。   当然,只是安旭文觉得他喝了一杯酒而已,他以袖遮掩,将酒倒了。   动作迅雷不及掩耳,根本无人察觉。   安旭文看着他空了的杯子,给一旁的小厮示意,让他再给姚春华满上。   姚春华见他再次端起茶杯,急忙抢先一步开口说道:“既然安大人准备了这么丰盛的饭菜,那草民就不客气了,今儿一早上都没用饭,这会儿还真有些肚子饿了。”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拿起了筷子,安旭文见状也只能说道:“呦!那是得饿了。来!医仙,您先尝尝这个。”   他说着话,就给姚春华夹了一筷子的菜。   姚春华道了谢,埋头吃了半天,一抬头就看到安旭文坐在那儿含笑看着他。   他一愣,问道:“大人,您怎么不吃啊?”   安旭文呵呵笑了起来,“这饭菜是给医仙准备的,本官怎么能吃呢?”   姚春华听着他阴阳怪气的话,哪儿还能不明白安旭文这话的意思。   看样子……饭菜里头也加了料呗!就是可惜了这么一桌子佳肴。   “你给饭菜里加了什么!”姚春华丢了筷子,厉声质问道。   安旭文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道:“没什么呀?医仙,本官好心招待您,您可莫要胡乱攀扯。”   姚春华冷哼一声,突然出手,却被一旁的小厮拦了下来。   姚春华突然捂住胸口,神色狰狞的大口喘气,“你!你到底给我吃了什么?!”   安旭文站起身,哈哈大笑了起来,“仗着自己武艺在身就为所欲为?今儿先废了你武艺!留在我们府上好生替我夫人治病!若是胆敢打什么主意!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姚春华似乎十分难受,他踉踉跄跄地朝前一步,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揪着自己的衣服领子,抬起头恶狠狠地看着安旭文,“你卑鄙!”   安旭文一耸肩,“医仙莫要生气,本官这不也没为难你嘛!等你替我夫人医好病之后,本官就放你走!”   姚春华冷哼一声,忽然毫无征兆地出手了。   他方才那一个踉跄,就已经拉近了跟安旭文的距离,这会儿直接一把锁住了他的喉。   一旁的刘毅急忙要出手,却被姚春华打断了,“你尽管动手,你信不信在你动手之前,安大人就已经先我一步下去了。”   被他钳制住的安旭文,此时也白了脸色,“你不是……不是中招了吗?”   姚春华嗤笑一声,“你怕是忘了我是谁?我桃林医仙自幼在药罐子里泡大的,别说你这饭菜了,就是酒加起来都对我没用!”   说到这儿,他话锋一转,又接着道:“更何况——那酒,我压根就没喝!”   刘毅着急却没法子,安旭文让他去叫人,姚春华却道:“你去吧,你前脚走,后脚你家大人就没命了!我要走,你们整个府上都没一个人能拦得住,你信不信?”   刘毅才刚迈出去的步子,顿时就收了回来,有些为难地看着安旭文,“大人……”   安旭文这会儿也急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姚春华的视线在桌子上,转了一圈儿,最后落在了面前的酒壶上,他的唇角忽然就勾了起来,对着安旭文说道:“简单,我什么都不要,只要你来陪我喝酒。”   安旭文脸色大变,瞳孔吓得都缩成了针眼。   他自己知道那酒里下了什么东西,更何况他夫人说了他不能喝酒。   “这酒……酒饮不得啊!”安旭文道。   姚春华此时脸上的笑在他看来跟恶魔似的,就听到安旭文回答道:“有什么饮不得的?大不了中毒了我再帮你解毒,莫非你还怀疑我的医术?”   安旭文摇头,还要再说,却被姚春华打断了,“少废话!不喝酒就得死!你选哪个?!”   安旭文哭丧着一张脸,手哆哆嗦嗦地就伸了出去,拎起酒壶,视死如归地给自己灌了进去。   姚春华目睹着这一幕,笑了起来,“好样的,待会儿你就知道了,我让你饮酒其实也是为了你好。”   安旭文不解,姚春华看着他一壶酒还没喝完,就催促刘毅,“去拿个浴桶,再多拎几坛子酒进来!”   刘毅不解,但为了他们家大人的安危,最后还是照着做了。   看着刘毅将几坛子的酒开了封,最后全部倒进浴桶里,姚春华瞧着差不多了,最后直接将安旭文丢了进去。   刘毅一看他家大人脱离了姚春华的钳制,直接就朝着他袭了过来。   姚春华一脚踩着桶里的安旭文,一边挡下了刘毅的进攻,“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你家大人的命如今只有我能救。还是说……你打算给自己换个主子?” 第1134章 一日夫妻百日恩   姚春华脸上带着调侃的笑,但刘毅却真的不敢再动手了。   姚春华扯了一下自己的衣摆,在浴桶旁边蹲了下来,看着浴桶里形容狼狈的安旭文,对着他说道:“安大人,相信我,日后你会感激我的。”   安旭文现在已经说不出话了,那酒里的毒使得他浑身瘫软。   可即便是这样,他依然能够感受到自己体内似乎有东西要破体而出。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他嘴唇哆嗦着,脸色是煞白。   姚春华笑了笑,“看样子是起作用了呢!您先别着急,待会儿您就知道了。”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安旭文的胸口就有东西爬了出来。   “我的胸口!”他大喊一声,心中的恐惧达到了极点。   姚春华这才又重新蹲下身去,动作迅速地扒了他身上的衣服。   他羸弱的胸膛上果然钻出来一个虫子,姚春华急忙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将黑色的甲虫收了进去。又从腰间取下银针,给安旭文封住了心脉,不让血液流出来。   做完这一切,他才掰开安旭文的唇,给他喂了一颗解毒丹。   安旭文此时已经晕了过去,根本不知道吞咽。   姚春华又抓起一旁的酒壶给他往下灌了灌,看着他顺利将解毒丹咽了下去,才松了口气。   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拿出帕子将手指一根一根擦了干净,才对着一旁的刘毅说道:“我有些困了,先去休息一下。你将你们大人捞出来,待会儿等他醒了,记得派人来叫我。”   说完,他也没有等到刘毅的回答,就直接自己抬脚走了。   刘毅看着这个煞星走了,才赶紧转过身去浴桶前看他家大人。   他家大人似乎像是晕过去了,他自己也懂一些简单的医术,便给大家大人摸了下脉搏,发现似乎暂时没什么大碍。   只是……喝醉了?   他将大人捞了出来,又让人给大人换了衣服,才转而去找姚春华。   可是到了姚春华的院子里,却发现他正在午睡。   他只能再次回到他家大人身边儿守着,一直等到傍晚时分,他家大人才逐渐清醒了过来。   “大人!您可算醒了!您身子没事儿吧?”刘毅追问道。   可是这会儿安旭文的意识逐渐回笼,他根本没有心思回答他的问话,滔天的恨意几乎要淹没他了。   “大人,大人……您……您没事儿吧?”刘毅实在担心的紧。   就见到安旭文缓缓抬头看向了他,沉着脸问他:“张氏呢?”   刘毅一愣,“张……张氏?”   安旭文扯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笑,“自然就是我的那位好夫人。”   刘毅本能地觉得不大对劲儿,他们大人似乎跟之前不大一样了。   之前他们大人什么时候这样称呼过夫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既然大人问起,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道:“回大人的话,夫人在正院里,今日哪儿都没去。”   安旭文坐起身,掀开了身上盖着的被子,对着刘毅说道:“去拿我的衣裳过来。”   刘毅应了下来,转过身拿了大人的衣裳过来,又担心自己笨手笨脚的给大人穿不好衣裳,还叫了个丫鬟进来。   丫鬟先给他穿好了里衣,又拿过他的外套。   安旭文看了那湘绯色衣裳一眼,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有深色衣裳吗?”   “有……”小丫鬟见他喜好大变,也有些不明所以。   “去哪一件深色的衣裳过来!日后这些花里胡哨的衣裳,就都拿去丢了。”安旭文说道。   “是。”   小丫鬟连忙应下,去衣柜里找了件压箱底的深色衣裳出来。   衣裳许久未穿,取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有些不成样子了。   小丫鬟拧着眉头,捧着衣裳重新走了回来,对着安旭文说道:“老爷,这衣裳许久未穿了,不然您稍候片刻,奴婢去给您打理一下?”   安旭文看了一眼压皱的衣裳,眉头皱了起来,但还是说道:“不用,先穿这个,你去将其他深色衣裳打理了。对了,明日再叫人过来重新给本官做衣裳!”   小丫鬟一一应了下来,给他将衣裳穿好,将压出来的褶子用手捋了捋。   这一会儿的功夫,安旭文就已经不耐烦了,“好了,差不多行了。”   小丫鬟见状赶紧退了开来,安旭文便领着人一路朝着安夫人所在的正院去了。   刘毅出门的时候跟底下的人叮嘱两句,“你们快去叫管家和桃林医仙去正院!”   下人们去叫姚春华的时候,他早就起来了,听到外头有人敲门,他就走过去拉开房门对着来人问道:“你们大人醒了?”   “是的,刘管事让我们赶紧请您过去。”   姚春华应了下来,“是得赶紧过去,去的晚了,就看不上好戏了。”   说完也不用小厮在前头带路,他自个儿就过去了。   见着院子外头围了一圈儿的人,几乎所有正院的下人都被撵了出来。   姚春华一看顿时就乐了,安旭文来找那毒妇算账了!   他赶紧朝人群里挤了进去,“让让,让让。”   周围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就已经挤了进去。   刘毅一直关注着人群,看着他进来了,急忙跑了过来,冲着姚春华拱了拱手,“医仙,我们大人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觉醒来整个人性格大变。”   看着他一脸着急,姚春华笑了起来,“这才是真正的他!哈哈哈,别着急,再过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说完朝着院子里张望了片刻,对着刘毅问道:“安大人在里头?”   “嗯。”   “你们夫人呢?”   “也在里边。”   姚春华抬脚走了进去,“那我也进去看看。”   刘毅不敢拦他,最主要是拦也拦不住。   他赶紧也跟了上去,至少能知道他要做什么。   姚春华也没进门,站在窗前,将窗户纸捅破了个洞,光明正大地站在那里偷看。   就看到屋内安旭文坐正座上,对着跪在面前的妇人沉声问道:“你到底对本官做了什么?直说吧!”   安夫人低着头,不答反问,“一日夫妻百日恩,从前的夫妻恩爱,您都不记得了吗?” 第1135章 求证   安夫人不提这个还好,她一说这话,安旭文直接就恼怒了,直接抄起手边的茶杯就朝着她砸了过去。   “事到如今,你还有脸跟我提一夜夫妻百日恩?!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让我这二十余年过得跟个傻子似的!任你摆布!”   安夫人低头不语,她怎么也想不到,安旭文身上的蛊虫居然被人取出来了。   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那个桃林医仙,她在心里将那个桃林医仙骂了个狗血淋头。   姚春华见着安夫人不开口,便主动走了出去。   “想知道为什么,找我呀?问她作甚?她兴许都没我知道的多。”   安旭文看着他,皱着眉头问道:“她到底做了什么?你从我胸口取出来的那个虫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您这是被她下蛊了,她身上有母蛊,您着了她的道,自然会听她的话。”   姚春华在另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安夫人说道:“我说得可对?”   安夫人瞪了他一眼,依然没说话。   姚春华又接着挑拨着安旭文的怒火,“要说你们这蛊虫,还真够神奇的,怎么就能让人任劳任怨听你的呢?安大人这些年怕是连喜好都改了吧?瞧瞧,身上这身衣裳就挺气派啊!之前穿得花里胡哨的,跟个大公鸡似的。”   安旭文的脸色顿时就更加难看了,姚春华见状又火上浇油道:“啧啧,一眨眼就过去了二十年,人这一辈子啊……能有几个二十年呢?”   安旭文闻言再也忍不了了,直接一拍桌子冲着外边喊道:“来人!给本官将这女人给抓起来!”   刘毅等人闻言就要上前,却被姚春华拦了下来。   安夫人张秋雯一愣,抬头看向了姚春华,就听姚春华说道:“这个女人涉及到一起命案,你不能抓她!”   张秋雯一听,脸色煞白,知道应当是东窗事发了。   安旭文闻言也一脸诧异,转过脸看向了姚春华,“什么命案?!”   张秋雯这些年一直在他身边,她做过的事儿他基本上都知道,怎么什么时候还瞒着他有过一起命案?   姚春华笑着道:“还请安大人去找桑大人报案吧,兴许还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呢?”   安旭文这会儿只恨不得亲手将张秋雯给掐死,心里一丁点儿的怜惜之情都没有,什么一夜夫妻百夜恩,在他这儿都是狗屁!   一听这毒妇还牵扯到命案,他直接对着刘毅说道:“去报案吧!”   连着他的案子一起,够这个毒妇受得了!   若不是有姚春华在这儿盯着,他实际上更想将人留在自己手上。   她祸害了这么些年,轻易放过她,岂不是便宜她了?   桑庄得知安旭文来报案,说他夫人牵扯到了命案,也是大吃一惊。   这夫妻俩不是伉俪情深吗?怎么突然对自己夫人也能下狠手了?   但他还是例行公事派人去将张秋雯给抓了回来,桑庄还跟着去了一趟安旭文府上。   对着安旭文问道:“安大人,到底是怎么回事?您夫人……”   他这么做也是为了试探一下安旭文的态度,万一他今儿对安夫人用了刑,明天安大人就找他算账怎么办?   安旭文冷哼一声,“这个毒妇!桑大人,您可千万要当心!她有一种虫子,当心种到你身上,那你也就完全受她摆布了!”   桑庄倒吸一口冷气,“此话当真?”   安旭文看了他一眼,“不然你以为本官之前为什么对她千依百顺?!”   这种是下颜面的话,安旭文都能说出来,桑庄心里其实已经相信了一半。   桑庄闻言立刻表态,“安大人,您放心,下官定然将这案子给您审得明明白白!”   “不过……话说回来了,您说得那个命案又是什么?”桑庄问道。   安旭文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姚春华,“这个命案嘛……就让桃林医仙说与你听听吧!”   姚春华见着话题又抛给了他,他顿时笑了起来,“这……我也是听武林中人说得,具体还得您亲自派人去求证。涪陵郡那边有一起连环杀人案,死掉得都是二到十二岁的小孩子,死者通通被人挖了心。”   安旭文听了这番话,后心一阵发寒。   莫非这些真的是张氏做得?未免有些太吓人了吧?   桑庄更是暗自咂舌,“真吓人!难道说真跟安夫人……”   话说到一半,就看到安旭文扫过来的眼刀,他赶紧改了口,“真的是张氏做的?”   姚春华想了一下,说道:“十有八九。”   桑庄神情也严肃了起来,“好,既然如此,本官会派人去跟涪陵郡的常大人交涉的。”   姚春华见事情已经解决了,便准备拍拍屁股走人,“行,事儿都办好了,草民也该回去了。”   说到这儿,他转头看向了安旭文,直言道:“安大人,草民医好了你,这医药费……”   安旭文这回可没小气,虽然之前的姚春华对他确实不客气,但是这人打又打不过,心眼儿还不是一般的多,还确确实实救过他。   他叫了管家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两句,管家应了一声是,就退了下去。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木匣子。   “老爷,银票都准备好了。”   安旭文接了过来,将匣子的盖子打开,姚春华一眼就看到里头满满的银票,他心里乐开了花,这次真没白来。   姚春华将匣子接了过来,对着安旭文说道:“既然如此,那在下就却之不恭了,如今你府上危机已除,我便先回了。”   安旭文亲自将他送出了门,桑庄在一旁看着,还有些奇怪,“大人,您不派人跟去看看?他到底是给谁办事的。”   安旭文苦笑一声,“你当我不想?好不容易将这位祖宗送走了,别惹事了!”   说完安旭文直接叹了口气,就转身回了家。   只剩下桑庄留在原地,好奇地看着安府的管家,问道:“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管家苦笑一声,“桑大人,这位可是个高手,我们大人跟他来明的暗的都不是对手。奉劝您一句,莫要去招惹这些武林中人,早些将人送走也是好事。” 第1136章 送给夫人的   桑庄好奇地看着姚春华离去的背影,到底没有说话,也跟着走回了安府。   事到如今,他还有比得知那个桃林医仙是谁的人更重要的事儿。   安旭文之前被控制心神,现在他必须要搞清楚,安大人到底是不是还跟他们在一条船上!   安旭文见着桑庄也跟着回来了,心里一点儿也不意外,甚至还让人又给他重新换了一杯茶。   待到茶水上来了,安旭文才将身边儿伺候的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桑庄见他这么有眼色,就笑着问道:“安大人,您如今是彻底好了?”   安旭文点头,“嗯,应当是好了,不然我方才那么多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桑庄又接着道:“那就好,怪不得先前儿有时候下官觉得您有些妇人之仁呢!都怪那毒妇!”   安旭文听了他这话,顿时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了。   他那夫人可没有妇人之仁,杀人不眨眼,连那些小孩子都不放过……   桑庄看他脸色不对,急忙说道:“大人,那之前咱们说得事儿……”   安旭文抬头看了他一眼,似乎能看破人心一般,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还按照之前的来!”   桑庄这才松了口气,“就等着您这话了!”   安旭文让人将桑庄送了出去,他自己则铺了一张信纸,迅速写了一封信,让人送去给他许久未联系的家里人。   一想到他母亲临去世的时候,还在责怪他,他都恨不得将那张氏啖其肉啃其骨!   看来,还得给桑庄送个信儿,让他好好关照一下张氏!   而姚春华从安府出去之后,并未直接去见吴锡元,而是转而去了陶然的胭脂水粉铺子。   铺子里生意不错,陶然正在招呼客人,他便随手拿起放在一旁的胭脂看了起来。   而在他进来的一瞬间,陶然就发现他了,她接待完客人才走去了姚春华身边,问道:“这位客人,您要看些什么?”   姚春华笑了笑,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才又对着陶然恭恭敬敬地一抱拳,说道:“不是看些什么,而是找江夫人有事。”   陶然不想跟外人有任何联系,就用她那带着湘西口音的官话问道:“瞧您说的,我都不认识您,您找我能有什么事儿?”   姚春华又接着说道:“跟虫……有关系,不知道夫人可有功夫?”   陶然脸上的笑容一收,看了看暂时没人进来,才飞快地说道:“晚些时候,在大人府上见,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姚春华应了下来,“好,那咱们晚些时候见。”   说完这些,他又掏出一两银子,将自己方才看的那个胭脂拿起来,一起放在陶然手上,“这个就当是我送夫人的,夫人您容貌出众,打扮打扮应当尤为好看。”   陶然木着脸,将胭脂重新放回了货架上,又将那一两银子塞了回去,“我这东西一两银子可不够用,姚大侠还是将银子拿回去吧。”   姚春华也是一惊,他从前一直在他的小草庐生活,出来的次数也不多,说白了也是没见过世面。   他怎么也想不到女人用得东西居然这么贵!   不过没见过世面也不打紧,他有刚刚安大人给付得银子。   他将自个儿一直抱着的木头匣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一张塞给了陶然,“这个总该是够了的,剩下夫人您在添添凑凑,给您拿些别的。”   说完,再不给陶然退回来的机会,就直接闪身出了门。   只留下陶然拿着他给的五十两银票,站在原地一阵无语。   罢了,左右夜里还会见到,到时候还给他就是了。   姚春华从陶然这里出去之后,就没再在外边停留,径直去了吴锡元那儿。   他到的时候,吴锡元也不在,他直接去了自己那个屋子,枕着一匣子银票倒头就睡。   在安府睡觉,他心里头不踏实,也睡不好。   吴大人给安排得这小屋子虽说没什么排面,但还是很让人放心的。   吴锡元从外头回来了,梅子爹赶紧上前告诉他姚春华又回来了。   吴锡元眉头一蹙,“回来的倒是挺勤快,也不怕被人发现了。”   梅子爹说道:“倒是不怕被人发现,他那身法,能追上的没几人。”   吴锡元皱着的眉头这才松开了些许,问道:“他人呢?现在在何处?”   “回屋了,属下方才在窗户上悄悄朝着里头看了看,见着他似乎正在睡觉呢!”梅子爹回答道。   吴锡元这才道:“罢了,咱们先回去,待会儿他醒了再请他来见我。”   “是。”   姚春华睡醒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严实了。   他揉了揉饥饿的肚子,从床上爬起来,前往厨房给自己找了点吃的,才去了吴锡元屋子。   吴锡元屋子里的灯还亮着,姚春华见状咧嘴一笑,八成是在等他了。   他敲了敲窗户,没一会儿,窗户就打开了。   吴锡元站着窗前看着露出半截身子的姚春华,姚春华笑着道:“大人,抱歉啊,睡过头了。”   他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翻窗而入,就看到了坐在一旁的陶然。   吴锡元将窗户关好,才又接着说道:“怎么你不走正门?”   姚春华耸了耸肩,“我看着陶……哦不,江夫人走窗户,还当走门口不方便呢!”   陶然:“……”   她也解释了一句,“之前跟王爷传信儿,走窗户方便一些,习惯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也没在这事儿上跟她们多说,而是直接问道:“姚大侠,您今儿要跟我们说什么呢?”   姚春华很自然地走到桌子边儿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嘴角噙着笑,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想告诉您一声,您交给我的事儿都已经办妥了。”   吴锡元一愣,不解地反问道:“办妥了?”   姚春华点了点头,“嗯,是办妥了,安大人体内的虫子已经替他取了出来,安夫人张氏的还留着,打算让它自生自灭。目前……安大人已经恢复了神智,如今他们夫妻已经反目成仇了。”   吴锡元和陶然都有些惊讶,陶然原本想着将那虫子引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毕竟她给安夫人的胭脂水粉也不能添加太多的酒。   可她才刚去了一次,他这边儿就解决了?效率似乎有些太高了些。 第1137章 自己把自己说服了   “你怎么做到的?”陶然问道。   姚春华一耸肩,道:“很简单,我给他灌了一壶酒,还将人丢进烈酒里泡了一阵子。”   吴锡元:“……”   陶然:“???”   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这样你还能全身而退?”陶然有些惊讶。   姚春华笑了起来,似乎她这话有几分夸赞他的意味。   “那个安大人巴不得我赶紧走呢!我不仅全身而退了,他还给了我许多银票。”   姚春华承认,他说这话的时候确实是想炫耀,还有点淡淡地骄傲。   好叫这个女人看看,这十多年不见,如今的他早就令人刮目相看了。   陶然闻言只是给了他一个白眼,倒是吴锡元十分捧场地夸赞了他两句,“姚大侠果真厉害。”   姚春华哈哈一笑,冲着他拱了拱手,“过奖过奖。”   吴锡元又接着问道:“姚大侠,那安旭文后来知道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儿了吗?”   姚春华一想到当初安旭文的脸色,就觉得好笑,急忙点头道:“那自然是知道了,您是没见着那场面有多精彩,只怕当初安大人连杀了张氏的心都有了。”   吴锡元闻言追问道:“那他对张氏动手了吗?怎么处置她的?”   姚春华嘿嘿一笑,“他是想动手的,但是被我给拦下来了。”   “你回来了,却没见着安夫人,她还在安府?”吴锡元问道。   姚春华摇头,“没,我可不敢再将安夫人留下,新仇加旧恨,只怕安夫人都活不下来。”   “那人呢?”吴锡元心里有些着急。   这个姚春华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他在做这些事情之前也从未跟他说起过,完全是按照自个儿的喜好来做的。   “人让桑庄抓走了。”姚春华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给吴锡元解释道:“这不是怕暴露您嘛,只有走官府的路子,才能将您摘出去。我已经告诉了桑大人涪陵郡的事儿,让他派人去找常大人调查此事。”   吴锡元一听直接脸色就变了,姚春华看着吴锡元的脸色有些不大对劲儿,就问了一句,“怎么?是我做错了?”   吴锡元还没开口,陶然就抢先一步说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突然来这么一出,搞不好还真给大人惹麻烦了。”   姚春华眉头一蹙,转头看向了吴锡元,求证道:“当真?”   吴锡元忽然笑着道:“也没那么严重,不要慌张。待我给常大人去封信,也好让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姚春华这才松了口气,要是他好心办了坏事儿,只怕吴大人就要扣他工钱了。   他对着吴锡元一拱手,道:“如此甚好。”   姚春华跟他道了声谢,这次事情能有这么大的进展,姚春华是立了首功的。   可谁知道姚春华闻言,只是大大咧咧的一摆手,道:“道谢的话您不必说,只是我还需要在您这儿住一阵子,不知大人您应允否?”   这种能人在身边,吴锡元哪儿能不应?就一口答应了下来。   陶然瞧着今儿也没什么事儿了,便起身辞行。   末了,还将姚春华塞给她的银票又还了回去,“无功不受禄,您的东西我可不敢收,我家那位会生气的。”   说完,她正想要翻窗离去,又想到了早先那一出,脚步一顿朝着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吴锡元扭过头看向了姚春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地问道:“您可真舍得啊。”   姚春华飞快的将银票揣进怀里,抬脚朝着外头走去,只留下一句,“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吴锡元看着他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笑意来。   这小子心里打着什么主意,当他心里没数?   只不过陶然心里头向来都有自己的主意,这事儿他们夫妻俩都不好插手。   吴锡元独自点着灯,连夜让人给常福显送了过去。   而这天夜里注定也是个不眠之夜,跟吴锡元一样一宿没睡的还有安旭文。   安旭文叫来管家跟他叮嘱了许多事儿,然后换上了黑色斗篷,顶着夜色连夜从府上离开了。   从这天起,安大人便称病了。   蜀郡的其他人从自己的途径分别打听到是安夫人出事儿了,他们夫妻伉俪情深,安大人受不了这个打击,便直接病倒了。   想要上门探望的人多不胜数,但安府的门却一直禁闭,一个客人都没见。   桑庄得知了此事也一点不意外,那个桃林医仙说得再好,他也不信。一个虫子在人的身体里生长了二十余年,怎会对身体没有损伤?安大人这事儿见不得人,他才会闭门不见客。   事情就是这么顺利,安旭文跟管家交代的话术也没派上用场,桑庄自己就将自己给说服了。   而安旭文则连夜回了自己老家,他从前虽说有自己的思维,但是在做决定的时候却总会被张氏左右。他如今清醒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怎样的断崖绝壁。   他不舍昼夜地赶回家中,他的父亲已经先一步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这事儿太过匪夷所思,就连他的父亲也只当他在开玩笑。   但见着他亲自赶回来了,念着父子之情到底还是见了他。   “你说得这些,别说为父了,你先说说你自己信不信?”安老太爷问道。   安旭文拧着眉头道:“父亲,不管您信不信,儿子说得都是真的。莫非您真当儿子当初放着那么些大家闺秀看不上,就对一个瘦瘦扁扁的黄毛丫头一见钟情?”   安老太爷冷哼一声,“你当初就是被鬼迷了心窍!”   安旭文接着道:“您都信我被鬼迷了心窍,却不信儿子被人下了蛊?!”   他说完,便将自个儿的衣裳扯开,指着自己的胸口对着他爹说道:“您看!半月之前那个虫子便是从这儿掏出来的!”   安老太爷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胸口上,看着上边儿确实留下了一块疤痕。   安旭文说话间就已经红了眼眶,“儿子差点都没命了!幸好碰上了江湖高人,才堪堪救了儿子一命!” 第1138章 误上贼船   看着安旭文身上的疤痕,安老太爷才信了几分他说的话。   “真被鬼迷了心窍?”安老太爷老眼昏花,离得远也看不清楚,整个人几乎都贴在了安旭文的胸口上。   安旭文将衣裳重新整理好,才纠正道:“什么鬼迷心窍!怪力乱神要不得!儿子是被人下了蛊!”   安老太爷眉头一蹙,也站直了身子,说道:“你此番回家就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二十多年儿子都不在身边,父子感情十分淡薄,远远不如那些个在身边儿长大的儿子。   安老太爷虽说气那个妖女,但他也一把年纪了,这时候要让他伤筋动骨地给他这个儿子做点什么?那当然不可能。   安旭文一听他这话,也能猜到一些他的心思,就说道:“爹,若非真有要紧事,儿子也绝对无颜回来见您。”   安老太爷一听他说要紧事儿,急忙问道:“什么要紧事儿?”   安旭文叹了口气,“儿子这些年被她摆布着,虽说官职升上去了,但却……误入歧途……”   他越说,安老太爷的心就越沉,“什么歧途?”   安旭文道:“就是会牵连九族的事。”   安老太爷倒吸一口冷气,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给家族惹了这么大的祸患?!”   安旭文见他拄着拐杖都要站不稳了,急忙起身将他搀扶着坐在了椅子上,“爹,您先别急啊!不知者不怪,这事儿子也是被人利用的,说起来儿子也是受害者啊!”   兴许是见着了自己的亲人,安旭文满心的委屈,此时都冒了出来。   他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对着他爹哭诉道:“爹!儿子心里苦啊!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二十年的?儿子这二十年却娶了这么个蛇蝎夫人,还犯了如此错。二十年前您已经不管儿子一次了,这一次您须得帮帮儿子啊!”   安老太爷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端起放在桌上的茶杯喝了顺了顺气,才又接着说道:“你自己当年宁愿跟家中断绝关系也要娶他,这会儿反过来怪你老子我了?!”   安旭文却道:“我那会儿被人控制,您若是将儿子关起来,不就不会有这些事儿了吗?”   安老太爷见他还倒打一耙,也是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又一想她惹上的是灭九族的事儿,这事他也不能不过问。   就又接着说道:“那么依你看,家里要怎么帮你?”   安旭文道:“爹,儿子现在上了贼船,根本无法将此事上达天听,您得想法子将儿子给摘出来!”   安老太爷冷哼一声,“你当皇上是三岁小孩?你这番说辞,他能信?如果我不是你爹,你说这些我也不能信啊。”   安旭文却道:“这事儿您或许不信,但皇上肯定信。他要是知道世上有这么邪乎的东西,定然比儿子还要担心。”   安老太爷在自家当家做主习惯了,从来没有人反驳过他的话。   却没有想到他这放出去散养了几年的儿子,如今早就跟当年不一样了。   他看着安旭文,说道:“当初从你胸口取出来的虫子呢?”   若是有证据事情就简单了许多,即便是那个虫子已经死了。   可谁知道安旭文直接摇了摇头,“虫子被救儿子的那个江湖高人拿走了。”   安老太爷一听这话顿时就着急了,“这东西你怎么能让他拿走?!他拿走了就没了物证!你要怎么说得清?!”   安旭文却道:“说不清还可有说得机会!那些武林中人一言不合儿子就没命了!哪头轻哪头重儿子还是分得清的!”   ……   父子二人在书房将事情的始末通通商量了个遍,最后安旭文又连夜赶了回去,而安老太爷则亲自去一趟京城,将此事禀明皇上。   而安旭文才刚刚回到蜀郡,他府上的管家就急匆匆地找来了,“大人,您可算回来了,前两日桑大人派人找了过来,问您病养得如何了,说是有件要紧事儿同您说。”   安旭文嗯了一声,“可知道是什么事儿?”   “桑大人说事关重大,要亲自告诉您。”管家回答道。   安旭文道:“那你去给他传个信儿,让他明日一早过来拜访。”   “是!”   第二日,辰时刚过,桑庄就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他一见到安大人,就着急地道:“安大人啊!出事了!出大事了!”   安旭文靠在床上,头发也没束起,整个人看起来脸色还不怎么好,倒像是真病了似的。   闻言就斜睨了他一眼,问道:“出什么事儿了?瞧你这咋咋呼呼的。”   桑庄叹了口气,“是真的大事儿,您知道前几日我派人去了涪陵郡,查出来一个什么消息么?”   安旭文看向了他,以为他说得事儿跟他夫人有关,就直说道:“那个女人的事儿不必告诉本官!本官不想听!”   桑庄一愣,意识到是他想左了,就赶紧道:“不是张氏!是吴大人!吴大人啊!”   安旭文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也没想出来是谁,“哪个吴大人?”   “通政司吴锡元吴大人!”   安旭文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吴大人怎么了?”   “属下让人去找常福显打探那杀人掏心的案子,正好找到了个修浅村,就派人跟他们的村民打听情况。要不是其中两人说话的时候正好被属下的人听见了,又许他们重金,咱们还真打探不到这个消息。据说他们村长已经交代下去了,让他们这这些村民们少说官家的事儿。”   安旭文又道:“吴锡元关注这个案子了?这也没什么不正常的,死了这么多孩子还破不了案子,兴许是谁给京城里递了状子。”   桑庄摇了摇头,盯着安旭文的眼睛叹了口气,“大人,不是关注案子这么简单,是吴锡元在一个多月前亲自去了涪陵郡!”   安旭文顿时也意识到了桑庄这话的意思,吴锡元要去涪陵郡,定然要路过蜀郡,可是他们却一点儿消息都没得到。   “你说……他现在会在哪儿?” 第1139章 小声说话   桑庄心里露出一个恐怖的念头,“您说他会不会就在蜀郡?我可是听人说那个女人还死,从前常福显在京城的时候还能帮我们遮掩一二,如今碰上吴锡元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可真叫人头疼。”   他话才刚说完,安旭文就看了他一眼,忽然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他软硬不吃?可是你已经派人去过他那儿了?”   桑庄摇了摇头,“那倒没有,只是从前他来蜀郡的时候,替一个人犯人翻了案,那会儿跟他有些接触。下官还记得当初还给您去了信的。”   他这么一提醒,安旭文也想了起来。   便道:“这世上根本就没有软硬不吃的人,要么是利益不够,要么就是没找到他的痛点,先接触一下再说!”   桑庄也跟着点头,但心里头的担心还是避免不了的,他脸色十分难看地道:“万一他真的察觉了咱们的动机怎么办?”   安旭文叹了口气,“最近让巡逻的查得严一点,那些外地来的都注意些。咱们如今只能寄希望于吴锡元是为了涪陵郡的案子过来的吧!”   桑庄也跟着叹了口气,“好!下官这就去安排!”   安旭文假意咳嗽了两声,外头立刻有下人端了药进来。   “大人,您该喝药了。”   桑庄的视线从安旭文苍白的脸上一扫而过,落在了丫鬟端着的汤药上头,急忙起身跟他辞行。   “既然如此,下官就不打扰大人您养病了。”   安旭文摆了摆手,“嗯,下去吧。”   桑庄前脚刚走,后脚安旭文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急得在屋子里转圈圈。   “刘毅!刘毅!”安旭文朝着门口喊道。   刘毅大步闯了进来,“大人,属下在!”   “快!立刻派人满城搜索!务必在桑庄之前找到吴锡元!”他下令道。   刘毅应了下来,安旭文又接着道:“再去贴个告示,就说本官病了,全城寻找桃林医仙,请他来给本官看病!”   刘毅诧异地看了一眼他们大人,瞧着怎么都不像是有病的模样,但还是答应了下来,“是!”   .   刘毅的办事效率还是挺高的,半个时辰不到,安府告示就又贴在了城墙上。   好巧不巧姚春华这几日有事没事就去陶然的胭脂水粉铺子里转转,正好出来的时候瞧着那边儿人扎堆,似乎有热闹看,就过去瞅了瞅。   这一瞅,他自己也大吃一惊,原来是找他的?   安旭文病了?他又怎么了?之前他走的时候不还好好的么?   姚春华皱了皱眉头,但想着安旭文素来大方,搞不好这次去安府又能赚一笔。   他走上前去,将告示揭了下来。   刘毅一直在旁边守着,见着有人揭了告示,赶紧过去看,一看还真是姚春华本人,赶紧给他拱手行礼,“见过桃林医仙。”   姚春华手里还拿着那张告示,就冲着他点了点头,“嗯,也幸好我还没走,你们大人又病了?”   刘毅叹了口气,“是病了,您快些去瞧瞧吧!”   姚春华应了下来,“这事儿既然叫我碰上了,自然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放心,我会救你们家大人的。”   刘毅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了笑容来,“那就请您随我走一趟了。”   他们很快就来到了安府,安旭文早先就已经给府中的众人下了命令,姚春华一路跟在刘毅身后走得那叫一个畅通无阻。   他们两人很快就到了安旭文的屋子门前,管家此时已经在门口候着了,见着他们来了,急忙上前拱手,“医仙,您可算来了!快请进!”   姚春华看着他们这热情劲儿,心里都有些犯嘀咕。   若不是他走这么近都没感受到什么异样,他还当是安旭文给他设了什么埋伏呢!   他走进了屋子,看到安旭文没事人似的坐在太师椅上,就上前问道:“大人,您怎的了?又哪儿不舒服了?”   安旭文叹了口气,“没病,没病,若不这么说,怎么能找到您呢?”   姚春华下意识地四下环顾了一圈儿,莫非还真是埋伏?   安旭文也看到了他的动作,就赶紧说道:“找您过来,是想问问您,能不能将那个虫子还给……不!卖给我?”   姚春华一愣,从怀中取出小瓷瓶,“你想要这个?”   安旭文点了下头,“这东西是物证,还请您成全。”   姚春华想了想,说道:“也不是不行,只是这东西我还想再研究研究,等你用得时候再找我就是。”   安旭文眉头一蹙,“那我等要如何找到您呢?”   姚春华咧嘴一笑,“这简单,我就先暂且住在您府上,您随时能找到。”   反正住哪儿不是住呢?眼瞅着快年关了,天儿越来越冷,吴锡元那小院子顶多也就给他们备个火盆。但安府就不一样了,这儿是给烧地龙的!   安旭文应了下来,“也好,那您就先住下,这虫子您先用。”   反正只要有个虫子尸体就成了,他也并不是很在意这虫子的死活。   而姚春华当然也不能凭空失踪,他还趁着夜色偷偷去给吴锡元送了个信儿,只不过没人发现罢了。   .   京城   这日天才刚蒙蒙亮,郭若无便起了。   他才刚一动,蒋春喜便也跟着翻了个身,“又去屋顶?”   郭若无嗯了一声,“你再接着睡会。”   蒋春喜眼睛都没睁,就道:“昨儿夜里下了一夜的雪,今儿定然还是阴天,你去了也白去。”   郭若无轻声笑了笑,给她把被子角掖好,又隔着被子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   一直到蒋春喜又睡了过去,他才穿好外衣出了房间门。   到底是不是晴天,整个大夏朝还有人比钦天监更清楚的吗?   他坐在屋顶吸收了晨起的紫气,刚打坐运转了一个周天,外头就响起了一连串的脚步声。   他睁开眼睛,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他眉头一蹙,从屋顶上跳了下来,走过去开门。   来敲门的小太监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开门了,见着他先是一愣,急忙说道:“国师!您……”   郭若无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话。” 第1140章 是你们欠她的   小太监猝不及防被打断,怔了一瞬,才压低声音道:“国师,皇上请您进宫。”   郭若无有些嫌麻烦,但是想到屋子里睡觉的姑娘,才将内心深处那时刻想要撂挑子的心情给压了下来。   “稍等我片刻,我跟家里交代一下。”郭若无说道。   “应该的,应该的。”   郭若无回到屋子里,也没去吵蒋春喜,而是跟伺候的丫鬟说了一声,才穿好大会,跟着小太监出了门。   皇上一晚上都没睡觉,若不是知道郭若无的脾气,他肯定连夜将他叫进宫了。能撑到天亮,已经是他最后的妥协了。   郭若无穿着厚底的棉靴,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宫里的小太监们已经早起在清扫路上的积雪,以免待会儿天亮了,贵人们出来行走会路滑。   郭若无来到了勤政殿外,小太监上去通报了一声,没一会儿赵昌平就亲自出来请人了。   “国师,您可算来了,皇上一宿没睡,就等着您呢!”赵昌平行了个礼,赶紧说道。   郭若无也没直接进去,而是对着赵昌平问了一嘴,“皇上怎的一宿没睡?出什么事儿了?”   赵昌平叹了口气,既然皇上已经将郭若无叫来了,他也就没什么不能知道的。   他凑到郭若无耳边,跟他小声嘀咕了两句,才说道:“您既然来了,还是进去吧,皇上会跟您说的。”   郭若无大致心里有了数,便应了下来,抬脚走了进去。   他一进去,就看到皇上坐在椅子上,面前摆着一堆奏折,但他却都没碰。   屋子里亮着两盏灯,桌上的蜡烛已经烧了一半。   他走到屋子中央,冲着上首的皇上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   景孝帝正两手揉着眉心闭目养神,听到他的声音,才松开手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国师,你可算来了。”   郭若无垂首而立,“皇上,您叫臣过来是为了何事?”   景孝帝叹了口气,“原本好好的,昨儿湘西安家人进京求见朕,是他们家老太爷亲自来的,朕不见也不好。却没想到这一见,居然让朕得知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儿。”   “何事?”郭若无很给面子的追问了一句。   “国师,朕问你,这世上有没有一种东西能控制人的神智?”他两眼看着郭若无,一脸的求知欲,怕是当初太师讲课的时候,他都没这么认真过。   郭若无毫不犹豫地点了头,“自然是有的。”   景孝帝眼睛瞪得更大了,“什么法子?”   郭若无道:“不说别的,只是臣就有数十种法子。”   景孝帝心中一惊,然而就听郭若无又接着说道:“但做这种事有损道行,我等非必要不会这么做。”   景孝帝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不然他也太心惊胆战了。   就听他又问道:“您知道的这些法子当中,有那种能让人几十年如一日被人操控吗?”   郭若无眉头一蹙,“也不是没有,但法子太过骇人听闻,就不说出来给您听了。不知道皇上您可是听说了什么吗?不若您还是说出来让臣替你看看。”   景孝帝嗯了一声,“安家有一儿子,二十年前一次外出就带了个女人回来,非要娶她。最后跟家里人闹掰了,被爹娘逐出家门,他也依旧没有妥协。然而最近安家这个儿子又回去了,他跟家里人说他被自己夫人下了蛊,这么些年一直被人控制着,还是前些日子正好一个江湖高人路过,替他去除了身体内的蛊虫。”   郭若无听了也微微颔首,“苗疆的巫蛊之术自成一派,确实有几分本事。我等修道之人跟他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也没打过什么交道。”   景孝帝一听着急了,又接着问道:“莫非真有这种东西?”   郭若无点头,“是有的,不过那些人都不出世,传承千年也从来不为祸人间。”   景孝帝又接着道:“怎么不为祸人间了?那女人控制了安家那小子,他爹此番进京就来给他求情的。他先前儿做了些对朝廷不利的事,这会儿及时醒悟,才想法子让他爹给朕传了个信儿。”   郭若无听了他反驳的话,伸出手掐指一算,忽然说道:   “皇上,朝廷是有这么一劫,但这也是皇室欠她的。因果报应,皇室种得因,总归会以另外一种方式的重新报应到他身上的。”   景孝帝听了他这话,顿时脸色一变,问道:“国师,您这是什么意思?”   郭若无道:“您将那个女人找来一问,就什么都知道了。”   景孝帝点了点头,“吴锡元不是在那边儿么?给他传信儿,让他将人带回来。”   郭若无叹了口气,跟他提醒道:“皇上,您莫要忘了,吴大人如今还在府上养病呢!敌在明,我在暗,这时候不宜暴露吴大人。”   景孝帝被他一提醒,也想明白了,就直接说道:“既然如此,那便给桑庄传个信儿,让他将那个女人押送回京!”   .   桑庄得了皇上让人快马加鞭送去的手谕,心里咯噔一下,赶紧又去找安旭文。   “安大人!大事不好,皇上让下官将安夫人……张氏押送进京!这可怎么办?”   对比着他的焦急,安旭文就显得格外镇定了,他坐在榻上,身上盖着个狐裘大麾,听了这话眼皮子都没抬,就直接说道:“什么怎么办?她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她杀了涪陵郡那么多孩子,皇上要亲自下旨给那些孩子的爹娘一个交代,不然怎么平民愤?”   桑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模样也很是来气,“大人!您就不着急吗?张氏知道咱们那么多事,若是她给咱们捅到皇上跟前儿去可怎么办?”   安旭文依旧是那么一副淡定地模样,斜睨了桑庄一眼,手里盘着的两个玉球不停地转着,“桑庄啊,你如今怎么这么不机灵了呢?皇上要人,咱们还能明着违抗圣旨不成?至于他们能不能活着走出蜀郡的地界儿,那可就不归咱们管了……谁让这女人得罪了这么多人呢……” 第1141章 别忘了提成   桑庄听了他这话,直接就震惊了。   许久他才平复了自己复杂的心情,对着安旭文比了个大拇指,“大人,还是您厉害,无毒不丈夫啊!”   安旭文冷哼一声,“我如今落到这步田地都是她害得!我要不是她!我……我……咳咳……咳咳咳……”   他兴许是太过生气了,剧烈地咳嗽了起来,伺候的小丫鬟们见状吓坏了,赶紧给他倒水喝。   可是他还是咳嗽地停不下来,小丫鬟就道:“大人,奴婢去给您请桃林医仙过来看看吧?”   安旭文点头应下,桑庄只好起身辞行,“大人,您安心养病,下官就先回去了。您快些好起来,日后咱们还需要您主持大局呢!”   安旭文一边喘着,一边儿虚弱地点了点头。   桑庄前脚刚走,后脚姚春华就被请过来了。   “大人,您又不舒服了?”他问道。   前前后后他时不时的就身子不舒服了,这不是对他医术的质疑嘛!   安旭文摇头,“并没有,装的。当然,请您过来确实还有另外一出事儿要麻烦您。”   姚春华道:“无妨,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只要大人您出得起价格,我也不是那么怕麻烦,反而觉得麻烦越多越好。”   安旭文:“……”   他还是头一次见有人将贪财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我想保护一个人,不知道您……”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姚春华打断了,“这好说,找七杀阁啊!七杀阁业务广泛,只要出得起银子,什么级别的高手都能请得到。”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个安大人是想请他出手相助,若是以往的时候也就算了,如今的他说什么都不会离开这里的。   “七杀阁?”安旭文皱着眉头询问道。   姚春华点了点头,“你们不是江湖中人,基本都不知道七杀阁,若是您真的需要雇佣高手,那我便替您引荐一下。”   安旭文点头答应了下来,“也好,那就麻烦您了。”   姚春华又道:“蜀郡就又七杀阁的驻点,我先去替您问问,您要保护谁?雇佣多少高手?什么级别的高手呢?”   “保护张氏。”   “您夫人?”姚春华着实有些惊讶了,还以为他恨不得将张氏掐死,没想到他居然还惦记着她。   安旭文微微颔首,应了一声,“我需要她活着到京城,见到皇上。”   算算时候,他爹应当已经见过皇上,将他交代的事儿都告知了,不然皇上也不会想到要见张氏。   张氏还有另外一个身份,她应当算是当今圣上名义上的表妹。   呵呵,还真是混乱的关系。   等到这一切都展示在皇上眼前,他就会知道自己之前做得事儿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本意,如今更是骑虎难下!   姚春华见他一脸郑重,就又问道:“那么您需要雇佣什么级别的高手呢?”   安旭文略微一思索就决定了,“您这样水平的,雇佣两个,基本上就足够她活到京城了。”   姚春华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愣,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您还真是想多了,我这样水平的整个武林也就那么两个。别想了,找几个差不多的,多雇两个就是。”   安旭文听他说得嚣张,但他自个儿本身的水平确实如此,倒也让人哑口无言。   姚春华帮着将安旭文的诉求转告给了七杀阁,他们还特意派了个人跟着姚春华回来见安旭文,将一切都谈妥之后,七杀阁又看在姚春华的面子上给了安旭文一个“友情价”。   姚春华代替安旭文将他们送了出去,才刚一出门,就看到姚春华说道:“好兄弟,别忘了我的抽成!”   “姚大侠放心!少不了您的!下次再有这种好事儿,您记得再介绍给咱们。”   姚春华十分爽快地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七杀阁办事儿还是十分妥当的,在张氏跟着京城里来的人一并蜀郡的时候,他们也派了五个人跟了上去。   一路上,桑庄派了多少人去刺杀张氏,想要将她斩于刀下,却全都被七杀阁的人和朝廷的人联手挡了下来。   一直到张氏顺利进京,他们都没得手。   桑庄得知了这个消息,十分震惊,急忙跑去找安旭文拿主意。   “大人,居然有人暗中帮助他们!”   在他看来,安旭文跟他是一艘船上的人,除非他疯了,不然他是不会背叛他们的。   但他不知道的是,安旭文真的疯了。   安旭文闻言脸色也是一变,追问道:“人呢?进京了?!”   “是的,她有高手保护,咱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安旭文整个人无力地靠在榻上,脸色也白了几分。   “会是谁的人呢?”他小声嘀咕道。   桑庄道:“大人,您说……该不会真的是吴锡元的人吧?”   安旭文猛地转过头看向了他,“说不好……”   桑庄却十分笃定地道:“应当是他!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人他有本事就藏得再深一点!莫要被我找出来!不然我非要扒了他的皮不可!”   安旭文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但是面儿上却道:“吩咐下去,让人加大搜索力度!务必要将他从人群里揪出来!”   桑庄见他下了令,也让人去封锁了驿站,“我去驿站查一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安旭文让人将他送了出去,人前脚刚走,他就在塌上躺不住了。   整个人急得在屋子里团团转,这个吴锡元到底藏在哪里去了!真的烦死了!到处找找不到!   他在屋子里转悠了半天,忽然脑子里灵机一动,又想到一个法子。   他将姚春华叫了过来,张口就问道:“医仙,你先前儿说得那个七杀阁,帮不帮找人?”   “找人?”姚春华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啃了个苹果,问道:“您要找谁?”   “我想要找通政使吴锡元吴大人,我得了个消息,他可能在我们蜀郡附近。”   姚春华一听他这话,心中忽然一紧,但脸上却丝毫看不出来。   就听他试探道:“吴大人?他来蜀郡怎的不来见您?您找他有什么要紧事儿?” 第1142章 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我有要事跟吴大人商量,若是找不到他,不仅我自己自身难保,整个大夏朝的未来也不明朗。”安旭文很显然并不想跟姚春华多说。   但是姚春华却从中听出来了些许东西,他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七杀阁有这业务,至少您要找得人是朝廷三品大员,这价格嘛……”   安旭文跟姚春华打交道的时间越久,也几乎能摸清姚春华的脾性了。   他一开口,安旭文就应下,“这事儿您若是能帮我打听到,银子都好说。”   姚春华哈哈笑了起来,“就喜欢您这样的爽快人,您等着吧!我去给您找人去!”   姚春华这回笑得可是真心实意的,吴锡元他自个儿就能找到,不用经手七杀阁,这银子不就实打实地落到他口袋里了吗?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是得问问吴大人到底要不要冒这个险。   而吴锡元在得知安旭文要见他的时候,也有几分诧异。   姚春华将安旭文的话原封不动地转告给了吴锡元,才问道:“大人,您见还是不见啊?”   吴锡元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才看向了他,回答道:“见!”   姚春华笑了起来,“大人,您放心,有我在您不会有事的。”   吴锡元也冲着他笑了起来,“我心里有数的,再不济我不是还在七杀阁下了单,要他们保护我的安危嘛!”   姚春华没想到他居然也搞了这么一出,对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赞扬道:“大人您果真聪慧!”   就这样,吴锡元和安旭文就在姚春华的安排下见了面。   他们见面的地方就是个茶楼,那茶楼正好就在陶然胭脂水粉铺子对面,也不知道姚春华此举到底是不是有心。   安旭文来得时候,吴锡元已经在屋子里等候着了。   安旭文一进来,看他居然是这么年轻一个年轻人,稍稍吃了一惊,才夸赞道:“吴大人果真是青年才俊啊!”   吴锡元起身冲着他还了一礼,说道:“大人您过奖了。”   安旭文在吴锡元对面坐下,下人给他倒上茶,他才将所有人都撵了出去。   吴锡元见状也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边的阿兴等人,他们会意,也都出去守着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安旭文才开口说道:“吴大人,您的消息素来都十分灵通,不知您可知道前阵子发生在我身上的事儿?”   吴锡元一挑眉,反问道:“大人您是说……蛊虫?”   安旭文点头,“看来吴大人您应当是有所耳闻了,我身上的蛊虫被桃林医仙取出来了,长久以来被控制的神智也找了回来,我才知道自己居然做了这么足以灭九族的事儿……”   吴锡元听得心中一惊,没想到安旭文还真的反水了。   “这些事情都不是我本人所为,我如今恢复了思绪,第一反应就是先稳住他们,然后立刻就想法子传信给皇上。如今皇上已经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这些事儿了,只是我所做得事情也不敢完完全全告诉皇上,只能想法子请吴大人帮将这案子查清楚之余,再将我给摘出来。”他将事情的始末都告诉了吴锡元,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的一条命。   人生短短几十载,他其中的二十多年都在靠别人摆布,如今剩下的时候也不多了,他真的只是想保住性命罢了。   安旭文叹了口气,吴锡元听得清清楚楚,“您放下,剩下的我会查清楚的,至于你们屯兵的地图……”   安旭文从怀中掏了出来,递给了吴锡元,“都在这儿了,大人您人手不足,想要攻打肯定很难,不然我给他们修书一封,让他们放弃抵抗?”   吴锡元摇头道:“他们听你的,还是桑庄的?”   安旭文不大能保证,“应当是都听的。”   吴锡元忽然笑了起来,“那咱们将桑庄抓起来,岂不是所有人都听您的了?”   安旭文却道:“桑庄并不好捉,他府上高手如云,整个蜀郡都有他的眼线,说不准咱们这会儿来见面的事儿,他就已经知道了。”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吴锡元根本就算不得那条强龙,但值得庆幸的是还有安旭文支持他。   “他即便是知道也无妨,我们想法子逼他一把,到时候证据确凿,由不得他不认账。”吴锡元道。   吴锡元和安旭文密谋了一番,最后吴锡元派人去进攻安旭文标出来的屯兵的地方,而安旭文则直接将易容后的万佳年给偷偷送去了桑庄府上。   吴锡元他们追了过去,从中找出了穿着龙袍的万佳年,此时的万佳年还被人五花大绑着。   安旭文见状,直接就敲定了,“好啊!你个桑庄!居然还想搞挟天子以令诸侯那一出?”   桑庄一脸懵地看着吴锡元身边儿的安旭文,忽然什么都懂了,“安大人,我如此相信您,您居然这么对我!”   安旭文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你敢说这些不是你本来心里想的?我们只是早些替你达成所愿罢了!”   桑庄看着吴锡元,道:“吴大人,您莫非不知道安旭文的为人吗?他今日能这么诬陷我,改日到皇上面前就同样能污蔑你!”   吴锡元却道:“我心里都有数,如今说得是你的事儿,你莫要胡乱掰扯!”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从侍卫手中接过桑府的账册和一些书信丢在了桑庄面前。   “杀人夺地的事儿是你做的吧?还有搞私盐运输,私造兵器也是你做的吧?这么多证据摆在面前,你莫非以为攀扯了别人,你就有救了?”   桑庄不讲话,倒是一旁的万佳年跟着大喊道:“我是无辜的啊!我是被人绑过来的!压根什么都没做!也没别的心思!”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冷哼一声斥责道:“闭嘴!朝廷逃犯居然还敢喊无辜?”   他说完,突然翻脸冲着身边儿的下属们下令道:“来人,将这三人都抓起来!”   安旭文听了这话也震惊了,扭过头看向了吴锡元,“吴大人,您……您这是?” 第1143章 敢挤兑她   吴锡元也看向了他,“安大人,本官也知道您委屈,只是这事儿本官也是头一次遇上,我大夏朝的律法当中并未有说明该不该放过您。本官唯有带着您一起去进京面圣了,一切自有皇上定夺!”   安旭文焉儿了,一旁的桑庄见状,便冲着他破口大骂道:“现在知道怕了?!你若是不出卖我,你自己也不会有事!”   他一开始是真心实意想要拥立安大人的,可谁知道这其中有张氏那么个变数,让局势一下子就控制不住了。   吴锡元带着人回京了,手里还带着十多万的士兵。   这些人心中也十分忐忑,他们也不知道,等着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十多万人来到京城外,声势这么浩大,根本是瞒不住的人的,但凡消息灵通一些的,早就知道了。   也幸亏吴锡元早早就派人给皇上送过信,不然此时大军压境,碰上个爱挑事的,这个造反的名头怕是要落在他头上了。   如今吴锡元还没回来,他立大功的事儿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连带着这两日找苏九月诊平安脉的人都多了些,不过跟以往不大一样,他们都是亲自来上门找苏九月问诊的。   这些人还时不时的在苏九月面前旁敲侧击地说一些有的没的话,就比如这会儿来找苏九月诊脉的是一家没落的勋贵西凉伯夫人。   苏九月给她诊脉的时候,她就一直在夸苏九月,“夫人真真儿是好相貌啊!”   苏九月听这种话听得多了,也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索性什么都不说,只当是默认了。   但是这位伯夫人却又接着问道:“吴大人应当就喜欢您这样温柔的女子吧?”   苏九月依旧只是笑了笑,她却忽然拉过身边儿的女儿,冲着苏九月说道:“吴夫人,您看……我家玉燕给你当妹妹可好?”   苏九月这回听懂了,她收回了一直搭在伯夫人手腕上的手,冲着她说道:“楚夫人,您的身子没什么大碍,若是再无其它事儿您就先回去吧,外头还有夫人在候着呢!”   楚夫人顿时就急了,说道:“夫人您再貌美,也有容颜老去的一日,不若找个妹妹一起笼络男人?”   苏九月这回是真的有些不悦了,她看着楚夫人问道:“夫人,不知您女儿几岁了?”   楚夫人见她可算搭话了,顿时笑得一脸褶子,“今年刚刚十四!正是娇花一般的好年纪。”   苏九月听了却扯着嘴角笑了,“夫人您真有意思,我今年十五,您女儿十四,莫非等我容颜老去的时候,您女儿还能长生不老似的。”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像是听到多么有趣儿的事似的掩唇轻笑。   一旁的楚小姐脸色大变,一会儿青一会儿紫的,倒是楚夫人还能算冷静,她笑着说道:“原来夫人您这样年轻啊?那是我眼拙了,我瞧着夫人这模样,还当夫人已经双十年华了。”   她这不就是变着法子地说苏九月老么?苏九月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对着外头的小医女们喊道:“送客!”   楚夫人不走,这些小医女们也不敢拉她。   苏九月如今也是个人敬她一尺,她敬人一丈的性子。这个楚夫人上门求她,还如此挤兑她,她又不是泥捏得,怎么能不火大?   便直接怒道:“楚夫人,您来找我诊脉我好生接待,但若您是来太医署闹事的,那我们太医署的守卫也不是吃素的!您挤兑我两句不要紧,大不了日后我不去给您诊脉,但若是您开罪了太医署,日后只怕有的是您后悔的时候。”   太医署背后是皇上,她若是在此地闹事,这事情一旦传进宫里到了皇上的耳朵里,只怕他们西凉伯府原本就岌岌可危的处境将会更加雪上加霜。   楚夫人被苏九月这么不疾不徐地刺了一下,虽然有些恼怒,但想着临走之前她夫君的叮嘱,她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罢了,玉燕!咱们回去!”   这事儿虽然没闹大,但外头还候着许多夫人,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吴锡元才刚被王启英等人迎进城门,就得知了此事。   “锡元,可以啊,又立了大功!再加上你这样貌,日后还不知道要笼络多少姑娘的芳心。”前半句说得还正常,后半句王启英说得那叫一个阴阳怪气。   即便是再迟钝的人也能听出其中不大对劲儿,更何况他还是说给心眼比头发还多的吴锡元听的。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说道:“什么笼络姑娘芳心,义兄可莫要打趣我。我已经成亲了,您若是再说这些,叫我夫人听到了,可是要不高兴的。”   王启英哼了一声,凉凉地道:“你夫人如今应当已经不高兴了。”   吴锡元皱眉追问道:“怎么了?可是我不在的这阵子有人欺负她了?”   王启英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通通说给吴锡元听,吴锡元听了也很火大,可听着苏九月跟个小辣椒似的一个个都给回怼了回去,他又有些高兴。   九月从前性子软绵,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没少受欺负。   如今逐渐长成了这种敢说话的模样,除了她自己的努力以外,想必另一部分的勇气应当是他给的。   “楚夫人吗?我听闻楚伯爷年前才在国子监谋了个差事?”吴锡元像是随意的问了一句。   王启英会意地笑了,“可不是嘛,据说花了不少家当打点,费了不少心思呢!”   吴锡元又道:“看来楚家家底颇丰啊?只是国子监乃是教书育人的地方,怎的能随意安插人进去?我曾经听闻西凉伯品行不端,当街欺凌百姓,强抢民女?”   王启英点头,“确有此事。”   吴锡元微微颔首,“待会儿见了皇上要提一嘴此事,国子监也是朝廷要职,怎可如此儿戏?”   两人说着话的功夫,就进了城门。   吴锡元带回来的那十万士兵被吴锡元安放在了青山县,不能离京城太近,不然万一那十万人有了什么心思,很难及时阻拦。   至于……具体要如何处置他们,还得问过皇上才能知晓。 第1144章 红娘   皇上亲自去皇宫门口迎接了吴锡元等人归来,远远地站在台阶上看到了吴锡元,他急忙亲自走下台阶迎接。   吴锡元对着皇上行了个大礼,“臣叩见皇上!”   皇上伸手将吴锡元扶了起来,“吴爱卿辛苦,可算回来了!朕甚是思念啊!”   这种场面话都是说给外人听的,才刚将吴锡元扶起来,他就迫不及待地压低声音在吴锡元的耳边儿问道:“吴爱卿,那个蛊虫的事,是真的吗?”   吴锡元就知道他关心这个,便同他说道:“皇上,是真的,具体的待会儿臣再细细说与您听。”   皇上一听他说是真的,眉头就拧了起来,但看着周围还有这么多人,他们两人冠冕堂皇地说着悄悄话未免有些不妥,便微微颔首,下令道:“吴大人立功而归,朕特派人设宴,今儿咱们君臣同乐!不醉不归!”   皇上这么一喊,群臣都跟着兴奋了起来。   吴锡元才不想跟他们不醉不归,他都好些月份没见到他夫人了,现在只想回去见他夫人去。   然而皇上在没问清楚蛊虫的事儿的时候,是不会让他放人走的。   在群臣看宫女跳舞的时候,皇上将吴锡元独自一人叫去了御花园,让赵昌平等人在外头守着,他这才重新问起了吴锡元蛊虫的事。   “我听湘西安氏说,他们家儿子就被人用这蛊虫控制了二十多年?可有此事?是真是假?”   吴锡元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确有此事,那个安大人也被臣一并给您带回来了。在蜀郡拥兵自立的便是他和桑庄,但臣见着他们将万佳年掳去了蜀郡,也说不定是他们想立个傀儡。”   万佳年的案子皇上早就知道了,听了吴锡元的话心里自然也有自己的考量。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那个安大人派人找到了臣,告诉了他们培养的十万士兵的布防图,还跟臣一起拿下了桑庄。他说之前被人控制了心神,才做下了这种蠢事,但这些实在不是他的本意。”   景孝帝抱着个暖炉赞同地点了点头,“这个人能够及时回头也确实不算无药可救,只是那蛊虫真的这么厉害?”   吴锡元没有亲身体会过,但是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他也并没有想要体会的打算。   他对着皇上说道:“皇上,对于这种未知的东西,咱们还是要保持敬畏之心啊!”   景孝帝叹了口气,“也亏得朕那年挺过来了,多活了两年,不然朕还不知道这世上除了玄学道术,还有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情。”   吴锡元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就听景孝帝又接着说道:“看来,朕还真得亲自去见一见那个妖女。”   吴锡元忽然想到了另一出事情,便对着皇上说道:“皇上,这个女人兴许跟涪陵郡的连环杀人案有关系,那些孩子都是被蛊虫袭击,然后取了心脏。”   这么大的案子,常福显自然不敢隐瞒,他一早就书信上报朝廷了,皇上当然也是有所耳闻。   “这妖女也不知道什么来历,还真是有够心狠手辣的。”皇上喃喃自语道。   其实有关张秋雯的来历,吴锡元的心中是有些许猜想的,但一来他没有确凿的证据,二来这种皇室丑闻还是当做不知道的好。   前边儿的宴席还没散,吴锡元就已经跟皇上提了一嘴,要先行回家了。   皇上听了直乐呵,“许久没见你夫人?想念了吧?呵呵呵,是得早些回去了,早些回去兴许明年这时候咱们都能吃上满月酒了。”   甭管他这个当皇帝的到底去不去,但话他已经说出口了。   吴锡元笑着道:“我夫人年岁尚小,孩子倒是不着急的。”   皇上一听这话,他隐藏的红娘特性也冒出来了,“哦?你夫人年纪小,不能替你生儿育女?这简单啊?户部尚书家还有两个姑娘如今年纪差不多了,不然指给你当侧室?”   好家伙,这种“幸福的”烦恼,吴锡元连想都不敢多想,急忙说道:“皇上,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定然也是他家里的掌上明珠,如何能给臣当侧室?这不是折煞人家了嘛?”   景孝帝却下巴一扬,冷哼道:“朕亲自下旨指婚,是他们家的恩宠!哪里折煞了?!”   吴锡元一想到他要是胆敢捧着皇上赐婚的圣旨回去,先不说他夫人了,他爹娘都要将他扫地出门了。   他顿时觉得一阵头大,急忙说道:“皇上,户部尚书乃是坚定地保皇派,对您忠心耿耿,为了您他定然会毫不犹豫地牺牲全家人,越是这样的人家,您越不能寒了他们的心。依臣看,您还是下旨给两位姑娘赐个良人吧。”   景孝帝见他这模样,忽然眉头一挑,说道:“吴爱卿,你就跟朕说个掏心窝子的话,你是不是不敢纳妾?”   吴锡元心一横,就直接点了头,“皇上,臣当真不敢纳妾!”   皇上直接冷哼一声,说道:“怎的?一个女人还能管得了你?只善妒这一点,她就犯了七出!”   吴锡元看着皇上这模样,真恨不得将他老娘叫过来,好好训一训他。   但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自个儿跟皇上解释道:“皇上,不是她善妒,而是臣不忍。当初她在嫁到臣家里的时候,臣还是个傻子,行为举止宛如七岁幼童。是她不离不弃,给臣做衣裳喂饭吃,甚至没日没夜的做绣活只为了给臣买药治病。臣能有今日,跟臣的夫人是分不开的,臣不能,也不愿让她伤心……”   吴锡元说起自己夫人的好,就宛如那滔滔江水一般绵延不绝。   景孝帝听了直接就不耐烦了,冲着他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不必多说了,从前又不是没听你说过。”   吴锡元这才收敛了一些,又转而接着道:“我爹娘也十分喜欢我夫人,臣不在京城的时候,都是她替臣照应爹娘的。若是臣带回去两房侧室,只怕先过不了臣爹娘那一关。”   景孝帝同情地看了一眼吴锡元,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男人过到你这份儿上,也实在不容易。” 第1145章 竟然是个女人   吴锡元看着他的眼神,只想跟他说一句你不懂。   但末了,还是忍了下来,只说道:“那臣……便先回去了。”   景孝帝让小全子将他送了回去,自己则坐在亭子里一边儿烤着碳火,一边儿啧啧两声,“为什么朕就碰不到这样的女人的呢?”   当然,他是得不到答案的。   景孝帝转头看向了一旁的赵昌平,特意点了他的名,“赵昌平,你说朕怎么就碰不上这样的女人呢?”   赵昌平一愣,五官拧成了一团,缩着肩膀道:“回皇上的话,奴才这辈子一个女人都没碰着,实在不懂这个。”   景孝帝叹了口气,“罢了,碰不到就碰不到吧,指不定就算碰到了,在这吃人的后宫也活不到今日。”   赵昌平跟着他叹了口气,心中无比赞同,在宫里是不能有感情的。   景孝帝回头看了他一眼,“你跟着叹什么气?朕问你,先前儿让太子去查那妖女的案子,他去了没?”   赵昌平急忙回答道:“去了的,太子近日对这案子十分上心,亲自查看了此案的卷宗。”   实际上,那卷宗确实被送去了太子府上。但是至于他看没看谁也不知道,太子这会儿带着太子妃去艳阳山社会社会赏雪泡温泉去了。   赵昌平担心皇上因此恼怒,也只能在皇上面前帮着粉饰太平一二。   皇上听了,便直接说道:“老三近来表现还不错,快年关了,给他们府上拨两匹上好的云锦,给那俩孩子做身衣裳。老五不是喜欢去他们府上吗?也让他们一并给做了。”   赵昌平应了一声,突然道:“皇上,过了年穆王爷就满十岁了。按照宫里的规矩,是不能再住在宫里了,您看……”   景孝帝却道:“宫里规矩怎么了?他又没有母妃,他一个人出宫谁来照应他?”   赵昌平:“……”   皇上您也太双标了些,其他几个皇子出宫开府的时候,您可没这些顾虑。   皇上想了想,又接着说道:“不过十岁也确实不小了,亲事倒是得挑起来了。”   赵昌平:“……”   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这些皇子里头,也就穆王爷一个是亲生的。   就在赵昌平沉默的时候,皇上忽然站了起来,扯了扯自己身上的斗篷,说道:“走吧,跟朕出宫,咱们去提审那个妖女!”   赵昌平一愣,皇上如今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思维十分跳脱,想起一出是一出的。   不过既然皇上已经有了这个念头,他劝也劝不住,还是早些去安排下去的好。   他给下人们下了命令,让他们赶紧通知御前侍卫护送皇上出宫。   另一方面,还给皇后娘娘去了信儿,让皇后娘娘帮忙照看着后宫里的那些大臣们。   皇后娘娘也是当一天皇后撞一天钟,皇上近些日子对她不错,给她的赏赐也多,不管他是否出于歉疚的心理,该她做得事儿,她也不会少做。   便让小宫女给他们捎了个信儿,直说太和殿那边她会帮着照应的,让皇上只管放心。   景孝帝就在这么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出宫了,大理寺那边今夜恰巧是杨柳当值。   在她得知皇上即将驾到的时候,她仅仅只是慌乱了那么一瞬,就镇定了下来。   她将一切都安排的井井有条,才带着一众狱卒等候皇上驾到。   “来了!”一个小狱卒跑了进来。   因为皇上是微服私访,一切仪式从简,并没有小太监通传。   小狱卒才刚说完话,皇上就已经进了门。   杨柳他们哗啦啦跪了一地,“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孝帝叫他们起了,才问道:“今儿夜里你们这儿是谁负责啊?”   在场的狱卒都看向了杨柳,杨柳也硬着头皮走了出来,不卑不亢地对着皇上一抱拳,道:“回皇上,是臣负责。”   皇上看她这打扮像是个男人,但一开口说话,竟然是个女人?!   “是个女人?”皇上问道。   杨柳低垂着头,回答道:“正是。”   因着她一直低着头,皇上也看不清她的模样,这让他很不舒服,便直接说道:“抬起头来说话!”   杨柳再怎么镇静一人,此时也有些心发慌。   毕竟她面对的可是随口一句话就能决定人生死的一国之君!她进入大理寺的法子也算不得多么光明磊落,实在经不起推敲,万一皇上他……   她一边心事重重,一边却也不敢违抗皇命,急忙抬起头来。   皇上看了一眼她脸上的伤疤,正想说话,外头就传来一串急促的脚步声。   “皇上!章大人来了!”   “请他进来!”   章鲁当时正在太和殿吃酒席,忽然有人凑到他耳朵边跟他说皇上去了大理寺,让他赶紧去面圣,他吓得急忙出宫,却到底还是晚了皇上一步。   他一走进来就对着皇上行了一个大礼,“皇上,臣来迟了!”   景孝帝摇了摇头,“无妨,你来不来得其实都无所谓,朕主要就是想见见那个妖女。”   章鲁这才明白了过来,“张氏就关在地牢里,臣这就让人将她带上来。”   景孝帝点了下头,算是应下了,章鲁给两个狱卒使了个眼色,“还不快去?”   等到人走了,景孝帝才想起问他这个女人的事儿。   “章爱卿,这个女人是怎么回事?什么时候大理寺还有女人了?”   章鲁当然是知道杨柳的,当初李程季他们自作主张让杨柳进大理寺当值,他想着左右也是无关紧要的位子,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却没想到这个女人做事雷厉风行,比起男人来,心思却还十分缜密,倒是十分适合大理寺的工作。   这会儿皇上问起,他也没提李程季等的姓名,而是一人将所有扛了下来,对着皇上说道:“回皇上的话,是臣给杨柳任的职。她心思缜密,替大理寺破了不少案子。臣很是赏识她,觉得不该因为她是女人就埋没了她的才华,若是她能在大理寺多查几出冤案,也能早些还人清白。皇上,您要罚就罚臣吧!”   他这样说,让杨柳心中也十分感触。从小到大,包括她的父母爹娘,还从未有人这样不计代价的袒护她的。 第1146章 皇上您就是害怕   皇上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章鲁等人,哼了一声,开口说道:“朕什么时候说要罚你们了?”   他这话一说,章鲁和杨柳的心不约而同地放回了肚子里。   特别是章鲁,他本身就觉得皇上对于女人在朝中为官这事儿并不怎么在意,否则的话,他当初就不会顶着满朝文武百官的压力下旨让苏九月当太医了。   杨柳经此一遭也算是过了明路,日后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景孝帝出宫的目的十分明确,他就是来见那妖女的,至于其他人的事儿……   抱歉,他并不是很感兴趣。   因此,他直接说道:“怎么那妖女还没带上来?”   章鲁急忙又催促了底下的人,正好这时候外头就有人来了。   “大人,人带来了!”   章鲁看了一眼被他们押送过来,全身上下戴着镣铐的女人。   因着这女人的本事太过诡异,被抓起来的第一日就将她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给换了一遍。   平素除了给她送饭的狱卒,很少有人愿意到她跟前儿去。   张秋雯看了一眼景孝帝,他并未穿皇袍,张秋雯也认不出来他到底是谁,只当是哪个来审问她的大人。   直到章鲁上前一步,对着皇上抱拳,“皇上,人带来了。”   张秋雯这才明白了过来,原来这人就是皇上啊?   呵呵,她一直就想看看整个万家加起来都没斗过的人到底生得什么模样,如今可算是见到了。   景孝帝见着她一直看着自己,心里也隐隐有些发慌,就直接问道:“你就是那个妖女?”   张秋雯笑了笑,“皇上此言差矣,民妇也不过是一介寻常女子。”   景孝帝听了她这话跟听了什么天方夜谭似的,就直接问她:“寻常女子?能知道下蛊?还能心狠手辣地要了那么多人的性命?”   张秋雯一耸肩,“一开始民妇也不想的,只是上天对民妇如此不公,民妇为何不能报复回去呢?”   景孝帝皱眉,“你这哪儿是报复老天?你这分明是报复老百姓!”   张秋雯听了皇上这话,笑得更加夸张了,她对着景孝帝说道:“您也知道的,老天要怎么报复?我想不出来啊!也找不到门路!只能将我身上的不甘和痛苦全都还回去!”   景孝帝一听她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啊!就追问道:“你怎么痛苦和不甘了?谁对你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儿?”   张秋雯说道:“皇上,您看着民妇,您难道不觉得民妇像一个人吗?”   她在牢房里待了也有几日了,在这里可没有人精心伺候她,她整个人都灰头土脸的,皇上也对她的容貌没什么兴趣。   只是被她这么一说,视线才落在了她的脸上,多看了几眼。   这么一看,还真就叫他发现了些许端倪。   “你长得像……万立山?”景孝帝皱着眉头说道。   张秋雯笑了起来,“还真叫您看出来了,实不相瞒,我就是万立山丢了的那个女儿,我不应该姓张,而应该姓万。”   这话一出,景孝帝才算明白她为什么对老天这么大的怨言了。   张秋雯看着景孝帝说道:“当年万立山将我换给了那些土匪,我年岁小,又是早产的,他们掳走我没多久我就开始高烧不退。那些人一开始是想从我父亲手中换取赎金的,却见我父亲走了之后就杳无音信,这才知道他是心狠的。我就被他们随便丢在了路边,幸好苗寨的一个老阿婆将我捡了回去。”   说起那个老阿婆,张秋雯的眼睛里才隐隐有了些许波动,“那个老阿婆养了我差不多到六七岁的时候,她便因病去世了,从那时候起,我便是吃百家饭、穿百家衣长大的。”   景孝帝微微颔首,脸上的神色没有丝毫波动。   他这样的人根本不会同情别人,他会同情的只有他自己。   张秋雯打着想让皇上共情的主意,只能说她挑错了人。   皇上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便直接微微颔首,又接着问道:“所以你的巫蛊之术是那时候学的吗?”   “是的。”   景孝帝对她身上的巫蛊之术,比对她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世要感兴趣多了。   就听景孝帝又接着问道:“你那个巫蛊之术能教教朕吗?”   只要他自己先学会了,就不可能有人对他下手。   张秋雯听了他这话,先是一愣,随后直接笑了起来,冲着他摇了摇头。   景孝帝脸色一板,说道:“怎的?你莫非是想抗旨不尊?!”   张秋雯摇了摇头,“回皇上的话,并不是民妇想抗旨不尊,只是那蛊虫也不是在哪儿都能存活的,您在京城永远都学不会巫蛊之术。况且您如今年岁大了,实在养不了这东西,厉害的虫子都要靠自己精血养的。”   景孝帝一脸不满,又接着说道:“那么若是懂巫蛊之术的人来京城给朕下蛊,能成功吗?”   张秋雯被他这么一说,才算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皇上对此事如此上心,原来是怕灾难落在了自己头上。   张秋雯道:“会巫蛊之术的人大部分都在寨子里,寨子有很严格的规定,不能入世。皇上您担心被人下蛊,还不如担心下雨天会被雷劈到。”   她话音刚落,赵昌平就已经扯着嗓子训斥道:“怎么跟皇上说话呢?!”   张秋雯扁了扁嘴,“好吧,那不说这个了,我再同皇上您说另外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张秋雯已经彻底疯狂了,反正她这一回肯定是没活路,当然是要将整个万家都拖下水了!   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笑容看起来十分诡异,用着说悄悄话一般的语气,轻声说道:“跟您说啊……万立山的孙子还活着呢,跟先帝生得好像啊!”   她原本以为皇上会大吃一惊,却没想到景孝帝只是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朕还当是什么新鲜事儿,这不都是人尽皆知的了吗?”   张秋雯一愣,就见到皇上扬着下巴瞥了她一眼,接着问道:“涪陵郡的那些孩子们,可是你让人动得手?” 第1147章 当一天的大小姐   张秋雯摇了摇头,一脸无辜地道:“那些孩子可跟我没什么关系。”   景孝帝又道:“他们也是被蛊虫所害!你不是说寨子里有很严格的规定吗?按理来说他们不能下山?”   张秋雯耸了耸肩,“是有很严格的规定,但是您却忘了一点,那涪陵郡也属于湘西啊。”   景孝帝皱着眉头思索,审讯室里亮着的火把忽明忽暗,皇上不敢开口其他人自然也不敢吭声。   过了一会儿,景孝帝才重新开口说道:“你的意思是,还有你们寨子还会有其他人对普通老百姓下手?”   张秋雯还没说话,景孝帝直接一拍桌子,“岂有此理!”   审讯室这破木头桌子哪儿顶得住景孝帝一巴掌,他这一掌拍下去,桌子就已经分崩离析了。   “来人!传朕命令,让岳侯爷领兵去给朕踏平那些寨子!”   张秋雯直接脸色苍白,急忙跟皇上求饶,“皇上!民妇不是这意思啊!寨子里的老百姓们都是很善良的,不然民妇也不会长这么大!真正动手杀人的人不是老百姓,是那个天山教啊!”   “天山教?”皇上果然被她转移了视线,反问道。   张秋雯点了点头,“嗯,就是天山教,民妇自幼患有心疾,又因着违背寨子的规定私自下山对普通人下蛊,受了责罚。如今上了岁数,就时不时得会心脏疼痛难忍,且喘不过气来。当初民妇的丈夫,哦,现在已经可以称为前夫了,他张贴了告示替民妇求药,那个天山教的人就找了过来,给了民妇一瓶药丸。”   ……   “你是说那些药丸里用了孩子们的心脏和精血?”皇上追问道。   张秋雯应了下来,“应当是了,后来当我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就赶紧让我前夫找了新的大夫,却不成想新来的大夫本事很大,不仅治了民妇的心疾,还顺手将我丈夫体内的蛊虫给解了。”   景孝帝听了这话,忽然有了主意,只要他将这个大夫留在身边儿,他就不怕什么蛊虫了呀!   “那个神医在何处?”他立刻问道。   张秋雯摇头,“这民妇就不知道了,那神医功夫了得,神龙不见首尾的,我前夫派了许多高手去追踪都跟丢了。”   景孝帝皱起了眉头,“可知道他的名号?”   “这还是知道的。”张秋雯点头。   景孝帝又说道:“是什么?”   “桃林医仙。”   景孝帝记了下来,对着身边儿的赵昌平说道:“明日一早就让人四处张贴皇榜!务必将这个桃林医仙给朕找出来!”   赵昌平知道皇上如今年纪大了,是有些怕死,也只能应下了。   皇上问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之后,就又让人将张秋雯重新关回了地牢里。   等从大理寺出来之后,景孝帝才想起了什么,突然对着赵昌平说道:“你让人去给万老夫人送个信儿。”   赵昌平点头应下,“是,奴才这就去办。”   万老夫人得了宫里送来的信儿,原本在她下定决心要搞死这些对不起她们娘俩的人之后,她就深入简出不问世事了。   但是今儿这个消息直接送去了小佛堂,她一颗礼佛的心再也静不下来了。   “仙儿……我的仙儿……”她以手掩面又是欣喜又是心痛,“你怎么能走这条道呢?!”   她哭得停不下来,许久之后,才冷静下来,让丫鬟们伺候着她重新洗脸梳头,都收拾整齐了才说道:“走吧,咱们去见见大小姐去。”   底下的人除了她身边儿跟着的冯妈妈以外,其他人还不知道她要见哪个大小姐,但老夫人发话了,她们也不敢怠慢。   万老夫人让人挑了水,带着沐浴梳头的东西,还有各种长短的新衣裳浩浩荡荡的去了大理寺。   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但万老夫人都不在乎。   即便是只能让她的女儿当一天的大小姐,她也不在乎,这些都是他们欠女儿的!   因着有皇上亲自交代过,万老夫人面见张秋雯的过程十分顺利。   狱卒打开了牢门,对着门口情绪已经开始波动的老夫人说道:“万老夫人,您进去吧。”   万老夫人抿着唇都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眼泪不自觉地就朝着外头涌去。   狱卒十分识趣儿的走开了,万家的下人还给他塞了两块碎银子。   此时外头的动静也引起了张秋雯的注意,她抬起头看向了牢房门口,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打扮精致的老夫人站在门口。   即便是她尚未开口,张秋雯就已经站了起来,母女之间有一种奇怪的感应,她冥冥之中就猜到了这个妇人是她母亲。   “仙儿……”老夫人在冯妈妈的搀扶下走了进来,她丢了手里的拐杖踉踉跄跄地走到了张秋雯身边儿,拉着她的手看着形容狼狈的女儿,眼泪更是止不住的流。   “仙儿……娘对不住你啊!我可怜的仙儿……”   老夫人还在哭着,张秋雯一辈子都没有过娘亲,这会儿突然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状态。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到底恨不恨她,她原先以为自己是恨的,却没想到再见到她之后,就完全恨不起来了。   万老夫人拉着张秋雯的手,看着她仿佛愣住了似的,就又接着说道:“孩子,是娘不好,娘没用,当初没保护好你。你这辈子实在过得太苦了,若是你爹没死,真该叫他来看看……”   张秋雯忽然开口打断了她的话,“好了,别说了,我没有爹。”   万老夫人一愣,她身边儿的冯妈妈也帮着解释道:“大小姐,您莫要怪夫人,夫人当年实在拦不下他们。就连夫人也是被太后喂了催产的药,伤了身子。”   张秋雯叹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已经释然了,都到生死尽头了,再追究这些有什么用?   “我不怪您,真的。我就是想临死前看看我的娘亲,我张秋雯也是有娘亲的。”   万老夫人听了她这话,拉着她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仙儿,你的名字叫张秋雯吗?也挺好听的,当初娘只来得及给你取了个小名……” 第1148章 娘不会让你独自上路的   张秋雯一开始跟她还有些生疏,但得知这位老夫人就是她母亲之后,渐渐地就忍不住同她亲近。   “原来我也是有小名的,真好听。”   万老夫人已经从皇上那儿得知了张秋雯做得事,也知道她没几日活头了,便跟她提议,“仙儿,娘让人挑了水过来,外头已经生起炉子烧上了,你洗个澡,换身衣裳,让娘给你梳个头?”   张秋雯非但没有拒绝,还十分欣喜地答应了下来,“好呀!自从来了这里,还从来没洗过澡呢!”   她原本就是个爱干净的,在她当安夫人的这二十多年当中也是过着备受宠爱的日子,下人们伺候的十分得当。   如今突然成了阶下囚,虽说她心中早就明白自己是活不了几日了,但她还是想体面一些走。   万老夫人看了身边儿的冯妈妈一眼,冯妈妈会意就下去让人准备了。   万老夫人回过头温柔地看着张秋雯,一手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凑过去在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儿,你且放心,那些对不起咱们娘俩的人,都会给咱们陪葬的。”   张秋雯整个人一愣,抬头惊愕地看向了她,万老夫人依旧只是看着她温柔的笑,眼睛黏在她身上,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张秋雯急忙道:“娘,您不必如此,您正是安享晚年的时候。”   万老夫人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说道:“我能活到现在,就是在等这一天了。”   张秋雯拧着眉头看着她,心情很是复杂,万老夫人又道:“娘如今已经这么大岁数了,够本了。”   说话间冯妈妈已经回来了,万老夫人闭了嘴。   就听冯妈妈说道:“夫人,外头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是现在就送进来吗?”   万老夫人应了一声,“嗯,让她们现在就送过来吧,外头帘子也拉起来。”   冯妈妈应了一声就下去布置了,等到一切都准备好了,张秋雯才脱掉身上的衣裳,走进了浴桶里。   万老夫人坐在她旁边帮她梳洗着头发,脸上笑得温柔,她似乎都能想象到她的仙儿小的时候坐在浴盆里洗澡的模样,然后一点点的长大。   只可惜,有贱人作怪,她们娘俩错过的实在太多了。   等张秋雯洗漱完毕之后,丫鬟们伺候着她穿上了新的衣裳,万老夫人又亲自帮她梳了个发髻,戴上各种琳琅满目的头饰。   万老夫人看着装扮好的张秋雯,冲着她点了点头,“我家仙儿是真的好看。”   张秋雯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就听到万老夫人又接着说道:“让她们将床榻搬进来,这牢房也收拾收拾。”   “是。”   万老夫人带来的人干活都十分麻利,牢房也并不是很大,很快就收拾出来了。   他们做得这些都是章鲁默许过的,杨柳在一旁看着万家的下人将这么些好东西抬进牢房里,也觉得十分离谱。   可是她远远地看着万老夫人看着张秋雯的眼神,却也能感受到她那一颗拳拳爱子之心。   杨柳忍不住心中有些感慨,同样是做母亲的,怎么人跟人的差别这么大呢?   她只是看着,并未上前阻拦。只是到下午快日落的时候,她瞧着万老夫人还没有走的意思,这才派人前去提醒了一番。   万老夫人并不想离开自己的女儿,她表示要留在监牢陪伴女儿。   杨柳有心成全她们,但是她并没有这么大的权力。   最后还是在张秋雯的劝说之下,万老夫人才同意离开。   在万老夫人离开的这个夜晚,皇上突然下旨处置了张秋雯。   “夫人,判处了大小姐死刑,三日后在滦河边行刑。”冯妈妈低声说道。   万老夫人听她说完,眼泪就落了下来,她抿着唇许久才无力地道:“我知晓了。”   在仙儿被行刑的前两日,万老夫人抓紧时间跟自己女儿相处,但是第二日的下午,她却早早就起身回了。   临走之前,深深地看了一眼张秋雯,留下一句轻语,“仙儿,你别怕,娘不会让你自己走的。”   张秋雯整个人都愣住了,她急忙追了上去,却被拦了下来。   张秋雯哭着对着杨柳说道:“你救救我娘吧,我怕她想不开啊!”   杨柳却道:“我们会给万家人传信的,也会有其他人劝她的,你却是不能出去了,这几日我已经破例了。”   这一晚上张秋雯都无法入睡,她一闭眼就是她娘看着她温柔的笑。   而万老夫人在回到家中之后,就让下人将万氏子孙都叫到了屋子里,说要给他们分家。   在所有人到齐之后,看着他们身边儿带的下人,又说人多了太吵吵,让他们将下人先遣回去。   大伙儿瞧着屋子里确实站得满满的,便都让下人回去了。   万老夫人这才一边拿着账本以及钥匙慢悠悠地逐个安排,另一边给了冯妈妈一个眼神,冯妈妈会意,悄悄地退了出去。   锁上了屋子的门,然后举着烛台将房屋后边提前准备好的柴火都点燃了。   然后又退出院子,将院子的门锁上了。   看着里边逐渐冒起来的黑烟,她的眼泪也落了下来。   “夫人,老奴伺候了您一辈子,又怎能让您一个人走?”说完,她便用尽浑身的力气,一头撞在了院子外的柱子上。   火势越烧越大,等到其他人发现火势不对,赶过来救火的时候,却发现院子们也被锁了起来。   万老夫人等他们破开门赶紧去救火的时候,火势已经彻底烧起来了,他们根本没办法。   ……   第二日一早,张秋雯被拉起来行刑的时候得知了这个消息,她再也承受不住,痛哭了起来。   她也不知道啊!她要是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这么爱她,她怎么都不会自己走上这么一条绝路。   此事传到皇上的耳中,他也仅仅只是叹了口气。   “这个万老夫人还真是心狠的。”景孝帝感慨道。   不仅景孝帝如此感叹,街头巷尾大家都议论了个遍,有人支持万老夫人的做法,有人却觉得她狠毒。 第1149章 你想回家吗   苏九月听了也十分唏嘘,“太后为了一己私欲,害人家母女两人骨肉分离。唉……”   吴锡元拍了拍她的背,安慰道:“万家人自私自利,也为自己的自私自利付出了代价。”   万老夫人在最后关头都能遣走那些下人,很明显就是不想伤及无辜。所以那些人在说万家其他人无辜的时候,不妨想想平素他们又做了些什么呢?   苏九月想了想,“正好今日休沐,咱们也去趟慈安寺,给她们烧几页往生经。”   母女二人身上都有业障,让寺里的和尚给他们超度一番,也算是他们夫妻二人的一片心意。   郭若无一个道士出现在寺庙本就十分奇怪,但他却根本不管旁人的视线,只管盯着吴锡元夫妇。   几页往生经烧下去,零零星星的功德便散开了,有的落在了念经的僧人身上,有的落在了吴锡元夫妇身上,还有的落在了给苏九月递香火的人身上。   “原来如此。”郭若无喃喃念叨。   怪不得跟他们打交道的人运势会越来越好,原来他们收到的功德还能反馈一些给别人,还真是神奇。   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人坐在慈安寺的凉亭里,看着外头的雪景,倒也是另外一番景象。   苏九月突然就问吴锡元:“先前儿我听人说那涪陵郡里似乎有邪教?莫非你还要亲自去了?”   吴锡元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好,这些都得看皇上的命令。”   苏九月叹了口气,“罢了,左右咱们都阻止不了,希望皇上让你在京里过个年吧。”   他们夫妇二人此时压根不知道,他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郭若无从慈安寺回去之后,就直接去找上了皇上。   景孝帝一脸惊讶,“什么?你要去涪陵郡调查那个天山教?”   郭若无却神色平平地点了头,“对,臣对那个巫蛊之术很感兴趣。”   景孝帝眉头一皱,“你可是国师!咱们大夏朝还从来没有国师离京去查案子的先例啊!”   郭若无淡定地一抱拳,“打今儿起就有了。”   景孝帝:“……”   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   景孝帝起身,绕着龙椅转了两圈儿,才说道:“国师啊!咱们大夏朝还得你坐镇呢!你若是走了,要朕怎么办啊!”   郭若无径直说道:“皇上,臣已经提前看过了,我朝近来都平安无事。”   好吧,景孝帝知道自己拦不住他,就说道:“那你走了,你夫人怎么办?”   郭若无也早就想好了,“我带上她一起。”   景孝帝彻底妥协了,只得看向了一旁的赵昌平,冲着他说道:“去给国师准备程仪。”   赵昌平应声退下,郭若无拿了皇上给的银子之后,才听到皇上问道:“可需要给您派几个帮手?”   郭若无摇头,“无需麻烦。”   景孝帝说第二日要亲自送他出城,可是郭若无却不想那么高调,给他的案几上留了一封信,便连夜走了。   马车驶出京城的时候,蒋春喜还十分兴奋,扒在郭若无身上扯着他的领子,挤眉弄眼地道:“郭大人,您说,您是不在京城待烦了?想偷懒了?”   郭若无一手搭在她的腰上,护着她不掉下去,“是,是我想偷懒了,喜儿满意了?”   蒋春喜咯咯笑了起来,“当然满意了,你在钦天监虽然很闲,但陪我的时间还是少了。九月又整日要当值,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家里好无聊啊。”   郭若无听着她笑,心里莫名就也跟着高兴,便问她:“想回家见见岳父岳母吗?”   蒋春喜一愣,“可以吗?离得蛮远的,不会耽误了你正经事儿吧?”   郭若无摇头,“不会,正好要路过家里。”   他仗着蒋春喜不清楚大夏的地形,满口胡说道。   蒋春喜果然很高兴,就说道:“那自然是好的,我都许久没见过爹娘了!早知道咱们要回娘家,我就在京城多准备些好东西带着了。”   郭若无安慰道:“放心,我都准备好了的。”   蒋春喜高兴的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悬空后仰,十分开怀,“你真是太棒了!”   郭若无唇角一勾,无声地笑了笑。   他们的车轮底下几个小纸人抬着轮子跑飞快,不过一刻钟,就已经在五十里之外了。   然而这一切,蒋春喜都是不知道的。   她跟郭若无玩了一会儿,便有些困了,郭若无就跟她说道:“睡吧,明日一早醒来,咱们就该到雍州了。”   还是夜里好赶路,等到天亮了,只能慢慢走了。   蒋春喜出门都是跟着郭若无一起的,还从来没坐过正常的马车,她还真当京城离雍州很近很近呢。   一觉睡醒,外头果然已经繁华了起来,蒋春喜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外头,光线有几分刺眼,她不适地眯了眯眼睛。   “到雍州了?”蒋春喜轻声问道。   郭若无嗯了一声,“到了,待会儿咱们先找个客栈洗漱一下,再在这里买些东西,回去给岳父岳母他们带上。”   一想到没多久就能见到她娘了,蒋春喜实在兴奋地紧,迫不及待地应了下来,“好!娘喜欢钱记的蜜枣,待会儿回去给娘带一些!”   郭若无全都应了下来,他们两人在这儿喂了马,又买了些东西,便趁着天色还早就今早回去了。   蒋大娘也没想到他们会突然回来,她女婿在京城里找了差事,每个月都给他们送不少银子回来。   蒋大娘虽然知道郭若无有常人都没有的本事,但是见他送回来这么多银子,心里也依然替他们担心,唯恐他们在京城得罪了什么权贵。便将他们送回来的银子都好生存了起来,只想着日后孩子们要置办家业什么的,也好拿出来给孩子们用。   蒋春喜回来的时候,蒋大娘正在喂鸡,见着一个颇为华丽的马车在她家门口停下,她还探出头去看。   这一看,就看到她家喜妹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手里还拎着个纸包,就朝着院子里跑去。   “娘!我回来了!你的甜蜜饯儿回来了!” 第1150章 在家里过年   蒋大娘看着她走了半年,还跟从前未出阁的时候似的,在她跑过来的时候抱住了她,在她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都多大的孩子,还这么没羞没臊的,什么甜蜜饯的……”   蒋春喜一听她娘这话,就知道她是误会了。   她哈哈哈笑了半天,才晃了晃自己手上的纸包,道:“娘!我说得是这个甜蜜饯呢!”   蒋大娘的视线落在了她手上的纸包上,微微一愣,才哈哈大笑了起来,“原来是这个!”   蒋春喜嬉笑着将纸包放在了她的手里,冲着她说道:“娘,您快尝尝,看看还是不是原先那个味!”   蒋大娘一手接过纸包,一手搭在蒋春喜的背上,然后抬头看向了郭若无,“姑爷,走,咱们先进屋。”   领着这两个一边儿朝着里头走着,一边儿唠叨道:“你们两个难得回来一回,也不提前跟家里头打个招呼,娘也好提前准备些你们你们喜欢吃的啊。”   郭若无跟在她身后,听了她这话,就说道:“娘,无妨的,我们这次回来准备多待几日。”   他一说这话,蒋春喜先好奇地看向了他,径直开口问道:“你不是要去办什么差事吗?”   郭若无摇了摇头,“不着急,那边过了年再去都来得及。”   他话音刚落,蒋春喜的脸色就亮了起来,对着郭若无说道:“你是说,我们可以在家里过年了吗?”   郭若无微微颔首,“嗯,你头一次离家,定然不习惯在外头过年。”   他这么一说,就连蒋大娘也觉得将女儿嫁给郭若无不错。这人虽说年纪稍稍比喜妹大一点儿,但男人年纪大会疼人,这话看来也是真的。   她乐呵呵地道:“你俩先坐,娘去给你们烧点水去,下午想吃啥?娘给你们炖只鸡?”   蒋春喜起身跟了出去,“娘,我给你帮忙!”   却被她娘给拦了回来,“用不着,你快陪着你男人去。”   “我不,我天天都陪他,今儿我就要陪娘!”喜妹俏皮的声音在窗外响起,郭若无听了无奈地摇了摇头。   罢了,跟自个儿的夫人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蒋春喜跟着她娘去了厨房,她娘干活儿她就在一旁打下手,就听到她娘说道:“前几日你大哥让人给家里捎信儿了。”   蒋春喜听了也是一喜,急忙丢下手中的柴火,凑到她娘身边儿追问道:“娘,信上怎么说?我大哥现在在哪儿?都许久没有大哥的消息了。”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双手合十念叨道:“三清爷爷保佑,我大哥一定要平安啊!”   蒋大娘听了她这话,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满脸笑意地道:“跟了个修道的,如今都知道求三清了。”   蒋春喜只是笑,一边儿催促她娘:“娘,我大哥到底在哪儿啊?可真是急死我了,他怎的这么久才给家里送一封信。”   蒋大娘回答道:“他信上说他现在升了千户,待他回来,爹娘就能跟着他享福了。”   蒋春喜又问道:“那他没说他现在在哪儿吗?”   蒋大娘摇了摇头,“信上没提。”   蒋春喜的小脑袋耷拉了下去,老成地叹了口气,“也罢,总算是有消息了,至少咱们知道大哥还活着。”   蒋大娘听了她这话也点了点头,跟着感慨道:“是啊,知道他活着,娘就已经满足了。早知道当初就应当顺了他的心思,那九月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若不是如此……你大哥也不会偷偷去从军。”   蒋春喜却抬起头,十分认真地纠正道:“娘,您这样想是不对的。大哥想去从军的想法也不是一日两日,即便是真的娶了九月,他也还是会走的,反倒是委屈了九月。依我看,九月她嫁得夫君也挺好的,她现在过得很好,这些旧账咱们日后真的不能再提了。”   蒋大娘没成想自个儿还有被女儿教训的一日,她诧异地看了一眼蒋春喜,见着蒋春喜脸上跟以往不同的郑重,她到底还是点了头,“行,娘以后不说就是了,你们这些孩子如今都长大了啊!”   蒋春喜又重新笑了起来,“那可不!娘,您瞅瞅我,都比从前长高了许多呢!”   “这倒是真的。”   ……   郭若无他们夫妻两人还在家里悠闲度日,因着郭若无那道法,他们路上至少能省出十日,刚好在家里陪陪家里人。   而元湘鸿父女两人可就没这么省心了,他们已经在这个山头守了五日了。   “爹,您确定就在这里?”元素香趴在草丛里,身上的衣裳早就已经被露水打湿了,她有些不舒服地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   元湘鸿一个眼刀扫了过去,她就不敢再动了。   听到她爹压低声音说道:“原先爹教你狩猎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蹲守猎物要沉得住气。”   元素香叹了口气,“咱们都等了五日了,他们到底会不会从此地路过啊?再过两日我来小日子,这里又潮湿又阴冷的,实在有罪受了。”   元湘鸿眉头一蹙,说道:“罢了,明日你自个儿下山,找个客栈休息一阵子,爹一个人在这儿守着。”   元素香却拒绝了他,“也没那么金贵,还是跟您一起吧,您一个人我不放心。”   元湘鸿跟着虫子一路找到了这个山头,却没想到到半途的时候,突然线索就中断了。   他只知道那些会巫蛊之术的人就在此山中,但山也不小,他们前几日偶然发现此处有人行走间留下的脚印,便在这附近蹲守着,想知道会不会等到一个漏网之鱼。   终于在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一个女子身上背着背篓,从此处路过,父女两人立刻警惕了起来。   那女子从他们不远处路过,手里还捏着几朵花,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她才刚走过去,元湘鸿的脸色就难看了起来,对着身边儿的女儿说道:“她发现我们了。”   元素香一愣,“怎么会?”   他们父女两人被无数人追踪过,屏息术已经练到炉火纯青,又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人发现? 第1151章 打不过就加入   而且不远处的这个少女看起来如此年轻,怎么可能有这么高深的功夫?   元湘鸿冷着脸,将手中的一只虫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元素香定睛一看,脸色也变了,也不知道这个姑娘是不是那个什么天山教的人。   既然被发现了,他们干脆也不藏了。   元湘鸿从地上站了起来,两手顺便拍了拍身上沾得草屑,从草丛里走了出去。   元素香愣了一瞬,也急忙起身跟了出去。   元湘鸿叫住了前边的少女,“姑娘!”   那女子转过身看到他们,似乎并不觉得惊讶。   元湘鸿见状先发而治人,对着她问道:“姑娘,你可听说过天山教?”   女子上下打量着他们父女两人,警惕地问了一句,“你们是谁?找天山教作甚?”   元湘鸿笑了笑,解释道:“实不相瞒,我乃是梅林老人,这位是我女儿。我父女二人被江湖中人追得无处藏身的,那七杀阁还总是售卖我父女二人的住址,听闻此地有个天山教,都是我们同族中人,便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守望相助。”   “梅林老人?”女子有些惊讶,“你就是梅林老人?”   元湘鸿点头,从身上取出一个小瓷瓶,丢给了这个女子,“你瞧瞧这个,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身份。”   女子打开瓶塞看了看,像是没看出什么名堂。   元湘鸿又说道:“我瞧你年纪尚轻,不然这东西还是你带回去给你家长辈看看吧。”   女子点头应下,“也好,你们就在此地等候,莫要随意走动!不然……若是没了性命,可怨不到我头上。”   元湘鸿和元素香看着她转身离去,手里的花也丢在了地上。   元湘鸿原本还没在意,还是元素香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看地上的那几朵花。   原本还娇嫩欲滴的花,此时全都变成了枯黄。   “这……这是什么本事?”元素香惊讶地问道。   元湘鸿叹了口气,他家女儿还是有些少见多怪了,“这是毒啊……”   看来这姑娘并不像她表面上看起来的这样柔弱无害,一时间就连元湘鸿这种手中握着数十条人命的狠人都禁不住不寒而栗。   元素香也吓了一跳,顿时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她真怕这姑娘一不小心就将他们父女两个给毒死了。   元湘鸿开始后悔了,当初为什么要被桃林医仙忽悠出来?他们父女两人若是还在那片紫竹林里,顶多就穷一些,哪儿会碰上这么多糟心事。   原本以为过来这边查个案子也费不了什么事儿,现在他们才发现了,原来是费不了什么事儿,只是有点费命……   他们不敢确定这周围有没有别人,不敢多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着。   没多久那个女人就回来了,“我爹说了,你们可以跟我们回去,但你们身上的虫子要交出来。”   元湘鸿直接就板起了脸,“都是同族人,难道你们不知道虫子就是我们的命根子吗?怎么能随意给人?”   女人耸了耸肩,“我爹说了,得先确定你二位对我们没有威胁,才能将虫子还给你们。既然二位不同意的话,那么你们便下山吧!我们并不想与你们为敌,当然也不想跟对我们不信任的人为伍。”   元素香听了这话抬头看了一眼她爹,元湘鸿在心中斟酌了片刻,最后想了想,将身上装着的小瓶子拿了出来,都递给了这个女子。   “都在这儿了,你收着吧!我父女二人只是想寻求一下庇护,若是七杀阁的人再寻过来,还请帮我们敷衍过去。”   “同族之人,理应互相帮助。”少女如是说道。   元湘鸿说完,又看向了元素香,她心里其实有些不情不愿,但最后还是将自己身上带着的瓷瓶交了出去。   少女这才带着他们朝着山间的密林中走去,七拐八拐之间就看到了一片石头山,他们的寨子便在那石头山的夹缝当中。   “快要到了,两位先跟着我的部下下去休息,待会儿我父亲会亲自去见二位的。”少女说道。   他们两人被带到一个小竹屋里头,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元素香才凑到她爹耳朵边小声问道:“爹,咱们的虫子都被收走了,万一他们要对咱们动手,咱们连点防身的都没有,这可怎么办?”   元湘鸿却道:“无妨,我看了,这些人虽说都是巫蛊之术的好手,但有一点他们定然比不上咱们。”   元素香好奇问道:“什么?”   元湘鸿冲着她挤了挤眼睛,做了个口型。   元素香看明白了,他说得是身法。   他想到方才那女子下盘似乎是有些不稳,这才松了一口气。   “对,幸好我早些年跟着爹习武的时候没有懈怠,就算没有虫子,至少咱们还有武艺傍身。”这么多年下意识地依赖虫子,差点都忘了这一点了。   父女两人担心外头有人偷听,都是用内力发声,在对方耳边轻语。   互相交流了两句,原本有些躁动不安的元素香此时也心中稍定。   没过多久,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进来了,手里拎着一个茶壶,“这是我们晨起采的茶,两位客人尝尝。”   元湘鸿跟这小姑娘道了声谢,端起茶杯尝了两口,外头就又有动静了。   元湘鸿父女两人不约而同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抬头看向了门外。   一个看起来约摸三十出头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开始那个少女。   他一进来就对着元湘鸿拱了拱手,笑着打招呼道:“梅林老人,真是久仰大名啊!”   元湘鸿对他还了一礼,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说来惭愧,实在是走投无路了,才想着来你们这边儿谋条出路的。”   男人笑着请他坐下说话,才说道:“梅林老人能看得起我们天山教,是我们的荣幸,自然得帮您一把了。我叫祁蓝,这位是我女儿,名叫祁白。”   元湘鸿听了觉得十分有意思,就问道:“你们天山教的人是不是以颜色起名的?” 第1152章 什么打算   祁蓝听了他这问话先是一愣,随后哈哈笑了起来,“还真叫您说对了,我们这儿确实是以颜色取名的。”   元湘鸿不过随口一问,这会儿也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有些好奇,实在冒犯了。”   祁蓝摇头,“无妨,梅老真乃性情中人。我先前儿听我女儿说您来我们山上是为了避祸?那孩子也说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请您仔细同我说说。”   元湘鸿叹了口气,又将他是如何被武林盟主悬赏,被武林中人追得无路可逃,还有七杀阁的人贩卖他的踪迹。   “我父女二人这几年四处躲藏,实在是没法子了,才想着来看看能不能在您这儿寻个落脚之处。”   他也没有直接说要加入天山教,反倒是祁蓝听了这话,说道:“你们若是想在此处落脚也不是不行,但此处是我们天山教的驻地,只允许我们天山教的人在此地。你们若是想留下来,必须加入我们天山教才行。”   元湘鸿等得就是他这句话,若是不加入天山教,他又怎么完成吴大人交给他的任务?   心里虽然十分想答应下来,但说话还是有技巧的。   他装作一脸为难的模样,仔细思索着,“这……”   祁蓝见状便说道:“梅老也不必现在就给我答案,您先在此处住下,明日再给我答复也不迟。   元湘鸿这才笑着道:“也好,那我父女二人就多谢您收留了!”   祁蓝摇摇头,“不必谢我,是我家教主好心。”   元湘鸿又拱了拱手,“那便替我谢过教主了。”   祁蓝跟他们父女两人说完话,又让人祁白给他们准备了午饭。   “用过饭以后,小憩一会儿。醒来可以四处转转,但只能在山前,后山是禁地,不能过去。”祁蓝叮嘱道。   元湘鸿表示自己都记下了,他们放心离去。   元素香的屋子就在元湘鸿的隔壁,她还没去自己屋子,就跟元湘鸿坐在一起用了午饭。   “不得不说,还是族中人做得饭合口味。”元湘鸿一边吃一边感慨道。   他外出闯荡江湖已久,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入乡随俗。   元素香因着就没有在寨子里出生,也不知道家乡风味,这会儿吃着倒也是很香,却没元湘鸿那么多感慨。   倒是趁着元湘鸿感慨的功夫,飞速地夹了两筷子肉,塞到自己嘴里。   元湘鸿瞧见了,直接瞪了她一眼,“你这丫头怎的不知道尊老爱幼?!怎的还跟你爹抢肉吃?”   元素香一边捧着饭碗吃饭,一边儿囫囵说道:“江湖人各凭本事吃饭,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说着,她朝着门外看了一眼,见着没有人才压低声音对着她爹问道:“爹,您不是想留下吗?怎的方才不应下来?”   元湘鸿嗤笑一声,给了她一个你还年轻的眼神,“自然不能答应的太过爽快,不然他们岂不是要怀疑了?”   元素香诧异地看了他一眼,问道:“爹,您什么时候这么多心眼了?”   元湘鸿白了她一眼,用筷子在她的晚上敲了敲,“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   夜里等到他们都睡下了,祁白才去了祁蓝的屋子,跟她爹说道:“爹,都睡下了。”   “他们今日都做了些什么?有说什么吗?”   祁白摇了摇头,“并没有,吃过饭他们也没瞎转悠,父女两个回去睡了个昏天暗地,我方才走的时候他们还醒着。”   祁蓝微微颔首,“你小心着些,他们这些江湖人只知道打斗,不好对付。”   祁白点头,“爹爹,您放心,我会当心的。只是……教主为什么要让他们加入咱们天山教啊?”   他们天山教每多一个外人,就多一分的危险,这是一开始加入的时候教主就说过的,怎么如今他自己倒是忘了?   祁蓝叹了口气,“教主也不想的,但是前阵子武林盟主袁盛给常福显出得那个馊主意,一下子将咱们的虫子毒死了许多。咱们天山教的实力大大减弱,天逐渐也愣了,虫子产卵能力不佳。这个梅林老人是咱们同族中人,且在武林那么多人的追踪下依然能活下来,说明他的虫子也是顶顶厉害,若是能将他的本事跟咱们的融会贯通,兴许对咱们来说也是个机会。”   祁白听明白了,乖巧地点了下头,“爹,我再让人盯紧他们。”   “嗯,时候不早了,你也回去歇着吧。”   元湘鸿早就知道外头有人蹲守,他也没想才来这里第一天就干些什么大事儿,干脆也没管他们,翻了个身就接着睡了过去。   只是在睡到后半夜的时候,他的耳边响起“沙沙沙”地声音。   跟虫子打了这么多年交道,他立刻警醒,起身按住了枕边的一个虫子。   他朝着门口看了一眼,就见到一个身影一闪而过,他也没追出去,而是接着睡。   等到第二天他睡醒的时候,才先发制人对着祁蓝问道:“祁蓝,你这是什么情况?”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虫子拿出来给他看。   “我这么信任你们,没想到你们居然趁我熟睡搞偷袭?!若不是我正好翻身压死了它,今儿我是不是就已经成了你们寨子的傀儡?”   祁蓝脸色大变,急忙摆了摆手,“不不不,梅老,您误会了,我们绝对没有这个心思!”   “那这虫子怎么解释?!”元湘鸿问道。   祁蓝黑着脸道:“此事我们会调查清楚的!”   元湘鸿将虫子还给他,说道:“你们这样,我实在睡不着觉,原本在外奔波已经十分劳累了,真没想到同族人居然也会对同族人动手。”   祁蓝再三跟他保证,此事一定会调查清楚的,他才作罢。   祁蓝说道:“您放心,日后但凡您还在我们宅子里,我便会派人保护您的。”   元湘鸿想了想,又道:“昨日你说让今日给你答案,那我今日就告诉你,若是你真能保护得了我父女二人的安慰,那我们必定加入你们天山教。但若是你这话只是在开玩笑,我看我们还是趁早下山吧。” 第1153章 敲竹杠   祁蓝还惦记着人家的虫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放过他们?   当下就一口应下,“我说话定然是算数的!梅老,您先消消气,消消气。”   元湘鸿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大口,气才顺了许多,“反正今日我是不敢睡了。”   祁蓝说道:“这样,今儿夜里我陪着您睡,您看如何?”   元湘鸿:“……”   “那倒不用,我梅林老人养了一辈子虫子,也不至于这么轻易被虫子咬。你们山里的虫子我倒是有几分害怕,不然还是将你们山里的防蚊虫叮咬的草药给我一个吧。”   祁蓝先是一愣,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让人拿了两个香囊来给他们父女两人。   梅林老人接过香囊在鼻尖轻嗅,才放心地递给元素香一个,“你也戴上。”   祁蓝看着他们的动作,乐呵呵地道:“咱们如今也算是一家人了,你们身上这些汉人的装束也要换一下,待会儿我会让人来给你们送衣服的。”   梅林老人道了声谢,才又说道:“这些都不重要,我还有更要紧的事儿问你。”   “您请讲。”祁蓝一副洗耳恭听地模样。   元湘鸿说道:“我就想知道你们天山教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说完话,他一抬头就看到祁蓝一副若有所思地神色,他觉得自己这话似乎问得有些太过直白了,又赶紧描补了两句。   “我们父女俩总不能在这儿吃白食吧?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他这样说,祁蓝才笑了起来,“您不会吃白食的,方才您不是说您养了一辈子的虫子吗?想必您对养虫子很有见解,寨子里还有许多年轻人,您将您养虫子的法子教给他们便是。”   元湘鸿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打得是这个主意啊!   “也好,只是我那些虫子……您看……”   他话也没有说完,但是祁蓝却明白了过来,笑着应了下来,“明日!明日就让人先送一部分回来。”   元湘鸿也没有要求太多,能送回来一些,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祁蓝果然没有食言,第二日一早就让人给元湘鸿送了虫子回来。   元湘鸿那些小瓷瓶里头放了几个他的小宝贝,那些小东西可是比金子都值钱,他费了不少心思才养出来的。   却没想到祁蓝送回来的瓷瓶里居然少了一只,元湘鸿黑着脸,去找他质问。   祁蓝也很无奈,“原本只是例行检查,只是您那虫子太过凶悍,自己从瓷瓶跳出来跑了,我们也四处寻了,实在没找到。不过……它肯定跑不出这山里的,咱们再好好寻寻……”   他说这话的时候,元湘鸿就瞪着他,“怎么寻?祁蓝,你难道不觉得你说这话可笑吗?!这么大一座山,想要找到虫子,无疑就是大海捞针,我们要去哪里找?”   祁蓝语塞,琢磨了半天,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赔您银子,您开个价吧!”   元湘鸿臭着一张脸,说道:“都是养虫子的,我那虫子怎样,想必你们也识货。再加上这些虫子跟了我许久,活命数次,那一只虫子少说要一百金。”   祁蓝身边儿的祁白吓得瞠目结舌,“您这是抢钱吧!我还是头一次见比我爹还黑心的人!”   祁蓝和元湘鸿同时瞪了她一眼,而后祁蓝才看向了元湘鸿,对着他说道:“梅老,这丫头不会说话,您莫要往心里去。”   元湘鸿冷哼一声,“我那虫子要养出来一只需要多大的代价,你这丫头若是知道,就不会如此说话了!”   祁蓝直接说道:“阿白,去给梅老拿金子!”   祁白不情不愿地一跺脚,转身进了屋子。   元湘鸿手里捧着金子,这才消了气。   他走后,祁白不高兴地坐回了竹凳上,对着她爹问道:“爹!那个梅林老人很明显就是在敲竹杠!什么虫子能值那么多银子啊!如今外头风声紧,咱们的人想赚些银子也不容易,只能坐吃山空。这才过去多久,寨子里的积蓄就少了一成,若是再这样下去,都用不着官府围剿,咱们自个儿都要饿死了!”   祁蓝能明白女儿的焦虑,就笑着安抚了她两句,“阿白,你这性子还是有些急躁。寨子里的情形爹如何能不知?他找咱们要了这么多,也得有命花啊……”   祁白这才脸色好看了些,“既然您心中有数,那女儿就不再过问了,先出去了。”   祁白看着她迈过门槛的身影,笑了起来,他从自个儿的怀里掏出一个瓷瓶,笑了笑。   一百两金子买一只虫子,他又没有疯。   元湘鸿在江湖这么久,自然也知道这一百两金子拿得绝对不会很轻松,心里也逐渐防备了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元湘鸿就在寨子里教那些年轻人怎么样养蛊,他原本就是行家,比起只会用毒虫的天山教人要厉害的多。   他能够养出各种各样的蛊虫,就连先前儿张秋雯给安旭文种的情人蛊也不在话下。   但是教这些人,他自然也不会倾囊相助。   觉得他们只会养毒虫,他也就教他们养毒虫。   直到一个月后,祁蓝才将这些年轻人都叫了过来,说要考验他们,让他们下山去,看谁带回来的东西最多最值钱。   元湘鸿听了也忍不住啧啧两声,这回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了。   他倒也不是烂好心,只是忠人之事,答应好吴大人的,他就要帮他查清楚。   再说了,他虽然知道自己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他却从来没对寻常百姓下过手。   因此,他便提出,既然这些年轻人是他教的,他自然得跟去看看。   祁蓝答应了,“梅老想去,我等自然求之不得,那便让阮小姐在此处跟阿白玩吧。”   这话还不是怕他跑了,留他女儿在此处好钳制他。   元素香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她都二十五了,跟个十五岁的小丫头玩儿?这个祁蓝怕是脑子不好使吧!   元湘鸿还是答应了下来,寨子里一时半会儿没有危险,此处吃住也比较好,她用不着跟他在外头奔波。 第1154章 提前布局   元湘鸿跟着这些年轻人下了山,他们就四散了开来。   元湘鸿独自一人去了涪陵郡,找了个客栈住进去,甩开了跟来的尾巴,自己悄悄拿着吴锡元给的信物去驿站给他送了封信。   又去了趟云贵总督府上,用石头包裹着字条砸向了那个亮着灯的窗户。   “哎呦!这是哪个小兔崽子!”里头的人似乎被打中了,骂骂咧咧地追了出来。   出来一看却发现外边儿什么都没有,他又转身回屋查看刚刚打到他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石头旁边什么还散落着一张字条。   字条上写着,最近有一批邪教人进了涪陵郡,让他们当心。   这人顿时就想到了前几日让他们家大人焦头烂额的蛊虫,吓得一个哆嗦,根本不敢耽搁,急忙拿着字条朝着后院跑去。   常福显这会儿正在泡脚,外头小厮着急忙慌地喊道:“大人!奴才方才收到了一封密信!”   常福显眉头一皱,他只想过两天安生日子,怎么这几日事情一桩接着一桩的。   “去,让他进来说话。”   小丫鬟将手从木桶里取了出来,应了一声是,一边儿走路,一边儿将手在衣摆上擦干净,才打开了门。   那小厮跑到常福显面前,行了一礼,“大人,奴才方才正准备睡下,不知道谁用石头砸开了窗户纸。奴才从地上捡起了这张字条,就赶紧给您送过来了。”   常福显看他一脸着急的模样,就伸出手去将字条接了过来,张开一看,脸色也变了。   “邪教?天山教?”   他这阵子也没少让人查探此事,多少也查出了些许东西。   那些被掏心的孩子们就是天山教所为,倒是跟普通的苗寨老百姓们没关系。   但是至于这个天山教到底在何处,他们却怎么都查不出来,就像是这群恶魔是凭空从地底下钻出来行凶作恶似的。   这会儿突然收到了这个字条,至少可以说明一点,那就是写这个字条的人兴许就是天山教的人。   即便不是,他也定然比他们更懂天山教。   常福显坐在椅子上,洗脚水都冷了,他还没有动作,最后还是小丫鬟上前提醒,他才擦干净脚,对着管家说道:“让人大肆采购驱虫的药物,制作成香囊!明日起,城里的所有老百姓必须人手一个!”   管家听了也是一阵头疼,涪陵郡是个很大的城池,想要给每个老百姓都分发一个驱虫香囊,那代价……实在太大了。   “大人,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莫非都咱们府上出?”   常福显摇了摇头,这么多香囊全都靠他?那还不得掏空他?   “明日起,去找商会!让他们出一部分钱!”常福显下令道。   管家也是精打细算惯了的,多少也能猜到那些商人们的反应,就说道:“大人,那些人肯定百般推脱,他们才没那么高尚。”   常福显直接说道:“你们直接去问,如果愿意捐钱的,本官会派个衙役保护他们三日。若是不愿意的,下个月交税多上两成!到底怎么选择,就看他们自己了。”   管家听了这话一阵沉默,他家大人这哪儿是让人选啊!好赖不都得掏腰包嘛!   常福显说道:“去办吧,先从咱们库里拨一千两置办着,其他的且走且看吧!”   管家应了下来,从屋子里退了下去。   第二日中午的时候,他们制作出来的第一波香囊便被拿出去发给了老百姓。   大多数人都不知道要这东西有什么用,只是想着有便宜不占白不占,跟风领了一个。   很快香囊就不够用了,管家让人满城收购香囊,却没想到那些人居然趁机抬高价格。   常福显气得直接砸了桌子,“这群混蛋!本官为了他们的命都自掏腰包了!他们居然还趁机抬价?!把这些店名都记下来,以后收税一律加两成!”   管家也明白他的气愤,但现在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不了,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香囊,即便是买布让人现做,也是来不及的。   常福显直接说道:“让人下令彻查城门,进城的每个人都需要仔细搜查,看看他们有没有携带什么瓶瓶罐罐的。”   “是!”   “至于香囊不够的,就让他们自己拿!自己拿着香囊去领驱虫的药物。”常福显说道。   “大人,如今白送他们都不稀罕领的,这会儿要让他们自己出香囊,只怕他们会更不愿意啊!”管家说道。   常福显冷哼一声,“有这种想法的人死不足惜!他们既然愚蠢到一毛不拔,等到死亡降临到自己头上的时候也别后悔!”   即便是常福显采取措施已经很及时了,也有聪明人在常福显发布命令的第一天,就自己去买了驱蚊的药物。   然而在元湘鸿来到涪陵郡的第三日,这里还是闹出了人命。   死得人是个米铺的老板和他一家六口,他们家囤了上万石的大米,家里十分丰厚。   他们家人死得十分蹊跷,衙役们去也没发现有什么异样,常福显自己亲自去看了一眼,才发现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虫子叮咬的痕迹。   不过这些虫子咬的并不是脖子,而是身上各个地方都有。   死者指甲和嘴唇发黑,一看就是中毒的征兆。   常福显心里也有了猜测,只怕叮咬他们的是个毒虫。   一家六口惨遭灭门的事儿,很快就在涪陵郡传开了。   有人说他们是被鬼怪索命了,有人说他们是被人寻仇,也有人说他们是被虫子咬了。   不管哪种说法,都有人相信。   其中一部分人又暗戳戳地买了些许防蚊的草药。   常福显将夜晚巡逻的侍卫派出去了十队,一共二十队人马在街上来来回回的巡视,保准不给人下手的机会。   那些天山教的年轻人们也发现了,祁红说道:“涪陵郡看守实在太严了,咱们不好动手,不然咱们换个地方吧?”   “换哪里?去别的城池根本就来不及了,咱们只有七日时间,莫非要去抢了那些穷酸老百姓?” 第1155章 内讧   那些老百姓许多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抢什么?去抢他家两捆柴火吗?   大家都沉默了,他说得有道理,周围村子里的人真的太穷了,他们之前也不是没下手过,根本没多少收货。   “既然如此,那大家干脆都回吧!这次涪陵郡防备的太过及时,咱们所有人都空手而归,教主应该不会责怪我们的。”祁红又说道。   祁绯却阴恻恻地道:“咱们其中可并不是所有人都空手而归呢!”   祁绿看了他一眼,“那也是我自己凭本事搞来的,你们为什么不早点下手?这会儿说这些话做什么?别以为我会分一些给你们,想都不要想。”   祁绯怒了,正要说话却被祁红拦了下来,“行了,咱们也别内讧了。祁绿,你有收获不假,但是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   祁绿冷哼一声,鼻孔都要扬到天上去了。   他这才说道:“涪陵郡进进出出都查得这么严,你带那些赃物想要出城可不容易的。”   祁绿心里虽然着急,但却依旧嘴硬。   只听他说道:“这事儿我自有主意,就用不着你费心了。”   祁红等人见他这样,也不再多说话,短暂地碰了下头之后,就又各自散去。   而祁绿也不是真的蠢,他直接跑去找了元湘鸿,见到元湘鸿之后就立刻给他行了个大礼,“梅老!”   元湘鸿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扶了起来,问道:“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行这么大的礼?”   祁绿叹了口气,将如今涪陵郡的情形跟他分析了一遍,说道:“如今我们一行人里头只有我有收获,我担心他们会对我下手。”   元湘鸿大吃一惊,“不……不会吧?”   祁绿冷笑一声,“怎么不会?我们天山教是允许私下争斗的,他们是养蛊的,又怎么只局限于养虫子呢?”   这话一出,元湘鸿只觉得背后一阵毛骨悚然。   他沉着脸说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祁绿冲着他一拱手说道:“大人,我的收获分您一半,还请您助我出城!”   元湘鸿听了他这话也十分为难,“涪陵郡查得这么严,我怎么助你呢?”   祁绿说道:“您帮我变卖其中一部分宝贝,我就不信带着银票出城,他们也不让!”   元湘鸿想了想,才道:“我确实有其他的法子,但是你确定你的那些收获分我一半?”   祁绿点头,“十分确定!”   干他们这一行的都知道,杀人很容易,难得是销赃。   而元湘鸿对销赃还是比较有经验的,就听他说道:“我知道一个黑市,你跟我走过去,但是你这些东西来路不正,肯定卖不上什么价。待会儿人家不管说什么,你都别说话,交给我来。记住了吗?”   祁绿抱拳,“全听您的。”   那所谓的黑市其实就是在一个当铺的地下,他们家大业大什么都敢收,今儿在这边儿收的东西,过上个把月可能就会出现在千里之外。   祁绿看着元湘鸿蒙着面,在一旁跟人十分娴熟地讲价,一看就是从前这种事儿没少做。   这位梅老估摸着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啊!祁绿在心中感慨道。   元湘鸿讲好价,才走过来,让祁绿将东西拿出来。   祁绿将身上的麻袋取下来,将里头的好东西一样一样的取出来,摆在桌子上。   元湘鸿这才说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老板给钱吧。”   对方亲自数了一叠银票递给了他,元湘鸿却连数都没数,直接拿了一半,将剩下的一半给了祁绿。   “呐,我们说好的。”   祁绿倒是也没计较这些细节,他就是拿回去一两银子都赢了,剩下的还是要自己存起来。   天山教把他们当蛊养,不是一个可以长久留下来的地方。   祁绿恭敬地抱拳,“多谢梅老。”   元湘鸿瞬间就变了脸色,出门在外暴露别人的身份是很不地道的事,就算他们一时半会儿不知道梅老是谁,过些日子一定能查出来。   他冷哼一声,直接说道:“不必客气,还是你们天山教厉害,告辞!”   祁绿看着他怒气冲冲地挥袖而去,却勾唇笑了起来,这一切都被藏在蒙脸巾之下。   天山教?这可不是从他嘴里说出去的,他们给他种得蛊虫没什么用的。   他将银票收好,跟黑市的人抱拳辞行,才顺着来时候的路独自走了出去。   真好,明日他就可以回寨子里了。   这次他胜出了,应该不会再受到惩罚了。   .   第二日一早,祁绿从城门走了出去,被人搜身也不怕,带着他的银票,大摇大摆地出了城门。   他回到寨子里的时候,其他人还没回来,他交了五十两银票,将涪陵郡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他们。   “属下为了能全身而退,只带回来这五十两银票……是属下无能。”他一脸懊恼自责地说道。   祁蓝收下了他送过来的五十两银票,点了点头,“也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等他们回来再说。”   祁绿回到自己的住处,给院子里的花浇了些水,倒头睡了一觉。   快下午的时候,才被人叫醒。   来叫他的人正是祁白,祁白站在门口,双手抱臂,看着祁绿道:“快起吧,他们都回来了。”   “好。”祁绿应了一声,就从床上跳了下来,跟着祁白一起去了宗堂。   祁绿到的时候就看到所有人已经到齐了,大家看着他的眼神就像是盯着猎物的毒蛇。   他一言不发的走了过去,站在人群里。   祁蓝这才说道:“既然大家都到了,那这次考验的结果咱们也可以公布了,现在大家都将自己的收获拿出来吧!”   大家有人自掏腰包拿了十两银子,有人拿回来一套衣服,有人拿了一篮子鸡蛋,什么都有。   轮到祁绿的时候,所有人都直勾勾地看着他,就像看看他能拿出些什么。   祁绿耸了耸肩,看了一眼祁蓝,“我今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将收获给了蓝长老了。”   大家又转而看向了祁蓝,可是谁知道祁蓝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微微一笑,“阿绿,没有收获并不可耻,但是做人却不能说谎,尤其是做我们天山教的人。” 第1156章 这次轮到你了   祁绿听了他这话,顿时就变了脸色,“蓝长老,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蓝看着他,“什么什么意思?阿绿,你到底带回来了什么,赶紧交出来吧。”   祁绿看他面上带着笑,嘴里却不说人话,只恨不得伸手将他脸上那伪装给撕扯掉!   他很冷静,现在他不能再拿出其它东西,不然他们就会知道他私藏东西的事儿,到时候整个天山教恐怕更没有了他的容身之处。   他看着大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回来的时候,就将我所有的收获都给了蓝长老,我也不知道是不是蓝长老忘记了,但是我现在真的拿不出东西了。”   祁蓝冷哼一声,“没有交就是没有交,现在居然敢赖到本长老身上?!祁绿,你不怕被罚吗?!”   祁绿叹了口气,眸子暗淡了下去,“您就算是要罚我,我也认了,银票我真的交了。涪陵郡查得严,最后我也只能带回来五十两银票,却都给了您。您要是不承认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在场其他年轻人也都看着他,其中不免有人幸灾乐祸。   但更多的人是在思考,祁绿从涪陵郡回来的时候肯定是有收获的,这是他们这些人亲眼目睹的。   但是现在他宁愿挨罚,也拿不出半点东西,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莫非……真的是被蓝长老私下给扣了?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大家心中都警惕了起来,但却也没有一个人给阿绿出头。   毕竟如果他是倒数第一的话,其他人也能少受一些责罚。   祁蓝也对着周围的其他人问道:“你们有谁能作证,祁绿回到寨子之后,有上交东西的吗?”   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这也在祁绿的意料之中。   祁蓝看着祁绿,“你看,没有人能替你作证呢!你交不出东西,凭白浪费寨子里资源那是肯定说不过去的。”   祁绿别过脸去,不再看他,祁蓝说道:“老规矩,这十日的虫子都由你来养了。”   元素香在门口就只听到了养虫子什么的就被人发现了,“阮小姐,还请止步。”   她停下了脚步,问道:“祁白呢?我来找她。”   “阿白在里头议事,还请阮小姐稍候。”   元素香应了下来,“行吧,那我就在此处等等。”   她也没等多久,里头的人就散了。   她等了祁白出来,问她有没有看到她爹。   祁白摇头,“还没梅老的消息,你问问他们。”   元素香却说道,“我跟他们不熟,你帮我问问。”   祁白笑话了她两句,到底还是走上前去帮她询问,过了一回才走了过来,叫了她一声,“阮松灵,你爹应该在涪陵郡,这几天就回来了,你别着急。”   元素香当然不着急,她主要是怕他们寨子里的人着急,她爹还没来得及回来,就先把她给咔嚓了。   元素香冲着她道了声谢,“多谢你了,既然如此我就先回去了。”   祁白却突然问她,“你会踢毽子不?”   元素香:……   铜钱和鸡毛做成的毽子拿在元素香手中的时候,她自个儿还有些懵,怎么阴差阳错的就答应了?   她跟祁白玩了一会儿,到了饭点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远远就看到那个叫祁绿的在自己门口,她停下了脚步,警惕地看着这人。   祁绿走了过来,冲着元素香一抱拳,说道:“我前日看到你爹了。”   见他还要往跟前儿走,元素香急忙后退了一步,对着他说道:“你就在那儿说话就行,我不喜欢别人离我太近。”   她也不是不喜欢别人离他太近,只是这个男人身上有一股血腥味,一看就是手上才沾了人命的。   祁绿闻言一愣,还是停下了脚步,在她的不远处站住,跟她说道:“我前日见过你爹,我的收获还分了他一半。”   元素香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祁绿回答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姑娘帮我一把。”   元素香连接着问下去的欲望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他,“抱歉,你去找我爹吧,你的东西分了他一半,又没有给我。”   祁绿脸色有些不好,“若是你能帮我,我愿意将剩下的一半给你。”   元素香还是摇头,“我不大喜欢用死人的东西。”   看着她油盐不进的模样,祁绿脸色铁青,“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元素香朝着四周看了看,“我吃敬酒,但是不吃你敬的酒,再者说来,你觉得你能给我吃罚酒?小兄弟,你似乎太过高估你自己了。”   祁绿阴冷的视线像是淬了毒,若是能将目光凝成实质,他早就杀了元素香千百次了。   元素香轻笑一声,“快走吧,不然我就要喊人了!”   祁绿啐了一口唾沫,冲着元素香放话,“咱们走着瞧!”   元素香真搞不懂这个人,她跟他也没有什么交集,他怎么会对自己这么大的恶意?   她回到自己的住处吃了顿饭,到了太阳快落山的时候,他爹才回来了。   手里拿着两个糖人,瞧着都快化了的模样,一个给了元素香,一个给了祁白。   祁白向他道谢,祁蓝央求他明日再接着给那些年轻人上课。   元湘鸿答应了下来,第二天去上课的时候却没有瞧见摆了他一道的祁绿,就问了一嘴。   其他人告诉元湘鸿,“这十日轮到他喂虫子了。”   元湘鸿闻言很奇怪,“喂虫子也不耽误上课啊?”   其他人没有说话,元湘鸿敏锐地察觉有些不大对劲儿,在上完课后亲自去了趟祁绿的屋子。   敲了半天门都没人来开门,他趴在门缝看了一眼,就看到了趴在床上的人影。   他直接推门而入,一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血腥味。   他吓了一跳,急忙走到了祁绿身边,看到他的后背已经被绷带包裹了起来,但依然能够看出其中沁出了些许血迹。   而趴在床上的祁绿,此时已经昏死了过去,元湘鸿脑子里忽然涌现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该不会……他们所谓的喂虫子要用人的血肉吧? 第1157章 逃离失败   元湘鸿几乎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他们养得这到底是虫子还是祖宗啊?   他也没叫醒祁绿,急忙又从屋子里退了出去,给他带上了门。   他前脚刚走,后脚趴在床上的祁绿就睁开了眼睛。   ……   元湘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第一反应就是去找他女儿,“香香啊!咱们不然还是赶紧收拾收拾东西跑路吧?这鬼地方真的太可怕了。”   元素香看着他冲进屋子,反手关上门,然后没头没尾的就说了这么一句。   就问他,“爹,您看到什么了?”   元湘鸿凑到元素香耳边,将自己刚刚看到的,连同他的猜测一并告诉了她。   元素香听了他这话,神色却十分奇怪,“爹,您知道吗?之前那个祁绿来找过我,说让我帮他个忙。”   “你答应他了?”   元素香摇了摇头,“没有,他很生气,冲我放话,让我等着瞧。”   元湘鸿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就听元素香问道:“爹,你猜他到底想让我帮他什么呢?”   元湘鸿不敢深想,他在元素香的身边坐下,脸色十分难看。   “我怎么觉得咱们父女俩闯了个龙潭虎穴?不,比龙潭虎穴还要可怕,再待十日,我搞清楚他们饲养虫子的地方。然后等到下次考核的时候,咱们父女两人就赶紧偷溜。”   元素香却没有那么乐观,“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你看祁绿他们宁愿以身饲虫都不敢跑路,说明天山教一定要钳制他们的东西。如今咱们在这儿也待了大半月了,您说那东西会不会用在咱们身上?”   元湘鸿摇头,“不会,爹一辈子跟虫子打交道,他们一定还没得手。不过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咱们日后要小心了。”   说完,他又特意叮嘱了元素香两句,“特别是你,他们知道你是爹的软肋,估摸着会想对你下手。”   元素香点头应下,“您放心,我会当心的。”   十日一晃而过,元湘鸿中途还看到过祁绿一次,祁绿已经瘦到脱相了,整个人脸色苍白,也不知道能不能扛过这十日。   也幸好十日过去,他还活着。   祁蓝又下令让大家都再一次下山考核,依旧是看谁带回来的东西价值最高。   元素香在一旁看着,越发觉得他们就是想让这些年轻人带东西回来养活他们。   元湘鸿临走前给了元素香一个眼神,元素香心领会神。   这天夜晚,元素香从床上爬了起来,飞快的翻窗出了屋子,将外头的守卫都点了睡穴。   她爹前两日给她探了路,可以从后山禁地走,那里是天山教饲养虫子的地方,平素甚少有人进去,守卫也不怎么严,她可以从此处脱身。   却没想到在她最后马上就要逃离天山教的时候,突然从天而降一张大网,将她罩住了。   网口一扯,一个有几分熟悉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了起来,“阮小姐,别来无恙啊!”   元素香抬头一看,就看到了扯着网口的祁绿,她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去,“祁绿,你做什么?”   祁绿咧着嘴笑,露出森森白牙,再配上他的苍白的脸色,简直要多诡异就有多诡异。   “我做什么?你不让我离开,我自然也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就让我们在此地共沉沦吧!”祁绿的眼底带着些许让元素香猜不透的疯狂。   元素香问道:“我怎么不让你离开了?你想走就走啊?!上次下山不回来就是!这怎么还能怪到我头上。”   祁绿冷哼一声,“要是能走我早就走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元素香觉得他说这话应该跟上次他想让自己帮他有关,就问道:“你之前说让我帮你?我要怎么帮你呢?”   祁绿舔了下唇,“我们身上都被下了蛊,想要解这蛊,唯有与处子之身交合,而你……”   元素香觉得自己似乎有被侮辱道,她板着脸道:“那还是让我们一起在这天山教共沉沦吧!我阮松灵闯荡江湖二十年,早就不怕死了。”   她话音刚落,周围的火把都亮了起来。   祁蓝拍着手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他看着元素香夸赞道:“阮小姐真真是女中豪杰,只是您怎的好端端的要走呢?我们天山教待你不薄吧?”   元素香自然不会实话实说,就扬着下巴倨傲地说道:“我跟我爹生气了还离家出走呢!不过偷偷下山一趟,有什么了不起的。”   祁蓝却道:“别装了,前两日你们父女探查过我们的天池吧?”   元素香眉头一蹙,问道:“什么天池?”   “就是装满我们小宝贝的地方!哈哈哈!”祁蓝笑道。   元素香忽然就知道他说得是什么了,想到自己看到的那一幕,顿时就觉得有几分恶心。   “看过又怎么样?!”   祁蓝回答道:“看过又不想留下的人,都成了那些小宝贝的养分,阮小姐这身皮肉,想必那些小宝贝们尝了会很兴奋吧?”   元素香想到要被那些东西蚕食,全身就忍不住地起鸡皮疙瘩的,“你给我个痛快吧。”   祁蓝却扫了一眼祁绿,道:“不着急,这阵子他们还有东西吃,你还可以留着见你父亲最后一面。”   ……   元湘鸿下山之后,立刻就去了说好的地方准备接应他女儿,一直等到太阳出来都没见到女儿的身影。   他心中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的女儿兴许没逃出来。   他忍不住破口大骂,骂这该死的天山教,但脚下却没停,径直朝着山上走去。   他女儿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么多年都是他跟女儿两个人相依为命的。   如果他和女儿两个人中间只能活下去一个人的话,他宁愿这个人是他女儿。   他到了天山教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候着他了,见着他回来了,直接将他带去了祁蓝那里。   他见到祁蓝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女儿呢?!”   祁蓝笑了笑,“梅老还真是爱女如命呢!如果我说要用你那些虫子换你女儿,你可愿意?”   元湘鸿根本就没有犹豫,便直接答应了下来,“成交!你把我女儿放出来,我给你虫子!” 第1158章 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祁蓝笑着说道:“你女儿在后山,你随我来。”   元湘鸿此时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算他知道后山有埋伏,为了他的女儿他也义无反顾。   这不是元湘鸿第一次来天池,但是当他看到女儿就被吊在天池上空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吓傻了。   “你快放开我女儿!”   祁蓝笑着问他,“虫子呢?”   元湘鸿将自己身上的瓶瓶罐罐全都掏了出来堆在地上,祁蓝示意祁白过去查看,祁白挨个打开看了一遍,最后冲着祁蓝点了点头,将瓷瓶全都收走了。   元湘鸿又问道:“现在可以放了我的女儿了吧?”   祁蓝咧嘴笑着,“当然还不行,之前我为了赔偿你那些虫子可花了不少金子呢!金子在哪儿呢?”   元湘鸿气得吹胡子瞪眼的,“祁蓝,你卑鄙无耻!”   祁蓝脸上笑容不减,“我确实卑鄙无耻,你最好趁早把金子交出来,不然待会儿我要是心情不好了,你女儿可真就没救了!”   元湘鸿不敢跟他赌,只好将身上的一百两金子拿出来给了他。   “现在可以放了我女儿了吧?”   祁蓝点头,冲着一旁的祁红说道:“还愣着做什么?放人啊?”   祁红笑着答应了下来,拿起一旁的箭支射向了绑着元素香的绳子。   元湘鸿脸色大变,呼喊着朝前扑去,“不!!”   元素香在绳子断的那一瞬间,脸色大变,在她快速下落的时候,忽然又看到一支箭朝着她的下方射了过来。   她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在箭支上借力,向上一跃,抓住了半截绳索。   这会儿祁蓝也顾不得夸她功夫了得了,而是迅速转头朝着窗外看去。   “可恶!你们既然还有同伙?!”祁蓝怒骂道。   元湘鸿没有说话,而是着急的看向了窗外。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们根本没有同伙,外边来的人到底是敌是友他也分不清楚。   就在这时,一个沾了火的箭支从外头射了进来,目标直直就朝着天池去了。   祁红下意识拉弓射箭阻拦,箭支却在碰撞在一起的时候突然发出一阵金光,下一瞬那箭支已经射进了天池当中。   也不知道那火到底是什么火,一池子的虫子突然就着了起来。   祁蓝差点没吓死,一边组织人救火,一边让人出去看看到底是谁在捣乱。   元湘鸿趁着这会儿大乱,急忙纵身一跃,去救了他女儿下来。   父女两人从天池中撤了出来,就看到一个身着黑衣的年轻人站在院子里,男子手里拿着一张弓。   那弓也不知道是他从那个天山教的人手里夺过来的,他手中的箭也是寻常箭支。   就是这人救了他们,他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艺高人胆大,还是带了救兵一起过来的,但此时他们三人是一个阵营的。   他带着女儿跟那人站在了一起,祁蓝此时也已经站了出来对着黑衣人问道:“你是何人?”   郭若无看了一眼他眉心的黑气,连跟他说话的兴趣都没有。   他的视线只落在那漫天的金光上,看来他也找到了获得功德金光的好办法呢!   祁蓝见着这人不说话,就冲着身边的人喊道:“来人!拿下他们!他们毁了我们的宝贝!我们要用他们的血肉替我们的宝贝报仇!”   话音戛然而止,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前出现的刀尖,用尽全身力气转过头看去,就见到祁白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不可思议极了,“阿白?”   祁白的神色这才生动了起来,她冲着他一笑,“我可算等到这一天了,天池没了,你也没了,我母亲大仇得报。”   祁蓝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多余的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   元湘鸿不知道这个黑衣人到底什么本事,他只得提醒他,“这个祁蓝只是个长老,天山教还有教主的。”   郭若无嗯了一声,手里的弓被他丢在了地上,“功德赚得差不多了,也给别人留一点吧。”   说完这话,他便抬脚朝着山下走去。   天山教的众人看他没了武器,想要上前动手,却看不清他到底是怎么走动的。明明走得很慢,却在三五步之后,就在百步开外。   大伙儿见状都知道,这人是个高手,其他人再没胆子追过去。   只能看向了相对好欺负的元湘鸿,元湘鸿也没想到他看好的同盟居然丢下他们走了。   他那身法叫人瞧不懂,看着却比桃林医仙还厉害。   见着这些人又虎视眈眈的看向了他们父子二人,他立刻说道:“你们难道没听到他刚刚说的话吗?剩下的功德留给别人赚?待会儿肯定还有人来!你们这些人,他们能放过吗?还不赶紧逃命!”   他说完话,趁着他们愣神的功夫,赶紧带着女儿朝着黑衣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回追过来的人只有几个,其他人则大难临头各自飞了。   他们身上的蛊虫一时半会儿还要不了命,但若是留在此处,搞不好连今天都活不出去。   郭若无很快就下了山,骑着他来时候的那匹马回了涪陵郡。   他常福显府上的时候,喜妹还没午睡起来,他干脆又抱着她睡了一会儿。   喜妹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睡在自己身边,便笑了起来,“真快啊!这才走了多么一会儿就回来了。”   郭若无嗯了一声,“答应你的事儿,当然要做到了。”   喜妹坐了起来,问他,“事儿忙完了吗?”   “差不多都完了吧?这几天带你在这附近逛逛?”他问道。   喜妹开心地答应了下来,“你都很久没空陪我玩了。”   郭若无说道:“我们可以晚些再回京的。”   两人刚准备出门,就碰上了守在门口的常福显。   常福显冲着他拱了拱手,“国师。”   郭若无嗯了一声,常福显又笑了笑,“国师,能否借一步说话?”   喜妹知道他们定然是要谈论公事,就很识趣地说道:“那你们先说话,我在屋子里等你。”   常福显感激地冲着她拱了拱手,“夫人大义。” 第1159章 京城第一妒妇   郭若无见他夫人已经体贴地替他答应了下来,也就没了拒绝的理由,便对着常福显说道:“去哪儿说话?”   “去下官书房。”常福显说道。   “可。”郭若无点了下头。   常福显请郭若无坐了上座,才恭敬地问道:“大人,那些蛊虫太可怕了。咱们城里的老百姓们都是寻常人,我们也不懂巫蛊之术,辨别不了也救不了他们,还请国师大人给支个招吧?”   郭若无就知道他是为了此事来的,便说道:“此事很简单,但若我说需要你的一块肉,你可愿意?”   常福显一愣,纠结了半晌,最后还是一狠心答应了下来,“愿意!”   他说着话,就将胳膊伸了出去。   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是在还前边欠下的债,不过是一块肉而已,又不是搭上性命。   郭若无看见了他的选择一点儿都不觉得意外,他从怀中取出一张符纸递给了常福显,交代道:“用你的血描一遍。”   常福显二话不说,就用裁纸的匕首划破了手指按照符纸上的符号描了一遍。   “大人,我的肉……”   郭若无摇头,“那是骗你的,你去将这符纸贴在城门口。”   “是!”   城里的百姓们都发现了城门口多了一张符纸,有人说城里来了妖怪,有人说进了鬼,天黑最好不要出门……   不管哪种说法,城里顿时就开始人心惶惶了。   就连小孩子一哭,大人都会有鬼怪会抓走爱哭的小孩来吓唬他们。   常福显这阵子一有空就去城门口守着,一连三天都没发现什么异常。   他有些怀疑国师的本事,可是一想到这位可是连皇上都十分敬佩的人,没道理只会些骗人的鬼把戏。   就在第四天的清晨,城门才刚开,城外的百姓络绎不绝地朝着城里走了进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刚走到城门口,忽然就口吐鲜血倒地不起。   侍卫们立刻将这个男子围了起来,另外也有人赶紧去请常福显。   他赶紧赶了过去,带着的大夫给那个男子诊脉,他自己则叫了侍卫问道:“可有什么发现?”   “大人,他吐出来的那口黑血当中,有虫子!”   按理来说,这应当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可是常福显却露出如释重负地笑容来。   他对着围观的百姓们大喊道:“是国师在庇佑我们!谁近来觉得身体不舒服,就来这道符纸下边转转!看看有没有被奸人下蛊!日后咱们涪陵郡就太平了!”   郭若无原本是潜心修行之人,误入官场已经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如今天天又被老百姓们堵着门,他带着喜妹四处转转的计划也泡汤了。   只能叹了口气,“喜妹,咱们回吧?去别地儿转转,反正这涪陵郡是不能待了。”   蒋春喜看着他愁眉苦脸地模样,只觉得十分好笑,“救人是好事儿,怎么到你这儿反而成了负担呢?”   郭若无想要的东西跟他们想象中的不一样,他们两人本就是从老天手里夺来的寿命,若是功德金光积攒的越多,他们越能长命百岁。   他只想跟自己夫人共白头罢了,可偏偏这些天机是不能跟人说的。   他们两人准备离开涪陵郡,提前一日跟常福显辞行。   常福显问他,“国师,下官想带人去围剿天山教余孽,您看可行?”   郭若无随口说道:“你乃此地父母官,你不去谁去?”   常福显恭敬地冲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国师指点!”   第二日,总督府上的下人去给郭若无夫妇送早膳的时候,却发现他们夫妇已经走了。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他们在马厮里放着的马车也一并不见了。   底下人了给常福显禀报,常福显摆了摆手,“国师是真正的高人,他既然悄无声息的走,那么自然有他的道理,咱们不必追踪了。”   郭若无出了城,就问喜妹想去哪里?   喜妹说她想去河西走廊看见她大哥,平时他对喜妹都是有求必应,这一回他却拒绝了她。   “喜妹,你和大哥还不到见面的时候,此时见面对他日后的仕途不利。”   喜妹自然一想想着自己大哥好的,听了他这话,就说道:“那算了吧,今天都初八了,咱们还是回京吧?我都有些想九月了,也不知道咱们现在去给九月拜年会不会有些晚了。”   郭若无说道:“不晚,他们家前几日定然很动人走动,十五之前去就好。”   一说到十五,喜妹就来了精神。   “十五京城有元宵灯会!我从前就听人说过,听说京城的灯会可好看了!还能去放河灯!”   郭若无一一应下,“好,等回京了我带你去放河灯。”   “我要跟九月一起!”   郭若无一脸无奈,“那咱们就邀请着九月夫妇一起。”   喜妹这才满意了,郭若无揽在她肩上的手拍了拍,对着喜妹说道:“睡一觉吧,睡一觉咱们就快到了。”   “好!”   天亮的时候,窗外的迎春花也开了。   苏九月拉开房间门走了出来,看到墙角一丛丛的黄色小花,开心地跑过去看了看。   “锡元!迎春都开了!冬天要过去了吧?”   虽然天还是有些冷,但应当也冷不了几日了。   吴锡元伸了个懒腰,“冬天可算要过去了,一个冬天身上都长了肉了。”   苏九月看着他修长地身形,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身上那点儿肉算什么呀!还不是有大把的小姑娘看上你?我如今都成了京城第一妒妇了。”   吴锡元也跟着笑,“我才不要别人看上我,我只要我夫人看上我。”   苏九月摸着下巴绕着他走了一圈儿,“那我可在好好端详端详,瞧瞧我能不能看得上。”   吴锡元站在原地,张开手臂转了个圈儿,“怎样?夫人可还满意?”   苏九月笑得不能自已,“满意满意,好啦,吃过早饭你还要去上朝呢!”   吴锡元嗯了一声,又问道:“今儿夫人轮休?”   苏九月点了点头,“兵部崔侍郎的夫人前日送了拜帖说今日要上门拜访,我今日要在家见客。” 第1160章 探个口风   “兵部崔侍郎的夫人?你什么时候还跟她有往来了?”吴锡元奇怪地问了一句。   苏九月笑了笑,“上次买布的时候正巧碰上,她还帮我讲价来着,我觉得这个崔夫人也挺有趣儿,就走动起来了。”   吴锡元笑了起来,“如此也好,你每日不是在当值就是在忙家里的事情,总得有人陪你说说话。”   苏九月嗯了一声,“你别担心我了,前阵子你不在京城,我认识了不少人呢!”   她跟吴锡元一起吃过早饭,就将他送出了门,她自己则亲自挑了块布出来裁剪好,打算待会儿和崔夫人一起做针线活。   等到辰时一刻的时候,崔夫人才上门了。   “妹子,今儿你可得再教我两个花样子。上次跟你一起绣的那两方帕子我家女儿可喜欢了!”她刚一见苏九月,就拉着她的手说道。   苏九月笑着应下,“这有何难?也亏得你今儿来陪我,不然我还不是要一个人在家里头做针线。”   崔夫人抿唇轻笑,还不忘调侃她一句,“我也就只能挑着你家大人不在的时候来,不然定然是要讨人嫌了。”   苏九月如今被人调侃的多了,脸皮都比原先厚了许多,她嗔了她一眼,“我还备了些花果茶,姐姐还是莫要调侃我了。”   她们两人喝着茶,做着针线活,就听崔夫人问道:“妹子,你可有听你家大人说起过从蜀郡带来的那十万私兵归属?”   苏九月一愣,用针尖轻轻挠了挠头发,抬眼看着她道:“没听他说起过,这事儿不应该是皇上做主吗?”   崔夫人点了点头,“是啊,这不皇上还没下旨,才赶紧来找你们探探口风。”   苏九月摇头,“这个真没听他说起过?怎么了?”   崔夫人叹了口气,“其实我家大人也是惦记着北边儿的战事,河西走廊一旦失守,整个西域都和咱们断联系了。如今苏大将军亲自带兵前去支援,我家大人担心大将军身体,便想问问看看皇上有没有意思要将那十万将士派去河西走廊。”   苏九月听明白了,她对着崔夫人笑了起来,“夫人,要我说咱们都是多虑了。咱们当今圣上多圣明了,大夏朝的形势他定然比我们要了解的多。常言道,好钢用在刀刃上,这些将士肯定会被皇上派去合适的位置上的。”   苏九月说完,崔夫人也笑了,“你如今跟你家大人在一起时间久了倒是也学会打官腔了,不过你说得也有道理,希望是我们多虑了吧……”   苏九月虽然没答应崔夫人的话,但吴锡元回来的时候,她还是给提了一嘴。   “你说得没错,现在这小脑袋瓜也越来越聪明了。”吴锡元笑着说道。   “皇上虽然没明说,但我感觉皇上的意思就是要将那十万人拨一部分去河西走廊,剩下的去往祁连山附近。”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叹了口气,“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啊!年都过完了。”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小脑袋,安抚道:“快了快了,天一暖和,北边儿的雪都要化了,他们有了吃得,就不想打仗了。”   能安居乐业,谁愿意打仗啊……   苏九月抬头看着吴锡元,问他,“锡元,他们打仗是因为没东西吃?”   吴锡元嗯了一声,“你瞧瞧,冬天的时候,咱们这里都要下很厚的雪,他们那里比我们还要冷,动物都冻死了,也没有粮食吃。”   苏九月突发奇想,“他们那边肉多,咱们粮食多,为什么不能换一换呢?便是距离遥远,也比打仗要容易许多吧?”   吴锡元没急着反驳苏九月的话,而是认认真真的考虑起了她说得这句话的可能性。   “这也是法子,不过若是想要具体实施,还需要再商议,待明日我去宫里同皇上说说。”   苏九月冲着他咧嘴一笑,“嘿嘿,只要你不觉得我在瞎说就好。”   吴锡元并没有觉得苏九月在瞎说,而是真的认认真真地将此事告知了皇上。   景孝帝这几日正在尝试说服姚春华进宫当太医,姚春华才不乐意。   “皇上,草民是个大夫,大夫是替天下人治病的,又怎能留在宫中只伺候您一人呢?”他在江湖中待久了,说话无所顾忌。   再者,他也是无所忌惮,宫里的侍卫们他有可能打不过,但他们的身法绝对没有他厉害。   他话音刚落,赵昌平就一旁呵斥道:“大胆!”   景孝帝瞪了他一眼,才又和和气气地跟姚春华说道:“可是朕是天下人之君,朕安好天下人才能安好啊。”   姚春华一抱拳,说道:“太医署已经有许多优秀的同僚在照顾您的身子,再者,您身子十分康健,甚至比起臣还要好上不少……”   言下之意就是,咱俩还不定谁先送走谁呢!   当然,这话也不过是他的说辞,一般人都不会信的。   可谁让皇上不是一般人呢?毕竟他可是被郭若无亲口批了命的人。   一听姚春华这话,他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桃林医仙果然是个有趣的人,朕就问你一句,若是日后朕当真需要你来救朕一命,你会不会来?”   姚春华直接不假思索地道:“只要草民还活着,定然当仁不让!”   景孝帝满意了,“也好,那你便回去吧。日后,朕要用得上你的时候,要去何处寻你呢?”   姚春华说道:“草民居无定所,您找吴大人吧!吴大人身边有草民心心念念的人,她应当知道草民的行踪。”   景孝帝更满意了,长情的人总是叫人平白多添几分信任。   “赵昌平,送送桃林医仙。”   姚春华出门的时候,看到了等在门外的吴锡元。他给吴锡元做了个口型,示意自己先回了,不等他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就算是应了下来,赵昌平又领了吴锡元进去。   皇上看着吴锡元就像是看到个能帮自己偷懒的工具人似的,心里格外的畅快。   “吴爱卿,你来得正好!朕正要问你呢!你说朕这回封你个什么比较好呢?” 第1161章 这是谁想得损招   吴锡元没想到一上来皇上就给他出了这么个难题,封什么?这是他能说得算了的吗?   那他要个王爷,他敢给吗?   吴锡元在心中悄悄腹诽,但嘴上却道:“臣没什么想要的,皇上您若是非要赏赐些什么,不如赏赐些什么小玩意,让臣带回去给我夫人玩吧。”   景孝帝听了这话哈哈笑了起来,“京里头都传遍了,说你惧内,没想到你还变本加厉了。”   吴锡元纠正道:“皇上,这不叫惧内,这叫夫妻恩爱。”   “行,夫妻恩爱,待会儿朕多赏你些珠珠串串的,你带回去给你夫人玩。”   吴锡元急忙跪下谢恩,“臣谢主隆恩。”   皇上又接着说道:“至于你嘛……便封个长庆侯吧!”   吴锡元真没想到皇上居然给他封了爵位!长庆侯,谐音长情,确实不错。   吴锡元自己也知道皇上这是封得没什么可封了,还是封爵位简单些。   他还没起身,便顺便又磕了三个响头,谢过皇上恩典,才同皇上说起昨日九月的提议。   “皇上,北边儿的仗估摸着等到天气暖和一些就打不起来了。”他说道。   景孝帝也知道,每年冬日的时候就是边关吃紧的时候,也是户部天天哭穷的日子。   “打不起来也好,今年让百姓们多种些棉花,万一冬日他们再不安分,就能直接用上了。”   吴锡元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苏九月昨日又给他提供了另外一条思路。   “皇上,您说他们要打仗不就是因为他们那边一到冬天没有粮食吃吗?若是咱们能用粮食换他们的肉和皮草之类的,这仗岂不是就打不起来了?”吴锡元说道。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两只手指在扶手上敲了敲,“你的意思是……咱们主动议和?”   吴锡元摇头,“现在不是议和的时候,咱们可以先开关卡,允许商人贸易。”   之前战事紧张,胡商和匈奴那边几乎都不让过来了。   不能交换东西,他们的粮食资源更加稀缺,便更是孤注一掷地想要打过来。   “万一他们趁机派了细作过来呢?”   吴锡元笑了起来,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皇上,咱们不在城里跟他们做交易,就在城外,派士兵保护着。”   景孝帝想了想,觉得吴锡元说的这个法子确实挺不错。   胡人和匈奴那边也有许多好东西,若是能用他们盈余的布料瓷器等不值钱的东西拿去交换,那时候还有什么打仗的理由呢?   他喊了几个内阁大臣,大家坐在一起商议了一晚上,最后少数服从多数,将皇上的旨意送遍了全国。   苏庄也收到了皇上的信,前阵子河西走廊战事吃紧,他亲自带人过来支援,才堪堪守住。   他将皇上的密信打开一看,见到皇上在信上说:无论对方怎么叫嚣,都让他们不要应战,保护好自家商人,跟他们做贸易。   他拆信的时候,闵将军就坐在他身边,闻言便问了一句,“皇上可有什么新的指示?”   苏庄也没瞒着他,直接将信递给他看。   闵将军看过之后,也没明白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不打仗,跟他们做贸易?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到底姜还是老的辣,苏庄还是品出些味道来了。   “皇上是想麻痹他们,只要他们的欲望降低,这仗也就打不起来了。”   说完他也笑了笑,“这不像是皇上的主意,也不知道谁想出来这么损的招。”   闵将军被他这么一提点也明白了过来,“就跟给敌人的马丢胡萝卜一个道理?”   “不错,到时候不愁吃不愁穿,自然会瓦解他们的军心。”   但这事儿可没这么好操作的,必须有人将这个消息传过去。   闵将军立刻站了出来,“大将军,我去吧!此地我最为熟悉,只要我潜到大月氏族人的聚集地,这消息很快就能传开了。”   可是苏庄一口回绝了他,“瞎胡闹,你是此地主帅!你去了谁来主持大局?!还是我去吧!”   两军对战,城里定然是有敌军细作的,此事不好传开,苏庄便想着自己武艺不凡,此地的地图他也已经看了无数遍,他去再合适不过。   可谁知道闵将军直接说道:“既然我是此地主帅,那此地便是我说了算!我去!大将军您守着城!若是我出了事,就由您来主持大局。”   闵将军趁着夜色出城,带着他们连夜写出来的纸张,悄悄朝着大月氏族人的方向而去。   孤身一人进入他们的腹地,几乎是九死一生。   但凡他设想的某个环节出了差错,他都回不来了。   闵将军知道中原人的长相跟当地人还是有些差别的,便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也幸好天冷,大家几乎都是这装扮,也没引起别人的注意。   更何况他在此地镇守了数十年,一口方言说得比当地人都流利。   他在一个夜晚,点燃了自己带过来的一个烟花。   大月氏族人几乎都没见过这种稀罕玩意儿,才刚一点燃就有许多人从帐篷里跑出来看。   闵将军趁着所有人都出来的时候,朝着空中射出去一支箭,紧接着又射出第二支。   第二支箭后发先至射中了第一只箭上绑着的绳子,顿时绑在箭支上的纸张就从空中纷纷扬扬地撒了下来。   闵将军一看目的达到,且已经引起了驻军的注意,急忙从高处跳了下来,装模作样地也从地上捡起一张纸张浏览。   看着驻军士兵从他身边跑过,他才松了一口气,慢慢朝着远处退去。   才刚退出人群,他便撒丫子朝着远处跑去。   今日要是再不走,等到天一亮,对方查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之后,他就走不掉了。   大月氏族长看着摆放在桌子上的纸张,脸色很难看。   一旁的智者却说道:“族长,不过是贸易,为什么不让商人们去呢?”   “对方都摸到咱们聚集地了!迄今为止还没找到人!搞不好什么时候咱们的项上人头就会被人家割去了!咱们还想着跟人做生意!”族长气愤地一拍桌子,怒斥道。 第1162章 温水煮青蛙   智者拄着胡杨做得拐杖,摸着胡子琢磨道:“族长,对方这会儿定然已经离开了咱们的聚集地。他们偷偷摸进来,估摸着就没带两个人,怎么敢在咱们聚集地久留?”   族长瞪着他,“你说没有就没有?万一他们还在就怎么办?”   智者又道:“您将所有人都聚集起来,让他们摘掉头巾,不就能看清楚了。”   族长觉得他说得这个是个好法子,便让手下人去照做,却没有想到将所有人都召集在一起之后,他们却凑在一起讨论起跟汉人交换东西的事儿。   “你们要去就去!别到时候被人宰了!”族长怒不可遏。   底下有胆大的族人就说道:“族长,咱们没有粮食,要不去换粮食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是啊,族长,再说了,阳关那边有咱们的勇士。有他们在,咱们只是快点换了粮食,应该不会有事的。”   此话一出,顿时就多了许多应和声。   智者也在一旁点头,“族长,族人都活得辛苦,阳关一时半会儿又拿不下来,咱们还是先紧着族人活命吧!”   族长气得一甩袖子,“行!你们要去就去!真出了事儿,可别来找我诉苦!”   一开始在城外交易的人很少,大家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的,后来发现换到的东西确实很划算,去的人就更多了。   大家拿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甚至连柴火都有得换,大家吃得饱穿得暖,渐渐的大月氏的士兵们也有人开始退缩了。   “我娘写信说让我回家,说隔壁家养了不少牛羊,今年给家里换了不少好东西。说我们在这儿打仗赚得口粮还没人家七八岁的放羊娃赚得多。”   “我娘也写信了!”   ……   苏庄和闵将军等人坐在屋子里烤着火,煮着肉。   瞧着煮的差不多了,闵将军就捞了两块出来放在碗里端给了苏庄,“大将军,您尝尝这个,他们的牛羊肉跟咱们圈养的不一样,很劲道。”   苏庄盘腿坐在炕上,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饭碗,感慨道:“啊,这个冬天简直是我行军打仗这么多年来,最轻松的几年。”   闵将军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要是一直这样,我瞧着过不了多久就能回家了,都不知道家里爹娘现在怎么样了。”   苏庄一边大口啃着肉,一边儿问他,“没给家里写封信?”   闵将军摇头,“没写,我在边关本就是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还是别写了,只要人能活着回去就好。”   苏庄叹了口气,“闵将军确实厉害,在此地坚守了这么多年,待到他日咱们班师回朝,本将军定要禀报皇上给将军封赏!”   闵将军笑了起来,“咱们打仗久了,哪儿还在乎那些,只想着活着就不错了。”   所有人将士兴许出来的时候,都想着能觅封侯,但终了都只有一个梦想,那就是活着回去。   “倒也是,希望局势一直保持这样,大家都能活着回去。”苏庄说道。   闵将军嗯了一声,又跟他说道:“明日就是正月十五,咱们底下这些儿郎回不去家乡,大伙儿就都凑在一起举办篝火宴会。大将军明日若是得空,就一起来热闹热闹。”   “成!”   第二日便是正月十五,喜妹跟九月约好这日要一起去逛灯会的。   太医署今日也只留了两个当值的人,其他人都回家过节了。   苏九月穿着新衣服,拉着吴锡元出门了。   “跟喜妹约好去德荣铺子见的,咱们可别去晚了,快走吧。”苏九月说道。   吴锡元任由她拉着,脚下的步子也随着她的脚步调整,“不会晚的,你不再看看别的吗?”   “别的?”苏九月抬头看他。   吴锡元嗯了一声,看了一眼周围的灯笼,“给你买个小兔子灯笼?”   苏九月噗嗤笑了出来,“我都多大了,还当我是小孩子呢!给桃儿和果儿买一个还差不多。”   吴锡元耸了耸肩,“她们有她们爹娘给买,我给我家九月买就好。”   说话间,吴锡元已经拉着苏九月走到了路边的小摊前。   这个师傅的手艺很不错,糊得小兔子简直惟妙惟肖。   吴锡元径直指着这个兔子问道:“师傅,这兔子怎么卖?”   老师傅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小年轻,乐呵呵地道,“元宵节自然是要猜灯谜了,这兔子灯要猜对灯谜才能买走哩!”   吴锡元眉毛一挑,又问道:“敢问老师傅,谜面是什么?”   老师傅从灯笼上取下来一个字条,冲着他道:“谜面就在字条上边啦!”   吴锡元才刚接过字条,就又有两个年轻人走了过来,“师傅!兔子灯怎么卖?”   苏九月认出了其中一个,正是西凉伯家的女儿楚玉燕,先前儿楚夫人还带着女儿上门要跟她做姐妹,怎的转头就又跟着别的男人出来了?   苏九月就立在吴锡元身边儿,不躲不闪,楚玉燕自然是看到她了的。   正是因为她看到了苏九月,所以这个兔子,她才势在必得。   上次在太医署被苏九月弄得好一通没脸,害得她好一阵子没敢出门。   吴锡元则是认出了旁边的男的,正是封家小少爷封逸群。   封家和江北宋家不同,他们家是世家当中的一个顽固派,坚决遗世而独立,不肯屈尊于皇室之下。   皇上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现在距离对他们动手也不过就是时间问题。   他们夫妻两人站在一旁,并未说话,一旁的老师傅见谁都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就说道:“兔子要猜对了灯谜才能买,这两位客人来得早,他们已经在猜了。”   一旁的楚玉燕故意说道:“他们来得这么早,还没猜出来?估计是猜不出了吧?吴大人,既然猜不出,就赶紧把谜面交出来,让我们猜猜。”   吴锡元是状元出身,他若是连个灯谜都猜不出来,那可真有热闹看了。   周围的好事之人闻言都围了过来。   吴锡元眉头微皱,他不过是闲暇带夫人出来转转,可不想成为大家闲聊时的八卦对象。 第1163章 就不告诉你   吴锡元打开了手中的字条,当着众人的面对着老师傅回答道:“谜底是器,老师傅,对否?”   老师傅笑眯眯地点头,将兔子灯笼给了他,“大人答对了灯谜,这灯笼应当是您的,十个大钱便可。”   那个封逸群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道:“老师傅,自古做生意都是价高者得,我给您出二十个大钱,这灯笼你卖给我!”   老师傅也知道自己手艺好,每年的灯笼都卖得不错,可是他还从未碰上两个人看上同一个灯笼的时候。   这四个人只看衣着就知道都是他得罪不了的主,他有些为难了,“啊这……”   周围人却不乐意了,“老师傅,做生意得讲诚信,说好什么就是什么,不然你作甚搞猜灯谜这一出啊?”   “就是!你看看这几人哪个像是缺钱的?”   老师傅赶紧擦了擦汗,也不为难了,就说道:“是啊,我们说好的,也是这位大人先来的。您二位不若再看看别的?”   楚玉燕不满地一跺脚,“可我就看上了那只兔子!”   苏九月看着她笑着说道:“楚小姐,我瞧你年岁也不小了,怎的还这样天真?这世上你看上却得不到的东西多了,还是忍忍吧。”   她说话声音并不大,也不显得尖锐,但吴锡元很少看到他这么不给面子的怼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你……”   楚玉燕刚想说话,苏九月却抢先一步开口道:“我瞧着楚小姐面色泛黄,两颊生痘,应当是肝火有些旺。小姐还是消消气,省得日后越来越丑了。”   她这样一说,楚玉燕是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将人怼得哑口无言,才笑着将兔子灯笼递给了她,又数出了十二个大钱给了老师傅,说道:“劳烦您再给我拿个蜡烛。”   直到他们夫妻两人挑着灯笼离去,周围的人才饶有兴致地问道:“老师傅,方才吴大人猜得那个谜面是什么呀?”   老师傅当中众人的面,将那个字条上的谜面撵了出来,“四方来合作,贡献大一点。”   众人恍然大悟,随后买灯笼的买灯笼,琢磨灯谜的琢磨灯谜。   而吴锡元拉着苏九月的手已经走远了。   “你似乎不喜欢那个楚小姐?”吴锡元问道。   他还是头一次见她这样怼人不客气。   苏九月郑重点头,她挑着的小兔子灯笼也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那是相当不喜欢!她娘先前儿带着她来找我,要让她给当姐妹?谁要姐妹了!我一个人挺好的!”   吴锡元闻言笑了起来,他才刚一笑,苏九月就看了过来,嘟囔着唇,小脸蛋被一团毛茸茸的白色兔毛围脖簇拥着,十分好看。   “怎么?我说得不对?”   吴锡元赶紧点头,“很对!我只要你一个小祖宗就够了。”   苏九月这才满意了,“就是啊!我不过只是跟她们说了你的意思罢了,她们生什么气啊!非要上赶着给人做妾!”   吴锡元这会儿可不敢跟她唱反调,她不管说什么,他都只管点头答应。   两人走走停停,路上还顺便买了点小东西。   等他们到德荣点心铺外头的时候,郭若无和喜妹正好也从远处走了过来。   喜妹和苏九月一看到对方,就开心松开身边男人的手,朝着对方跑了过去。   “九月呀!你的小兔子好好看!哪里买的?我也想要!”喜妹有些兴奋的盯着苏九月的小兔子看。   苏九月将小兔子举了起来给她看,“好看吧!在前边买的,锡元猜对了灯谜!”   “我的荷花灯也还不错!是吧?”喜妹将自己的灯笼也举了起来。   两人互相夸了半天,吴锡元和郭若无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然后又互相对视了一眼,看了看对面那个跟他一眼被自己夫人抛之脑后的可怜男人。   喜妹说道:“九月!咱们去放河灯!据说放了河灯许愿,很快就能实现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着苏九月的手走在前边,吴锡元和郭若无两人跟在身后,长身玉立的两人站在一起,吸引了不少姑娘的视线。   只是大家想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大男人会结伴同游?   直到看到他们的视线一直跟着前边的两个姑娘身上,才闹清楚究竟。   他们到河边的时候,河边已经有许多人在放河灯了。   苏九月和蒋春喜买了四个灯,蹲在河边点亮。   两个小姑娘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了半天,才将手里的等放进了河里。   郭若无和吴锡元倒是没费什么事儿。   喜妹看着她们的灯飘远了,才转过脸问苏九月,“九月,你许了什么愿望?”   苏九月抿着唇笑,不告诉她反问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喜妹双手合十,虔诚地说道:“我许愿三清爷爷保佑!天下太平!”   苏九月一愣,忽然觉得她的愿望跟喜妹一比怎么这么狭隘呢?   喜妹松开手,抬头看向了天空,开心地道:“这样我们所有人都可以一直这么开开心心的了!”   说完,她又两手抱住了苏九月手臂,摇了摇,“好九月,你许了什么愿望?”   苏九月看着她亮晶晶地眼睛,实在没好意思说。   她伸手点了下喜妹的鼻子,笑着道:“不告诉你!哈哈!”   喜妹急了,“你就告诉我嘛!!”   苏九月往前跑,还回头冲着喜妹吐了吐舌头,“就不告诉你!”   可在她回头的这一瞬,一个小孩子突然横冲直撞地跑了过来,喜妹吓到花容失色,她甚至来来不及多想,直接冲过去一把拉过苏九月。   苏九月险险躲开,喜妹却因为她冲撞的力度太大,掉进了河里。   河边虽然水不深,但衣裳却弄湿了。   这会儿正春寒料峭的,风一吹,实在有些冷。   郭若无第一时间就冲了过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大麾,将喜妹打湿的大麾丢掉,给她裹了个严实,然后打横抱了起来,“咱们先回去了。”   苏九月看着地上被河水打湿的荷花灯,心里难受极了。   她刚刚要是不跑就好了!而且她还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今日这一出,她却没有做梦呢? 第1164章 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坏事   这件事情到底是因她而起的,苏九月心里十分过意不去,她看着郭若无抱着喜妹走了,赶紧拉着吴锡元追了上去。   他们出来没有坐马车,这会儿只能自己走回去。   苏九月瞧着郭若无的身影,倒是也不觉得他走得多快,奇怪的是一会儿就不见了他的踪影。   苏九月知道郭若无身上有些秘密,倒是也没多想,只拉着吴锡元直接朝着他们家里走去。   他们夫妻两人的脚程慢一些,等他们到的时候,喜妹已经去洗澡了。   苏九月一脸歉意地对着郭若无说道:“实在对不起,都怨我,我当时就不该和她在河边儿打闹的。”   郭若无也没生她的气,他对着苏九月和吴锡元一抱拳说道:“两位大人莫要自责,这事儿对喜妹来说还真不是一件坏事儿。”   苏九月没听明白他这话的意思,“不是坏事儿?”   郭若无点头,“她帮了您,对她也有好处。”   他只能说这么多了,要是说得再多,就要泄露天机了。   苏九月不懂他说得好处是什么,她只是有些担心喜妹,“这么冷的天,可得当心了,不能受了风寒。当时也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孩子,实在有些过分。”   按理来说,出了这事儿,最应该生气的就是郭若无。   可是他瞧着倒是脸色平平,还反过来安慰义愤填膺地苏九月,“苏大人莫要生气,凡事都是有因果的,他们今儿冒犯了您,日后总是会造报应的。”   几人说话的功夫,蒋春喜就已经洗漱完出来了。   她换了身衣裳,头发还没有干透,随手将自己手里拿着的帕子塞进了郭若无的手里。   郭若无也似乎是做惯了这种事儿,一手拿起帕子,一手拿起一撮蒋春喜的头发,替她擦拭了起来。   苏九月问蒋春喜,“喜妹,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   喜妹摇了摇头,“那还真没有,我现在哪儿哪儿都很舒服!”   郭若无伸手将一直在小火炉上温着的姜茶递给了她,“把这个喝掉。”   喜妹一闻到浓浓的姜茶味道,五官就皱了起来,“能不能不喝啊!我不喜欢姜。”   郭若无摇头,但却补充道:“给你加了糖的,快喝了吧,别让大家担心。”   喜妹看了看苏九月,又看了看郭若无,最后苦着脸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郭若无又习以为常地给她拿了甜品出来,放在她的面前,还顺便倒上了一杯蜜水。   “漱漱口,姜的味道就会淡一些了。”   苏九月看着郭若无将喜妹照顾的这么好,心里其实也很惊讶。   她原本以为全天下就吴锡元这么一个异类,没想到还能再碰上个郭若无。   她为了让大家放心,还给喜妹诊了个脉,看着她确实没什么事儿,才将自己拎了一路的小兔子灯送给了她。   “你的荷花灯打湿了,这个小兔子灯送给你吧。”   喜妹才不要这个,“君子不夺人所好,再说了,这个小兔子灯是你夫君送给你的,我怎么能要?”   看着苏九月皱起了眉头,她又赶紧说道:“九月,我现在对什么灯都没兴趣,就想知道那会儿你到底许了什么愿望?你悄悄告诉我,我一定不说出去。”   苏九月想到自己许的愿望,脸颊微红,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凑到蒋春喜耳朵边小声地告诉了她。   蒋春喜两眼都瞪得大大的,笑得红光满面,“确实是个好愿望!哈哈,那我也祝你愿望成真!哈哈哈哈!”   苏九月看着她笑,又察觉到一旁的吴锡元,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便赶紧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也就不打扰你们休息了,咱们下次再见。”   他们在国师府上耽搁了一会儿,再回去的路上,人群几乎已经散去了。   吴锡元和苏九月拒绝了郭若无派马车送他们回去的好意,两人手牵着手走在路上。   “九月。”吴锡元低声叫了一声。   苏九月转过脸看他,“怎么啦?”   吴锡元低声问道:“我也想知道你许了什么愿望。”   苏九月不好意思告诉他,吴锡元抿着唇神色看起来多少有些委屈,“你都可以告诉别人,我就不行吗?”   “也不是不行,就是我不好意思啦……”苏九月说道。   “跟自己夫君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吴锡元隐约能猜到些。   苏九月停下脚步,抬头看他。   天空中挂着的满月,让吴锡元能清晰地看到苏九月眼中细碎的光影,她冲着他招了招手,说道:“那你附耳过来。”   吴锡元弯下腰,看到自己的倒影在她的眸子里逐渐放大,她闭上眼睛,有些羞涩的在他的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然后红着脸飞快的退开了。   吴锡元差不多可以猜到她到底许了什么愿望,但听到她亲口说起,眼睛和脸上还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了喜悦。   苏九月见状又反过来问他,“你许了什么愿望呢?”   “我只想让你健健康康的,让咱们家里人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经过了他那一世,再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什么叫平安万事足。   “不过,你这愿望还真得告诉我,除了我也没人能帮你实现了。”吴锡元突然说道。   苏九月先是一愣,随后耳朵就红了起来,“你这人!怎么这样啊!”   吴锡元爽朗地笑了起来,今夜是元宵夜,京城里这天夜晚是没有宵禁的,夫妻俩慢慢悠悠的往回走着。   走了一会儿,吴锡元察觉苏九月似乎走地慢了,便问道:“是不是走不动了?”   苏九月点头,“脚有点痛。”   平时也会累,但身边儿有吴锡元在的时候,她就是下意识的想跟他撒个娇。   吴锡元笑着在她身前蹲了下来,“上来,我背你回去。”   这会儿虽然路上人有些少了,但也不是一个没有,他背自己回去?明日只怕满朝文武就又知道了。   “还是不了吧?”   吴锡元知道她的顾虑,“没关系的,这样就不会再有人不开眼想给你当姐妹了。”   吴锡元语带调侃地说着,苏九月也干脆豁出去了,趴在了他宽阔的背上。 第1165章 我也十六了   转眼间他们已经在一起三个年头了,他的背也比从前宽阔了许多,逐渐从一个少年郎长成大人了。   苏九月趴在吴锡元的背上,忽然开口说道:“锡元,年过完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以为她只是随口感慨一句,就听到他背上的女人突然说道:“年过完了,我也十六了。”   吴锡元喉咙忽然一紧,过了片刻,就在苏九月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那我走快点?”   苏九月没忍住笑了出来,“没个正形!”   吴锡元叹了口气,“这时候还要什么正形,天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   这天晚上,他们房里要了好几次水,兰草还有些奇怪,今天怎么回事?往常都没听到大人夜里要水啊?是生病了吗?   苏九月躺在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   吴锡元侧身躺在她身边,一手撑着头,墨色的头发跟苏九月的交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他轻声一笑,“累了吗?”   苏九月不想搭理他,“怪不得你每日都打五禽戏……”   吴锡元刚想往她身边凑凑,她就裹紧了小被子躲进了床里。   吴锡元只能无奈的保证,“不碰你了,明日你起了也跟我一起打拳?”   苏九月露出脑袋瞪了他一眼,“我才不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着什么主意!”   吴锡元笑了起来,眼底都是温柔,“这不是你的愿望吗?”   苏九月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腹,“说不定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呢?”   吴锡元捏着一撮她的秀发,笑着道:“那我可真够厉害的。”   苏九月转过脸,对着床里边,不看他。   吴锡元将她拉了过来,“过河拆桥?夫人,不带你这样的。”   苏九月嘤咛了一声,“可是我真的好累啊!”   吴锡元又俯下身去,“这回你别动了,我来就行,为了夫人的愿望能早日实现,为夫还得再努力些才是。”   ……   (空即是色,色就是你。)   ……   吴锡元和苏九月起身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可真是急坏了兰草。   早上大人出来说让阿兴去给他和夫人告个假,说夫人身子不大舒服。   兰草又想起了昨夜夫人房里要了几次水的事儿,急的团团转,看着吴锡元出来了,急忙上前问道:“大人,夫人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啊?要不要奴婢去请大夫?”   吴锡元摇了摇头,神色如常地道:“不用,你去让人准备饭菜,待会儿去将被褥换一套。”   兰草进屋子的时候,苏九月已经起了。看见兰草进来她也有些不大好意思。   兰草不放心,又问了一遍:“夫人,您哪儿不舒服?奴婢去给您请个大夫?”   苏九月红着脸摇头,“我没事。”   兰草更急了,“还说没事呢!昨儿夜里奴婢可是听到您一晚上都在呼痛。”   “轰——”   苏九月的脸色爆红,就像是个烧红了的铁锭子,她赶紧说道:“你去给我倒杯蜜水吧,我就是嗓子有些干。”   她说完又赶紧道:“该吃饭了吧?兰草,喊厨房摆饭!还有后院的花草搬前来两盆……”   得努力让兰草忙碌起来,她实在是怕了她了,唯恐她再说出什么虎狼之词来。   兰草一个小姑娘真不懂这些,她也是一门心思为她家夫人着急。   可是她不懂,府中自然有人懂的。   陶然依然在吴府干着些闲碎活儿,姚春华也是见天儿的往他们府上跑。   来得此处多了,陶然倒是也没像一开始那么抵触他了,两人还能一起晒着太阳说点闲话。   看着兰草过来搬花盆,陶然还奇怪的问了一句,“兰草,怎么你来搬花了?”   兰草就抹着眼泪将昨儿夜里发生的事儿说了一通,“陶然姐,您说夫人是不是生我气了?”   陶然听了她的描述,脸上的笑容差点没崩住。   一旁的姚春华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兰草奇怪地看着他们两人,不懂就问,“你们笑什么啊?是我做错什么了吗?”   陶然点头,“大人和夫人敦伦,你以后还是莫要瞎掺和了。”   兰草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又接着问道:“敦伦是什么意思?”   陶然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解释。   反倒是一旁的姚春华,十分坦荡荡地说道:“就是男女间做最亲密的事,然后孕育下一代。”   兰草懵懵懂懂的脑子里,忽然悟了。   她张大了嘴巴,半晌才伸手捂住了唇,丢下花盆跑了。   她这一跑,陶然和姚春华笑得就更厉害了。   “苏大人也不知道从哪儿捡得这么个活宝,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姚春华眼泪都快笑出来了。   陶然摸着下巴说道:“这小姑娘也还不错,若是你感兴趣的话,可以去找夫人给她赎身。夫人向来慈善,应当会放人的。”   姚春华摇头,“没兴趣,不了解,不想认识,我就喜欢你这样什么都懂的老女人。”   陶然一个眼刀扫了过去,咬牙切齿地道:“我看你是想找死?”   姚春华才不怕她,“我从小被你打到大了,也没见你打死我,想来也是舍不得的。”   “少血口喷人了!我什么时候从小就打你了,顶多就打了两年!”   她说完,一转头就对上了姚春华兴味盎然的眼神,她忽然愣住了。   姚春华这才缓缓说道:“陶然,你可算想起来了……”   陶然视线有些闪躲,姚春华又接着说道:“你这见异思迁抛夫弃子的老女人!气死我了!被我认出来了还不承认!”   陶然一脚就踹了过去,“越说你还越来劲儿了!我什么时候抛夫弃子了?!我顶多就是毁了婚约!”   姚春华却冷哼一声,“还说没有抛夫弃子?当初你要是早点嫁给我,现在我儿子应该都快跟我一般高了!”   陶然又道:“你反正也找不到我,自己随便娶一个就行,别人骂我又不骂你!”   “你当谁都跟你一样薄情寡义?我就不要娶别人!就只娶你!你休想从我的手心里逃走!”   陶然双手抱臂,“你想了也没用,反正我已经嫁人了。” 第1166章 所求不同   姚春华咬牙切齿地道:“你之前不是说你男人已经死了吗?!咱们江湖儿女不拘小节,你再改嫁给我又有何妨?”   陶然冲着他伸出一只手,“打住!我可不是什么江湖儿女,我走就不是什么江湖儿女了,现在你可以叫我朝廷的……走狗?你们江湖人好像都喜欢这么叫。”   “陶小然,你可别搞什么对立,让皇上知道了,有你好受的。”姚春华警告了她一声。   陶然“嘁”了一声,面儿上虽有不屑,到底没再说什么。   “你不是吴家的人吗?我这就去找吴夫人,让她将你许配给我。”姚春华作势就要朝着前院走去。   “你敢!”陶然毫无征兆地对着姚春华出手了。   姚春华的背后像是长了眼睛似的,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   陶然下一掌却已经到了,他没敢还手,就只能不停地躲。   这两人刚一打起来,就惊动了吴家的其他护院,第一个赶过来的就是梅子。   梅子一开始还当出什么事儿了,这几日她也听府上的其他人说了陶然姐姐和这个叫姚春华的似乎有些什么爱恨情仇,她爹也说过姚春华的身法极好,她原本还想着要找机会见识见识。   还没等到她出手,这不,就见识到了。   她饶有兴致地坐在屋顶上,没一会儿她身边儿就坐了一排排,阿兴他们都来了。   梅子他们也不拉架,最后还是吴锡元路过,看了他们一眼,两人这才停手了。   吴锡元就仿佛真的只是路过一般,回了他们的院子。   陶然见着他走了,才踹了姚春华一脚,“都怪你!大人要是生气了,就该赶我出府了!”   姚春华对此表示非常喜闻乐见,“那不正好?若是吴大人真的让你离府,那你就跟我回去,我们两人生活在我那小草庐,岂不美哉?”   陶然白了他一眼,“要回你自己回,别想着带上我,我才不去。”   姚春华是个聪明人,他能感觉到陶然对他并不是全无感觉,但是却不乐意跟自己走,估计还是有什么心结未解。   他在心里琢磨了片刻,最后还是觉得他得搞清楚陶然心里的那个结再说。   “不回就不回,那我就陪你在京里耗着,反正我云游天下,待哪儿都成。”姚春华双手抱臂,不甚在意地说道。   .   吴锡元回到苏九月屋子的时候,苏九月才刚刚睡醒。昨儿夜里她几乎就没怎么睡,方才吃过午饭坐在榻上休息,没想到却又睡着了。   不过这一回,她却没怎么睡好。   吴锡元进屋的时候,就看到她坐在榻上,身上还盖着被子,脸色却不怎么好。   他走过去在她的身边儿坐下,拉过她的一只手,“媳妇儿,身子还不舒服吗?要不要涂些药膏?”   苏九月摇了摇头,“不用了,歇一歇就好。”   吴锡元拉着她的手微微用劲,就将她连人带被子一起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苏九月也顺势依偎在了他的怀中,才对着他说道:“做了个梦,梦到了个很久很久不见的人。”   吴锡元抱着她,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问道:“什么梦?”   苏九月说道:“原先住在我家隔壁的大哥,也就是喜妹的大哥,他之前好像去参军了。我方才就是梦到他了。”   吴锡元本能的觉得这个蒋大哥在苏九月的人生中占据着一定不可磨灭的地位,就又接着问道:“然后呢?”   苏九月眉头微皱,“梦里很乱,兵荒马乱的,好像是在打仗,那里雪好大好大,他们藏在雪里完全都看不到。我看到敌人在攻城,追出去,正好中了敌人的埋伏。”   吴锡元听苏九月说起打仗,就知道这可不是普通的儿女情长,“可知道他们打仗的那座城要什么名字?”   有雪,应当是北边,但更详细的吴锡元就猜不到了。   苏九月还真就知道,她抬头看着吴锡元,吐出两个字,“阳关。”   吴锡元应了下来,“好,我这就让人八百里加急给那边去信!”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来不及了,三天之内绝对到不了的。”   她只会梦到三日之内的事,而且他们送去的消息,对方也不一定会听。   吴锡元也知道,但是此时的他们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了。   苏九月却忽然想到了一个人,“锡元,找郭若无!他肯定有办法的!上次我就是让他送信给你的!”   吴锡元应了下来,“好!咱们去找郭先生。”   苏九月也不睡了,想要起床,动作有些大,差点一个踉跄扑了前去,整个人倒吸一口冷气。   吴锡元急忙伸手抱住了她,“当心。”   苏九月瞪了他一眼,“还不知道是谁害的!”   吴锡元笑了起来,“以后不会了。”   吴锡元扶着苏九月下了榻,又亲自陪着苏九月去了趟国师府。   郭若无听了苏九月的话,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吴夫人,我知道蒋大哥这事儿。”   苏九月一愣,就听到他又接着说道:“先前儿我岳母收到了蒋大哥的来信,我们一家人也就有了他的踪迹,我顺手给他卜了一卦。”   苏九月追问道:“怎样?”   郭若无又看向了苏九月,“他此番不是必死之局,只是遇上了危险。夫人,我问您,若是这一次也是他的一个机会,您还会阻拦他吗?”   苏九月也不确定了,“虽说富贵险中求,但是他的家里人还在等他回家。郭先生,您还能再算得仔细一些吗?他能活着回来的概率有多大?”   郭若无想了想,道:“一半一半吧。”   苏九月叹了口气,对着郭若无说道:“郭先生,我觉得此事还是交给他自己抉择比较好。每个人所求不同,我们想让他们活着回来,但或许对他们来说,却又比活着回来更重要的东西。”   郭若无微微颔首,“吴夫人,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此事我会处理,还请您先不要告诉喜儿。”   苏九月点头应下,“我知晓了,今次就又麻烦您了。”   郭若无笑着摇头,“也是我自己的大舅哥,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第1167章 让他自己决定   回去的一路上,苏九月都没有说话,吴锡元见她兴致不高,就也没闹她,只将她抱在怀中,让她靠在自己肩膀上。   “蒋家大哥是你从小长大的玩伴吗?”吴锡元突然开口问道。   苏九月想了想才说道:“算是吧?蒋家跟我家是邻居,我跟喜妹年纪差不了许多,蒋家大哥小时候对我和喜妹一般好。”   吴锡元听她说着他从前压根就不知道的过往,心里头不知怎的忽然有些堵堵的。   她的那位蒋家大哥,上一世从未出现在他们跟前儿,他连听都没听过,不知道是不是战死沙场了。   这一世一切都有了变故,必死的局也有了解。   他也不想这位蒋大哥战死,非但如此,他还想看着他娶妻生子。   苏九月不知道吴锡元的心思,夫妻两人情绪低落地回到府上,偏生前头门房又送了个邀请函。是岳宝雅亲笔写的,说是她想要举办个赏花宴,想邀请苏九月过去坐坐。   赏花宴说白了,其实就是相亲宴,各位夫人带着自己的儿女过去坐坐,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姑娘。   而一转眼,岳宝雅也已经到了要说亲的年纪了。   苏九月一边感慨岁月飞逝,一边儿让人去岳府给岳宝雅送个信儿,就说自己会按时去的。   苏九月将此事告诉了吴锡元,吴锡元也应了下来,说会陪她一起过去。   “你最近不忙了?”苏九月问了一句。   “没什么要忙的,最近手头的事儿做顺了,比起从前要清闲许多。”   他说着话,忽然凑到苏九月耳边,低声说道:“刚好可以跟你一起圆梦。”   苏九月的耳根子一下子就红了,“不想理你了!”   “那可不是你说了能算的!”吴锡元直接将苏九月打横抱了起来。   ……   郭若无是送了封信给蒋大哥,但蒋大哥却还是去了。   有埋伏不害怕,他既然已经知道了此事,多少可以防备一二。   昨日正是元宵节,大家坐在一起唱歌喝酒烤肉,好不快活。   可是谁知道到了后半夜居然遇上了敌军偷袭,将士们丢下手中吃了一半的肉就拎着武器就上了城墙迎战。   大将军和闵将军坐在一起分析了,估摸着应当是对方察觉到最近他们的将士有些士气低落,如果再这么被人温水煮青蛙,这场仗估计就再也打不起来了。   对方这一次是背水一战,他们只守城就守了两日,估摸着这场战争也该有结果了。   蒋春城坐在城墙上,擦着自己手中血迹斑斑的剑,想着方才看到的字条上的字迹。   那字条他才刚看过,就直接自燃了。   他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他来到这里三年有余了,也不过才升到千户。   他想要赚更多的军功,想要回乡娶她,到时候他的母亲应该不会再反对了。   他想到小姑娘仰着头叫他蒋大哥的模样,沾满灰尘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满足的笑。   天渐渐的亮了,等到天彻底亮起来的时候,敌军定然要再发起最后的进攻。   这也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打退了从云梯上爬上来的一波又一波的士兵,蒋春城握着剑的虎口已经震出了血迹,他也满不在乎。   等到敌军退去,闵将军出来询问,看有谁愿意和他一起去追逃兵的士兵,蒋春城毫不迟疑地站了出去。   闵将军看着站出来将士,哈哈哈大笑了起来,“各位儿郎都是好样的!待咱们活着回来!本将军挨个向皇上为你们请功!”   这不就是蒋春城的所求吗?   外边的雪很大,一开始还能看清敌军的踪迹,越到后边就越难辨别。   蒋春城突然就开始警惕了起来,他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闵将军,咱们要当心,这雪底下可能藏了人。”   闵将军听了他这话,脸色也严肃了起来。   对方刚退散,他们就点兵追了出来,按理来说并不会被落后许久,可是追到这里却几乎连一点痕迹都看不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这个千户说得是真的。   “传令下去,大家止步!弓箭手!准备!”   原本跟在队伍后边的弓箭手迅速从人群里走到了前排来,拉弓搭箭,听候命令。   闵将军手一挥,“射箭!”   箭雨朝着前方的雪地里射了进去,没过多久就有血迹渗了出来。   闵将军咬牙切齿地道:“果然!这群兔崽子居然敢在这里埋伏!”   敌军见被他们发现了,也就没了藏得必要,再藏下去只会喂了人家的箭,便都从皑皑白雪下边爬了出来,跟他们正面迎战。   闵将军带出来的人多,而对方只是一股流寇,根本没多久就该杀的杀,该俘虏的俘虏。   他们一条绳上串了一长串的俘虏,拉着回城的时候,许多百姓都跑出来看,想知道闵将军要怎么对待这些俘虏。   闵将军回去跟苏大将军商议了一番,最后觉得如果杀掉,未免会有些太过残忍。   两人一合计,便想了个招出来,“让他们干活抵债?”   “对呀,他们打了阳关多久?给当地老百姓带来了多大的损失?让他们干活给补偿回来,天经地义!”苏庄说道。   闵将军又补充道:“若是他们家里人想出钱来赎也不是不行……”   苏庄抬头跟闵将军对视,“两头牛!”   两人同时哈哈大笑了起来,苏庄又说道:“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知道在我们大夏朝生活的有多好,这样即便是还完了债,他们也不愿意回去了。”   “那我可不敢让他们都留在阳关,万一有人忍辱负重,只为多年后跟族人里应外合呢?”闵将军在这里待了十多年了,这里已经可以说是他的第二故乡了。   “送他们去瓜州吧!”苏庄直接拍板道。   “这回大获全胜,咱们应该也要回去了,明日我便修书一封让人送去京城!让皇上给这些戍边将士们论功行赏!”闵将军有些兴奋地道。   “哪儿还用等明日?咱们今日就写,连夜让人送往京城!”苏庄说道。   闵将军哈哈大笑了起来,“听大将军的!” 第1168章 孩子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   景孝帝收到了边关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上边清楚地写着边关战事大获全胜,俘虏敌军三千余人……   景孝帝龙心大悦,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夸赞了闵将军,下圣旨犒赏三军,命令他们择日班师回朝。   蒋春喜得知此事,开心地拉着郭若无说她大哥就要回来了,她也想回家看看。   郭若无掐指一算,算到蒋春城还活着,便笑着跟蒋春喜说道:“大哥应当是要先来京城的,你不在此处等他吗?”   蒋春喜面儿上一喜,“当真?那我不回了!我要在这儿等大哥回来!”   郭若无笑着应了下来,“好,我们一起等大哥回来。”   苏九月也还在奇怪,她拉着吴锡元问道:“锡元,你说我都能梦到蒋大哥的事儿,为什么上次喜妹落水那次就没梦到呢?”   吴锡元没想到她还惦记着这事儿,就思忖了片刻才跟她说道:“先前儿郭若无不是说了吗?喜妹落水对她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兴许就是因为不是坏事,所以才没梦到吧?”   苏九月琢磨了半天,觉得这么说也不是说不过去,就点了点头。   夫妻两正说着话,阿兴就急匆匆地从外头跑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大人,夫人,王大人让人送了信儿过来。”   吴锡元伸手接过了信件,打开一看就笑了起来,“九月,是好事儿呢!”   苏九月听是义兄让人送来的信儿,就问道:“什么好事儿?”   吴锡元将信递给了她,“你自个儿看看。”   苏九月接了过来,一看也笑了起来,“确实是好事儿,嫂嫂诞下麟儿,日后义兄就要当爹了!”   吴锡元也跟着笑,“咱们也得抓紧点,日后有了宝宝还可以跟义兄家的哥哥当个玩伴。”   苏九月瞪了他一眼,手摸上了自己的小腹,心里其实也隐隐有些期待。   吴锡元看着她这模样,伸手将她拉进怀里,低声在她的耳边说道:“咱们晚上回来再努努力,现在先去看看义兄家的大胖小子。先前儿你不是早就给孩子准备了礼物吗?快带上,咱们瞧瞧去。”   一般客人都是洗三礼的时候才去,但苏九月好歹是孩子的姑姑,一得到消息就在家里坐不住了。   他们夫妻两人赶去了王家,王家这会儿还没什么客人,王夫人他们见着苏九月和吴锡元来了,急忙让人奉茶。   苏九月笑着道:“娘,您跟我们还有什么好客气的?我们听闻嫂嫂诞下麟儿,便赶紧过来看看,孩子和嫂嫂可还好?”   苏九月就坐在王夫人身边儿,王夫人这会儿高兴的一双丹凤眼都快要眯起来了的,脸上满满的全是笑意。   “好着呢!母子平安!那小子一生下来倒是跟旁的孩子不一样,白白胖胖的,实在讨喜!”   他们老王家有后了,英子跟他媳妇儿还年轻,说不好老王家一脉单传的魔咒到了他们这一代就改变了呢?   苏九月看出了她的高兴,也跟着笑,“娘,孩子呢?可在嫂嫂房里?”   王夫人点了下头,“嗯,在你嫂嫂屋子里,英子抱着孩子压根儿不松手,我们也就只是看了一眼,碰都没碰着。”   苏九月掩唇轻笑,“我也瞧瞧他们去。”   吴锡元不好进去,苏九月倒是可以,再加上她本身就是太医,王夫人有心让她去看看孩子,便让身边的小丫鬟带着苏九月进去了。   苏九月进屋之前先在火炉前烤了烤,等身子热了再进去,省得带了寒气。   她才刚掀起帘子迈过门槛,王启英和顾妙芝就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见着是她来了,夫妻二人都笑了起来。   “怎么样?我就说九月该来了。”王启英有些得意地说道。   顾妙芝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看着精神头还尚好,想来这个孩子并未让她多受罪。   顾妙芝也说道:“九月可是孩子的姑姑,当然等不到洗三了。”   苏九月朝着他们夫妻二人走了过去,先看了一眼被王启英抱在怀里的小宝宝,见他抱孩子的动作格外别扭,一看就是新手。   苏九月小的时候抱过弟弟妹妹,比他有经验多了,就指点了他一下。   王启英抱着孩子问苏九月,“九月,你要抱一下吗?”   苏九月看着闭着眼呼呼大睡的小宝宝,一颗心都融化了,“我可以抱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转过头看向了顾妙芝。   毕竟是嫂嫂辛辛苦苦生出来的宝宝,还是得嫂嫂说了算。   顾妙芝没忍住笑了起来了,扯到了伤口,疼得只抽气。   苏九月急忙说道:“嫂嫂,你别笑了,小心伤口。”   顾妙芝摆了摆手,“不妨事,你抱抱孩子,都说小孩子小时候被长得漂亮的人抱,长大也会好看的。”   苏九月从王启英手中接过孩子,正好听到她这番话,顿时就笑了,“你和义兄本就生得好看,你们两人的宝宝长大定然也好看。”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儿给孩子做了个检查,看到孩子什么毛病都没有,才放松了下来。   又转头看向了顾妙芝,“嫂嫂,我给你诊脉。”   顾妙芝嗯了一声,又问她:“孩子呢?可还好?”   女人就是这么奇怪,才刚一有了宝宝,一颗心就都系在她身上了。   苏九月将宝宝又还给了王启英,然后对着顾妙芝说道:“宝宝很好,很健康,嫂嫂莫要担心了。”   她担心顾妙芝受了寒气,只从被窝里拿出她的手腕,替她摸了脉,就赶紧又给她塞了回去。   “嫂嫂身子也还好,生了孩子难免气血虚,再好好补补。”她说这话的时候,是对着王启英说的。   王启英也记了下来,一脸认真地道:“你放心,待她月子出去,定然给她养得白白胖胖的。”   顾妙芝嗔了他一眼,“谁要白白胖胖啊!”   王启英只是笑,又转而问苏九月,“九月呀,你跟妹婿什么时候能有个孩子?说不好多年后咱们还当做亲家呢!”   顾妙芝闻言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苏九月,苏九月被他们夫妻二人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就说道:“孩子这事儿,也不是说有就能有的!不跟你们讲了,我先回了!” 第1169章 皇上的赏赐   苏九月正要走,忽然想到了她还给孩子准备了礼物。   她从袖袋中取出一个小东西,被帕子包的严严实实的,塞到了王启英手里,对着他们说道:“这是我给宝宝准备的礼物,你们给孩子带上,我走啦!”   她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门帘才刚一动,就已经不见了她的身影。   顾妙芝和王启英互相对视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王启英将宝宝放在了顾妙芝身边,然后打开了帕子,就看到里边是一块足金的长命锁。   顾妙芝看了也感慨道:“九月妹子真实在啊,这长命锁给孩子戴上吧!九月是个好命的,也让孩子沾沾她姑姑的好命。”   王启英闻言也十分赞同,“不错,也不是谁都能从村子里一路走到朝堂的,这可不是一般的好命。”   说完,他又想起了什么,对着顾妙芝说道:“夫人,你说我得了孩子,是不是要给皇上去个信儿?”   顾妙芝如今跟王启英熟悉了,他心里头打着什么主意,她一眼就看出来了。   对上顾妙芝的视线,王启英也笑了起来,“皇上乃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我去蹭他些许,他自个儿还会觉得高兴呢!”   说完,他又摸了摸下巴,补充道:“就算是只能多讨要到几日假期陪陪你们母子也不错。”   这样想着,王启英就连夜让人给皇宫里送了信儿。   可怜景孝帝都睡下了,又被赵昌平喊了起来,“皇上,王启英大人给您送了信儿过来。”   景孝帝坐在床边,皱着眉头问道:“又出什么事儿了?”   赵昌平神色间有了些许异常,“是……王大人的夫人今日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   景孝帝:“……”   “他媳妇儿给他生了大胖小子,他大半夜给朕送什么信儿?!又不是朕的孙子!”   说起孙子,他就一阵来气,“你说那太子跟太子妃成婚也好些年了,怎的还没点动静呢?父皇跟朕这么大岁数的时候,孙子早就满地跑了,朕居然连一个孙子都没有!”   赵昌平一个阉人这辈子反正是不可能有孙子了,他也无法设身处地的替景孝帝生气。   只能想法子安抚道:“皇上,太子妃年岁还小,只怕是太子有意让她晚些再生孩子的。先前儿吴大人不是就这么说的吗?女子年岁太小,生产似乎会不大顺利。”   景孝帝烦闷地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个了,若是怡儿真有点啥事儿,只怕苏庄回来能将朕的金銮殿砸了。”   他坐在床边儿,此时也没了睡意,想了想,就对着赵昌平吩咐道:“赏!赏黄金千两,翡翠如意一柄,东珠一斛……还有那个千年人参也送一个到他府上,给他夫人补补身子。”   皇上这一连串的赏赐,即便是赵昌平听了都忍不住暗自咂舌,皇上对王启英当真称得上是盛宠了。   “让他拿了东西,好好替朕办事!”   要不是王启英向来懂事,他会舍得自己这么多好东西?   第二天清晨,大伙儿才刚得知王启英有了孩子的事儿,就又紧接着听说皇上的赏赐已经连夜进了王大人府上。   赏赐之多,足足抬了两大箱子,实在让人叹为观止。   这时候那些曾经得罪过王启英的大臣们才开始着急了,当初他们给王启英穿小鞋的时候,以为王启英失了圣心,可是现在看这哪儿是失了圣心啊?!只怕皇上的亲儿子都没他受宠。   王启英自个儿站在窗前看着满院子的东西,都忍不住感慨,“皇上可真大方啊!这么多东西说送就送了,要是能再多给几天假就好了。”   可惜皇上就是没有给假,他还特意问了来送赏赐的小公公,皇上压根没说给假期的事儿。   王启英叹了口气,“只有三日了,三日后就不能守着我夫人和我儿子了。”   顾妙芝躺在床上,侧过脸看着他笑,“瞧你这话说的,你又不坐月子,待在府上作甚?不是说有什么积压的陈年旧案?还不去忙。”   王启英摇了摇头,“陈年旧案左右都积压了这么久了,也不在乎这一两日的。我就是怕这臭小子闹你,有我在,你还能好生休息。”   顾妙芝听了他这话,顿时就笑了起来了,“家里丫鬟婆子一大堆,哪儿用得着你来照看孩子?依我看呀,你就是想偷懒,不想去当值。”   王启英嘿嘿一笑,凑到她身边儿,抱着他儿子在她脸上亲了一下,“被夫人发现了。”   顾妙芝别过脸去,“你别亲我了,我都没洗脸。”   王启英偏不,还凑过去在她脸上蹭了蹭,“我又不嫌弃你。”   他自己蹭还不行,还抱着他儿子轻轻蹭了蹭,“你看,我们父子俩个都不嫌弃你。”   顾妙芝白了他一眼,旋即自己也被逗乐了。   只是紧接着,她就又想起了另外一出,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说道:“按照规矩,我如今坐月子,还要给你纳个妾……”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王启英怼了回去,“我们家可没这规矩,少爷我十个月都等了,还在乎这一个月的?”   不得不说,他这番话实在让顾妙芝心里头十分舒坦,“娘那边……”   王启英看了她一眼,“别瞎操心了,你有孕的时候,娘都没塞人,更何况现在了。孩子往她怀里一塞,她的眼里就只有大孙子了,哪儿还顾得上咱们。”   顾妙芝原本梗在心头的事儿,被他这么一说,顿时就心情舒畅了。   她甚至觉得当初上了王启英的马车,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儿!从前那些等着看她笑话的姑娘们,现在只怕要羡慕死她了。   王启英看着她脸上的笑,也说道:“媳妇儿,你好好坐月子,养好了身子,咱们……来日方长。”   顾妙芝想到生孩子的痛,顿时有些心有余悸,瞪了他一眼。   王启英看着怀里的小兔崽子,也想到了他夫人生孩子的时候受的罪,就说道:“你以后要是不想生,咱们就不生了,这小兔崽子有一个也就够了。万一长大跟我小时候一样皮,我还不得跟我爹似的,气得跺脚?” 第1170章 你是来给我找不痛快的吗   看到他这样推己及人,顾妙芝没忍住笑了起来,她以手掩唇。   “若是孩子皮,那肯定是随你了,到时候你自己教。”   王启英一口答应了下来,眉宇间都是神采飞扬,“那是自然,我的崽我不教谁教?子不教,父之过。”   小夫妻俩还在说着话,外头陆陆续续就又有一些亲朋好友过来探望孩子,王启英借口孩子睡了没让他们见。   直到王通来通报说顾家来人了,王启英才将自己怀里的儿子放在了顾妙芝的怀中,还依依不舍地凑在儿子的小嫩脸上轻吻了一下,才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顾家来的是顾泯行,其他人也知道他们不受顾妙芝的待见,就没往跟前儿凑。   顾泯行因着是外男,即便他是顾妙芝的四叔,也不能过来探望的。   王老太太说要把孩子抱出来给他瞧瞧,也被顾泯行给阻止了,“孩子才刚出生,体质弱,如今天儿还冷,还是别抱来抱去的,仔细着了凉。”   王老太太听了顾泯行这话,也笑了起来。   能不抱出来自然最好,她自己的重孙她自然也十分心疼。   “到底是孩子的四叔公,也是真的疼他,这孩子真真儿命好。”王老太太说了句恭维的话。   顾泯行也笑着说道:“老太太您太客气了,都是自家孩子,咱们疼他是应该的。”   他又转头问了王启英,“妙芝的身子如何?”   王启英恭敬地回答道:“她生产的很顺利,从开始生产到孩子出生不到一个时辰,生了孩子状态也不错。方才喝了一大碗鸡汤,这会儿正睡得香呢!”   听着王启英的话,顾泯行也是连连点头,“这丫头是个有福之人,能嫁到你们家也是她的福气。”   两家人又互相恭维了两句,顾泯行将他带来的东西递了个单子给了王启英,“给孩子的和给妙芝的都在这儿了,我这会儿也不便去见她,这些你替我转交给她。”   人家给自己侄女的,王启英也不大好推脱,就应了下来。   跟着顾泯行一并来的,还有顾妙芝的四妹,她瞧着他们大人们说话,就询问自己能不能去看看姐姐?   王家人哪儿还敢拦人家娘家妹妹,就让人将她引了去。   顾妙芝倒也不是很累,稍微睡了一会儿就醒了,见着王启英还没回来,就自个儿躺在床上玩孩子。   听到外头有动静传来,她抬头一看,就见到她四妹顾妙珍从外头挑起帘子走了进来。   “姐姐。”她一进门就叫了一声。   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那时候在娘家确实有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发生,但这会儿既然人都来了,也算是自家姐妹,顾妙芝就没给她甩脸色。   “嗯,妙珍来啦。”   顾妙珍先凑到床边探头看了孩子一眼,就问道:“姐姐,你这娃娃怎么瘦的跟猴儿似的?”   顾妙芝听了她这话,心里头有些膈应,但想到月子里不能生气,就耐着性子解释了一句,“小孩子刚生下来都这样,等到满月就好看了。”   顾妙珍点了点头,“那还好,我就说这娃娃怎么长得跟你和姐夫都不像呢!”   顾妙芝听了这话都想将她撵走了,“顾妙珍,你是来给我找不痛快的吗?”   顾妙珍摆了摆手,“哪儿能啊!我就是好奇!好奇!姐姐,您别跟我见怪。”   顾妙芝这才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偏生一旁的顾妙珍又说话了,“姐姐,姐夫对你好吗?”   若是九月问起,顾妙芝一定不会多想,但顾妙珍这语气,实在让她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挺好的。”他随口说了一句。   “姐姐,您如今才刚生产完,还要坐月子,不想着给姐夫纳个妾?”   她话音刚落,顾妙芝直接就怒了,“顾妙珍,你到底什么意思?!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的还管起我房里的事儿了?!你走吧!以后别来我府上了!”   顾妙珍一看她这样,就赶紧道:“姐姐,您先别生气啊!我这也是为了您好,您看啊……姐夫一个人素了这么久,难免要纾解,到时候还不得再给你找个姐妹?”   顾妙芝冷眼看着她说着这些虎狼之词,心里已经冷若冰霜,嘴上却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纳谁呢?”   顾妙珍赶紧道:“这种时候当然要自家姐妹了!有道是,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咱们姐妹也是一样的!”   “你想让我给你姐夫纳了你?”顾妙芝的眼神已经仿佛淬了万年寒冰,偏偏顾妙珍想到方才看到的相貌堂堂的姐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拧着帕子,根本没看着。   “嗯……”她含羞带怯地点了下头,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顾妙芝气得直接抓起手边儿的枕头朝她砸了过去,“你给我滚!不要脸的东西!”   顾妙珍被她砸了个正着,也从床沿上跳了起来,冲着她喊道:“姐姐!你怎么能打人啊!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谁好,谁心里有数!真为了我好,就不会这时候来给我添堵!你滚出去!以后别叫我姐姐!我没你这样不要脸的妹妹!”   争执声大了,也吵醒了睡得正想的小奶娃娃,小孩子哭起来的声音不大,听起来却格外的心疼人。   顾妙芝抱着孩子半天哄不好,心里就更气了。   外头有机灵的下人,赶紧就跑去叫王启英过来。   王启英一进门就看到他夫人抱着孩子,大人小孩都哭得停不下来。   他整个人真是又气又心疼,他从顾妙芝的怀中接过孩子,另一只手则搂住了顾妙芝,柔声问她:“妙芝,怎么了?怎么哭成这样?心疼死我了。”   顾妙芝一听这话,趴在她的肩头上哭得更凶了,就好像满心的委屈都被倒出来了似的。   王启英感受着肩头的湿润,急忙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你别哭啊!娘不是都说了吗?月子里不能哭,很伤身子的。”   顾妙芝这会儿心里也缓过了劲儿,她不能因为那蠢货的两句话就跟自己过不去。她丈夫和婆婆都对她很好,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未来可期。 第1171章 我也是没办法   王启英见她可算是收住了,又转而哄怀里的小的。   小孩子兴许是认出了他爹,趴在他怀里抿着小嘴,又睡了过去。   王启英这才松了一口气,看到那顾妙珍正要悄悄退出去,他才冷着脸叫住了她,“你站住。”   顾妙珍吓了一跳,但脚步到底是停下了,“你方才跟我夫人说什么了?”   顾妙珍看他这一副要替顾妙芝出头的模样,心里也有些慌乱。   她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来找顾妙芝。   她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但她只是三房的一个庶女,能说到什么好亲事?   顾家人为了向上钻营,家里的女儿都成了他们的垫脚石,只怕给她说的不是填房就是侧室。   既然都是要当妾,她还不如找个好点的。   她姐夫对姐姐很好,要是能给姐夫当妾,有姐姐照应着,只怕她日子过得也能舒坦一些。   只是她没想到的是,顾妙芝听了她这话,居然这么生气。   至于么?男人三妻四妾的还不正常?纳谁不是纳,纳自己为什么就不行?   别看她跟顾妙芝说得多义正言辞,这会儿被王启英一问,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我……”她站在原地揪着帕子,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吐出一句完整话。   王启英一看就知道她心里有鬼,便说道:“既然你是跟四叔一起来,我便将你交给四叔,你们顾家来探亲却惹哭了我妻儿,总得给我们王家一个交代。”   顾妙珍一听他要将自己交给四叔,顿时就慌了。   她在四叔跟前儿扮巧卖乖了小半年,才换得这么一次出门的机会。   这事儿若是要再捅到了四叔跟前儿,只怕回去之后,她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想到那种可能,她急忙拎起裙摆跪了下来,“姐夫!求求您,别将此事告诉四叔!”   王启英要是这么容易心软,他也就不叫王启英了。   让人将她拉下去交给四叔处置!   顾泯行先是得知顾妙珍跑去顾妙芝那儿闹了起来,心里头也一阵着急,这会儿见到王启英将人给他送过来,便冷着脸跟王老夫人辞行:“老夫人,今日之事实属抱歉,小侄这就将妙珍带回去,择日再携厚礼上门致歉。”   王老夫人很信得过顾家老四的品性,他如今都说这话了,他们再揪着不依不饶,也有些说不过去。   便对着顾泯行说道:“兴许是有什么误会,都是一家人,也不必再上门致歉。倒是这孩子,你可得好好问问,别给孩子委屈了。”   顾泯行谢过了王老夫人,黑着脸带着顾妙珍回了自己家。   顾妙珍战战兢兢了一路,一直跟着顾泯行去了他的书房,顾泯行才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冷声问起事情的缘由。   “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顾妙珍捏着帕子站在原地,就是不肯说话。   顾泯行耐心有限,捏着眉心说道:“你别以为你不开口,我就不会知道。你最好老实交代,不然待我查出来了,那便按照家法伺候。”   顾妙珍这才说道:“四叔,我真不是有意气妙芝姐的。我就是想着她要坐月子,不定要得姐夫纳妾,所以……所以……”   所以了半天,也没胆子再说下去。   但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顾泯行也听明白了,“所以你是想给王启英当妾?”   顾妙珍点了下头,“嗯,姐夫不是对姐姐挺好的吗?”   “蠢货!”顾泯行直接骂道:“王启英要是想纳妾,还能轮得到你?!你也不想想,他从前养得那一院子女人都被遣散了!他对你姐姐越好,你这样越是在给咱们家结仇!”   “可是我不问问又怎么知道不行?不是您说的,凡事儿都得先试试才能下决定到底行不行?”顾妙珍歪理倒是一大堆。   “四叔,我如今也到了该议亲的年纪,按着我跟嫡母的关系,她一定不会给我挑个什么好人家的,我真的别无选择了。”顾妙珍叹了口气。   她不说这话还好,她一说顾泯行就更来气了,他瞪着顾妙芝说道:“你嫡母不是给你选了西岳侯家府上的五少爷吗?这你还不满足?”   顾妙珍拧着眉头,一脸委屈地道:“西岳侯府上四个嫡出,就他一个庶出,也没什么本事……”   顾泯行听了她这话,才算是明白了症结所在。   又是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   她一个庶出,还嫌弃人家是庶出。   西岳侯府上的五少爷凭良心说,也是个不错的人家。虽说跟王启英、吴锡元等人相比显得有些中庸,他上头还有四个哥哥,分不到什么家产,但人家在御林军任职,好歹嫁过去也是个官太太。   若是真是那种有泼天本事的,她也不想想,人家凭什么能看得上她?   顾妙芝能嫁给王启英,她出身高是一方面,人家琴棋书画四书五经样样精通,本身就是京城仕女的典范。   再看那苏九月,容貌出众不说,能力也出众。   而顾妙珍这丫头,身份家世才情一样都不拔尖,能说到什么好人家?   从前府上为了权势,没少攀龙附凤,如今有他压着,府上跟人结亲已经很收敛了。   三房的夫人也是费了不少心思,才挑出这么一门亲事,可以说是无功无过吧!   “说人家没本事?!你有什么本事?!放着好好的正妻不当,非要去当妾,既然如此的话,我便跟你嫡母说一声,让她给你重新挑一门亲事算了!”   顾妙珍闻言,顿时就吓到了,急忙起身给他磕头,“四叔!不要啊!四叔!求求您了!”   这事儿一旦捅到她嫡母面前,她下了嫡母的脸面,日后哪儿有她的好果子吃?   顾泯行冷哼一声,“这事儿我可以不说,你自己回去抄三百遍《清心咒》,洗三的时候我亲自带去给妙芝请罪!”   顾妙珍心里当然不痛快,但却也没法子,只能别别扭扭地答应了下来。   而那边王启英见着人都走了,才揽着顾妙芝的肩膀,柔声问她,“妙芝,到底怎么了?她怎么惹你生气了?你告诉我,我给你收拾她!”   顾妙芝瞪了他一眼,“还不是都怪你!”   王启英一脸懵,“怪我?我都没跟你这妹妹说过话,怎么怪到我头上了?” 第1172章 怎么痛快怎么来   “她都要上赶着给你当妾了,还不怪你?”顾妙芝反问道。   王启英抱着孩子的手一紧,一脸惊愕地看着她,“这关我什么事?你该不会答应了吧?夫人?!虽然我好说话,但是我这么一朵娇花,你也不能随便糟蹋啊?”   顾妙芝白了他一眼,“孩子可千万别随了你,这脸皮也太厚了。”   王启英看她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就又接着问道:“所以你到底答应了没?”   顾妙芝摇头,“我怎么可能答应嘛!你是我夫君,我又不是自己生不出孩子,我怎么可能将你分给自己的妹妹?!那我这脸还往哪儿搁啊!”   王启英笑了起来,“不止你妹妹,其他谁再来说这事儿,你直接打出去就是了,我这朵鲜花只插在你身上。摸你也犯不着跟他们生气,省得气坏了自个儿身子。以后怎么痛快怎么来,左右有你夫君给你撑腰呢!”   顾妙芝一双圆圆的杏眼带着笑意望着他,“当真让我怎么痛快怎么来?”   王启英嗯了一声,“骗你作甚?”   顾妙芝堵在心头的那口气彻底吐了出去,“那只怕日后京城里妒妇的名号又要多一人了。”   顾妙芝说这话的时候,还隐隐有些兴奋。   从前人人都说苏九月是京城第一妒妇,可人家小夫妻俩过得也挺好,丝毫不受影响。   王启英也说道:“在乎那些虚名作甚?你自个儿舒坦才是最重要的。”   在孩子的洗三礼上,顾妙珍可没露面,顾家只来了顾泯行一人,还带上了顾妙珍手抄的《清心咒》。   “先前儿是四叔不好,让妙珍给你添堵了,这是她抄得《清心咒》让我捎来给你赔礼道歉的。”顾泯行递了过去。   顾妙芝接了过来,顺手翻看了两页,看到后边字迹明显潦草了起来,想到顾妙珍心里定然不痛快,她的心情却不知不觉好了起来。   “四叔莫要自责,这本就跟您没什么关系。我如今已经不生气了,您也莫要往心里去。”顾妙芝反过来安慰她四叔。   顾妙芝还在坐月子,见客的时间不长,说了两句话就回去了。   苏九月跟着她进了屋,显然也听说了顾妙珍的事儿。   她一手抱着孩子,一边问顾妙芝,“给小宝贝取名字了吗?”   顾妙芝摇了摇头,“尚未取正名,留着等他爷爷取呢,我跟他爹给取了个小名,想叫着。”   苏九月侧过脸问她,“小名叫什么呀?”   “土豆。”   苏九月一脸惊讶,旋即笑了起来,“怪可爱的。”   小土豆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便仰着头去看他娘。顾妙芝看着她儿子甚是可爱,就说道:“我原本想叫他福宝的,不过他爹说了贱名好养活,我一琢磨土豆也还好,就由着他叫了。”   苏九月闻言也感慨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左右都是想孩子好的。”   说到这儿,小土豆也跟着乐了起来。   即便是他笑得口水直流,也依然让人心都化了。   苏九月逗了他一会儿,才问道;“嫂嫂,我听闻你那妹妹昨日来了?”   “可是英子跟你说的?”顾妙芝问道。   这原本就是见不得人的事儿,他们自然不会出去张扬,苏九月也不像是那种会在他们府上安插眼线的人。   因此,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苏九月抿着唇微微颔首,“义兄是想让我劝劝你。”   顾妙芝哼了一声,“我如今早就想通了,犯不着跟他们生气。我们夫妻感情好,婆母通情达理,还有了儿子,有她们眼红的呢!”   苏九月一听这话,才赞许地点了点头,“正是这么个理儿,你能想通就再好不过了。”   话音才刚落,外头就又有人下人来通传了。   “夫人!夫人!有人落水了!”   顾妙芝在后宅了待得久了,什么肮脏的手段都见识过了。   落水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每年总会上演那么一出,偏偏屡试不爽。   如今在他们府上来了这么一出,一看就知道是冲着王启英来了。   顾妙芝勃然大怒,“何人落水了?!”   苏九月见状在顾妙芝手上轻轻捏了捏,顾妙芝看向了她,她才冲着顾妙芝轻轻摇了摇头。   “嫂嫂,别生气,先问问再说。”   说完,她抬头望向了走进来的丫鬟,“是何人落水了?如今府中执掌中馈的应当夫人,你怎么跑来找你们少夫人了?”   丫鬟拧着眉头,显得有些六神无主,“奴婢也不是有意的,只是那会儿楚小姐落水的时候,身边儿只有咱们家少爷。楚小姐身边儿的丫鬟喊着让我们赶紧来找少夫人,奴婢听了一时着急就赶紧过来传信儿了。”   苏九月听了之后,又接着问道:“我再问你,你们少爷可下去救了楚小姐?”   “这……”小丫鬟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苏九月眉头皱了起来,“一问三不知,竟然还敢来烦扰你们少夫人?!来人!拖下去关起来!审审再说!”   她是王启英的义妹,也算是王家的姑奶奶,王家的半个主子。这会儿处置完小丫鬟,才看向了顾妙芝,跟她讨饶道:“妙芝姐姐,你别怪我逾矩,这丫鬟谁都不找偏偏来找你,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你可千万不能生气,生气那就是着了她们的道了。”   顾妙芝看她一副苦口婆心的模样,忽然没崩住笑了起来,“不会生气的,英子什么人我还是很信任他的。再说了,就我们府上那池塘,就算掉下去了,自个儿站起来就是,完全不会有事。”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也跟着掩唇轻笑了起来,“看来,这楚家小姐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到底是哪个楚小姐呢?苏九月心里也有些好奇。   她将孩子递给了顾妙芝,“嫂嫂,待我出去给你打探一下情况去!”   她出去的时候,就看到楚玉燕满身水的站在园子里,跟另外一个姑娘互相撕扯着。   这位姑娘是个面生的,苏九月先前儿应当没瞧见过。   “陈诗曼!你竟然敢推我!!”楚玉燕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第1173章 两位小姐注定是一家人   陈诗曼生生受了她这一巴掌,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楚小姐,我还叮嘱您莫要离池塘太近,又怎么会推您?”   楚玉燕冷哼一声,“不是你,我难道会自个儿好端端地跳下去吗?”   陈诗曼用手捂着脸上的巴掌印,拧着眉头道:“那也说不好呢……”   “狗东西!你少血口喷人!”   ……   她们两人还在掰扯,苏九月四周看了看,没见着王启英的身影,也没看到吴锡元,就松了口气。   叫了身边儿的一王家的丫鬟打探了一句,“你家少爷呢?”   小丫鬟脸上憋着笑,压低声音跟苏九月说道:“九月小姐,我家少爷一听到有人落水,头都没回就跑了……”   小丫鬟还在隐忍,苏九月却不客气了,直接笑了起来,“义兄果然不用操心。”   “是谁将楚小姐救上来的?”苏九月又问道。   “王管家带着下人们捞上来的,楚小姐这回丢人丢打发了……”   苏九月其实并不大相信楚玉燕会做出这种事儿,她母亲分明是个会替她谋划的人。且先前儿元宵节的时候,她也跟另外一个姓封的世家子弟结伴同游,一副好事将近的模样,又怎么会来碰瓷王启英?   倒是这个陈家小姐,行为举动让人不得不三思。   苏九月决定等回去之后,再去差人打听,她得先去给嫂嫂报个信儿。   吴锡元、王启英以及郭若无三人站在王家的阁楼上,远远地朝着园子里的闹剧。   王启英拍着胸脯,一副受惊的小模样,“多亏本少爷跑得快,这女人还真是个悍妇。”   吴锡元笑着道:“你不是看到她是被那个陈家小姐推下去的吗?不去替她作证?”   王启英摇头,“不去,跟我没甚关系,这事儿肯定越描越黑。按照西凉伯近日胡乱攀扯的模样,我一旦出头,只怕就要被这家人咬上了。”   西凉伯先前儿花钱买到的职位,被吴锡元一个举报,让皇上给撤职了。   最近想找个新的门路,跟谁都套近乎。王启英若是真敢出来作证,只怕西凉伯即便是舍下这么个嫡女,也要将她硬塞给王启英。   吴锡元又看向了郭若无,郭若无从来无惊无喜的模样,就好像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内。   “看我作甚?”郭若无双手报仇靠在二楼的一个柱子上,“一报还一报,她这是报应而已。”   吴锡元讶然,看着郭若无问道:“当初让人推九月的是她?”   郭若无嗯了一声,“都是因果,没人能逃得脱,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   吴锡元看向楚玉燕的眼神也凌厉了许多,甚至恨不得走过去再将她踹进池子里。   在三人的注视下,王夫人可算带着人姗姗来迟了。   她让人给楚玉燕换了衣裳,上来就拉着她的手,好一通关切,“楚小姐,怎的不小心掉池子里了?如今春寒料峭,当心着凉,快些随我去换衣裳去。”   她三言两语之间就将责任推到了楚玉燕自己头上,楚玉燕指着陈诗曼道:“夫人,您可得替玉燕做主啊!是陈诗曼推我下去的!”   陈诗曼哭得眼圈儿都红了,“夫人,还请您明察,诗曼没有推楚小姐,诗曼是冤枉的啊!”   王夫人压根就没想给她们断案子,只在一旁和稀泥,“可怜见儿的,怎么哭成这样?走走,都想随我回去,回头叫了你们两家的大人过来说话。”   苏九月将消息传给了顾妙芝,定了她的心神,才又跑去王夫人院子看热闹去了。   她去的时候,楚玉燕正在控诉,“就是她!陈诗曼不想我嫁给封逸群!你们两个青梅竹马又怎么样?!你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谁看得上你啊!”   陈诗曼哭得更委屈了,“才没有……”   楚夫人此时也来了,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丑,怎么都不可能让她嫁给管家,这个封逸群自然是要赖上的。   “什么没有!你个小丫头片子!年纪不大,怎么心思这么恶毒?!”   “楚夫人!你当着我的面这么说我女儿不大好吧?我女儿怎么就恶毒了?谁看到她推了楚小姐下去?”陈夫人冷哼一声,说道:“依我看,你们就是看我女儿年纪小,血口喷人!”   ……   王夫人见她要吵起来了的模样,就出来说道:“既然你们两家都想跟封家结亲,便同他们说说,两位小姐一并嫁过去就是了。”   “不行!”   “不可能!”   两位夫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郭若无金口一开,“这两位小姐注定是一家人。”   吴锡元:……   王启英:……   那位封少爷他们也见过,一个小白脸罢了,没想到如今的小姐们都喜欢这样的了?   吴锡元隐隐约约还知道些别的,“皇上想动世家了,只怕封家这样活跃,早被皇上盯上了。”   皇上收了几位王爷手中的兵权,如今说话比从前更为硬气,也更加随着性子来。   早先时候以江北宋家为首的几大世家十分有眼色的归顺了朝廷,但也有例如封家这样的硬骨头,非要跟皇上较量一番。   这个封家老家在江南一带,却跟东北方向的齐王有牵扯,皇上早就看上了江南富庶之地,如今这个封家正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盯上他不要紧,就怕皇上要人办案啊……”王启英在吴锡元肩膀上拍了拍,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锡元:“……”   这差事如果不出意外,不是落在他身上,就是落在王启英身上。   王启英孩子刚出世,他……还想今年加加油,也有个自己的孩子。   只是一想,就觉得脑仁痛。   然而,这一回他却猜错了。   皇上将吴锡元召进宫,跟他说了封家的事,吴锡元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皇上话锋一转,“你觉得朕去微服私访如何?”   吴锡元:“???”   皇上居然要自己去查案子?   “您要自己去?”吴锡元问道。   景孝帝嗯了一声,“是有此意,到时候你伴驾左右。”   吴锡元叹了口气,到了还是逃不脱。   景孝帝似乎能看懂他的心思似的,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让苏大人一并伴驾!” 第1174章 向导   吴锡元此时的心情复杂极了,他既想要让苏九月跟他一起去,又担心外出辛苦。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吴爱卿,你还有什么异议?”   吴锡元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对着皇上一拜,“臣谢主隆恩。”   景孝帝似乎许久没有外出,这会儿也隐隐有些兴奋,听到吴锡元的话,便对着他说道:“你回去准备吧,这阵子在府中待命。”   “是。”   吴锡元忧心忡忡地回到了家中,苏九月已经先他一步回家了。   她帮他换了常服,兰草又端了热水过来,让吴锡元净了面。   整个人都舒坦下来之后,苏九月才问道:“瞧着你今儿心事重重的,可是又遇上什么难缠的案子了?”   吴锡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皇上突然说要去微服私访。”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微服私访?去什么地方?”   “江南。”   苏九月听了这话,直接掩唇笑了起来,“江南是个好地方啊,皇上莫不是想借机出去散散心?”   吴锡元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谁知道呢。”   苏九月又转而问道:“可是皇上让你伴驾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   苏九月安慰道:“无妨,当年师父跟我们讲《九州志》的时候,我就听说过江南,江南风景甚美,还有许多美食,你就当跟着皇上一同去散散心。”   吴锡元并未告诉她皇上的意思,而是反过来问她,“那我要是走了,今年你的愿望就没法实现了……”   苏九月也拧着眉头,“你也不能一走一年吧?”   吴锡元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这有什么不可能的,皇上如今的性子越发的难以捉摸了,万一他真就走了不想回来了呢?”   苏九月的眉头皱地更紧了,“那……那……”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来。   她低着头,摸着自己的小腹,最后才说道:“兴许,我已经有孩子了呢?”   吴锡元看着她的模样,伸手将她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笑着说道:“皇上说了,让你一起伴驾。”   苏九月一愣,随后脸上的笑容才一点一点地绽放了开来,“真的?!”   看着吴锡元一脸笑意地点头,她才伸手在他脸上揉了揉,“好啊你!你一早就知道了,还不告诉我!”   吴锡元抱着她,在她作乱的小手上轻轻咬了一下,才说道:“我也是担心你,江南路程遥远,万一你有了孩子……”   苏九月倒是比吴锡元乐观,“跟着皇上一起出行,行程定然不会快,我平素身体不错,又自个儿懂医术,不会有问题的。”   吴锡元想着皇上下江南定然是要走水路的,同走陆路想必要舒服许多。   “江南地界儿不错,若是你有了孩子,咱们在那边儿养胎也不错。”吴锡元看着苏九月的肚子笑。   苏九月能感觉到他的期待,笑着伸手推了他一把,“孩子的影儿还没见呢!你就想着要养胎了。”   “无妨,总要来的。”   ……   另外一边,皇上将王启英也召进了皇宫。   那日他们家土豆的洗三宴上,闹出事儿的陈诗曼和楚玉燕两人,被她们的家人带回去之后,经过三家协商,最后同时跟封逸群结了亲。   而让人没想到的是楚玉燕居然是正妻,陈诗曼是侧室。再联想到她们两人之间的恩怨,大家都不明白接下来的京城里要有热闹看了。   皇上将王启英叫进了御书房,王启英看到太子也在,便给他行了一礼,见他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心里也有些忐忑。   不知道是不是太子爷触了皇上的霉头,皇上万一将气洒在他身上可怎么办啊?   皇上意思意思询问了一下那日的事儿,才转而说到了正题上。   “朕下个月准备下江南。”他不是在征求别人的意见,而是在说自己的决定。   王启英现在算是明白为何太子爷的脸色那样难看了,他悄悄用余光在扫了一眼穆紹翎,就发现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古人云,烟花三月下扬州,朕下个月出发,路上行程慢一些,等到江南也就三月了,正是好时候。可怜朕这一辈子,坐拥江山,天下之大都是朕的领土,朕却连个江南都未曾去过。”   景孝帝一边儿感慨着,一边儿说道:“这头回去江南,自然得需要个向导,你从前儿不是去过扬州么……”   他这话一出,王启英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他儿子才刚出生几日,连满月都没过呢!皇上该不会打着让他一起去的主意吧?!   他急忙跪下道:“皇上,臣的儿子土豆长得跟臣小时候很像,甚是可爱,今日就该一并抱来给您看看……”   他这话一出,直接给皇上气笑了,“你个滑头!说话就说话,还拐弯抹角了起来?!”   王启英如今对皇上的心思拿捏的那叫一个透彻,也就在赵昌平之下了。   他一看到皇上笑了,就知道此事应当是妥了。   王启英嘿嘿一笑,“那臣就直接说了?臣的儿子满月还未过,臣担心跟您一并去了江南,回来儿子不认识臣了。”   这一番骚操作看得穆紹翎眼花缭乱,他怎么觉得王启英在他父皇跟前儿,比他在他父皇跟前儿还要亲呢?   他父皇那臭脾气,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   就在他好奇的时候,果然就听到他父皇说道:“瞧给你吓得,用不着你跟着去,就是想问问你那儿有没有熟悉江南的人,朕这一次点了吴锡元伴驾。”   王启英在心中替吴锡元拘了一把同情泪,嘴上却道:“吴大人办事缜密,有他跟着臣也能放心些许。至于向导……”   王启英歪着脑袋思忖了片刻,还真让他想起了一个人。   “皇上,臣知道一人定然比寻常人更了解江南,但就是……她是个……”   王启英脸色有些为难,皇上瞧见了,就问道:“她怎么了?可有什么问题?”   王启英叹了口气,才说道:“皇上,她是个女人。” 第1175章 去朕的私库挑一件   “女人?”景孝帝有些疑惑。   他倒不是疑惑这个女人的身份,而是有些想不明白,“女人足不出户的,又怎么能比寻常人更懂江南?”   王启英解释道:“皇上,您有所不知,这个女人姓何,原本是当地望族何家的大小姐,他父亲乃是当地的盐商大户,您若是要查盐商,带着她去再合适不过。”   皇上冷哼一声,“带着她去查她父亲?你怎么知道她胳膊肘会不会向外拐?”   王启英说道:“这个何氏是被他父亲献给洛阳王世子攀附权贵的,后来被臣等抓住之后,她又戴罪立功假装扬州瘦马被献给了静王,此次静王的案子能破也跟她有脱不开的关系。她此番回去,她爹和她兄长又怎会不另有打算?何氏自己也是个聪明人,她必须给自己扯个大旗才行,天底下又哪儿有比皇上您更大的旗呢?”   皇上听了这话没忍住嗤笑一声,“你想让朕给这么个女人当大旗?”   王启英一抱拳,“皇上您乃是圣明之人,心中自然有自己的定夺,臣只是觉得这个女人对江南很熟悉,且不会引起旁人注意。至于您愿不愿意带上他,自然还是看您自个儿的。”   景孝帝又问道:“她现在人在哪儿?”   “被臣安顿在京城,原本正打算这阵子给她找个商队送她回扬州的。”王启英说道。   “朕倒是给你做了顺水人情。”景孝帝说着话,就算是答应了下来。   “赵昌平,你让人跟着王启英出去带人。”将王启英撵了出去,御书房就只剩下了景孝帝和太子穆紹翎。   穆紹翎咬牙切齿地道:“父皇,您这皇上当的未免有些太轻松了吧?”   景孝帝原本就不怎么过问政事,大部分事儿都是交给穆紹翎处置的,他这一走,可不所有的差事都落在了穆紹翎身上?   怪不得穆紹翎心里不愿意了。   景孝帝从龙椅上走了下来,在穆紹翎肩膀上拍了拍,“我儿如今都长这样高大了,也能替朕分忧了,朕为何还要自个儿劳累?”   穆紹翎黑着脸,道:“您正当壮年,国家大事还需您亲自把关才行。”   景孝帝却道:“朕瞧着你先前儿许多事都处置的很好,朕便是出去个三年五载的,也能放得下心来。”   穆紹翎听到他说三年五载的,脸都要绿了,“三年五载?父皇!只怕您回来江山都要被儿子败光了!”   景孝帝叹了口气,就在穆紹翎以为他会妥协的时候,又听到景孝帝接着说道:“老五如今也长大了,有什么事儿,你们兄弟俩商量着来就是。”   看着穆紹翎一脸不服气的模样,景孝帝纠结了许久,一脸肉疼的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下来一把钥匙,递给了穆紹翎。   “你去朕的私库挑个礼物,只能挑一件啊!”   穆紹翎看着面前试图想要用一件东西收买他的父皇,忍不住沉默了……   皇上要微服私访的事儿,根本没两个人知道。   皇宫里又传来消息,说皇上病了,命太子监国。   而穆紹翎看着他父皇塞到手里的钥匙,本着不挑白不挑的想法,从里头淘出一把好剑,回去送给了他家太子妃。   而苏怡看着面前的剑,整个人都愣住了。   “湛泸?”   湛泸,湛湛然而黑色也。   穆紹翎微微颔首,“嗯。”   此刻这把通体黑色、浑然无迹的长剑就摆在面前,让人感到的不是它的锋利,而是它的宽厚和慈祥。它就像是上天一只目光深邃、明察秋毫的黑色的眼睛,注视着君王、诸侯的一举一动。   欧冶子铸成此剑时,不禁扶剑泪落,因为他终于圆了自己毕生的梦想:铸出一把无坚不摧而不带丝毫杀气的兵器。   “不会是假的吧?”苏怡的眼睛盯着这剑,眼中放着异样兴奋地光,平素她看到穆紹翎好看的肌肉,眼睛都没放过光。   这让穆紹翎心中有些不爽。   但既然他家太子妃问起了,他还是撇了撇嘴,说道:“父皇的私库里淘出来的,你觉得呢?”   苏怡的眼中光芒大盛,抱着剑,爱不释手,大有今晚就抱着它睡了的冲动。   “君有道,剑在侧,国兴旺。君无道,剑飞弃,国破败。五金之英,太阳之精,出之有神,服之有威。”   苏怡抱着剑,越看越喜欢,但还是说道:“父皇竟然会允许你取走此剑?”   要知道这可是君王的代表。   穆紹翎嗤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话他父皇,还是在笑话自己。   “他连江山都丢给我不管了,哪儿还在乎一把剑?再说了,他武艺不佳,这剑留在他手上也浪费了,不如拿给孤的爱妃玩。”   苏怡笑了起来,好看的手指从剑上一寸一寸抚摸而过,像是在抚摸着自己的情人。   穆紹翎看着她那痴迷的模样,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会吃一把剑的醋。   他从苏怡手中夺过剑丢进了一旁的剑匣里,不客气地说道:“父皇让我挑一件东西,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谁知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眼底居然只有剑!”   苏怡听了他这话,似乎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那剑就在匣子里,也不会长脚跑掉,但自家男人惹怒了,后果还是比较严重的。   她赶紧抱住穆紹翎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了他的胸膛,说道:“好嘛,好嘛,不看它了,看你。”   见着穆紹翎的脸色稍霁,她才又接着问道:“对了,父皇让你进宫作甚?怎的你就带把剑回来了?小五呢?这次没随你一同回来?”   穆紹翎叹了口气,“父皇又要撂挑子了,不然你以为他那么抠一人,会允许我去他的私库挑东西?”   “撂挑子?他老人家又要作甚去?”苏怡自然知道穆紹翎这阵子有多辛苦,夜里趴在她身上都能睡着。   “说是要去江南微服私访,其实也就骗骗别人,我还能不知道他?一看就知道他要动江南那些世家了……”   那些人又有钱,又有名,他父皇一个看起来无欲无求但却又野心勃勃的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大一块肥肉? 第1176章 父皇能干些还不好   苏怡倒是乐观,她靠在穆紹翎怀里笑得花枝招展的,冲着他说道:“父皇能干些还不好?到时候留给你个太平盛世,岂不美哉?”   一点也不美……   他一点都不想要什么江山,太平盛世也与他无关。   如果不是他父皇不按照常理出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恐怕他连这个太子之位都不大想要。   “父皇离京之后,监国的事儿可就要落在我身上了。”穆紹翎看着苏怡有些幽怨地说道。   苏怡叹了口气,心里还惦记着她的湛泸,嘴上却道:“能者多劳,父皇这也是信任你。”   穆紹翎:“……”   他一点也不想要这样的信任。   苏怡瞧着他兴致似乎并不是很高,就转而问道:“父皇他什么时候走?”   “他说要烟花三月下扬州。”   “那就三月出发?”苏怡问道。   “他说二月出发,三月刚好到。”   二月份刚过了年,年上积压的许多差事全堆到一起了,正是繁忙的时候,他合理怀疑他父皇就是想要撂挑子。   苏怡让厨房上了饭菜,又是夹菜又是盛汤的。好不容易将他哄好,见他去了书房,才兴奋地抱着自己的宝剑鉴赏,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都恨不得抱着亲两口。   而何氏被小全子接去了宫里,整个人脸色煞白,唯恐自己客死异乡了。   就在她进勤政殿的前一瞬,她还在担忧着。   莫非她这辈子真就回不去扬州了吗?宫里也不知道是哪位贵人要见她?   她身份不仅低微,还十分复杂,跟洛阳王世子以及静王都有些关系……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面前朱红色的门从里边推开了,一个穿着青色衣裳,头发花白,手中还拿着拂尘的大太监从里头走了出来。   小全子走上前去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干爹,人带了了。”   赵昌平应了下来,视线在这个年轻女人身上来回打量了一圈儿,只看得何氏头皮发麻,才收回了视线。   “你就是何氏?”   “正是,民女何氏,见过大人。”何氏根本不敢看他,低眉顺眼的屈膝行礼。   赵昌平嗯了一声,“你随咱家进来吧。”   何氏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随着他迈过门槛儿。   等到何氏进去之后,外头的小全子才十分有眼色的关上了殿门。   何氏听到后边儿的门关上了,整个人顿时就更加紧张了几分。   上首坐着一人,何氏根本不敢抬头看,只是用余光稍稍瞟到了一抹明黄,就急忙收回了视线。   她整个人都慌了,她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要见她的居然是皇上?!   皇上他老人家作甚要见自己?莫非是因为自己曾经在静王身边儿待过?   就在她六神无主的时候,突然坐在上首的皇上开口问道:“你就是扬州的何氏?”   何氏这才反应了过来,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对着皇上说道:“回皇上的话,民妇确系扬州何氏。”   景孝帝微微颔首,又接着问道:“先前儿就是你在静王身边儿伺候的?”   何氏一看还真叫她猜对了,顿时冷汗直流,“不是静王,那人乃是叛贼。”   景孝帝早就听王启英说过了,静王府中的人乃是真正的邹展,邹展是万佳年,而真正的静王早就不知去处了。   他当时得知此事的时候也是勃然大怒,但幕后黑手万家也被万家老太太一把火全都给带走了,他们根本无处可查。   如今王启英还在追踪此事,只是还没有什么新的线索。   “嗯,朕听闻你爹是扬州的富商?”   何氏捉摸不透皇上的心思,他看似只是随口一问,但她却斟酌了片刻,最后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家父确实在扬州经商,但跟皇上您相比,属实算不得富。”   景孝帝笑了起来,“敢拿朕做比较,你也是好胆子!”   何氏慌了,急忙磕头道:“皇上饶命!皇上饶命!民妇无知!还请皇上恕罪!”   景孝帝摆了摆手,“罢了,朕叫你进宫可不是为了跟你一个妇道人家扯这些的。朕也就直说了,朕打算下扬州,想让你做个向导。”   何氏这会儿压根顾不得什么礼仪了,急忙抬起头,脸上写满了愕然。   “怎么?你不愿意?”皇上的脸色沉了下来。   何氏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又磕了三个头,“能给皇上您带路,实在乃是民妇的之幸啊!”   景孝帝的脸色这才好看了许多,对着她说道:“好,你可还有什么要带的?”   何氏摇了摇头,“民妇不用带什么,只想带上民妇的丫鬟。”   “赵昌平!”   “是!奴才这就去办。”   ……   在二月初的时候,皇上突然病了,病情来势汹汹,黄太医被皇上召进宫住了半个多月都一直没出宫,整个大夏朝交到了太子手中。   太子身后文有陆太师,武有苏大将军,朝中一片太平,也没人想不开跟他对着干。   唯一让他心里不痛快的是,他自个儿在宫里头忙得昏天暗地的。   他老子要带着人去江南游山玩水不说,他家老五还趁着他忙,见天儿的往他府上跑。   苏九月临出发之前,还特地去了趟岳夫人的府上。   岳宝雅先前儿给她送信,说邀请她去参加赏花会,她注定也是赶不上了,就去跟她打了声招呼,说自己领命要去边关一阵子,恐怕不能来参加她的宴会了。   岳宝雅一阵失望,但也知道正事要紧,就嘱咐她外出小心。   苏九月答应了下来,还冲着她挤了挤眼睛,“估摸着等我回来,你亲事应当就定下来了,说不好都要嫁人了呢!”   岳宝雅年岁还小,被她这么一说,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我还小呢!才不会这样早嫁人!待会儿我就去找娘说说!九月姐姐不回来,我就不要嫁人!”   苏九月笑到不行,“既然如此,看来我是得早些回来了。”   话虽如此,她自个儿心里也知道,她是跟着皇上一起离京的,若是皇上不回来,她能怎么办? 第1177章 梓童要不要一起去   就在皇上准备出发前的那日,他思忖了片刻,到底还是决定去一趟皇后宫里。   皇后自从脚伤了之后,再也没来见过他一次,他有两次一时兴起想要在她宫里过夜,也被她以各种理由给打发了。   夫妻两人的关系一度降到了冰点,但这次他要出远门,宫里宫外自己病重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   其它各个宫里都有人过来慰问,皇后宫里却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赵昌平,随朕到皇后宫里坐坐。”   听着皇上的话,赵昌平也松了一口气。   皇上离宫这么大的事儿,皇后毕竟也是六宫之主,怎么可能瞒得住?   再说了,皇上走后,整个后宫都要靠皇后打点了,于情于理都应该去跟皇后娘娘打个招呼的。   也幸好皇上自个儿想起来了,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   皇上到了皇后宫里,皇后娘娘起身相迎。   “皇上万福。”   景孝帝一摆手,说道:“起身吧!梓童无需多礼。”   冯嬷嬷伸手将皇后娘娘扶了起来,皇后才跟在皇上身后朝着殿中走去。   看着皇上这样,哪儿像是个有病的?还趁着夜色过来,八成不想让人发现。   底下的宫女们已经很有眼色的送了茶水过来,皇上虽然担心皇后会对他下手,但是在皇后这里他却莫名有些安心。   他不仅夸了皇后宫里的点心,还喝了两杯茶水,这已经是破天荒的了。   就连皇后娘娘也的看出了些许不同寻常,就对着他问道:“今儿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皇上您怎的喜好吃甜食了?若是您喜好臣妾宫中的点心,臣妾让人做一些给您送去勤政殿便是。”   景孝帝笑了起来,“倒也不必如此,只是突然想起梓童自从进宫之后,再未出过宫。今儿朕来就是想问问,梓童可要随朕出宫散散心?”   若是他提得是旁的事情,皇后娘娘八成连想都不会多想,就直接一口拒绝了。   可是这一回,皇上提得这出,拒绝的话在嘴里打了个转,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去什么地方?”皇后娘娘到底没忍住,问道。   “江南。”   皇后顿时更心动了,江南啊!她这辈子还没去过呢!   她在这皇宫里,虽说衣食无忧,干什么都有人伺候着,却就像是那笼中雀,再也没有了自由。   若是能让他出去走走,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让她死在外边儿,她都心甘情愿。   “什么时候去?”   “明日。”景孝帝看着皇后那模样,就知道她八成是心动了,就冲着她笑了起来,“给梓童一日的收拾时间,应当够了吧?明日夜里,朕在差人过来接你。”   等从皇后宫里出去,赵昌平才实在没忍住,问了皇上一嘴,“皇上,您当真要带皇后娘娘一起去江南?怎的从前从未听您说起过?”   景孝帝叹了口气,“说句实在的,朕也是在见到皇后的那一刹那才决定的。兴许是人年纪大了,就容易心软,她也跟了朕大半辈子,朕没出过宫,她自然也没有,都是可怜人啊……”   赵昌平也在心中默默叹气,话虽如此,但他们原先压根没想到皇后娘娘也会去,带的人手不够,又得连夜布防了。   另外后宫不可一日无主,皇后娘娘离宫的借口,也得好好想想。   还有太子妃……恐怕也得进宫帮着处理后宫事宜了……   苏怡被夏荷从被窝里挖出来,一脸懵逼地听了宫里传来的消息,忽然就能感受到穆紹翎心中的不快了。   唯一高兴的兴许也就只有穆紹翎,他想着至少他家太子妃能在宫里陪他了。   苏九月和吴锡元因着是领了“皇命”去边关的,要比皇上早走两日。   他们在滦河边儿上会晤的时候,看到皇后娘娘也十分惊讶,夫妻二人双双行礼,“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看出了他们脸上的惊讶,就笑着跟皇后娘娘说道:“叫上苏大人一起,路上不但有人帮我们请平安脉,还有人能陪梓童说说话。”(注:梓童是皇上对皇后的称呼,跟现代丈夫叫妻子老婆一样,不是皇后的名字,不要再说跟哪本书的皇后撞名字了……)   皇后娘娘这才会心的笑了,她头上凤冠朱钗都卸了,只简单插着两个单簪,耳朵上戴着个翡翠耳珰,瞧着也就是个和蔼的寻常妇人模样。   他们登了船,因着是夜里出发的,皇上和皇后都没睡好,便各自回了船舱补觉。   甲板上只剩下苏九月和吴锡元夫妇,以及几个侍卫。   苏九月顿时都觉得压力小了不少,不穿龙袍的皇上依旧是皇上,谁在皇上身边儿能不拘谨啊?   恐怕……也就只有王启英了吧?   吴锡元看着她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也有些失笑,但一想也觉得正常,就冲着苏九月说道:“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   苏九月摇头,“还早呢!并不是很饿。”   这会儿太阳才刚从天边儿升了起来,照在河面上波光粼粼的甚是好看。   苏九月趴在围栏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吴锡元走过来问她,“媳妇儿?要不要钓鱼?”   苏九月眼睛一亮,“还可以钓鱼?”   吴锡元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你要钓鱼吗?咱们比赛?”   苏九月更加兴奋了,“好呀!不过我不太会钓鱼,你得教我。”   从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们下河摸鱼,那会儿她就不是高手,她家吃的鱼几乎都是蒋家大哥给的。   吴锡元让人拿了两个鱼竿过来,从头到尾给苏九月示范了一遍。   苏九月学着他的动作,挂上鱼饵,甩钩,就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等着。   吴锡元就坐在她身边儿,夫妻两人身边儿各摆着一个木桶。   苏九月坐了没多大一会儿,忽然感觉手上一沉,急忙拉紧对着吴锡元问道:“夫君,鱼儿这是上钩了吗?”   吴锡元见状就帮着她将鱼竿拉了回来,鱼儿出水的一瞬间,好看的尾巴在空中翻腾着,溅起的水花折射着日光格外的绚丽多彩。   “是了,夫人真真是好运。” 第1178章 叫朕三叔吧   苏九月看着钓起来的鱼儿,也高兴坏了,“我可真棒!锡元!咱们今儿中午就吃这条吧!”   吴锡元应了下来,“好,待会儿就让厨房拿去做了。”   至于皇上和皇后娘娘要吃什么,就让他们自己点吧。   兰草帮着她将鱼唇从鱼钩上取下来,放在了一旁的木桶里。   苏九月抬眼看着吴锡元,对着他俏皮地说道:“锡元,我已经领先了你一条鱼了哦!”   吴锡元笑着应下,“好。”   接下来,众人就看着苏九月一条接一条的钓起了鱼,吴锡元虽说也钓上来几条,但是跟苏九月一比顿时就比不过了。   皇后娘娘从船舱里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人在甲板上有说有笑的,两人又年轻又好看,往一起一凑就是一副美好的画卷。   年轻的时候,她也向往这样的感情,谁家少女不怀春呢?只可惜她命不好,拥有了世界上所有女人最尊贵的地位,却唯独没有感情。   那些期待与爱慕,都一点一点的在岁岁年年当中磨灭了。   苏九月让吴锡元说着话,也没注意身后。   倒是她身边儿的兰草看到了,急忙上前跟她说了一声,“夫人,皇后娘娘出来了。”   苏九月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放下手中鱼竿,转过身看了过来。   皇后娘娘一看她这动作,就知道她应该是看到自己了,就主动朝着甲板上走去。   苏九月和吴锡元迎了过来,“皇后娘娘,您醒啦?”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嗯,刚醒。”   说完,她想了想,又说道:“出门在外的,日后就不要如此多礼了,也别称呼我皇后娘娘,就叫……婶婶吧?”   苏九月一愣,急忙摆了摆手道:“这……这可使不得!”   皇后娘娘却脸色一板说道:“这有什么使不得的?听哀家的!”   苏九月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答应了下来,“是,婶婶。”   皇后娘娘脸上这才重新扬起了笑容,她吹着江风,问道:“我方才瞧见你们在钓鱼?收获如何?”   苏九月兴奋的道:“臣……我今日收获好多!咱们大伙儿一起吃都吃不完,我和锡元琢磨着将吃不完的就先放了,等回头我们想吃的时候再去抓。”   皇后娘娘听到苏九月话,走到木桶前看了一眼,见着满满一桶鱼,也有些惊讶,“没看出来,九月还是个钓鱼高手。”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倒也不是,我是今儿才跟锡元学的,实在只是运气好罢了。”   她一边儿说着,忽然想到皇后娘娘常年都在深宫里,只怕也没有这种体验,就对着她问道:“皇后娘娘,您要钓鱼吗?”   皇后娘娘确实来了兴致,她笑着说道:“我上次钓鱼已经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也不清楚自己还会不会。”   苏九月却道:“无妨,只当是个消遣。”   皇后娘娘听了苏九月的劝,也接过了她递过来的鱼竿,按着记忆中的动作,将鱼饵挂在了鱼钩上。   苏九月在一旁看着她优雅的动作,心里实在羡慕。   皇后娘娘身上的有些东西,是她一辈子都学不来的。   人这一辈子很多东西从生下来就定性了,即使她现在衣食无忧,甚至比起寻常人家还要富贵一些。但是她童年的那些经历将会一直一直刻在她的骨子里,从她的举手投足之间,影响她的一生。   皇后娘娘乃是名门贵女,她身上的气度,是家族用真金白银培养出来的。   只可惜便宜了皇上,皇上还不珍惜。   这些都是苏九月自个儿在心中琢磨的,嘴上却半点都不敢说。   她要是敢说出口,怕是要被皇上从这船上丢下去喂鱼了。   皇上比皇后娘娘晚起一会儿,他起来的时候,看着其他三人在船头有说有笑的,跟一家三口似的。   他蛮横地走了过去,笑着问了一句,“你们聊什么呢?”   苏九月等人都回过头来,见着皇上出来了,急忙行了一礼,“皇上。”   皇后才说道:“没什么,就是在闲聊,我们钓了许多鱼,再琢磨晚上吃什么菜。”   皇上的视线也落在了一旁的木桶里,“呦!当真不错啊!看来今儿我们可以吃炖全鱼宴了!”   皇上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看着皇后娘娘,问道:“梓童,都是你钓的?”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脸上带着若即若离地笑,跟她方才和苏九月吴锡元说话的时候相比,显得十分敷衍。   “我哪儿有这本事?就一条是我钓的,其他都是九月的功劳。”   皇上明显也感受到了她的疏离,他心里有些不痛快,但脸上却不怎么在乎。   就说道:“无妨,梓童钓得那条,今晚上朕来吃!”   说着还双手背在身后朝着木桶里探头看,“哪条是梓童钓的?”   皇后娘娘扯了扯嘴角,对着冯嬷嬷说道:“给皇上找出来吧!今儿中午就是皇上的午餐了。”   冯嬷嬷忍着笑,从木桶里找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鱼,“皇上……”   皇上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属实有些小了,梓童还需努力才是。”   皇后娘娘听了他这话,立刻收敛了面儿上的笑容,对着他说道:“皇上,出门在外的,称呼还是要改一下了。日后就叫我晚娘吧。”   她说着话,又看了一眼苏九月说道:“九月他们叫我婶婶,叫你的话……”   她思忖了片刻,开口说道:“就叫木老爷吧!”   她这话一出,皇上的脸都黑了。   瞧着她这模样,分明就是不愿意再跟自己有任何关系。   景孝帝多霸道一人,怎么可能顺了她的心意?   “叫木老爷作甚?就叫朕三叔吧。”   苏九月:“……”   吴锡元:“……”   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是按常理出牌的,但是他们却也不能不顺从,只是这一声三叔……他们实在叫不出口啊!   偏偏皇上像是知道了他们的心思一般,转过头就跟苏九月和吴锡元说道:“来,先叫一声,朕熟悉熟悉。”   说完,还得意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的脸色,神色间沾沾自喜,瞧起来幼稚至极。 第1179章 不想再给他半个眼神   皇后娘娘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苏九月和吴锡元也不敢违背皇上的意愿,叫了一声,“三叔。”   皇上的脸色更得意了,“不错,日后就这么叫。晚娘,朕有些饿了,让厨房摆饭吧。”   皇后娘娘手里还拿着鱼竿钓着鱼,听了他的话就说道:“木老爷,您还当这是在宫里呢?御膳房什么都给您备着。这是在船上,您的午膳还在木桶里呢!”   景孝帝眉头一皱,但是很快就松开了,“罢了,让人拿些点心,朕先垫垫肚子。”   皇上说了这话,也没有走开的意思,反而过去拿起了吴锡元放在一旁的鱼竿。   皇后娘娘心无旁骛,视线只是落在水平面上。   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才不想再给那个男人半个眼神。   皇上心里其实有些不明白,在宫里的时候,皇后对他还会傅衍一二。怎的出宫之后,却连傅衍都懒得傅衍了?   似乎就是在上次皇后脚受伤之后,她对自己就再也没了笑脸。   苏九月也是这时候才体会到什么叫做伴君如伴虎,皇上沉着一张脸,旁边的皇后娘娘摆明了不想跟他说话。   气氛一时间尴尬到了极点,苏九月甚至有些想拔腿逃跑。   可是她却躲无可躲,只能往吴锡元身边儿凑凑,伸出小手在他握紧的拳头上戳了戳。   吴锡元张开手掌将她的小手包裹在了掌心里,苏九月的一颗心这才稍稍安定了些许。   船上的日子稍显无聊,中午日头好的时候,可以在甲板上晒晒太阳,可是一到太阳西斜,江风一吹就有些冷了。   冯嬷嬷上前给皇后娘娘披上大麾,“夫人,外头冷了,咱们回船舱休息吧?”   皇后娘娘点头应下,“是有些累了。”   她起身跟皇上说了一声,便回了船舱。   皇上准了,又跟吴锡元夫妇两人说道:“你们也不用陪着了,回去歇着吧,朕自个儿待一会儿。”   等吴锡元和苏九月都进了船舱里,景孝帝的脸色才又沉了下来。   他的臣子都可以跟夫人一个船舱,他明媒正娶、祭过祖、告过天的皇后,居然跟他分两个船舱住!真真是好的很!   景孝帝怎么想都咽不下这么一口气,他紧了紧自己身上衣裳,也推门去了皇后的船舱。   冯嬷嬷才刚点了两盏蜡烛,屋子里已经暗下来了,皇后娘娘还想看两眼书。   见着景孝帝进来了,主仆二人俱是一惊,“皇上,您……”   景孝帝摆了摆手,“不必多礼,今儿朕就在你这儿住了。”   皇后娘娘:“……”   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皇上,臣妾夜里睡觉会打呼,担心扰了您的清静。”   景孝帝眉头一皱,“朕记得你从前都没这毛病啊?”   倒是他夜里睡觉会打呼,说梦话,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臣妾如今也上了年纪,哪儿还能跟年轻时候比?”   她原本以为皇上会知难而退,谁知道皇上根本就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只是随意地走到她的床前坐下,说道:“无妨,朕如今睡得踏实,你也吵不到朕。”   皇后娘娘看着已经自个儿脱了身上的外套,似乎打定主意不走了。   夫妻几十年,她也早就摸清楚了皇上的性子,看样子今夜他是不会走了。   她将手上的书合上,对着冯嬷嬷说道:“去打了水来吧。”   他们洗漱了一番,便各自睡了。   这天夜里是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来跟皇上一起睡觉睡得最好的一个晚上。   从前跟皇上一起睡,夜里她几乎不敢怎么睡着。她害怕自己睡相不好,吵到了皇上,也有些舍不得睡,时常守着他,一守就是一夜。   而今天她倒头就睡了,管它做梦不做梦,打呼不打呼,夜里若是不小心将这个狗男人踹下床,那才解气呢!   苏九月悄悄趴在门缝朝着外头看,见着外头都没了动静,她才拧着眉头回过身,压低声音对着吴锡元说道:“锡元,皇上似乎去了皇后娘娘的船舱了。”   分明他们两人白日里,还是各自睡各自的。   吴锡元将被子掀开一角,示意她上床躺下。   苏九月穿着亵衣钻进了他的怀里,他才说道:“皇后娘娘和皇上也是夫妻,皇上便是去了,也没关系的。”   苏九月趴在他的怀里,抬头看着他的下巴,拧着眉头说道:“可是我分明瞧见皇后娘娘那样子,似乎有些不待见皇上啊?”   吴锡元赶紧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九月,这话可不兴说啊。”   苏九月吐了吐舌头,“又不跟外人说,这不是就撕下来同你说呢嘛!总觉得皇后娘娘很委屈。”   吴锡元也在心里叹了口气,上一世在景孝帝死后,皇后娘娘压根就没有当太后,而是直接遁入空门了。   皇后娘娘确实很可怜,一辈子被皇上防着,没有自己的孩子,母族也一直被各种削弱……   但是这些都是皇上的制衡之术,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一连三日,皇上都宿在了皇后娘娘屋子里。   他们上了年纪,倒是也不做什么,就是盖着棉被纯睡觉。   等到了第四日的清晨,他们从船舱里出来,关怀远走过来禀报道:“老爷,夫人,到通州了。”   通州可是个大的港口,他们的船要在这里补给一下新鲜的水果和蔬菜。   若是普通船员,他们兴许十天半个月才靠岸一次,但这回他们船上的是皇上和皇后,怎么能相提并论?   皇上听到通州,也来了兴致,转头问皇后娘娘,“晚娘,可要下去逛逛?”   他们本来就是出来微服私访的,哪儿有一直在船上的道理?扬州迟些去也不是不行。   皇后娘娘答应了下来,“既然来了,就去转转吧!”   码头上很多人穿着破旧短衫在扛包袱,即使天儿还有些冷,他们也依然穿着单衣,累得满面通红,额头上全是汗珠子。   如此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苏九月和吴锡元还好,到底也是见过世面的。   可怜皇后娘娘出门向来都是被清场的,何时见过这阵势?整个人都看呆了去。 第1180章 十分委屈   “婶婶,你当心着些。”苏九月担心她脚下不稳,急忙走过去扶住了她的手臂。   皇后娘娘侧过脸看着她笑了笑,“无妨。”   说话的功夫景孝帝也走了过来,苏九月十分识趣儿地退后了两步,将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位子让了出来。   “晚娘,原先是否从未看到过这种场面?”景孝帝乐呵呵地道。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是从未看到过,今日还是头一次。”   他们才刚下船,就有人来拉客了,“老爷夫人,二位可需要代步的轿撵?”   还没走到景孝帝跟前儿,就被赵昌平拦下来。   赵昌平看了一眼皇上和皇后娘娘,就听皇后娘娘说道:“在船上久了,就想下来走走,轿撵倒是不必了。”   赵昌平又看向了皇上,毕竟皇上才是他的主子。   直到看到了皇上点头,赵昌平才重新回过头去,“不必了。”   忽然前方就骚乱了起来,听到有人大喊道:“快跑!黑虎帮的人来了!”   “小心点,别踩到我的菜!”   “儿子!儿子!别瞎跑!”   ……   苏九月见状也抬眼看了过去,就看到不远处确实有一伙人手里拿着家伙什走了过来,一路上打砸抢,所到之处一片鸡飞狗跳。   他们船上的管事也急忙走了下来,冲着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说道:“老爷夫人,黑虎帮的人来了,咱们避一避吧?”   景孝帝微服私访,出来带的人手也不够,再加上他们还带了女眷。因此也并未跟他们正面对上,而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咱们先回船上去。”   他们前脚刚上船,管事就急忙让人将起了锚,将船驶离了岸边。   苏九月他们一行人站在甲板上,看着那些黑虎帮的人在岸上为所欲为,眉头都皱得紧紧的。   “这个黑虎帮到底是怎么回事?”景孝帝问道。   管事叹了口气,“黑虎帮是当地的一个恶势力,他们就喜欢来港口打劫那些货商的船,往往出来一趟都会满载而归。”   景孝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当地的官员都不管的吗?”   管事摇了摇头,“黑虎帮的帮主据说大有来头,每年孝敬给知州的钱财也不在少数,因此官员们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经常走京杭大运河的商人几乎都知道此地有这么个帮派,除非必要,大家也不会在此地多停留。”   景孝帝黑着脸道:“怪不得通州这么大的地儿,港口才停了这么些船只。”   苏九月悄悄在一旁问吴锡元,“锡元,你说皇上会管此事吗?”   吴锡元凑到她的耳边,小声嘀咕道:“被人冒犯了,皇上当然忍不了,定然会管的,你莫要担心。”   苏九月这才舒了一口气,“是得管管了,当地的百姓也太苦了。”   通州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却没想到当地的帮派居然嚣张到这种地步。   果不其然,就听到皇上怒道:“岂有此理!朕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是个什么来头!”   “赵昌平!让人去查!”   “是!”   皇上身边儿高手如云,查这么点小事,自然是信手拈来。   不过一个时辰,就得到了消息。   “皇上,那黑虎帮的帮主名叫褚英华,他……他是皇后娘娘娘家小舅子的妻弟……”   皇后娘娘的脸色也是前所未有的难看的,她自个儿在宫里忍气吞声,这些人却在外头打着她的旗号为所欲为?若是她这些年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给这种货色换取一些利益,那她这辈子牺牲了自由和孩子真真是太可笑了。   苏九月和吴锡元以及皇上均是一愣,就听到皇后娘娘已经冷着声音开口了,“让人去将那个褚英华给本宫抓来!”   他们若是想要跟一个大的帮派正面对上,确实有些吃力,但若只是将褚英华给绑过来,倒是简单许多。   皇上也明白皇后娘娘此时的恼怒,就给了赵昌平一个眼神,赵昌平应了下来,“是,皇后娘娘!”   .   褚英华今日才刚刚得了手下们的孝敬,他看到摆在院子里的四口大箱子,脸上写满了不满,“怎的才这么点东西?”   手下人也是一脸为难,“主子,咱们如今的名声都传出去了,那些商人从咱们这儿路过都不靠岸了,咱们也没法子啊!”   褚英华冷哼一声,“说你蠢你还真是蠢!他们不靠岸了,你就不会再想其他的法子吗?”   手下人拧着眉头,额头上都是冷汗,“什么……什么法子?属下愚笨,实在……”   褚英华端起酒杯小酌了一口,“他们不靠岸,你们不会想法子将河拦起来?”   手下人一脸惊讶,“主子,这……”   褚英华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不行?不过区区一条河,又不是海,别说你们拦不住!”   手下人叹了口气,只觉得他家主子的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就说道:“主子,咱们若只是在岸上期待抢抢东西,有赵大人替咱们兜着,也不会出事儿。可是咱们若是胆敢拦了京杭大运河,只怕很快就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了!等那时候,别说赵大人了,只怕皇后娘娘也保不住我们啊!”   褚英华脸色很是难看,他仔细衡量了一番,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佯装成水贼,看到有大的货船从此地经过,就给我抢了!”   “是!大人,您还别说,今日港口不远处就停了两艘船,看着就很气派,若是抢了应当会收获不小。”   “你们下去办!”   ……   就在手下人走了之后,褚英华独自一人在屋内饮酒作乐,被美人喂一口酒,又吃一口菜,好不快活。   忽然两声破空声传来,石子破窗而入,直接击灭了屋子里亮着的两盏灯,屋子一下子就陷入了黑暗。   慌乱的惊呼声传来,等到下人们抹黑重新点亮了屋子里的灯,却发现他们家主子已经不见了踪影。   顿时,府上就陷入了无尽的慌乱之中。   褚英华是被一盆冷水浇醒的,他一边打着寒噤,一边儿抬头看着周围的一切。   屋子里人不少,一男一女应当是主子,其他都是下人。 第1181章 皇上莫去   因着此事跟皇后娘娘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苏九月和吴锡元就不好掺和了。   皇上对此案子也显得格外重视,大有亲力亲为的意思。   褚英华眯着眼睛,甩了甩头发上的水珠,就听到面前那个气势十足的男人问道:“你就是褚英华?”   褚英华被堵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赵昌平见状,走了过去,将他嘴上的帕子扯了下来。   褚英华四下打量一番,猜测他应该是在船上,莫非这人就是方才下人们说得那艘货船的主子?对方得知自己要对他们动手,就先下手为强了?   见着褚英华不说话,皇上才又接着说道:“不过你开不开口,你就是褚英华,这点不会错。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敢在此地为所欲为?”   皇后娘娘听了皇上这话,脸色更是阴沉的厉害。   而褚英华一听他这话,敏锐地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这人该不会是个什么高官吧?怎么瞧着他说话都是一副打官腔的模样?   见褚英华还是不说话,景孝帝逐渐没了耐心,对着侍卫们说道:“来人!用刑!”   褚英华整日养尊处优的,哪儿是个能受得了苦的人?   急忙求饶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景孝帝见状,眉头一挑,“饶命也行,你且说说,到底是谁给你的胆子?”   褚英华跪在地上,低声说道:“没有谁给小的胆子,小的也什么都没做。”   景孝帝差点被他气笑了,“事到如今,还敢不承认?倒真是个嘴硬的,看来还是得用刑才是。”   褚英华看着一旁的侍卫隐隐有拔刀的趋势,急忙又磕了个头,“是赵大人!通州知州赵大人给小的的胆子!”   他就不信了,对方还能杳无声息地将赵大人给绑过来?   赵大人可是朝廷命官,胆敢对朝廷命官用私刑,只怕就算到了皇上面前,也说不过去。   景孝帝微微颔首,“你们在此地强抢路过的货商和百姓们的财物,已经有多久了?”   “三年而已,如今路过的货商越来越少,我们也就偶尔动手一次……”   当地的商人想要将货物运进通州,必须要给他们缴纳巨额保护费,有这些商人们养着,他们就算不抢东西,日子也照样过得滋润。   只可惜羊毛出在羊身上,通州本地的货物价格通通高到离谱,老百姓们苦不堪言。   “三年……而已?”景孝帝呵呵笑了起来,“确实不错,瞧着天儿像是也快要亮了,咱们一道去见见赵大人吧。”   褚英华还摸不清来人的身份,也不知道此事赵大人能不能摆平。   他们只是在通州小范围的为所欲为,谁知道京城里居然会派人过来调查?   事到如今,褚英华依旧不清楚,他只是倒霉的正好被外出巡游的皇上给碰上了。   天才刚蒙蒙亮,苏九月就醒了。   她搭在吴锡元腰间的手已经出了一层薄汗,“锡元,醒醒。”   吴锡元睁开眼睛,看着船舱外头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而他身边儿的苏九月正一脸后怕地看着他。   他顿时就意识到了,应当是九月又做噩梦了,便对着苏九月问道:“又做噩梦了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锡元,快去拦下皇上!有人要对皇上动手!应当就是那个褚英华的人!”   “是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身份暴露了?”吴锡元下意识地说道。   苏九月摇了摇头,“应当没有,是那个褚英华贼胆包天,让人假扮水贼。他们是趁着皇上下船的时候动手的!”   他们乘坐的这艘船是经过改造的,普通的水贼很难进攻,若是皇上不下船,对方应当打不上来。   吴锡元听了苏九月这话,也睡不着了,从床上起来将衣裳穿上。   皇上所在的船舱还没动静,倒是赵昌平已经守在门外了。   见着吴锡元出来,赵昌平对着他行了一礼,“吴大人,早。”   吴锡元给他还了一礼,才问道:“皇上起了么?”   赵昌平摇了摇头,“尚未起身,但估摸着也差不多了。”   吴锡元见皇上还没起,便让人送了热水到船舱,他和苏九月洗漱了一番。   才刚收拾好,门外就有动静了。   皇上那边儿也起了,听闻吴锡元来了,就将他叫了进去。   “锡元,待会儿咱们一起去赵大人府上坐坐。”   吴锡元一听他这话,急忙劝道:“皇上,赵大人什么身份,还值当您亲自去见?不若还是让赵大人来见您吧?”   景孝帝眉头一皱,“朕不大想暴露身份,亲自去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岂不更好?”   吴锡元摇头,神色十分凝重,“皇上,敌众我寡,为了您和皇后娘娘的安危,可千万不能下船啊!”   景孝帝眉头一扬,“莫非他们还有胆子敢对朕动手?”   吴锡元摇头,“皇上您和娘娘千金之躯,还是莫要用自个儿来测试对方的忠诚。”   景孝帝正要说话,就听到一旁的皇后娘娘说道:“就听吴大人的吧,皇上您手书一封,让人去将赵大人叫过来问问,谅他还没有胆子造反。”   景孝帝见皇后都发话了,最后还是让人拿着尚方宝剑前去请人。   众所周知,尚方宝剑如今都在皇上跟前儿的红人吴锡元大人手中。   赵大人一看到这把剑,顿时就慌了。   “坏菜了!怎的吴大人不声不响地来了?他才到就要见本官,也不知是不是为了黑虎帮的事儿?”赵大人心中十分忐忑。   下人们就安慰他,“近些日子黑虎帮行动的也不频繁,按理来说,吴大人应当也是不知晓的,大人您莫要太过担忧。凡事儿还是得先去看看,才知道啊!”   赵大人想了想,到底没胆子不去。   可是等他到了之后,见到主座上坐着的那位,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就连吴锡元大人都只是站在他的身侧,再看这位的年纪和气度,是谁那还用猜?   赵大人吓得几乎腿软,直接扑通一声跪下,“臣赵暮春见过皇上!”   景孝帝闻言冷哼一声,“不错,还算有点眼力界儿。” 第1182章 居然碰上本尊了   赵暮春一听这话,心里更慌了。   他早些年一直在徽州,还是去年才被原先的燕王现在的太子爷调到了通州来。   若是他还老老实实待在徽州,就不会碰上褚英华,他只是一个没有背景的普通官员,碰上这种勋贵人家连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除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能怎么办?   他在心里替自己叫屈,但当着皇上的面儿却半句都不敢多说。   “赵暮春,你猜朕为甚让人将你叫过来?”   赵暮春跪在地上,低垂着头,眼睛盯着木板与木板之间的缝隙,“臣不知。”   皇上嗤笑一声,“不知?看来朝廷确实养了些许没用的人,你这通州知州也不用当了。”   皇上一句话,他多少年的寒窗苦读都白费了。   赵暮春哭丧着脸,给皇上磕了个头,“皇上,臣也是实在没有法子,那褚英华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戚……臣……臣这也是不看僧面看佛面……”   他话都没说完,皇后娘娘就冷声打断了他,“本宫的亲戚?本宫何时有这么一门亲戚?本宫自个儿为何不知道?”   皇后娘娘这话一出,赵暮春顿时就更加着急了。   先前儿他看着皇上身边儿坐着个妇人,瞧着雍容华贵的,还当是宫里的哪位妃子。   可谁知道皇上居然是带着皇后娘娘本尊出宫的,这么两尊大佛旁人碰上一尊就够头疼的了,他居然还一次性碰到了两尊。   他急忙又磕了三个响头,“皇后娘娘饶命,那褚英华乃是您弟媳家的弟弟……”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本宫娘家人都不敢在外为所欲为,不过是个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的亲戚,你们这样纵着他?怕不是想坏了本宫的名声?”   皇上听到皇后娘娘开口了,倒是也不说话了,只在一旁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赵暮春被皇后娘娘问得是哑口无言,他也不敢明着说怕皇后娘娘给他穿小鞋。   只是看着他脸上的不服气,皇后娘娘自个儿心里多少明白一些。   她就对着赵暮春问道:“你可知道原先在你之前,是谁在通州任职的?”   这个赵暮春倒是还算清楚,“回皇后娘娘的话,是钱耀庆钱大人。”   皇后娘娘看着他问道:“钱大人在你来此处任职之前,一共在通州任职十一年,怎的本宫却从未听说过有这种事情发生?”   赵暮春愣住了,皇后娘娘嘲讽一笑,“总有些人觉得自个儿有各种各样的委屈,但常言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更何况是一个什么都不是褚家。你一个朝廷命官,居然任由此地的恶势力在一年时间壮大到如此地步?你是什么都没做,但你不闻不问就是最大的无能!若是所有官员都如同你这般,没了气节,咱们大夏朝还要怎么长久?!”   赵暮春张了张嘴,不知道要如何反驳。   皇后娘娘又接着问道:“大夏朝多的是皇亲国戚,这才不过是本宫弟媳的娘家人,其他地方多的是皇上自个儿的亲戚!那么多皇叔王爷的,怎的也没瞧见旁人将人纵容到如此地步?!”   赵暮春被皇后娘娘三言两语问的额头上的汗水就流了下来,砸在了地上。   他急忙磕头求饶,“皇上饶命,皇后娘娘饶命,臣无能,臣愿意领罪。”   皇后娘娘这才又看向了在一旁看戏的皇上,皇上收到了她的视线,又接着问道:“赵暮春,朕将你原地革职,你可服气?”   赵暮春的心都在滴血,但他也知道,听着皇后娘娘和皇上这口气,将他革职算是对他最好的处置了。   他跪下来磕了个头,“臣遵旨!”   皇上又让人将褚英华带了进来,褚英华一进船舱,就看到了跪在地上的赵暮春。   “赵大人!您……您怎么?”   赵大人怎么跪在地上啊?来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才能担得起这样的大礼啊?!   褚英华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皇上身边儿的赵昌平突然厉声呵斥道:“还不跪下!”   褚英华身上并未有一官半职的,即便是他有,见了皇上和皇后依旧得行大礼!   褚英华还没搞明白,就被人从身后踹了一脚膝盖,他腿一痛,直接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赵暮春跪在一旁,压根就不敢跟褚英华对视。   褚英华心里万千疑惑不假,但他也知道,自己这一回应当是踢到铁板了。   “不知您是京里头的哪位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冒犯了您,还请您别和小的一般计较。”褚英华变脸倒是很快,他冲着这二位拱了拱手,想着赶紧将这位大人糊弄走,通州照样是他的天下!   景孝帝不答反问,“你看着我像是哪位大人呢?”   褚英华讪讪一笑,“草民这哪儿猜得出来?但瞧着您这通身的气度,应当也官职不低啊!”   景孝帝笑了起来,“你眼力倒是不错,就是心眼坏了。”   褚英华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拐弯抹角地说出了自个儿的身份,“这位大人,我家姐姐乃是皇后娘娘堂弟的妻子。您打狗还要看主人啊……”   景孝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甚至他还转头看向了一旁的皇后娘娘。   皇后这些天对着他脸上都是无悲无喜的,也只有这会儿瞧着她生气的模样,才让他觉得她红尘未了。   皇后娘娘果然没忍住,对着褚英华道:“本宫家里可没你这样无法无天的畜生。”   褚英华听了脸上下意识地浮现了怒火,可是下一瞬他就理清了皇后娘娘的话,他整个人仿佛被冰冻住了一般,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只额头上的汗水在不停地沁了出来,他这么些年一直借着皇后娘娘的名号在外头为所欲为,大伙儿多少也给他些面子。   他做梦也没想到他这一回居然是碰上了皇后娘娘本人了。   皇后娘娘看他这样,就叹了口气,“皇上,当初本宫就说褚家不行,褚家姑娘不堪为妇。娶妻当娶贤,一代贤妻良母能影响三代人。是您非要给本宫的堂弟保这么一门亲事的,如今褚家道德败坏,出了这样的事儿,要臣妾说,跟您也脱不开关系。” 第1183章 多行不义必自毙   若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若不是因为他是皇上,皇后娘娘只怕一杯热茶都要泼到他脸上了。   当初皇上忌惮他们王家,故意去先皇跟前儿给她弟弟保了这么一桩不打眼的亲事。她去他的书房求了三次情,他却一次都没见。   如今她娘家出了这样的事儿,皇上他休想再将罪名扣到她娘家头上。   景孝帝被皇后娘娘这样一句话,说得也有些心虚。   那时候他年轻气盛,只想着自个儿娶不到心仪的女人,定然是王家在背后操作。   凭什么他们就能娶个门当户对的好妻子?   褚家姑娘也是他特意去先皇面前给他小舅子求来的好亲事。   至于先皇,见着他自个儿非要削弱自己的势力,自然是乐见其成,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答应了。   后来他在参与皇位之争的时候,差点没给早先时候的自己一巴掌,活生生的走了这么一步差棋。   也亏得他有陆老太师和苏大将军支持,不然今日坐在皇位上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听着皇后娘娘的话,景孝帝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冲着她说道:“梓童说得是,此事朕也是有责任的。”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问道:“皇上,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个褚英华?”   皇上想了想,道:“他在此地拦路抢劫了这么多次,想必收获不少,就将他的家产全部拿出来救济当地的穷苦百姓吧!也算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吧!”   说着话,他又看向了褚英华,“至于他嘛……”   皇上摸着下巴,还在琢磨着,这人要到底怎么处罚才行。   忽然外头“轰隆”一声,将景孝帝从思绪中拉了回来,皇后娘娘和吴锡元夫妇二人也都是一脸惊吓。   吴锡元直接从船舱跑了出去,过了没一会儿他就回来了,“皇上!外头有人靠近咱们的船,曹侍卫制止了也不停,便只好组织人将船只逼停。”   景孝帝在最初的惊讶之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他微微颔首,嗯了一声,“将赵暮春和褚英华都关起来,其他人去将那艘船上的人都给朕抓回来!朕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袭击朕的船只!”   吴锡元应了下来,带着人就上了甲板。   苏九月看着他的背影分外担忧,他一个文臣,跑去甲板上作甚?刀剑无眼的。   今日的形势早就跟梦里不一样了,就连她自个儿也说不好,锡元到底会不会有事。   她着急的不行,皇后娘娘也是个心细如发的,见状便对着冯嬷嬷招了招手,跟冯嬷嬷耳语了两句。   冯嬷嬷应了一声,从船舱里走了出去,派了皇后身边儿左三去保护吴锡元安危。   他们所乘坐的这艘船只是经过的改造的,船上有安装的大炮,还有配备了许多十字弩。   就褚英华那几个没经过实战的乌合之众,又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   才一个回合,对方的船就沉了,一群人在水中鬼哭狼嚎的。   曹侍卫让人将他们都捞了出来,挨个审问。   被关在小黑屋的褚英华和赵暮春二人都忐忑不已,特别是褚英华。   赵暮春一看他这模样,突然就开口询问道:“褚英华,外边儿那些进攻的人,该不会都是你的人吧?”   褚英华张了张嘴,脸色苍白到了极致,“我……我也没想到他是皇上啊!要是知道他是皇上,借我几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他出手啊!”   赵暮春嗤笑一声,一边笑一边摇头,“您哪儿还需要借胆子?我瞧着您这胆子真真儿比谁都大!这回您要动手,我可丝毫不知情!您要死自个儿死,可莫要连累我!”   袭击圣驾是什么罪名,只怕整个大夏朝上至八十岁老汉,下至七八岁的总角幼童都知道!   褚英华就是知道后果,这会儿他才脸色极为难看。   他一开口,就带上了哭腔,“这可怎么办啊?!您说,皇上他怎么不早点派人将我抓来?我也就不会下这个命令了!”   赵暮春叹了口气,“古语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待会儿您见了皇上还是好好跟他老人家求求情啊!”   褚英华微微颔首,嘴上喃喃道:“对,不知者不怪,我也不知道是皇上啊……”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服赵暮春,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然而,他们都没有想到的是,皇上压根就没见他们。   而是将那些从冰冷的河水里捞出来的乌合之众叫了过来,亲自审问了一遍。   这些跟在褚英华身边儿的人,说起他的罪行简直头头是道。   这样一个无恶不作的恶霸形象,就在他们一点一滴的描述当中,活灵活现的出现在了景孝帝的脑海中。   皇后娘娘看着皇上走了,就叫了六神无主,不停朝着外头张望的苏九月一声。   “九月。”   苏九月被她拉回了思绪,冲着她扯了扯嘴角,“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拉过她的手,轻轻拍了拍,“你别担心吴大人,方才本宫已经让左三去保护他了。”   苏九月一喜,急忙拎起裙摆就要跪下给她行礼,却被皇后娘娘拉住了,“不必如此,你们夫妇二人跟着根本和皇上出来的,本宫和皇上也应当护着你们二位的周全。”   皇后娘娘从来都是如此,皇上叫他们夫妇来,是保护自己的成分居多,而皇后娘娘却要反过来保护他们。   当初平王进攻皇宫,皇上只带着穆王爷在勤政殿。   整个后宫几乎都没有什么兵力,秋林当时也告诉了她,说皇后娘娘让她们和宫女们一起先跑,她留下来断后。   只从这一点上来看,皇上就配不上皇后娘娘。   皇上是自私的,而皇后娘娘才是真真正正将天下的百姓当做自己的子民,无私且伟大。   当然,这一切苏九月也敢在心中悄悄吐槽,多的一句也不敢说。   “多谢娘娘!”   皇后娘娘和蔼地拉着她的手,让她在自个儿身边儿坐下,温声说道:“你也坐下歇歇吧,今儿一早上就跟着担惊受怕的,实在不容易。” 第1184章 绞刑   苏九月对着温柔的皇后娘娘,心绪也跟着安定了下来。   “臣哪儿有什么担惊受怕的,倒是娘娘您多好一人,却被这起子不相干的人拖累。”她说这话已经有些逾越了,但她也是真心在替皇后娘娘打抱不平。   皇后娘娘也能感受到她的好意,闻言轻声笑了起来,“也拖累不了,本宫这些年所做的一切,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这一两个不相干的人,还影响不到本宫。”   原本苏九月是来安抚皇后娘娘的,她也不知道事情最后怎么会演变成皇后娘娘在安抚她。   两人正说着话,船舱的门帘一挑,景孝帝走了进来。   也只有他敢随意进出皇后娘娘的屋子,还不用被通报。   皇后娘娘的脸色不怎么好看,皇上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   皇后娘娘将他们的四人恩怨压了下来,转而问他,“审问的如何了?”   “那狗东西在此地为所欲为,手上还沾着几条人命呢!”皇上显然是气急了。   皇后娘娘的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对着他说道:“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明日午后,在码头处以绞刑!”   皇后娘娘听他这么说,显然并不十分意外,就说道:“本宫看过他行刑再走。”   皇上听了她这话,倒是有几分惊讶。   “还是别看了吧,省得夜里睡不着。”皇上规劝道。   皇后娘娘却不肯,她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本宫平素没做过什么亏心事,又怎会睡不着?倒是皇上您,还是别去看了。”   她这话里有话,一开口,皇上脸就黑了。   真要说起来,他做过的亏心事那可多了去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苏九月只觉得自个儿在船舱里待着有些多余,同时还有些担心皇上和皇后娘娘吵起来。   皇后娘娘却只是抬眼看了皇上一眼,淡淡地说道:“场面有些血腥,皇上您年岁大了,比不得原先年轻的时候,别被吓着了。”   皇上见着皇后娘娘也已经给他台阶下了,就顺着她的话说道:“无妨,只是在船上远远地瞧着,让赵暮春去行刑。”   冯嬷嬷给皇上也倒了一杯热茶,皇后娘娘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略微有些不自在的苏九月,就对着她说道:“九月,你也回去歇着吧。”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才从皇后娘娘的船舱里退了出去。   她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不愿意围了许多侍卫,也没想着过去凑热闹,就独自一人回到了船舱里等着吴锡元回来。   吴锡元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苏九月坐在床上百无聊赖地做着针线活。   他笑了一声,“在京城里的时候,一件衣裳只袖子就做了半个月,没想到出来了进展倒是快了。”   苏九月抬头看他,“是啊,出来倒是闲下来了。不得不说,跟着皇上出来也算是个美差。”   吴锡元在她身边儿坐下,两手撑在了大腿上,赞同地说道:“确实不错,跟皇上出来伙食都比我们自个儿出去的好。”   苏九月又问起了他们审问的情况,“我方才听皇上说判了那个褚英华死刑,你们审问出什么了?”   吴锡元脸色沉了下来,“那个褚英华强抢民女,杀了人家全家。还看中了一个富商家里的传家宝,杀了人家两个儿子,才将传家宝抢来了……”   他越说,苏九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了,“听你这么说,那这人确实该死。”   吴锡元叹了口气,“他死不足惜,只可惜被他害死的人却回不来了。”   第二日一早,通州码头就热闹了起来。   许多老百姓听到敲锣打鼓,好奇归好奇,却不敢过来看。   就担心又被那个黑虎帮抢了,他们都够穷了。   皇上见着其他老百姓不敢过来,还专门派人过去喊话,告诉他们今日要在码头处死黑虎帮帮主褚英华!   当然皇上不好出面,吴锡元也因着对外说得是去了边关,不好暴露行踪。   因此去执行此事的正是赵暮春,由皇上身边儿的曹侍卫监管。   老百姓们听说那个祸害可算要被杀了,再三确认事情真伪之后,立刻奔走相告。   大家跑去了码头上,由远及近,围得那叫一个人山人海。   除了普通老百姓之外,还有许多当地的富户,也都跟着跑了出来。   苏九月跟在皇后娘娘身后,远远地站在船头,看着褚英华和他的党羽一并被处刑,才伸手扶在了苏九月的手上,转身跟着她朝着船舱里走去。   “这才出来没多久,就发现了这么一桩案子。这偌大的大夏朝藏污纳垢的地方应当不少啊!”   苏九月也跟着叹气,她平素不大懂朝廷上的事儿,但如今她也知道此事的恶劣程度。   皇后娘娘才刚说完,就笑了起来,“瞧我,跟你说这些作甚?”   苏九月摇头,“皇后娘娘,藏污纳垢的毕竟只是少数,若是哪里都清清白白的,皇上和您微服私访也就没了意思对么?”   皇后娘娘看着她笑,“本宫倒是没了意思,也想着百姓们都过得好好的。”   苏九月安抚道:“娘娘,咱们大夏朝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她这番话正巧叫皇上听到了,皇上哈哈大笑着道:“不错,是会越来越好的,若是在从前我哪儿还敢独自一人离京?将大夏朝交给太子?这不是天方夜谭么?如今比起从前真真儿是要安稳太多了。”   皇上娘娘听了他这话也十分赞同,“这倒是。”   他们正说着话,何氏远远地站着,似乎是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但却不敢上来。   最后还是被冯嬷嬷发现了,她跟皇后娘娘低声说了两句。   皇后娘娘偏过头看了一眼何氏,对皇上说道:“那位女子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将她叫过来吧。”   皇上顺着皇后娘娘的视线偏过头去看,就看到了不远处的何氏,也认出了她。   “这女子是朕让王启英找来的向导,这几日她应当都在底下的船舱里,也不知道她来有什么事儿。”   皇上道明了何氏的身份,又转头对着赵昌平说道:“你去将她叫过来。” 第1185章 是何家的船   赵昌平应了一声,走过去将何氏叫了过来。   何氏来到他们面前先行了一礼,才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草民方才看到有货船路过咱们的船,那船正是我们何家的……”   她心里也有些难过,没有碰上还不知道,这一碰上就全懂了。   她们何家其实也是有货船来京城的,他们也定然知道洛阳王府出事儿的事,却从来没人找过她。   兴许在她爹和兄长的眼中,她已经是个弃子了。   皇上原本带上何氏,就是为了从何家入手。   如今既然碰上了,他才不会去管何氏心情,而是直接说道:“只不是正好吗?!想必你许久不见家里人,也甚是想念,来人!去给旁边那艘船打个招呼!”   何氏的神色更加不自然了,但下令的人是皇上,她能怎么办?也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他们给旁边的船打招呼,对方很快就回应了。   毕竟昨日他们这艘船大发神威,对方可是瞧见了的。   能在船上装大炮,这能是普通身份?若是能结交这样的人,想必回去之后,老爷一定会很高兴的。   两艘船慢慢靠近,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带着两个下人来到了这艘船上。   人才刚一走过来,何氏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人就是他们何家的一个管事,名叫毕冠霖。原先家里做茶叶生意的时候,就都是他负责的。   管事一走过来,就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这位老爷应当就是木老爷吧?”   皇上也对着他拱了拱手,“正是,您想必就是毕管事了吧?”   “木老爷真是好眼力。”毕管事笑着说道。   皇上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才神秘兮兮地说道:“管事可知道我为何邀您过来一叙?”   毕管事试探性地问道:“可是老爷要跟我们家做生意?”   皇上笑着摇了摇头,“本老爷先前儿在京城捡到一女子,毕管事您还是见见再说吧。”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让人将何氏叫了过来。   何氏如今比起在家里的时候,要变了许多。但容貌却没怎么大变,只是性格上低调了许多,不似从前那样张扬了。   毕管事看着被人带过来的女子,直接震惊了,“大……大小姐!”   何氏叹了口气,“毕叔,真没想到还能有再见面的一日。”   毕管事以及整个何家几乎都以为何氏已经不在人世了,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她,再看她身上的衣着打扮,也不像是受苦受难的模样。   不知道在洛阳王倒台之后,她到底经历了些什么。   毕管事也说道:“是啊,先前儿一直没有大小姐您的音讯,老爷和夫人都急坏了。”   何氏扯着嘴角微微笑了笑,心里却不以为然,当然她也知道,现在根本不是翻脸的时候。   “能再见到毕叔,我也倍感亲切呢!”   毕管事对着皇上行了一礼,“多谢木老爷救我家大小姐,待回到扬州之后,我家老爷必有重谢!”   景孝帝等得就是这话,重谢什么的他根本不在意,他所图的东西能给他就行。   他笑呵呵地捋了捋胡子,“毕管事客气了,正巧我们也要去扬州,咱们也顺路。”   毕管事又问了景孝帝些许生意上的事儿,景孝帝自然也听出了他言语间的试探,全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挡了回去。   毕管事瞧着时候不早了,就提出,“这位老爷,我家大小姐先前儿麻烦您了,如今既然遇上了我们家,不然还是让大小姐去我们的船上吧?”   何氏明白到底去不去还是得看皇上的,她自个儿人微言轻,一点儿话语权都没有的。   景孝帝却一口回绝了毕管事,“你们船上都是货物和男人,也没个女眷,你家大小姐过去怎么能方便?还是在我们船上吧!我们的船大,行走也平稳许多,还带了女眷,还有人作陪。”   毕管事拒绝不了他的好意,就只能应下来,带着他身边儿的两个小厮回了他们船上。   等到人都走了之后,景孝帝才背着手对着何氏说道:“你就先在我们船上,等到了地儿再送你回家。”   “多谢老爷体恤。”何氏乖巧应下。   原本两艘船一并下扬州就好,也没什么幺蛾子。   可是谁知道当船行驶到第三天的时候,又出状况了。   这次出状况的是何氏,苏九月去她屋里的时候,她正捧着个痰盂吐得昏天暗地。   苏九月第一反应就是,“晕船了吗?”   何氏没有说话,苏九月拉过她的手腕,她下意识地缩了一下,到底还是忍住了。   苏九月替她摸了脉搏,整个人差点惊呆了。   “你有了身孕?!”苏九月道。   何氏微微颔首,“我知道的。”   她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三个月没来小日子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苏九月想到她的身份,皱起了眉头,“你这孩子……是谁的?”   何氏叹了口气,对着苏九月说道:“您也甭管是谁的了,这孩子我当真不能要。先前儿我原本是想将孩子打了的,可是我还没来得及去抓药,就被皇上召进了皇宫,实在没法子。”   苏九月拧起了眉头,“可是我们如今在船上,便是我想帮你,也没有药材的。”   皇上出行,按例是会备一些药材带上的,但他们又怎么会带堕胎药?   何氏对着苏九月说道:“等下次船靠岸的时候,您托人帮我买些药材吧!苏大人,求求您了,这孩子我真的不想要。没了孩子,我回去还能再嫁人,有了孩子,我这辈子就毁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思忖了片刻,才道:“这事儿我也做不了主,待我禀报皇后娘娘吧。”   何氏也知道,左右是绕不过去的,也跟着叹了口气。   “那便禀报皇后娘娘吧。”   皇后娘娘得知何氏有了身孕也十分惊讶,但是皇上已经告诉了她何氏的身份,想到何氏先前儿一直在那个假静王的后院,似乎还十分受宠,有孩子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想要孩子?”皇后娘娘问道。 第1186章 打胎   苏九月微微颔首,“听她的意思,是想等回去之后再找户人家嫁人的。”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心中无比感慨,人跟人到底是不一样的。这么多年她一直想要个自己的孩子,却从来都没有得偿所愿过。   “罢了,既然她自己心里有数,就按她说得来吧。她还年轻,等回去了去给人当填房也好,招个上门女婿也罢,这一辈子还长着呢……”   苏九月看着皇后娘娘似乎兴致不高,也想到了皇后娘娘这么些年一直没有孩子的事儿。   心里也替皇后娘娘可惜,不过锡元先前儿说过,皇后娘娘没有孩子应当是皇上一手设计的。   “娘娘,那臣便开方子了,待到船只靠岸的时候,便遣了人去抓药。”   皇后娘娘应了下来,又转而看着苏九月问道:“你呢?九月?打算什么时候要个孩子呢?”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看着苏九月笑,“先前儿我可是听皇上说,你家吴大人说了,什么时候要孩子都听你的。”   这打趣儿意味十足的话,显然是将苏九月当自己人了。   苏九月听她这么说,也有几分不好意思,她红着脸低下了头,“孩子什么时候来,这都是上天给的缘分,强求不来的。”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话,也跟着点头,“你这丫头看着年岁不大,说起话来倒是老气横秋的。”   说完,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带着些羡慕,“年轻真好,你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孩子。哪儿像我,这辈子也只能等着看孙子了。”   真要说起来,她是那么多王爷的嫡母,穆王爷也是她的孩子。   当初穆王爷没了母亲,她又没有自己的孩子,就想将穆王爷接到自己宫里亲自抚养。   只可惜皇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非得觉得她会对一个黄口小儿下手。   皇后娘娘顿时就没了兴致,罢了,让他自生自灭吧,反正都有皇上盯着,也不会出什么事儿。   苏九月也不好接皇后娘娘这话,也幸好皇后娘娘自个儿很快就整理了情绪,对着苏九月说道:“今儿让人准备个锅子,咱们也一起打边炉,我都好些年没吃过这个了。”   仔细回想回想,还是十多年前和皇上一并跟着先皇去围猎的时候,在围场吃过一次打边炉。昨日听到船上的几个下人们说起,她又想起当年的味道,顿时就有些馋了。   苏九月想到吴锡元也喜欢吃这一口,就笑着应了下来,“好,臣待会儿就下去吩咐一声。”   夜里吃过打边炉,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躺在床上,苏九月摸着自己吃得圆鼓鼓的肚子,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吴锡元敏锐地察觉了她的异样,就问道:“怎的了?吃撑了?要不要帮你揉揉肚子?”   苏九月摇了摇头,“没有吃撑,就是……锡元,何氏有孕了。”   吴锡元好看的眉头微微上扬,顿时就懂了,“羡慕了?”   苏九月的眉头拧了起来,“真要说羡慕,倒是还没有。咱们如今在外头也不安稳,孩子要是这时候来了,我倒是有些担心保护不好他。”   船舱里的蜡烛散发着莹莹余晖,吴锡元轻声笑了起来,大手顺势落在了苏九月柔软的小肚子上。   “别想这么多,一切都有我呢!”   他轻轻揉了揉,苏九月实在没忍住咯咯笑起来,“你别挠我啊~”   她一边儿笑着,一边钻进了他的怀里。   吴锡元伸手搂住了她,对着她说道:“这么怕痒。”   苏九月将自己的小肚子贴在他身上,才仰起头跟他说了何氏不打算要孩子的事儿。   吴锡元只是嗯了一声,显然对此事并不是很感兴趣。   苏九月又接着说道:“我已经禀报了皇后娘娘,等过两日船只靠岸的时候,就去给她抓药。只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都三个月了……孩子要是落了,定然伤身子,还得再给她抓些滋补的药物,好好养养身子。”   “先前儿静王的那个案子,她出了不少的力气,这次就劳烦媳妇儿多多操心了。”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点头应下。   当初静王的案子里,何氏到底都送出来了什么消息,她可能知道并不十分准确,但也只能皇上破格赦免了她无罪,应当是立了大功了。   只可惜女人当细作,代价通常都很大。   陶然没了孩子,还熬过了适婚年龄,如今这世道她想再嫁个不嫌弃她的好人家实在艰难。何氏也是同样的,她的经历实在太丰富多彩了,等她回去之后,再想嫁个好人家就难了。   船只隔了一日就靠了岸,有专门的管事下去采购,苏九月则跟着皇后娘娘下船随意逛了逛。   毕管事的下人也去了药材铺子采购药材,恰巧碰上了苏九月派去的人。   这人回去之后,将隔壁船买了打胎药的事儿告诉了毕管事。   毕管事听了也是一阵皱眉头,“可知道是给谁买的?”   那船上的女眷不多,兴许是哪个丫鬟借机怀了老爷的孩子?成了正室的眼中钉?   毕管事自觉自己应当是发现了木府的阴司,思忖了片刻,便找上了景孝帝。   “木老爷!”他拱了拱手。   景孝帝见着他来了,身后的下人们还挑着重重的担子,也回了一礼,“毕管事也派人去采购啊?”   “是啊,这一路上时候久了,总得下船补给一番。”毕管事笑着说道。   他们原本囤得东西按理来说足够他们走一半的行程,他们只需要在回去的路上再补给一次就行了。   可谁知道跟他们结伴而行的木老爷府上的船只,居然走得这样慢?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游山玩水呢!   当然,兴许对他们来说,做生意本来就是个幌子,人家本来就是游山玩水的呢!   景孝帝闻言也微微颔首,“是得补给一番,在船上待得久了,也实在有些无趣,下来转转也不错。”   即使景孝帝坐拥江山,来见识各地儿的风土人情,对于他来说也是一件十分稀罕的事儿。 第1187章 打得一手好算盘   毕管事跟他客套了两句,就说道:“木老爷,在下有件小事儿要同您说起,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景孝帝一愣,随后微微颔首,看了一眼身边儿的人,他们很有眼色的退开了几步。   毕管事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木老爷,方才我们船上的下人去药材铺子抓几味风寒的药,正好碰上了你们船上的下人,他们抓得却是……”   他有些为难,四下看了看,声音更低了些,“堕胎药。”   景孝帝一愣,他这阵子就跟皇后盖着棉被纯睡觉了,其他人碰都没碰,怎么可能有孩子?   吴锡元?那就更不可能了,他夫人要是有了孩子,他们不得高兴死?怎么可能打了孩子?   “毕管事,您没听岔?”景孝帝问了一嘴。   毕管事摇了摇头,“不可能听岔的,我那下人还跟药材铺子里的小二确认了一下。”   景孝帝的眉头紧皱,“罢了,待会儿回去查一查。”   毕管事自觉卖了个人情给的木老爷,冲着他拱了拱手,“我们府上当初也是这样,所以我家何老爷也就我家少爷和大小姐二小姐三个孩子。”   景孝帝隐隐听出了他这话的意思,但他了解皇后,皇后不是那种人。   若是皇后有那心,他那些孩子就不会安然无恙的长大了。   除了老二因幼年病逝之外,其他孩子都没事儿。   他就是好奇,船上到底是谁有了身孕。   他回去跟皇后一说,想问问皇后是否知道这一出。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显然还有些诧异他是如何得知此事的。   “嗯,前两日苏九月给何氏诊脉,查出了她有了身孕,她不想要那个孩子。真没想到,那个毕管事还真是心细如发啊!”皇后娘娘意味深长地说道。   皇上也品出了味儿来,今儿这事儿甭管是凑巧了,还是对方刻意打听他们船上的消息,都让人有些许不痛快。   就在这时候,赵昌平又进来了,“皇上,皇后娘娘,毕管事在外头求见。”   皇后看了皇上一眼,没再说话。   皇上来到了甲板上,就看到毕管事已经在外头候着他了。   肆虐的江风吹得他的头发和衣衫胡乱飞舞,毕管事还是上前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木老爷,您要处理府上的事儿,我家小姐再在府上多少有些不大方便,不然还是让在下将大小姐接到我们家船上去吧。”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赵昌平追出来将皇上的大麾给他披上。   景孝帝这才接着说道:“毕管事,你若是非要接走你家大小姐,我等自然也不好拦着,但这事儿你还需问过你家大小姐才行。”   毕管事应了下来,差人去何氏的船舱询问。   那人才刚进去,就看到自家大小姐跪在地上吐得昏天暗地。   他吓了一跳,“大小姐,您……您没事吧?”   何氏摇了摇头,靠在了一旁的墙壁上,看着他,问道:“什么事?”   “毕管事让奴才来问问您,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回咱们家船上去?”   何氏轻笑一声,脸色惨白,“我如今身体不适,在木家的船上,还有人照顾,等回了咱家船上,怕是只能等死了。”   下人还要再说话,却见她摆了摆手,道:“你出去吧,关上门,莫要让冷风进来。”   下人将大小姐的话告诉了毕管事,毕管事只好告退了。   可等他回到自家船上,越想越觉得不大对劲儿。   “你们说,有身孕的,该不会就是咱们家大小姐吧?”他这么说道。   底下的人没人敢应声的,事关大小姐的名声,他们哪儿敢乱说?   毕管事跟手下的人耳语了两句,让人麻溜去请了个大夫,又带着大夫上了景孝帝的船。   “大小姐病了,我等做下人的如何能不管不问?在下请了个大夫来,替大小姐看看。”毕管事笑着说道。   景孝帝根本没有亲自出来见他,只让赵昌平将人带去了何氏的船舱就不管了。   何氏看着他们带了的人,脸色越发的难看了。   但还是说道:“我就是有些晕船,过阵子适应了就好了。”   毕管事却笑了笑,“大小姐,大夫我都请来了,您就让人给瞧瞧吧!瞧瞧也不碍事儿。”   何氏看着这个笑面虎,却冷哼一声,“不用,多谢毕管事的好意,你们出去吧!”   毕管事见她执意如此,心里已经确定了八成。   看来他家小姐是真的有了身孕啊!是谁的呢?木老爷?还是那个年轻的吴老爷?   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无论他家大小姐怀了谁的孩子,对他们何家来说都是大好事啊!   他准备强行让人给他家大小姐诊脉,他给了身边儿的两个下人一个眼神,两人立刻会意,就朝着何氏身边儿走了过去。   何氏顿时眸子一瞪,“毕管事!你这是做什么?!竟然胆敢对本小姐不敬!”   毕管事也笑着道:“奴才也是为了大小姐的身子着想,等回了扬州,奴才会去跟老爷请罪的!”   何氏见着他们离自己越来越近,立刻扬声大喊道:“救命!救命啊!来人啊!”   “你们在做什么?”苏九月出现在了船舱门口,问道。   何氏见着有人来了,悄悄松了一口气,起身跑到了苏九月身边儿,拉着她的胳膊躲在她的身后,“吴夫人,救命啊!他们想对我不轨!”   苏九月冷眼看向了毕管事,“可有此事?”   毕管事苦笑着拱了拱手,“这位夫人,在下实在是冤枉啊!我家小姐这几日不舒坦,在下便给她请了个大夫,想给她看看,可谁知道她愣是不让呢!”   苏九月便信口开河,胡言乱语道:“你家小姐先前儿被人骗过,骗她那人就是个大夫,她现在很怕大夫。你们若是为了她好,就赶紧离去!这么多男人在一个女子的屋子,说出去成何体统?!一点儿规矩都没有,回去也不怕你家老爷责罚!”   毕管事眼看着对方身后是带着侍卫过来的,就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家小姐的身子怎么办?” 第1188章 你还可以有别的选择   苏九月看了一眼眼底满是哀求的何氏,说道:“我们已经给你家大小姐请过大夫了,还请毕管事莫要担心。”   毕管事又接着道:“可是……”   苏九月直接打断了他,“放肆!莫非你还想以下犯上?!”   毕管事急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   “那还不赶紧带着你的人从你们大小姐的屋子里滚出去?!”   毕管事就这么多也知道今日人应当是带不走了,他为了不得罪木家人,只好带着自己的人灰溜溜地离开了。   见着人走了,何氏才抓着苏九月的胳膊松了口气,她拍了拍胸脯,对着苏九月说道:“吴夫人,今儿真是多亏你了。”   她心里清楚,如果不是苏九月恰巧过来了,她说不好真就要被毕管事强行带走了。   苏九月也皱起了眉头,对着何氏问道:“你不是何家大小姐吗?怎么他们对你似乎不那么尊重呢?”   她这番话可以说是很捅心窝子了,何氏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她叹了口气,“吴夫人,您不懂的,不是所有人家的女儿都会被当成主子的。我们这种人家,女子更像是用来联姻的工具,而我……如今连工具都当不了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几分落寞。   苏九月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在这个世道,大多数女子的命运其实都差不多。   妙芝姐姐身份也算是高贵,当初也差点被家里人送去和静王联姻;卡里尔公主据说还是波斯王最喜欢的小女儿,最终也还是走上了和亲的路。   这样的例子其实数不胜数,她们这些当女人的,也只有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   苏九月想到这些,也跟着她叹了口气,问道:“何小姐,还请恕我说话直接,你家中这样的情况……你还敢回去吗?”   一个管事都能随意强迫她,等到她回家之后,那不是羊入虎口吗?   何氏叹了口气,“我当然能想到,只是我一个弱女子,不回家还能去何处呢?他们顶多是算计我的婚事,至少不会要了我的性命……我都想好了,我回去之后,便去我外祖母那处。我外祖母对我还是有几分疼爱的,至少有她在的时候,我不会有事。”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不知怎的,突然想到了杨柳。   杨柳当初真的是一个人走出来的,从夏杨村走到京城的,进了大理寺,她从中经历的艰难险阻,根本是常人无法想象的。   如今的杨柳在她的看来,宛如脱胎换骨了一般,整个人跟从前都大不一样了。   苏九月将杨柳的事儿讲给何氏听,说完看着她震惊的神色,才说道:“我同你说这些,并不是也想让你过那样艰难的日子,而是觉得你或许也可以多个选择。你前头立了功,如今又给皇上当向导,兴许你可以借助朝廷的力量站稳脚跟。”   在她看来,何氏的处境比起当初的杨柳要好许多了。   并且依着她对何氏的了解,何氏也是个相当能豁得出去的奇女子。   而何氏的关注点却完全不一样,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苏九月,脸上是难以言喻的诧异,“她从前和吴大人订过亲?现在不得后悔死?”   苏九月轻咳了两声,说道:“你没见过她,她是个只看眼下的人,人很好,对我也很好。”   何氏也感叹道:“敢与世俗为敌,已经值得人敬佩了。”   苏九月跟着点头,“不错,她是我十分敬佩的人。”   何氏低着头第一次开始认真思索自己未来何去何从,“多谢吴夫人的提议,我会好好考虑的。”   回去何家任人摆布?还是自己自立门户?   这一步一旦迈出去,那可就是截然不同的人生了。   她确实比那个叫杨柳的姑娘占优势,至少如今可以扯着皇上这张大旗。   她倒是也没有什么别的野心,只想自己独自一人在这浊世当中站稳脚跟,想必应当……可以做到吧?   心中一旦生了这个念头,就跟雨后的春笋一样,不由自主地冒了出来,且节节高升。   苏九月见她心里有了自己的思量,便说道:“你身子弱,好好休息,我让人给你熬药去。”   就在苏九月准备离去的时候,何氏突然叫住了她,“吴夫人!请留步!”   苏九月离去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她,“你还有什么事儿吗?”   何氏的脸色十分冷静,她开口说道:“吴夫人,如果我不回何家的话,我觉得我肚子里的孩子或许生下来会比较好。”   苏九月整个人都愣住了,她眉头一皱,“你……可得想好了,你如今都已经三个月身孕了,以后若是再想落了胎怕是就危险了。”   何氏做了这个决定之后,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想好了,这孩子我要生下来,我要自立门户,日后让这个孩子来继承我的家业,不管她是男是女。”   说到这儿,她突然就笑了起来,连日来折磨她的孕吐似乎也好多了。   既然要男人的目的是为了生儿育女,那么她已经有了孩子,倒是也不必再想着另嫁。   苏九月看着她脸上的笑容,知道她自己心里已经有了定夺,便也不再多劝,而是说道:“那我便再趁着还没出发,让人去给你抓些安胎药。”   从何氏屋子里出来之后,苏九月自个儿也笑着摇了摇头。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还好,女子为母则强,希望日后的何氏也能振作起来,不要再被她的娘家人胡乱摆布。   而何氏心里也是个清楚的,她肚子里怀着的是假静王的孩子,这孩子的父亲犯得可是诛九族的罪,孩子生下来说不好也是个麻烦。   她必须要在此之前,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才行。   有了目标,她便抬脚去了皇上所在的船舱。   而景孝帝才刚听了赵昌平说毕管事被撵走了,后脚就又听到何氏求见,整个人脸上也多了些玩味的笑。   “那便见见吧,朕也挺好奇她要见朕作甚。” 第1189章 激将法   赵昌平应了下来,走出去将等在外头的何氏叫了进来。   何氏一进船舱就对着皇上和皇后行了个跪拜大礼,“民妇何氏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上念着她怀有身孕,就嗯了一声,将她叫了起来,“起来吧,你为何要见朕啊?”   何氏从地上站了起来,垂着头,眉宇间都是愁容,“皇上,民妇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上扫了她一眼,“既然不知当讲不当讲,那就别说了,出去吧。”   何氏:“……”   皇上这一出,实在让她有些出乎意料。   一时间,她是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也幸好一旁的皇后娘娘出言解围,“皇上,您就别跟人家小姑娘开玩笑了。”   皇上听到皇后娘娘如此说,他才捋着胡须哈哈大笑了起来。   “说吧,什么不情之请?”   何氏悄悄吐了一口气,对着皇上说道:“皇上,民妇有了身孕,这孩子……民妇想生下来……”   她说得支支吾吾,但皇上和皇后统统都变了脸色,何氏又硬着头皮接着说道:“皇上,娘娘,民妇绝没有别的心思!只是您也瞧见了,何家一个普通的管事都可以随意欺辱民妇,民妇这次回去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皇上没有说话,一旁的皇后娘娘倒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跟你要生下孩子有什么关系?”皇上问道。   “民妇想要自立门户,这孩子民妇不会告诉他父亲的身份,只想有个人能跟民妇相依为命。民妇也可以替皇上做任何事,只想请皇上您能留下这个孩子!日后民妇母子但凡有任何不忠的举动,您随时可要了民妇母子的性命!”何氏一边说着,一边眼泪就下来了。   她也是受害者啊!这孩子她原本也不想要的,她一直喝避子汤,可到了最后静王府看管的甚严,避子汤的药材根本就送不进来。   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个她原本压根就不想要的孩子,最后却反而成了她最后的希望?   皇上并未直接答应下来,而是说道:“你先回去,此事朕还需好好琢磨琢磨。”   既然皇上要琢磨,那就说明此事尚有余地。   何氏也不敢再多求情,万一惹恼了皇上,别说她肚子里的孩子了,就连她都不一定能留下性命。   她用袖子抹了脸上的眼泪,对着皇上和皇后行了一礼,“民妇先行告退。”   等她走了,皇上才突然看向了皇后,问道:“梓童以为如何?”   皇后娘娘神色平平,手里转着佛珠,淡淡地道:“臣妾怎样以为都不重要,皇上您连自个儿的孩子都容不下,更何况别人的孩子了。”   这些年一说起孩子,皇后娘娘就一直是这个态度,皇上一边觉得厌烦,一边儿又有些被戳中痛处的狼狈。   他皱着眉头道:“当初孩子没保住,朕也很难过!那可是朕的孩子啊!朕难道不会心痛吗?”   皇后娘娘抬头看着他,眼底全都是讥讽,“是啊,你怎会不心痛呢?你都没有心,怎么会痛?”   “你!”皇上刚要发火,皇后娘娘就阖上了眼睛,淡淡地道:“如今再说这些有什么用?臣妾已经五十了,跟你计较了一辈子,也累了。至于那何氏,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臣妾连后宫事务都懒得再管,哪儿管得了宫外的。”   皇上看着她一副木头人的模样,就好像一拳打进了棉花似的,心中实在烦闷的紧。   他“唰”地一下站了起来,“你简直不可理喻!”   说完便直接夺门而出,皇后听到关门的声音才重新睁开了眼睛。   她身边儿伺候的冯嬷嬷也面满愁容地劝慰道:“娘娘,您莫要跟皇上置气,因着旁人的事儿生气,不值当。”   皇后娘娘抬眼看她,脸上依旧是一片平和,她对着冯嬷嬷说道:“嬷嬷,跟了本宫这么久还不懂本宫的性子?本宫是故意气他的。”   冯嬷嬷一愣,就听皇后娘娘接着道:“按照他那性子,若是本宫替那何氏求情,只怕他还会反其道行之。而本宫激怒了他,他十有八九倒是会饶了何氏肚子里孩子一命。再者……还有一点……”   皇上既然走了,一时半会儿应当不会来她房里睡了。   这么些年夫妻两人都未曾同床共枕过,如今再让她们日日一起睡,她已经失眠好些日子了。   不过,这话她却没有告诉冯嬷嬷,而冯嬷嬷自个儿也猜到了。   她叹了口气,“娘娘,奴婢去给您倒杯茶水去。”   而皇上从皇后娘娘的屋子出去之后,就直接去了隔壁屋子。   赵昌平小心翼翼地在一旁伺候着,等皇上两杯茶水下肚之后,果然不出皇后娘娘所料,他直接赦免了何氏肚子里的孩子。   “赵昌平,你去给何氏带个话,就说她的请求,朕准了!但那孩子必须老实本分,朕会让人盯着的,一旦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朕一定不会再放过她!”   赵昌平明白,皇上能下这个旨意跟皇后娘娘方才的一番话是脱不开关系的。   毕竟何氏肚子里的孩子若是个女儿还好说,但若是个孩子,斩草不除根,日后兴许会有祸患啊!   邹展的正牌妻子都随着他锒铛入狱,亲族好友一并连坐,这个孩子……属实是个漏网之鱼。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皇上如今岁数大了,比起从前是要优柔寡断许多。   不过这样的皇上,倒是比起从前多了不少人情味。   他亲自将皇上旨意传递给了何氏,何氏心中十分高兴!   心里头的疙瘩解开了,再加上有苏九月亲自给她保胎,半个月过去,她不仅面色红润,瞧着比起从前还要稍稍胖了些许。   苏九月自个儿在船上也是无聊,好不容易能找些事儿做,倒是也没使唤底下人去做。   她亲自熬好汤药,给何氏送了过去,还能借机跟她闲聊片刻。   “快四个月了,你这肚子都开始显怀了。”苏九月抬手想要摸一下,又觉得不大好,硬生生地将手收了回来,神色间有些许尴尬。 第1190章 破了的镜子还能重圆吗   何氏看出了她的意图,笑着同她说道:“是的呢!这阵子苏大人将我照顾的甚好,都是托了您的福。您要不要……摸摸?”   苏九月眼睛亮了起来,“可以吗?”   何氏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   苏九月不太跟人亲密接触,先前儿家里嫂嫂的孕肚她也摸过,妙芝姐姐的她也摸过了,但再摸何氏的肚子,却另有一种新奇的感觉。   她只摸了片刻,就收回了手,笑着同何氏说道:“你这孩子定然是有福气的,只是他爹的身份……你打算怎么跟他说?”   何氏这几日天天都在想这个,早就想好了说辞,“真正的身份肯定是不能说的,我也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直活在仇恨当中。再说了邹展和万佳年那种异想天开的念想,也犯不着让我的孩子来承受。”   说着话,她嘴角的笑容更深了,“我都想好了,就告诉孩子,说我当年在前往京城的路上碰上了叛军,被一个将士所救,他的父亲战死在了边关。以后兴许孩子也会受到这个父亲的影响,成为一个正直的人。”   苏九月听了也跟着点头,“这法子确实不错。”   两人正说着话,外头突然有小丫鬟跑了进来,兴奋地冲着她们喊道:“到承州了!外头好漂亮!好多鸭子呢!”   苏九月从前也听说过承州的咸鸭蛋,但是她却没吃过,也没见过真正的承州。   扬州离承州不远,何氏在来京城的时候也路过过此处,倒是没什么新奇的。   但因着来回两次物是人非,倒是让她的心境有很大的触动。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有靠自己才最可靠。   苏九月已经兴奋地站了起来,对着何氏问道:“你可要出去瞧瞧?”   何氏也跟着起身,“那便出去瞧瞧吧,晒晒太阳吹吹风,也挺舒坦的。”   苏九月让小丫鬟扶着她,自个儿出了门就去了皇后娘娘的船舱,“皇后娘娘,到承州了!外头景色极美,您可要出来瞧瞧?”   此地到底比京城暖和多了,皇后娘娘身上的大麾也脱了,听了苏九月的话,便批上个披风跟着她出了门。   外头的阳光有些刺眼,她微微眯起眼睛,等到眼睛适应之后,才四处打量了起来。   高高的芦苇荡,湖面上飘着成群结队的鸭子,船只行驶过,许多水鸟便飞了起来。   下人们搬了圆凳和桌子出来,还有茶点。   远处的荷花还才刚开了个小花苞,不难想到再过些时日是怎样个烂漫的光景。   这几日没有皇上来烦人,皇后娘娘也睡了一阵子的好觉。   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她坐在凳子上,看着身旁的冯嬷嬷道:“此情此景,不当饮茶,该饮酒才对。你去将我先前儿带来的梨花酿找出来,再让厨房做两个下酒菜。平素都是男人们潇洒,怎么难得能在此地走一遭,今儿我们也小酌一杯。”   皇后娘娘都发话了,其他人怎敢不照办?整个船上只怕也就皇上能管得了皇后娘娘,而皇上却刻意避着皇后娘娘,谁都知道他们俩闹别扭了,但却没人敢劝架。   没多久,下人就重新送了小菜和酒上来。   皇后娘娘让她们都坐下,苏九月略一迟疑,在靠着皇后娘娘左手边的位子上坐了下来。   倒是何氏,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又怎敢跟皇后娘娘同席而坐?   “民……我不必了吧?站着就好。”   在外头有来往的船只,她们都刻意在隐藏身份。   皇后娘娘抬眼看了她一眼,“你如今虽然坐稳了胎,但到底也是双身子的人,便是你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孩子想想,坐下吧!出门在外的,莫要拘束这些小节。”   在皇后娘娘的再三劝说下,何氏才在一旁落了座。   皇后娘娘让人给何氏倒了一杯茶水,“你有身子,这酒水是不能喝了,以茶代酒吧。”   三人一同举杯,苏九月尝了一口皇后娘娘出宫都得特地带上的梨花酿。   细细一品果真不同凡响,“好酒。”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这酒在我那院子里都埋了二十年了,自然味道不错,就是后劲儿有些大,你这小丫头可得悠着点。”   苏九月笑着应了下来,三人抛却身份,坐在船上聊起了家常。   何氏一开始倒是有些拘谨,后来说起扬州的东西,她便打开了话匣子,说得头头是道。   就连皇后娘娘也听得津津有味。   渐渐的,日后开始西斜了。   冯嬷嬷瞧着晚风起了,担心皇后娘娘方才饮酒出了汗,再吹了冷风容易着凉。   但又不忍心扫了皇后娘娘的兴致,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自个儿提了出来。   “时候不早了,不能再喝了,不然晚些时候你可有得罪受了。”   皇后娘娘说完这话,还跟身边儿的冯嬷嬷交代道:“你让厨房煮了醒酒汤,给苏大人送去一碗。”   冯嬷嬷应了下来,皇后娘娘才看着天边的红彤彤的夕阳,仿佛在看着自己即将落幕的人生。   她叹了口气,想起了从前读过的一首词,“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回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   苏九月跟着吴锡元也读了不少诗词,看着皇后娘娘落寞的身影,心里很不是滋味。   皇后娘娘扶着宫女的手站了起来,冲着她们两人说道:“都回去吧。”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美好的时光总是稍纵即逝。   夜里,苏九月趴在吴锡元怀里,同他说起今日的事儿。   吴锡元白日见她们在饮酒说笑,也没往跟前儿凑,可是看着苏九月饮了酒而有些迷蒙的眼神,还是没忍住在她眼睛上轻轻落下一吻。   “皇后娘娘见多识广,同她聊天自然能获益无穷。”   苏九月赞同地点头,“可是皇后娘娘那样子,实在让人心疼,皇上他怎么能……怎么能对不起皇后娘娘呢?皇后娘娘那么好……”   吴锡元吓了一跳,急忙朝着窗外看去,见着外头没什么动静,唇微微下移,将她未说完的话都堵在了嘴巴里。 第1191章 向爱卿学学   苏九月安静了下来,船舱里也安静了下来。   吴锡元起身灭了床头的灯,又俯身下去……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   苏九月带着醉意,累得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她有些迷糊地脑袋在临睡前都没想明白,为什么她只是在跟锡元说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儿,自个儿却被吃干抹净了?   一直等到第二天睡醒,她混沌的脑子才重新恢复了清明。   看着躺在床边,侧身看着她的男人,她无情地控诉道:“你!你趁人之危!”   吴锡元笑着凑过来在她的唇上又落下一吻,“你不危的时候,该做得事情还是要做的。”   苏九月被他看着,脸上又红了起来,“不理你了!快些起床,皇后娘娘应当都起了吧?”   吴锡元嗯了一声,“无妨,皇后娘娘身边儿有人伺候着,你昨儿饮了酒,今日贪睡些也实属正常。”   苏九月这会儿意识回笼,已经想到了自个儿昨儿夜里说了些什么。   她在心中默默替皇后娘娘叹了口气,皇上确实配不上皇后娘娘,但是此事已经没有了转圜的余地,皇室没有和离一说,皇后娘娘这辈子都只能跟皇上绑在一起。   她如今能做的就是好好陪陪皇后娘娘,至少让她在宫外的时候日子过得更加顺心一些。   吴锡元见她起身,便拿了昨儿夜里放在床头的衣裳给她穿。   而苏九月也察觉到了身上的利索,估摸着是昨儿夜里他替自己擦洗了身子。   她将衣裳穿好之后,吴锡元已经从外头端了热水回来。   苏九月瞧见了脸上一热,有些不好意思,“你怎的去了?让人瞧见了岂不是要笑话?”   吴锡元笑了起来,“这有甚好笑话的?整个京城乃至大夏朝都知道我惧内了。”   他一边儿说着还一边儿冲着苏九月挤了挤眼睛,苏九月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惧内可不是什么好名声,偏偏也就只有你自个儿沾沾自喜了。”她打趣儿道。   吴锡元却道:“那自然是要沾沾自喜了,我夫人这么厉害,旁人还不定怎么羡慕我呢!”   苏九月一边儿笑着,一边儿接过他递过来的帕子。   洗漱完毕之后,外头的小丫鬟已经跑过来喊他们吃早饭了。   “吴大人,苏大人,皇后娘娘说了,等咱们用过早饭之后,应当就要到扬州了!”   船上的所有人都有些兴奋,船上的风景虽然挺美,但是日日住在船上多少有些不大方便,还是脚踏实地的感觉更好一些。   苏九月跟吴锡元一前一后出了门,甲板上已经摆了桌凳。   皇上没有落座,他们夫妇二人也不敢先坐,就站在围栏上赏了会儿景。   没过多时,皇上和皇后娘娘就从船舱里走了出来。   苏九月和吴锡元急忙上前行礼,皇上请他们落了座,才说道:“待会儿就要到地儿了,咱们一同用个早膳,待到了扬州,定然要好好吃一顿。”   皇上说着这话,又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何氏,问道:“何氏,你们扬州有什么好吃的?”   何氏满面笑容地道:“好吃的那可就多了去了,文思豆腐羹、狮子头、三丁包子、翡翠烧麦、扬州炒饭……”   她自个儿说着都忍不住咽了下口水,家乡菜啊!真是许久都未曾吃到了,只是一想就觉得十分美味。   皇上听她说了这么许多,也跟着点了点头,还同一旁的赵昌平说道:“赵昌平,你可都记好了,等咱们到了那地儿再挨个吃个遍。”   赵昌平笑着应下,“皇上您放心,奴才都好生记下了。”   皇后娘娘见何氏大着肚子站在一旁,就让人给她赐座,何氏昨儿跟皇后娘娘一并吃酒就已经算是大不敬了,如今这会儿还多了皇上,借她两个胆子她也不敢上座。   就急忙说道:“谢皇后娘娘体恤,民妇晨起已经用过早膳了,万万不敢冒犯了您和圣上。”   皇后娘娘一想她担惊受怕着只怕也吃不好,还不如不吃,就说道:“罢了,既然如此,你就先回去歇着吧!待会儿到了扬州,还需要你引路呢!”   说完,她又转头看向了皇上,问道:“皇上,您意下如何?”   皇上也没想着为难个孕妇,就点了点头,“皇后说得是,你下去吧。”   苏九月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见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动了筷子,他们两人才吃了起来。   吃过饭回到船舱里休息了没多一会儿,就听到外头有人来报,“吴大人,苏大人,船只马上要靠岸了。”   苏九月也有些兴奋,跟着吴锡元出了门,远远地就已经能看到岸边热闹的扬州码头。   码头边儿上还停着许多画舫,许多身段儿姣好的漂亮姑娘站在围栏边儿上跟岸上的客人说笑。   苏九月下意识转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正好对上了吴锡元的视线,吴锡元开口道:“我可什么都没看啊,我媳妇儿这么漂亮,我哪儿还有功夫看别人?”   这话一出口,身后就一声爽朗的笑声。   苏九月和吴锡元同时回头看去,就看到了皇上站在他们身后笑。   她想到方才吴锡元的话,实在有些害臊。   真真儿是丢人丢到圣驾面前了,便是她如今脸皮都厚了,也还是有些招架不住。   “还从未见过吴爱卿如此油嘴滑舌的一幕,吴爱卿从前儿都是这么讨夫人欢心的吗?”景孝帝一挑眉问道。   苏九月低头看着脚尖,连话都不敢说。   倒是吴锡元神色如常,大大方方地道:“偶尔也会说些别的,臣的夫人好哄一些,随便说说就会很高兴。”   景孝帝有些不理解,但瞧着他们夫妻之间这种相处模式倒是很不错。   至少比他跟皇后之间好许多,皇后如今若不是跟他在一条船上,只怕就要跟他老死不相往来了。   “不错,世人都是喜欢听好听话的,朕日后还得跟爱卿学学才是。”   景孝帝摸着胡须,若有所思地说道。   吴锡元以为他不过是随口一说,便也笑着一听,哪成想,皇上居然还当真了。 第1192章 是你说了不喜欢   皇后娘娘才刚被冯嬷嬷搀扶着从船舱里走出来,就瞧见皇上站在外头候着她。   她上前屈膝行礼,问皇上可是现在就要下船?落脚的地方是否都安排妥当了?   景孝帝闻言笑了起来,“自然是都安排妥当了,本老爷办事,晚娘你放心就是。”   皇后娘娘点头应下,只想着在外头透透气,待会儿就要上岸了。   可谁知道景孝帝忽然开口道:“晚娘,你这身衣裳倒是好看,衬得你肤色极好。”   皇后娘娘一愣,抬头看向了景孝帝,神色里盛满了难言之隐。   景孝帝瞧她欲言又止,就问道:“怎么了?”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老爷,妾身记得您十年前曾说过,妾身一把岁数了还穿绿色不庄重,装嫩。”   景孝帝听了也是一阵尴尬,可是随后他就品出了些许不对劲儿。   不对啊……他说她穿绿色不好看,她还日日穿绿色?这不是跟他对着干吗?   苏九月和吴锡元听了也是一阵尴尬,夫妻两人急忙转头看向了岸边,装作没有注意他们这边的境况。   “人都是会变得。”景孝帝随口应付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再说他如今的审美变了,还是说如今的皇后娘娘穿绿色又好看了。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皇后早就不在乎他的看法了。   他嫌弃她穿绿色不好看,她还嫌弃他穿明黄显黑呢!   船只缓缓靠了岸,船夫经验十分老道,靠岸的时候也十分平稳,没有惊到这一船贵人。   吴锡元下了船,玉树临风的模样引来了不少姑娘家的注意。   可是见他转过身冲着身后一个姑娘伸出了手去,而那姑娘生得花容月貌,还梳着妇人头,这么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一众好人家姑娘都痛心疾首地转过身去,来接他们的马车早就在一旁候着了,他们还没上马车,就看到毕管事带着人在一旁候着。   见着他们走了过去,急忙迎了上来,“木老爷,吴老爷,两位夫人,您几位在扬州可有落脚之处?”   景孝帝呵呵笑了笑,“有落脚地,不劳烦您费心了。”   “能否得知老爷您落脚在何处了?”毕管事又问道。   景孝帝来扬州就是为了走何家这条线,这会儿听他问起,倒是也没有瞒着他,就说道:“在扬子津附近的翠园。”   毕管事一听,越发觉得这一伙人来历不凡。   翠园占地很大,景色宜人,但那是许家的园子,平素都是他们自己家人住,何时听说让出去给外人住的?   心里想着的是一回事,面儿上却丝毫不显。   毕管事又拱了拱手,道:“我们东家家住泰安,老爷若是得空可千万得来坐坐。”   景孝帝笑着应了下来,“这是自然,待我们安排妥当之后便去。”   毕管事得了个准信儿,这才松了口气。   他的视线在何氏的肚子上一扫而过,问道:“大小姐,您可以随老奴一并回去?”   何氏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摇了摇头,“不了,我还得陪着两位夫人,她们头一次来扬州,我带她们好生转转。”   “可是您的身子……”毕管事道。   何氏抢先说道:“不碍事儿,我自个儿心里有数。”   毕管事见她不愿意跟自己回去,又想着还得留着她牵着木家这条线,就也没有强求。   “如此,那老奴便先回去见老爷了,大小姐回了扬州之事,老奴也会一并禀告老爷。”   何氏微微颔首,“你且去吧。”   毕管事离去之后,皇上便在赵昌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可就在皇上刚上去之后,皇后娘娘却道:“我跟九月一辆车吧,我们还有些话要说。锡元,你陪着我家老爷一辆车吧。”   皇后娘娘临时变卦,让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脸上同时一愣,而车里的皇上,脸色则彻底不好看了。   吴锡元也十分为难,他总不能违抗皇后娘娘的命令吧?   但皇上的脸色却实在很差,他硬着头皮上了皇上的马车。   也幸好,皇上虽然脸色不好,但还不至于将他赶下去。   他跟皇上一路无语,而后边的马车上,皇后娘娘和苏九月两人倒是有说有笑的,好不快活。   “此地跟咱们京城到底不一样,京城的风刮起来跟刀子似的,干的脸蛋疼,每日涂那么些脂粉都没甚用处,平素我都不出门的。此地的气候到底宜人一些,若不是不能,我真想住在这儿不走了。”皇后娘娘感慨道。   苏九月听了也跟着赞同,“婶婶,您是没去过我们雍州,我们那儿刮起风来,漫天黄沙。先前儿我去了京城,已经觉得是仙境了,没想到的扬州更是美甚。”   皇后娘娘听了苏九月这话也皱起了眉头,“从前儿我听人说河西走廊那里起了沙尘暴伸手不见五指,没想到你们雍州也有,老百姓们真不容易啊。”   苏九月笑着道:“一吹风我们就不用出门了,平素到了常起风的时候,我们便会提前囤些吃食和柴火,在家里头猫着。”   皇后娘娘听苏九月说着她从前在家乡时候的日子,一脸的向往,“真好,我这辈子从生下来就没体会过那样的生活。也就十一岁的时候跟着祖母去庄子上住了小半个月,随着下人们去河里踩了水花,回去生了一场风寒,被罚抄了一千遍的《列女传》就再也没出过门。”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苏九月都忍不住替她叹气。   “三岁开始学三百千,五岁学女红礼仪,七岁学宫规。在我家人眼里,我生下来就是为了进宫的。走路步子大了说野蛮,步子小了又是小家子气。耳珰和步摇晃了就要顶着茶碗面壁半个时辰……”   苏九月只是听她说着,就觉得一阵疲惫。   这跟她们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为了糊口奔波的疲惫不一样,是一种心累。   至少她们在糊口之余,跟喜妹以及村子里其他小伙伴一起上山捡柴火,下河摸鱼的日子还是挺快乐的。   皇后娘娘说了半天,似乎也觉得没意思,就摆了摆手,“罢了,不说这些了,怪扫兴的。” 第1193章 另有出路   皇后娘娘都不说了,苏九月自然不会再提起这些,就同她说起了别的。   “婶婶,扬州有个瘦西湖,据说很美,咱们改日去瞧瞧?”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她从前跟锡元学过这首诗,如今既然来了这地儿,她怎么也要去瞧瞧传说中的二十四桥。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话,笑着答应了下来,“也好,从前都只在诗文中听说,如今倒是可以自个儿亲眼瞧瞧了。”   他们回了落脚的翠园,下人已经先一步到这边儿给收拾好了。   此时的毕管事也已经回了何家,何老爷见面就是一通训斥,“你那信中是什么意思?!碰上了大小姐?那也不至于回来这么晚吧?”   毕管事一边作揖,一边替自己解释道:“老爷,若只是碰上大小姐,老奴说什么都将人给您带回来了,也不会耽误行程。可大小姐她是跟着另外一户人家一起回来的,那户人家有些来头,老奴在心里头也跟您说不大清楚,便想着回来再当面跟您说。”   何老爷听了这话,就问道:“那户人家什么来头?还有,大小姐不是做了洛阳王世子的妾室,怎么可能逃脱?可别是畏罪潜逃,到时候还会拖累了咱们整个何家。”   他脸色很难看,都说儿女是爹娘上辈子欠下的债。那么他这个女儿,估计就是他上辈子欠的孽债。   毕管事摇了摇头,“老奴这么些日子也还没是没搞清楚他们到底什么来头,他们捂得很严实,老奴试图想要买通他们底下的下人,却一个套不出话来。但是老奴在遇上他们的那日,亲眼看到他们所坐的船上装了大炮,普通人家出行哪儿有这阵仗?”   “应当是个勋贵了?”何老爷反问道。   毕管事微微颔首,“十有八九就是了,搞不好还是某个国公王爷的。他们才刚来扬州,就住进了翠园,老奴估摸着许家人应当知道他们的来历,不然……老爷您去找许老爷谈谈?”   何世茂摸着胡须点了点头,“不错,我这就去趟许家,你去让人给许家送个拜帖!”   可是他不知道的是,扬州的富贵人家大多都知道许家人将翠园拾掇出来让人住了进去,来打听的人多不胜数。   就在这关键时刻,许老爷居然闭门谢客了。   很显然,从他嘴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许老爷不仅不见寻常客人,就连他的亲家都被他挡在了门外。   何世茂吃了个闭门羹,也没了法子。   就在他生闷气的时候,毕管事又出来了,他对着何世茂安抚道:“老爷,你别着急,咱们跟他们不一样。他们走不通许老爷那条路就无路可走了,但咱们还有大小姐呀!”   何世茂这时候才想起了他那不争气的女儿,就赶紧问道:“大小姐呢?她在何处?”   “她跟着那位木老爷一家人住进了翠园。”   何世茂眼睛一亮,毕管事又接着说道:“老奴还有一事要跟您禀报。”   “你说。”何世茂说道。   毕管事皱着眉头凑到他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两句,何世茂的眉头也拧了起来。   “大小姐有了身孕?”何世茂反问道。   “嗯,只是老奴也不知道那孩子到底是谁的。”毕管事说道。   何世茂摸着下巴思忖了片刻,才说道:“你说会不会是洛阳王世子的?”   毕管事摇头,“应当不是,洛阳王世子早就被处死了,而大小姐肚子里的孩子才刚显怀,月份压根就对不上。”   何世茂松了一口气,“是谁的孩子都没关系,可千万不能是洛阳王世子的,不然……”   剩下的话,他没说,毕管事也懂。   要是洛阳王世子的种,那他们必然是不能要了,连带着大小姐也一起不能要了。   “老奴怀疑可能是那位老爷的,不然老奴几次三番想要带小姐走,都被他们阻拦了。”   何世茂一惊,“你是说,大小姐从洛阳王世子那儿逃脱之后,攀上了别的高枝?”   毕管事郑重地点头,“极有可能。”   何世茂看着管事笑着感慨道:“也亏得我当初让她去学了些真本事,我那女儿我也清楚,哈哈哈哈哈……”   当年何老爷让小姐跟着萃茵楼的头牌学本事,那可是花了大价钱的,毕管事自然也知道。   何世茂现在觉得自己当初在女儿身上花得钱一点没白花,想到在许家门口等候的那些人,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当初送女儿去学本事,他们有些人还笑话他不择手段。   如今再看,还不是他更有先见之明?   “去!让人给那位木老爷下个拜帖!就说本老爷要当面感激他对大小姐一路照顾!”何世茂说道。   景孝帝收到了他的拜帖,也没觉得多惊讶。   他不让毕管事将人带回去为得不就是这个吗?   景孝帝拿着拜帖笑了起来,对着赵昌平吩咐道:“去将他带过来见朕。”   “是。”   赵昌平走出去没多久,就将何世茂带了进来。   何世茂也是好眼力,他几乎一眼就看了出来,这个引路人是个老太监。   这年头除了皇室中人,可再没人家里用太监了。   何世茂倒是也没敢想皇上本人来了,而是想着某位王爷下江南来散心了。   怪不得许家人连翠园都让了出去,这也完全说得过去了。   他一见面就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景孝帝身边儿还坐着吴锡元。   “木老爷,久仰久仰!”   怪不得姓木,应该是姓穆吧!   他的视线又落在了吴锡元身上,瞧着这位年轻人,不知道是不是这位王爷的后辈。   景孝帝也起身对着他一抱拳,“何老爷,也是如雷贯耳啊!”   两人互相吹捧了片刻,景孝帝才请何老爷坐下说话。   而后,扭头对着一边儿的赵昌平说道:“去将何氏请过来,就说她父亲来了。”   何世茂眼底的笑意更甚了,“多谢木老爷全我父女二人的思念之情,在下已经许久未见我那可怜的大女儿了!” 第1194章 父女情深   景孝帝却不以为然,从前可未曾听说过何家人有寻找过他家女儿的。   但场面话还是要说的,他对着何世茂说道:“不过是举手之劳,正巧我们的船也要下江南,就顺带捎了何氏一程。”   两人说着话,没多久何氏就跟在赵昌平身后过来了。   赵昌平上前跟景孝帝说道:“老爷,人带来了。”   话音刚落,何世茂和景孝帝的视线同时落在了一旁站着的何氏身上。   何世茂直接就红了眼眶,“鲜娘!”   何氏听到他叫自己的闺名,心里也很受触动,但很快她自己就冷静了下来。   她爹是什么样的人,没人比她更清楚了,在他眼里只有大哥是他的家人,其他人都是分为有用的人和没用的人。   如今的自己在他眼里,应当就是那个还算有用的人。他才会浪费眼泪跟自己在这儿来演这么一出父女情深。   何氏规规矩矩地对着他行了一礼,叫了一声爹。   何世茂看着她可以疏离的模样,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女儿出去见了些许世面,应当不比从前那么好掌控了。   但演戏还是要演全套,他还是红着眼眶接着说道:“鲜娘,你还好吗?”   “一切都好,还请父亲放心。”   何世茂的视线又落在了她的肚子上,试图提醒她,她想要争名分,还得靠娘家。   “鲜娘,你的肚子……孩子?几个月了?”   何氏微微一笑,“四个月了。”   何世茂又接着问道:“孩子的父亲呢?”   因着孩子的已经在皇上面前过了明路,何氏即便是说谎也半点负罪感都没有。   “他已经死了。”   何世茂一愣,心里也开始慌了。   不是洛阳王世子,也不是这位木老爷的,那孩子的父亲到底是何许人也?   “怎……怎么会……死了?”他一脸不可思议。   何氏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跟他说道:“孩子的父亲战死沙场了……呜——”   她像是伤心过度了似的,整个人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皇上急忙让人叫了苏九月过来,苏九月摸了摸她的脉搏,说道:“老爷,何氏这是伤心过度了,日后可千万莫要再提这些伤心事儿。”   景孝帝微微颔首,又抬眼看了一眼何世茂。   何世茂也急忙点头,“都怨我,都怨我,好端端的提这事儿作甚?”   景孝帝冲着苏九月摆了摆手,“罢了,你将她带下去吧。”   苏九月应了一声,招呼了几个下人帮着将何氏抬了下去。   临走前,苏九月用余光看了一眼,还瞧见何世茂在抹眼泪。   她忍不住有些好笑,这个何老爷还真是个虚伪的人,从前的何氏也确实是命苦。   整日是不缺吃穿,但却被自己的父亲计算着身上的价值。   她们刚进了何氏的房子,何氏就睁开了眼睛,松了口气。   “可算是将他应付过去了,我这爹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不是今儿演得真情实感,说不定他还不信呢!”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瞧着确实是个脑子机灵的,但是他现在得知你孩子的爹死了,只剩下你们孤儿寡母的,若是他非要拿了你肚子里的孩子,让你改嫁怎么办?”   何氏脸色一变,因为她觉得苏九月说得这种情况完全有可能。   她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如今只有看皇上的了,他什么态度很重要。”   苏九月也跟着叹了口气,“无妨,还有皇后娘娘在,不然你再去求求皇后娘娘。”   何氏微微颔首,“等日后走投无路的时候,再去找皇后娘娘吧!娘娘她……已经够难了。”   皇后娘娘兴许会帮何氏,但皇上那边却不好说。   他一直想要借何家这条线一用,说不好他就跟何世茂达成了什么条件,最后将何氏转手想让。   等那边儿何世茂才刚走,苏九月就急匆匆地去寻吴锡元了。   虽然她或许也替何氏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替她打探一下消息。   “皇上和那位何老爷两人不过随意聊了聊家常,那个何老爷也没提什么过分的要求,甚至都没提出要带自己女儿回去。”吴锡元说道。   按着他的看法,这两个人都是人精,一开始打交道自然都是点到为止,怎么可能上来就提要求?   再说了,看那何老爷的精明样子,恐怕还想借着女儿的关系跟“木老爷”扯上关系,这档口将女儿要回去,日后还能以什么名义上门来?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这么说来,何氏还有转圜的余地。”   吴锡元不解,“什么转圜的余地?”   苏九月就将她们两人的顾虑告诉了吴锡元,按照吴锡元对景孝帝的了解,他连自己儿子都能牺牲,更何况这么一个女人了。   “除非何氏让皇上看到她身上的价值,比将她送回去给何老爷得到的还要多。”   皇上一心想要弄清楚盐引的事儿,最好从这些富商身上割二两肉下来才好,而何氏如今只是依附于他的,一点筹码也无。   道理都懂,但何家好歹在扬州已经根深蒂固了,怎么不比她一个小姑娘厉害?   吴锡元想了想,替何氏出主意,“兴许……可以让她借一下她外祖家的势。”   何氏外祖家是做丝绸生意的,早些年一直将自家丝绸卖到了西域,生意很不错,在当地的商会的话语权是要比何家要重的。   苏九月微微颔首,“害,她也太难了,夹缝求生。若是她能将真的静王找回来,说不好都比这些法子管用。”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你给她挑得这条捷径,可比她自个儿脚踏实地要难多了。”   苏九月也不过只是随口一说,闻言也跟着笑了笑,“罢了,我先将你说得法子告诉她去。至少短时间皇上不会让她爹将她带回去,她还能再争取一下。”   何氏摸着肚子,听了苏九月这话,仔细思索了片刻,却冒出来一个新的想法。   “不,你现在明白了,靠谁都靠不住,无论我爹还是外祖家,我只能靠我自己。外祖家的势还是要借,但我也要借‘木老爷’的势,等我自个儿入了商会,到时候可能在皇上眼里就不一样了。” 第1195章 借了皇上的势   苏九月听了她这番话也是一愣,没想到何氏居然更有想法。   她之前跟何氏说起杨柳的事情,不过是想给她一点建议,想告诉她女人其实也有另外一种活法。   但这个世道很多方面对女人来说不太友好,一些根深蒂固的思想也不是一两日造成的。何氏能在短时间之内作出这样大的改变,说实话她也真的没想到。   但是看着她能够突破世俗,做出更好的打算,苏九月打心眼里还是替她高兴的。   何氏说得对,靠山山倒,靠人人跑,还是得靠自己。   何氏想着过些日子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逐渐大了,许多事情再做起来就有些不大方便,还不如趁着如今月份小,把该做的事情都做了。   她当下就亲自去见了皇上,跟皇上说她既然回到了扬州,就想去她外祖家拜会一下。   景孝帝也是个人精,听了她这话,马上就意识到了还有别的线可走,便问了一句,“你外祖……是哪户人家?”   何氏再次行了一礼,“回皇上的话,妾身外祖家是东关丁家,做丝绸生意的。”   景孝帝恍然大悟状,实际上完全没听说过,但这并不影响他的发挥。   就听景孝帝说道:“原来是丁家,你好不容易千里迢迢从京城回来,自然是要去见一见自家亲族的。去吧!朕再指两个人随你去!”   何氏跟皇上道了声谢,带着皇上指给她的两个丫鬟出了翠园的门。   如今的翠园不知道有多少人家盯着呢!瞧着出来了个小轿子,大伙儿也都好奇了起来,恨不得将眼睛透过轿帘看看里边坐得到底是何许人也。   大伙儿跟着何氏一直到了丁家,大伙儿心里才有了数,就怕这人他不交际!他们只要出门,接触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知道她的来历了。   何氏并未给丁家送上拜帖,她是自个儿直接过来的。   丁家听说何家大小姐上门拜访,还有些奇怪,但到底是自家外孙女,许久未见,且也不知道她上门到底是什么打算,也不好避而不见。   何氏下了轿子,手搭在小丫鬟的手臂上,被她们搀扶着进了丁家的大门。   这下子就被许多人给瞧见了,别人他们认不出来,但是这位还是有人认识的。   “这……这不是何家大小姐吗?怪不得昨日何世茂亲自去了翠园,那家人也没拦他,原来是去见他女儿了。”   “可是……你们难道没有听说过吗?那个何氏当初学了些下三滥的东西,被何氏许给洛阳王世子当妾了,而洛阳王世子早已经……”   话说得断断续续,但是懂得人都懂。   “好家伙,她不仅没死,还住进了翠园?这……”   人人都想着,何氏应该是攀了高枝了。   一时间,大家对翠园里的新住户就更加好奇了。   何氏也没管外头盯着她的人,就直接进了丁家的大门。   她如今远来是客,便被下人引着去见了她的外祖母。   外祖母看了她一眼,便厉声质问道:“你男人死了,你如今在何处鬼混?怎么还搞大了肚子?!”   不客气的话扑面而来,想来也是丫鬟方才通报的时候,就已经告诉她了。   何氏听了她这话,倒是没有多生气,她这一辈子什么指指点点没受过?   “外祖母,您这话说的,当初我爹要将我送去窑子学本事的时候,也没见您指责他啊?怎的如今反过来怪我了?”她笑容可掬地说着话,神色很是自然,就像是自己在说着一件多么微不足道的小事。   而她外祖母一听这话,直接就黑了脸。   “这就是你同老身说话的态度吗?!”她一拍桌子,直接怒斥道。   何氏脸上依旧带着笑,但她也知道自己今日来的目的,并不是同她们置气的,便笑着说道:“外祖母,您莫要生气,鲜娘也没什么坏心思。您放心,肚子里的孩子来路很正,不会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的。”   她外祖母听了这话,情绪才没那么激动了,而是接着说道:“来路正不正的,也都没瞧见你男人。谁家大姑娘怀着个野孩子,不怕被人戳脊梁骨?”   何氏的神情落寞了下去,“外祖母,旁人这样说我也倒罢了,您可是鲜娘的外祖母,怎的也学旁人那套?”   她外祖母对她可不会心软,她膝下孙子孙女就有十八个,更何况是何氏这种没在她膝下长大的孩子了。   何氏来何家也不是为了见她的,这会儿便直接问道:“外祖母,我外祖和舅舅可在家中?我家主子有些许生意要谈,让我过来牵个线。”   她外祖跟舅舅和她外祖母可不一样,对她没那么深的偏见,瞧见她肚子大了之后,虽然也有些诧异,但是却没有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令她难堪。   “你家主子是谁?让你牵什么线?”她舅舅丁万一问道。   “我家主子是木老爷,他也想跟您做做丝绸生意。”何氏笑着说道。   这些话可不是她自个儿口出狂言,这可是她来之前,皇上亲自说过的。   丁万一皱起了眉头,“什么木老爷?哪个木?怎的没听说过?”   “木头的木,从前他都是做北边的生意,还是头一次来江南。您可别小瞧了我家主子,他可是个有钱的主!”   丁万一在这一点上倒是没有反驳她,都住进翠园了,如今扬州城都传遍了。   “那你家老爷怎的不亲自来见我们?”丁万一又问道。   “从来都没联系,贸然到访怎么行?再说了,我家老爷是带着夫人过来这边游玩的,至于生意上的事儿,自然是我们底下人过问了。”   何氏这三言两语的,倒是也让丁家父子开始重新审视她了。   这个鲜娘,跟从前是不大一样了。   居然能让木老爷将做生意的事儿交给她?要么是她能干,要么就是她在说谎。   何氏自然是在说谎,木老爷没有做生意的打算,现在支持她的只有吴大人夫妇。   她只有在拿下丁家之后,才能更好的回去木老爷那里,给自己争取筹码。   欺君是死罪,但欺骗她外祖应该没什么吧? 第1196章 这女人是谁   丁家父子在何氏的脸上看不出什么,但他们也知道,若是搭上木老爷的线,说不好他们的丝绸真就能卖到宫里去。   等成了皇商,他们的丝绸岂不是更能卖上价格了?   何不试一试?   父子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对方所想。   便对着何氏说道:“这个木老爷是做什么生意的?”   “药材生意。”这也是景孝帝对外的身份。   “药材生意想跟我们做丝绸的合作?”   何氏又漫天瞎说道:“是啊,木老爷在京里头可有的是门路。”   丁家父子心动了,“不错,看样子是能合作一二。”   何氏接着道:“不知外祖和舅舅可否能将我引荐去商会?”   丁家父子一皱眉头,“引荐你?还是木老爷。”   “我。”   丁万一连连摇头,“那可不行,自古就没有女人入商会的先例。”   “自我开始就有了。”何氏笑着说道。   丁万一还是摇头,“瞎胡闹,即便是我们引荐过去,只怕其他人也不会同意的!”   何氏却对着他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外祖,您当初为何要跟我们何家联姻?不就是看中何家也是商会的人?若是您能想法子,将我也弄进去,日后咱们三家守望相助,您也能多份力啊!再说了,如今我背后还有木老爷撑腰,那些老爷们,您只要从旁游说,也不是全无可能的呀!”   丁家父子没有立刻答应她,而是说道:“此事还得容我们想想,那位木老爷也真是。此事交给一个男子来办多好?非要交给你一个女子,你说说看!这不就麻烦太多了吗!”   何氏不答反问,脸上依旧带着盈盈的笑意,“那这就得您自个儿仔细想想了,为何呢?那木老爷居然会让我一介女子来办这种差事呢?”   丁家父子各自陷入了沉思,无论是贪图何氏的美色,还是看中了她的能力。   至少说明了……何氏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厉害许多。   “你先回去吧,此时容我们再想想,商会不是那么好进的。要想进去,也得先通融,到时候少不了银子。你回去跟那木老爷也说说,别到时候拿不出银子了,浪费我们大家的精力。”   事情比何氏想象中要顺利一些,看来未知的木老爷对他们的吸引力不小。   扬州城老牌势力盘踞,大家想要再更上一层楼,实属不易,这时候外来的力量就相当于搅乱这滩浑水的棍子,谁都想借力一番。   何氏回去的时候依旧上了那顶小轿子,一路上她都在琢磨着,回去要怎么跟皇上说。   欺君是不可能的,最好是让皇上看到她的价值,然后心甘情愿的借力给她。   轿帘子不停地晃啊晃的,外头的景色通通都入了何氏的眼。   这些东西在她十五岁之前早都看了无数遍,但就在这时,忽然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从外头走过了。   何氏一愣,“停下!”   轿子外头的轿夫也一愣,但只当她是想买什么东西,到底还是落了轿。   轿子才刚一停,何氏就掀开帘子,从轿子上走了下来。   朝着不远处一个蓝衣女子追了过去,“你……”   女人被扯住了衣袖,也回过头来,就看到了何氏脸上的震惊以及她微微凸起的小肚子。   她原本脸上的不满都散了去,冲着何氏嫣然一笑,“是你呀!”   何氏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扯着她衣袖的手,“公主,您……”   卡里尔公主急忙对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公主,你叫我卡里尔。”   “卡里尔。”   卡里尔公主笑了起来,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才刚说完,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冲着她一笑,“瞧我,差点忘了,你本来就是扬州人啊!”   见何氏点头,她又接着说道:“看你现在也过得不错嘛!还有了自己的孩子!未来可期呀!”   何氏似乎也被她阳光的笑容感染了,脸上带上了笑,“对,未来可期。您怎么在扬州?”   卡里尔公主转过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解释道:“还不是因为他?皇上赐婚,你们中原人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自然就随着他一道来扬州了。”   崔庆抱着手臂站在她身边,听着她们两个女人说话,一点也没有不耐烦。   只有在她说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话的时候,微微皱起了眉头。   何氏这才想起来,卡里尔公主跟洛阳王世子穆朝阳和离之后,被皇上赐婚给了一个江湖中人,好像是什么聚龙山庄的庄主?   她不是江湖中人,也不知道聚龙山庄在何处,但是瞧着这个人生得十分粗犷,跟卡里尔公主这等大美人站在一处,实在让人觉得有些可惜。   但瞧着卡里尔公主神色轻松自在,她也不得不说一声,真真是各人有各人的缘法。   “您现在落脚在何处?不知我日后得了空能否前去坐坐?”   何氏知道她问得这个话也有些冒昧,她跟卡里尔公主之间的身份本来就有些尴尬。   卡里尔公主倒是十分爽快地说道:“我们也是来此地办事儿的,约摸能住个小半年的样子,如今落脚在香园,你若是想来随时都可以。”   何氏也跟她说了自己如今的落脚处,还说她跟木老爷一并来的。   卡里尔公主也是个聪明人,顿时就想明白了她说得木老爷到底是何许人也。   “我知晓了,他老人家的竟然也来了。他老人家于我有恩,我若是不知道也罢,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得去行个礼。”   两人随口说了两句话,何氏也不敢耽搁太久,就告辞了。   这时候卡里尔公主身边儿的崔庆,才问道:“这女人是谁?我怎的从未见过?”   卡里公主笑了笑,“是穆朝阳的妾室。”   她本就生得极美,再加上又是异域的容貌,路上许多人看她。   崔庆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便带着她进了一家茶楼。   他脸色有些不大好看,“穆朝阳的妾室?你们二人瞧着关系还不错的样子。”   卡里尔公主看着他的脸,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怎的?你醋了?” 第1197章 我就是单纯的讨厌他   崔庆臭着脸不说话,心想这还用说?   哪个男人看着自己女人跟前任的小妾有说有笑也不会开心的,更何况她们还约好后边儿再一起坐坐。   呵呵,她们两个能有什么可聊的?难道要坐在一起谈穆朝阳?!   不可能!她卡里尔想都别想!   卡里尔公主忍着笑,起身来到他身后。两条手臂从后边环住了他的脖子,整个人向前靠在他的背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侧着头用脸颊轻轻碰触他的。   “我这不都嫁给你了吗?还醋呢?”   崔庆脸色稍霁,但还是死鸭子嘴硬道:“谁醋了?我就是单纯的讨厌穆朝阳。”   卡里尔公主跟穆朝阳空有夫妻之名,但实际上却什么都没发生。他们如今都已经成亲了,他自然也是知道的。   但是只要想到那个穆朝阳曾经跟她当过挂名夫妻,他心里头就格外的不爽!   当然,他也知道。   要不是因为卡里尔公主是二嫁,这辈子估计跟他也没什么可能。   卡里尔公主笑了起来,在他身边儿坐下,说道:“既然没吃醋,那便去给本夫人点些吃的吧!饿了!”   崔庆听到她说饿了,二话没说就站了起来,拉开包厢的门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小二!点菜!”   卡里尔公主唇角微微上扬,只觉得比起从前,如今的日子真就太快活了。   跟穆朝阳和离之后,她的人生才仿佛刚刚开始。   店小二进来点了菜,又退了出去,卡里尔公主才对着崔庆问道:“你那兄弟这几日有消息了吗?咱们都找了他一个月了。”   崔庆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音讯,不过有人说他上了来扬州的船只,再这边打听打听,总会有消息的。”   卡里尔公主对此倒是无所谓,她从波斯来得时候,她父王给她陪嫁了许多波斯的宝石和香料,拿到大夏朝的价值比在他们当地还要再高许多。   再加上当初景孝帝赐婚,又念在她立功的份儿上给了她许多赏赐,且她如今在大夏朝还挂着公主的名号,每个月还是可以领俸禄的。   崔庆早些年也攒了不少银钱,这些林林总总的加起来,她可以滋润地过后半生了。   “皇上应当也来扬州了,我们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要不要去给他老人家磕个头?”卡里尔问道。   崔庆却摇了摇头,“皇上来此处十分低调,想必是微服私访,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他的行踪。既然那何氏并未直说,咱们也就当做不知道吧!”   卡里尔公主被他这样一劝说,就觉得甚有道理。皇上千里迢迢来下江南,自然是有要事,可别被他们坏了好事,那罪过就可大了。   却说何氏在回到翠园之后,将自个儿想要进商会的心思告诉了皇上,并明晃晃地说她借了皇上的势。   景孝帝只是一挑眉,就问道:“丁家怎么说?”   “他们答应民妇要考虑考虑,若是民妇能进了商会,便可以更好的为您办事儿了。”她低垂着头,一副安分守己的模样。   景孝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个能随手碾死的蚂蚁似的。   何氏也很紧张,她知道皇上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是她想知道皇上能不能容得下她的这些小心思。   良久之后,何氏已经紧张得出了一身冷汗,皇上这时候才缓缓开口了。   “那便看看他们能不能让你进商会了。”   何氏听了这话,松了一口气。   皇上这意思到底是先放了她一马,她从皇上院子里出来之后,就去了苏九月院子里。   苏九月正在屋子里对着地图找地儿,她说好要跟皇后娘娘去瘦西湖的。   正好园子里的下人还说了几家味道不错的小店,她得好生记下来,等回头跟皇后娘娘一起去尝一尝。   对了,她待会儿还得去问问,看看皇后娘娘介不介意吃这种小摊上的东西。   就在她捏着笔在地图上坐着标记的时候,下人进来通报说是何氏来了。   苏九月放下手中的笔,让人将何氏请进来。   何氏一进门就对着苏九月行了一礼,“民妇见过苏大人。”   “请起,今儿去你外祖家如何?他们可愿意帮你?”   何氏脸上带着盈盈笑意,“还算顺利,他们愿意帮忙先探探那些商会老爷们的口风。与其说他们是愿意帮我,不如说是愿意帮皇上。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苏九月看着她脸上嘲讽的笑,心中也叹了口气,何氏她要做得事情本来就不简单。   但她面儿上却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对着何氏说道:“无论他们到底是想帮谁,最后我们达成目的就是了。”   何氏听了她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苏大人,您这话倒是没错,我们要得也不过是个结果罢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的,就听何氏又接着说道:“对了,苏大人,您猜我今儿回来的时候碰见谁了?”   苏九月想不出来,何氏跟她共同认识的人本来就不多,更何况还是在扬州这种地方,她怎么可能猜得出来?   因此,苏九月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   何氏笑着道:“民妇今儿碰上了卡里尔公主了。”   苏九月想到她跟卡里尔公主之间的渊源,也觉得有些神奇。   “她……怎么也在此处?”苏九月问道。   何氏回答道:“听公主殿下说,她是跟着崔庆过来的,似乎来这边儿有事儿。”   白日里何氏才跟苏九月说了卡里尔公主,这天夜里苏九月就梦到她了。   卡里尔公主的容貌无论是走在何处都是人群的焦点,她的美貌跟苏九月还不大一样,若是将苏九月比作天边皎洁的白月光,那她就是人间富贵花。   她平素张扬惯了,身边儿的侍女侍卫都是习武之人,后来又嫁给了崔庆,也是个高手,有崔庆贴身保护,她什么都不怕。   可在苏九月的梦里,卡里尔公主却出事了。   苏九月的梦里是掐头去尾的,她也不大明白事情的始末,只能看到卡里尔公主在一家丝绸铺子里被人打晕扛走了。   而崔庆则在外室跟一个男人有说有笑的,压根没注意到。 第1198章 藕粉圆子   卡里尔公主被人打晕从丝绸铺子的后门运走了,崔庆发现的时候为时已晚,他气愤地砸了丝绸铺子,甚至报了官,也依旧没找到卡里尔公主。   崔庆身边儿的男人不知道跟他说了什么,气得他揪起那男人衣襟。   这时候苏九月突然能听到他们讲话了,“崔大哥,嫂子不见了兄弟我也很着急,不然您就打我一顿解解气吧!若不是您跟我说话,嫂子也不会丢。”   崔庆冷哼一声,松了手,“都给我找人!先去码头!”   场景一转,男人从一个楼梯走了下去,他手里还举着一盏油灯。   他一走下来,整个屋子顿时就亮堂了,能看到一个女人被绑着手脚丢在一旁的地上。   女人似乎感受到了光亮,挣扎着抬起头来,正是卡里尔公主。   “公主殿下,您莫要着急,我可不是见色起意,虽说您确实貌美,但我更想要钱财。只要崔大哥能帮小弟办成一桩事儿,小弟我定然将您全须全尾地送回去。”   ……   苏九月从梦里醒来,立刻琢磨了起来。   “他们到底想要让崔庆做什么呢?”   她才一动,吴锡元就跟着醒了。   借着月光看着苏九月拧着眉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这姿态简直不能再熟悉了。   吴锡元就问道:“媳妇儿,又做梦了吗?”   苏九月微微颔首,“嗯。”   “这次梦到的是谁?”   “卡里尔公主。”苏九月回答道。   而吴锡元听到卡里尔公主的名字,倒是十分诧异,“怎么会梦到她?”   明明公主殿下已经离京许久了,跟他们早就没了联系。   这会儿就算是梦到了也帮不到她。   苏九月将自己梦里的碎片都告诉了吴锡元,吴锡元点头道:“他们夫妇竟然也来了扬州,按照你梦里的出现的场景来说,首先是丝绸铺子,再有那个跟崔庆很熟的男子。估摸着是崔庆身上有他想要的东西,或者是……有可以帮到他的地方。”   归根到底,还是还是利益驱使。   “可知道那个铺子是哪家?”吴锡元又问道。   苏九月想到了梦里那个被崔庆踩在脚下的招牌,上边写着明晃晃两个大字,“于记。”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我们这几日派人查一查这家铺子,看看背后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东西。”   苏九月答应了下来,吴锡元将她揽进怀里,让她再睡一会儿。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不了,今儿说好要跟皇后娘娘游瘦西湖,既然醒了我便起来准备准备。”   吴锡元听她这话,压根就没有想要带上他跟皇上的意思,只能无奈地笑了笑。   苏九月起身收拾好所有出游的东西,皇后娘娘那边儿便差了人过来喊她。   她带着自己准备好的点心和册子一并去了皇后娘娘的院子,她进去的时候发现皇上也在,但皇上黑着一张脸,显然有些不大高兴,应当是又跟皇后娘娘闹别扭了。   她担心被迁怒,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就站在一旁努力的缩小存在感。   皇后娘娘见着一切都准备好了,就跟皇上说道:“皇上,我们走了。”   皇上抬眼看了她一眼,冷冷地嗯了一声。   皇后娘娘见状便带着苏九月走了,一直等上了马车,苏九月才没忍住问了一句,“娘娘,皇上他怎么今儿瞧起来不大高兴?”   皇后娘娘嘴角噙着笑,冲着她说道:“自然是他也想来瘦西湖,我们不带他。”   苏九月也是一阵沉默,他是皇上,若是想跟着,谁敢拦着?   他自个儿拉不下面子,便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不过没有皇上跟着,她们也能更自在一些。   皇后娘娘比起皇上,那可要好相处多了。   苏九月对着皇后娘娘问道:“娘娘,我跟底下人打听了好几家味道不错的小店,不知道您是否介意?”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问话,倒是十分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显然,还是头一次有人带她吃路边摊的。   皇后娘娘答应了下来,“这有身介意的,人都是吃五谷杂粮的,其他人吃得,本宫也就吃得。”   苏九月见她答应了,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那便好!臣这些日子做了许多功课呢!咱们定然要借此机会挨个吃一遍。”   皇后娘娘的视线在她单薄的小肚子上转了一圈儿,笑了起来,“若是你能吃得下,本宫来付钱。”   苏九月讪讪一笑,但眼睛里还是散发着细碎的光,看着怪可爱的。   她们到瘦西湖边儿上的时候,湖边儿还蒙着一层薄雾。在船上晃了晃,日头逐渐升起来了,拨开云雾,整个视野也清晰了许多。   “怪道自古以来文人墨客都喜好来此地,此等美景当真让人心旷神怡。”皇后娘娘称赞道。   苏九月也跟着赞同地点头,“若不是臣肚子里墨水有限,也想吟诗一首了。”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以帕掩唇,轻声笑了起来,“你肚子里墨水有限,你家夫君倒是风采斐然,今日怎的没带上他来?”   苏九月低着头拧着帕子,不好意思地道:“女人家出游,带着男人作甚?”   皇后娘娘笑得更甚了,那笑声听着都比从前自在了许多。   “不错,说得好!女人家出游,自然不必带上男人。”   ……   从瘦西湖上了岸,苏九月带着皇后娘娘按着她标出来的地图找一家藕粉圆子。   那家店实在是小,里头只能摆得下四张桌子。   客人都是好几人挤在同一张长凳上的,苏九月一看就皱起了眉头,皇后娘娘怎的能跟旁人挤在一起?   可谁知道皇后娘娘本人倒是没觉得怎样,她朝着一张空凳子上做了过去,冯嬷嬷急忙拿出帕子给她将桌凳擦干净。   后来再来的食客瞧着也很懂规矩,压根就没人朝那张凳子上坐。   至于原本跟皇后娘娘一张桌子的人,也都端着碗遛了。   苏九月见状,这才松了一口气,在皇后娘娘身边儿坐了下来。   没多一会儿,下人就端了煮好的藕粉圆子过来了。   冯嬷嬷将勺子给擦拭干净,又自然而然地拿出银针试毒,瞧着一切如常,才将勺子递给了皇后娘娘。 第1199章 你见过谁吃饭试毒的   皇后娘娘也早已习惯了冯嬷嬷的体贴入微,接过她递过来的勺子,安安静静地尝了起来。   苏九月坐在他身边儿,看着皇后娘娘吃饭的模样,她都不好意思拿勺子。   有的人往那儿一坐就是一幅画,举手投足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一碗一共四个藕粉圆子,皇后娘娘只吃了两个就不再动勺子了。   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不可以将自己的喜好表露出来,再喜欢的东西她也不会动第三次筷子。   苏九月见她停了动作,急忙将自己的四个圆子吃完。   皇后娘娘将自己剩下的两个圆子赏了出去,还笑着让九月慢些吃。   九月吃完圆子,底下自然有丫鬟去付了银子。   他们从小屋子出来之后,原本安静的屋子顿时就热闹了起来。   “那两位绝对是大户人家的夫人。”   “废话,这谁看不出来?”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比你们从前见过的大户人家还要厉害的大户人家。”   他这么一说,大家还真不好猜测了。   毕竟他们仔细想想自个儿也没见过多少大户人家。   就在大家都开始胡思乱想的时候,一开始说话这人又接着分析道:“一般人出门也不会带这么多丫鬟婆子,再说了,你见过谁出来吃饭还要试毒的?”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开始跟皇后娘娘坐一张桌子上的两人也急忙说道:“对对对,吃个圆子还试毒,通身的气质太过吓人。”   以至于她都没有开口赶人,他们就已经不敢坐了。   ……   此时苏九月已经带着皇后娘娘去了下一家,身后的议论声她们都不得而知了。   皇后娘娘见着苏九月吃了一路,也有些诧异,“平素瞧着你瘦瘦的,倒是没想到饭量还不错呢!”   苏九月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主要没吃过这些好吃的,尝起来味道跟咱们那边儿的一点儿不一样呢!”   皇后娘娘闻言又接着说道:“既然你喜欢吃,那回头便让人去学,等咱们回去了,你没事儿就来蹭饭。”   苏九月一愣,而后笑着应了下来。   进宫蹭饭?她可没那胆子……   她们在走到一家丝绸铺子外头的时候,皇后娘娘忽然停下了脚步。   “咱们这一路上个把月也没做件新衣裳,这家丝绸铺子瞧着挺大,咱们也进去转转。”   苏九月一开始压根就没想着要去丝绸铺子,也就没多关注。   直到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她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就看到了牌匾上的两个大字。   “于记。”   皇后娘娘已经抬脚走了过去,苏九月也不敢迟疑,急忙追了过去。   于记客人虽多,但小二也多,她们一行人一走进去就有人围了上来。   “客人可要看些什么料子啊?”   这二位身上穿得瞧着似乎是云锦,这岂是一般人家能穿得起的?   小二一看就知道来了两位贵客,皇后娘娘没自个儿来逛过铺子,宫里头每年送到她那里的份例都是最好的。   就算是未出嫁之前,也是有专门的裁缝铺子上门去帮她裁剪衣裳的。   听到小二的问话,她想了想,就反问道:“你们铺子里可有什么好料子?”   她的视线在柜台上摆着的这些料子上一扫而过,然后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小二一看她这神色,就知道铺子里摆着的这些东西根本入不了她的眼。   便笑着同她说道:“客人,您随小的去后院吧,这里摆着的都是些普通货色。”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站在这里他们人有些多,乌泱泱的一群人几乎站满了人家半个厅。   来来往往的人总是盯着她们看,实在让她有些厌烦了。   在小二的带领下,他们朝着后院走去。   有个人迎面走了出来,苏九月看着他的长相微微拧起了眉头。   这个人便是昨儿她梦里见到的那一个,卡里尔公主的失踪应当就跟他有关。   这事儿若是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她都知道了,那说什么都不可能让他再将卡里尔公主弄走!   “白掌柜,这几位客人想要些好料子,您带她们瞧瞧。”小二恭恭敬敬地跟他说道。   这位白掌柜冲着皇后娘娘和苏九月一拱手,脸上带着笑,“两位先进屋,想看什么样的,咱们慢慢说。”   苏九月原本还想试探一下这人的身份,却没想到皇后娘娘直接拧着眉头说道:“能否给我们换个人?”   在场所有人的都一愣,就连苏九月也诧异地看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却仿佛说了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她神色如常地道:“我不喜欢这个掌柜,换个人来服侍吧。”   她用了“服侍”这词,可见这个女人是当上位者当习惯了。   对她来说,换个管事就跟换个奴才似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白掌柜虽然明白此事,但脸色却依旧十分难看。   但他这人到底虚伪,面儿上还是带着笑,应了下来,“几位稍候,小的这就给您叫别人过来。”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扶着冯嬷嬷的手臂,莲步轻移进了一旁的屋子。   白掌柜看着她的身影,脸色变幻莫测。   他对着一旁的店小二问道:“我不过半年不在扬州,扬州来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这女人我怎的从未见过呢?”   小二也摇了摇头,他们这种丝绸铺子几乎跟整个扬州城的高门大户都有联系的,但这个女人这样的派头,他是真的从未见过。   “小的也没见过,不过最近倒是听人说扬州来了个大人物住进了许家的翠园。”   “哦?可知道是什么来头?”白业问道。   “小的不知道,整个扬州城估摸着除了许家都没人知道了。”小二回答道。   “许家人嘴这么严实?”白业十分诧异,商人重利,就这都没人能撬开他的嘴?   “这回真的前所未有的严实,许家人为此都闭门谢客了。”   小二说着,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接着说道:“对了,何家人应当也知道,还有丁家。据说何家大小姐随着他们一同回来的,如今大着肚子也跟着一起住进了翠园。” 第1200章 贵得离谱   “不着急,过两日总会有人打听出来的,咱们跟着捡个现成的就行。”白业咧着嘴笑了。   “行了,你去叫老刘过去服侍他们,我还有事要忙。”   没一会儿另外一个管事就过来了,他一进屋子就知道这回遇上的是个有钱的主,人家愣是没看上白掌柜,不让他服侍。如今这块肥肉到了他嘴里,他还真有些咽不下去。   抢了白掌柜的人,回头可得连本带利地吐出来啊……   刘管事在心里头默默叹了口气,反正左右都是得罪不了的人,那就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冲着坐着的两位拱了拱手,行了一礼,“两位贵客想看些什么料子啊?”   皇后娘娘也不碰桌子上的茶水,就随口说道:“听闻你们这儿的样式更新颖一些,你随便挑些好料子出来给我们的瞧瞧就是。”   他这一开口,刘管事就明白了个大概,这位听着口音应当是京腔啊。   京城里来的,先不管她什么身份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了。   保不齐对方就有什么门路能直达天听,而这位夫人衣着首饰就没一样是普通的,能面圣的几率更大。   是他们这辈子都得罪不起的人。   此时的刘管事已经管不着白掌柜那边儿了,哪头轻哪头重他还是分得清的。   皇后娘娘在一旁挑着料子,苏九月则第一手撑着脑袋琢磨着,也不知道吴锡元今日有没有查清楚这个于记背后到底是做什么的。   为何区区一个丝绸铺子都有胆子敢绑人?   皇后娘娘约摸也挑得差不多了,就看到苏九月心不在焉的模样,低声叫了她一声,“九月。”   苏九月急忙回过神来,脸上重新扬起了笑容,“婶婶。”   皇后娘娘冲着她温柔地笑,“你也瞧瞧,看看有没有看上的料子?”   苏九月起身在下人们捧着的料子挨个看了过去,最后手指轻轻落在了一匹湖蓝色的花鸟图案的料子上。   突然开口问道:“这料子多少银子?”   她这么一问,刘管事倒是没怎样,反倒是皇后娘娘十分惊讶。她几乎买东西从来没有问价的习惯,说起来这也算是当皇后的一个好处了吧?   受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影响,她向来都是只管挑选自己喜欢的。   而另外一边的凡夫俗子苏九月向来都是会操持家务的,买东西自然要询价了。   至于刘管事整日卖东西,听到客人问价,也只觉得是正常的。   他看了一眼苏九月摸着的那匹花鸟料子,冲着她笑着道:“这位夫人,也是好眼力。这是一匹好料子,香云纱的。一匹布五十两……”   苏九月听到这儿的时候还稍稍松了口气,五十两确实算不上贵,可下一瞬就又听到了后半截,“金。”   她原本落在布料上的手顿时就抽了回来,满脸的不可思议,“五十两金?!!”   刘管事微微颔首,“正是。”   苏九月想了想,又指向了另外一个较为常见的料子,问道:“这个织金妆花罗呢?”   “四十两金。”   苏九月:“……”   皇后娘娘这会儿也听出不对劲儿了,他们如今来得是扬州,此地的丝绸怎的还比京城要贵?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苏九月脆生生地问道:“老管事,您莫不是看我们是外地人,专门宰客的吧?”   刘管事被她这么一问,吓得出了一身冷汗,急忙拱手道:“两位夫人,小的真心不敢,这丝绸别说在扬州了,就算是在苏杭,也依旧是这个价格。”   皇后娘娘见苏九月问话,就也没开口,只在一旁听着。   苏九月又问道:“这又是为何?莫非您以为我们没瞧见过好东西?不了解行情?”   刘管事听着她这口气,就知道此事不能善了,叹了口气,跟她解释道:“自然不是,听着您几位的口音应当是京城里来的。我们这儿的丝绸,兴许还真就比京城里的贵呢……”   苏九月追问道:“这又是为何?”   刘管事叹了口气,“您二位不知道,在江南这些东西卖多少银钱,根本不是店家自个儿说了算的。而是要听商会的,大伙儿都卖这个价,谁若是敢不照办,那可是要触霉头的!”   苏九月明白了,原来如此。   刘管事说完,赶紧冲着她们拱了拱手,“这番话出了小的嘴,入了您二位的耳,可莫要再出去说了。不然小的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皇后娘娘这才发话了,“嗯,晓得了,你便将这匹牡丹轻容纱、花鸟香云纱和这一匹织金妆花罗一并给包起来送到我们外头的马车上吧。”   苏九月皱着眉头看向了皇后娘娘,有些欲言又止。   这东西分明就不值这些价格,皇后娘娘为何还要买呢?   可是想到这位可是皇后娘娘,也不差这点银钱,就没说话了。   一直等刘管事恭恭敬敬地将他们送上了马车,皇后娘娘才看着一脸苦恼的苏九月,笑着问道:“九月,你可是想问我为何还要买这三匹布料?”   苏九月一双水灵灵地杏眼看着皇后娘娘,眼底充满了不解,“是呀,娘娘,您为何要买这个?咱们回京城里再买,不比此处便宜许多吗?”   皇后娘娘正着神色说道:“对我们而言,不过是三匹料子,影响不了什么,但对百姓影响可就大了。我方才临走之前特意听了的,他们即便是最普通的粗布,也要二十两银子一匹布。怪不得都说江南富庶之地,街头巷尾的百姓们身上却都穿着旧衣。”   说到最后,皇后娘娘脸色也越来越沉。   “我们将这些料子拿回去给皇上看,想必他心里应当有成算。”   皇后对皇上太了解了,他对女人不是一般的无情,但对百姓还算尚可。   苏九月听明白了皇后娘娘的意思,原来她将这些料子买回去是要当证据的啊……   等进了翠园,皇后娘娘使唤着下人将布匹给皇上送过去,然后指着另外一匹花鸟香云纱说道:“这个给苏大人送到屋子里去。”   苏九月一愣,“娘娘,您不是要拿来当证据的吗?”   【ps:古代版垄断】 第1201章 您自有定夺   皇后娘娘看着她笑,“其它两匹做证据就够了,这匹布拿去给九月做衣裳吧!挺衬你的肤色。”   苏九月一怔,急忙摆手说道:“这可使不得啊!这料子好贵的,臣不能要!”   皇后娘娘却不慌不忙地道:“这料子是本宫赏赐的。”   “这……”苏九月没的法子,只好行了一礼,“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娘娘这才笑了起来,“早收下不就好了吗?非要让本宫这样说。”   苏九月也跟着笑,“这料子多,臣给皇后娘娘也做身衣裳?臣的针线活可好了,保准您会喜欢的。”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话,眉头一扬,“哦?这样听起来倒是不错。只是……跟本宫一样花色的衣裳,你还敢穿吗?”   她要是不提前将这话说明白,回头苏九月定然是不会穿的,岂不是凭白浪费了好东西。   “罢了,那料子你便留着给自个儿做衣裳吧!本宫年岁大了,不适合这等鲜活的颜色,待回头那两匹证据本宫再让人送到你那儿去,倒要好生看看九月的手艺。”   苏九月只好应下,心中更下定决心给皇后娘娘做衣裳要更仔细些。   打下人将布匹送进屋子里,吴锡元正坐在窗边看书,侧目看着苏九月指挥着下人将布匹摆在一旁的红木柜子上。   直到下人们退了出去,他才对着苏九月问道:“买了匹新料子?”   他还有些诧异,按着他对苏九月的了解,苏九月什么时候舍得整匹布一起买了?   从前九月都是去裁一身衣服所需的料子,后来家里有许多赏赐的料子,她出去买料子的次数就更少了。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摇了摇头,“不是我买的,是皇后娘娘赏的。”   吴锡元恍然大悟,“我就说呢,还当你改了性子。”   苏九月嗔了他一眼,“要我怎的也不会买的,扬州的布匹也太贵了,比京里头还要贵得多。”   吴锡元放下了手中的书本,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哦?很贵吗?”   苏九月点了点头,指着自己刚刚带回来的那匹布解释道:“这料子若是放在京城,顶天儿也就是二百两银子,你猜此地卖多少银钱?”   吴锡元尝试着猜测,“三百两?”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五十两……金!”   说到“金”的时候,她的语气刻意压重了许多,神色也有些难言。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脸色也变了,“五十两金??”   苏九月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我一开始还当是碰上宰客的了,后来一打听才知晓,此地的物价都是商会订的,他们不敢不照办。”   吴锡元又问道:“若是不照办呢?会怎样?”   苏九月歪着脑袋琢磨了半天,才看向他,摇了摇头,“我想象不来。”   吴锡元倒是被她这模样逗笑了,“罢了,左右这些也不是你该操心的事儿。想必皇后娘娘已经同皇上说了,皇上他老人家自然会想法子去查的。”   皇后娘娘也是第一次主动来见皇上,景孝帝原本还挺高兴,挺吓人说皇后娘还买了两匹布,应当是要给他们裁衣服的。   “去请皇后进来。”   赵昌平亲自出来迎得皇后娘娘,可是他看着皇后娘娘的脸色不愉,怎么都不像是来跟皇上重修旧好的。   皇上似乎……想得有些多了。   景孝帝见到皇后娘娘的神色之后,也有些摸不清她的来意。   也幸好皇后娘娘没跟他们多废话,而是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皇上,臣妾今日出去买了两匹布。”   景孝帝嗯了一声,“梓童不至于连这个都要跟朕禀报吧?”   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这两匹布,一匹五十两金,一匹四十两金,比起咱们京城还要贵了一倍不止。”   景孝帝眉头一蹙,“你是说……商家宰客?”   皇后娘娘摇头,“宰客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卖给所有人都是这个价格。”   “岂有此理?!这样还有人去他们店里买?莫非是强买强卖?”   皇后娘娘接着摇头。“并不是,商会定价,所有人都必须卖这个价,若是不按照他们的来,便会被针对。”   至于怎么被针对,皇后娘娘也不好仔细问,但左右也就是那样,要么卖不出去货,要么进不来货。   皇上听了这话,也是勃然大怒,“真是岂有此理!”   皇后娘娘见到他生气了,反而面色稍霁,“接下来的事情想必您自会查明,臣妾便先告退了。”   她命人将这两匹布送去苏九月的院子,景孝帝在一旁听着她的吩咐,脸彻底黑了。   原本还以为是皇后打算给他置新衣,但是现在看这布料的颜色和暗纹,分明就是买给女人穿的嘛!   他又不能因为两匹布跟皇后置气,自然是将心中的不爽全都撒到了商会头上。   “赵昌平!去给朕将何氏叫过来!”   赵昌平急忙应下,跑去何氏院子里叫人。   何氏虽然大着肚子,但是景孝帝连自己孩子都不在乎,怎么会去管别人的孩子?   但赵昌平做事向来周全,他便让人抬上小轿跟他一道过去了。倒也不是他多在乎何氏的孩子,主要还是怕耽误了皇上的事儿,让他们这些身边伺候的人,跟着一并受牵连。   何氏听闻皇上要见她,心中似乎隐隐也有些预感,一颗心剧烈地跳动着。   她对着赵昌平行了一礼,问道:“大总管,您可知道皇上叫民妇过去是为了何事?”   赵昌平看了她一眼,说道:“咱家也不知晓,但皇上这会儿心情似乎不大好,你当心着说话。”   何氏心中一紧,有些琢磨不透了,也不知道皇上找她到底为何。   出了门上了赵昌平让人准备好的小轿,一路心情忐忑地去了皇上的院子。   院子门前有两棵树,一棵红枫,一棵青枫,若是等到了秋季,红叶绿叶交叠,宛如骇浪,定然好看。   轿子在园子的门口就落了下来,何氏跟在赵昌平身后,低着头迈着小碎步每一步都落得十分小心翼翼。 第1202章 三日之内   等到了门口,何氏自觉停了下来,赵昌平自个儿进去通报。   没一会儿赵昌平又出来将何氏叫了进去,何氏牢记赵昌平的话,皇上这会儿心情不大好。   她老老实实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民妇叩见皇上。”   景孝帝嗯了一声,倒是也没有刻意刁难,而是直接说道:“何氏,若是朕让你开个丝绸铺子,你以为如何?”   何氏连想都没有多想,急忙拜了下去,“民妇全听皇上安排。”   景孝帝对她的反应很是满意,要在此地开铺子,还是要当地人比较妥当。他身边的能人确实不少,但若是用来开铺子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相比而言,这个何氏还真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知根知底,且识时务,最重要的她还是扬州本地人,在此地也有自己的人脉。   “你明日便选址去开个丝绸铺子,钱都不是问题,找赵昌平要。但有一点!必须做到。”   何氏听了他这话,也觉得一阵心潮澎湃。   开店啊!马上她就要有自己的店了!虽说皇上才是铺子真正的主人,但试问整个扬州还能有谁比她的靠山硬呢?   等这家丝绸铺子真正开起来了之后,她想要进商会就更容易了些。   一切都在朝着更好的方向发展,她必须要在孩子出生前在扬州城站稳脚跟!   “皇上您尽管吩咐就是,无论什么要求,民妇都一定做到。”此时的何氏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   皇上轻笑一声,“你先别吹牛,朕还不知道你有没有这样的本事。这次便先试试,你要做的就是将整个到扬州城的丝绸价格打下来。”   何氏一愣,马上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便应了下来,“臣妇明日……不,今日就去让人选铺子!三日之内,必定将这个丝绸铺子开起来!”   想要将铺子开起来那可不是说话的,还必须要能拿到货。   何氏自问有丁家在,至少在拿货上可以帮忙牵个线。   但三日想要盘个铺子,且将里头归整好,几乎是不可能。   现在摆在她面前的就只有一条路走,她必须盘一个现成的铺子下来。   她一边让人去定制新的牌匾,一边去四处打探看看有没有哪家铺子开不下去了。   能开在各大正街的铺子生意向来不差,这种也都是各大家族的铺子,应当不会有人转变。   何氏便不追求好地段,酒香不怕巷子深,只要她们的布便宜,随便店在哪里都一定会有人去。   最后在一条巷子的街口,盘下来一个布料铺子。   这家不是卖丝绸的,就是卖些寻常百姓穿的粗布,价格也依旧跟别处的价格差不多。   何氏在跟他谈店面的时候他,他还在感慨生意难做。   “二十两银子一匹粗布,这谁穿得起啊?原本一年到头,年关的时候好歹各家还会做个新衣裳,但如今攒个十年都不定能做身衣裳。我家邻居的衣裳都快被穿成传家宝了,还有些人家居然开始养蚕,想着看看能不能自个儿纺纱出来……”   何氏听了也是一阵感慨,“是啊,生意难做。老伯,你这铺子我给您多出三两银子,您爽快些,连这些个量衣裳的尺子和剪刀啥的一并卖给我吧?”   那老伯叹了口气,“这东西原本就不值当什么钱,哪儿要得了三两银子啊?!罢了罢了,都给你吧!左右这生意我也没法做了。”   何氏瞧他看着也是个厚道人,就问道:“老伯,不知道您将这铺子卖了打算作甚去?”   老伯摇头,“还不知道,估摸着十有八九都是回家种地去!”   何氏看着他道:“老伯,您看我开铺子也需要人手,不然您带着您那个伙计留下来帮我做事?每个月给您二两银子的工钱,您那个伙计八百个大钱儿,您看如何?”   反正都是花皇上的银子,何氏用得一点都不心疼。   反倒是这个老伯听了何氏的话瞪大了眼睛,“姑娘!您开了铺子就知道了,咱们这儿地段不好,布料又贵,一个月你都不定能赚三两银子。”   何氏却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着他笑着安抚道:“这就不劳您费心了,您只需要按照我说得做,接下来无论亏钱还是赚钱,都不会少您一个铜板的。”   老伯仔细思忖了片刻,虽然给女人做事有些面子上挂不住,但若是她说得是真的,每个月净赚二两银子,岂不美哉?   何氏见他有些意动,就又接着说道:“再给您每日管两顿饭。”   “成!我给您干!”   何氏三日之内将铺子里货大部分都换成了丝绸,然后在开业的时候,请了舞龙舞狮队在每个正街上跳了整整三日,每跳一会儿就有人敲着锣大喊,锦绣布庄粗布一匹八百个大钱儿。   这么大手笔的宣传,再加上这几乎打骨折的价格,不管真假谁都想去瞧一瞧。   老伯看着蜂拥而至客人,再听着东家的报价,整个人都不好了。   “东家,咱们不能这样乱叫价啊!商会……商会……”   何氏却道:“老伯,您该怎么做就怎么做,价格是我订的,真出事儿了也有我出面,您不会有事的。”   老伯看她这气定神闲的模样,心里头也明白了个大概,这个女人应该是有什么靠山的。   但愿她这个靠山够靠得住,可别折在了商会的手里。   “你们粗布真的一匹八百个大钱?”外头有老百姓大喊着问道。   老伯上前一步,“是真的,但是每人最多买一匹布,不许多买。”   锦绣布庄几乎是一夜之间席卷了整个扬州,并且逐步渗透到了整个江南。   他们家铺子生意极好,最先找上门的人就是她的舅舅丁万一。   一开始何氏去找丁万一拿布匹,他想到了何氏背后的木老爷,便给了她些许布匹。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他们居然这么瞎搞。   这样下去动了太多人的饭碗,到时候被人针对,兴许就连他们丁家也要受牵连。   “鲜娘,你到底在搞什么鬼!还想不想进商会了!” 第1203章 圈套   何氏看着自家舅舅气急败坏地冲了进来,心中约摸已经猜到了他的来意。   她不慌不忙的起身相迎,冲着丁万一行了一礼,“舅舅,你怎么来了?”   丁万一见她脸上还不见着急,顿时就更加生气了,“我怎么来了?我不能来吗?!你自己惹出了什么好事儿,心里没点数?!真是要被你害惨了!早知道你还不如死在京城里!”   人在下意识的时候说出的话最是心里话,何氏心里有些发凉。   都说商人重利轻别离,原来只是以为夫妻之间如此,如今在看来,即便是血脉亲人也依旧如此。   但她本身对自家这些亲戚也没抱什么希望,听了虽然有些难过,但还不至于影响她的情绪。   她冲着丁万一笑了笑,“舅舅,您先莫要说这些话,说不好到时候您还要感谢我呢!”   丁万一眸子一瞪,“感谢你?如今你已经惹了众怒了!商会过两日就会想法子收拾你!你赶紧趁早关门!也好给我们少惹些事儿!”   何氏面上带着笑容,嘴里却十分坚定,“舅舅,别想了,不可能的,我这铺子既然已经开起来了,说什么都不可能关门的。”   丁万一见她这一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模样,就直接一甩衣袖,说道:“好!你有骨气!有骨气日后这些布料你就自己想法子!我们丁家可不能被你牵连到!”   何氏抬起美眸,看着他,“舅舅,您这话可得想好了再说啊,日后可真的别后悔。”   丁万一不想在跟她多谈,就说道:“你在吓唬谁?不后悔!这辈子都不可能后悔的!我倒要看看你没了这些货源,你还能怎么做生意!女人果真是头发长见识短!那个木老爷一定会后悔的!”   说完,他便直接拂袖而去。   何氏看着他迈过门槛儿的背影,叹了口气,“我这舅舅还是冲动了。”   一旁的老伯看他们这样也跟着着急,这会儿听了何氏的话,就说道:“东家,您真的有把握吗?若是没了货源,咱们这铺子里的货物根本连三日都撑不出去了。”   何氏其实心里还没有想法,但她也明白这时候还是稳定军心更为重要。   便对着老伯镇定自若地笑道:“你莫要担心,一切有我。”   老伯见她一门心思如此,想着她兴许真的是还有别的什么货源。   若是有人能够打破扬州商会给立得规矩,对与他们乃至整个江南底层的生意人来说都是一件好事情。   何氏见状,就又接着说道:“老伯,你在此处看店,我再去联系一下新的货源。”   老伯应了下来,何氏摸着肚子走了出去。   如今再看,整个扬州都不会有商人将布料卖给他们了,但是去别的地方收购成本又有些太高。   现在看来只能从老百姓手里头收购了。   扬州此地的商会收购布料又是一样的价,十分低廉。   那些养蚕人养一年也挣不了几个钱儿,他们也不能自个儿偷偷制作成衣。   早些年有几个胆子大的乡亲们用蚕丝制作了些许衣裳便宜些卖给了自己村子里的乡亲们,就这样都被商会给处置了。   直接被丢去大狱关了十年,人这一辈子能有几个十年?这一出杀鸡儆猴,顿时就没人敢了。   何氏不按照常理出牌,用比商会收购贵上一成的价格来了收购布料。   虽说大多数养蚕人不敢得罪商会,但还是有些胆子大的,悄悄卖给了何氏二三匹布料。   何氏挨个村子收了过去,还算是有些收获。   不过百姓们自己织的料子好看归好看,颜色却很单一,甚至许多都没有染色。   何氏仗着有皇上的支持,行事也十分大胆,直接又盘了个布庄来专门给布料染色。   她这边儿忙得脚不沾地,吴锡元那里也调查出了于记布庄的来历。   按照苏九月的说法,那个可疑的人姓白,是于记布庄的掌柜。   这个白业从前是个江湖人士,据说从前跟崔庆关系很好。   有一年他们两人夜里喝多了酒,醒来发现将一个六十岁的大爷给打死了。   崔庆心里也有些迷糊,他觉得自己再怎么喝酒,也不至于喝成这样,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可是这个老大爷确实是被人打死了,他的家里人找过来还报了官。   面对县太爷的盘问,白业一口将所有的罪名都揽了下来。   崔庆被于掌柜保释了,他出去之后却发现自家的家业都被人抄了,拿去赔给了那个老大爷的后人。   于掌柜给了他一百两银子,让他出去避避风头。   崔庆走了十一年,十一年里他还一直惦记着白业。   这些年他也一直在琢磨着当年的案子,却怎么想都觉得不大对劲。   那个老大爷分明就是被人用匕首杀了的,他们身上都没有匕首,连行凶的武器都没有。   他最后还是决定回来扬州,若是不能帮白业翻案,至少也能将他保释出来。   可是他回来一查,却发现白业早在十一年前就出狱了,至于去了什么地方就没人知道了。   吴锡元还查到了一点,如今的于记布庄就是原先崔家的产业。   也不是吴锡元想得多,实在是这事儿怎么看怎么透着一股子蹊跷。   吴锡元亲自出门寻上了崔庆和卡里尔公主在扬州的落脚地。   崔庆和卡里尔公主见到吴锡元也很惊讶,不过想到他应当是跟皇上一起下江南的,就觉得也能说得过去了。   卡里尔公主一边儿让人给吴锡元煮茶,一边问起了他的夫人。   “九月在翠园,今日我来有要事跟二位商议,就没有带九月一起,还是等下次吧。”吴锡元回答道。   卡里尔公主点了点头,又追问道:“吴大人说得要事是什么事呢?”   “这两日查案子发现了些许蹊跷的地方,觉得崔大侠兴许可以帮在下解惑一二。”吴锡元看了一眼崔庆,拱手说道。   崔庆跟吴锡元还算熟悉,听到他的问话,就直接义不容辞地道:“吴大人,您请问。”   吴锡元轻笑一声,看着崔庆问道:“无他,就是想问问,如今的于记布庄原先是否是崔大侠家中的产业?” 第1204章 你有空去跟我见个人吗   崔庆这次回来从未跟任何人说起这个,就连他的枕边人卡里尔公主都是不知晓的。   还真没想到,吴锡元连这个都能查得到。   他微微颔首,“正是,当年年轻气盛的时候惹了些麻烦事,那铺子就给人赔出去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真是可惜了。”   顿了顿,又问道:“崔大侠在找什么人?兴许我可以帮到你。”   崔庆笑了笑,“那倒不用,我今日已经得了他的消息,就在于记布庄。前阵子他不在扬州,怪不得我扑了个空。”   吴锡元看着他爽朗的笑容,心里有些可惜了,最后喝了一口茶水,抬眼看他,“让我猜猜,崔大侠要找的人是白业?”   崔庆先是一愣,随后就释然了。   吴锡元既然都查出来于记布庄原本是他的产业,当年发生的事情应当也有所耳闻。   他便趁此机会对着吴锡元一抱拳,说道:“吴大人,想必您也知道了,当年那个案子当真是出了偏差,我们二人醉成那样,怎么可能将人打死呢?且我虽然有用惯了的刀,但那日是跟兄弟出去喝酒的,也就没带刀。”   吴锡元心想:得亏没带,不然杀人的凶器都落到你头上了。   他看着崔庆一脸感慨的模样,再看看一旁若有所思的卡里尔公主,顿时觉得这个脑子高下立见了。   “你都醉成那样了,你那兄弟醉没醉你能知道?”卡里尔公主问道。   果然,这位公主殿下还是人间清醒。   崔庆一愣,皱起了眉头。   这么多年他一直觉得白业仗义,如今他们怀疑白业,就让崔庆有些接受不了。   “不可能!罪名最后是他一人揽了下来,被关起来的是他!”   卡里尔公主又问道:“按照大夏朝的律法,杀人偿命,既然他将罪名都揽了下来,为什么还没被问斩?居然还活下来了?”   崔庆下意识就说道:“兴许最后县太爷查清楚案子了,觉得我们都是被冤枉的,将他给放了也说不一定呢?”   吴锡元知道一个人的思想在心中根深蒂固了许多年,越是不容易改变,他和卡里尔公主就算是说得再多都没有用。   这时候唯有将事实摆在他面前,让他自己相信才行。   见卡里尔公主还要说话,他便抢先一步说道:“崔大侠,不知道你有没有空跟我一同去见个人?”   这点面子崔庆还是要给的,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有空!吴大人您要带我去见谁?”   吴锡元冲着他神秘一笑,说道:“等见到人你就知晓了。”   吴锡元起身请崔庆跟他一同去,卡里尔公主也跟了上去,“我也去看看。”   吴锡元没拦着她,崔庆也默认了。   他们一行三人出了门,吴锡元和崔庆骑着马,卡里尔公主坐在马车上。   他们一路出了城,最后在城郊的一处院落外停了下来。   这院子虽说跟扬州城的员外们没法比,但比起普通村里的老百姓那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们院子修得十分气派,红砖绿瓦,围墙刷着白灰。   院子里晾着各种各样的布料,瞧着应当是刚染好色在晾晒。   崔庆还在想吴锡元到底带他来是见谁的,吴锡元看了阿兴一眼,阿兴会意从马上下来,上前一步敲了敲门。   门里一个下人拉开了家门,见到门口站着的阿兴,顿时变了脸色。   “你……你怎么又来了?!”   阿兴没搭理他,而是转头对着吴锡元一抱拳,“老爷,门叫开了。”   吴锡元看了崔庆一眼,同他说道:“你随我来。”   他下了马,崔庆也跟着下了马。   卡里尔公主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他们一行人直接进了门。   那下人见着他们这模样也根本不敢拦,急忙跑去喊自家老爷。   等这家的老爷从家中出来之后,崔庆一眼就认了出来。   虽说十年过去了,但这人却变化不算太大,真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就是比起从前发福了不少。   对方显然也认出了他,“是你!”   崔庆脸色有些难看,他总觉得当年的事情是有隐情的,这家人就是这么坑了他跟他兄弟。   吴锡元也没跟他客气,直接开门见山地直接问道:“你爹当年是怎么死的!”   那人指着崔庆的鼻子,唾沫星子横飞,脸色潮红,“是他!是他打死的!”   卡里尔公主脸色也难看了起来,就听吴锡元又接着问道:“他们当时是在夜里喝酒,你爹跟他们起什么争执了吗?”   男人摇了摇头,“那我怎么知道?我又不在现场。”   吴锡元笑了一声,“你既然不在现场,又怎么能确定是他杀的人?”   男人一愣,支支吾吾地道:“别人都这么说!说那个姓白的是在给他顶罪!”   珠串在吴锡元指尖转动着,他眸子轻抬看了一眼这个身上穿着锦衣的中年胖男人,淡淡地问道:“我再问你最后一次,若是再不说实话,那我就只好……”   他看了一眼阿兴,阿兴直接拔刀放在了这个男人的脖子上。   男人何时受过这等惊吓,再加上如今日子过得一好,就更加怕死了。   他腿一软,脸色苍白,直接跪在了地上。   吴锡元又接着问道:“还不说吗?”   男人一边给他磕头一边说道:“老爷您就饶了我吧!这事儿我真不能瞎说,若是再说出来,只怕您不要了小的命,小的也依旧活不下去。”   吴锡元看了一眼阿兴,阿兴会意,手下加重了几分,男人的脖子已经感受到了疼痛,血珠子也冒了出来。   吴锡元伸手冲着他指了指,“以后你活不活得下去我也说不好,但你若是今日不说实话,我敢保证,你连今日都活不下去。”   男人脸色惨白,两.腿.之.间.一片潮湿蔓延了开来,“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当年是有人跟我父亲说好的,若是能陷害到了他,就给我家一千两银子。”   一千两银子,是他们这种人家几辈子都赚不回来的。   他的老父亲立刻就心动了,他都六十多了,一条人命换家中子孙过上好日子。   不亏。 第1205章 以势压人   崔庆身边的卡里尔公主已经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崔庆还陷在深深地自我怀疑当中。   理智上他知道这个男人说的人应该就是他,他是被人算计了。可是这个男人说得话要是真的话,那他这么多年来的执念岂不是正好验证了他有多愚蠢?   吴锡元为了让崔庆彻底死心,就又扬起下巴抬起眸子看向了男人,问道:“说清楚一些,你们当初陷害的人是谁?”   男人哆嗦着瞟了一眼崔庆,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崔家那个少爷……”   当年崔家老爷新丧,只剩下崔家少爷一人,谁都知道这是个好欺负的。   盯上崔家的也绝不止于老爷一家,只是于老爷将下手的时机把握的最好罢了。   吴锡元听了这话,转头看了一眼崔庆,就看到崔庆神色十分复杂。   “所以我和白业是被你们陷害的?”崔庆问道。   这个男人摇了摇头,又接着说道:“并不是这样,而是您是被我们和白业一起陷害的。”   崔庆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这怎么可能?!”   男人又说道:“崔少爷,我说得都是真的。白业和于老爷合起伙来陷害的您,一个灌醉你,另一个负责买通我爹。到了最后,白业又将所有的罪名揽下来,将你赶出扬州。”   如果崔庆认下罪名,定然会有跟崔家交好的人来想法子保释他,又或者是替他翻案。   而他们这个案子分明就是经不起推敲的,所以还是赶紧将崔庆赶走的好。   等崔庆再回来,木已成舟,崔家的产业早就成了于家的。   他再想翻案,又去哪儿找证据呢?   便是他找到了证据……这些年县太爷跟他们相处的极为友好,定然不会再费心费力的重新审理此案。   再说了,等崔庆再回来,悄无声息地做了他,这个案子就永无出头之日了。   可是即便是再聪明的人,也绝对想不到,有天会有人做了个梦,梦到了这一切。   偏偏做梦这两口子,还喜欢多管闲事。   吴锡元走到崔庆身边儿,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崔大侠,如今可清楚事情的始末了?”   崔庆还没回过神来,还是卡里尔公主冲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多谢吴老爷,替我夫君讨回公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公道一时半会儿还讨不回来,接下来就要看你们夫妻二人怎么做了。”   卡里尔公主先是一愣,随后立刻会意,“我明白了。”   吴锡元和皇上这回来扬州都是微服私访的,他们也不好暴露身份,但是自己的身份无所谓啊……   她们夫妻二人跟吴锡元分别之后,就直接去了县太爷府上,县太爷不见他们。   卡里尔公主又去了知州府上,知州倒是让人将他们请了进去。   卡里尔公主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扬州的官僚还没有烂到骨子里。   她们夫妻两人坐在堂屋等了约摸半个时辰,知州大人文善祥才从外头走了过来。   卡里尔公主还能听到他的问话,“人呢?你不是说来了个绝世大美人吗?”   卡里尔公主和崔庆的心同时一凉,看来此地……真就是蛇鼠一窝啊!   夫妻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就看到文善祥从外头走了进来。   他约摸四十多岁的年纪,留了两撮八字胡,进来看到卡里尔公主的容貌之后,顿时眼睛一亮。   他来到卡里尔公主身边儿,让人搬了个凳子坐下,他离卡里尔公主很近,膝盖碰着膝盖,右手下意识就要去抓卡里尔公主的手。   “这位夫人,你们要报什么案子啊?”   他还没碰到卡里尔公主的手,就被崔庆一脚踹倒,“放肆!”   崔庆习武之人,这一脚又岂是被美色掏空身子的昏官能承受得住的?   他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摔了个四脚朝天,哭喊声呻.吟.声传得整个知州府上都能听到。   “来人!给本官将这两个刁民拿下!”   文善祥才刚下了命令,卡里尔公主身边儿伺候的丫鬟就走了出来,拿出卡里尔公主的身份令牌。   “大胆!居然敢对公主不敬!”   文善祥一听这话,整个人顿时就愣住了,甚至连疼痛都忘了。   公主?这位是哪门子的公主?   他身边儿的管家凑到那个令牌跟前儿,仔细看了看,发现上边既有波斯文,又有汉文。   上头写着公主卡里尔几个字。   卡里尔公主若只是波斯公主倒是不足为虑,可问题是她因为立了功,被皇上金口玉言封为了大夏朝的公主。   所以才会有了这么个写着波斯文和汉文的令牌。   管家脸色也是一变,急忙回到文善祥身边儿,将自己看到的东西告诉了文善祥。   文善祥脸色大变,急忙跪倒在地,“公主殿下恕罪,臣没认出您,真的无意冒犯。”   卡里尔公主端着架子,看着他磕头磕得差不多了,才说道:“无妨,你起来吧。”   文善祥见公主殿下松了口,才松了一口气,笑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卡里尔公主问道:“公主殿下,您怎的突然来扬州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臣给您安排好啊!”   卡里尔公主摇了摇头,“安排倒是不必了,此次来找您,是有个案子需要您查查。”   这会儿别说是个案子,就算公主给他递个炸药,他也不得不接下来。   因此,就听文善祥说道:“什么案子?公主殿下,您直说便是。”   卡里尔公主看了一眼身边儿伺候的丫鬟,丫鬟会意,上前将案子说给了文善祥听。   当年崔家的案子,文善祥也有所耳闻,崔家在扬州是个大家族,是个做丝绸生意的大户人家。   可是后来崔家莫名其妙就出事了,他家少爷也离开了扬州。   后来接手崔家的于家也没少给他孝敬,文善祥自然不会没事找事,也不会查这个案子。   可是现在波斯公主让他查这个案子,他有些不明白了,她又不是本国人,崔家跟这个波斯公主有什么关系?   “公主殿下,恕臣直言,这是个陈年旧案了,若非必要我等都不会再白费功夫。不知这个崔家人同您有什么关系呢?”文善祥问道。 第1206章 那位最爱下棋了   卡里尔公主抬起眸子看了一眼面前卑躬屈膝的文善祥,轻声一笑,说道:“按照你们汉人的说法,我应该算是……崔家的儿媳妇。”   文善祥的眼睛瞪直了,半晌之后才转头看向了卡里尔公主身边儿的崔庆。   若是公主殿下是崔家的儿媳妇,那么她身边儿的这个汉子约摸就是原先离开扬州的那个崔家少爷?   他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得接下来这案子有的麻烦了。   卡里尔公主看着他惊讶地模样,就同他说道:“文大人,这个案子原先也没经过您的手,真要是有什么冤屈的话,也怪不到您头上。您只管好生查案子,其他有本公主。”   文善祥一听卡里尔公主这软中带硬的话,心里头也知道他别无选择了。   末了,只能哭丧着脸,将此事应了下来。   “公主殿下,您放心,这案子臣一定查清楚。”文善祥说道。   卡里尔公主嗯了一声,起身要走,才刚走了没两步,她忽然又想起了什么,停下脚步看向了文善祥,同他叮嘱道:“文大人,本公主来扬州一事唯有你知道,若是走漏了什么风声,本公主定然不会轻易饶过你,你可记住了?”   文善祥急忙点头,“记住了,记住了,公主殿下您放心,臣就是死也不会透露您的行踪!”   卡里尔公主这才满意了,带着崔庆和她的侍女们出了知州府的大门,上了自家的马车。   刚上马车,崔庆就冲着卡里尔公主比了个大拇指,“夫人好厉害!不愧是我夫人!”   卡里尔公主笑了起来,她笑容明媚,跟汉人还有些不同,她不大会用帕子去遮掩,总是大大方方地笑。   崔庆如今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江湖中人了,也挺喜欢她这一点。   “哪儿厉害啊,还是夫君厉害,一脚就踹得他半晌起不来。”   崔庆听了这话,也跟着笑起来,“还是喜欢夫人替我出头的样子,从前是我被人耍了。不然我那样多的家业,也不至于沦为草寇。”   卡里尔公主却道:“人这一生哪儿能顺风顺水的?再说了,若是您不当草寇,后来又怎么会娶了我?一切都是缘法。”   崔庆哈哈大笑,“你这么说也没错,忽然觉得我落草为寇,也挺好的。”   卡里尔公主拉过他的手,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说道:“你这些年也不容易,不过没关系,要不了多久,就要真相大白了。”   崔庆点了点头,卡里尔公主却又说道:“在此之前,咱们还需再去见见吴大人他们。”   “为何?”崔庆有些不解,“吴大人不是不大愿意暴露身份吗?”   卡里尔公主解释道:“他们不知道在设什么局,咱们的突然出现显然也已经成了他们棋局中的棋子,那一位最会下棋了。”   卡里尔公主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伸手朝上指了指马车顶。   崔庆明白了,世间所有人都是皇上的棋子,皇上热衷于下棋布局,且永远乐此不疲。   卡里尔公主看他恍然大悟的神色,就明白了,对着崔庆说道:“那位知州大人很明显是个酒色之徒,没什么真本事,也完全靠不住,还是得告知吴大人一声,看看他们随后的安排。”   崔庆叹了口气,“幸好我自幼家里没什么兄弟姐妹,不然这样勾心斗角的可真受不了。”   卡里尔公主笑了起来,“正是因为你家中简单,你才不会这些,不然你从生下来就会了。”   说起这些,卡里尔公主又接着说道:“所以我不愿意再嫁豪门贵族,我当了一辈子的棋子,可不能让我的孩子再当棋子。”   崔庆伸手揽住了她,“连孩子还没有呢!就想这么长远。”   卡里尔公主抬起眸子,眉目含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不是迟早的事儿吗?”   崔庆也爽朗地笑了起来,“好,日后我一定多加小心,再不会被人算计了去。”   若不是算计他的是他的好兄弟,他也不会上当这么多年,他自诩也没那么愚蠢。   卡里尔公主露齿一笑,“无妨,有我盯着,再不会让人骗了您了。”   他们从知州府上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翠园。   才刚靠近翠园,崔庆就同卡里尔公主说道:“夫人,这园子附近都是眼线。”   卡里尔公主微微颔首,“能猜得出来,他们住在此地属实有些太打眼了。”   不过皇上这些日子都没出门,想也知道他就是想吊着扬州城的这些大户人家,让他们知道他不是什么软柿子。   人只有在面对未知的时候,才会心存敬畏。   “那咱们这会儿过去,会不会暴露他们身份?”崔庆有些担心。   卡里尔公主摇了摇头,“不会的,谁能往那方面猜?他都多少年没出来过了?”   “说的也是。”   他们到了翠园门口,小丫鬟跳下马车去通传了一声,没多久翠园的下人就拆了门槛儿,让他们的马车驶了进去。   门口守着的一众线人也都震惊了,这位来拜访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先前儿来拜访的人就算能进去也必须要在门口下马,而这位居然直接将马车驶进去了?   卡里尔公主知道这是皇上特地给她的体面,因此在见到皇上的时候,就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大礼。   景孝帝在见到卡里尔公主的时候,也是一脸乐呵,颇有些他乡遇故知的既视感。   “小卡,你怎的也跑这儿来了?江南水乡是不是比你们波斯舒坦?”   卡里尔公主听到皇上叫她小卡,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皇上是在叫她。   在场所有人都愣了片刻,就听到卡里尔公主回复道:“回皇上的话,臣来此地原本是想陪崔庆回乡祭祖的,他本是扬州人。”   景孝帝早就将崔庆的祖宗十八代调查清楚了,崔家的这个案子他也知晓,但是却没有刻意去查,并不知道其中的冤屈。   但既然人不是崔庆杀得,那将公主嫁给他也没什么说不过去。   人家公主本人就这么一个愿望,他既然答应过的,又怎能反悔? 第1207章 不方便出面的话,我来   景孝帝微微颔首,“不错,既然来了此地,就在此处好生逛逛,江南的风土人情还是很值得细细品味的。”   卡里尔公主点头应下,景孝帝又问道:“说吧,你们来翠园作甚?”   卡里尔公主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说道:“先前儿吴大人查一起案子正好查到了崔家头上,臣又听闻翠园正好搬来了一位木老爷,便猜测兴许是您来了,这才想着过来瞧一瞧。”   吴锡元坐在一旁听着卡里尔公主讲话,心中忍不住赞叹两声。   卡里尔公主当真是个聪明人,她只说是自己猜测,其他人并不会有暴露圣驾行踪之嫌。   景孝帝听着,果然没有怪罪其他人,而是对着卡里尔公主接着问道:“什么案子?”   卡里尔公主顺势跪倒在地,“皇上,还请您为臣做主啊!”   崔庆也在跟在卡里尔公主身后跪了下来,景孝帝低头看了一眼他们夫妻两人,对着卡里尔公主问道:“说来听听。”   卡里尔公主将崔庆被人陷害,谋求家产的案子告诉了景孝帝。   景孝帝听了也是眉头直皱,伸手指着崔庆说道:“也是你自个儿识人不清,什么都能拿来当兄弟。”   崔庆跪在地上,抱拳顺着景孝帝的话说道:“皇上您说得对,草民从前识人不清,也多亏吴大人和我夫人指点,不然我如今还被人蒙在鼓里呢!”   卡里尔公主急忙补充道:“皇上,崔庆不过就是有些太过重情义了,这原本也不是什么坏事,只是被有心人给利用了。”   景孝帝听了她这话,视线才从崔庆身上移到了卡里尔公主身上,哈哈笑了起来,“朕才不过刚说了一句话,小卡你就先护上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是朕封得公主,还不至于处理不了这种事儿吧?”   卡里尔公主冲着皇上笑着说道:“倒也不是处理不了,就是想来看看,不知道是哪位王爷过来微服私访了,担心臣若是动了那位知州大人,会坏了您的谋划。”   景孝帝听了这话,顿时心情大好,“这个丫头果真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凡事都思虑的十分周全。”   卡里尔公主听到景孝帝夸她,脸上的高兴也恰到好处,又顺着皇上的话说道:“皇上,您若是有什么不大方便自个儿出面的事,倒是可以交给臣去做!臣任凭你的差遣!”   卡里尔公主来得路上就已经想明白了,景孝帝既然是来微服私访的,当然有许多事情不方便自己去做。而她的身份原本就是公开的,若是能借此机会再卖皇上个好,他们夫妻两在大夏朝的生活应当会更舒坦。   在场的几人都没有想到卡里尔公主会说这番话,他们惊讶的看了一眼卡里尔公主。   就连景孝帝也有些许惊讶,不过若是卡里尔公主真的能出面,对他们来说确实会方便许多。   景孝帝摸了摸胡子,斟酌着开口说道:“过几日兴许还真需要你出手帮忙了。”   卡里尔公主急忙道:“等到皇上您有用得到臣的地方,便让人给臣送个信儿。”   卡里尔公主这一番话说得皇上十分舒坦,若是他所有的臣子都跟这个女人似的这么有眼色的话,他每日将会少许多烦恼。   皇上对能让自己心情舒坦的人还是十分大方的,这一回居然还留了卡里尔公主夫妇在翠园吃饭。   卡里尔公主这会儿才有空跟苏九月说上话,“九月!许久不见啊!你瞧着比从前要漂亮许多了呀!”   卡里尔公主性子外向,她们族人讲话也一贯比较直接,因此她夸赞别人从来也不会遮遮掩掩。   她说得也不是什么客套话,苏九月比起从前确实要好看了许多。   之前她年纪小,身量面容都没张开,脸颊上还有明显的婴儿肥。   这才过去了不到一年,比起去年又长高了不少,脸上的婴儿肥也渐渐退去,整个人开始尽显倾国倾城的姿态。   苏九月被她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了,笑着也夸了卡里尔公主一句,“若是旁人说这话,我也就听听算了,倒是公主您这等大美人夸我,实在让我高兴的紧。”   卡里尔公主被她逗笑了,冲着她挤了挤眼睛,说道:“那我日后可以多夸夸你了。”   她们两人正在说笑着,身后忽然一道声音传了过来,“你们两个在这儿偷偷说什么悄悄话呢?怎的还乐成这样了?”   苏九月和卡里尔公主同时反应过来,起身对着皇后娘娘行礼。   皇后娘娘让她们起来,“坐吧,不必太过拘谨,都出门在外的,哪儿有那么多规矩约束。”   苏九月和卡里尔公主看着皇后娘娘坐下,两人才敢落座。   皇后娘娘问了卡里尔公主那个崔家的案子,卡里尔公主跟她们说了一遍。   说了太多话,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小口。   皇后娘娘皱起了眉头,提点道:“小卡,你们出了翠园之后,你再出门要多带几个护卫。”   听着皇后娘娘这话,苦于无法开口的苏九月不由得疯狂点头。   就听皇后娘娘分析道:“其一,你们是从翠园出去的,原本盯着翠园的人定然会有一部分人想办法从你们那里当做突破口;其二,你们想要翻案,原本对崔家下手的人根本不可能轻易放过这块肥肉,再加上你是公主,这案子一查出来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他们所有人都得完蛋,搞不好会破釜沉舟;其三,你这容貌生得貌美如花,自古钱财玉帛动人心,美人亦如是,不然也不会有红颜祸水这么一说了……”   卡里尔公主听了皇后娘娘这番话,她自个儿也仅仅只能想到前两条,第三条却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   她心中一愣,立刻放下手中的杯子,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个大礼,“多谢娘娘点拨!”   皇后娘娘见状笑着摆了摆手,“无需如此大礼,本宫也不过是随口提点。你这样聪明,想必即便是本宫不说,你自个儿也能想得到。” 第1208章 还是夫人聪慧   苏九月也在一旁点头,“皇后娘娘说得是,公主您要替皇上办一些事情,还是要保护好自己才能更好的做事。”   卡里尔公主又谢了谢苏九月,皇后娘娘在一旁说道:“瞧你,谢来谢去的,累不累?快坐下歇歇,咱们不过随口说说话。”   卡里尔公主夫妇在翠园留了饭,等他们离去的时候,皇后娘娘让她们换了一辆翠园的马车,朝着来得时候相反的方向驶去。   卡里尔公主明白了皇后娘娘的良苦用心,在心中记下皇后娘娘的恩情,才带着崔庆离开了。   苏九月将皇后娘娘对卡里尔公主叮嘱的话告诉了吴锡元,带着笑脸,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真好!皇后娘娘这番话说得真及时!卡里尔公主身边儿护卫带得多,他们就是想强行动手都没机会了!”   吴锡元宠溺地看着她,脸上带着笑,“只要他们对白业开始提防,旁人想算计他们就比较难。崔庆当年等带着人投奔咱们,仅仅凭借良知还是不够的,他本身也是聪明人。能被人算计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对他兄弟太信任了。至于卡里尔公主,那本来就是个人精,他们两人联手那可真是双剑合璧了。”   苏九月也是笑,“我还是比较担心,那个白业若是不抓起来,我就一直不能安心,总怕他再作乱。”   吴锡元揉了揉苏九月的脑袋,冲着她说道:“别担心,那个白业无论是权势还是脑子都比不上卡里尔公主,他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抓起来了。”   吴锡元是这么安慰苏九月的,却没想到白业比他们想象中的更早被抓到……   何氏的铺子现如今能收到的丝绸不过就只有一些百姓们织得素色布料,这种没有经过染色的料子,很难被达官贵人买走。   她自己新盘下来的铺子,也暂时还制作不了更高级的染色,至于妆花织金之类的,更是想都别想。   但是她铺子里的定价比起商会定下来的价格要便宜了几十倍,许多老百姓已经很多年没做过新衣裳了,这会儿好不容易有一家铺子布料的价格便宜的离谱,他们担心过几日店家反悔,这几日疯狂往锦绣布庄里冲。   原本铺子的老伯从来都没见过这么火爆的生意,他和铺子里的一个伙计两个人差点没累断了腰。   好不容易送了一波客人离去,老伯才对着何氏说道:“东家,咱们人手实在不够用,若是能再雇两个人,兴许生意会更好一些。”   何氏这几日担心商会会针对铺子,几乎每日都会过来,听了老伯的话,她也点了点头,“明日就将雇佣人的招牌挂出去,最好再请几个打手,防止有人来惹事。”   老伯才刚应下来,门口就响起了一阵喧闹声,几人抬眼看去,就见到白业领着几个人手里拿着手臂粗细的棍子走了进来。   他一看铺子里只有五个人,还都是老弱妇人丫鬟,一点儿都不构成威胁,就直接冲着底下的人说道:“给我砸!”   何氏想挺身而出,老伯看她大着肚子,担心她磕着碰着伤了肚子里的孩子,急忙拉了她一把,自己走了出去,冲着白业嬉笑着拱了拱手,“这位爷,您这是作甚?我们做自个儿的生意,可从来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   白业扬着下巴冲着老伯不耐烦地嚷嚷道:“少废话,都是开门做生意的,商会的规矩你们不懂吗?”   老伯故作不知,道:“什么规矩?我们铺子才刚开起来,当真不知道这个呀!”   白业冷笑一声,“死老头子,心眼还挺多,你在此地开了这么多年铺子,当真不知道?”   老伯也有些哑口无言了,白业又接着说道:“不知道没关系,今日爷就教教你规矩二字怎么写!来人!给我砸!”   老伯见他们开始砸柜子和招牌,柜子上摆着的布匹都被他们用脚踩了踩。   老伯看着心疼急忙想要上前阻拦他们,却被何氏拦了下来,“别去,当心被他们伤着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老伯叹了口气,“东家,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何氏喊了一旁的小厮去报官,她则和老伯两人站在柜台后边看着他们砸。   而小厮离去的同一时间,混迹在人群里的一人则转身去了卡里尔公主那处。   卡里尔公主见着白业可算冒头了,连头发都顾不上重新梳,就直接抓紧时间出了门。   崔庆问她可是要去锦绣布庄,卡里尔公主笑着摇了摇头,“不去,咱们去文善祥府上。”   何氏不是去报官了吗?她要看看,有她在一旁盯着,这个文善祥还敢不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崔庆被她这么一说,也想通了各种关节,冲着她比了个大拇指,“还是夫人聪慧!”   卡里尔公主笑着问他,“你要一起去吗?”   崔庆点头,“自然要一起去了,有我在倒要看看还有谁敢欺负到你头上!”   卡里尔公主笑得停不下来,“那就靠夫君保护我了。”   他们夫妻两人去了知州府上,文善祥听到她来了就一阵头疼。   “怎的又来了?!”他忍不住抱怨道。   管家也跟着叹了口气,“大人,您要见吗?”   文善祥的五官皱成了一团,“当然要见了,这两人是说不见就能不见的人吗?出去将人请进来吧!”   管家应了一声是,文善祥又自己起身了,“还是本官跟你一同去吧。”   他们带人恭恭敬敬地将卡里尔公主夫妇请了进来,就听卡里尔公主假意问道:“前两日让大人查的案子可有头绪了?”   文善祥就猜到她是为了此事来了,对着她拱了拱手,“公主殿下,这点事儿哪儿还值当您自个儿亲自跑一趟?”   卡里尔公主斜睨了他一眼,径直问道:“问什么你答什么,多余的话少说,你只说查出什么东西了吗?”   “臣已经在查了,派去查找线索的人尚未归来。”文善祥擦了擦头上沁出的汗珠。 第1209章 只能说他命不好   卡里尔公主皱起了眉头,直接呵斥道:“都过去三日了,还没有线索?!你们扬州府的人都是这样子办事的吗?!”   文善祥苦着脸求饶道:“还请公主再宽限些时日,这案子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实在不大好查啊!”   卡里尔公主还没说话,外头就有下人进来通传了,“大人,外头有人报案。”   文善祥一愣,碍着卡里尔公主在此,就顺势问道:“谁报案了?什么案子?”   下人接着回答道:“是那个新开的锦绣布庄的小伙计,说是于记布庄的白掌柜砸了他们铺子,让咱们给他们做主。”   文善祥有心偏袒,可看一旁坐着的卡里尔公主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那点儿小心思顿时就缩了回去。   罢了,人各有命,谁让他白业自己命不好呢?!   他顶着卡里尔公主两口子的视线,下了命令,“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他真是好大的胆子!来人!去给本官将白业抓回来!”   “是!”   等人退了下去,文善祥才转过身对着卡里尔公主一抱拳,笑着问道:“公主殿下,下官这样说可还行?”   卡里尔公主轻声嗯了一声,“还不错,但接下来怎样审问,那就看您了。若是您能从他嘴里问出其他事儿,那么……待到本公主回京之后,倒也不介意在皇上跟前儿替大人您美言两句。”   文善祥听了这话,激动地搓了搓手,“下官能替公主您分忧,乃是下官的福分!”   卡里尔公主应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本公主便在此处等等,看看你待会儿怎么审问那个白掌柜。”   文善祥又是一阵头皮发麻,看来这个白业的命是真的很不好了。   但是在如今这种境况之下,他要是拒绝了卡里尔公主,只怕要跟着白业一并倒大霉了。   官府的人很快就到了锦绣布庄,先是将外头的围观百姓们驱散,然后才将白业等人连同何氏一并带了回去。   百姓们看着他们被带走了,心里头那叫一个急啊!   商会在此地几乎就可以只手遮天了,但凡违抗商会命令的人都没有什么好结果。   若是这家铺子再关了门,他们接下来就又没地儿去买布了。   他们呼朋引伴地朝着衙门口蜂拥而至,就想看看文善祥到底要怎么审这一桩案子!   文善祥看着白业被带上来,先看了一眼坐在一旁椅子上的卡里尔公主,咽了口唾沫,冷静了片刻才一拍惊堂木,扬声问道:“堂下何人!”   崔庆怕被白业认出来,这回就没跟卡里尔公主一起坐在大堂上旁听。   他站在门外跟百姓们挤作一团,远远地看着跪在大堂上的白业,脸色十分复杂。   白业跪在大堂中间,听到文善祥的问话,知道这也不过是走个过场,文善祥拿了他们那么多孝敬,他们不会有事的。   便冲着文善祥一抱拳说道:“回大人的话,草民于记布庄的白业。”   一旁的何氏行了一礼,“民妇锦绣布庄的何鲜娘。”   文善祥听了何氏的话,还侧目多看了她一眼。   何家人?怎么还会做出这么不懂事儿的行为来?凭白让自己为难!   他脸色很难看,坐在一旁的卡里尔公主却忽然开口道:“这位何鲜娘似乎有孕在身,文大人,给她赐座吧。”   他话一出,跪在底下的白业等人都看向了她,她那一张颇具异域特色的脸跟周围的众人相比有些格格不入。谁也不知道她是谁,为什么有资格坐在此处旁听,甚至还可以使唤文善祥。   接下来,文善祥老老实实让人抬了椅子出来,就更让白业等人吃惊了。   何氏坐下之前还冲着一旁卡里尔公主屈膝行礼,虽然她之前跟卡里尔公主有些嫌隙,但那段过往早就过去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应当是跟自己站在同一阵营的。   见她坐下了,文善祥才又接着问道:“白业,听闻你带人去砸了锦绣布庄,可有此事?”   白业低着头否认道:“没有此事。”   正在这时候,刚刚带他们过来的士卒捧着一堆破布上来了,“大人,这是物证。属下等人方才过去的时候,他们正在砸东西,被属下们碰了个正着。”   文善祥微微颔首,“白业,你还敢嘴硬?”   白业总觉得今日的文大人跟平素不大一样,他不维护自己就算了,甚至还让他的人帮忙作证?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   白业低着头不说话了,文善祥又接着说道:“既然你没有异议,且人证物证俱在,罚你将锦绣布庄损坏的布补上!”   卡里尔公主见他似乎没下文了,皱着眉头轻咳一声,文善祥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白业当街作恶,关起来三个月!在大佬里好好反省反省!”   他只是砸东西,也没伤人,再判得多了于理也不合适啊!   幸好卡里尔公主这回再没什么表示,文善祥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让人将白业和他那几个狐党一起抓了起来,才对着卡里尔公主一抱拳,问道:“您看我这样处置可还行?”   卡里尔公主点了点头,“嗯,还不错,文大人果真断案如神。”   “既然人都已经抓起来了,那我便先回去了,还请文大人接下来好生查查我拜托您的事儿,莫要叫我失望啊。”卡里尔公主看了他一眼。   文善祥见她要走,急忙抱拳相送,“您慢走,这边儿一旦有了消息,我就让人传信儿给您。”   卡里尔公主前脚刚走,后脚商会就来人了。   文善祥十分头疼,“前后都是得罪不起的人,只有我夹在中间来回难受。”   他的管家跟他向来是一条心的,听了他的抱怨,就说道:“大人,从来都是士农工商,商排在最末,您在扬州一直被商会的人骑在头上。倒不如借此机会将他们都收拾了,也好让他们知道一下谁才是此地的主子!”   文善祥瞪了他一眼,“你说得简单!不过是个异国公主,糊弄糊弄就好。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她充其量就算个蛟!我都怕她也被商会收拾了,到时候事儿出在我们扬州,皇上找我算账。” 第1210章 硬的不行来软的   管家也叹了口气,商会的势力太大了,他们衣食住行全都跟商会挂钩。   得罪了商会,只怕他们在扬州真就连一粒米都买不到。   文善祥站了起来朝外走去,管家急忙跟了上去,问道:“大人,您去何处?”   文善祥答道:“去见见白业!”   白业身上还是他来的时候穿得那身衣裳,他盘腿坐在牢房里的木床上,仔细捉摸着今日这一出。   经过他的推测,今天的一切反常应该都出在了那个旁听的女人身上。   也不知道那个女人是什么来头?   就在这时候,他瞧见文善祥来了,便急忙从木床上跳了下来,对着文善祥问道:“文大人!今日一事您必须给我个说辞!”   文善祥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白掌柜,您不知道!本官也难做啊!实在难得很!”   白业见状就跟他确认道:“可是今天旁听的那个女人?”   文善祥微微颔首,说道:“您猜她是何人?”   白业摇了摇头,“猜不出来,但瞧着不大像是咱们大夏朝的人。”   说到这儿,他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文大人,您一个大夏朝的官员怎的还怕个塞外的人?”   文善祥苦笑一声,“哪儿有你说得那么简单?”   他抬头对上了白业疑惑的眼神,就跟他解释道:“那位可不是普通人,她是卡里尔公主!”   “卡里尔公主?怎么听起来有些耳熟?”文善祥问道。   “就是那个来和亲的公主啊!”   白业就不明白了,“她一个和亲的公主,不在京城,怎的跑到咱们扬州来多管闲事来了?”   文善祥看着他,啧啧两声,“白掌柜,不瞒您说,只怕这回最该当心的人应该是您啊!”   白业诧异地问道:“为何?”   文善祥看着他,解释道:“你猜那个卡里尔公主的驸马是谁?”   白业双手抱臂懒散地靠在了栏杆上,说道:“我不知道,但左右不是哪个王爷就是哪个皇子的,跟咱寻常人没关系。”   文善祥伸出一根手指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非也非也,这个人您也认识,还跟您关系匪浅。”   白业伸手将他这一根手指打掉,“行了,文大人,您别再卖关子了,到底是谁您就直说吧,我猜不出来。”   “崔庆。”文善祥直接告诉了他。   白业先是一愣,而后一点一点张大了嘴巴,“什么?!”   文善祥隔着栏杆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然后对着他说道:“他们这一次来找我,就是为了查崔家那个案子的。白掌柜,您自求多福吧!”   他说完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狱卒,狱卒十分上道的将钥匙递了过来。   文善祥亲手替他打开了牢房的门,“白掌柜,您出去之后在家里避避风头,莫要叫他们瞧见了。”   白业冲着他一抱拳,道了声谢,“多谢文大人!”   他趁着夜色从大狱出去之后,就赶紧回了自己府上,再没敢出去。   但他即便是自个儿不好出去露面,也不忘给商会的会长付明松送了一封信。   付明松大致已经知道了今日的状况,看来这两日扬州城比他想得还要热闹许多。   何鲜娘一介女子,不知道怀着谁的孩子,没有何家和丁家做靠山,居然还敢跟整个商会叫板,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勇气。   至于这个卡里尔公主应当是纯属意外了,还有那个住在翠园的木老爷。   “有趣,有趣,扬州城许多年没这样有趣了。”付明松将信烧了个干净,自个儿一个人喃喃自语着。   “既然硬得不行,那咱就给她来软的。这个锦绣布庄!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开得下去!”   .   第二日何氏一开门,一群乞丐就围了过来。   何氏让人给他们散了铜板,可这些乞丐依旧不肯散去。   老伯在外头给他们说尽好话,不停的鞠躬作揖,这些人却都抱着个破碗在布庄门前东倒西歪地躺了下来。   一开始有老百姓见着锦绣布庄开门了,还想要上前买些布,却没想到刚一靠近这些地儿,就有乞丐站了起来瞪着他。   被几个乞丐这样盯着,还怪渗人的。   更何况乞丐最是会抱团儿,这里还躺着四五十号人,几乎整个扬州城的乞丐都在此处了。   其中一个乞丐跛着腿,找了个角落坐了下来,远远地冷眼旁观着这一场闹剧。   何氏见状也明白了过来,这些乞丐应当也是商会派来的人,为了就是不让她好好做生意。   有附近的老百姓去报官,官府的人一来,这些乞丐就都跑了。   官府的人一走,他们又蜂拥了过来。   可是官府的人又不可能一直守着他们的铺子,老伯被气得不行,何氏倒是还能冷静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喝了一大杯茶水,才说道:“咱们多得是买家,何愁卖不出去货?我去试试看,看我们出去会不会被拦下来。”   一旁的丫鬟将她拦了下来,“小姐,还是奴婢去吧!”   何氏微微颔首,店里的小厮反应慢了一拍,但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不能让女子以身涉险,就自告奋勇地道:“还是小的去吧!小的跑得快,若是瞧见有什么不对的,就赶紧再跑回来。”   见何氏点了头,他才朝着门口跑了出去。   他先是试探性地迈出去一只脚,见那些乞丐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什么其他动作,这才放心了许多。   他又走了两步,一直来到了路上,见到这些乞丐依旧没有动作。   这才小跑着回了铺子里,“东家,没人拦我们。”   何氏见状也明白了,他们收到的命令应该只是想拦着他们做生意,但却不能伤到他们。   “你们带上纸笔,出去登记好,谁家要多少布匹,家住何处,姓甚名谁,咱们晚些时候挨个给他们送到家里去!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老伯听了何氏这话,也是一愣,他是真的有些钦佩这位年轻的东家了。   “东家,您可真有主意啊!”   何氏笑了笑,“不过是想到乡下的卖货郎,他们不都是挑着担子送上门的吗?咱们不过麻烦一些,总比卖不出去要好,这阵子就辛苦各位了!熬过这阵子就顺当了。” 第1211章 破局   那些乞丐们瞧着他们拿着纸笔跟周围的百姓们登记些什么,也没多管,反正出钱那人只让他们在锦绣布庄门口赖着,可没说让他们多管闲事的。   等到太阳快落山了,为首一乞丐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着其他乞丐们喊道:“天色不早了,该吃饭了!咱们撤!”   何氏身边的白玉凑到了门缝朝着外边儿看,就看着一群乞丐们勾肩搭背地朝着远处走去。   老弱病残的跟在后边,最后的是一个跛着腿的,身形有些佝偻。   白玉松了口气,急忙回身去跟何氏说道:“小姐,人都走了!”   何氏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趁着还没宵禁,大家赶紧将货给人送上门去,明日我们多带些人手过来。”   今天虽说何氏找到了对策,但是她们人手有限,挨个送上门又实在费时间,比起往日开店要少卖了货。   等到她回去翠园,将此事禀报给皇上,皇上也觉得她处理的不错。   至少在这种境地下,她还没有被人拿捏着,已经十分难得了。   “需要朕借你几个人?”他反问道。   何氏急忙摇头,皇上身边儿的人哪儿是她能使唤的呢?到时候给自己请个祖宗过去,还不如拿些银钱雇几个人算了。   “皇上您身边儿的人来做这个实在是大材小用了,民妇就是觉得此事背后应当是商会在捣鬼,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忌惮卡里尔公主,才会出这样的损招。”   景孝帝作为一个宫斗的胜利者,这的小打小闹他当真不看在眼里。   即便是他们闹得再凶,等他站出来还不是得臣服?   他只是想知道这些人到底能过分到什么程度,给他们一个什么样的刑罚比较合理。   听了何氏的话,景孝帝也只是笑了笑,“你今日做得就不错,还真让朕刮目相看了。”   旁人若是被商会这么个庞然大物盯上,多少会有些恐慌。但何氏兴许是做好了破釜沉舟的打算,她此时倒是还算淡定。   第二天清晨,天才刚麻麻亮,何氏就起床洗漱出发了。   她让人打了水将铺子的门口淋得湿漉漉的,她倒要看看那些乞丐们还怎么躺在门口!   做完这一切,老伯又领了两个小伙计过来了,看了看门口的台阶,便想到应该是东家来了。   “东家,只是在门口淋了水,应当拦不住他们的。”老伯叹了口气。   何氏点了点头,“我知晓的,所以还需您再帮我个忙。”   老伯冲着她一拱手,“东家,您有什么事儿尽管吩咐就是。”   何氏笑着道:“很简单,是要您去帮我请两个卖艺的人过来。”   “卖艺??”老伯十分诧异。   何氏笑着点头,“嗯,街头卖艺的。”   “您要作甚?有什么要求?”老伯追问道。   “就要会变脸喷火的!这种最好不过了!”   老伯搞不清楚她心里头的打算,但他也知道他家东家不是那种靠不住的人,兴许她心里有别的什么安排也说不定。   他一口就应了下来,“我这就出去寻!会喷火的还真不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何氏也不强求,就说道:“去仔细寻寻,赏钱都好说。若是实在找不到,就再请个舞狮队来好了。”   老伯去了码头前的空地,这里来来往往的人最是多,那些街头艺人也喜好在此地卖艺,能多得些赏钱。   后来人们都习惯他们在此地了,若是想看个乐子便会自发的来码头。   老伯记得此地原先是有人喷火的,他们周围总是围了许多人,只是最近似乎不曾有人看到过。   他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那个会喷火的人。   便又跟身边儿的乡亲们打听,一问之下才得知他已经三个月没出来过了。   “听闻似乎是他老母亲得了什么重病,他在床前侍疾呢!”   “您可知道他家在何处?”老伯问道。   “就在碧水桥过去那个街里,好像是第三个巷子,我记不大清了,您过去再问问吧!”   老伯顺着他指的路一路追了过去,路上又找了几个人打听,可算是找到了地儿。   他去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身影在院子里洗衣裳,听到有人进来了,才抬头看去。   “你找谁?”男人问道。   “贸然上门打扰,实在抱歉,我想找在码头喷火的那人,不知他可是住在此处?”   “你找他作甚?”男人又问道。   老伯叹了口气,“是我们东家让找的,说是工钱都好说,只想请他过去一趟。”   男人摇了摇头,“你走吧,我要照顾我母亲,去不了。”   屋子里的老太太似乎听到了院子里的谈话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男人急忙丢下手中洗了一半的衣裳,着急忙慌地进了屋子里。   老伯也急忙跟上去两步,“小兄弟,您就过去一趟吧?不然我暂且替你在家里照顾你母亲?您母亲生病,看病总是要用银钱的。”   男人脚步略微一顿,最后还是迈过了门槛,进了正屋里。   “娘,您怎么了?”   老太太不知道说了什么,外头也听不清楚。   “您别担心,家里还有钱。”   ……   “您会好起来的,别着急。”   ……   老伯也不好直接闯进去,急的在外头转圈圈。   男人也没让他等多久,就从里边出来了。   对着老伯说道:“您回去吧,我还要洗衣服。”   老伯撸起袖子就要帮他洗衣服,“我来,今日您家里的事儿都我来做,您就去一趟吧!我那东家向来大方,指不定您去一趟还能得块好料子,回来给您母亲作身新衣裳。”   他也不知道,正是他这随口一句话触动了男人。   他想了想,问道:“你们东家是何人?”   “我是锦绣布庄的掌柜,我们东家姓何,您放心去,家里的事儿我帮您照看着。”   男人倒是也不怕他将家里的贵重东西拿走,毕竟他家里跟家徒四壁也差不了许多,也没什么值得带走的。   他思索了片刻,才答应了下来,“劳烦掌柜您帮我照看母亲就是,衣裳等我回来再洗。” 第1212章 一片布都不给留   男人带上自己吃饭的家伙,按照老伯指的方向找去了锦绣布庄。   他到的时候,布庄的门还开,他摸了摸后脑勺,一时间也摸不清自己是不是被骗了。   也幸好白玉一直在门缝偷偷看着外边,见着有个人在外边,便回头跟何氏说了一声。   何氏也急忙起身凑到门缝来看,她一眼就看到了男人身上背着的东西,急忙说道:“他应当就是掌柜的找来的人,快开门!”   白玉将门闩打开,冲着外头男人问道:“你是掌柜的请来的卖艺人不是?”   男人见着一个俏生生的小丫鬟走了出来,越发的拘谨了,伸手抓了抓头发,才点了点头,“是我。”   白玉一阵欣喜,“快快请进,我们小姐等您许久了,怎么没见掌柜的同您一起回来?”   男人听得一阵懵,怎么又是东家又是小姐的?到底是谁要见他?   他跟着这个小丫鬟走了进去,才发现屋子里除了两个丫鬟和三个小伙计以外,还坐着个怀着孕的妇人。   这位约摸就是小丫鬟说得小姐了。   他走上前去对着何氏一拱手,说道:“这位小姐,小的李通,你们布庄的掌柜的说让我来找一位姓何的东家。”   何氏冲着他笑了笑,“我便是,怎的不见掌柜的同你一起回来?”   李通还真没想到这几日在扬州城传得沸沸扬扬的锦绣布庄居然是个女人开的,他先是一愣,才恭敬地回答道:“小的母亲身患重疾,身边儿离不开人。掌柜的为了让小的过来一趟,便自发留下来帮小的照顾母亲了。”   何氏微微颔首,说道:“想请你过来,是想让你今日在我们铺子门前卖艺。想必你也听说过,我们铺子最近生意很好,每日也会有不少客人经过此地。你在此地卖艺,收成定然也不错,所有的收益都是你自己的。此外我还另外给你一匹棉布和二两银子,你只需要将那些凑过来的乞丐吓唬走。一共三日,你看如何?”   二两银子确实不算少,最主要还有一匹棉布!到时候就可以给母亲做新衣裳,顺便连被子都能换一个了。   他甚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小的愿意!”   何氏也松了口气,只要他在门口表演,就绝对会有人过来凑热闹。   而那些乞丐自然也怕被火焰误伤,不敢凑过来。   吓唬他们几天,到时候就等着再接商会的下一步棋了。   付明松用过早膳就出来逛街了,他倒是还真不想看着锦绣布庄就这么被打倒,好得也得挣扎几日不是?不然还有什么意思呢?   可是在走到锦绣布庄门口的时候,他看到有人居然在此处卖艺,那些所谓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乞丐们,就蹲在一旁,也没人往跟前儿凑。   有客人进去很顺利,但乞丐只要一想去门口,他就朝着那个方向喷火。   大伙儿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个卖艺的人应该是被锦绣布庄的东家请来的。   付明松手里盘着两个核桃,看着这一幕,直接气得将核桃都捏碎了。   “这群狗东西!今日休想再从我这里拿到一个铜板!”   付明松原本就在气头上,转头火上浇油的人也来了,他家小厮飞快地冲到他面前,同说道:“老爷!出事儿了!”   付明松一脚就踹了上去,“你才出事儿了呢!”   小厮跌倒在地,愣了一瞬,才想明白事情的原委。他直接给了自己一巴掌,“老爷恕罪,老爷恕罪!奴才也是着急,您先听奴才讲话说完,再罚奴才吧!”   付明松这才问道:“怎么了?说吧!”   小厮回答道:“出事儿了,扬州城里又有八家布庄跟着降价了!他们绝对是商量好的!”   付明松眉头一皱,急忙又问道:“这些人里头可有丁家?”   “没有,丁家何家都没有。”   付明松冷哼一声,“都记下来,等老爷我收拾了锦绣布庄,再一个一个跟他们算账!”   “是!”   付明松让人去将周围村子里老百姓们的布匹全都强抢了回去,连一片布都不给他们留。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还能有多少库存!   何氏得知他们派去收布料的人再也收不到布了,也一点儿都不着急。   “先前儿派去苏杭那边儿收布料的船应该也快要回来了吧?那边儿花样多,还款式新,定然比这些东西更要畅销。”   掌柜的听了何氏这话,一脸好奇地问道:“东家,您怎么能从那边儿收到货的?不是说这两边儿商会都是互通着的吗?”   何氏笑了笑,“不用咱们的名义买就是了,你忘了?我有认识的京城商人……”   什么京城商人,不过就是木老爷伪装的名号罢了。   她询问过皇上,是皇上亲自点了头的,不然她可不敢扯这面大旗。   掌柜的听了这话又跟何氏分享了一个好消息,“东家,扬州城也有人跟着咱们降价了,您说他们不会有事儿吧?”   何氏笑着摇了摇头,“谁又不是傻子,这时候敢跟风的,只怕也是有靠山的。就算到时候事儿不成,至少全身而退是没问题的。”   文善祥还在想着怎么糊弄的卡里尔公主,却没想到三日之后,卡里尔公主又上门拜访他了。   他一阵头疼,不知道这位公主今天又会整出什么幺蛾子。   可谁知道卡里尔公主压根连他们府上的大门都没进,坐在马车上也没下来,就跟门房喊话道:“去跟你们老爷说一声,我要去探监,跟白掌柜叙叙旧。”   下人跑进去跟文善祥一说,文善祥直接就急了,只穿了一只鞋就朝着外头跑。   管家拎着鞋子追了半天,才让他将鞋穿上。   文善祥抹了一下额头上的汗,这可怎么办?   白业早就被他放了,原本想着白业在自个儿府上待上三个月就好,可谁能想到这位公主居然要探监呢?   他一边儿赶紧让人去给白业传信儿,一边想着怎么拖住这位公主殿下。   他走出来冲着马车上的卡里尔公主拱了拱手,“您来了啊!” 第1213章 我家的东西也该送回来了   卡里尔公主嗯了一声,坐在马车里冲着他居高临下地说道:“我要去同白掌柜叙叙旧,还请文大人通融一二。”   文善祥脑子里转得飞快,他必须要将这个公主拖住,一直等到白掌柜回来。   “怎么?莫非还不让看?”卡里尔公主提高声音,问道。   文善祥急忙回答道:“自然不是,只是……您先前儿拜托下官查得案子有眉目了,不然您随我先去书房?我同您说说?”   卡里尔公主偏着头思忖了一二,“也好,那还是先听听你怎么说。”   她跟着文善祥进了他府上的书房,先磨磨唧唧让人给卡里尔公主上茶,又同她讲了这明前龙井的好处,怎么冲泡……   见着卡里尔公主没有打断他的话,顿时就说得更起劲儿了。   等说完了泡茶,他才说起当年的案子,“下官先前儿让人去找县令拿了当年的案子的卷宗,发现那个案子确实是有些蹊跷的。当年应当是那个老爷子陷害了崔少爷和白掌柜。”   他直接凭借一个卷宗就空口断案了,在他看来,卡里尔公主只是想为她的驸马翻案,案子原本到底是什么样的,想必她也并不是很想过问。   卡里尔公主眉梢一挑,她深邃的眼睛显得更大了些,“哦?只可惜……那老爷子人已死,如今也死无对证了。”   文善祥说道:“卷宗上写得清清楚楚,当年那老爷子是被匕首刺中要害而死的,而那个匕首的来历一直查不清楚。既然查不清楚,自然怪不到崔少爷和白掌柜身上,说不好他还是自个儿自杀的呢!”   卡里尔公主像是被他说服了,便点了点头,“也是这么个道理,既然我夫君未曾伤人,当初判他将家产送出去抵命,多少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她低头品茶,抬起眸子睨了文善祥一眼,文善祥懂了。   她不仅想要名声,还想要讨回崔家原来的东西。   崔家原先是扬州的大户人家,那家业何止一星半点儿啊!   如今再想要回去,那难度也不是一点点。   “这……”文善祥面露难色。   卡里尔公主问道:“怎的了?文大人,可是有什么难处?”   文善祥摇了摇头,“当年崔家的产业有太多了,可是具体都有什么,我们并没有记录,这要怎么找的回来?”   卡里尔公主忽而就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儿。”   她说着话,就看了一旁的侍女一眼,侍女从袖袋里取出几张清单放在了文善祥面前,说道:“文大人,这是我家夫君写得,都是原先崔家的。您就按照这个上头找,其他我们想不出来的,等日后想起来再说。”   她夫君说想不起来的就算了,但是按着她的想法,怎么也不能算了。   都被人欺负算计了这么多年,好处占尽,接下来定然一针一线都不能给他们留!她全都得给要回来!   文善祥看着面前的好几页纸,粗略算一算,大概也有十七八张。   他随手翻了翻,见到上头不仅写了崔家的铺子以及土地,还有崔家的宅子以及他家的许多大件儿、私库里存得金银等等。   文善祥看着这些单子,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好啊!这个姓于的!得了那么多好处,居然才孝敬他这么一点?!   呸!真不是个东西,亏他还想尽办法跟卡里尔公主周旋,还私自将白业放了回去。   “公主殿下,这上头的许多东西兴许还真不好找,但下官定然会尽力而为!”   于家!不给他扒层皮!他就不姓文!   他才刚撂下话,管家就满头大汗地跑了进来,“大……大人!驸马爷来了!”   文善祥看了一眼卡里尔公主,见她似乎略有深意地看着自己,但他此时也顾不上细细体会了,只能顺势说道:“那还不快些将人请进来?!”   管家给他使了一个眼色,才退了出去。   文善祥还没想明白管家给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管家就带着崔庆走了进来。   等他的视线落在了被崔庆提溜进来的白业身上的时候,他才算是明白了为何管家方才会着急成那样。   见白业抬头看他,刚想开口,便赶紧抢先一步开口说道:“大胆白业!你居然敢越狱!”   白业被他这么劈头盖脸一吼,整个人也有些懵了,“不是……不是您放我走的吗?!”   文善祥冷哼一声,“好哇!你现在居然胆敢污蔑朝廷命官了!”   白业看他这样,知道自己今天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急的直接说道:“文大人!您不是说……”   文善祥担心他再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来,直接下令道:“来人!拉出去杖责三十!”   白业脸色大变,门口的侍卫就冲了进来,捂住白业的嘴将他拖了下去。   文善祥一回头就看到卡里尔公主夫妇宛如看戏一般看着他,他脑子转的飞快,忽然眼眶一红,对着卡里尔公主一抱拳说道:“公主殿下,先前儿下官就是找不见人了,才不敢让您去看他。我们正到处找呢!还没找到人,这小子可会躲了!这回真是多亏驸马爷了!”   卡里尔公主轻声笑了笑,“无妨,人找回来就好。”   文善祥见她没有责怪,就问道:“公主您可还需要跟他叙旧?”   就怕白业破釜沉舟,将自己的事儿也告诉了这位公主。   卡里尔公主见他用袖子擦汗,便笑了笑,说道:“他才刚受了杖责,便先不见了。本公主先回了,这上头的东西可就拜托您了。”   她的视线朝着桌子上的纸张上扫了一眼,文善祥为了将这位祖宗送走,他赶紧答应了下来。   等将人送走了,他才黑着脸,将管家喊了进来,“去给我请于掌柜!”   于掌柜当年是崔家一事最大的受益人,包括白业也是替他担了责任的。   他用来打点官府和人脉的也不过只是其中的九牛一毛,就连那卖命的老汉,也才不过只得了一千两银子。   听闻文大人喊他过去,于掌柜还没放在心上,就跟下人说了一句,“告诉来传信儿的人,就说这两日忙,本掌柜晚些时候再过去。” 第1214章 连你们于家都守不住   他们于家跟官府的关系素来都很好,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就连小厮也没觉得这话有甚不妥,从前他们掌柜的经常这样给官府传话,从来没出过什么事儿。   可是这一回就不一样了,文善祥知道于家到底得了些什么东西,再看他给自己的这么一丁点儿,原本就一肚子火。   再看自己派人去请他,他还不立刻马上滚过来,显然是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文善祥越想越生气,直接大手一挥,“来人!”   门口的侍卫走了进来,就听文善祥下令道:“去给我将于掌柜抓来!”   于家铺子被一群侍卫围了个严严实实,铺子里原本买布匹的人也都跑了。   于掌柜走出来一看,整个人直接懵了,“这……这是为何?”   其中一个侍卫走了出来,对着于掌柜一抱拳说道:“于掌柜!我们文大人有请!”   这侍卫对他的态度不怎么客气,于掌柜拧着眉头仔细在思索自己最近可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儿,却始终没想起来。   但文大人既然已经让侍卫来抓他了,他若是再不识抬举,只怕会弄个脸面尽失。   他跟下人叮嘱了两句,让他们去给家里送个信儿,自己则跟着这些侍卫们回了知州府。   他一进门对着文善祥就行了个大礼,但是这样却依然无法让文善祥解气。   他冲着于掌柜冷笑一声,“于洪,你当真是好样的啊!”   于掌柜有些不解,他思量了一路,都没想明白文大人态度大变的原因是什么。   他恭恭敬敬地问道:“文大人,这些年草民对您素来尽心,不知是草民做了何事,惹得您这样生气?”   文大人看了一眼管家,“你将东西拿给于掌柜看看。”   于掌柜接过这么一叠纸张,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文善祥从他进来就一直盯着他,没有错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见状就问道:“怎么?于洪,这些东西你看着眼熟否?”   于掌柜冲着他一拱手,道:“回大人,有的东西看着眼熟,有的却并不眼熟。”   他看了这些东西,突然就明白了文善祥为什么会突然生气了。   这些话也是他思量再三,才说出口的。   “哦?怎么说?”文善祥换了个姿势靠在椅子上,看着于洪问道。   于掌柜一拱手,回答道:“这些地和宅子以及铺子都是当年崔家的产业,但里头的银子和东西有些草民却从未见过。”   房屋铺子和土地都有地契,他是赖不掉的。但这些大件儿和银子,只要他不承认,那些东西上又没写崔家的名字,银子上也没打他们崔家的标志,他们凭什么说是崔家的?   文善祥冷哼一声,“你是说这上头是瞎写的?”   于洪摇头,“倒也不是,草民也不知道这清单上的东西到底是什么,草民只认得出自己觉得眼熟的。”   文善祥最近半个月动得脑子比他过去几十年都用得多,他现在也明白了,这些人说得话他都不能全信。   毕竟空口无凭啊!   他直接说道:“你先将这上头有的给本官交上来!本官会核对之后再还给崔家人的!”   于洪一愣,“崔家?崔家人回来了吗?”   文善祥微微颔首,“崔家少爷带着媳妇儿回来了,他们的案子有漏洞,当初证据分明不足,为甚要抄人家的产业?再说了,不过是个花甲老汉,一条人命怎么能抵得了这么多东西?他是有多金贵?!”   瞧瞧,这说得哪儿是人话!   于洪此时已经愣住了,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大人,想必您应当是搞错了吧?当初崔家的产业可是被那老汉的家人得了去的,草民可半分利益都没得!反倒是当年崔家少爷要离开扬州,草民还送了他一百两银子的程仪。”   文善祥直勾勾地看着于洪,见他说完了,才嗤笑一声,“于洪,你骗得了别人可骗不了本官!这些东西你若是不吐出来!别说你崔家的东西了,只怕你们于家的东西你也守不住!”   于洪听了他这不讲理的话,整个人气到不行!   这哪儿是什么父母官啊!这分明就是地痞流氓!山野土匪!   “大人!您……”   文善祥直接抬手打断了他,“就问你一句话,东西你到底拿不拿出来!”   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于洪叹了口气,最后只能妥协了半步,“大人,当年的东西并未被草民一人得到,其中许多东西草民确实拿不出来。”   文善祥也担心将他们逼迫的太紧,他们会跟自己鱼死网破,毕竟商会的力量在江南根本不可小觑。   便也退了半步,“那边先将你能拿出来的交出来吧!”   于洪首先要交出来的就是于记布庄,也就是原先的崔记布庄,因为这家庄子几乎整个扬州城的老人都知道是崔家的产业。   他回去将一些铺子和宅子以及土地都交了出来,还象征性地拿了一千两银子,亲自给文大人送了过去。   文善祥看着面前摆得东西,整个人气得一拍桌子,“你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于洪满面愁容,冲着他拱了拱手,“大人,真就只有这么多了。”   文善祥瞪着他,“于掌柜若是自己找不到,本官不介意帮你找!”   于洪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宰了自己,心里头也暗自下了决定。   他暂且答应下来,告诉文善祥再宽限他三日,待他回去找找。   文善祥思忖再三,到底还是答应了下来。   于洪回到家里,暗地里让人给付明松去了一封信。   三更的时候,他便又趁着夜色去了一趟付明松府上。   “明松兄!”他泪眼婆娑地冲着付明松一拱手。   “于洪老弟,我看你信上说,文善祥忽然变了立场?”付明松问道。   于洪微微颔首,“是真的,他现在非要让我将原先崔家的东西都交出去,说是崔庆回来寻了!”   崔家当年的东西,他分了一半给付明松,算是拜山头。也因此,付明松保他在整个江南做生意都畅通无阻。 第1215章 我不跟你去   现在文善祥让于洪将东西都交出来,付明松的那一半他怎么可能交得出去?   他来将此事告诉付明松,其实也是想试探他一下。   他跟付明松本来就是一条船上的,现在有人想要将他拖下水,付明松当然也跑不掉。   他拜山头的钱都出了,付明松可千万别让他失望啊!   “崔庆?”付明松眉头一皱。   于洪点了点头,“嗯,就是那个崔庆。”   “不过一个无权无势,如今连钱都没有了的废人,有什么好怕的?这个文善祥也是脑子进了水,为了个平头老百姓非要跟咱们作对?”   于洪见他皱着眉头喋喋不休,等了许久才插上嘴,跟他说道:“明松兄,您再仔细想想,兄弟我倒是觉得这事儿兴许没有那么简单。”   付明松说道:“你什么意思?还是说崔庆身后还有别人?”   于洪微微颔首,“您想想是多年不见踪影的崔庆,如今突然冒了出来,还有那个不按照商会规矩来的锦绣布庄……咱们商会还是头一次碰壁不是?”   付明松经他一提醒,也将这两件事儿联系了起来。   他摸着下巴上的胡须点了点头,“你说的有几分道理,我先前儿叫了何世茂和丁万一过来,从他们嘴里打听出来了一个人。”   “是谁?”于洪急忙问道。   “不知道叫什么名字,只听他们说是木老爷,也是做丝绸生意的。”付明松回答道。   “哪个木?”于洪追问道。   “木头的木。”   这回轮到于洪思索了,他琢磨了半天,才说道:“明松兄,这个木老爷怕是不简单呀!您想想当今天子姓什么?”   付明松倒吸一口冷气,“你意思是……木老爷只是他的化名?其实这个木老爷是个皇室中人?”   于洪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他的下颌线紧绷,点了下头,“这只是我的猜想,若真是皇室中人的话,咱们兴许就要麻烦了。”   付明松起身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才说道:“于洪兄弟,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于洪苦笑着摇头,“兄弟我也只能寻求您的避讳了。”   付明松摩挲着大拇指上的祖母绿扳指,许久才下定了决心,“杀了他。”   “谁?木老爷?”于洪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付明松轻轻摇头,“恐怕不行,这么多人围着翠园,却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见到过。可见他们的守卫很厉害,咱们的人不是对手。”   于洪这就不懂了,“那么……您的意思是?”   “杀了崔庆,和文善祥。”他的眸子迸发出些许冷意,脸色也带上了些许狠厉。   “也不是不行,只是那崔庆是习武之人,派去对付他的人武艺要很高强。”   “这我知道,还有白业。当年的事儿白业也知道,当然若不是我们将他捞出来,只怕也没这么多事儿。”付明松脸上多了几分后悔。   于洪也跟着点头,“这个蠢货,现在还被关在文善祥的大牢里呢!”   .   “梓童,今日天气不错,可要随朕出去转转?”景孝帝邀请道。   皇后娘娘兴致缺缺,跟皇上出去有什么好逛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她都没多想,就直接拒绝了,“昨儿夜里没睡好,今儿有些乏了,就不陪您去了。”   景孝帝再一次被她拒绝,整个人直接就黑了脸,“皇后!你!”   皇后娘娘打了个哈欠,“臣妾年纪大了,夜里睡不好是常有的事儿,比不得皇上您精神头足。臣妾要去补眠了,皇上您请便。”   看着皇后娘娘扶着冯嬷嬷的手臂起身进了内室,皇上的脸色就更黑了。   冯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皇后娘娘,问道:“娘娘,咱们这样会惹怒皇上的。”   皇后娘娘却不怎么在意地摆了摆手,“他生气也没关系,又不可能休了本宫,若是真休了本宫,那本宫还高兴呢!”   她微阖着眼睛靠在床上淡淡地说着,那语气仿佛是在说着别人的事情似的。   冯嬷嬷看着她这样也有些心疼,但皇后娘娘向来主意正,她们劝什么都是没用的。   再说了,皇上也不值当她们多费口舌。   皇后娘娘躺在床上小憩了半个时辰,起身喝了些茶水,才问道:“皇上出去了么?”   “皇上并未出去。”冯嬷嬷回答道。   皇后娘娘嗤笑一声,“他不出去也好,这会儿本宫倒是想出去转转了,你去问问苏九月这会儿在作甚,问她可有功夫跟本宫出去一趟。”   冯嬷嬷出去喊了个小丫鬟去问话,没一会儿苏九月就跟着小丫鬟过来了。   苏九月的脸色并不怎么好,眼底还有显而易见的青色。   皇后娘娘一看她这疲惫的模样就笑了起来,“昨儿夜里你也没睡好?我还当只有我们年纪大的人会睡不好觉呢!”   她抿着唇笑完了,才忽然想起了另外一出,用帕子捂着唇笑得更起劲儿了。   “哦,我差点儿忘了,你跟吴大人的感情那样好,夜里倒也不一定完全是在睡觉呢!”   冯嬷嬷瞧着皇后娘娘这样开苏九月的玩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娘娘开心就好。   娘娘连这样的玩笑都能同苏大人开了,可见是已经完全将苏大人当成自己人了。   苏九月慢了一拍才品出了皇后娘娘话中的意思,整个人害臊的不行。   可是这一回,皇后娘娘还真是猜错了。   连着三日了,她只要一闭上眼睛就是噩梦缠身。   还做得是不同的噩梦,每天清晨都是被吓醒的。   就连中午想睡个午觉,补补精神,也依旧是不停的做噩梦。   从崔庆到那个文大人,再到皇上皇后娘娘……   梦里的情景跟身临其境一般,她实在疲惫的很。   崔庆和文大人那边她已经让吴锡元委婉地提示过了,可是皇上皇后娘娘这里……   “娘娘……”   她声音很低,似乎实在琢磨着怎么告诉她。   而皇后娘娘却以为她这样是害羞了,便抿着唇笑得更厉害了,“好啦好啦,不说了,待会儿小九月该嫌我烦了。”   苏九月又问道:“娘娘您方才说你睡不好?可要我帮您瞧瞧?” 第1216章 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不用,不过一两日睡不好,中午还能补眠。今儿突然喊你过来,也是想着今儿天色不错,还能出去转转。”   苏九月想到梦里出事那日是个下雨天,而现在天气正好,出门应当不会有事,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好,您出去转转,回来就能睡得着了。”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话也跟着笑,“我也是这样想的,走吧!出去本宫给你买小零嘴吃。”   苏九月脸颊一红,“娘娘,您怎么跟哄小孩子似的。”   皇后娘娘爱怜地看着她,“你这年纪在本宫眼里可不就是跟小孩子一般?本宫若是早早生了孩子,现在只怕孙子都快跟你一样大了。”   皇后娘娘五十多岁了,而苏九月的亲娘今年也才刚刚三十出头。   “冯嬷嬷,让人去备马车。”皇后娘娘吩咐了一句。   冯嬷嬷应了下来,没过多久就回来了,身后还跟了个穿着玄色常服的皇上。   “娘娘……”碍着皇上在,冯嬷嬷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皇上紧接着开口道:“方才朕邀请你出去转转,你说自己累的慌,这会儿倒是不累了?”   他脸色有些臭,说话都是直接开口,也不拐弯抹角了。   苏九月觉得自己站在这儿有些多余,掺和进皇后娘娘和皇上的矛盾当中,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但这会儿也不好直接退出去,她只能站在皇后娘娘身后,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皇后娘娘可是也是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个不怕皇上的人,她瞥了皇上一眼,淡淡地回应道:“是啊,睡了一会儿,不累了。想到皇上您公务繁忙,便喊了苏大人陪臣妾出去走走。”   景孝帝差点被她气笑了,明知道在有太子监国的情况下,她还说他公务繁忙?这不是明明白白告诉他自己连个托词都懒得好好想吗?   “无妨,朕近日不忙,便跟你们一道出去走走。”   皇后娘娘:“……”   这人看样子是撵不走了。   苏九月见他们没吵起来,也松了一口气,她不用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了。   马车套好了,皇上自己一辆车子,皇后娘娘和苏九月坐在了后边一辆车。   苏九月心里苦啊,可是等他们出了翠园的门,走了没多久之后,原本还晴朗着的天突然就阴沉了下来。   苏九月的心更苦了。   “婶婶,天儿突然阴了,咱们还去吗?”她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皇后娘娘靠在软垫子上,笑着说道:“自然要去了,这雨天的跟晴天的风光自然是不一样的,都值得细细品鉴。”   苏九月也不好直说,她找不出更好的理由来说服他们。   “婶婶,今儿不知怎的,我一出门这右眼皮就跳个不停的。”   皇后娘娘掩唇轻笑,“瞧瞧你那眼下青的,得有许久没睡过好觉了吧?眼皮跳也正常。”   苏九月刚想解释她不是因为没睡好,就瞧着皇后娘娘冲着她挤了挤眼睛,又接着说道:“你们小年轻就是精力好,不过你回去也要跟你家吴大人好生说说,凡事都要有节制,适可而止……”   苏九月:“……”   得,这事儿说不通了。   她只能又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婶婶,咱们还是头一次跟三叔一并出来转转,人手带足了吗?我担心出了岔子……”   皇后娘娘有些嫌弃地皱起了眉头,“是啊,就不乐意带他出来,每次跟他一并出来都太麻烦了。不过他那人惜命,应当是做足了准备的。”   苏九月又想到她每次醒来都将自己的梦告诉了吴锡元,她夫君总是会相信她的。   这次皇上出来,锡元一定会多多安排人手暗中保护的。   这样一想,她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马车在青石板上缓缓行驶,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外头的雨渐渐下了起来,路上的行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许多人撑着油纸伞踩在青石板上忙碌,细雨一点一滴连成线。整个城都安静了下来,就像是从一个热情火辣的舞娘,突然变成了一个温润尔雅的大家闺秀一般,各有千秋,各自夺目。   马车在一个茶楼跟前儿停了下来,皇后娘娘随手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看到门口的茶楼没忍住皱了皱鼻子。   “跟他出来是真的没劲儿,这茶从十多岁喝了四十年了,像是只会来这一个地儿似的!”   说着话,她又转过脸看向了苏九月,眸子里明显亮了许多,“还是跟着九月出来有意思,都是些我从前没吃过的东西。”   苏九月刚想说下次再去的时候,皇后娘娘又突然说道:“不然,咱们不随他们上去了吧?让他们自个儿去喝茶,咱们俗人去吃点别的?”   苏九月想到今日有可能会发生的事儿,她可不敢带着皇后娘娘去冒险,就赶紧说道:“婶婶,今儿天气不好,许多好吃的都不出摊了,咱们想吃好的,得吃那个路边儿摊呢!我这两日又打听到了些许别的,等天儿晴了咱们再出来吃。”   皇后娘娘不情不愿地叹了口气,“罢了,那边喝茶吧!本来都睡不着觉,还让人喝茶,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人就是这样,喜欢你的时候,你做的措施都可以找到无数种理由;一旦没了喜欢做支撑,随便一个无心之举,都觉得是故意的。   苏九月说道:“娘娘,咱们少喝一些就是。”   两人说话间,赵昌平就亲自拿着油纸伞过来接皇后了,显然是皇上怕皇后根本不想下车。   他们两个老夫老妻这么久,这点心思还是能琢磨透的。   皇后被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到皇上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一如当年她入宫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站在台阶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等着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她当时只想着他坐在那位子上,会不会觉得高处不胜寒?自己要上去陪着她。   可是当初她怎么就没想到,两个人站上去,那就是一起寒了。   从头寒到心。 第1217章 高下立见   皇后娘娘收回了视线,在快要走到皇上身边儿的时候,皇上向从前一样朝着她伸出了手。   但是这一回,皇后娘娘却并未像从来一样,再伸出手去,而是当做没看到似的绕过了他,在他身边站定。   景孝帝的脸色更难看了,寒着脸冷哼一声,一甩衣袖抬脚迈过门槛。   却在跨过门槛儿的时候,不小心绊了一下,赵昌平眼疾手快地上前扶住了他。   皇后娘娘见他没事儿,才假意说了一句,“年纪大了,脚底下要当心。”   景孝帝没答话,直接抬脚上了楼。   苏九月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儿,在路过吴锡元身边儿的时候,抬眼看了他一眼。   吴锡元看懂了她的眼神,冲着她微微颔首。   苏九月这才敛了眸子,跟了上去,见皇后娘娘准备上楼梯,她急忙上去搀扶。   皇后娘娘冲着她乐呵呵地笑了笑,“还是小九月有眼色。”   这家茶楼有些奇怪,原本还人声鼎沸的,但在他们一行人走进来之后,突然间大家就都不说话了。   怎么看怎么奇怪。   皇后娘娘觉得自己已经算是没见过世面了,不至于这么多人一起没见过世面吧?他们现在的打扮和出行的配置,顶多像是个富贵人家,没理由所有人都看呆住了吧?   她对于周遭的环境有她自己的判断,毕竟皇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平日里要操心的事儿多的很呢!   她从生下来,家里人就教她学这些了。   她上了楼梯,放下松了拎着裙摆的手,对着冯嬷嬷招了招手。   冯嬷嬷附耳过来,她便以手遮唇,凑到她耳边叮嘱了两句。   冯嬷嬷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是,奴婢这就去办。”   皇后娘娘回头看了一眼苏九月,拉过她的手,让她跟着自己一起进了包厢。   皇上已经落了座,皇后娘娘在距离他对面坐下。   苏九月想着冯嬷嬷不在,便要伸手去拿茶壶,给她添上茶水。   才刚伸出手去,就被皇后娘拉住了手,“这些事儿让下人去做就是,哪儿用得着你来?你来坐下歇会儿。”   皇上看着他的发妻坐在对面,从进来就一句话都没跟他说,心里不痛快极了。   便让赵昌平给他倒茶,赵昌平像往常一样,拿出银针,刚想要探进茶汤里,给皇上验毒,皇上就已经端起了茶杯。   “三爷您莫非忘了三年前的事儿?”皇后娘娘凉凉地开口问道。   景孝帝一愣,想到自己中毒在床上躺了快一年,这碗到了嘴边的茶水,他无论如何都喝不下去了。   他“啪”地一下将茶杯重重地放在桌子上,“验吧!”   赵昌平这才松了一口气,急忙应了一声是,将手中的银针拿了出来,在茶杯边沿探了进去。   屋子里的几人都盯着那根银针看,特别是苏九月。   她在知道会有人对皇上和皇后娘娘动手的情况下,对这根银针就更加关注了。   在她的梦里,并未看到这些。   她放轻了呼吸,眼看着那根银针一点一点变黑,皇上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他咬牙切齿地问道。   皇后娘娘比起他倒是淡定了许多,她在刚一进这间茶楼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也就皇上自个儿没察觉到罢了。   有时候她都在想,若不是皇上底下的人实在能干,只凭借他自己,估摸着早就死了多少回了。   “三爷,您难道都没想过吗?兴许人家只是知道你是木老爷,也照样会动了杀意。”皇后娘娘抬眼看了他一眼。   就在这这时,冯嬷嬷回来了。   她手里拎着一壶茶水,是原先她们马车上温着的,茶是明前的龙井,也是好茶。   她走进来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又将她们马车上的银质茶杯拿出来两个,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一人倒上一杯茶水。   皇上看着皇后娘娘的眼神诧异极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皇后娘娘轻笑一声,“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皇上抿着唇,神情十分严肃。   他心里显然也明白,皇后娘娘说得很对,这次是他大意了。   他忽然心中有个想法。   会不会是皇后嫌弃他,才不愿意跟他一并出门的?   不得不说,皇上可算是清醒了些,知道他不再是香饽饽,而是也会被人嫌弃的。   就在这时,吴锡元也走了进来,他一进门就冲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说道:“三爷,此地不宜久留,咱们走吧!”   皇上联想到了刚刚的那一杯茶水,倒是也没再固执地要留下来,急忙起身跟着吴锡元等人撤退。   在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忽然小全子走了出来,将他们拦了下来。   “三爷,吴老爷,随奴才走这边。”   小全子是皇上身边的人,那是相当信得过的,他们也没犹豫多久,就随着小全子从另外一道门进去,顺着一个小楼梯走了下去。   小楼梯是茶楼的下人们上茶的时候行走的,这时候正好叫他们行了个方便。   下了楼正好是茶楼的后厨,底下也有人接应,带着他们从后门出了茶楼。   门口停着的正是皇后娘娘的那辆马车。   皇上虽然惊讶,但此时情况危急,他来不及多想急忙上了马车。   皇上和皇后娘娘以及吴锡元夫妇都上了这辆马车,待到马车跑了约摸一刻钟,皇上才看向了坐在他对面的女人。   “你早就知道了?”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也并没有比您早知道多久。”   “什么时候的事儿?”皇上沉着脸问道。   “就在刚刚进茶楼的时候,我发觉那些人在咱们进来之后,大多数人都不在讲话了,像是在竖着耳朵听咱们说什么似的。”   然后皇后娘娘便让冯嬷嬷去取了茶壶回来,还顺便在门口喊了一声,“夫人想吃东关街那家藕粉圆子,你们去买一些过来。”   也正是因此,皇后娘娘的马车离开的非常不引人注目。   也能顺利在后门接了他们离去。   而冯嬷嬷在抱着茶壶向店小二讨水喝的时候,告诉他们夫人用习惯了自家的茶具,给他们添麻烦了。还借着打水的功夫,查探了一下这家茶楼有没有什么后门。 第1218章 朕果真是真命天子   吴锡元经过这么一出,对皇后娘娘就更加敬佩了。   今日有皇后娘娘的安排,无形中让他们的计划简单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们带了足够的高手,但能全身而退,还没让贵人受惊,还是有些不容易的。   他们的马车在雨幕中飞驰,才刚沿着河边儿跑了没多久,迎面就又碰上了另外一拨人。   一个异域长相的侍女架着马车飞奔,看到迎面跑来的马车,也吓了一跳,还当是有追兵过来了。   她急忙回过头,用他们都听不懂的语言飞快地跟马车里的公主说了一声。   卡里尔公主的眉头也拧了起来,这会儿也顾不上太多了,她掀起帘子朝着外边看了一眼,却瞧着这辆马车似乎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那日她坐着回去的皇后娘娘的马车吗?   马车里是皇后娘娘?!   坏了!她死没关系,若是因此连累了皇后娘娘!那真就麻烦了!   她急的眼泪都快下来了,红着眼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朝着皇后娘娘的马车跑去。   “老爷、夫人,对面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女人,朝着咱们跑过来了。”   苏九月也有些着急,怎么偏偏是这会儿?!   这条路这么窄?根本就过不去了!   她急的不行,掀开帘子朝外看去,就看到了跑来的那个女人。   女人身上早就被雨水淋得透透的,头发也塌了下来,但是容貌还是不会变的。   苏九月也认了出来,“卡里尔公主?!”   皇后娘娘也探头看去,“还真是,她怎的将自己弄得这样狼狈?”   说话间,卡里尔公主就已经跑了过来,她看到马车里不止坐着皇后娘娘居然还有皇上和吴大人夫妇!整个人直接吓傻了。   她扑通一声跪在了雨地里,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说道:“三爷!夫人!后边有追兵!还来了不少人!也亏得夫人先前儿让我多安排些人手,不然今儿连逃命的机会都没有!是我拖累了三爷和夫人,你们快走!我去拖住他们!”   她一抬头,眼睛是红的,嘴唇却是青色的。   她自己也知道,一旦回头,那就绝无生还的可能。   皇上沉默了,皇后娘娘也沉默了。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岔子。   吴锡元也跳下马车,在四周环视了一圈,才对着所有人问道:“会泅水吗?咱们只能从河里游过去了。”   河面较宽,如果水性不是很好,游过去也比较困难。   卡里尔公主是在沙漠上长大的,但上次她在皇宫落水之后,就特意去学了泅水。   因此,“我会。”   吴锡元又看了看车上的其他三人,却没想到他们居然都摇了摇头。   吴锡元犯了难,在三人当中,按照他的责任,他必须要优先选择救皇上和皇后娘娘。   可若是那样,待到他再回来,他夫人还能活着吗?   难道他这一世注定还是不能跟他夫人白头偕老吗?   雨水淋湿了他墨色的秀发,顺着脸颊缓缓而下,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   他不死心,又问了问身边的太监和护卫,最后也只有一人说会泅水。   跟在他们身边的侍卫并不算很多,大多数人都留在后边断后。   就在吴锡元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忽然河面上一艘小船划了过来。   船上只有一个船夫,身上穿着蓑衣戴着草帽。   多么普通的打扮,但在此时的几人眼中,这人无疑就是天神下凡。   皇上哈哈笑了起来,“朕果真是真命天子!天不绝我!快!将那船夫叫过来!”   他们尚未开口,那船夫似乎就是划着小船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卡里尔公主跑到河边冲着那人疯狂招手,“船家!船家!!”   崔庆也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跟着她一起吆喝。   没多一会儿那艘船就划到了岸边,但那艘小船真的不大,上边勉强只能坐五个人,而船夫自己就已经占了一个位子了。   卡里尔公主直接说道:“三爷,夫人!你们先走!我们会泅水!会泅水的,大家一起游过去!”   她落水之后,就让自己身边儿所有人都去学了泅水,这条河倒是为难不了他们。   皇上和皇后娘娘上船,其他人下人也不是什么主要目标,只要弃了马车,往巷子里一躲,也没人非要跟下人过不去。   吴锡元可以带着苏九月泅水,但皇后娘娘却不让苏九月受这种委屈。   最后船上只坐了皇上皇后和苏九月以及赵昌平,其他人要么躲着,要么泅水过去。   苏九月想到冯嬷嬷方才已经漏了脸,该是不好躲藏,再加上年纪大了,受了风寒应当不好恢复,便将位子让给了她。   她则趴在马车上的小几上,被吴锡元推着朝河对岸游了过去。   他们才刚走没多久,又一个人从小巷子里冲到了河边。   他头发早就乱了,身上还挂了彩,皮肉翻在外边,流着殷红的血。   “救我!救我!带我一起游过去吧!公主殿下!”   卡里尔公主一回头,就认出了这人。   这不就是文善祥?他怎么也狼狈成了这样?   文善祥想都没有多想,直接跪了地上,“咚咚咚”磕着响头,“救命!救命!公主殿下!求求您了,我不想死啊!”   卡里尔公主也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安排自己身边一个下人带着他一起泅水过去。   皇上和皇后娘娘坐在船上,看着这个船家帽檐压得很低,根本看不清他的长相。   从他们上船,他也一句话都没讲过。   皇后娘娘一直在想着他刚刚唯一说得那句话,“船小,只能坐五个人。”   声音似乎有几分熟悉,她总觉得自己曾经在哪儿听到过。   他有刻意压低声音,但还是透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她的视线总是若有似无地从这个船家身上扫过,他的衣服很破,隐隐能闻到一股馊味。   再看他站立的姿势,似乎左腿有些用不上劲儿似的。   最后,视线落在他露在外边的下颌上边,再一转头,看向了坐在船头,脸色沉得能滴出水的皇上脸上。   她的心中忽然涌现出一个就连她自己都不大相信的念头。   该不会是…… 第1219章 老四,回家了   “老四?是你吗?”皇后娘娘突然开口问道。   替她撑着伞的冯嬷嬷捏着伞柄的手一紧,下意识地就抬头看去。   撑船的船家,手上的动作也微微一顿,紧接着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手上微微使劲撑着船桨。   静王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最敬爱的父王没认出来他,反倒是他平素不大敬重的皇后娘娘第一个认出了他。   景孝帝听了皇后娘娘的话,也转过脸去看了她一眼,见她的视线一直落在那个船家身上,眉头一蹙,说道:“晚娘,你说什么胡话呢?老四都丢了许久了,怎么可能在这档口出现?”   皇后娘娘没有再说话了,也许……现在并不是说话的时候。   她又换过头去看岸上的追兵,他们出门带的人并不少,原本掩护他们回翠园还是很简单的。   但是谁能想到呢?路上居然又恰巧碰上了卡里尔公主带来的追兵。   再回头看去,好像还有一拨人追了过来。   甚至还有会泅水的也跟着跳到河里游了过来。   皇后娘娘的神色冷了下来,不过是个小小的扬州,居然敢如此大张旗鼓的当街杀人!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莫非真当他们大夏朝的律法形同虚设?!   当务之急是赶紧过去河对岸,他们在船上按道理应当是要比人游得快,但他们五个人却只有一人在划船,船上的速度其实并不是很快。   皇后娘娘当下急忙说道:“咱们快帮着划船!早些过到对岸!”   毕竟会泅水的只是少部分人,等他们过去做好准备迎战,胜算还是很大的。   冯嬷嬷二话不说,就用手帮着划水。   皇后娘娘这会儿也顾不上撑伞了,直接将伞合上,帮着划水。   皇后娘娘都自己动手了,赵昌平又怎么好意思在一旁袖手旁观?   他一手给皇上撑着伞,用空着的另一只手帮着划水。   景孝帝干脆自己接过了伞,说道:“你去帮他们。”   人多力量大,船的速度比之前顿时要快了许多,静王控制着方向,几人合作的还算默契。   一直等到船只到了河对岸,赵昌平先爬上了岸,将皇上和皇后娘娘等人扶了下来。   静王又上了船,转身去接其他人。   第二波接回来的就是苏九月和吴锡元以及卡里尔公主和崔庆夫妇,崔庆武艺高强,有他在身边,这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才算是有了些许保障。   卡里尔公主的侍从还带了另一个人上了,文善祥会泅水的,但水性不佳,不足以游过一条河。   中途还多亏卡里尔公主的人拉了他一把,不然他自个儿也过不来。   文善祥虽然呛了水,身上的伤口泡了水生生的疼,但他这会儿压根就顾不上。   对着卡里尔公主的侍女磕了个头,恭恭敬敬地说道:“多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   卡里尔公主皱着眉头,看着河对岸打斗的身影,问他,“你怎么回事?怎么也会被人追杀?”   文善祥被她这么一问,顿时委屈坏了,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他们肯定是商会的人!除了商会哪儿还有人能养得起这么多的杀手?!今日中午我在小憩的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口渴,睁开眼睛就发现屋子里有个人。”   “我当时吓得要死,直接将榻上的小几朝着他丢了过去,借着他躲闪的机会冲出了门。真真是连老命都拼上了,最后幸好府中的侍卫来得及时,我才能被护送着上了马车。”   他说着话,又抹了一把眼泪,接着说道:“那些人追着我的马车,杀了我的护卫,砍了我的马腿。还是忠仆替我挡了一刀,我才能活着逃到河边!真是天无绝人之路,幸好遇上您了!”   卡里尔公主叹了口气,“真真是一个比一个坎坷,真要是商会所为,那么他们未免有些太胆大包天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扭过头看着景孝帝,其实也是想看看景孝帝的意思。   被人这样挑衅权威,想必皇上也是忍不了的吧?   文善祥看着卡里尔公主的动作,也随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发现旁边还有另外一群人。   在他们所有人都浑身湿漉漉的时候,景孝帝是唯一一个穿着干燥衣服的,也就格外引人注目。   就连公主殿下都只能自己游过来,这位能坐船的……   文善祥只是一想,心中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这人瞧着也就五十多岁,五十多岁的王爷会是哪个呢?   他想来想去,最后突然脑子里冒出了另外一个想法。   当年圣上先前儿才过了多少岁的寿辰来着?   这么一想,这个念头就好似脱缰的野马似的,再也停不下来了。   场面一时间有些安静,直到皇后娘娘打了个喷嚏,他们才回过神来。   景孝帝的视线从皇后娘娘的身上一扫而过,黑着一张脸说道:“自己多大岁数了,心里没点数,用得着你帮着划船?这再受了风寒,看看是谁遭罪!”   皇后娘娘没搭理他,有些人就是这样,连关心的话都不会说。   景孝帝看着陆续过河的侍卫,当机立断,“锡元,带着她们这些妇人先离去,看看能不能借住个老乡家里,将身上的衣裳烤干。”   吴锡元急忙见状急忙问道:“那您呢?”   景孝帝冷哼一声,“我们的人都过来了,不怕他们,我在此地坐镇。”   皇后娘娘一听这话,却直接开口道:“来人!将三爷一并带回去!”   周围的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听谁的。   皇后娘娘又接着呵斥道:“还愣着做什么?!如今身后三波追兵,谁能保证全身而退?就您那三脚猫功夫,留下有什么用!给我带走!”   崔庆觉得皇后娘娘说得有道理,他们也不能再耽搁下去了,他便直接上前对着皇上说道:“三爷,走吧!”   景孝帝瞪了皇后娘娘一眼,虽然生气,但到底没再跟她对着来。   就在他们要离开的时候,那个船家却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皇后娘娘见状,停下脚步,沉声叫了一声,“老四!回家了!” 第1220章 您是怎么认出我的   静王的脚步停下来,雨水落在他的蓑衣上,逐渐汇聚成线,从衣角流了下来。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包括苏九月和吴锡元。   吴锡元搂着湿漉漉的苏九月,用一把已经破了伞勉强替她遮雨。   他永远也忘不了,上一世他的夫人就是因为长年累月的体寒,最后要了性命的。   苏九月则听着皇后娘娘叫了一声老四,视线立刻就落在了前边那人的腿上。   这人?是静王?!   静王怎么会在扬州?!   还会这么恰到好处地救了他们?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景孝帝见皇后娘娘这么笃定,也不禁开始怀疑了起来。   他对着前边那道身影,喊道:“回过头来。”   静王根本没回头,连忙朝前跑去。   他一跑,腿上的问题立刻就出现了。   景孝帝脸色一变,“把他抓回来!一起撤!”   他们敲开了一家院子,给了他们十两银子,就是想借用下碳火,将身上的衣服烤干。   对方看着他们这么多人,还带着武器,刚想拒绝,崔庆长剑出鞘,“嗯?您要不然再想想?”   主家吓了一跳,苍白着一张脸将他们迎了进来,但也只是说好,借用厨房给他们,不让他们去别的屋子。   “那不行,再腾一间,我家主子怎么能跟下人待一起?!”崔庆直接拒绝道。   主家看了看面前这几位,心中顿时明白估摸着他们一个都得罪不起,只好在心中暗自祈求上天,让他们早些离开。   赵昌平端着两个炭盆进了屋子,她们坐在火盆边儿上,才感觉身上逐渐暖和了,苍白的唇也恢复了些许血色。   冯嬷嬷在厨房,将火烧得旺旺的,不仅让下人们烤着衣裳,还给主子们烧了姜茶去去寒。   皇后娘娘身子弱,今儿又淋了雨,但愿娘娘不会有事。   皇后娘娘精神头确实不大好,但她还是打起精神对着坐在角落里静王说道:“老四,你怎么会在此处?”   静王低着头不说话,景孝帝气得一脚就要踹过去,“问你话呢!”   静王也没躲开,他抬头看了一眼皇后娘娘,“您怎么认出我的?”   皇后娘娘手中捧着茶汤,一副理所当然的神色,“哪儿有做母亲的认不出自己孩子的?”   静王又低下了头,她又不是自己生母,这些年他也不太在她跟前儿晃悠。   而他的正牌父亲,当真也没认出来他。   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老四,你这些年到底受了什么委屈,说给父皇和母后听,我们会替你做主的。”   文善祥毫无存在感地蹲在一个小角落烤着碳火,听了皇后娘娘这话,整个人直接愣住了,手一抖,捧着的杯子也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在场的所有人都朝着他看了过来,他此时也回过神来,急忙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磕头,“臣文善祥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皇后和皇上只是扫了一眼他,并未多说什么。   “起来吧。”皇后娘娘说道。   文善祥乖巧谢恩,又重新缩回了角落里。   但这会儿他心里却开始兴奋了起来,商会!付明松!于洪!你们都要完蛋了!   招子不亮!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不知道!真是愚蠢至极!   皇后又看向了静王,先前儿京城里的真假静王将所有人都耍得团团转,结果他们两个都是假的。   后来静王跟她也不亲近,一年到头也不进宫,不然也不至于这时候才发现。   静王眼看他今日必须也给个说辞了,才闭了闭眼,说道:“父皇,母后,我什么都没做!那日我只是跟往常一样睡了一觉。等我醒来的时候,就已经不在王府了,那些人打我,让我去街上乞讨,每日要不回来钱就要被打……我给天家丢人了!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他似乎是想到那些挨打的时候,整个人都哆嗦了起来。   皇上气得直接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岂有此理!到底是谁如此大胆!”   皇后也看着静王,想要看看能不能从他的口中得出答案。   静王摇了摇头,“儿臣也不知晓他们是什么人,在四个月前,儿臣又被他们从京城带来了扬州。也许是因为远离了京城,他们对我也看管得不是那么严了,今日又是个下雨天,那些乞丐们没地儿要饭,都在破庙里躲着。”   苏九月听了也觉得静王可怜,但是她隐隐又觉得那里不大对劲儿。   静王他……又是怎么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会有危险的呢?这未免也有些太巧了吧?   她能想到,皇后娘娘自然也想到了,轻啜了一口姜茶,又问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本宫跟你父皇会被人追杀呢?”   静王捏着手指,“因为……我偷听到的。”   “哦?在哪里偷听到的?是谁说的呢?”皇后娘娘追问道。   “就在那日我们从锦绣布庄回去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说要对付翠园里的人,看看锦绣布庄没了靠山还怎么能开得下去。”   “那你又怎么知道翠园里住的人是我们呢?”皇后娘娘问得十分仔细。   “那日您在东关街吃藕粉圆子,我就在街对面,看着冯嬷嬷给您验毒,您吃了两个圆子离去。那些人说您约摸就是住在翠园里的人。”静王回答道。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也幸好被你听到了,不然今日本宫跟你父皇怕是要阴沟里翻船了。”   “船呢?船是哪里来的?”皇后娘娘最后问道。   静王捏着手指,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   皇后娘娘柔声安慰道:“好孩子,你别怕,有父皇母后在的,你只管说就是。”   静王低着头,压低声音说道:“是……是偷的,我看到你们被一路追杀,我腿脚不好,也追不上你们的马车,心里又着急,看到岸边不知道哪家的船只,就……就先借过来用用……待会儿就给他们还回去!”   皇后娘娘柔和地拉过他的手,在他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无妨的,事出有因,你也不是那起子爱占便宜的孩子。”   她一边安慰着静王,一边又抬眼看向了景孝帝。   景孝帝会意,直接说道:“赵昌平!待会儿让人将船给那船家送回去,再赔些许银子。” 第1221章 报仇的时候到了   赵昌平应下,静王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皇后娘娘忽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苏九月见状赶紧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娘娘,您喝些水,润润嗓子。”   皇后娘娘咳嗽声间歇,冲着她点了点头,接过了苏九月递过来的水杯。   苏九月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皇后娘娘的指尖,这一碰,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怎么这么冷?   “娘娘,臣给您请个脉?”苏九月问道。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拒绝了她的好意。   “不用了,本宫的身子本宫自个儿清楚,约摸就是受了风寒,待回去好生养养。”   苏九月应了下来,退到了一旁,看着皇后娘娘身上的衣服,裙摆处已经在地上留下了一团湿濡。   女子的衣物原本就较男子的更为繁琐一些,再加上皇后娘娘年纪大了,如今天儿也是正是乍暖还寒时候,她穿得也多。   平素确实会暖和许多,但一旦衣裳都湿了,这么几层潮湿的布料贴在身上也绝对不好受。   她们年轻人还好一些,抗一抗也就过去了,皇后娘娘身子又不大好,便只能跟着遭罪了。   她看着屋子里的几人还在交谈,想了想,便悄悄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过了没一会儿,她便又捧着一身干净衣服回来了。   屋子里的众人看向了她,她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瞧着像是一身下人的粗布衣裳。   她被众人看得也有些局促,便冲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子,“娘娘,臣找主家太太买了一身新衣裳。才刚做好的,好从未有人穿过,不然您先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吧?”   皇后娘娘看着苏九月关切的眼神,只觉得自己平素也没白心疼这孩子。   瞧瞧别人,只需要对她一点点好,她就尽心尽力的。   而她身边的夫君,却从来都想不到这一点。   皇后要换衣裳,其他人都在皇上的带领下规规矩矩地退了出去。   卡里尔公主也跟苏九月学到了,跑去此家下人那儿买了两身粗布衣裳。   原本是想跟侍女们都换了,可这家就三个下人,扬州城布匹的价格又贵,他们也就那么两身换洗衣裳。   卡里尔公主买不来衣裳,也只好作罢了。   崔庆看着卡里尔公主在侍女的帮助下换上了一身打着补丁的旧衣裳,跟她身上细嫩的皮肤格格不入。   他眉头一皱,十分过意不去地说道:“让你受委屈了,待我们回去了,我定会喊了人再来帮你做十身,不!一百身新衣服!”   卡里尔公主刚穿好衣裳,正想说这粗布衣裳穿在身上真的不怎么好受,突然就听到了他这一句话,直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哪儿有你这样败家的?真心疼我啊,就给我做两身好了,马上天热了,我要两身凝烟罗的衣裳。”   崔庆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直接答应了下来,“好!”   当然,凝烟罗到底是什么东西,他其实也是不懂的。   被崔庆这么一说,卡里尔公主只觉得全身舒坦,也不再嫌弃身上的粗布衣裳了。   她拍了拍袖子,“不错,果然还是干着的衣裳穿着舒服。你们将换下来的衣裳都收拾好,莫要让人拿了去。”   她们波斯的女子虽然没有大夏朝的姑娘这么重视名节,但刚换下来的贴身衣物落在别人手中也是不好的。   侍女们答应了下来,寻思着待会儿去外头生一堆火,将公主的衣裳早些烤干,再让公主换上。   苏九月也替吴锡元买了粗布衣裳,他们夫妻俩穿这身衣裳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他们原本就是穷苦出身,从前他们穿得衣裳比起这个主家下人的衣裳还要不如呢!   赵昌平见着在这家买不到干净衣裳了,便让人拿了钱撑着伞出去买。   大伙儿一直在此处等天快黑了,才有人找了过来。   “启禀皇上,贼人已经全部拿下,当场被斩杀的一共一百七十一人,还有三十个活口。”   皇上微微颔首,脸色相当难看,“扬州城真真是了不得啊!”   仅仅是一个商会,就能派出来二百名死士!   文善祥苦着一张脸,胆战心惊的。   一开始他还庆幸自己可算得救了,可是现在看着皇上这脸色,他心里突然转过弯来。   扬州城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作为扬州城的父母官,还能善了吗?   景孝帝果然看向了文善祥,“文善祥!”   文善祥的五官都皱成了一团,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磕了头,“臣在。”   景孝帝又接着说道:“你怎么说!”   “臣有罪!还请皇上责罚!”   他长跪不起,更甚者连头都不敢抬。   “你还知道你有罪!你十年寒窗苦读,为得就是这么做官的吗!”景孝帝黑着脸质问道。   文善祥在脸上抹了一把,不知道是汗水还是泪水,“臣该死!”   景孝帝下意识地抓起杯子,却被皇后娘娘拦了下来,“别动不动就摔杯子,这东西是人家主家的。”   景孝帝很生气,但到底还是忍了下来。   但还是指着文善祥的鼻子骂道:“你是该死!罪该万死!”   文善祥的脸色逐渐由红转白,他这是难逃一死了吗?   就在他以为皇上会直接让人将他拖出去砍了的时候,皇上却话锋一转,说道:“现在朕给你个机会,你带着人去,将整个商会给朕拿下!”   文善祥一听他这话,很显然是有转机的。   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他急忙又磕了个头,“臣遵旨!”   因为他逃出来被卡里尔公主捡到的时候,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孤家寡人回去知州府上,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皇上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直接下令让暗一带着人护送他回去。   他们固然可以自己收拾了那些人,但整个江南的问题很大,并不只是扬州一处,他们的行踪一时半会儿的还是不宜暴露的好。   文善祥原本在睡觉的时候被人偷袭,早就是一肚子的怒火。   根本不用皇上下令,他自己就想将付明松碎尸万段! 第1222章 不是那个人   文善祥回到知州府上,他府上的残局已经被管家带着人收拾了。   管家也受伤了,后腰被砍了一刀,但他身体好,此时也不影响走动。   “咱们府上死了多少人?”文善祥咬牙切齿地问道。   管家的眼眶都红了,“大人,一共死了十六个。小四也死了。”   文善祥眸子瞪得大大的,也跟着红了眼眶,他破口大骂,“妈的!这个付明松!老子非要让他血债血偿!”   小四是管家的四儿子,也是文善祥看着长大的。那小子很精灵,被文善祥点为书童,平时就在他书房伺候,谁成想才不过一日的时间就天人永隔了!   有了文善祥这话,管家的眼中顿时就蓄上了泪水。   文善祥见状在他背上拍了拍,说道:“先别哭了,你受了伤,回去歇着,看老爷我怎么去给他们报仇!”   他收回手,大步流星地朝着书房走了过去。   书架最顶层放着一个红木匣子,匣子的表层已经积了厚厚的灰。   自从匣子放上去,他从来都没有拿下来过。   他搬了个凳子过来,踩在上边取下了这个红木匣子,吹了吹上边的灰尘,从里边拿出来一个册子。   这是先前儿付明松给他送来的商会的花名册,今儿这上头有一个算一个!他全都给他们抓起来了!   文善祥点了一千士卒,让他们去抓人!   他自己则另外带了五百人,去了付明松府上!   今日!他就要让他插翅难逃!   雨到了子时的时候开始放晴了,月亮也透过层层乌云绽放出柔和的光。   这天夜里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夜,许多百姓夜里都听到了外头的动静,但却没人敢打开门朝外头看一眼。   何氏隐隐也察觉到了些许不大对劲儿,昨儿皇后和皇上等人出去逛街,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彻底了,一行人还都十分狼狈,怎么看都不像是没出事儿。   她不大好去问皇后,便在第二日一大早去找了苏九月。   “九月,昨儿你们回来的怎么那样晚?”她也没有说那些虚与委蛇的话,而是直接开口问道。   苏九月叹了口气,“昨儿在外头遇上些麻烦,耽搁了些时间。”   何氏昨儿夜里琢磨了一个晚上,早就有了自己的想法,这会儿听了苏九月的话,就又拉着她的手,皱着眉头问道:“九月,咱们如今都是自己人,我做得事儿你也知晓,你给我透个底儿,是不是商会那边儿的人作死?”   苏九月见她神色郑重,也知道她心有沟壑,无论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答案,她都能从容应对。   何氏见苏九月看着她,也便抬起眸子对上了苏九月的眼睛。   “是你想的那样。”   何氏的脸色更加郑重了起来,“皇上应当要收拾他们了!”   江南必须得有商会,此地乃是南北贸易的要道,甚至海上贸易也要从此处经过,皇上不可能将这样一条财路拱手让人,定然是要牢牢把控在自己手里的。   因此,商会也定然会让自己人来做。   而她,当然是最好的选择。   她有把柄在皇上手中,这样的人用着才最为安心。   何氏的心中有了成算,便对着苏九月行了一礼,“多谢九月,待会儿我还有事要忙,便先走一步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忽然想到了什么,觉得自己有必要提前给她打个招呼,省得她见到了尴尬。   “鲜娘,有一事……”   何氏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看她,“哦?何事?”   苏九月叹了口气,“真正的静王找回来了,昨儿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带回来了,我担心你遇到了……”   何氏的神色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就恢复了自然。   她坦荡荡地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你无需替我担心,我心里都有数的。”   静王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两个人,她心里都知道的,并不会因为长相一样就失态。   苏九月听她这样说,心里才稍稍放心了些许,亲自将她送出了院子门,在她走之前还多叮嘱了一句,“你如今身子越发的重了,自个儿外出也得当心些。”   何氏冲着她明媚一笑,谈笑间跟原先简直判若两人,此时的她眉宇间多了几分英气和果断,仿佛一个上阵杀敌的女将军。   “我都知道的,你放心吧,真有事儿我也不会瞒着,会趁早来找你的。”何氏说道。   何氏从苏九月的院子走了出去,就准备坐着马车去布庄看看,今儿她还想回她娘家看看情况。   可就在她走到前院的时候,却正好碰上了那个男人。   虽说之前苏九月已经提前跟她打过招呼了,何氏再看到他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晃了神。   她心里清楚,她压根不喜欢那个静王,但他们两个人做尽天下暧昧事,她也不可能在此时无动于衷。   即使她跟苏九月说得信誓旦旦,但看着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她的心中还是不禁波澜起伏。   这个静王眉宇间是柔弱的,跟那个人的张扬截然不同。   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作了一道长长的叹息。   “唉……”   她当做没有看到,放下了手中的帘子,坐着马车出了门。   “小姐,咱们今日去何处?”前头的车夫问道。   “先去趟何府吧!”何氏整理了思绪,扬声回答道。   “得嘞!”   马车吱吱呀呀地行驶着,何氏坐在马车上摇摇晃晃地看着手中的账单。   在经过闹市的时候,她只觉得今日格外的吵闹,但也并未多想。   直到马车到了何家门口,她看着家门上大大的封条,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找了个路人打听。   路人看了一眼何家,才说道:“知州大人贴的,昨儿夜里他连夜派人将你爹抓走了。”   “只是我爹吗?”何氏问道。   “不止,整个商会所有人都抓去了。”   “多谢小哥。”她让下人给赏赐了几个大钱儿,才带着其他人去了角门。   角门原本就是让下人们进出方便的,倒是也没被封。   何氏如今在何家人眼中简直跟救世的菩萨似的,她才刚一回家,全家老少都围了过来。   “大小姐!您可得想想法子救救老爷啊!” 第1223章 既熟悉又陌生   何氏看着周围的这些血脉亲人们,分明依旧是她熟悉的长相,但不知为何她怎么突然觉得这样陌生呢?   最前面那个看着她一脸殷切的女人是她的母亲,她回扬州这样久,也才是头一次见她。   上一次她回府,她的母亲对她避而不见。   她觉得有自己这样的女儿是她的耻辱,可是当初她爹要送她出去的时候,她自己做不了主,而她娘为什么就不能拦一下呢?   所有人都对她指指点点,觉得何家有自己这样的女儿当真是家门不幸,觉得她这样不明不白有了身孕的,就应该一头碰死在墙上来明志。   这跟既当婊.子,又立牌坊,有什么区别?   能将女儿送去跟扬州瘦马学本事的人家,哪儿还会在乎这些虚名?   现在家里出了事儿,大家伙儿就又想起她了。   她冷着脸,在所有人身上转了一圈儿,也没跟他们硬碰硬,而是说道:“不知我爹被抓走了,整个商会所有人都被抓了去。你们放心,法不责众,就算真有什么事儿,也得先清算了付明松和于洪。商会有多大本事,你们心里也都清楚,不会有事的。”   大家听她这么分析了一遍,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其实说到底,也不过是因为大家更为相信商会的能力罢了。   何氏并未在此处久留,就直接回了翠园。   她求见皇上,皇上直接就让她进去了。   何氏踩着小碎步迈过门槛,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起身就看到皇上正在喝一碗汤药,面前还放着一碟蜜枣。   景孝帝将喝完的汤药放在托盘上,吃了一颗蜜枣。   等口里的东西都咽下去之后,他才看向了何氏,对着她问道:“你求见朕作甚?”   话虽如此,但何氏却隐隐有一种感觉,皇上已经在此地等候她许久了。   她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皇上,民妇听闻知州文大人将那些商会的老爷们都抓起来了。”   景孝帝点了下头,“嗯,是朕下得令。”   他说着,还抬头瞥了何氏一眼,问道:“怎么?你是来替你父亲求情的?”   何氏急忙摇头,“不!民妇只是想问问,有什么民妇能帮得上忙的,民妇这些日子在外奔走,也识得了不少人。”   景孝帝给了她一个满意的眼神,又接着问道:“那间丝绸铺子做得如何了?”   “运作的还算不错,只是民妇在扬州附近收不到丝绸,只能去苏杭一带买了。这一来一回,成本的价格比起本地产得还是要高一些。”   当然,这个高一些比起原本商会的定下,还是很便宜。   景孝帝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点了点头,“无妨,再过些日子,等朕让人抄了他们的家,就又有新的布料了。”   何氏听着景孝帝谈笑间就改变了无数人的命运,忍不住脊梁骨一寒,这就是跟朝廷作对的下场吧?   她比起许多女人来说已经算是幸福的了,之前日子也苦,虽然生而为人,但却也只能任人摆布。   想必大多数女人一生都无法改变命运,至少她如今的名义已经掌握在自己手中了。   还给自己找了这世上最粗的一条大粗腿,至少在皇上有生之年,她的日子应当是安稳的。   “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时候整个扬州城的布料价格就会被打下来了!等那时,人人有新衣穿,百姓们也就不会再怨声载道了。”何氏笑着说道。   景孝帝抬眼看了一眼何氏,突然开口问道:“如果让你来做商会的新任会长,你有把握吗?”   何氏愣在了原地,她之前是想争取一下会长的位子的,但她也知道,她是个女人,这个世道对女人不公平。她想要成为会长,还任重而道远呢!   可是她怎么都没想到,皇上居然直接将这个重任抛向了她。   何氏喜极而泣,“民妇定当竭尽全力!”   景孝帝的摆了摆手,“罢了,不过是个烂摊子,就交给你吧!要是你做得好,朕还重重有赏!”   何氏跪下磕了个头,她大着肚子,行动很不方便。   景孝帝看着她起身艰难,就看了一眼赵昌平。   赵昌平会意,上前将何氏搀扶了起来。   何氏才刚准备离开,小全子就急匆匆地走了进来,“皇上,皇后娘娘发热了!”   景孝帝听了这话,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请太医了吗?”   “皇后娘娘那边已经派人去请苏大人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正想起身,突然想到了这几日皇后对他的态度,又是一阵赌气,“朕去看了,她也不会立刻好起来。既然太医都去了,那朕不去也罢。”   小全子也没想到皇上是这态度,这样他很难去给皇后娘娘回话。   而赵昌平张了张嘴,欲言又止,却也不好开口。   何氏脚下动作未停,赶紧退了出去。   这事儿牵扯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私事,她哪儿有资格过问?甚至连听都是听不得的。   苏九月到了之后,急匆匆地给净了手给皇后娘娘诊脉。   “是昨儿淋了雨的缘故,娘娘身子本来就弱,才会病倒的。这阵子便在院子里静养吧,臣会每日过来给您看看的。”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无妨,不过是受些风寒罢了,不是什么大病。”   她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清楚了,这才哪儿跟哪儿?   当年她在三九天替皇上去宗庙祭祖祈福,在天坛上跪了三天三夜。   说得好听一些是代天子祈福,起身不过是皇上在发泄对她不满,那时候宫里送来了一斛东珠,分了太后宫里和当时正得宠的王贵人宫里一些,贵妃那儿自然是没了的。   也不知道贵妃是怎么给皇上上眼药的,皇上就借机罚了她。   她心里都清楚,只可惜那时候的她还对皇上心存幻想,只觉得伤心难过,食不下咽。   她实打实地跪了三日,回来两条腿都几乎没了知觉。   现在一到冬日,也依旧会是不是有些疼痛。   苏九月苦口婆心地劝皇后娘娘一定要将风寒当回事,好好吃药,莫要拖严重了,“不然呀,到时候难受的还是您自个儿。” 第1224章 儿臣怕了   皇后娘娘看着苏九月一脸担忧的神色,冲着她笑了起来,“年纪轻轻的,怎么弄得跟个小老太太似的?行了,别操心我了,有这么多人盯着,本宫能有什么事儿。”   苏九月亲自盯着给皇后娘娘熬了汤药,又看着皇后娘娘服了药睡下,才端着空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走到院子外头,她到底没忍住问了一声,“皇后娘娘病了,可有人去给皇上那儿说一声的?”   “方才冯嬷嬷让人去送信儿了。”   苏九月得了这样一句话,越发看不懂皇上了。   不过她也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的事儿,没有她插话的余地。   她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回去了。   等到晚上跟吴锡元独处的时候,她才悄悄跟他说了这事儿。   “皇后娘娘病了,怎的皇上也不过去瞧瞧。”   吴锡元叹了口气,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管。”   苏九月瞪了他一眼,一口啃在了他的胸肌上,“你才是小孩子。”   吴锡元轻笑一声,“小孩子才咬人呢。”   苏九月松开了口,在他胸口的印子上轻轻揉了揉,“我没咬,我不承认。”   吴锡元的大手在她的小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不想再受罪,就安分点儿。”   他话里有话,苏九月听懂了,也安分了。   “我知道皇上和皇后娘娘应当是闹别扭了,但是娘娘病了,皇上这时候去探望娘娘,不也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吗?”苏九月还是想不明白。   吴锡元倒是懂的,一个人会对另一个人牵肠挂肚的时候,都是源于喜欢,若是爱得不够,相对就会将面子看得重了。   但是这些话,他也不好跟苏九月说的。   他一个翻身,将她按在了身子底下,“睡觉。”   长臂一伸,将床头的灯熄了。   .   皇后娘娘独自一人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一点儿睡意也无。   冯嬷嬷伺候了她一整天,也是累了,被她撵下去休息了。   这会儿夜里只有她一个人,那铺天盖地的孤寂席卷而来,让她的脑袋嗡嗡作响,嗓子有些发紧,就连头顶的帷幔也开始旋转了起来。   她闭上眼睛,念了几句佛,才长长叹了口气。   翌日一早,苏九月就来探望皇后娘娘了,看着皇后娘娘的脸色比起昨日还要再苍白一些。   她心中实在有些担心,就问道:“娘娘,您可是昨儿没休息好?”   皇后娘娘摇头,“没有,昨儿睡得可好了。”   分明知道皇后娘娘在说谎,苏九月却也不好戳破她的话,就又苦口婆心地叮嘱道:“娘娘,您还是得好好休息,若是睡不好,这病呀还得再拖一拖。”   皇后娘娘笑着答应了下来,“我都记下了。”   跟苏九月说完话,皇后娘娘又转头去问冯嬷嬷,“那些个商户如何了?皇上总不至于被人都欺负到头上了,还轻拿轻放吧?”   冯嬷嬷回答道:“让人抄了付明松和于洪的家。”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其他商户呢?”   “目前还只是被关了起来,还未做决断。”   冯嬷嬷说完这些,才又说道:“娘娘,您好好养身子吧,这些事儿有皇上处理呢!您就别过问了。”   皇后娘娘窝在贵妃椅上,身上盖着个小毯子,头上的簪花都摘了。   素面朝天,但却依然雍容华贵。   她笑着摆了摆手,“本宫就是这操心的命,若是真不让本宫管了,本宫也依然一直惦记着此事,心里头会更难受。”   冯嬷嬷跟了她这么多年,又怎能不知道她的性子?就也摇了摇头,不再多劝了。   皇后娘娘又问道:“老四呢?怎的这两日没见他来?”   冯嬷嬷回答道:“昨儿静王殿下过来了一趟,听闻您病了,不想扰了您休息,连院子门都没进,就走了。”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你去给本宫将老四叫过来,这孩子也是个可怜的。”   静王在院子里坐立不宁的,他心里很担心。   之前那些人将他抓走之后,曾经警告过他,让他不要妄图逃跑,即便是他逃到天边儿去,他们也依旧能找到他。   一开始他还不信邪,那时候还在京城,他妄想只要回到自己府上就会得救。   却没想到他才逃跑不过一刻钟,就会被人抓回去。   来到扬州之后,那些人对他的看管很明显松散了许多,他也借此起过逃脱的念头。   可是没有一次能超过三天的。   一开始他以为自己身上有什么味道,他在河水里整整泡了一个时辰,也依旧会被人找到。   他怀疑自己是被人下了什么药,可是他又不懂这些。   如今已经是他逃离的第二天了,要是明天他再不回去,一定会有人来抓他的。   他先前儿去求见他父皇,父皇正在睡午觉,就没见他。   他知道父皇不想见他,他是他不喜爱的孩子,每次见自己都在了提醒他,酒后做了什么糊涂事儿。   也正是因为有了自己,才让皇上和贵妃有了嫌隙。   他原本想去找皇后娘娘求助,可是皇后娘娘却在这节骨眼儿上病了。   就在他纠结要不要干脆去找吴大人算了的时候,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小宫女过来了。   “静王殿下,皇后娘娘请您过去呢!”   静王一颗心稍定,“待本王换身衣裳。”   他换了一身体面一些的衣服,还是吴锡元帮他置办的。   他跛着腿跟着小宫女去了皇后的院子里,皇后娘娘脸色不大好,他行了礼,就让人远远地给他摆了个凳子。   “我病了,你们离我远着些,别过了病气。”   说完才接着问静王,“昨儿我精神头实在不好,也没顾上问你,你可知道抓你的那伙人是些什么人?都有什么线索?你父皇和母后才好替你报仇啊,孩子。”   她语速不快,话中的关心却是真心实意的。   静王的眼眶有些红,“母后,儿臣……儿臣怕了。”   他说着话,就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见了也急忙起身,“这是作甚?有话起来说!” 第1225章 有您这样做父亲的吗   皇后娘娘才刚一动,冯嬷嬷就赶紧扶住了她,“娘娘,您身子尚未痊愈,还是当心着些啊。”   静王听了冯嬷嬷这话,也跟着劝道:“母后,您先躺下,莫要起身了。”   皇后娘娘听了他们两人这番话,才重新躺了下去,“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仔细跟母后说说,可是有人逼迫你什么?”   静王摇了摇头,“没有。”   皇后娘娘才刚刚松了一口气,就听到他又接着说道,“没有逼迫儿臣什么,只是不知道他们在儿臣身上动了什么手脚,儿臣但凡离开三日,无论儿臣在何处,他们必定会找到儿臣。”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但如果是这样的话,老四会觉得害怕也就能说得过去了。   她立刻安抚道:“孩子,你别怕,就安生在这园子里住下来。你父皇待得地方,若是那些人还能闯进来将你带走,那这天底下可就再没有安全的地方了。”   静王听了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是的,若是他在父皇身边儿,还能被那些人掳走,那这天底下可就真的没有他的容身之处了。   “母后,那些人怎么办?”静王问道。   他也不可能永远不出门啊……   皇后娘娘却道:“这些事儿你莫要操心了,母后自会让别人去查的。”   静王应了下来,苏九月在一旁听着也替静王感慨。   一个王爷居然会将日子过成这样,也属实怪可怜的。   此时的她还没有意识到,皇后娘娘说得那个让别人去查,那个别人就是她家锡元。   皇后娘娘让她去将吴锡元请过来的时候,苏九月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意识到了皇后娘娘的意图。   不过她这样也能理解,毕竟跟着皇上一起来扬州的人有限,信得过的人更有限。   她回去叫了一趟吴锡元,先提前将皇后娘娘的意思告知了他。   吴锡元听了也皱起了眉头,“你是说静王说了,他无论藏身在什么地方,都会被对方精准找到?”   苏九月微微颔首,“嗯,静王就是这样跟皇后娘娘说的。”   吴锡元总觉得此事似乎有些熟悉,他好似曾经在哪里听说过,但是一时半会儿他还真就想不起来。   “罢了,先去见皇后娘娘吧,剩下的等咱们回来再思索。”   景孝帝自个儿一个人在园子里也是无聊,偏偏那天才刚一出门就遇上了追杀,他此时也不怎么敢出去瞎转悠。   看了两页京城送来的折子,实在没看进去, 就喊了赵昌平过来询问。   “皇后在做甚?”   赵昌平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皇后娘娘这两日在养病。今儿先是苏大人过去给娘娘请了脉,皇后娘娘又将静王喊了过去,这会儿又让苏大人将吴大人请过去了,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景孝帝冷哼一声,“她倒是不寂寞!”   有些话皇上可以说,赵昌平却不行,就连应和都不行。   “走,咱们也过去瞧瞧!看看他们都说些什么了!”   皇后娘娘正在叮嘱吴锡元,查案子务必要小心,“我们在此地人手有限,凡事都要先保护好自己才行。”   吴锡元应了下来,“臣定当谨记娘娘的叮嘱,还请娘娘放心!”   就在这时,外头一个小丫鬟急匆匆地进来通报,“娘娘,皇上来了。”   屋子里的气氛都凝固了片刻,最后还是皇后娘娘先说道:“扶本宫起来,咱们去迎驾。”   她还没起身,皇上就已经进来了,听了这话直接笑了起来,“晚娘,出门在外的,就用不着管宫里那些规矩了。”   他话虽然这么说,但皇后娘娘还是起身给他行了一礼。   他现在是不计较这些,但若是哪一日他突然翻脸无情,今日这些他都能当成她的罪责。   当初她刚嫁过来的时候,她娘家爹娘进宫看她,皇上随口就说了一句,“都是一家人无需多礼。”   她天真的信了,日后她们家却落下一个目无尊长的名头。   皇后娘娘都行礼了,其他人哪儿还敢在一旁愣着,纷纷行了礼。   景孝帝的脸色更臭了,在他看来,他们一群人分明是一起来的,他还是他们的皇上。   现在怎么好似自己隐隐被他们这群人给孤立起来了呢?   明明方才他进屋之前,还听到屋子里有说有笑的呢!怎么他一进屋子,就突然没声了?   但大伙儿都礼数周全,他也不好乱发火,就烦躁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都起身吧!”   大家谢恩起身,皇上才在所有人身上扫了一眼,开口问道:“你们背着朕,在此处悄悄商议什么呢?”   皇上这凭空一顶大帽子,大伙儿哪儿敢接下,一脸诚惶诚恐。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看不下去了,对着皇上说道:“好啦!您无需吓唬他们,他们都是被臣妾叫来的。”   皇上眉头一挑,“那为何单单不叫朕?”   皇后娘娘听了他这话,只恨不得起身拿起扫把将他给撵出去。   但面儿却还是淡淡的,她淡淡地扫了一眼皇上,同他说道:“臣妾染了风寒,担心过了病气给您,自然不敢请您过来。”   这话说得可真好,处处在为皇上着想,但内里却也有指责皇上的意思。   您都知道我病了,怎的也不见您过来问问?至少派个人过来问问总成吧?   自个儿冷心冷情,还让别人怎么将你当亲人?他还好意思问出这话来!心里都没点数!   果然,被皇后娘娘这么一说,皇上讪讪一笑,顺着她的话问道:“晚娘,你身子如何了?”   “托您的福。”   话只说一半,到底好没好,端看您的福气旺不旺了。   皇上急忙转移了话题,“你将他们几个叫了过来,是为了何事?”   “皇上,有些话臣妾原本不想说,但是您既然问起来了,臣妾也必须同您说道说道。老四是您的儿子吧?自打儿子找回来之后,您是不闻不问的!就连孩子出事儿了,您都不知道。”皇后娘娘板着脸说道。 第1226章 寄生草   恐怕全天下也就只有皇后娘娘敢这么跟皇上说话了,皇后娘娘现在是一种无欲无求地状态,大不了就废后,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景孝帝被皇后娘娘突如其来的质问搞得也有些懵了,半晌才看了看皇后娘,又转头看了看站在一旁低着头,吓得连话都不敢说的儿子。   此时的他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他这个儿子,养得真的连个假的都不如。   至少万佳年在他面前的时候可不会像他这样畏畏缩缩的小家子气。   但他也知道这话说出来不仅仅有的父子情没了,只怕皇后也得发火了。   她……对这几个孩子确实还不错。   正是因为有她的照应,这几个孩子才能在吃人的后宫里活下来。   “老四,什么事儿?你母后说你出什么事了?”   静王有些害怕,他没有存在感习惯了,现在见到皇后和他父皇因为他的事儿起争执,他心里不安极了。   “儿臣……儿臣……”他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说出个什么来。   皇后见状,就安慰道:“老四,你别怕,将方才你说给母后听的,再说一遍给你父皇。”   静王抬头看向了皇后,见她眉眼温柔地看着他,眸子里带着鼓励。   他眼睛里有些酸涩,吸了下鼻子,低着头小声将自己经历过的事儿告诉了父皇。   他说完之后,见到父皇半天都没反应,心里头也有些担忧。   他不知道父皇会不会嫌弃他给皇室丢人了,皇室能容得下一个当过乞丐的皇子吗?   他的心里忐忑不安,随着皇上沉默的时间越久,他的一颗心忐忑到了极点。   吴锡元一直在想到底有什么东西能让人一直找到他,他脑中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但是他却依然没抓住。   “此事本宫已经拜托吴大人去查了。”皇后娘娘打破了沉默。   吴锡元听到皇后娘娘说起他,才急忙回过神来。   皇上也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如今大夏朝居然有人敢将主意打到朕的皇子头上!真是胆大包天!吴锡元,这案子你给朕好好的查!”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只觉得十分可笑,别人几次三番将主意打在了老四身上。   到底是谁给他们这么大胆子?归根到底还不是皇上自个儿?!   足以见得他平素对静王已经到了漠视的地步,才会让人盯上他。   皇上和皇后娘娘纷纷发了话,吴锡元更是要上心了。   “是!臣会尽快查明此案!”   将事情说清楚之后,皇后娘娘也不愿意再看到皇上那张老脸,干脆就借着身子不舒服撵人了。   吴锡元带着苏九月回了他们屋子,路上的时候,吴锡元都还在琢磨着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忽然一直小手拉住了他垂着的手腕,吴锡元回过神来了,就见苏九月看着他无奈地笑,“想什么呢?这样认真,都走错路了。”   吴锡元笑着拉过她的手,夫妻俩携手朝着原本的路上走去。   “没什么,就是在琢磨到底是什么东西,能过了这么久还能让人找到他,甚至泡在冷水里一个时辰也依旧能找到。我总觉得我应该是知道的,可是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没忍住笑了起来,“你怎么知道的?莫非是你自个儿也有过这样的经历?”   苏九月这话仿佛有什么魔力一般,原本困扰着吴锡元的薄雾就这么被她揭开了,颇有几分拨云现月之感。   吴锡元眼睛一亮,“媳妇儿,你说对了,我还这真有这样的经历。”   苏九月诧异地眨了眨眼睛,追问道:“哦?是什么时候的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吴锡元笑着在她的鼻尖上点了下,“兴许是上辈子经历过吧!”   苏九月还当他在开玩笑,嗔了他一眼,就没再多问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吴锡元上辈子真就经历过。   他在这一世待得越久,上辈子的记忆就开始逐渐模糊了起来,许多东西都记不清了。   就好比这个东西,上一世被人用在了穆王爷身上,无论穆王爷逃到哪里,都会被人找到。   为了帮助穆王爷逃离生天,无论是他还是燕王,为此都做了许多许多。   穆王爷后来那么冷血无情,也跟他这一段的经历有关,他真的是实打实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能活着登上皇位,然后报复那些曾经对他下过黑手的人,真就是他命大。   等回到他们的屋子里,苏九月才好奇地打听了起来,“你说你想起来了,那东西叫什么呀?我还从未听说过呢!”   吴锡元看着抱着他的胳膊撒娇的姑娘,在她的头顶上揉了揉,说道:“那东西叫舌叶草,长在高原上。它跟别的草不同的是,无论是种在地上还是皮肉当中,都能存活。”   苏九月听得眼睛都瞪大了,这东西她还真是头一次听说。   她师父给她的手扎都快被她给翻烂了,但是这东西真的从未见到过。   “这种舌叶草生命力极强,正常生长的情况下,可以五年不死。如果周围的环境不适合它们的生长,它们就会一直维持着种子的模样,一直到事宜的地方再生根发芽。无论是种子还是草,它都会散发出一种气味。这种气味我们是闻不到的,但对鹰隼却有一种致命吸引,他们想必也是通过这个才找到静王的。”(注:瞎编的)   苏九月听了倒吸一口冷气,“这草,真吓人!它是长在高原上的,在扬州肯定不会发芽了!也就是说,只要它不发芽,那些人就一直可以找到静王。”   吴锡元赞同地点了点头,“这只是我的猜测,还需要进一步地确认。”   实际上,他已经确认了八成。   当年的穆王爷就是这样,一直被人追了许多年。   苏九月追问道,“怎么确认?”   “只需要一只鹰隼。”吴锡元唇角微微勾起,对着她说道。   苏九月眉头紧皱,“鹰隼?这里是江南,哪儿来的什么鹰隼?”   吴锡元笑了起来,“平时都挺聪明的,怎的今儿就成了个小笨蛋了?” 第1227章 将衣服脱了   苏九月听到他说自己是小笨蛋,不满地皱起了鼻子,对着他说道:“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嘛!”   吴锡元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儿坐下,才问她,“你说那些人是怎么找到静王的呢?”   苏九月也不是真的小笨蛋,被吴锡元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原来如此,他们肯定也带了鹰隼,只是我们要怎么找到他们?”   吴锡元将桌子上的樱桃喂到她嘴边儿一颗,才说道:“这有什么难的,只要静王在这里,咱们只管等着,他们总会找上门的。”   苏九月笑了起来,“瞧我,脑子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吴锡元伸手要接她嘴巴里的果核,苏九月说什么都不肯吐在他手里。   摇了摇头,自己拿了空盘子过来。   才说道:“你这样会宠坏我的。”   吴锡元看着她,笑着问道:“那你会被我宠坏吗?”   苏九月坚定地摇头,“不会。”   吴锡元又拿了个樱桃喂到她嘴边儿,“那不就是了。”   苏九月就这样一边儿被吴锡元投喂着,一边问道:“那咱们要去跟皇后娘娘说一下这个猜想吗?”   吴锡元点头,“嗯,这个你就别管了,晚些时候我过去就是。”   皇后娘娘也算是见多识广,她平生读过的书不见得比吴锡元少,但是吴锡元说得这个什么舌叶草,她还真的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舌叶草?还真是头一次听说。”她说着话,又转过头去问身边儿的冯嬷嬷,“冯嬷嬷,你听过吗?”   冯嬷嬷笑着委婉地道:“您都没听过,奴婢更未听过了。”   皇后娘娘也笑,“那咱们主仆二人今儿就跟着吴大人一起长见识了。”   吴锡元又道:“若是臣猜测属实的话,这两日那鹰隼便该寻过来了,到时候咱们便知道了。”   皇后娘娘面上含笑,微微颔首,“本宫先前儿说此事交给吴大人全权负责,吴大人心里怎样想的就去怎么做,无需顾忌本宫。”   “是。”   吴锡元从皇后娘娘这里出来之后,忽然想到皇上如今也是个拈酸吃醋的性子。这事儿若是只跟皇后娘娘说了,却没跟皇上那边儿打过招呼,只怕皇上到时候会恼怒。   他便又去了趟皇上那边儿,将舌叶草的事儿同景孝帝说了一声。   景孝帝也不知道是有些无聊,还是对舌叶草的事儿好奇,他果真十分上心。   “赵昌平!你去把老四给朕叫过来!”   赵昌平应了一声,就匆匆退下了。   皇上没让走,吴锡元也不好擅自离开,就站在一旁,猜测着皇上叫了静王过来是何意。   景孝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并未给吴锡元赐座。   等了约摸一刻钟,赵昌平就带着静王回来了。   静王原本就有些害怕景孝帝,先前儿有皇后娘娘在一旁还稍稍好一些。   这会儿他要独自面对皇上,吓得整个人都在发抖。   景孝帝越发不喜欢他这模样了,冷哼一声。   静王的头发都要炸起来了,他努力克制着自己心中的恐惧,才没撒腿跑路。   “老四,你把衣服脱了。”   静王听了这话,脸色都白了,他还以为自己要被打板子了。   他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了他父皇,景孝帝的脸色除了些许不耐烦以外,再没有其他的神色。   吴锡元倒是明白了景孝帝想做什么,他无非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静王身上找到舌叶草的种子。   但……   若是那么好找,当初穆王爷怎么可能被追着逃了六七年?   静王讨饶地看着景孝帝,希望他可以网开一面。   可是景孝帝压根就没有心软的意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他,脸上的神色越发得不耐烦了。   就在景孝帝耐心告罄的前一刻,静王到底闭了闭眼睛,憋得脸色痛红。   他伸手拉开了自己身上的腰带,将上衣一件一件地脱落。   皇上见他只脱了个上衣,眉头一皱又接着说道:“接着脱。”   一直到静王身上不着寸缕,他才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到静王身边儿,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   甚至连胳肢窝都没有放过,但却还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奇了怪了,分明什么都没有啊?”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转过头去看向了吴锡元,又问道:“吴爱卿,你说得那个舌叶草的种子,是真的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回皇上的话,臣得话句句属实,只是那种子嵌入人体之后,用肉眼是真的找不出来的。”   静王也是这时候才明白为何景孝帝非要让他将衣服脱了,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理解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就这么被人赤条条地打量,如何能忍受?   即便是那个认识他的父皇,也不能接受!   最后还是吴锡元看不下去了,对着景孝帝提议道:“皇上,您就让王爷先将衣服穿上吧!如今天儿还未完全热,莫要受了风寒。”   景孝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老四,你先把衣服穿好。你身上藏着的东西,朕定然会帮你找出来的!”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大包大揽,仿佛没有吴锡元一点儿事儿似的。   静王行了一礼,“多谢父皇!”   这才从地上将自己的衣服捡了起来,一件一件穿好。   吴锡元要上前给他帮忙,也被他拒绝了。   “多谢吴大人好意,让本王自己来便好。”   吴锡元的视线在他明显比右腿细一些的左腿上停留了片刻,才收了回来。   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他先前儿听九月说起过,黄大人原先给静王看过腿,他当年纯粹是被耽误了,不然也不会落得这种毛病。   他们看着静王将衣服穿好,才听到景孝帝说道:“老四被找回来也有差不多三日了,兴许这两日那些人便会找过来,到时候就让他们看看到底什么叫做自投罗网!”   他这话说得信誓旦旦,让穿好衣服的静王也松了一口气。   毕竟谁身上有这种鬼东西,心里也不能踏实。   “老四,你先回屋歇着吧,其他的事儿就交给吴大人去办!”   吴锡元又从景孝帝这里领了命令,这两日一直带着人守在静王的屋子门口。一旦静王这里有什么动静,他绝对第一个知道! 第1228章 玩弄于股掌之中   果然,也没有让他们久等。   这天下午正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外头传来一声鹰啸。   吴锡元立刻放下了手中的饭碗,“来了!”   苏九月也干脆不吃了,丢下饭碗就跟着吴锡元冲了出去。   广阔地天上飞着一只鸟,与夕阳比肩,与白云为伍。   鹰隼这种鸟儿出现在扬州,原本就是不合理的。   因此,这鸟儿定然是人饲养的。   那鸟在天上盘旋了两圈儿,隐隐有下落的趋势,忽然外头又传来了一声哨音。   吴锡元见状急忙下令道:“打下来!”   皇上身边儿带着的高手那可多多了,别说是打一只鸟了,就算是一群,也别想从他们的翠园飞过去!   暗一手里拿着个弹弓,一个石子就精准地击中在那只鹰隼的翅膀上。   鹰隼一声凄厉地叫声,顿时在空中失去了平衡,掉了下来。   暗一一个翻身,就凌空追了过去。   没一会儿,拎着那只鹰隼的翅膀就回来了。   “吴大人,抓回来了!”暗一说道。   苏九月在一旁好奇地看着,“这鸟儿真威武啊!锡元,你说这吃肉的鸟怎的能闻到草的味道?”   吴锡元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原来锡元你也不是百晓生嘛!”   吴锡元点头,“自然不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要学习的还很多。”   苏九月看那只鹰不停地盯着她看,就跟吴锡元说道:“锡元,咱们快带它去见静王!”   吴锡元点头,“嗯!”   “还需去跟皇上和皇后娘娘说一声。”吴锡元补充道。   特别是皇上,若是绕过他,不知道他心里还要多不得劲呢!   皇上一听鹰隼被抓到了,顿时也兴奋了起来。   这仿佛是他无聊的日子里,唯一的乐子,他已经期待许久。   连饭也不吃了,就带着赵昌平急匆匆地跑去了静王的院子里。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皇后娘娘一行人迎面走来。   皇后娘娘也看到了景孝帝,见他站在一排斑竹跟前儿,顿时心中涌出一股扭头就走的念头。   但是想到里边还在受罪的静王,她到底还是忍不住了,不能在这节骨眼上跟皇上闹别扭。   她脚步只是一顿,就又接着走过去跟皇上行了一礼,“臣妾见过皇上。”   皇上这才满意了,冲着她点了点头,“想必你也是担心老四吧?身子骨如何了?这种事儿有朕管着,你大可不必如此费心。”   皇后:“……”   瞧瞧,有些人这场面话说得多好!还不让自己费心?这些年静王都被他养成什么模样了!她若是再不管,这孩子能不能活着,都不好说了!   “臣妾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多谢皇上挂念。皇上费心天下事,儿孙的事还是本宫来吧。”皇后娘娘说道。   皇后娘娘这态度属实让景孝帝心里痛快了,他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都来了,那便进去一起瞧瞧吧!听闻吴锡元他们抓到了鹰隼,那便赶紧将那舌叶草取出来吧!”   皇上和皇后娘娘一前一后进了院子,静王先是看到了景孝帝,浑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紧接着他又瞧见了皇上身后跟着的皇后娘娘,一颗心才放了回去。   吴锡元见到所有人都来了,赶紧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苏九月等人也跟在一旁行礼,呼啦啦跪了一片。   皇上叫了他们起来,在一旁坐了下来,才顺口问道:“那鹰隼呢?既然抓到了,就让它赶紧将那舌叶草取出来吧!”   说实话,在今日之前,他一直对吴锡元说得这个舌叶草存疑。   如今抓到了鹰隼,他才信了八成。   吴锡元微微颔首,看了一眼阿兴。   阿兴退出去让人将装着鹰隼的笼子拎了进来。   那鹰隼的眼睛黑亮,盯着人的时候,都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静王仔细回想起前些时候,似乎他每次被抓回去的时候,隐隐约约真的听到了鹰啸声。   吴锡元让人将鹰隼抓了出来,送到了静王身边。   这东西力道很大,一口就能将一块肉叼下来,他们根本不敢掉以轻心,担心它将那种子吃到肚子里去。   鹰隼一靠近静王就扑棱了起来,最后一口啄在了静王的肩膀上。   暗一眼疾手快的将它到了嘴边的肉打了下来,一块带着布料的血肉掉在了地上,同时还伴随着静王撕心裂肺的痛。   苏九月赶紧拿了金疮药上前,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的血窟窿上倒。   吴锡元和景孝帝同时上前,想要从那血肉当中找到那个种子。   所有人都盯着那团血肉,就连静王都不自觉地放松了呻.吟声……   就这时,突然变故陡生。   那只鹰隼扑棱着翅膀扑向了景孝帝,众人都来不及反应,他又一口从景孝帝的后背上叼下来一块血肉。   暗一急忙又将这块肉打了下来,景孝帝的呼痛声也响了起来。   静王急忙说道:“苏大人,先给父皇上药吧!”   苏九月原本正为难着,这会儿听了他这话,便叫了个下人过来帮着给静王上药,她拿着金疮药又走到了皇上身边。   皇上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他虽然有时候做出来的事儿确实冷血无情,但性子却十分坚韧。   这份疼痛,他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盯着自己的那团血肉,脸色差到了极点。   吴锡元的脸色也变得郑重了起来,他从两块血肉当中找到了两个草籽,盛在托盘上拿给皇上看。   “皇上……”   根本无需多说,皇上自己什么都懂。   景孝帝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下令道:“这只鹰隼给朕好生伺候着!等咱们回了京城,给那些个小兔崽子挨个试试!”   他现在已经开始怀疑了,恐怕对方不止给他和老四种了这个草籽,就连太子和穆王他们,也都逃不脱!   皇后娘娘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们这一程南下,看似隐蔽,却早就在旁人的棋局当中。   也不知道背后下棋的人到底是谁,居然能将这么多人玩弄在股掌之中…… 第1229章 崔家的方子   苏九月给皇上将伤口包扎好,规规矩矩地退到一边,侧过头一看,就见到静王身上的伤也已经被小丫鬟给包好了。   她这才放心了些,视线也随着众人一起落在盘子里的两颗草籽上头。   这东西很小,如果不是被鹰隼给寻出来了,只靠他们自己无论如何都是找不到的。   方才又听了皇上那番话,苏九月心里也比较忐忑。   能接近皇上的人原本就是少数,这些人还都是他十分信任的人,无论到底是谁对他下的毒手,对他来说都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如果对方给皇室中人都下了这种草籽,且给朝中重臣也种下这东西,岂不是所有人的动态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了?   真真是细思极恐。   皇上原本是过来凑热闹的,却没有想到最后他自己居然成了别人眼中的热闹,他黑着脸起身朝着自己院子走去,背上的绷带隐隐沁出了些许血印子。   苏九月皱起了眉头,觉得今日得跟厨房那边儿说一声,让他们备上些许补气血的药膳,给皇上和静王好生补补。   景孝帝才刚刚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就见到小全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一礼,“皇上,卡里尔公主前来谢恩了。”   景孝帝皱了皱眉头,“她还敢来?那会儿若不是她们的马车正好挡了朕的去路,咱们怎会如此狼狈?还害得皇后跟着遭罪!”   小全子只是个传话的,至于皇上见与不见,那就都只是他自个儿说了算了。   但皇上不满归不满,最后还是见了卡里尔公主。   卡里尔公主一进门就对着景孝帝行了个跪拜大礼,“臣卡里尔谢皇上救命之恩!”   景孝帝冷哼一声,“你倒是好命,正好遇上朕了。”   卡里尔公主一听景孝帝这话,暗道一声不好,这会儿皇上该是要跟她秋后算账了。   便急忙磕了个头,“臣确实命好,若不是正巧天子下凡,庇佑了臣,臣这会儿只怕都该过头三了。”   景孝帝冷哼一声,“你自个儿心里清楚就好!”   卡里尔公主低着头又接着说道:“臣前次拖累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使得您和皇后娘娘受了惊吓,臣自知罪该万死,但臣这条小命确实皇上您救下来的,又怎敢随意去死?臣将自个儿压箱底的东西都翻了翻,也没找出来什么能报答您的,唯有这些香料还算拿得出手,还请皇上您笑纳。”   她话音刚落,一直跟在她身后的侍女便走了出来,对着皇上行了一礼,手中还捧着个描金绣凤地彩色匣子。   皇上看了一眼赵昌平,赵昌平走了过去将匣子接过来,鼻子微微一动就闻了出来。   他神色没有什么变化,捧着匣子上前,当着皇上的面儿掀开了盖子。   皇上只是扫了一眼,便说道:“罢了,既然碰上了,就合该救你。”   听到皇上松了口,卡里尔公主这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知道这事儿应当是过去了。   她又想到了皇后,对着皇上问道:“皇上,不知皇后娘娘凤体可还安康?臣能否前去拜会?”   景孝帝摆了摆手,“你想去就去吧,这个也用不着问。”   卡里尔公主去见皇后娘娘的时候,在路上再次碰上了何氏。   何氏上前恭恭敬敬地跟她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卡里尔公主叫她起来,“你这肚子瞧着月份不小了,怎的走路还风风火火的?当心着些孩子。”   何氏听着她善意地提醒,笑了笑,“我平素不是这样的,这两日有些忙,实在没得法子,走路就赶了些。”   卡里尔公主也知道她如今是给皇上做事的,心里也清楚皇上那个人。   他才不管什么男人女人,在他的心中,人只能分为两种,一种是有用的人,一种是无用的人。   而只有有用的人才能留下来,替他做事。   当初她若不是因为正好能被皇上用上,如今只怕早就跟着洛阳王重新做人去了。   她理解何氏的选择,若不是万般无奈,谁又不想过那种被人伺候着吃穿享乐的幸福日子呢?   “你自个儿当心着些就是,我还要去给娘娘请安,就不同你闲话了。”卡里尔公主说道。   何氏应了一声,想了想,又跟她说道:“公主殿下,听闻你夫君曾经是扬州崔家人?”   卡里尔公主微微颔首,“嗯,怎么?你有事吗?”   何氏点头,“先前儿我曾经听人说,崔家祖传染布料的方子被人拿去卖给了杭州一户姓花的人家。近来听说你们想要回崔家的家产,崔家历来都是做丝绸生意的,便想着兴许你们也想寻回方子呢!”   卡里尔公主原本还当她是想找自家帮忙,没想到却给他们提供了这样一个线索,她的心中十分感激,对着何氏行了一礼,“多谢妹妹。”   这声妹妹可叫得比从前真心实意的多了。   何氏看着她这样,忽然就想到了当年在洛阳王府上,她跟在穆朝阳身后对着卡里尔公主行礼,叫她姐姐。   她说,“我母妃只生了我一个女儿,可没有旁的妹妹。”   何氏想到了,卡里尔公主自然也想到了,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辞别了何氏,卡里尔公主又去见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近来精神不济,她来得时候皇后娘娘正躺在榻上,香炉里燃着缕缕青烟。   卡里尔公主闻着屋子里的味道,心中顿时就踏实了。   她给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臣打扰您休息了。”   皇后娘娘懒懒地笑了笑,“也没休息,就是身子有些乏。”   卡里尔公主再次跟皇后娘娘道谢,“那日是臣连累了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受了风寒,臣这心里头一直不是滋味。今日便想着过来瞧瞧您,也好同您道声谢。”   皇后娘娘轻笑,“你呀,说话向来都是八分满,怎样都能圆。跟本宫说话,实在不必如此,那日的事儿都是碰巧了。若不是大夏朝治国不严,又如何能让你们夫妻二人遭受如此委屈?” 第1230章 是谁伺候的沐浴   卡里尔公主一愣,急忙从凳子上起身行礼,“臣不委屈,娘娘您千万别如此说。”   皇后娘娘笑了笑,“罢了罢了,这事儿就此揭过吧!那些人做得恶,总是会被收拾的。便是老天不开眼,也有朝廷在。”   卡里尔公主看了一眼身后站着的丫鬟,从她的手中接过了另外一个匣子,“娘娘,这是臣从家乡带来的香料,一些小心意,还请您莫要嫌弃。”   皇后娘娘连看都没看,就直接回答道:“本宫这个收礼物的怎么会嫌弃?高兴还不来不及呢!今儿便在翠园吃饭吧,你那夫君见你不回去会不会着急?不然让人给他送个信儿?”   卡里尔公主摇了摇头,“臣来翠园他知晓的,不用特意派人去送信儿。”   皇后娘娘难得碰上有人同她闲聊,精神头瞧着也比下午的时候好了许多。   卡里尔公主也喜欢皇后娘娘随和的性子,就问道:“娘娘,今儿我来之前,怎的似乎隐隐听到翠园有鹰啸?”   江南这地儿怎么会有鹰?莫非是皇上养的?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就同她说静王被人下了药,那鹰闻着味儿找过来了。   她也没细说,皇上也中招了的事儿她更是连提都没提。   卡里尔公主一听,却直接脱口而出,“舌叶草?”   皇后娘娘也是一怔,“你听说过?”   卡里尔公主点了点头,“怪不得会在此处听到鹰啸,是鹰隼吧?那鸟就喜好这个。”   皇后娘娘见卡里尔公主能说出这东西的特性,想必能从她口中得出什么线索。   “还真是奇怪,鹰隼不是吃肉的鸟吗?怎的能闻到草味?这舌叶草本宫也是头一次听说,当真是太神奇了。”   卡里尔公主知道皇后娘娘这也是在套她的话,但若是能帮得上他们,也算是偿还一些他们的恩情了。   “娘娘您没听说过实在太正常了,那东西本就少见,臣还是幼时曾经听臣的母妃说起过。”   她的母妃是草原的公主,嫁给了她的父王,那舌叶草本就是草原上的东西。   “舌叶草也不是遍地都有的,即使在草原上也十分稀少。种舌叶草,饲养鹰隼,想来若是派人去查也能很容易查到。”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将这事儿记在了心里。   到了晚膳的时候,皇后娘娘最近要服药,胃口并不怎么好,就让苏九月陪着卡里尔公主用晚饭。   兴许因着九月跟她岁数差不了太多,卡里尔公主也自在了许多。   “那舌叶草,你知道吗?”她特意将此事又跟苏九月提了一遍。   苏九月一挑眉,“那是什么东西?”   从苏九月的脸上,卡里尔公主分不清她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但她还是说道:“舌叶草的草籽种在人的身上,便会被鹰隼千里追踪。”   苏九月这才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   卡里尔公主又自顾自地说道:“舌叶草想要种在皮肉里必须要有水,一般在洗澡的时候为宜,成功率最大。此事本公主从未跟任何人提起,若是苏大人想要破此案子,也莫要跟人说起是本公主同您说的,可好?”   她不想揽这个功劳,因为这个功劳的背后,还不定是什么错综复杂的关系,她如今只想踏踏实实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苏九月看着她先是一愣,随口就皱着眉头说道:“可是……这是您的功劳啊!”   卡里尔公主摇了摇头,“功劳不功劳的都无所谓了,本公主实在不想趟这趟浑水啊!还请苏大人成全!”   苏九月见她说的认真,便也只好点了头,“多谢公主指点!”   卡里尔公主离去之后,皇后娘娘才打开了卡里尔公主送了的那个彩色匣子。   只见里头放了好大一块麝香,麝香是一种十分名贵的香料,但是在后宫却不怎么受欢迎。   冯嬷嬷见状,直接皱起了眉头,“娘娘,您说这位公主……她是不是故意的?”   皇后娘娘却笑了起来,“本宫都没觉得怎样,你便先气恼了。她若是真有什么别的心思,大可调配好再跟本宫送来,又怎会如此大大咧咧送这么大一块麝香?”   她说着话,又叹了口气,“本宫如今岁数也大了,早些年更是伤了身子,这麝香用不用得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嬷嬷看着皇后娘娘说这番话,她越是语气平平淡淡,她的心里就越是难受。   皇后娘娘将匣子的盖子盖上,“拿下去收起来吧,回头让人调香了用,如今这款香本宫还蛮喜欢的。”   .   苏九月将卡里尔公主送出了园子,才回了自己和吴锡元院子。   吴锡元又是独自一人吃饭的一天,他已经隐隐有些习惯了。   见着苏九月从外头回来了,他便幽怨的叹了口气。   苏九月听到了,朝着他小跑了过来,神秘兮兮地说道:“夫君,今儿我得知了一个线索!很有用!”   吴锡元看着她这一副要跟自己分享小秘密的模样,就拉过她的小手问道:“什么线索?”   苏九月凑到吴锡元耳边,悄悄将卡里尔公主同她说得秘密告诉了吴锡元。   “水?”吴锡元一愣。   “对!”只需要找到能在皇上洗澡的时候在一旁伺候的人,便知道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有这么一个突破点,确实比他们胡乱抓瞎的强。   至于谁有机会伺候皇上沐浴,这就要去找赵公公问问了。   第二日,吴锡元找了个机会去见了赵昌平,问起了此事。   赵昌平闻言也皱着眉头回忆了起来了,“一般就是碧玉、蓝双两位姑姑,皇上身边儿的一应起居都是她们来做的。”   如果说是碧玉和蓝双的种得草籽,赵昌平自己都有些不可思议。   她们也是个从潜邸跟进宫的老人,皇上若是出事了,对她们一点好处都没有,且她们这种皇上身边儿的大宫女也要跟着遭殃。   图什么呢?一点动机都没有。   吴锡元主观上也觉得有些不大可能,便又追问道:“赵大人,只有这两位姑姑吗?有没有别的什么例外?” 第1231章 看你自己的本事   赵昌平仔细回想了一下这么多年的过往,最后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例外,碧玉蓝双两位姑姑一直在皇上身边伺候,皇上无论去何处都会带上她们的。”   皇上这些年身边也出了不少事儿,他信得过的人很有限,除了他们贴身伺候的几个人,其它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皇上。   而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草籽种到皇上身上,必须是可以近身之人才能做到。   赵昌平和吴锡元两人同时陷入了沉思,吴锡元听赵昌平说得十分坚定,心中也有些迷茫了。   那究竟会是谁下得毒手呢?   吴锡元问不出来什么,最后也只能说道:“既然如此,那下官再去问问两位姑姑。”   赵昌平微微颔首,见吴锡元要走,就又叮嘱了一句,“吴大人,您去同两位姑姑说话的时候,语气客气着些。”   他是善意地提醒,毕竟谁突然被人污蔑,心里都不会好受。   更何况两位姑姑这些年来一直跟在皇上身边儿,也没什么人能让她们受委屈。   吴锡元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依然感激赵昌平地提点,就对他行了一礼,“多谢赵大人提点。”   吴锡元找到了碧玉蓝双,将问了皇上洗澡的事儿,碧玉和蓝双同时摇了摇头,“给皇上沐浴向来是我们姐妹俩一起伺候的,从来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不大可能被人趁机下手。”   吴锡元问了一圈儿也没什么线索,他觉得自己现在好似陷入了一个死胡同当中,前后左右都走不通。   苏九月给皇后娘娘诊脉回来,就看到吴锡元坐在案几前发呆,手边儿的茶杯已经空了。   她拿起茶壶给吴锡元又添上些热水,才笑着问道:“可是案子查得不顺利?”   吴锡元叹了口气,“是啊,问了一圈儿,也没问出个什么名堂。给皇上洗澡的从来都只有碧玉和蓝双两位姑姑,她们说从未碰上过什么异样。”   苏九月也跟着吴锡元皱起了眉头,她也不是怀疑谁,只是觉得在找不到真正的凶手之前,所有有机会对皇上下手的人都不能摆脱嫌疑。   她了解自己的夫君,他心里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只两位姑姑是皇上身边儿的人,恐怕也只有皇上自个儿能处置。   “这案子可真难查。”苏九月感慨了一句。   吴锡元赞同地点头,“可不是嘛!”   苏九月在一旁坐下,用手捧着脸,懒洋洋地说道:“但这草籽定然是有人做的,总不能是鬼做的吧?”   苏九月随口一句话反倒是启发了吴锡元,吴锡元忽然眼睛一亮,“对呀!也不一定非得是人做的!”   苏九月没听明白,就转而问道:“夫君,你这是什么意思?不是你说得子不语怪力乱神?还能真是鬼做得啊?”   吴锡元摇了摇头,“有的事儿鬼做不了,但却有东西能做。”   苏九月一脸疑惑,歪着脑袋问道:“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吴锡元端起苏九月给他倒得热茶,轻啜一口,说道:“比如说用什么动物?”   许多训养的动物本身就是有灵性的,若是真的用动物来给皇上种下草籽,完全可以让皇上神不知鬼不觉。   苏九月一听这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吴锡元起身,“我再去找找碧玉蓝双两位姑姑,看看她们有没有什么印象。”   苏九月点头,“你去吧,我先前儿答应要给皇后娘娘做衣裳的,这阵子来扬州也比较清闲,尽快做好,等天儿热了娘娘就能穿了。”   吴锡元被苏九月送出了门,他就直接去了皇上院子里,找到了碧玉和蓝双两位姑姑。   “两位姑姑,既然没有人靠近皇上的汤浴,不知可有什么动物靠近呢?”   碧玉和蓝双听了他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显然她们也想起来了什么。   蓝双开口说道:“吴大人,您这么一说,似乎还真有一回。”   吴锡元顿时就来了精神,立刻追问道:“哦?是怎么回事?还请姑姑详细说说。”   蓝双又看了一眼碧玉,就听碧玉开口道:“早在四年前,那会儿皇上还未病重,当初奴婢二人正在伺候皇上沐浴,皇上靠在浴池边小憩。沐浴到了一半时,有一只百灵飞了进来,那百灵在圣上的肩膀胸前跳来跳去。奴婢们吓了一跳,就想要赶走它,却不料皇上自个儿醒了,他老人家说这是灵鸟入梦,是吉兆,还让人将那百灵抓起来养在了盂兰宫……”   盂兰宫便是皇上沐浴的地方,因着皇上说是灵鸟入梦,她们两人也一直将此事记在了心里。   吴锡元微微颔首,心里越发觉得是这个百灵鸟的缘故。   “那只百灵鸟可还在?”吴锡元问道。   蓝双摇了摇头,“三年前就死了,原本养得好好的,那阵子皇上病了,大伙儿也就顾不上那鸟。隔了一段时间再去一看,鸟儿就已经死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既然三年前已经死了,那这条线索应当也是断了的。   “多谢两位姑姑,本官心中有数了。”   他将自己的怀疑一并告知了景孝帝,景孝帝也知道这事儿若是要追究起来比较难,便叹了口气,“先放一放吧,将江南的事儿全都捋顺了,回京之后再查这些。”   那百灵可没什么脑子,也不可能准确地认出谁是皇上,定然还在其他地方动了手脚,一切等回京之后再仔细查。   吴锡元应了下来,从皇上的院子里退出来,正巧碰到了何氏。   何氏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便进了院子。   “皇上,付明松和于洪已经处死了,商会群龙无首。”何氏禀报道。   景孝帝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站在面前的女人,他明白她等得也就是这时候,便说道:“朕不会给你任何帮助,你若是能争取当到这个会长,那就是你的本事,朕也不会多加干涉。”   他会这样说,已经让何氏十分激动了。   她红着眼眶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皇上,您放心,民妇不会让您失望的!” 第1232章 笑里藏刀   景孝帝摆了摆手,“需要银子就去找赵昌平,其它的全由你做主,不用事事都来跟朕禀报。”   “是!”何氏行了一礼。   景孝帝虽说不会给她任何帮助,但却答应让她随意去找赵昌平支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她只要有了银子,还怕混不上那个所谓的会长吗?   何氏从景孝帝院子离开之后,也没有回屋子就直接去见她爹何世茂。   何世茂才被文善祥放回来,还是家里人拿了两万两银子换回来的。   听闻何氏来了,他的脸色也很差,“这个丧门星!她不回来什么事儿都没有,才刚回来没多久,老子就受了牢狱之灾!还白花了这么多银子!”   她兄长也在一旁添油加醋,“爹!您被抓去了,让那妮子帮忙将您通融通融,她都不乐意呢!”   何世茂一听这话,更是气得直拍桌子。   何氏一进门的就看到他爹黑着一张脸,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知道今日的谈判怕是不大好谈。   她到底是何家人,私心里也是想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但似乎在她娘家人的眼中,她才是那个外人。   “你还有脸回来!”她刚一进门,就听到她爹劈头盖脸一句话。   何氏脚步一顿,到底还是迈过了门槛,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为何没脸回来?女儿自问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啊?”   “你哥说老子进了大狱,让你去通融一下,你都不肯?老子没你这个女儿!”何世茂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何氏的视线落在了她兄长的身上,她兄长讪讪一笑。   何氏才又接着说道:“我一介妇道人家,还离开扬州许久,我能怎么通融?!只知道指责人,也不知晓自个儿动动脑子!”   “有你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嘛?!”何时说得很不客气,何世茂顿时更生气了。   何氏又接着说道:“您对女儿客气,女儿自然会对您客气!您这样说话,女儿还能有什么好脸色?!罢了,今日的事儿不说也罢!”   她直接起身一拂衣袖,转身离开了。   何世茂被他气得捶胸顿足,还对着儿子指责道:“瞧瞧!你瞧瞧!她这是什么态度啊!”   她兄长也说道:“爹,鲜娘这回回来怎么跟换了个人似的,她还是原来的鲜娘吗?”   何世茂瞪了他一眼,“别瞎说!”   虽然如此,但他自个儿心里也有所怀疑,她这个女儿变化真的太大了。   当年她若是有这魄力,怎么也不可能被他送去跟扬州瘦马学艺。   何氏从何家出来,坐上了自己的马车。   车夫问她,“小姐,咱们现下去何处?”   何氏摸着自己的肚子陷入了沉思,一开始她是打算来让她爹帮她的,然后再去找舅舅外祖他们,到时候一起赚钱岂不痛快?   可是如今她也看明白了,亲情?呵呵,什么都不是,不过是些影响她赚钱的东西罢了。   这种合作的事儿,还是找陌生人要更好一些。   她略一思索,就扬声对着外头说道:“先去铺子吧。”   去了铺子,让人发了帖子给商会的诸位老爷,邀请他们来锦绣布庄一叙。   锦绣布庄早就不是她当初盘下来的模样,她一连将右边的两间铺子都盘了下来,还有铺子后边的院子也都一并盘下来了。   再加上锦绣布庄盛名在外,原本名不见经传的小巷子反而成了整个扬州城最红火的一条巷子。   何氏也以一介女子之身屹立于整个扬州城的商界,她此番广发英雄帖,唯独没有邀请自己的父亲和舅舅。   其他人前阵子被文善祥那么一搞,多少有些元气大伤。   而何氏能在扬州城站稳脚跟,付明松多少招数她都接下来了。   据说她派去苏杭等地买丝绸的船只在回来的时候,不被允许停靠码头,是被文善祥派人去接回来的。   这个何氏的靠山兴许是文善祥,也或者是比文善祥还要更厉害的人物,但那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   这会儿见何氏广发英雄帖,虽然有人觉得她不过是个女人,难登大雅之堂,但又忌惮她身后的人物,最后斟酌再三,还是收拾收拾东西来参会了。   何氏见着大多数人都来了,只有小部分人还没来。   她吩咐小财将没来人都记下来,日后再不跟他们有合作。   那些人来都不来,想让他们支持自己当会长,无疑是天方夜谭。   何氏瞧着差不多是时候了,便让人关了铺子门,起身对着在座的诸位老爷们行了一礼,“多谢各位老爷赏光来我这布庄,咱们也好共商财富大计。”   “哦?何东家有何高见?”其中有人问道。   那人的语气多少有些轻视,但他既然能来,说明他还是忌惮何氏背后的势力的。   何氏也不在乎他此时的语气了,就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我也不跟各位打马虎眼,说句实在话,如今扬州的商会群龙无首,我希望能担此大任,带领大家将我们扬州的生意做得原来越好。”   “不行!”   “怎么可能!”   “你一个女人!”   “我不同意!”   ……   几乎所有的生意都是反对的声音,何氏也不在乎,这早就在她的预料之内了。   她的视线从在场的人身上一个一个扫了过去,温柔地冲着他们笑了笑,然后点了其中一人的名字,“景老爷,你不同意我来当这个会长,可是您想自个儿来当?”   景老爷感觉所有人都看着他,也不敢接这个烫手的山芋,急忙拒绝道:“不不不,我可不行!”   何氏又是一笑,“我想也是,这个会长只能由我来当!谁要争便站出来,我便要看看,看谁能当得过三日!”   这可是明着威胁了,大伙儿才刚被文善祥从大狱里放出来,被她这样一说,多少心里有些发憷。   “何东家,你这……”一位姓张的老爷欲言又止。   “我怎么了?可是张老爷想要试试这会长的位子好不好坐?”何氏笑眯眯地看着他,只是那笑容在旁人眼中,跟笑里藏刀也没什么区别了。 第1233章 该让给谁呢   张老爷哪儿敢应,急忙摆了摆手,“不必不必,老夫实在不看重这些,还是让能者上吧!”   何氏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笑他识抬举,还是在笑他认怂认得快。   何氏的视线又在其他人的身上扫了一圈儿,才开口询问道:“其他几位老爷,可要坐坐这会长的位子?”   众人都受不了被何氏压着一头,但是也着实没有没办法,何氏背后的靠山硬啊!他们如果谁真想跟她争一争,能不能坐稳三日会长都是次要的了,端看能不能活过这三日。   何氏连着问了三遍都没有人站出来,她这才接着说道:“看来大伙儿都十分谦虚嘛!那小女子不才,便后来者居上!日后就由我何东家来担任扬州商会的会长!日后还望大伙儿好生配合,莫要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我脾气可没有付明松那么好,可别到时候再自讨苦吃!”   她一个女人初来乍到的,说话这这么强势,力排众议强行当上了扬州商会的会长。   众人对她多有不满,但是却都敢怒不敢言,只好忍气吞声将这一口气咽了下去。   何氏将这事儿定了下来,商会的印章也就落到了她的手里。   将这些酸萝卜老爷们送走之后,她拿手掂了掂印章,嘲讽地一笑,拿着印章手书一封,让人给景孝帝去复命了。   而这些从锦绣布庄出去老爷们,几乎都分成了两拨。   一拨人去了何氏的娘家,一拨人去了何氏的外祖家。   何家和万家突然就热闹了起来,一开始得知这么多老爷亲自上门拜访,还没有一个给他们提前送拜帖的。   但是人都到了门前了,总不好不见,便让下人将人都请了进来。   大伙儿见到何世茂都激动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跟他控诉了起来。   何世茂一听,眼睛差点没瞪出来,“什么?!你们是说我那大女儿当上了商会的会长?!”   “是啊!”   “您不知道?!”   “你那那女儿可真有本事!”   ……   何世茂听了也是一阵无语,先前儿何氏想要进商会他都觉得不大可能,现在她居然直接当上了会长?   他不可思议地视线从诸位老爷身上扫过,问道:“你们居然会同意?!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张老爷哼了一声,“谁想同意啊!可是那个文善祥摆明了是替她撑腰的,我们能怎么办?如果不按照她的意思来,文善祥那边儿就会给我们穿小鞋。”   “是啊!何大小姐说了,她倒要看看谁能在会长的位子上坐满三日的!”   ……   何世茂皱着眉头,“胡闹!不然我来当这个会长!我倒要看看她还怎么对她老子动手!”   这也是诸位老爷来找他的意思,他们也不信何氏会公然跟她老子作对!   何世茂觉得这对于他来说就是一件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他当下就换了衣服,准备带着人去找何氏。   可是他们才刚到锦绣布庄门口,就碰上了迎面而来的丁万一。   丁家的马车和何家的轿子同时在锦绣布庄门口碰头,何世茂和丁万一两人一碰头,再看到对方身后的那伙人,顿时心里也就明白了对方这时候过来锦绣布庄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何世茂对着他大舅子行了一礼,丁万一微微颔首,“走吧,既然来了,就一并去看看这个无法无天的丫头!”   何世茂答应了下来,看着他已经抬脚朝着布庄门口走去,他也急忙跟了上去,但心里却隐隐有些不爽。   明明何氏是他何世茂的女儿,子不教父之过,分明就是该他来教训!这个丁万一闲的没事儿乱抢什么风头?   他心里不爽归不爽,但还是跟带在丁万一身后走了进去。   他们走进去的时候,何氏正站在柜台后边算着账,抬眼看到他们来了,神情也并不是很意外。   他们得知这个消息定然是要来的,不出现她才会觉得诧异呢!   她将手上的账本放下,走上前来对着何世茂和丁万一行了一礼,才说道:“父亲,舅舅,你们怎的来了?”   丁万一率先冷哼一声,“哼!你还认得我是你舅舅!”   何世茂不爽地瞪了他一眼,这一切都被何氏看在眼中。   她笑着说道:“自然是认得的,当初我开这布庄想找舅舅拿布匹,却没想到舅舅您居然后边儿都不卖给我了,实在让我有些意外呢!”   若是按照生意场上的规则,丁万一这种就是不诚信,日后再做生意都不会考虑他的。   坏人事小,误人事大啊!   何世茂见到他连半分面子都不给丁万一,心里还有些好笑,就说道:“鲜娘,你怎么突然想到要做会长了?”   何氏见他叫自己的闺名,分明就是想跟自个儿打感情牌了,她在心中冷笑,面儿却淡淡地说道:“是啊,今儿原本上父亲门上是想问问父亲要不要当这个会长,没想到父亲您似乎对女儿意见很大,女儿没得法子,便只好自己上任了。”   何世茂直接被气到了,都怪他那不成器的大儿子从中添油加醋,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对鲜娘。要是没将鲜娘撵出去,这会儿有鲜娘的支持,他早就成了商会的新任会长了。   “女儿,爹那也是担心你,你说说你,自个儿一个闺阁女子,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日后还怎么嫁人?”   何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儿万事足,我还嫁什么人。”   丁万一见他们父女两人绕过他攀谈了起来,就急忙打断了他们,“行了,少说两句废话,商会的会长今日必须要定下来!”   何氏扬着下巴,抬头看着他,说道:“舅舅,您说这话外甥女儿可就不懂了,商会的会长已经定下了,这可是方才那些东家们亲自点得头。”   丁万一直接一甩袖子,“瞎胡闹!你一个女人!怎么能当会长?!”   何世茂也在一旁帮腔,“就是!女子向来就是要相夫教子的,出来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何氏看看丁万一,又看了看何世茂,突然笑了起来,说道:“舅舅,爹,您二位说得也没错。可是……这个会长的位子只有一个,我是该让给爹爹?还是该让给舅舅呢?” 第1234章 一桃杀二士   何氏直接抛出这个问题,反而让丁万一和何世茂二人愣住了。   他们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希望对方能够退后一步。特别是丁万一,他希望何世茂能够识趣儿一点,不要跟自己争这个会长的位子。   何世茂当然不会妥协了,这么多年来,因为丁家比他有钱,他一直被丁家压着一头,在自己夫人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如今这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他就算是疯了,也不会将这个机会拱手让人的。   丁万一见着何世茂半点让步的意思都没有,就直接开口劝道:“妹夫,咱们都是一家人,谁当会长不是当呢?还是让为兄来吧!日后你们家里有什么事儿,为兄都会帮衬一二的。”   何世茂冷哼一声,也学着他的口气说道:“是啊!兄长,既然都是一家人,谁当不是当,那为何不能让妹夫我来当呢?鲜娘是我的亲女儿,将这个商会的会长让给自个儿亲爹,这也是理所应当的事儿啊?等妹夫我成了会长,自然也会多帮帮你们万家的。”   丁万一神色一变,“你!”   他伸手指着何世茂,语气不善,“瞧你这意思,是要跟为兄争到底了?!”   何世茂不躲不闪,“既然我们争不出来,不然就让诸位老爷们评评理吧!”   跟着何世茂做盐商生意的人不少,跟着丁万一做丝绸生意的同样也很多,两拨人互相都无法说服,他们又将视线落在了何氏身上。   “鲜娘,你说!你说要将会长让给谁?!”何世茂开口问道。   丁万一也说道:“你若是将会长的位子让给舅舅,舅舅回头让你舅母给你说门好亲!”   “我女儿爹娘尚在,何须你们来说亲?!鲜娘,回去爹就让你娘给你说门好亲事!”   丁万一看着他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当初将女儿送去跟花魁学本事的是不是你?!女儿放在你手里都糟蹋了!”   “那也总比放在你手里强!当初你为了拿下西域的生意,还想将自个儿外甥女嫁到海外去呢!”   “嫁到海外去也是正经人家!不比你好?!”   “我怎么不好了?洛阳王世子也是权贵,我为了女儿后半生能荣华富贵不行?!谁能想到他们府上突然就倒台了呢!”   ……   何氏听着他们嚷嚷开来,脸色更黑了。   特别是她这个爹,从来都记不住谨言慎行四个字!   “洛阳王”三个字他居然还敢提?!   就算是他不想要命了,她还不想被牵连!   此时丁万一和何世茂两人几乎已经连对象小时候穿开裆裤的糗事儿都爆出来了,何氏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好了!看你们两个成什么样子了!哪儿有一点的长辈模样?!就你们这样还想当商会会长?!我看了,还是我来当!”   丁万一和何世茂两人一听她这话也不争了,都转过头来看她。   “鲜娘!你这……”何世茂刚准备说话,就被何氏直接抬手打断。   “我怎么了?!不都是一家人吗?为何你们当得我就当不得?”何氏问道。   “你是女人啊!自古以来,哪儿有女人当会长的道理?”何世茂反驳道。   何氏冷哼一声,“打今儿起!就有了!”   丁万一也说道:“你还年轻,没经过事儿,商会的许多事儿你处理不好的。”   “也没见你们处理的多好啊?”何氏反问道:“今儿我的话就撂这儿了,不管是谁!能当得过三日会长,算我输!”   她这一副六亲不认的模样,属实气到了丁万一和何世茂。   “好好好,你有本事就永远别回家!”何世茂怒吼道。   “不回就不回,当谁稀罕?”   丁万一也道:“日后若是再碰上事儿,莫要求到我们府上!”   “呵呵,舅舅您还是记清楚了您这句话!日后可别出了事儿,反过来求到我门上!”   丁万一和何世茂见她油盐不进,偏偏真正有后台撑腰的人是她,他们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一甩袖子离开了。   何氏见他们都走了,觉得自个儿应当是消停了。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感受着肚子里的胎动,整个人也放松了下来。   每当这时候,她才深切地体会到了,自个儿真的即将成为一个母亲了。   掌柜的走了出来,“东家,咱们将整个商会都得罪了个遍,日后他们该不会抱团欺负咱们吧?”   何氏轻笑一声,“老伯,你放心,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要不了两日,他们便会陆陆续续上咱们的门了。”   掌柜的不懂为何,但料想东家能说出这种话来,想必是有些仰仗的。   而他不知道的是,何氏的仰仗则是文善祥许诺的盐引。   如今朝廷对于私盐管控的很严格,想要做盐的生意,必须要有盐引子。从前这些盐引子都是放在文善祥那里,让人拿钱去买的。   但是如今有皇上坐镇,文善祥哪儿还敢做这些小动作,那当真就是不要命了。   这样一来,这些盐引子他还真就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便干脆大手一挥都给了何氏,也算是卖她一个人情。   而何氏手里捏着盐引子的消息一旦放出去,这怕这些人通通都会躁动起来了!   “老伯,您这阵子抽空给我看个院子。我娘家看样子是回不去了,只怕我自个儿要自立门户了,您给看着差不多的,银子不是问题。”   买院子的事儿,她也是在皇上那里过了明路的。   掌柜的想了想,又说道:“东家,您自个儿住,要不要顺便找几个护院?”   何氏点头答应了下来,“先找两个靠谱的,剩下的慢慢再找。”   他们正说着话,外头就有人进来了。   何氏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就见到是李通来了。   当初何氏驱散那些乞丐的时候,李通算是帮了她大忙了,她心里也记住了他的恩情。   在他临走的时候,给了他不少银钱,还说让他遇上难事儿的时候再来找她。   李通走上前来,对着何氏就磕了个头,“何东家,还请您帮我。”   何氏急忙让人将他拉起来,“李通,先起来,有什么事坐下再说。” 第1235章 怎么不戴耳珰   李通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了,却有些坐立不安。   “何东家,我知道我不应该来,但我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还请您帮帮我吧!”   何氏看着他问道:“李通,你先别着急,有事你直说就是,若是能帮得上忙,我绝对不会推辞的。”   李通冷静了下来,跟她说道:“我母亲病重了,能否劳烦您帮忙寻个大夫?”   何氏原本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一听他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个简单,老伯,您这就去帮李通他娘找个大夫去。”何氏说道。   李通闻言又皱着眉头有些为难地说道:“何东家,我……我手里实在没几个银钱,不然……您就留我在您铺子里做工吧?我慢慢用工钱抵债。”   何氏应了下来,“这都好说,回头让掌柜的安排就是。”   老掌柜请了大夫去给李通他娘看病,却发现这病根本医不好,就跟李通说让他早做打算,就算是再吃药也不过是糟蹋银子罢了。   李通自幼跟他娘相依为命,听了大夫这番话,怎么都无法接受。   何氏从老掌柜口中得知了此事,想了想,便亲自去求了一趟苏九月。   苏九月答应了下来,但是她自知能力有限,估摸着医不好什么疑难杂症。   “苏大人,您肯出手相助我已经十分感激了,若是连您也医不好,那便也只能说是他们的造化了。”   这话说得也没错,苏九月虽说入行的时候不长,但是在太医署里跟着诸位大人学习的时候也不算短,至少见识是有的。   她跟皇后娘娘说了一声,皇后娘娘便派了辆马车将她送了出去。   李通得知何氏去给他娘请了位厉害的大夫,一直都在屋子里焦急地候着。   可是一直等到苏九月去了,他瞧着居然是个年轻姑娘,心里实在有些失望。   但是人既然是何东家请来的,他也不好直接将人撵出去。   苏九月只是一看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心中所想,她这么些年一直被人轻视,但却也不妨碍她治病。   她跟在李通身后走进了屋子,李通他娘所在的屋子是整个小院子里最亮堂的主屋,苏九月一走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药味,看来李通他娘在病榻上待得时候也不短了。   她来到床前,伸手摸向了李通他娘的干瘪的手腕。   她一收回手,李通就着急地问道:“大夫,我娘如何了?”   虽然他觉得这个年轻大夫可能会本是不佳,但是该问的还是得问。   苏九月看了一眼床上闭着眼睛的老太太,虽说她好似睡着了,但苏九月知道,他们说的话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她轻笑一声,故意说道:“不是什么大毛病,待会儿拿着我的方子去找人抓几服药。”   她说完,看着老太太抿得紧紧的唇都松开了些许,嘴角的弧度微微勾起,给了李通一个眼神,率先抬脚出了门。   李通跟在她身后追了出来,就见苏九月的脸上笑容不在。   她年纪尚轻,但是真正板起脸来还是很能唬人的。   李通一看她这模样,就急忙问道:“大夫,您这是……”   苏九月叹了口气,“李通,我就同您说实话吧!你娘这身子糟蹋的时候太久了,我没有能够根治她的把握。我给你开个方子,你按时给你娘熬药,好生调养,兴许还能多活六七年。”   李通一听她这话,眼泪直接就下来了。   他跪下来就给苏九月磕头,苏九月急忙要伸手扶他,“李通,你不必如此!六七年的时候呢!说不准你们还能碰上其他的神医。”   李通抹着眼泪给苏九月磕了三个头,“多谢大夫的救命之恩!”   他娘今年已经五十多了,若是再活个六七年,也是花甲之年了。   若是到时候真能再遇上什么神医,那可真就是他们祖上烧高香了。   苏九月心里也很苦恼,她也想医好每个病人,但……总有些疑难杂症,让她手无足措。   李通看着苏九月给他写了个方子,捧在手上跟捧着个宝贝似的。   李通又接着问道:“大夫,若是再过阵子,再想找您求医,该去何处找您呢?”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不是扬州人士,过两日兴许就要离开此地了。你母亲若是调养的不错,你便拿着我写得方子去找别的大夫瞧瞧,应该不成问题。”   苏九月跟李通说了自己兴许过阵子要走,却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走得那样快。   她才刚坐着马车回到翠园,就见到吴锡元等人正在收拾行李。   她问了一声,“锡元,这是作甚?咱们要走了吗?”   吴锡元微微颔首,“皇上说了,要在明日之前赶到金陵。”   金陵距离此地很近,他们是坐船过去,应当要不了许久。   苏九月应了下来,也帮着收拾东西,总不能拖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后腿。   却没想到他们当中最墨迹的人居然是皇上,所有人都收拾好东西,站在马车前静静候着。   等了约摸小半个时辰,皇上才带着下人们姗姗来迟。   皇后娘娘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上了马车。   皇上也没多说什么,跟在皇后身后上了同一辆马车。   苏九月和吴锡元互相对视了一眼,吴锡元也将苏九月扶了上去。   “可算能跟我夫人坐一辆马车了。”吴锡元感慨道。   苏九月轻笑一声,“你小点声。”   吴锡元耸了耸肩,没再说话了。   苏九月又接着问道:“何氏不跟咱们一起去金陵?”   吴锡元嗯了一声,“他们不去,倒是另外有两个人跟咱们一起。”   “何人?”苏九月下意识地问道。   吴锡元笑眯眯地看着她,“你猜。”   “卡里尔公主?和崔庆?”   吴锡元捏了下苏九月的小耳垂,“猜得真准啊。”   苏九月躲开了他的手,吴锡元又问道:“之前我给你买得耳珰怎的也不见你戴?”   苏九月悄悄吐了吐舌头,“我瞧着皇后娘娘她们戴耳珰都不怎么动,我戴得太不像大家闺秀了,怕别人笑话。”   吴锡元却劝道:“才不会有人笑话你,她们指不定还要羡慕你呢。” 第1236章 隔壁画舫   吴锡元这话说的没错,大家闺秀的规矩很多,所以皇后娘娘和顾妙芝她们这些大家闺秀出身的,才会喜欢苏九月这样无拘无束的姑娘。   苏九月却还是不好意思,吴锡元又接着说道:“那……回头只戴给我看。”   苏九月这回没有拒绝,她答应了下来。   马车走了两刻钟,才抵达了码头边上了。   卡里尔公主和崔庆已经在码头上候着了,见着皇上和皇后娘娘的车队过来了,她们夫妻两人急忙迎了过来。   “木老爷,夫人。”   皇后娘娘扶着冯嬷嬷的手从马车上下来,瞧见她们夫妻俩也在,就说问道:“你们去金陵作甚?不是说崔庆是扬州人吗?”   卡里尔公主笑着道:“据说崔家从前几个染料子的老把式现在去了金陵,我们打算去金陵将人找回来。”   皇后娘娘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早二十年的时候,我们还穿过崔记进贡的云锦,这些年倒是瞧见的少了。若是日后你们能再染出些其他颜色,也别忘了送来给我瞧瞧。”   “这是自然!若是再染出其他颜色,定然头一个送给您瞧瞧!”   两拨人说了两句话,那边下人们已经将行李都装上了船。   赵昌平走过来对着众人行了一礼,说道:“老爷、夫人,该上船了。”   皇上应了下来,率先抬脚上船,并选了个船舱住了进去。   皇后则另外选了一个船舱住了进去。   卡里尔公主见状和苏九月互相对视了一眼,苏九月也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走吧,不过就是一夜,很快就到了。”   卡里尔公主也明白有些话根本不能多问,就应了一声,挑了个船舱住了进去。   这一路上,他们碰上了许多画舫,那些船上的姑娘们露着香肩,吹着晚风,弹着小曲儿。   皇上坐在船上看着那边儿的热闹劲儿,只觉得他们这里的员外郎竟然比他当皇上的还要惬意。   他抬眼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儿的吴锡元,一本正经连对面看都不看一眼的模样,只觉得自己来扬州带错了人。   他都恨不得对他夫人守身如玉,连小妾都不纳一个,会跟他去寻欢作乐?   根本不可能,想都别想了。   只是这样一想,景孝帝就觉得无趣儿极了。   他对着吴锡元摆了摆手,说道:“你先回去吧,本老爷不用你陪,去陪你夫人吧。”   吴锡元一听他这话,跟听了什么特赦令似的,急忙行了一礼,就回去了。   屋子里热气腾腾的,苏九月和皇后娘娘整跟卡里尔公主夫妇打马吊,几个人热闹极了。   她们时不时给皇后娘娘放胡,将皇后娘娘哄得高高兴兴的。   再对比在外头跟孤家寡人似的景孝帝,吴锡元居然觉得他隐隐有些可怜。   然而他到底是可怜错了人……   他前脚刚走,后脚皇上就让人放了个小船,将他拉去了对面船上。   皇后娘娘打了半晌马吊,也觉得累了,便让他们都回去歇着。   今儿皇上一直没来打搅她,她也乐得自在,早早就洗漱歇了。   一直等到早晨醒来,冯嬷嬷给她端了一杯水请她漱口。   她看着捧着痰盂,一脸欲言又止的冯嬷嬷,就问道:“怎的了?可是出什么事儿了?”   冯嬷嬷叹了口气,知道都是在一艘船上,这事儿怎么都瞒不过去的。   与其让娘娘从别处知道,还不如她先提前告诉娘娘让娘娘心里做个准备。   “娘娘,您先别生气啊。”   皇后娘娘放下水杯,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问道:“可是皇上那边儿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冯嬷嬷回答道:“皇上昨儿夜里……去了对面画舫上,过了一夜……”   皇后娘娘先是一愣,随后轻笑一声,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无妨,他乐意去哪儿就去哪儿,只要他自个儿不嫌脏,本宫也管不着他。”   她掀开被子,从床上下来。   “伺候本宫更衣吧,皇上那边儿估摸着一时半会儿起不来了,咱们先用早膳。”   “是。”   ……   皇上在对面画舫上过夜的事儿,虽然做得隐蔽,但船上的人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吴锡元和苏九月等人陪皇后娘娘用膳的时候,神色都很复杂,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最后还是皇后娘娘跟没事儿人似的,先让冯嬷嬷给自己端了一碗粥,才说道:“这粥不错,你们也尝尝。”   看着皇后娘娘喝了两碗粥,又吃了些许小菜,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苏九月明白的,哀莫大于心死,皇后娘娘这是心死了。   不然自个儿的丈夫出去寻欢作乐,怎么会心里不难受呢?   皇上睡到快正午的时候才醒来,船早就已经靠岸了。   他起来伸了个懒腰,叫了赵昌平过来,“到金陵了?”   “回皇上的话,一早就到了。”   “现在什么时候了?”景孝帝问道。   “差一刻钟午时。”   景孝帝打了个哈欠,起身坐在床边儿,等着碧玉蓝双帮他穿衣裳。   “皇后他们呢?”他问道。   “皇后带着苏大人他们先下船了,她们说头一次来金陵,要在此处好生逛逛。”赵昌平战战兢兢的回答道。   他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因此生气,但他知道今儿反正皇后娘娘的心情应当不大美妙。   皇上带着皇后娘娘出来,却自个儿出去寻花问柳,这不是在打皇后娘娘脸吗?   偏偏劝又劝不住,他也实在没法子。   景孝帝眉头一皱,又问道:“那吴锡元呢?该不会也随他们一起去了吧?”   赵昌平松了一口气,“那倒没有,吴大人在外头候着您呢!”   吴锡元倒是也想跟着自个儿夫人一并去逛街,但是皇上这里,即便他再渣,他也是皇上,总得有人守着。   景孝帝脸色稍霁,又问道:“今儿……皇后没生气吧?”   赵昌平见他这时候想起来问皇后娘娘有没有生气,也有些无语,但还是据实以告,“娘娘没生气,她临下船的时候,还让奴婢们伺候好您呢!”   皇后依旧是那个事无巨细的皇后,但景孝帝听闻她的反应,怎么……心里头这么不得劲儿呢? 第1237章 许愿   景孝帝皱着眉头,让人伺候着他洗漱。   洗漱完之后,又独自一人用了午膳。   这时候日头都已经升到头顶了,还没有见皇后娘娘她们回来。   景孝帝这才皱起了眉头,“一个个出去逛个街连时辰都顾不上了,也不看看都什么时候了,还不回来!”   吴锡元没敢搭腔,若不是早上皇上回来睡了回笼觉,他们这会儿早就安顿妥当了。   景孝帝从来都是个没有耐心的,又等了一刻钟,还不见人回来,就叫了赵昌平过来。   “赵昌平,你去让人寻寻她们!”   赵昌平应了一声是,叫了几个侍卫去寻人。   他们才刚下了船,就碰上了回来送信儿的人。   赵昌平顺便就将人给皇上领了过来,“皇上,娘娘让人来送信儿了。”   “叫他进来。”景孝帝说道。   那送信的人从船舱外头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一礼,“皇上,娘娘带着苏大人和卡里尔公主等人去了灵照寺,说是要在寺里为大夏朝祈福,这阵子便不下山了。”   景孝帝眉头一皱,“都来金陵了,她跑去吃斋念佛了?”   “娘娘说她心诚,皇上这阵子所做之事,定然无往不利。”   景孝帝冷哼一声,“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向来说得最好,旁人都比不过她。”   她也素来会用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堵自己口,呵呵,当真无趣。   “她既然乐意住寺庙里,就让她住着吧!”景孝帝没有来一阵烦躁。   吴锡元也跟着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皇上和皇后娘娘闹别扭,他们夫妻两个人也跟着倒霉。   皇后娘娘在灵照寺住着倒是自在,佛门清修之地,没有太多的幺蛾子。   皇上向来觉得此地清苦,他肯定不会跟来的。   苏九月给皇后娘娘倒了一杯茶水,才问道:“婶婶,您当真要住在此处?”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嗯,佛前说过的话,那能有假?”   苏九月见皇后娘娘是铁了心了,就又说道:“婶婶,您说……三叔会不会因此生气呀?”   皇后娘娘看着她笑,“那还用问?”   苏九月一愣,就听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自然是要生气的,他那么容易生气个人。”   苏九月好看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日头透过树荫落下些许斑驳的光影撒在她的身上,看起来甚是好看。   “你呀,怎的总是皱眉头?咱们好不容易碰上他不占理的时候,不然他又岂会允许咱们在这儿浮生偷得几日闲?”皇后娘娘算是将皇上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她就笃定他这几日心虚,就算心中有什么不满的,也只能自己忍下来。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就是怕您回去会跟三叔闹得不愉快。”   皇后娘娘倒是一脸无所谓的态度,“我跟你三叔闹不愉快也不是一日两日了,都好些年了,不差这几年的。”   苏九月不好多管皇上和皇后之间的事情,只是瞧着皇后娘娘在此处脸上的笑容都多了许多,也就没有再多说话。   两人才刚说了没一会儿话,住持就来了。   皇后娘娘虽说是隐瞒身份来的,但她大手笔的给灵照寺捐了五千两的银子,灵照寺一年的香火钱也就差不多这样了。   住持亲自带着她们去看了这几日住的斋房,还同她说道:“施主尽管在寺里多住几日,我们寺里的素斋很是不错的。”   皇后娘娘跟他议论了半晌佛法,苏九月听了个一知半解的,实在听不明白。   皇后娘娘看着她的模样,笑着让她先去收拾行李,算是将她打发出去了。   苏九月从屋子里走出来,才松了口气。   不认真听好像有些不太尊重人,但是她也实在是听不太明白。   “冯嬷嬷,我听闻灵照寺的许愿池蛮灵验的,不若咱们去瞧瞧?”苏九月说道。   冯嬷嬷笑着拒绝了她,“吴夫人,您自个儿去吧,我们夫人这里不能离人。”   苏九月一想也是,就道:“那我先去瞧瞧,许个愿,若是真灵验,你们回头再去!”   冯嬷嬷点头应下,苏九月便带着两个丫鬟过去了。   许愿池并不大,其实就是个一丈宽的池子,池子底下养了几条鲤鱼。   太阳光照在池子上,波光粼粼的泛着光。   仔细一看,原来是许愿池的底下丢了许多铜钱儿,还有人丢的碎银子。   苏九月想了想,也摸出来一两碎银子,双手默念了两句,将银子丢进了池子中央。   跟她的银子一起落入水中的,还有另外一块。   苏九月瞧着那颜色,似乎不太一样?   好像是……金子?   苏九月诧异地抬头看向了站在她旁边不远处的姑娘,这姑娘似乎年纪也不大,应该就十四五岁的模样。   这样年轻,就能随手拿出金子来?看来也不是一般人家。   瞧着样子……莫非是光明正大的贿赂佛祖吗?   苏九月这个念头才刚一冒出来,就赶紧被她按了下去,还连着念了几句,“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那女人见苏九月看着她,也扫了苏九月一眼,然后冷哼一声,对着身边儿的丫鬟说道:“咱们回吧。”   苏九月没追上去,她定定地看着这个女人走远了,心中突然冒出来一个念头。   这个姑娘,她们迟早还是会见面的。   苏九月许了愿望,又在四处转了转,认了认路,才带着丫鬟回去了。   皇后娘娘还在跟住持说着佛法,她也没进去打扰,就带着人先将自己住的那间屋子收拾了出来。   她走到门口的时候,才发现隔壁屋子似乎也有动静。   隔壁的窗户是开着的,她透过窗户朝着里边看了一眼,正好就看到了一张不算陌生的脸。   就是刚刚在许愿池碰到的那个姑娘,没想到她也住在这里。   苏九月没有多看,就进了屋子,等她将平素用的东西都摆进去之后,皇后娘娘和住持可算是说完话了。   皇后娘娘亲自将住持送了出来,住持的视线在等在门口的苏九月身上停顿了片刻,才笑着收了回去。   “两位都是好命格,能来我灵照寺,也让此地蓬荜生辉啊!” 第1238章 给我打出去   对于住持的话,苏九月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在她看来,住持说的都是客套话而已。   她将自个儿方才去许愿池的见闻都告诉了皇后娘娘,“婶婶,您若是有什么愿望,也可以去许愿呢!”   皇后娘娘笑着摇头,“我也没什么愿望,我心里想的,只怕老天也为难。罢了,我便不去了。”   苏九月又小声跟皇后娘娘说道:“旁边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位香客,瞧着是个年轻姑娘。”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跟咱们的人说说,佛门净地,莫要跟人起嫌隙。”   苏九月笑着道:“婶婶放心,我方才已经交代过了。”   皇后娘娘欣慰地看了她一眼,“不错,九丫如今越来越能独当一面了。”   苏九月听到她喊自己九丫,先是一愣,忽然有些想远在京城的娘了。   她也只是愣了一瞬,很快就回过神来,“您过奖了,今儿多亏冯嬷嬷提点了。”   皇后娘娘看着她谦逊,心中更是喜欢了几分,“好啦,别谦虚了,来帮我将头上的这些东西摘了吧。”   平素在外头的时候,头上戴着的簪子,手腕上的镯子代表着夫家和娘家的体面,但在佛门,这些东西却实在有些没必要。   她甚至将身上的衣裙都换了下来,换上了寺里给客人准备的衣裳。   苏九月要换,却被她拦了下来,“你们年轻小姑娘,没必要如此。”   苏九月看着皇后娘娘,虽然觉得她跟平时没什么两样,但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大对劲儿。   皇后娘娘根本没容她多想,就说道:“方才住持说快要吃饭了,让人去打饭吧!”   苏九月和皇后娘娘一直在此地住了七日,皇上都没有派人过来。   皇后娘娘天天早起念经,过午不食,让苏九月心里有些不安。   她怎么总觉得皇后娘娘像是随时就要皈依了?   就在第八天的时候,隔壁来人了。   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带着几个五大三粗的婆子,叫开了隔壁的门。   门才刚一打开,两个婆子就冲了进去,将那屋子里的主仆二人给按住。   “如意,家里养了你这么久,如今该你为家里出点力了。别以为你躲在此处,我们就拿你没法子!”那妇人说得是此地方言,苏九月连蒙带猜出了个大概。   那个叫如意的女子奋力挣扎着,想要挣脱那个婆子的钳制。   可那些做粗活的人满是力气,她那点儿力道的挣扎根本不够看的。   如意气得不行,“大伯母!我爹娘去世的时候,您是如何跟他们二人保证的?如今您居然如此对我!也不怕他们泉下有知心寒吗?”   那个妇人听了她这话,脸色变都没变,依旧慢条斯理地回应道:“此一时彼一时,你爹娘若是还活着,知道如今家里的处境,只怕也会做出跟我同样的抉择。”   “祖母呢?!祖母最疼我了!您也不怕她老人家知道了责罚你?!”如意喊道。   “呵呵,还惦记着你祖母呢?她老人家病重了,就等着你这门亲事冲喜呢!”   苏九月站在窗前,听着门口的动静,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女子似乎是被逼婚了,可是她们非亲非故的,也没立场去帮她啊?   就在苏九月纠结着的时候,那个夫人似乎没了耐心,就直接对着底下的婆子说道:“少废话了,直接带回去!明日就出嫁了!还折腾什么?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   那几个粗使婆子应了一声,就将如意主仆二人往车上拉扯,如意大喊着救命,救命!   苏九月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推开了窗户,大喊一声,“住手!”   那个大夫人似乎也没有想到这里居然还会有其他人,她诧异地回头看了过来,见到不过是个年轻丫头,便扬着下巴冲着她说道:“这是我们的家务事,小丫头片子少管闲事。”   苏九月听不大懂,就用官话说道:“你们再强抢民女,我就要报官了!”   大夫人一听她的口音,应该不是本地人,顿觉十分好笑,也用官话说道:“一个外来人也敢管我们祁家的闲事儿?我是这姑娘的大伯母,她没有爹娘,是我将她养大的,你一个外人凭什么管我?”   苏九月这回听懂了,她皱着眉头道:“可是她不想跟你回去!”   “她不想回去就能不回去了?那我还不想她用我家的银子呢!怎的也没见她少花?”   苏九月想到这个姑娘丢进许愿池的金子,一时间不知道要怎么反驳。   倒是大夫人这话一出,祁如意立刻就喊道:“谁用你家的银子了?我用得都是我爹娘留给我的!就连你现在用得都是我爹娘的!你们霸占我家家业,还想将我嫁给那个老头子当填房?!除非我死!你们想都别想!”   大夫人直接一巴掌招呼了过去,“你个死丫头,翅膀硬了啊!今儿我话就放在这儿了,你就是死也得给我嫁过去!”   苏九月忽然间也能理解前几日那个姑娘为何要丢块金子来许愿了,她应该是实在没办法了,求无所求。   但凡有一丁点儿的办法,也不会怀着虚无缥缈的希望来求神拜佛。   苏九月是真的想帮帮她,但是……她人手不够啊。   要是……   她偏过头看向了皇后娘娘的屋子,若是皇后娘娘能够出手相帮,这个姑娘一定能有救的。   皇后娘娘在屋子里也听了这么一出闹剧,她捏在手中转动的念珠也停了下来。   眉头一皱,开口说道:“佛门净地,大声喧哗成何体统?冯嬷嬷,你去带人将那个女人撵出去。”   冯嬷嬷哪儿还能不知道她家娘娘,准是又动了恻隐之心。   她叹了口气,应了下来,带着人走了出去。   “何人在此喧哗?!”   苏九月听着冯嬷嬷的声音,顿时松了一口气。   冯嬷嬷肯定是得了皇后娘娘授意,这个如意姑娘应该有救了!   那个大夫人见着又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脸色更差了。   “你们又是何人?!”   冯嬷嬷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儿几十年,那身上的气势岂是她一个大夫人能比的?   她冷哼一声,沉声道:“我家夫人岂是你能打探的?!胆敢惊扰我家夫人,来人啊!给我打出去!” 第1239章 她不愿意跟你走   冯嬷嬷一声令下,也不知道从哪儿就冒出了几个精练的汉子。   即便是什么都不懂的人,打眼一看也知道这些人不是好惹的,十有八九都是练家子。   大夫人急忙退后两步,她带来的丫鬟婆子们将她护在了身后。   “你们最好一直这么嚣张!”   大夫人最后恶狠狠地放了一句话,带着自己的人离开了。   她的人要带走如意,却被冯嬷嬷拦了下来。   “她不愿意跟你走。”   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但是却也拿她没办法。   如意见着大夫人带着人离开,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冯嬷嬷行了一礼,“多谢您救我。”   冯嬷嬷凌厉的视线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并没有说话,而是转身进了屋子里跟皇后娘娘禀报了一声。   “你去将她和九月一并给我叫进来。”   “是。”   冯嬷嬷知道皇后娘娘心善,若是这姑娘有什么委屈,碰上皇后娘娘也算是有救了。   先前儿听苏大人说起过,这个姑娘也去寺里的许愿池许过愿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个许愿池也蛮准的。   祁如意跪在皇后娘娘面前,她悄悄地抬头,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妇人。   这位夫人身上穿着尼姑袍,头上也未戴任何装饰,却让人觉得她身上就有一种贵不可言的气质。   祁如意大气都不敢出,乖巧地跪在地上,任由上首的那位夫人在她身上打量。   皇后娘娘也没有吓着人家小姑娘的意思,就问道:“你是哪家的姑娘呀?”   祁如意听她说着官话,就也用官话回答道:“我姓祁,是金陵祁家的四姑娘。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在金陵城里开了家染坊,生意做得越来越好。我爹娘在三年前外出的时候,意外翻了车,去世了。现如今家里是大伯父掌家,他们想让我嫁给一个姓卢的老爷,据说那位老爷在京城有门路,能让他们当皇商。”   皇后娘娘听了心中也有了自己的考量,就叫了一声,“你起来吧,无需言谢,我能护得住你一时,又护不住你一世。他们迟早会来接你回去的。”   皇后娘娘说完,自个儿也叹了口气。   女孩子在这世间就像是没有根的浮萍,没了爹娘,便是族里随便一个男丁都能决定她的一辈子。   她如今都已经贵为皇后娘娘了,也依旧被这种男尊女卑束缚着。   祁如意一听她这话,直接吓得脸色都变了。   急忙又给皇后娘娘磕了几个头,“夫人,夫人救我!我不能跟他们回去啊!那个老鳏夫都六十了!我才十五岁,我不要嫁给他啊!嫁给他,我这一辈子不就完了吗?!”   她一边说,一边声泪俱下。   皇后娘娘恍惚间似乎透过她看到了自己的胞妹,当年她被许给了还是王爷的皇上当王妃。   而她的祖父为了拉拢镇西将军,便将她的胞妹嫁了过去。   那时候,她的胞妹也是这么哭着求家里祖父的。   镇西将军比她祖父还要年长三岁,谁愿意在花样年华嫁给那样一个老头子呢?   可是在她祖父看来,能用一个女人解决的事情,实在是太划算了。   皇后娘娘心情十分复杂,她再次叹了口气,“那你可还有别的去处?”   祁如意摇了摇头,“我爹娘都没了,外祖家从未联系过,我连外祖家在何处都不知道了……”   皇后娘娘也头疼了起来,“那你日后有何打算?”   祁如意真的没什么打算,天下之大,居然没有她的容身之处。   “若是实在没法子,便只有在灵照寺出家当个姑子了。”   祁如意语气有些不甘心,她手里有银钱,家里祖母若是还好着,她也不会被大伯母一家拿捏至此。   皇后娘娘心里也能理解她的不甘心,年纪轻轻正是有欲望的时候,谁愿意古佛青灯了此残生?   “夫人,您……还需要丫鬟吗?不然我给您当丫鬟也行的。”祁如意突然开口说道。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一番话,也有些诧异,抬头看了她一眼,“你要给我当丫鬟?你会些什么?”   “我是在祖母手底下长大的,沏茶梳头我都会一些的。”她面露希翼地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看着这小丫头,心思明明白白都写在脸上,一点城府都没有。   无奈地摇了摇头,“罢了,你也不必给我做丫鬟,先跟在我跟前儿吧!回头瞧见好人家的公子,我便给你做个媒。”   皇后娘娘当了这么多年皇后,也没给人做过几次媒。   这种事儿若是双方都有意,那便是好事一桩,若是有其中一方不愿意,那就是以势压人。   祁如意并不是很想嫁人,但见这位夫人暂且收留下了她,她张了张嘴,也懂得见好就收。   “多谢夫人。”   皇后娘娘冲着她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祁如意起身行了一礼,乖巧地退了下去。   苏九月这才来到皇后面前,给她跪下。   “婶婶,是九月给您惹麻烦了。”   皇后娘娘嗔了她一眼,“你也知道是你这是惹麻烦了?”   苏九月抿着唇,不知道要怎么说。   按说,她如今也是勋贵夫人,救个小丫头其实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   可问题是她们夫妇二人是跟着皇上他们微服私访的,身份是保密的,她根本不能暴露身份。   皇后娘娘看着她脸上自责的神色,便将她叫了起来,“起来吧,今日便是你不开口,我也会救下她的。”   苏九月听了皇后娘娘这话,微微一愣,就听到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咱们微服私访,不就是为了听百姓的声音,替他们出头?如今这姑娘明显是被家里人霸占了家业,又欺负她一介孤女,咱们没碰上也就罢了。既然碰上了,自然得管上一管。”   苏九月悬着的一颗心,这才彻底落下了。   她脸上笑容绽放了起来,“婶婶,你真好!”   皇后娘娘笑着摇了摇头,“好不好的都不重要,只是这姑娘的去处还真是麻烦。”   只能先留着吧,等日后有合适的地方能安顿她再说。 第1240章 同病相怜的人   皇后娘娘救下祁如意,就让她在禅房住下,也没使唤她做什么。   祁如意和苏九月年龄相仿,因着之前苏九月喊得那一嗓子,两人如今也稍稍亲近了些许。   祁如意看着苏九月梳着妇人头,就问她,“你已经嫁人了吗?”   苏九月含笑点头,“已经嫁人三年了。”   祁如意彻底惊讶了,“你才多大呀?!这就嫁人了?”   “十六了。”   祁如意长大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家里人怎么舍得呀?那么小就让你嫁人?”   即便是她大伯母,再怎么看她不顺眼,碍着名声也得等她及笄后再让她出嫁。   苏九月不愿意跟不太熟悉的人说从前那些事情,便含糊地说道:“都过去了。”   祁如意看着苏九月的眼神顿时就充满了同情,像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人似的。   她叹了口气,“我都懂的……”   苏九月:“??”   她还什么都没说,她怎么就懂了?   再看她的脸色,似乎有了什么误会。   “之前是我不好,我家中姐妹跟我相处的不好,我也不大喜欢跟同龄人来往,才会对你那样态度的……”   真要说起来,她也没对苏九月怎么样,只是态度有些不大友好而已。   苏九月也不在乎这些,就摇了摇头,“都无妨的,你最后自个儿先想想还有什么去处,我们毕竟不是本地人,迟早都是要离去的。”   祁如意抬头看着她,顺着她的话问道:“你们是哪儿的人??”   苏九月没敢暴露他们的来历,便只说道:“我是雍州人。”   “雍州?那可甚远呢!”祁如意十分惊讶。   雍州距离金陵那可太远了,远到她们连听说都不怎么听说。   就在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有人来了。   苏九月听到动静,抬头看去,就见到来人是皇上身边儿的小全子。   苏九月叹了口气,知道皇后娘娘在此地修身养性的打算,应当是要落空了。   小全子对着苏九月微微行礼,叫了一声夫人,见苏九月点了头,才起身去了皇后娘娘屋子里。   祁如意见着来人的礼节,总觉得这家人规矩很重,对她们的来历就更好奇了。   但是……就算这个九月嫁得人是个多厉害的,只要是个老头子,她就不羡慕。   小全子进了屋子,对皇后娘娘行了个大礼,“夫人吉祥。”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淡淡地问道:“老爷还好吗?”   “一切都好,也在金陵安顿下来了,老爷让奴才来接夫人回去。”小全子说道。   “这样久才安顿好啊?想必皇上这阵子也玩够了。”   小全子听着皇后娘娘话里有话,根本不敢乱答话,万一皇上和皇后之间出了什么岔子,最后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下人。   皇后娘娘也没为难小全子,她出来的再久,也总有要回去的时候。   “冯嬷嬷,去传令吧,让人收拾收拾东西,咱们也该走了。”   冯嬷嬷应了下来,皇后娘娘又补充了一句,“你亲自去跟住持辞行,顺便再添一千两的香油钱。”   “是。”   冯嬷嬷都准备走了,突然想起了那个祁如意,就又问了一嘴,“娘娘,那个祁如意要如何安顿?”   皇后娘娘略一思忖,便说道:“带上吧,我还不至于护不住一个孤女。”   冯嬷嬷应了下来,这才退了下去。   苏九月听到皇后娘娘下令让她们收拾东西,准备回去,心想果然叫她猜对了。   大家神色各异,只有祁如意心中忐忑不安。   她还不知道她们要带自己去何处呢!也不知道自己跟的这家人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是现在她也没有人可以依靠,只能暂且看在她们救了自己的份儿上,相信她们是好人吧。   没一会儿冯嬷嬷便回来禀报,说一切都收拾妥当了,皇后娘娘拿着念珠便起身了,“那便走吧。”   小全子叫了一声,“夫人……您……”   皇后娘娘斜睨了他一眼,“怎么了?”   小全子一脸为难,皇后娘娘若是这样回去,只怕皇上就该收拾他了。   “夫人,不然您还是换身衣裳吧?”他试探地说道。   皇后娘娘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尼姑袍,“哦,对了,这衣裳也是要还回去的。”   她又将自己先前儿的衣裳换上,冯嬷嬷帮她重新梳了头发,戴上朱钗。   等她扶着冯嬷嬷的手走出来的时候,等在院子里的祁如意差点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这位夫人也不知道什么来历,她……应该能救得了自己吧?   皇后娘娘让苏九月跟自己一辆马车,祁如意则跟其他的丫鬟婆子一辆车。   祁如意想打探一下她们的身份,却都被人糊弄了过去。   皇后身边儿的人嘴严实着呢!嘴不严的人在后宫是没有未来的。   马车慢慢悠悠地下山,皇后娘娘感慨道:“若是能一直过这种日子,也挺不错的。”   苏九月其实知道,皇后娘娘也不喜欢这种日子,她还是感觉皇后娘娘跟她一起逛街的时候要更开心一些。   想必这里的日子是比宫里要好一些吧。   “娘娘,金陵城里热闹,夜里咱们也去秦淮河上听两段小曲儿,到时候您就不这样想了。”她脆生生地说着话,一开口马车里那种沉闷的气氛便消散了。   皇后娘娘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咱们也去听个小曲儿喝点甜酒,谁说就只有男人能去了?”   冯嬷嬷一看皇后娘娘这样,整个人才松了一口气,感激地看了一眼苏九月。   她真担心自家娘娘在灵照寺多住些时候,真就想着出家了。   苏九月抿着唇笑,“先前儿在扬州的时候,我就打听好了!那边儿有许多好吃的,咱们挨个儿去尝尝。”   皇后娘娘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宠溺,“好。”   两人说话间,马车就摇摇晃晃地进了城。   “夫人,咱们到了。”小全子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   冯嬷嬷先下了马车,才身上将皇后娘娘搀扶了下来。   苏九月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下马车就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等候她们的吴锡元,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第1241章 该不会这么巧吧   “夫人。”吴锡元上前给皇后娘娘行了一礼。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没瞧见景孝帝的身影,她也丝毫不觉得意外。   任由冯嬷嬷搀扶着进了大门,一旁的赵昌平跟在旁边,听皇后问话,他逐个回答。   祁如意也跟着下人们下了马车,她下意识地瞅了一眼周围环境,抬头看着不远处牌子上拓大的“卢府”,她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   怎么?到头来还是来到卢府了?!   她身边的冬春见状也凑了过来,“小姐!怎么……”   祁如意叹了口气,脸上神色一言难尽。   冬春又问道:“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呀?还要进去吗?”   祁如意沉默了片刻,在心中权衡利弊,半晌才咬了下唇瓣,狠了狠心,说道:“进去!金陵城虽大,可咱们一旦离开了,就会落入大夫人的手中,还不如跟在这位夫人身边,她说过会护着我的。”   “可是……”冬春脸上的神色有些着急,“可是小姐,这里是卢府啊!”   祁如意做了决定,也就能狠下心了,就听她说道:“最差也不过如此了,还能如何?”   说完,她自个儿便收敛了心神,跟着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下人走了进去。   按理来说,皇后娘娘和苏九月等人来到卢府,自然是要先去拜会此间主人的。   卢老爷府上没有夫人,不然也不会要迎娶祁如意过门了。   但他府上妾室足足有十七房,如今是二夫人当家。   皇后娘娘怎么可能屈尊去拜会他们府上的二夫人?便是皇后娘娘自个儿愿意,景孝帝都不可能答应的。   他们住在了卢府的西园里,东园里住得是卢老爷和他的十七房小妾们。   二夫人梳洗打扮好了,等着对方上门来拜会,却连个丫鬟都没能等到,她气愤地跑去跟卢老爷哭诉。   卢老爷也皱了皱眉头,但想到对方是来跟他们做生意的,给的银子还不少,一个妾室的面子也算不着什么了。   谁让他们府上没有正头夫人呢?也不知道那个祁如意什么时候过门。   他三言两语就将二夫人给打发了,“别哭了,再哭就更丑了,老爷我十天都不到你那屋里去!”   二夫人的哭声顿时戛然而止,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才说道:“那妾身便先回了,老爷您可不能不来啊……”   卢老爷烦躁地摆了摆手,“去去去,别烦人了。”   与此同时,静王带着卢老爷的长子去拜会了景孝帝和皇后娘娘。   “这两位便是我的父……父亲和母亲。”静王差点说漏了嘴,幸好及时改了过来。   卢学舟对着景孝帝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看着他们两人的派头,总觉得这一家人不简单。   静王又跟景孝帝和皇后娘娘说道:“这位是卢老爷的长子卢学舟,这几日儿子跟卢少爷所谈甚欢,卢少爷带儿子四处看看长了许多见识。”   景孝帝看着卢学舟,赞赏地点了点头,“学海无涯苦作舟?不错,不错。我儿性子内向,这些日子就劳烦卢少爷作陪了。”   卢学舟客气地应了下来,视线一扫,扫到了一旁祁如意身上,心中一惊,面上却丝毫不显,带着静王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只剩下他们自己人的时候,景孝帝才问起了祁如意的来历。   “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怎么你去灵照寺念个经把崔庆夫妇给念丢了,还带了个女人回来?”   皇后娘娘没想到他居然会先发制人,她敛了眸子,恭顺地回答道:“我在灵照寺碰到祁姑娘,相谈甚欢,便邀她来我们这儿坐坐,陪我说说话。”   景孝帝也没多在意,不过是个姑娘罢了。皇后整日在府上也确实无聊,若是能有人陪她说话,确实也挺不错的。   “罢了,既然人都带回来了,那就先住下吧。”   皇后娘娘回了自己屋子,祁如意却迟迟不肯退下。   皇后娘娘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她应当是有话要说,就开口问道:“祁小姐,你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祁如意叹了口气,直接跪在了地上,“夫人,这个卢府就是我大伯母要将我嫁过来的卢府,卢老爷也就是他们给我选的夫君。”   皇后娘娘听了也愣了一瞬,属实没有想到天底下居然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那你……”   祁如意哭着道:“夫人,我怕啊!他府上还有十七房小妾,我不能往火坑里跳啊!还请夫人帮我!”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忽然有些想笑,寻常人的夫君有十七房小妾都受不了了。   她们家后宫里足足有上百号人呢!她该忍的还不是都忍下来了?   不过她既然之前说过要帮这个姑娘,这时候就不会再说这些废话。   “莫怕,你便在我这屋子别出去,没人敢闯进来的。”皇后娘娘交代道。   祁如意抹着眼泪,抽噎着点头答应了下来,“多谢夫人。”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冲着她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吧。”   另外一边吴锡元也问起了苏九月,这个姑娘的来历。   苏九月告诉了他,脸上还带上了些许同情,“她跟我年岁差不多,可却要被家里人嫁给那么一个老头子,真够可怜的。”   吴锡元看着她点头,“是怪可怜的,不过现在有皇后娘娘帮她,也是很有福气的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希望能够帮得了她吧。”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开口问吴锡元,“锡元,那个祁如意说她家大伯母给她说得亲事就是卢老爷,方才我进来的时候看着门口的牌子写着卢府,该不会这么巧吧?”   吴锡元也倒吸了一口冷气,“可能真就是了……”   当初他们也查了整个金陵城的家族势力,祁家他们也听说过,但整个金陵城有名有姓的卢家还真就这一个。   不会错的。   “那祁如意她……”夫妻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沉默了。   “算了,别想了,有皇后娘娘在的。”吴锡元安慰道。   这天底下皇后娘娘护不住的人,还是很少的。 第1242章 他怎么下得去手   “怎么之前卡里尔公主他们跟你们一起走的,这回却没跟你们一起回来呢?”吴锡元问道。   “他们是来做生意的,又不是来度假的,怎么可能跟我们在灵照寺住那么久?早去忙了。”苏九月笑着说道。   吴锡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们走的时候在住持那里留了音讯,若是公主他们忙完了,去那边一问就知道我们去哪里了。”   苏九月不知道的是,不仅卡里尔公主他们可以去问出他们的行踪,祁家也可以。   她们得知那位夫人带着祁如意一并住进了卢老爷府上,似乎是卢老爷的客人。   祁家大夫人直接笑了起来,“真有意思的,本夫人好歹是让人抬着八抬大轿将她抬进去当正头夫人。她不愿意,如今反倒是自个儿住进去了。”   底下的下人也跟着笑,“这不是省了夫人您再想法子了吗?您如今是要派人去告知卢老爷一声吗?”   祁家大夫人摇了摇头,“先不着急,让那祁如意先住几日,兴许人家就跟卢老爷培养出感情来了呢?”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笑,身边儿的下人也跟着一起笑,活像是听到了多么有意思的事儿似的。   祁如意就住皇后娘娘隔壁的东厢房里,她这几日根本就不敢出门。   只有夫人出门的时候,她才跟着去转转,主要是她也不敢一个人在家里。   皇后娘娘这阵子突然发现静王开朗了许多,从前他都一直坐着轮椅,说什么都不肯自己走路,怕别人笑话他。   他是走路有些跛,但并不是不能走。   最近瞧着他跟卢学舟出去以文会友,泛舟赏花全都是自己走路去的,看来那个卢学舟也是个不错的人。   皇后娘娘还特地派人去打听了这个卢学舟,静王原本就是个心思较为单纯的孩子,可不能让人给教坏了。   这一调查,她才知道卢学舟是卢老爷第一任夫人的孩子。   当初的卢夫人怀了二胎,跟卢老爷的一个小妾起了嫌隙,推搡之间直接从台阶上摔了下去。   年幼的卢学舟赶紧派人去喊卢老爷过来,却没想到他正在跟另一个小妾把酒言欢,根本不搭理他。   卢夫人没了性命,那个推她的小妾却还活得好好的。   最后还是卢学舟的舅家上门讨公道,卢老爷才让人将那个小妾给沉江了。   虽说小妾已经处置,但卢学舟心里却是恨上了他这个爹,父子二人这么些年一直不怎么对付。   尽管如此,卢学舟却是卢老爷唯一一个有出息的儿子。   他其他几个儿子不是花天酒地,就嗜赌成性,只有这一个儿子勤奋好学,甚至还给他考了个秀才回来,简直让卢老爷在其他老爷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二十多年的相处,让卢学舟也摸清了他爹的底线。   他现在在府中生活的比较自在,自己在外头也置了宅院,跟他爹吵架了,便不回来了。   得知这个卢学舟还算是个正人君子,皇后娘娘这才放心将静王交给他。   这孩子因着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自闭了这么些年,已经够可怜的了,这几日瞧着他精神头比先前儿都要好许多了。   这日,皇后娘娘正带着苏九月和祁如意等人在外逛街,还买了许多胭脂水粉。   就在他们走到一处茶楼外的时候,静王从楼里跑了出来,喊住了皇后娘娘,“母亲!”   皇后娘娘原本已经走过去了,听闻静王的声音又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   “老四,你怎的在这里?”皇后娘娘很惊讶。   静王笑了笑,“跟着学舟在此处喝茶,母亲不若也上去瞧瞧?这里夜里有歌女表演,学舟给占了个不错的位置。”   皇后娘娘想着既然已经出来了,那边跟着他们去听听也无妨。   就应了下来,“也好,既然都来了,那边去瞧瞧吧。”   江南的吴侬软语最是出名,她们北地的姑娘素来是学不会的,但也碍不着她们欣赏啊。   静王将皇后娘娘一行人请了进去,皇后娘娘四下里看了看,这个包厢外头正对着的就是秦淮河,河中央还有一艘画舫。   静王指着画舫给她看,“母亲,学舟说了,那画舫夜里会便会有人弹曲儿唱歌呢!”   卢学舟在一旁看着他们母女二人,也是啧啧称奇。   这个木家老四说他是家里的庶出,这位木夫人也不过是他的嫡母,怎的瞧着他们俩这亲近模样,跟亲生的似的。   皇后娘娘顺着静王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个好地方,咱们也借此机会跟着我家老四沾个光。”   静王的脸有些红,但还是能看得出来很高兴。   苏九月也伸长脖子看得认真,只是谈曲儿唱歌吗?不知道会不会有舞女跳舞?   皇后娘娘瞧见了,便笑着说道:“瞧给我们小九月着急的,等待会儿正式开演了,你和如意便去窗户边儿上看去。”   苏九月开心的应了下来,祁如意见着夫人还惦记着自己,也抿着唇笑了起来。   “多谢夫人。”   卢学舟的视线落在了这个即将成为他“继母”的女子身上,心里忍不住觉得一阵荒唐。   他今年已经二十五岁了,比这个姑娘要大了整整十岁,而他的老父亲如今已经六十了,却要娶这么一个姑娘?   他怎么能下得去手呢?!   卢学舟的眉头微微皱起,看样子他爹如今还不知道这个祁如意就住在他们府上,等他回去再劝劝他爹。   祁如意见到卢学舟的视线从她身上轻轻划过,整个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也不知道卢学舟是不是认出自己了?他会告诉他爹吗?   然而卢学舟的视线并未在她的身上停留多久,祁如意这才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觉得待在这个屋子里实在难受,便扯了扯苏九月的袖子,对着苏九月小声说道:“九月,要不要一起去恭房?”   苏九月以为她自己不敢去,想了想,便点头应下了。   “好,我正好也要去。”   她跟皇后娘娘说了一声,皇后娘娘不放心她们两个姑娘瞎跑,就看了一眼冯嬷嬷。   冯嬷嬷会意,“奴婢陪着两位姑娘去吧。” 第1243章 你没长眼睛啊   原本祁如意只是想在外边透透气就回去,可是这会儿有冯嬷嬷跟着,她也不好叫人觉得她是在撒谎,就特意去了趟恭房。   她出来的时候就见着苏九月在外头等她,冯嬷嬷则站在不远处。   苏九月冲着她笑了笑,问道:“祁姑娘,今儿怎么觉得你似乎有心事?”   祁如意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九月姑娘你多虑了。”   苏九月见她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没有就好,咱们回去吧!也幸好有卢少爷订的包厢,不然我们这些外地来的人,还真不知道有这种好地方。”   祁如意嗯了一声,别说苏九月她们这一伙外地人了,就连她个本地人也从未见过这阵势。   只能说男人们去的地方跟女人不一样,她们就算是喝茶也都是白日里喝茶,又怎会发现夜里还有这番光景?   她们两人并排走过去,“嬷嬷,咱们回吧。”   冯嬷嬷又将她们领了回去,再上楼梯的时候,正好跟另外一伙人碰上了。   对面那人下楼梯下得有些着急,直接跟在前边引路的冬春撞上了。   “你没长眼睛呀!”对方开口就骂道。   说着话,一抬头就看向了祁如意,“如意?!你怎么会在此处?”   冬春原本正想骂回去,一看到对方是谁,她就闭了嘴。   “表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还请您恕罪。”冬春行了一礼,说道。   苏九月也是这时候才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的,看样子不是祁如意的表哥就是她的表弟。   虞典摆了摆手,“罢了罢了,下回走路当心!若是再撞着旁人,恐怕就没本少爷这么好说话了!”   祁如意也对着他行了一礼,“表兄。”   虞典又再次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问道:“如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前几日我娘去了你们府上,问过大舅母,她说你走丢了……可真是急死我们了。”   祁如意摇头,“一言难尽,还请表兄回去告诉姑母一声,莫要让姑母再替我担忧。”   虞典看着,眉宇间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你说说你……当初若是嫁给我多好?非要嫁给那么个老头子!真是……”   祁如意还待他说完话,就直接打断了他,“表兄,我还有事,先上楼了。看表兄方才着急的模样,应当是有什么急事,你也快去忙吧。”   虞典见她这态度,也很是不满,但到底还是一挥衣袖离开了。   苏九月见状也扯了扯祁如意的衣袖,问她,“如意,你表兄先前儿有意要跟你结亲?”   祁如意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管是从年纪还是从远近亲疏来看,虞典都比卢老爷要好许多。   可是……   她当初也不知道祖母会突然病重,她家大伯母要将她嫁给一个六十的老头子。   她回头看了一眼,见着虞典已经走远了,才凑到苏九月耳边儿小声跟她说了一句,“当初差点定亲了,那日我外出的时候,他那个外室带着孩子拦住了我的轿子……那时候的我怎么能容忍这种事?不管姑母和祖母说什么我都不同意,最后亲事也黄了……”   苏九月:“……”   年纪轻轻的就养外室,只怕等七老八十的时候也会有跟卢老爷一样那么多妾室。   且祁如意年纪轻轻就嫁过去受气,到时候只怕要跟卢老爷的第一任夫人一样,早早就没了。   “罢了,也不是什么好的,咱们回吧!不能因为这个更差,就将就另一个差的。”   祁如意点了点头,跟着她一并上了楼。   心里却默默叹了口气,她现在就是案板上的鱼肉,哪儿能轮得到她来做主自己的终身大事的。   苏九月和祁如意回到屋子里,皇后娘娘自个儿只是喝茶觉得无聊,卢学舟便让喊了个卖艺的淸倌儿。   小姑娘年轻漂亮,嗓子还亮,许多来此处喝茶的客人都喜欢点她。   苏九月才走到门口,就听到柔柔的江南腔调唱着小曲儿。   她们推门进去也没打断那姑娘的歌声,皇后娘娘给了她们一个眼神,让她们安静坐下听。   苏九月她们听完了一首曲子,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冯嬷嬷。   冯嬷嬷赏赐了这个姑娘一把银瓜子,姑娘还是头一回收到这种赏赐,急忙喜得跪下磕头。   皇后娘娘让人将她拉了起来,“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月莲,多谢夫人赏赐。”   这位夫人比平时来喝茶的那些老爷们可大方多了,夫人还不会用那种让人讨厌的眼神看着她。   要是以后能多来几位夫人听曲儿就好了,月莲的心中由衷地感慨道。   皇后娘娘念了一声她的名字,“月莲?好名字,莲花的莲,还是怜惜的怜?”   月莲跪在地上,用着不甚熟练的官话回答道:“回夫人的话,是莲花的莲。”   皇后娘娘笑盈盈地看着她,“月莲姑娘,本夫人替你赎身可好?”   月莲听了这话直接愣住了,她从小被卖进了这家茶楼,也亏得她还有一副好嗓子,不然怕是早就被送去接客了。   她也想有朝一日能替自己赎身,可是她们这些靠嗓子赚钱的,想攒够赎身的钱那是万分不容易。   皇后娘娘看着她呆呆愣愣的小模样,便又笑着说道:“姑娘,我替你赎身,你日后就跟在我身边儿吧。平素只需给我唱个小曲儿就是,旁的什么都不用你做,可好?”   月莲这才回过神来,对着皇后娘娘就拜了下去,“夫人!民女愿意!多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民女无以为报,日后您让民女做什么,民女就做什么。”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冯嬷嬷,去给银子吧。”   月莲听了这话,咬了咬唇,才又说道:“夫人,民女赎身的银子很贵的,足足要二百两……民女这些年存了十七两并三百个大钱儿……夫人,您别嫌民女贵……民女以后可以少吃点……呜呜……”   她一边说,一边就哭了起来。   皇后娘娘看了也是一阵心疼,就直接说道:“你的银子自个儿留着吧,冯嬷嬷,去付钱。” 第1244章 你不然还是嫁给我吧   月莲听了皇后娘娘这话,顿时哭得更大声了。   皇后娘娘没怎么哄过孩子,听她哭成这样,也有些手足无措,就顺手又抓了一把银瓜子塞进她手里,“好孩子,别哭了,这些你拿着去买糖吃。”   月莲不哭了……   她是真没见过这么财大气粗的夫人,二百两银子赎走了她,还给了她两把银瓜子?   从前人人都说她命苦,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她才不命苦,跟了个好主子,还得了两把银瓜子,命好着呢!   不仅是月莲,屋子里的卢学舟等人都看呆了。   还从未见过有夫人从茶楼里赎人的,还只是赎回去给她唱小曲儿的?   同时卢学舟也对住在家里的木家人的财力有个更准确的评估,二百两银子说花就花,银瓜子一把一把的赏赐,若不是家大业大,谁经得起这样败?   他那几个亲兄弟虽说各个都是败家子,可也没人敢这样赏赐下人的,那还不得被他爹给打死。   而他不知道的是,皇后娘娘为了出宫方便,这些银瓜子还是她特意让人打的,从前她在宫里赏赐的那可都是金瓜子。   过了没多久,冯嬷嬷就拿着月莲的卖身契回来了。   茶楼的东家还想拿乔,但冯嬷嬷好歹是跟在皇后身边的人,三言两语就将对方吓唬住了。   皇后娘娘接过月莲的卖身契看了一眼,才又接着说话了,“月莲丫头,既然你跟了我,那我便给你改个名字吧。莲花的莲改成怜惜的怜,女孩子家家的,还是要有人疼才好啊。”   她这一句话说得,月莲的眼泪直接就冒出来了。   自从幼时她爹去了,她继母就将她卖给了人牙子,还是头一次有人跟她说这样的话。   皇后娘娘对着月怜说道:“让冯嬷嬷领着你去拾掇一下自己的东西,晚些时候就跟我们回去吧。”   月怜乖巧地应了一声是,跟着冯嬷嬷退了出去。   卢学舟这才对着皇后娘娘一抱拳,说道:“夫人也是个性情中人啊。”   皇后娘娘笑了笑,“不敢当不敢当,不过就是喜欢听些曲子,这姑娘嗓子好,能唱到人心坎儿里。”   他们说着话,外头的夜幕就已经降临了。   窗外的画舫上亮起了红灯笼,茶楼和街上忽然就都安静了下来。   一个身着轻纱的姑娘从船舱里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个琵琶。   手指轻轻一拨,琴音便沿着秦淮河传了开来。   女子柔软地嗓音也绵绵地唱开了,唱了两句,又有几个琵琶加入了进来,她们几人齐声唱着小曲儿,皇后娘娘瞧着也是叹为观止。   一曲终了,包厢的门被人敲响了,卢学舟身边儿的小厮对此很有经验,将提前准备好的赏钱放在荷包里,连同荷包一并递了出去。   皇后娘娘这回却没给赏钱的意思,她喜欢听曲儿,但却不喜欢听这种艳曲儿的。   她们讨好的是男人,又不是她。   若是皇上在这儿,那便说不好了,怪不得那日他会半夜偷偷去了对面画舫上,玩乐了一夜才回来。   这就是所谓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大抵是兴趣不在此,皇后娘娘看了一会儿,便提出离去。   “卢少爷,你跟老四先在此处听,我们下去转转。来金陵这样久了,还未曾欣赏过此地的夜景呢!”   卢学舟也看出来了,便准备起身送她,却被皇后娘娘拦住,“不必相送,你能陪着吾儿,我已经很高兴了。”   苏九月倒是觉着这曲儿不错,听了好似人身上的骨头都酥了,就是她听不懂词儿。   见着皇后娘娘要走,她也赶紧起身,跟着皇后娘娘一起走了。   她们在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又碰上了虞典。   虞典见着祁如意,赶紧迎了过来,“如意!你要走了吗?!我刚去找小二你们在哪个包厢,他还不肯告诉我,真真儿是叫我好等!”   祁如意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见皇后娘娘冲着她点了点头,她才看向了虞典,“表兄,你找我有何事?”   虞典见她现在跟自己这样生份,也皱起了眉头,“此地人多,咱们借一步说话。”   祁如意才不肯跟他去,她现在就觉得跟在这位木夫人跟前才是最安全的。   她直接拒绝了虞典的请求,跟他说道:“不必了,都是自己人,你有话直说就是了。”nj   虞典看了看她身边的人,都是她没见过的,但看祁如意不肯跟自己走,他也只好直说道:“如意,你不然还是嫁给我吧。你看看咱们俩,青梅竹马的,又知根知底,我娘素来都喜欢你。你若是嫁给我不比嫁给那个卢老爷强?”   祁如意一听他这话,直接下意识就看向了身边儿的木夫人。   果然,就见木夫人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她急忙拒绝道:“不必了!多谢表哥好意,但我们实在不合适。”   说完,她又转向了皇后娘娘,说道:“夫人,咱们该走了。”   皇后娘娘正要应声,虞典又赶紧喊道:“如意!我娘马上就要来了!你不要等等我娘吗?”   祁如意正想拒绝,皇后娘娘便开口了,“既然家中长辈要过来,那我们便等等吧。”   虞夫人来得也很快,她们在门口说话也不合适,皇后娘娘便干脆包了一艘船,请她们去船上说话。   虞夫人上来就对着皇后娘娘道谢,“多谢夫人这阵子替我们照应如意。”   皇后娘娘想看她们葫芦里到底卖得是什么药,也想知道为什么祁如意这个表兄跟她青梅竹马,她还不愿意嫁。   就淡淡地说道:“无妨,不过是举手之劳,如意丫头也是个听话的。”   虞夫人笑着接过话茬,“是呀,这丫头从小就听话。我们也没想到,二哥才过世没多久,大哥他们一家就如此对这丫头,真是让夫人见笑了。”   皇后娘娘什么人渣没见过?卖儿卖女的都有,卖个侄女算什么?   “没甚好笑话的,本夫人也没想插手你们的家务事,只是本夫人跟这个丫头投缘,便留她在身边儿多待了几日。”   祁如意一听皇后娘娘这话,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第1245章 她不能跟你走   苏九月看着坐在她身边的祁如意,见她咬着惨淡的唇,脸色异常难看,心里也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虽然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么说,但按着皇后娘娘的性子,应该不会不管她们的。   虞夫人听了皇后娘娘的话,一张脸笑得像那绽放的花儿似的,眼角的皱纹都加深了许多。   “木夫人既然这样说了,那待会儿我回去的时候,便将如意这丫头一并带回去了。”她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还给祁如意递了个眼色,示意她少闹出点幺蛾子。   祁如意脸色灰白,别过脸不看她的眼神,只是将视线落在了一旁的河水上。   苏九月看着心惊,她担心这个姑娘想不开,直接跳了河。   她们几人还没个会水的,若是救不上来,她就没命了。   可若是叫别人救上来了,她只怕就要嫁给那人了……   皇后娘娘听了虞夫人的话,却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说道:“虞夫人,那可不行,如意才在我身边儿待了没几日,她不能跟您走。”   虞夫人一愣,“夫人!如意是我侄女!您这样强行将她留下来,是何意思?!您再这样……当心本夫人去报官!”   皇后娘娘轻笑一声,“想报官您尽管去就是,如意丫头跟我是忘年交,你问问她愿不愿意待在我这里?”   虞夫人看向了祁如意,祁如意见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才急忙点了点头,“木夫人对我很好,姑姑,您莫要担心我了。”   虞夫人被她气得不行,“你这死丫头!怎么分不清远近亲疏呢!你若是不跟我走!等你大伯母寻过来,你就真要嫁给那个六十的卢老爷了!”   祁如意起身对着虞夫人行了一礼,这一礼她是真心实意的。   至少虞夫人想救她出卢家那个火坑的心是真的,只是她姑姑却不知道,对她而言,虞典却是另一个火坑啊!   “多谢姑姑好意,我不会嫁给卢老爷的!便是我大伯母,也左右不了我的亲事!只要我不想嫁!谁都不能让我嫁!”   祁如意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已经抱着必死的决心了。   谁要逼她,她就去死!   她不仅要自己死,她还要给自己拉个垫背的!   皇后娘娘听了祁如意这话,眼中也带上了赞赏。   也开口说话了,“虞夫人,听到如意这话了吧?她不愿意跟您走。”   虞夫人看着木夫人,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猜测。   这个木夫人应当也是有儿子的吧?不然为什么不让祁如意跟自己回去?而且那个祁如意也死乞白赖地非要跟她在一起。   如果说如意想嫁给这个木夫人的儿子,那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只可惜,这个木夫人一家人似乎才刚来到他们金陵没几日,他们根本没人认识她。   等回去了,可得让人好生打听打听。   木夫人见状,干脆也不说这个了,又转了话题。   “木夫人,你们家应当是才刚来金陵吧?是做什么生意的?说不好咱们日后还有合作的机会呢!”   皇后娘娘笑了笑,淡淡地点了一下苏九月,“九月,你给虞夫人讲讲。”   苏九月起身微微福了下身子,“是,婶婶。”   木夫人看着这个姑娘,身材高挑,模样也好,跟他们南边儿的姑娘果真不大一样。   只可惜呀,梳了个妇人头。   苏九月又看向了虞夫人,跟她说道:“我们家做些丝绸和茶叶生意,也顺带做些西域的皮毛生意。”   最后一句她是特意说给虞夫人听的,皮毛生意那可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必须得有门路,不然连出关都不是一件容易事儿。   虞夫人听了苏九月的话,果然心中一惊,再看向木夫人的眼神就恭敬了许多。   “我们家也是做茶叶生意的,日后兴许还有合作的机会。回头木夫人您可得来我们府上好生坐坐。”   听了虞夫人的邀请,皇后娘娘也是微微一笑,“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一般说再说吧,就是不想去,虞夫人的眉头了起来。   她居然……连连这点面子都不给的吗?   皇后娘娘打了个哈欠,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若是再回去的晚了,只怕我们老爷该恼了。”   景孝帝现在确实有些生气,但皇后娘娘也不是真的怕他,不过是个说辞而已。   她说完,甚至不管虞夫人什么神色,就直接给冯嬷嬷说道:“嬷嬷,让船夫靠岸吧。”   到了她如今的地位,除了皇上,她谁的脸色都不用看。   皇上的脸色,她也是想看就看,不想看就不看!   冯嬷嬷和苏九月搀扶着皇后娘娘上了岸,祁如意就跟在她们身后。   等她们都上岸了,她才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坐在船上面色铁青的姑姑。   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姑姑对她挺好的,但是她根本不想嫁给虞典!   她们刚上了岸,马车就已经过来了,看来是一直跟着她们的船的。   这家下人也训练有素,比一般人家的下人懂事儿的多。   这回皇后娘娘没让祁如意跟下人们坐后边那辆马车,而是让她上了自己的马车。   “说吧,你为什么不想嫁给虞典?有你姑姑做你的婆母,难道不好吗?”皇后娘娘开口问道。   祁如意叹了口气,将虞典养外室的事儿告知了皇后娘娘。   苏九月早就知道了,但听她再一次说,还是跟着叹了口气。   “子不教,父之过。说到底,还是没有教养,这样的人家不嫁也罢。”皇后娘娘说道。   祁如意想了想,又关切地问了一句,“夫人,您帮了奴婢,会不会影响到你们木家在金陵的生意?”   他们祁家跟虞家以及卢老爷府上在金陵城已经算是大家族了,木夫人为了自己一口气得罪了三家,她心里是感动的,但是木老爷会不会……   皇后娘娘听了她的话,侧过脸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说道:“你的担忧也不无道理,不然……我还是不护着你了?”   祁如意眼中的泪水又蓄了起来,皇后娘娘见状赶紧说道:“好啦好啦,不过是逗你玩罢了,不会影响我们的生意。他们不跟我们家做生意,吃亏的反倒应该是他们。” 第1246章 了不得的本事   这得有何等的底气,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祁如意心里暗自咂舌,一颗心也稍稍放了回去。   翌日,虞夫人让人去查了这个木家,却只是查到他们如今住在卢家,具体要做什么生意,跟谁合作一概不知。   倒是得知木夫人有个瘸腿的儿子,这几日跟卢学舟走得很近。   “哼,不过是个瘸子,他凭什么跟我比?!表妹宁愿嫁给一个瘸子也不愿意嫁给我吗?!”虞典满脸不忿。   虞夫人闻言瞪了他一眼,“你说为什么?!你要是真的那么喜欢你表妹,言娘就不会有孩子!你婚前搞出了儿子,正经人家谁敢把女儿嫁给你?!”   虞典却不服,“大男子当三妻四妾!”   “你光明正大的纳了她是一回事!养外室是另外一回事!在那些正经夫人眼里,你品性已经坏了!我的儿!我真恨!当初怎么没将那母子两个处置了!现在反倒是翻过来让我为难!”虞夫人咬牙切齿地道。   虞典扁了扁嘴,“还不是你想抱孙子?这事儿可不怨不着我,是你当初狠不下心。”   虞夫人一听这话,气得直接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背上。   “你这个畜生!到底是谁惹出来的事儿?!如今还倒打一耙,来怪你老娘?!那是我亲孙子我当然下不去手!你自个儿的亲儿子,你反倒是能下得去手!真是畜生啊!畜生啊!”   虞典任由她打着发泄着,脸上有些不满,但到底没再说话。   苏九月早上一觉醒来,见到吴锡元已经醒了。   “今儿怎么这么早?”苏九月问道。   “心里想着事儿,有些睡不着了。”吴锡元回答道。   苏九月在吴锡元胸口上画着圈圈,问道:“让我瞧瞧,我家锡元心里想什么事儿呢?”   吴锡元一把将她在自己胸口上作乱的小手按住,眯着狭长的眼睛回答道:“昨儿何氏托人给皇上送了一笔银子。”   苏九月还挺替何氏高兴的,“看来她那个布庄做得还不错,这么快就回本赚钱了,送过来多少银子?”   吴锡元淡淡地说了个数,“十万八千两……金。”   听到前边的数字,苏九月已经很惊讶了,等她听到后边的金,惊得那点儿晨起的睡意彻底没了。   她坐了起来,看着吴锡元问道:“十万八千两金?!!她到底怎么做到的?布庄这么赚钱?这才几日功夫?怎么想也不大可能啊?”   就是她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大可能在半个月赚到这么多,至少在苏九月的认知当中是不能的。   吴锡元笑了笑,“她将扬州城的盐引子给卖了,那些老爷们争相竞价,不仅大赚一笔,她会长的位子也稳了。”   苏九月吃了一惊又一惊,她瞪着圆圆的眼睛问吴锡元,“皇上能愿意吗?就这么将盐引子给卖了?”   吴锡元侧躺着,把玩着她的小手,笑着回答道:“那你可真是太不了解皇上了,咱们皇上什么时候按照常理出牌过?何氏来这么一出,反而得了皇上的青眼。”   她不仅将先前儿皇上在扬州城花费得银子连本带利地赚了回来,甚至连皇上在金陵的开销都一并赚回来了。   苏九月听了吴锡元这话,才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只要皇上不怪罪,怎样都行。”   吴锡元嗯了一声,“就是因为如此,现在皇上让我也去给他卖盐引子去。”   苏九月:“……”   皇上似乎学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技巧,以后的盐引子都要这么卖了吗?   “这样会不会有些太草率了?”   吴锡元却道:“其实也不无道理,越是实力强横的商人,越是手头银子充裕,也越能出得起价。”   苏九月明白了,“所以你有目标了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目前还没有,待我今日出去打听打听。”   苏九月应了下来,“那我起来帮你找衣裳。”   吴锡元叮嘱了一句,“找身粗布衣裳就行,华裳有时候是打听不出来真相的。”   苏九月在屋子里做着针线活儿,眼瞅着天儿渐渐就要热了,她不仅要给皇后娘娘做衣裳,还要给自己和锡元做衣裳。   时间紧,任务重。   可是她才忙活了两个时辰,就有人来替皇后娘娘传话了。   意思是今儿卢老爷设宴,请木府的人一并吃顿饭。   苏九月只得停下手中的针线活儿,将自个儿给皇后娘娘做好的那身衣裳整理好,顺道一并带过去。   她到的时候,就听到皇后娘娘正跟祁如意说着话。   “如意,待会儿你就莫要去了。”   祁如意就等着她这句呢!急忙点了点头,“好!我哪儿也不去,就在院子里等着您回来。”   皇后娘娘一抬头就看到苏九月来了,“呦!九月来了!”   苏九月将手里捧着的衣裳递了过去,“婶婶,衣裳给您做好了,您看看合不合身?”   皇后娘娘看着那样子确实是她当初在扬州买了送给苏九月的料子,再看那针脚,细密的竟然比宫里的绣女还要好。   “手艺真好,整日见你忙忙碌碌的,没想到衣裳这样快就做好了。”   “这不天儿就要热了,做好衣裳您正好可以穿。”苏九月回答道。   一旁的祁如意听了,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那我便试试吧,瞧瞧九月的手艺。”   冯嬷嬷听了这话,便上去帮忙,带着皇后娘娘去内室换了衣裳出来。   衣裳从托盘上拿下来,一抖,上边的花样子都出来了。   无论是刺绣还是盘扣,都让人挑不出来一点毛病。   最让皇后娘娘吃惊的还要属放在最下边的一方帕子。   那帕子瞧着不怎么起眼,拿起来一看,居然是一方双面绣?   皇后娘娘从内室走出来了,看着苏九月问道:“小九月,你到底还有多少本事是婶婶我不知道的?”   苏九月抿着唇笑,“也没什么大本事,您穿着真好看,就是这阵子清减了许多,还得稍稍收一下腰。”   皇后娘娘却摆了摆手,“不碍事,我年纪大了,就喜欢穿这种宽大一些的衣裳。”   苏九月见她是打心眼里喜欢,这才放心了许多。   她挑选的花样子配色稍稍更为丰富,比起娘娘原先的衣裳是要亮眼一些,她还担心娘娘会不喜欢。 第1247章 妾室怎能上座   “您喜欢就好,您穿鲜亮一些的衣裳好看。”时初意说道。   皇后娘娘笑了笑,“年纪大了,好看不好看的也就不重要了。”   她年轻的时候也喜欢这种鲜亮的颜色,但后来发现穿得再好看也白搭,皇上的眼睛总是会落在那些比她年轻的女人身上,赏赐给她的布料也一回比一回庄重。   后来她也不争宠了,衣裳什么的能穿就行。   苏九月却道:“婶婶,好看的衣裳穿着咱们自个儿都会心情好呢!”   皇后娘娘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你说得也对,我这会儿穿着新衣裳,心里头就高兴的很呢!”   苏九月瞧她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便说道:“您既然喜欢,今儿便穿着这身赴宴吧。”   “成,那便就穿这个了!”她穿着新衣裳带着苏九月一并去参加了宴会。   祁如意将她们送出了院子就又返回来了,回到屋子里,跟她身边儿的冬春商量道:“你瞧木夫人今儿不过收到一身新衣裳都这样高兴,不然咱们……也送木夫人点什么?”   求神拜佛的法子她都使了,如今若是木夫人能帮她脱离苦海,破费一些也使得。   “咱们可没吴夫人那样的好手艺啊!”冬春叹了口气说道。   祁如意点了点头,她自个儿坐在椅子上思索了半晌,才开口说道:“无妨,咱们没有那种好手艺,就莫要班门弄斧,只是送她些许好看的料子就好。”   冬春觉得自家小姐这个主意不错,“不错!只是我瞧着木夫人眼光高,恐怕等闲料子也入不了她的眼啊。”   “咱们带出来的银子还有多少?”   “还有三千四百两。”冬春回答道。   这些都是祁如意她爹娘还活着的时候给她背的嫁妆,她那日走的时候带不走府上的那些大件,便将一匣子银票都装走了。   兜里有钱心不慌,有了钱多少还能运作一二。   “挑一些香云纱和云锦之类的,给木夫人送过来。”   冬春也不敢轻易应这个差事,“小姐,奴婢的眼光……只怕木夫人也看不上啊!”   她一脸的无奈,香云纱和云锦都是很好的料子,一匹布也不便宜,她若是买了木夫人不喜欢,那不就是白白浪费银子了吗?   祁如意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苏九月,“罢了,待到待会儿吴夫人回来了,我问问她,看看她能不能替咱们挑一挑。”   冬春点头应下,“这位吴夫人将木夫人叫婶婶,她们都是一家人,估摸着也比咱们更能摸清木夫人的心思。”   “说的在理。”   .   皇后娘娘带着苏九月来赴宴的时候,发现园子里已经到了许多人了,莺莺燕燕地一群女人坐在那里,叽叽喳喳地听起来实在聒噪。   皇后娘娘脸色未变,走上前去对着皇上行了一礼。   皇上看着今儿皇后的打扮,倒是有些耳目一新之感。   便指着一旁的卢老爷跟她说道:“这位便是卢老爷。”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见过卢老爷。”   卢老爷见她都没给自己行礼,心里都有些不大舒服,但看她一个美妇人,也没跟她多计较。   兴许只是暴发户出身,家里没什么底蕴,礼数不周到罢了。   皇后娘娘还不知道卢老爷是这么脑补她的,见皇上让她落座,就在一旁坐下了。   苏九月挨着坐在她的身边儿,卢老爷的视线落在了苏九月身上,顿时眼睛一亮,问道:“这位是……”   皇后在心里骂了一句色胚,就听到皇上已经开口解释道:“这位是我那侄儿的媳妇儿,我那侄儿今日外出办事了,明日再叫他给卢老爷见礼。”   卢老爷一听是个已婚妇人,顿时皱起了眉头,怎么这么年轻就嫁人了?   皇后娘娘见皇上开口了,脸色稍霁。   正在这时一个穿着嫩绿色上袄,绛蓝间色裙的妇人又走了过来。   “老爷,木老爷。”她行了一礼,见卢老爷叫起,便起身准备坐在卢老爷旁边。   皇后娘娘眉头才刚刚皱起,就听到皇上已经开口了。   “慢着!”   卢老爷和这位胡氏都是一怔,就听皇上问道:“这位是何人?”   胡氏再次冲着皇上屈膝行礼,“木老爷,亲身乃是卢老爷的二夫人胡氏。”   皇上冷哼一声,“二夫人?妾室而已,怎敢上座?卢老爷,府上可真是没规矩啊!”   卢老爷原本正想跟他理论,谁知道皇上一个眼刀扫过来,他顿时就不敢说话了。   只冲着胡氏摆了摆手,“下去!下去!还嫌不够丢人的!谁让你来的!”   胡氏被他们这么一说,也委屈了起来,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抽抽搭搭地说道:“是妾身扫兴,妾身这就回去。”   她干脆饭也不吃了,直接带着丫鬟离席而去。   卢学舟和静王坐在一旁,看着这一出闹剧心思各异。   静王看着那个不自量力的女人,也种也是一阵无语。若是真叫一个妾室跟父皇母后一起用饭,日后叫人知道了,那还不贻笑大方了?   这个卢老爷真是没有规矩,连孰轻孰重都分不清!   卢学舟看着胡氏被打压,心里头也是有些高兴的,他希望能够通过这一次机会,让胡氏摆正自己的态度,别整日端着个卢府主子的架子什么都管。   景孝帝端着被茶水轻轻抿了一口,说道:“卢老爷,我带着夫人和家人同您用膳,您却用个妾身来羞辱我夫妇二人,这是为何?!”   他问得轻飘飘的,卢老爷心中却没由来一阵紧张,他急忙放下手中的杯子,对着景孝帝拱了拱手,讨饶道:“木老爷莫怪,我府上没有正头夫人,都是二夫人来执掌中馈的,兴许就是因为这样,才将她的心养大了。”   景孝帝应了一声,“你自个儿也知道问题的所在,还是赶紧找个正头夫人吧!”   卢老爷听了这话,便摸着胡须笑了起来,“快了,快了,就在这些日子了。”   景孝帝闻言侧目,“哦?卢老爷好事将近?”   卢老爷笑得满面红光,“是啊!我那未来的小夫人说起来还在木夫人的院子里呢!” 第1248章 藏进少爷的院子   皇后娘娘、苏九月以及卢学舟的脸色同时一变,她们故意没让祁如意过来参宴,却没想到卢老爷早就有了她的行踪。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卢老爷干脆就看向了皇后娘娘,对着她问道:“木夫人,您何时将我那小夫人还给我啊?”   苏九月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皇后娘娘倒是还能沉得住气。   她淡淡地看了一眼卢老爷,轻声问道:“哦?卢老爷何时成得婚?”   卢老爷一噎,“虽然尚未成婚,但这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他声音很大,不知道是在说服景孝帝和皇后娘娘,还是在说服他自己。   苏九月看这个能当祁如意爷爷的人,却惦记着让她做夫人,实在有些替祁如意恶心。   突然,她脑子里灵光一闪。   不对呀,好端端的卢老爷为什么会突然设宴?莫非是调虎离山?   她脸色一变,急忙扯了扯皇后娘娘的袖子,见皇后娘娘看过来,便凑到她身边儿低声说了两句。   皇后娘娘脸色也凝重了起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她跟冯嬷嬷叮嘱了两句,苏九月就看着冯嬷嬷带着人离开了。   冯嬷嬷领了皇后娘娘的命令,急急匆匆地回到了她们院子里。   却发现院子里空无一人,没见卢老爷的人,也不见了祁如意。   她有些着急,担心会不会是卢老爷的人将祁如意抓走了。   她左手握拳在右手掌上捶了一下,“这可怎么是好?人都被抓走了!”   娘娘说好要护着祁如意,如今人被抓走了,这不是言而无信吗?!   她急得又跑去给皇后娘娘报信儿,而祁如意本人到底去了何处?当真被卢老爷的人抓走了吗?   自然不是,她先前儿听到有人来了,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听闻是卢老爷的人,便赶紧翻窗跑了。   没有木夫人带着,她根本不可能出得了卢府,只能想法子躲起来。   可是卢府这么大,她能躲在哪里呢?   她仅仅只是犹豫了一刹那,便想到了一个好去处。   她直接掉头朝着卢学舟的院子里跑去,他们一定不会想到自己在他家少爷院子里。   卢学舟防着胡氏,根本不让她给自己院子里安插下人,平时除了洒扫丫鬟他院子里再没别的下人了。   而卢学舟出门的时候,自己院子和书房都会锁上门。   今天卢学舟在府上,院子门便没有上锁,只是书房和屋子的门锁上了。   祁如意跑去院子里,见到院子空空荡荡的,没见一个人,想进屋子躲一躲,却发现所有屋子都上了锁。   她没了法子,只能带着冬春躲在旁边一个耳房里。   耳房里就放着一张桌子,和一个烧水的炉子。   她弯下腰躲进了桌子底下,竖着耳朵听着外边的动静。冬春则关上了耳房的门,还悄悄趴在门缝朝着外边儿看。   幸好祁如意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些卢老爷的人真的没找到卢学舟的院子里。   冯嬷嬷才回去给皇后娘娘禀报过后没多久,就见到卢老爷的人也回来了,“老爷,没见到人。”   皇后娘娘和苏九月同时松了口气,看来祁如意也是个机灵的。   “还能叫她跑了?你们去给我好好的找!院子里各个角落都不能放过!”   然而找了一圈儿还是没找到,“还没人?!府上各处都找了?”   下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卢学舟,才说道:“老爷,就只剩少爷院子了。”   卢学舟听闻这话轻笑一声,“还能藏到我那儿不成?我每个屋子都落了锁。”   卢老爷才不管这些,直接说道:“去搜!一个房间也不放过!”   卢学舟起身,“我随你们一起去吧,不然屋子里少个什么东西,你们也不好解释。”   下人看了看卢老爷,见卢老爷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他们才跟着卢学舟去了。   卢学舟让自己手下刘庆打开了各个屋子的门,刘庆开完锁,才回到卢学舟耳边儿小声嘀咕了两句。   卢学舟脸色未变,对着几个下人说道:“你们让刘庆陪着去找,莫要乱翻本少爷的东西。”   “是。”   “少爷在耳房等你们。”   祁如意一听到耳房两个字,一颗心就悬了起来。   他!他要进来了!这屋子就这么小!还能躲在何处?!冬春听到脚步声赶紧躲在了门后。   卢学舟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桌子底下藏着的女人,他心中轻笑一声。   倒是个机灵的,知道躲在自己这里。   他不动声色地在桌子边儿坐下,宽大的衣摆正好将祁如意挡住。   没一会儿下人们找完了其他屋子,过来耳房叫他。   祁如意一颗心都提了起来,她咬着自己的手指,感觉到心脏都停止了跳动。   “如何?找到人了?”   耳房就这么大,有没有人,一眼就看到头了。   下人一抱拳,“打扰少爷了。”   卢学舟说道:“无妨,你们回去复命吧,本少爷便不去了,先歇下了。”   “是。”   等着人出了院子,卢学舟才开口说道:“还不出来?”   祁如意和冬春一个从门后出来了,一个从桌子底下爬了出来。   祁如意蹲太久了,站起来的时候两腿都有些发麻。   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却被卢学舟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等到她站稳了身子,卢学舟才收回了手。   祁如意这会儿已经明白了过来,卢学舟早就发现她了,他坐在这儿根本就是为了帮她糊弄过去。   她对着卢学舟行了一礼,“多谢卢少爷相救。”   卢学舟摆手,“无妨,不过举手之劳。”   “你……当真不愿意嫁给我爹?”卢学舟开口问道。   问完了,他也发现自己似乎问了句废话,哪个年轻姑娘愿意嫁个六十的男人?   “咳咳,是在下多事了。”   祁如意叹了口气,“当真不愿,少爷,您能不能放我出去?”   卢学舟皱眉,“你一个女子能去何处?只怕才出去没多久,就要被抓回去了。”   祁如意摇头,“实在不行,我便离开金陵。”   离开金陵实在是下下之策,女人若是没点本事,想离开金陵都是天方夜谭。   “我看那木夫人有意帮你,不若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兴许她有法子呢?” 第1249章 在我那里   祁如意叹了口气,“就怕卢老爷的人还守在木夫人的院子门口,我这会儿过去自投罗网不说,还给人家添了麻烦。”   卢学舟思索再三,最后还是说道:“祁小姐,你先在待在我这里吧,我想法子去给木夫人报个信儿,看看她怎么说。”   祁如意有些为难,他们男未婚,女未嫁,待在卢学舟这里……似乎有些不妥。   她自己倒是无所谓,就是怕坏了人家的名声。   方才不过只是躲一下,但现在若是要留下,天可就要黑了……   卢学舟看她皱着的眉头,隐约知道了她心里的顾忌,就开口说道:“你暂且凑合一晚上,待到明日我想法子将你带出去。我今日不住这儿,小姐放心就是。”   现在府上几个门口正是查得严的时候,估计不好带出去,再晚些时候外头又要宵禁了。   祁如意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卢学舟愿意帮她已经算是意外惊喜了。   她叹了口气,心里知道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她对着卢学舟行了一礼,“多谢卢少爷相帮,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卢学舟赶紧侧过身子避过她这一礼,“不敢当,小姐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我先走了,小姐就住在西侧间,夜里记得关好门窗。”   他说完转身就走,见刘庆跟了上来,还交代了一句,“刘庆,你留下,看看祁小姐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刘庆应了一声,停了下来。   看着自家少爷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祁小姐,挠了挠后脑勺。   也不知道老爷怎么想的,少爷如今也二十好几了,祁小姐给少爷当夫人不好吗?还门当户对,为什么非要老牛吃嫩草呢?   卢学舟从院子出来,就直接去了静王的院子,让他带自己去见木夫人。   “你要见我娘作甚?”静王问道。   卢学舟叹了口气,“这事儿说来话长,不过是有要事跟木夫人商议罢了。”   静王还算是信得过他的为人,便领着他去见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闻静王来了,还有些奇怪,天儿都快黑了,怎的这时候来了?   “罢了,就让他进来吧。”   “卢老爷那边儿有祁如意的消息了吗?”皇后娘娘又问了一句。   “暂时还没找到人,卢老爷的人还在咱们门口守着呢!”苏九月说道。   “阿弥陀佛。”皇后娘娘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希望她能逃脱吧!”   说话间,静王就领着卢学舟走了进来,他一进来就说道:“母……母亲,卢少爷要见您。”   皇后娘娘的视线落在了卢学舟身上,问道:“卢少爷要见本夫人?所为何事?”   卢学舟冲着她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开门见山直接说道:“木夫人,祁小姐现下就藏在小侄院子里,小侄不敢贸然将她带出来,便想着赶紧来同您说一声。”   皇后娘娘听了顿时一愣,“是你救了她?”   卢学舟摇头,“是祁小姐自己躲进去的,府上的下人没找到她。”   皇后娘娘松了口气,“你们府上她是不能留了,只能先将她安顿在外头了。”   卢学舟赞同地点头,“您说得对,明日小侄便将她打扮成身边儿的小厮,悄悄带出去。只是男女有别,小侄也不能一直留着她,对祁小姐的名声不好。”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卢学舟,“无妨,你只管说个地儿就好,明日我派人去接应你们。”   卢学舟现在也没跟他爹翻脸的打算,他们卢家这么大的家业,总不能全落到那几个庶出的手上。   他跟他爹再闹腾,那是因为他知道他爹的底线在那儿,会生气但却无伤大雅。   所以,他会帮祁如意,但却不会因为祁如意跟他父亲翻脸。   在他看来,为了个女人,还犯不着。 第1250章 没米下锅了   说实在的,卢学舟能为了祁如意做到如此地步,皇后已经高看他一眼了。   毕竟他们两人非亲非故的,卢老爷才是卢学舟的血亲。   静王在一旁听着卢学舟跟皇后娘娘地谈话,也恍然大悟。   怪不得他这么火急火燎地来找自己,要求见母后,不过他居然会帮那个女人?还真让人有些意外。   从皇后娘娘的院子走出去之后,静王就随口问了一句,“今儿夜里你还要回院子里?”   “不回了,孤男寡女的共处在一个屋檐下,实在有些说不过去。今儿我便去你那儿过一晚上吧。”   静王带着他回了自己屋,他跟他父皇住一个院子,父皇就在他隔壁,这也是他有生之年离他父皇最近的时候。   自从回了屋,他连说话都不敢大声了。   卢学舟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你很怕你爹?”   静王听到他说爹,甚至没反应过来。   愣了一瞬才回过神来,苦笑着点了点头。   卢学舟想到木老爷的模样,也明白了木老四,他会怕也是正常的。   “我家里上头有兄长,下边有弟弟,都比我受宠。”静王叹了口气,阐述了一个事实。   卢学舟听了却笑着说道:“木四,你这话我可不认同。你家中既然有那么多兄弟,你爹娘外出做生意却唯独带了你,这可不是一般的受宠了。”   静王想到自己能跟着父皇母后一起来金陵的根本原因,却没法跟他明说,只能默认下了这个美好的误会。   卢学舟见状又接着说道:“我从前跟我爹出去那可都不是白去的,得帮着谈生意做事,甚至有时候还得帮着搬货。再看看你,家中大小事务一切都不用管,不就是出来游山玩水的吗?这要是都不受宠,请恕我无法想象你家中其他受宠的兄弟都是什么样的。”   静王一愣,随口低下了头,“我腿脚不好……是个废人……”   话音刚落,就感觉肩膀上一沉。   卢学舟拍在了他的肩膀上,苦口婆心地说道:“木四,你可莫要再妄自菲薄了。腿脚不好就是废人了?你可以独立行走,也用不着别人搀扶。读过《四书》、《五经》,熟知历史典故,有时候我甚至觉得你比我们夫子还要博学。木四,腿脚不是一个人的全部,思想才是。战国时期孙膑被挖了膝盖骨,都能领兵打仗,还留下了著作《孙膑兵法》,你这腿脚比起他,那不是好太多了?”   静王一愣,他这些年一直在钻牛角尖,觉得自己天残,是个废人,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些。   卢学舟见他陷入了沉思,知道这事儿还是得他自己想通,旁人说得再多都没什么用。   他今日说得有些多,便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还顺便给木四倒了一杯。   良久,静王才回过神来,他脸上带着些豁然开朗,对着卢学舟一抱拳,“多谢卢兄开解!”   卢学舟笑了笑,“无需客气,都是自己兄弟。”   静王没再说什么,但却把这份恩情记在了心里。   ……   吴锡元在卢府快要落锁的时候才回来了,苏九月点着蜡烛在做针线活。   看到他回来了,便问了一嘴,“今儿出门可有收获?”   吴锡元笑了笑,“那自然是有的。”   苏九月来了兴致,“快说来听听?”   “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从前那些盐引子几乎都是被虞家和卢家包了,连着二十多年一直如此。”   苏九月也吃了一惊,怪不得这卢老爷的园子盖得这样阔气,原来真是个不差钱的。   “二十多年啊?这得赚了多少银子?”   吴锡元笑了起来,“他们拿下这些盐引也没少往知府口袋里塞银子,这钱啊给了知府,还真不如直接收到国库里头去。”   苏九月点头,“是这么个理,由朝廷定价,说不好还比他们贿赂那些贪官用得银子少些。”   “无需定价,依我看,价高者得便挺好的。”   苏九月不懂这些,就问吴锡元,“可是咱们身份不能暴露,这盐引子,你要如何卖得出去呢?”   吴锡元听了这话,笑着在她的鼻尖点了一下,“真是个傻孩子,咱们无需亲自出面,让皇上下旨给各个州府便可。”   “可……可这盐引若是买得贵了,最后吃亏得不还是百姓吗?”苏九月觉得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大够用,不然为什么吴锡元跟何氏他们都觉得是个好主意,她却觉得到处都是漏洞。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头发,“朝廷可以不给盐引定价,但却可以给食盐定价。到时候他们拍卖盐引的时候,自己就会思索,还要给贿赂那些大人,到底合不合算……呵呵,一举两得。”   苏九月这回明白了,脸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如此。”   吴锡元看了一眼她针线笸箩里的深色布料,知道是在给自己做衣裳,便说道:“九月,夜里做针线不好,以后别做了。”   这也不是他第一次说,苏九月听了吐了吐舌头,“我就是闲着有些无事可做。”   吴锡元忽然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既然无事可做,那咱们便去做些有意思的事情。”   “欸!还没洗漱呢!”苏九月急忙喊道。   吴锡元将她放在了床上,一张好看的俊脸离她只有一指的距离,他眯着眼睛,眼底的光似乎是要吃人。   “左右待会儿还要洗的……”   ……   祁府   祁家大老爷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转悠着,脸上写满了烦躁。   大夫人坐在榻上看着他,不耐烦地道:“你快别转悠了,烦死了!眼睛都要叫你给转花了。”   大老爷瞪了她一眼,“那你说怎么办?!现在铺子里没什么生意,全跑去那个崔记去了!”   “卢老爷不是要替咱们引荐吗?等成了皇商,咱们的布料便是提价,也照样有人买,区区一个崔记还构不成威胁。”大夫人扬着下巴,一脸的倨傲。   大老爷回身看向了她,“卢老爷什么时候才能替咱们引荐?你总是想得长远,可眼下家里都快没米下锅了!” 第1251章 寻人启事   祁大夫人哼了一声,“什么时候替咱们引荐,还不是得看你那个侄女什么时候愿意嫁人了。我这个当大伯母的已经够好说话的了,你就说说,卢家怎么了?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让她过去做正头夫人,又不是做妾!偏她不识抬举,如今还不知道在何处呢!”   大老爷眸子一沉,“明日开始,去官府报备一声,在城门口贴个寻人启事!若是有人能将祁如意给找回来,便赏她五百两银子!”   祁大夫人一听这话,顿时脸上就是一阵不愉快,“五百两?!这小贱蹄子哪儿值得了这么多银子?!”   大老爷一个眼刀就扫了过去,“怎么不值?!那皇商你还想不想当了?!”   祁大夫人气得一拍桌子,桌上的茶壶盖随着震动被弹起又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她最后识相点嫁过去,不然就别怪本夫人不客气了!”   大老爷在这一点上倒是跟她达成了共识,祁如意,必须嫁过去!   .   翌日一早,才刚解了禁,卢学舟就带着乔装之后的祁如意出门了。   门房的下人也不敢盘问他,乖乖开了家里的大门,看着他们的马车走了出去,才又关上了门。   祁如意跟卢学舟坐在同一辆马车里,两人都没有攀谈的兴致。   马车约摸走了一刻钟,祁如意才张了张嘴,问道:“卢少爷,咱们这是要去何处?”   “我在城北有个别院,你先住在那里,这两日木夫人便会派人来接你。”卢学舟睁开了眼睛,看了一眼神色有些焦急的祁如意说道。   祁如意同他道了声谢,“这两日多谢少爷了。”   “无妨。”   马车里重新安静了下来,又过了一刻钟,马车才停了下来。   “少爷,到了。”马车外的刘庆说了一声。   卢学舟先下了马车,冬春才搀扶着祁如意下来了。   这院子是卢学舟他娘的陪嫁,后来他娘去世了,这座院子便落在了他手里。   他每隔一阵子便回来此处住一段日子,特别是跟他爹起了争执的时候,整个卢府都知道他家大少爷在前街有个院子,大少爷时不时的不回府上住也是正常的。   卢学舟将祁如意安顿好,便离去了。   与此同时,一张告示也贴在了金陵城门口上。   五百两银子,城里的富户们兴许看不上,但是对于大多数人家来说,那可是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大伙儿顿时就骚动了起来,身边儿路过一个年纪跟祁如意相仿的姑娘,大伙儿都会认真地多看两眼。   苏九月便是出门买针线的时候被人看了路,一问之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她赶紧跑回去找皇后娘娘,“娘娘!怎么办?城门口贴了祁姑娘的寻人启事,祁家人用五百两买她的线索。”   祁家这一举动彻底将皇后娘娘给恶心到了,“这都是什么人家,卖女儿卖得这样彻底的。”   她知道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卢老爷许诺祁家大老爷,可以帮他引荐一下成为皇商的门路。   但她却猜不到,这个卢老爷所说得门路到底是谁?   到底是谁有这等通天的本事?!   “咱们得想法子帮帮祁如意,不能叫祁家人将她抓回去。”苏九月有些着急地说道。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冯嬷嬷,立刻让人外出去租院子,这两日让那祁如意莫要往外跑了。”   “是。”   她们如今就是在跟时间赛跑,但这一回她们却没跑过。   起因则是给卢学舟别院送菜的一个老妇人,昨儿别院的人嘱咐她送菜过来,她一大早就过来了。   可她却瞧见一个年轻女子的身影,她定睛一瞧,那女子刚好背过身去。   仅仅只是这一瞬间,她便看清楚了那女子的正脸。   那不就是……祁家二小姐?!   祁家大小姐在卢家大少爷的别院?!   啊这?她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事儿?莫非祁家二小姐给卢家大少爷当了外室?   这可真是……金陵城今年最大的笑话了。   这婆子也没敢多看,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   她家里住在金陵城周边的村子,那些菜也是她们自个儿种的。   就在她出城门的时候,恰好就看到了那个寻人启事。   她不识得字,但却认出那上头的人。   不正是祁家二小姐吗?   她伸长耳朵听着一旁的读书人念着告示上的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盛,逐渐转变为狂喜!   这难道不是天上掉馅儿饼?还正巧砸到她怀里来了!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根本不敢耽搁,唯恐这五百两银子被别人先领了,撒丫子就朝着知府衙门跑去。   这一跑,原本蜡黄的脸上也红润了许多。   “大人!大人!那祁家二小姐!民妇有线索!”   她扯着嗓子站在门口大喊着!这一喊,不仅衙门前的侍卫们看向了她,就连路边过路的百姓都看向了她。   那祁如意是谁?是行走的五百两银子!   侍卫们将这妇人带了进去见到了知府,知府问她,“你当真知道祁如意的下落?”   “回大人的话,民妇当真知道,民妇半个时辰之前才亲眼见过她。”这妇人笑得一脸褶子。   知府大人一挑眉,“这事儿可不能说谎,若是骗了本官,那可是要蹲大狱的!”   妇人笑着拱了拱手,“大人,民妇又怎敢糊弄您?便是再借民妇两个胆子,民妇也不敢的。”   “哦?那你说说,你在何处瞧见了祁如意?”知府大人问道。   “就在那卢家大少爷前街的别院!”   ……   这妇人提供了线索,知府大人也得亲自派人去查探一番。   妇人被一群百姓围着,问她在哪儿瞧见的人?   她大大咧咧地将祁如意住在卢学舟别院的事儿,说了起来,脸上还带着某种暧昧的笑。   半个时辰之后,祁家人才刚刚找到了祁如意,甚至还没来得及将人带回去府上,祁如意给卢学舟当外室的消息便传得满城皆知了。   祁家人在别院门口碰到了几十号来凑热闹的人,黑着脸敲开了别院的门。   “小姐!小姐!不好了!大夫人又寻过来了!”冬春拎着裙摆朝着屋子跑去,跨过门口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 第1252章 没见过世面了吧   “怎么这么快?!”祁如意吓得花容失色,立刻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奴婢也不晓得,也不单单只是大夫人来了,他们身后还跟了许多看热闹的人呢!奴婢听人说……”冬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祁如意一脸着急地看着她,问道:“说什么了?!哎呀!你真是要急死我了!”   冬春的五官皱成了一团,上前两步说道:“说您……说您给卢学舟当外室了……”   祁如意愣住了,脑子里只回荡着一句话,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她现在就住在卢学舟的别院,这院子里除了她和几个下人再没有旁人,便是她挨个拉着人解释,都不会有人去听的。   她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凳子上,外边“咚咚咚”地敲门声就已经响起来了。   冬春更着急了,“小姐,咱们现在怎么办啊?”   “你先出去,将让人将门关好,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祁如意说道。   冬春应了一声,就跑了出去。   这里原本就是卢学舟的院子,祁大夫人并未跟他打过招呼,就这么找上门来,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别院的下人见状,赶紧就跑去给大少爷送信。   门口的人越来越多,吴锡元恰巧从此处路过,见着聚了好些人,就拉了个路人问道:“这位小哥,这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那人一见同他是个书生意气的人,便跟他八卦道:“听人说祁家悬赏五百两寻找他们家二小姐,今儿正巧有人瞧见了,便去报了信儿。那祁家二小姐居然就在卢家大少爷别院里!老子跟儿子争一个女人,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吴锡元听了也是一怔,没想到会是这事儿,这位祁小姐近来一直跟在皇后娘娘身边儿。昨日听九月说她躲去了卢少爷的院子,卢少爷答应想法子将她送出来,皇后娘娘也说要重新帮她寻找住处。   没想到这才半日过去,就被祁大夫人抓到了。   祁大夫人领着人站在门口砸门,一边砸门一边儿喊道:“祁如意!快开门!这回我倒要看看谁还能护住你!”   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了,不管是卢家老爷还是少爷,祁如意都必须!并且只能进卢家的门!   卢老爷曾经允诺她们家的事儿,也休想反悔!他被自家儿子撬了墙角,跟他们祁家有什么关系?!   冬春苦苦哀求别院的下人不能开门,“不能开门呀!他们也不是卢家人!你们怎么能随便开门呢?万一他们将院子砸了,到时候你拿什么给你家少爷赔?”   别院的下人也犯了难,但冬春说得也有道理,来人也不是他们家少爷,万一院子里真有什么损失,把他卖了也赔不起。   吴锡元搞清楚是什么情况,就赶紧让阿兴回去报信儿去。   皇后娘娘得了消息的时候,卢学舟和卢老爷也都知道了。   卢老爷气得两眼通红直奔卢学舟的院子而去,“你个畜生!给老子跪下!”   卢学舟也很无奈,他就不该一时心软,现在这要怎么解释的清?他分明跟祁如意半点关系都没有。   他跪在地上,赶紧说道:“爹,您听儿子解释啊!”   “解释?”卢老爷冷哼一声,“你还要解释什么?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就是祁如意现在是不是在你的别院里!”   卢学舟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低下了头,“是。”   “可是儿子跟祁二小姐根本就不是您想的那样!”卢学舟觉得自己还是得解释一下。   卢老爷一巴掌就甩在了他的脸上,“不是我想得那样?你分明知道为父有意让祁如意当继室,你还将她藏了起来,莫不是你觉得你这老父活得太长了,有些碍事儿了?”   这卢学舟哪儿敢承认,急忙解释道:“父亲!儿子便是死也不敢这样说啊!”   “死?你死不足惜!如今你们闹出来这一出,咱们卢家已经成了整个金陵的笑话了!”卢老爷瞪着他脸上的红印子,气得满面通红。   就在他们父子俩争吵的时候,皇上带着皇后娘娘来了。   卢老爷平素对木老爷的态度还不错,但这一回见到他们来了,脸上的怒气却更旺了。   “木老爷!你们夫妇二人莫不是也要看本老爷的笑话?”   这么多年都没人敢用这种语气跟景孝帝说话了,他抬眼一个眼神扫了过去,卢老爷接下来的话全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方才分明觉得后颈一凉,这个木老爷在那一瞬间居然起了杀意?   然而接下来景孝帝却是一笑,让卢老爷觉得方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卢老爷,我们夫妇是来帮你们出主意的。这事儿若是想要处理好,必须得快准狠,不然可真就要为了个小丫头片子搭上你们卢家几百年的名声了。”景孝帝笑着说道。   卢老爷的眉头越皱越紧,也顾不上教训儿子了,转而对着景孝帝问道:“木老爷有何高见?”   景孝帝摸着胡须笑了起来,“稿件说不上,但是目前来说,最有用的法子就是让那个祁小姐嫁给你儿子。人家小两口定了亲,若是去别院坐坐,那也没什么说不过去的。”   “不行!”景孝帝话音刚落,卢老爷赶紧出言反对。   “若是让她跟我儿定亲,那老子的脸往何处放?!”   皇后娘娘开口了,“若是您执意要娶祁如意,只怕不仅您,就连你们整个卢家,脸面都无处放了。”   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人家小姑娘,男人总是这样。   卢学舟跪在地上,听着木老爷和木夫人的话,他也清楚他们说得很有道理,但此时他却根本不敢出声。   他娶谁都行,只是现在开口定然要惹怒他爹,这种事儿恐怕还是要他爹自己想清楚才行。   卢老爷的眉头皱成了一团,景孝帝又接着说道:“你卢老爷家财万贯,什么样的女子娶不来?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毛都没长齐,值当您这样上心?”   他越是这种口气,卢老爷还越是不好表现的太上心,不然岂不是显得有些太没见过世面了? 第1253章 小道消息   景孝帝和皇后娘娘在这儿说服卢老爷,吴锡元则在门口守着,他担心祁大夫人会不择手段,便派了两个人进去盯着祁如意,可别让人将她偷偷掳走了。   暗六掀了块瓦片,悄悄朝着下边看去。   这一看,也吓了他一跳,就见到祁如意正挂在房梁上,整个人已经逐渐开始不挣扎了。   他赶紧从袖子里取出个暗器朝着绳索上打了过去,“噗通”这一声摔得可不轻。   暗六从窗户翻了进去,摸了一下她的脉搏,发现人还没有死绝,这才松了一口气。   又翻身从院子跳了出去,赶紧跟吴大人报信儿去。   吴锡元听闻祁如意不想活了,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事儿还不知道卢氏父子要如何处理,若是能让卢学舟和祁如意定亲还好说,不然只怕他们能救得了祁如意一次,却也救不了她无数次。   祁大夫人叫了半天门都没人开,气得就让人直接砸门了。   就在这时,祁府来人了,在祁大夫人耳边低声说了两句什么,祁大夫人气得一挥袖子,让几个人在此处候着,她则上了马车急匆匆地朝着自己府上赶去。   “你说老爷在家里翻找地契?”祁大夫人问道。   “正是,夫人,奴婢哪儿敢拒绝老爷?便赶紧抱着这匣子跑来寻您了。”说话的是祁大夫人身边儿的贴身大丫鬟苏蓉,她手里还捧着个黑色的漆木匣子,里头装得便是祁大夫人名下所有的地契房契。   “他要地契作甚?”祁大夫人皱着眉头想不明白。   家里从来不缺吃穿的,她也没有过分克扣过老爷的零用。   “奴婢没敢问,素芝让奴婢赶紧来寻您,她还在屋子里跟老爷周旋呢。”   祁大夫人气不打一处来,她一门心思为了家里好,可谁知道她这个丈夫居然给她来了一出釜底抽薪!真真是好样的!   暗七转头瞧着祁大夫人的马车走远了,就去给吴锡元禀报了一声。   吴锡元微微颔首,“算算时辰,他应当也是得到消息了。”   他也没料到祁大夫人能这么快就找到祁如意,只能说……一切都是凑巧了。   祁大夫人下了马车,就急急匆匆朝着自己院子里跑了进去。   祁大老爷此时就在她屋子里,她一进门就看祁大老爷拉着素芝的手腕,气得冲上去就揪他的头发,“你个杀千刀的!我在外头给你找侄女,你居然在我屋子里对我的大丫鬟胡来?!你还有没有心啊!”   素芝闻言心头一颤,急忙就跪了下来,唯恐被大夫人误会了。   祁大老爷痛得打她的手,“你个母夜叉!乱揪老子头发作甚?!不分青红皂白的,老子娶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祁大夫人一听这话,更是气得气血往脑子里翻腾。   “你说什么?!你再给老娘说一遍!”   祁大老爷怒骂:“你个疯婆子!快松手!老子没空给你打架!你快把地契拿出来!再拿些银子出来!不然以后金陵城咱们卢家可就排不上号了!”   祁大夫人原本还正生气着,又听了他后半截话,才冷静了下来。   松开手,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祁大老爷心疼地看了一眼被她揪下来的头发,解释道:“咱们跟扬州万家的生意被人截胡了。”   “那万家怎么能说变卦就变卦?!”祁大夫人也正生气着。   “也不是变卦,就是合约到时候了,这回并没有续。”   “你怎么不提前问问?”   “我怎么能想到,都合作了快十年了,他们今年会突然变卦?”祁大老爷也一阵无语。   “那不行你派个人去扬州问问?”祁大夫人说道。   祁大老爷摇头,“别想了,去了也没用,他们跟那个崔记合作了。”   “那咱们那些货怎么办?!”祁大夫人只觉得眼前有些眩晕。   “先别想货了,我这两日得了个大消息!”他压低声音,语气还有些兴奋。   “什么消息?”大夫人在凳子上坐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说是过些日子官府就要公开卖盐引了!价高者得,到时候咱们也搏一搏,若是能成了盐商,还愁赚不到银子?”即使他压低了声音,也还是能够听出其中的兴奋。   大夫人想到从前盐引子几乎都是被虞家和卢家捏着,这一回官府怎么会公开来卖?   “消息准确否?可不可信?可别咱们好不容易凑了银子,结果是个假消息,那就气死人了。”大夫人问道。   “自然是真的,今日我跟老赵他们几个吃饭,喝得兴起的时候,他才没忍住告诉了我们。说是前几日有个京里来的年轻人同他说的,说他家里有人在朝中为官!”   大夫人还是觉得有些悬,“酒桌上的话又岂能信?”   大老爷见她不信自个儿,也很生气,“怎么不可信了?我们哪一回谈生意不是在酒桌上?!这种事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等到时候错过了,你可就后悔去吧!”   大夫人被他说得也有些意动,就说道:“那便拿两个地契给你,你去换了银子,再去账上支一万两银子。”   大老爷被他气得直翻白眼,“一万两?你是打发叫花子呢?!那可是盐引子!十万两都不定能拿得下来!一万多……呵呵……”   最后大夫还是给了他十万两银子,还凑了十张地契。   “再多真就动了根基了,到时候竹篮打水一场空,你可就得吃苦了。”她说道。   大老爷也没逼她,准备拿着地契去账上支银子。   他才刚要出门,就被大夫人叫住,“拿了银子就想走?压着的那些货呢?你打算怎么办?催记几次三番坏我们好事,你就打算这么放任不管?”   大老爷轻笑一声,“便是我想放任不管,商会都不可能放过他们的,你且再忍几日。可有如意的消息了?咱们盐商和皇商都想要当!”   一说起祁如意,大夫人就更气了。   “那个死丫头住进了卢学舟的别院,如今整个金陵的人都知道了!真是丢死人了!” 第1254章 先发制人而已   “住进了卢学舟的院子?”大老爷也一脸诧异,“她怎么跟卢学舟搅和到一起了?”   祁大夫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这样打了卢老爷的脸,你说卢老爷还能替咱们说和吗?”   在大老爷心里,再没什么比当皇商更重要的了。   只要他们能当皇商,当地的官员见了都要对他们客客气气的,等到那时候他们祁家得多风光啊!   可现在眼瞅着祁如意就要坏了他的好事儿,这他能忍?   “都说好的事儿?他卢老爷想反悔?!门儿都没有!”   大夫人瞪了他一眼,“你也没将姑娘嫁给他啊!”   “卢学舟难道不是他儿子?姑娘反正也给了他家了,他自己没本事,争不过自己儿子。却反过来怪我们,这算什么事儿?”大老爷一边儿说一边儿吹胡子瞪眼的。   大夫人一听就都不乐意了,“这话你去跟他说啊!冲我嚷嚷什么?又不是我不让你去!”   大老爷一甩袖子,冷哼了一声,“你看我敢不敢说!”   转头就出了门,他才刚走出门,就见到一个丫鬟急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瞧见他就说道:“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二姑娘寻短见了!”   大老爷脸色一变:“什么?!人呢?死了吗?!”   “被人救下来了,还剩一口气,不知道能不能挺过去。”小丫鬟赶紧说道。   大老爷脸色十分难看,“她现在在何处?”   “在卢家大少爷的别院。”   “快带我去!”   大夫人一听这话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快去套马车!”   他们夫妇二人才刚到别院,就发现卢老爷也来了。   祁大老爷赶紧上前一步问道:“卢老爷,我家如意如何了?”   卢老爷看着他的脸色简直难看得不能再难看,若是他们一开始就将人关在府上,不让她瞎跑,又哪儿会有这么多事儿?   “都是你教养得好侄女!坏我府上的名声不说!还差点死在我儿的别院里!真晦气!”   祁大老爷一听他这话,哪儿还能不知道他打着什么主意。   先发制人是吧?这世上可不是谁先开口说话,谁就有理的!   他脸上的笑意一收敛,冷眼看着卢老爷,突然开口发难,“卢老爷,既然您这样说了,那在下也有个疑问,我家二小姐好端端的在灵照寺内给她祖母求情,又怎么会跑到你儿子的别院里来?!”   祁如意到底是怎么下山的,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但卢老爷想将这事儿全都甩给他,他说什么都不能答应。   “你!”卢老爷指着祁大老爷的鼻子,瞪着眼睛,今天他都要被气死了,这个祁富贵还来添油加醋!   没想到祁大老爷又接着说道:“卢老爷!今天这事儿您若是不给个说法,我们祁家也不是好惹的!”   祁大夫人一听他这话,担心他开罪了卢老爷,急忙扯了扯他的袖子。   却被祁大老爷一把甩开了,“妇人家家的,莫要多事!”   祁大夫人气到不行,但是在外头还是很给他面子的,暗自咽下了这口气,想着等回去了再好好跟他算账!   卢老爷一开始还是很生气的,后来他渐渐地也搞清楚了祁大老爷的用意,就冷笑一声,“祁富贵,你当真以为这样威胁我,我就会如你所愿了吗?”   祁大老爷面色不变地说道:“我可没威胁你,我侄女都快没命了,我这个当大伯的,若是不闻不问,那还像话吗?!”   吴锡元在门外跟着看了这样一出闹剧,最后摸着下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为什么卢老爷就可以牵线让祁大老爷当皇商呢?他到底走的是谁的门路?   那边儿祁大老爷和卢老爷争论了半天也没争出什么结果,可笑的是他们两人分明就是打着祁如意的名号来的,从头到尾却没有一个人进屋子去看祁如意一眼。   祁如意躺在床上,脖子上的勒痕十分明显。   听着外头的吵闹声,她眼泪逐渐夺眶而出,顺着她的眼角流进了发间。   “小姐,您别哭啊!”冬春见她哭了,急忙拿出帕子帮她擦眼泪。   天知道方才她进屋看到自家小姐倒在地上的模样,差点没吓死。   祁如意问道:“是谁救了我?”   冬春摇了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奴婢从外头回来,您就已经倒在地上了。”   祁如意想到背后可能还有人监视着她,说不好就是卢老爷的人,顿时只觉得后心一凉,更活不下去了。   “救我干什么,我如今名声也坏了,不如让我下去跟我爹娘一家团聚,到时候兴许还有人疼疼我。”她的声音有些暗哑,一说话还有些钝钝的痛。   她这样一说,冬春就直接扑在了她身上,声泪俱下地道:“小姐!您不能想不开啊!您若是没了,奴婢要怎么办?!”   卢老爷听着里头的动静,担心祁如意不想活,就立刻带着人进了屋子。   祁大老爷夫妇见状也跟了上去,祁如意不能出事!不然他们跟卢家就彻底没关系了。   他们进去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祁如意,只见她闭着眼睛,脖子上的伤痕触目惊心。苍白着一张脸,当真跟死了一样。   祁大夫人吓了一跳,赶紧上前伸手摸了一下她的鼻息,见着人还有气,这才松了口气。   “你这孩子,作甚这么想不开呢?受了什么委屈,跟你伯父和伯母说啊!我们都会替你做主的。”   祁如意听着她这话,说得比唱得还要好听,可是将自己逼上绝路的,难道不就是他们吗?   她闭着眼睛,根本不想搭理他们。   最后还是卢老爷看不下去了,对着他们说道:“咱们出去再说,让这孩子好生休息休息。”   他们去了隔壁屋子,三个人坐在一张桌子边儿上,卢学舟就站在一旁。   祁大老爷抬眼看了一眼卢学舟,冷哼一声,这才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意何为会在你这儿?!务必老实说来!差点闹出人命来!本老爷必须得替我家二姑娘讨个说法才行!” 第1255章 还请大老爷成全   卢学舟早在府上跟他爹和木老爷他们商量好了说辞,就说道:“如意跟小侄情投意合,是我将她带到别院的,还请大老爷和夫人将如意许配给小侄,小侄定然会好好待她的。”   祁大老爷和大夫人两人听了卢学舟这话很是惊讶,他们夫妇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祁大老爷会意,直接一拍桌子,斥责道:“胡闹!你若是对如意有意,只管带着媒人三书六聘来我们府上提亲就是!怎的能擅自将如意接到你们别院来?!真当我们祁家是软柿子?!”   卢学舟跪在了地上,“小侄自知有错,认打认罚,还请大老爷成全。”   祁大老爷还想再训斥,却被桌子底下的祁大夫人掐了一把,示意他适可而止。   这时候卢老爷也开口说话了,“我们卢家也是诚心要跟你们祁家成为一家人的,祁大老爷,您就成全了这两个孩子吧?”   祁大老爷假装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也罢!学舟本身也是青年才俊,也不算辱没了我家二姑娘!待到我百年后见到了我家兄弟,也好跟他交代了。”   卢学舟听了这话,忍不住有些嗤之以鼻。   都这时候了,他想起来他家兄弟了?他家祁如意不想活了,难道不是被他们逼的?   他现在也是缓兵之计,暂且将他们稳住再说吧。   就算他愿意娶祁如意,祁如意那边儿想不想嫁,还另说呢!   他们两人的亲事这样就算定下来了,祁大夫人去祁如意的房间跟她说了一声,便带着人回去了。   祁如意躺在床上,直愣愣地看着头顶的房梁。   冬春却是真心实意替她高兴的,六十的老头子换个青年才俊,这不是大好事吗?!   “小姐!可真是太好了!咱们金陵城便是比卢老爷好的年轻人也没几个了!您嫁给卢少爷也保全了名声,您可以不用死了!咱们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祁如意此时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心理,她依旧一言不发。   忽然卢学舟从门外走了进来,冬春吓了一跳,急忙从凳子上站了起来,想着卢学舟日后就是他们家姑爷了,便对着他行了一礼。   卢学舟摆了摆手,“你先下去,在门口守着,不要让别人进来,我有话要跟你们家小姐说。”   两人都定亲了,再加上冬春还是比较信任卢学舟的,便应了一声,行了一礼,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卢学舟这才对着祁如意说道:“祁二小姐。”   祁如意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了他。   卢学舟看出了她眼中的迷茫,便同她说道:“想必你我两定亲的事儿,你大伯母已经同你说了吧?”   祁如意微微点了点头,卢学舟又接着说道:“你别担心,这只是缓兵之计,你若是不想嫁给我,待过两日我便让人将你送走。你离开金陵,隐姓埋名,日后若是能碰上个真正你心悦的人,便嫁给他。”   祁如意听了他这话,也是一愣,显然有些在意料之外。   “你……不愿意娶我?”她问道。   卢学舟摇头,“与我而言,娶谁都是一样的。”   “那便不走了,我嫁给你,以后你若是再有心悦的人,我也不会干涉你们。”想到娶了她就占了正妻的名头,她又补充了一句,“到时候你休妻也可以。”   卢学舟之前帮她从卢府逃脱,搭上了自己的名声,这一次若是自己再走了,不又给他留下了一堆烂摊子吗?   再说了……她自幼在金陵长大,出了金陵,当真没有地方可以去。   卢学舟一愣,“那这事儿便先这样订了吧,我回了,待会儿你大伯母他们应该会接你回去。”   因着和卢学舟定了亲,这回大夫人对她还是很客气的,毕竟她也算是替她换到了她想要的东西。   吴锡元回到府上,同景孝帝说起了这事儿。   景孝帝说服卢老爷让他给祁如意和卢学舟二人定亲,自然也听闻了这两家的纠葛。   但是卢老爷曾经允诺会替祁家引荐,让他们成为皇商,这一点他却从未听说过。   “卢家居然还有这等本事?”景孝帝反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至于是不是真的,还得仔细考究,臣好奇地是……他们到底走得是谁的门路呢?”   景孝帝也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当中,须臾之后,才喊了一声,“赵昌平!”   赵昌平从门外走了进来,“老爷!”   景孝帝问道:“皇商是由谁选出来的?”   赵昌平回答道:“回老爷的话,宫里的事儿您还是得问问夫人啊……”   景孝帝眉头一皱,随后便说道:“去给我将夫人找过来。”   今儿他也算是帮了皇后一回,她应该不会再给自己甩脸色了吧?   赵昌平走后没多久就将皇后娘娘请了过来,皇后娘娘路上也知晓了皇上将她叫过来的用意,再听皇上问起,她便直接回答道:“内务的事儿乃是臣妾的族弟管的,想必您比臣妾要更清楚才是。”   从她被家里人送进宫那日起,她便再也没有见过娘家人。   原先爹娘还在的时候也只能远远地在宴会上瞧一眼,不是她不想见,而是皇上不允许。   自从她爹娘去世之后,她娘家人早就被皇上养废的差不多了,做出什么事儿来她都觉得司空见惯。   皇上一听皇后娘娘这话,眉头一皱,“徐鹏清?”   皇后娘娘没有说话,皇上自己倒是陷入了沉思当中。   徐鹏清是个庸才,他心里知道,当初他特意提拔了这个徐鹏清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   干不了什么大事儿,就给宫里当个采购吧!这种有油水的活儿给了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倒也能显得他跟皇后伉俪情深。   莫非是徐鹏清干出来的好事儿?   “正是,只是徐鹏清臣妾自他幼时便再也没见过,皇上真要问起,臣妾也只能说声不知道了。”   皇上见状也摆了摆手,“罢了,此事你别管了,朕自会查清楚。”   说好的自己会查清楚,皇后娘娘前脚刚走,他后脚就将此事甩给了吴锡元。   吴锡元:“……” 第1256章 明码标价   吴锡元得知皇上将查徐鹏清的事儿交给自己了之后,也仅仅只是沉默了一瞬间,就释然了。   皇上此次微服私访,也没带几个人,这事儿交给他那是板上钉钉的,不然皇上何苦这样费劲儿将他带出来?   只是要怎么才能从卢老爷的口中套出话来呢?吴锡元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要去寻个人帮忙。   他跟阿兴交代了一声,“你回去跟夫人说一声,就说我有要事出门一趟。”   阿兴应下,他则带着暗六暗七出门了。   阿兴和阿奎两兄弟一开始就跟着他们的,如今卢府总让他有种不大放心的感觉,还是将自己人留在九月身边儿,他才能更加放心一些。   他从卢府出去之后,便直接去寻了崔庆夫妇。   他们两人有钱有闲,开了个崔记布庄,将原先自家的老工人叫了回来,工钱出得比别处都高。   人都是念旧情的,崔家一直对他们也都挺好,他们便陆陆续续都回来了。   有自己的工人,也有自己的染色工艺,再加上固定的布匹货源,他们的布料价格也不贵。   对金陵城原本的老派布庄冲击很大,就比如说祁家。   这阵子崔记的生意极好了,大家都在等着商会出面将他们撵走。   可谁知道商会居然一反常态,根本没有管此事的意思。   吴锡元找上崔庆的时候,他们夫妇两人正在自己院子里看着一堆舶来品,卡里尔公主那叫一个兴奋。   “真好看!你都在哪儿买的呀?”卡里尔公主问道。   “就在码头,我今儿正好路过,瞧见有人卸货,就买下来了。”崔庆笑着说道。   他自个儿对这些小玩意儿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想着他家公主可能喜欢,就全都给带回来了。   看着公主高兴的模样,他的银子也没白花。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一个侍女就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他们夫妇二人行了一礼,“公主,驸马,吴大人来了。”   卡里尔公主看向了崔庆,没有说话。   崔庆会意,直接说道:“快请!”   吴锡元被侍女带着走了进来,就对着他们夫妇二人一抱拳,说道:“突然上门叨扰,还请二位原谅则个。”   崔庆摆了摆手,“都是自己人,何须在乎这些繁文缛节的?”   卡里尔公主也在一旁说道:“正是这个理儿,大人上门来,可是遇上麻烦了?”   当初皇上他们住进卢家的时候,他们家的院子还没拾掇好,不然住进他们这儿岂不是更好?   吴锡元摇了摇头,“两位无须多虑,并不是遇上什么麻烦,只不过确实有需要二位帮忙的地方。”   “何事?”崔庆反问道。   吴锡元笑了笑,“祁家因为卢老爷可以给他们引荐,让他们争一争皇上,才允诺将自家的二小姐嫁给卢老爷。如今咱们既然知道了,少不了要去跟他们争一争。”   崔庆明白了,“吴大人是想要我们去争?”   吴锡元点头,“若是崔大侠可以伸出援手,那确实再好不过了。”   卡里尔公主听了他这话,却想到了另外一层,“吴大人,卢老爷不过是个金陵城的商贾,他怎么会有这种通天的门路?”   吴锡元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个卡里尔公主当真是个聪明人,跟聪明人讲话实在简单。   他勾唇一笑,“正是因为如此,才需要二位相助啊!”   还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徐鹏清的事儿,一个商贾不可能直接认识徐鹏清,中间兴许还有旁人穿针引线。   且徐鹏清到底是皇后娘娘的族弟,此事若是传出去了,对皇后娘娘的影响也并不是很好。   他这样一说,卡里尔公主就明白了,“看来……吴大人并不是想要我们去争这个皇商的位子,而是想要我们帮着查案啊!”   吴锡元拱了拱手,“端看公主殿下和崔大侠愿不愿意出手相助了。”   话虽如此,但吴锡元原本就是替皇上办事儿的,他们夫妻两人哪儿有拒绝的余地?   再说了,他们想要将崔记布庄重新开遍整个江南,祁家本来就是一块垫脚石。   拿祁家开刀,也是一举两得的事儿。   卡里尔公主夫妇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看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崔庆回答道:“此事我们夫妇应下了,只是我们从未跟卢老爷打过交道……要怎样才能让他帮我们呢?”   吴锡元想了想,“这个卢老爷有一爱好,他很喜欢收集古董字画,特别是那些孤品。东西我也给你们带来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回头看了一眼暗六。   暗六将手中的卷轴递了过来,吴锡元接过又转而递给了崔庆。   崔庆看不懂什么孤品不孤品的,卡里尔公主再怎么聪明,对大夏朝的文化也不甚了解。   既然吴锡元说是,那定然是真的。   “既然敲门砖也有了,那明日我夫妇二人便去拜会一下那位卢老爷!”崔庆说道。   吴锡元忽然想到了什么,跟崔庆又叮嘱了一句,“崔大侠,您此番前去,最好莫要带上公主殿下。”   “为甚?”卡里尔公主问道。   吴锡元叹了口气,“那位卢老爷是位好色之徒……”   话也没说话,卡里尔公主夫妇二人就都明白了。   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崔庆也说道:“既然如此,夫人便在府上等我回来吧。”   吴锡元见他们应下了,便又提出辞行。   卡里尔公主夫妇二人亲自将他送了出去,他们既然要上门拜访,自然不能空手而去,还需再稍稍准备一下。   .   这天下午卢老爷就收到了崔家的拜帖,卢老爷先前儿从未跟崔家打过交道,收到拜帖也十分惊奇。   “崔家?他们来做什么?”他问道。   “老爷,崔家人说他们偶然寻得一副刘公的画,想跟您一同品鉴。”管家说道。   卢老爷啧啧两声,“投其所好啊?看来这崔家人来找本老爷,也是有所求。”   管家又问道:“那您是见还是不见呢?”   卢老爷笑了起来,“自然是要见的,他们这也算是明码标价,我们生意人讲究个买卖不成仁义在。再说了,买卖到底成不成,不还得见过之后再说?” 第1257章 听说您有门路   管家明白了,“那老奴就便让人出去给他们回个话。”   卢老爷微微颔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应了一声,“去吧。”   其实都不用问,他约摸也能猜到崔家的来意。   皇商啊……哪个做生意的会不动心呢?   翌日一早,崔庆便独自带着礼物以及自己的敲门砖一并来了卢家。   从他进门那时候起,吴锡元和皇上等人就都知道了。   崔庆将画和礼物一并摆在了卢老爷的桌上,“不过是一点心意,还请卢老爷笑纳。”   卢老爷看着面前的东西,先打开卷轴瞧了瞧,又随手翻看了两个盒子,才笑着说道:“崔老爷,您是为何而来呀?”   崔庆也开门见山地说道:“自然是为了皇商而来,听闻卢老爷有门路……不知……能否……”   卢老爷笑了笑,扫了一眼桌子上的东西,说道:“崔老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只凭借这些东西……估摸着您的想法要落空了。”   崔庆明白了他的意思,便说道:“卢老爷,您多虑了,这些东西不过是想您给个机会,让我们家和祁家能争上一争罢了……”   言下之意,就是说,你若是能答应,好东西还在后头呢。   卢老爷这才满意地笑了起来,“跟敞亮人讲话就是舒坦,崔老爷您既然这样讲了,那本老爷还就做主了!让您和那姓祁的争上一争!”   崔庆也笑着道:“人人都知道祁家和卢家是亲家,到时候还希望卢老爷能公证一些啊……”   “好说好说!”   崔庆送来了这么多好东西,卢老爷自然是要设宴款待的,酒饱饭足之后,卢老爷抱着一房小妾喝上了头,崔庆才默默地辞行了。   管家将他送走之后,才又来见了卢老爷。   “老爷,人已经送走了。”   卢老爷喝了小妾送到嘴边儿的一杯酒,才问道:“老钟,你说他们是怎么知道我有皇商的门路呢?”   管家摇了摇头,“老奴也不知道,不然……等下次人来的时候,咱们再问问?”   卢老爷轻笑一声,“这还用问?定然是木家人告诉他们的。”   “木家人?他们不是外地人吗?可这个崔老爷似乎是个扬州人,老奴听他那腔调十分熟悉。”   “虽然本老爷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有什么联系,但此人突然寻上门来,定然跟木家人脱不开关系。”他似乎很困,说着话眼睛都眯起来了。   “这个木老爷也是个不简单的,不知道他们都是什么来头。”   说是来做生意的,却也不见怎么跟人打交道,就像是带着家里人游山玩水似的。   “木老爷这些日子都见过什么人?”卢老爷问道。   “见了两个厨子,似乎是想在金陵开酒楼。”管家说道。   卢老爷微微颔首,“罢了,先盯着吧,看看他们还有没有什么出格的事儿。”   他话音刚落,一个小丫鬟便从外头走了进来,“老爷!木老爷来了。”   卢老爷睁开了一只眼睛,“哦?这样巧的吗?才刚提了他一句,人就来了。罢了,将他请去堂屋,老爷我这就过去。”   他将身边儿的小妾随手就打发了,起身稍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就朝着门外走去。   见到景孝帝,冲着他拱了拱手,“木老爷怎的来了?”   景孝帝笑了起来,“不过是这两日听到些许传闻,来跟卢老爷说道说道。”   卢老爷一挑眉,“哦?有何传闻?”   “听闻……卢老爷有皇商的门路?”景孝帝压低声音问道。   卢老爷没想到他问得是这事儿,微微一愣,“木老爷,您是从何处听说的?”   景孝帝笑了起来,往椅子上一靠,问道:“您就说有没有吧?”   卢老爷没有说话,景孝帝就当他是默认了,便又接着说道:“若是您真有这门路,不如也帮在下引荐一二?待到事成之后,在下绝不会亏待卢老爷的。”   卢老爷沉默了,良久之后,才说道:“是有门路,但……”   景孝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这才说道:“但需要的银子可不少,咱们老哥俩也算是有交情,但这银子也不能省。毕竟这银子也不是给我的,而是给上头的。”   景孝帝一听这话,顿时笑了,“应该的,应该的,卢老爷您费心费力,该给您的也一个子儿都不会少。”   卢老爷跟景孝帝又说了半晌话,待到景孝帝走了,卢老爷才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琢磨了起来。   卢老爷也想走这条门路?那为何他先前儿还要将自己有门路的事儿宣扬出去?这……   难道不是他?   景孝帝从卢老爷屋子出来的时候,还扯了扯嘴角,眸子里是寻常人都看不透的意味。   吴锡元得知景孝帝去见了卢老爷,也有些奇怪。   皇上有时候确实让他看不太懂,上一世的他其实跟穆王爷相处的机会更多一些,至于早逝的景孝帝……他真的不太了解。   但是目前看起来,景孝帝的性子真的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喜怒无常,但有时候却又十分宽宏大量。   他这时候去见卢老爷,到底是为了何事呢?   皇上自然不可能事事跟他报备,他也无从打听,便也没多管。   直到某一日,苏九月从皇后娘娘那儿回来,跟他说景孝帝去皇后娘娘那儿拿了两个孤品书籍送给了卢老爷,皇后娘娘气得中午都没好好吃饭。   吴锡元现在脑子的对“孤品”二字十分敏感,他才刚一听,脑子里忽然就冒出了一个想法来。   莫非……皇上也是为了走皇商的路子去的?   吴锡元还没确定皇上的意思,崔庆就来给他送信儿了。   “什么?卢老爷有门路的事儿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吴锡元一惊。   阿兴微微颔首,“正是如此,崔大侠派来的人就是这样说的。”   这一滩浑水怎么越来越浑浊了……   吴锡元觉得自己还要去跟皇上商议一二,就又去求见皇上,将此事告知了皇上。   谁知道皇上却只是抬头看了他一眼,乐呵呵地说道:“无妨,因为消息便是朕让人放出去的。” 第1258章 担心你将名额许了别人   吴锡元一整个就愣住了,皇上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景孝帝成功被吴锡元呆呆愣愣的模样取悦到了,都说吴锡元是聪明人,可如今就连聪明人都猜不到他的意图。那岂不是说明,他比聪明人还要更胜一筹?   “皇上,您这是为何?”吴锡元决定还是直接问吧,皇上的思维方式跟寻常人不大相同,多少有些难以捉摸。   景孝帝笑着说道:“不过是想着浑水好摸鱼罢了,吴大人按着你的意思去查就是。”   吴锡元:“……”   您都将水搅浑成这模样了,他还怎么去查?   从皇上的院子出来,阿兴又给他送来了崔庆送来的信儿。   崔庆也是在询问这个门路的事,怎么会传得人尽皆知呢?   吴锡元叹了口气,最后也只是回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金陵城这阵子怕是要动荡起来了。”3叹了口气。   崔庆也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咱们后来者肯定也争不过本地人。”   卡里尔公主瞧着他垂头丧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怎么?你还真想当这个皇商啊?”   崔庆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最后才说道:“也不是非当不可,就是被其他人挤下去,心里有些不大舒坦。”   卡里尔公主在他的眉心点了一下,“待咱们生意做起来,我去求求皇上去。咱们本就是能面圣的人,不比那个什么劳什子卢老爷强?现在还不知道他所谓的门路到底是什么呢!”   崔庆听了也笑了起来,“说得也是。看来去巴结卢老爷倒不如来巴结我夫人。”   卡里尔公主也跟着笑,在一旁椅子上坐了下来,冲着他说道:“今儿也不知怎的了,肩膀有些酸呢!”   崔庆会意,“待为父给你捏捏。”   侍女在一旁看着他们夫妻两人的互动,也掩唇轻笑了起来。   而此局势之下,最头疼的莫过于卢老爷了。   原本他只用应付祁大老爷,如今还要应付城中的其他老爷,以及祁大老爷。   祁大老爷这会儿就气势汹汹地坐着自家马车杀去了卢府,“这个狗东西!他卢老爷非得给本老爷个说法不可!”   他这些年没少给他送东西,甚至连自家侄女都送给了他。   虽说中途出了岔子,侄女成了他家儿媳妇,但那也是他自己没本事。   如今他居然搞这一出?他若是今儿跟他说不出个一二三四五来,他祁富贵跟他没完!   祁富贵坐在马车上,已经想好去了要如何质问卢老爷了,可是却没想到卢老爷居然直接称病,闭门谢客。   祁大老爷气得砸门,也被卢家的下人好言劝了出来。   卢老爷虽说可以将其他客人挡在门外,但是在他家里的木老爷他却没办法不见。   景孝帝去了卢老爷的院子,直接开口就问道:“卢老爷,听说您身子不适?我来得时候带了家里的大夫,不然让她过来给您瞧瞧看?”   卢老爷苦笑着摇了摇头,“您看我这像是有病的模样吗?我哪哪儿都好得很呢!就是这门路……”   他一说门路,景孝帝直接变了脸色,“卢老爷,我正要问你这事儿呢!如今金陵城这事儿都传遍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事儿您可不能留给别人啊!咱们都是一个屋檐下的兄弟……”   卢老爷心里苦啊,他也是商人,此事原本就是他拿出来忽悠祁大老爷的。到时候他自个儿再成了皇商,祁大老爷心里就是有再多的不痛快,也都只能忍下来。   可是现在突然一夜之间,风言风语就传得人尽皆知了。   这还不是最可怕的,最怕则是……   此时的他就像是吃了黄连的哑巴,实在是有苦说不出。   他随口将景孝帝应付了出去,让他先回屋等消息,他自个儿则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还不到正午,果然那位就送来了拜帖。   “曲老爷的送来的拜帖吗?”他看着管家手中的信函,问道。   管家点了点头,“正是。”   “他们有说什么时候到?”他问道。   “曲老爷此时正在门口候着呢。”管家说道。   卢老爷知道自己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曲老爷他就是不想见,也不得不见。   不然,等到他被满城商贾联合起来孤立的时候,他就会知道人生有多艰难。   曲一高便是金陵城商会的会长,做陶器生意的,也是上一任皇商。   卢老爷如今大张旗鼓的要抢人家饭碗,曲一高能找上门来,也实属正常。   他让人将曲一高请了进来,曲一高比他还要年轻许多,如今刚四十出头。   在人才济济的金陵,也是个风流人物。   他亲自迎到二门,见着曲一高,便跟对方行了一礼,“曲老爷!许久不见啊!”   曲一高身着一身月白色长袍,听了他这话,轻笑一声,“是啊,许久未见,若不是金陵城风言风语传得要淹死人,本老爷还不知道卢老爷志向高远。”   卢老爷假模假样地叹了口气,“风言风语能有几句是真的?还请曲老爷莫要往心里去啊!”   曲一高一挑眉,看着他脸上的褶子,以及皱成一团的五官,一挑眉问道:“本老爷也不想往心里去,这不……才亲自上门拜访,想要亲口问一声吴老爷,那写风言风语有几分真呢?”   卢老爷自然是极力否认,“都是假的!曲老爷千万莫要信!”   “可我听闻卢老爷这阵子收集了不少古董字画呢!”曲一高问道。   他说话的音调都高了几分,正在这时,景孝帝又来拜访了。   卢老爷刚说跟下人说让他们先将木老爷劝回去,景孝帝就带着人进来了。   “我说呢!今儿卢老爷为甚不见我,原来是府上又来了新的客人。”他一边儿笑着,一边儿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卢老爷有些气急,“不是让你过会儿再来么?!”   景孝帝顿时脸色就沉了下来,他看着卢老爷的眼神阴骛,卢老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他这才咧嘴轻笑一声说道:“我这不是担心卢老爷您轻易就将名额许了别人吗?” 第1259章 各用各的法子   说完,他便看向了曲一高,“这位……是何许人也?居然能让卢老爷在养病期间接待,看样子也是个不一般的关系。”   曲一高看着面前这个男人,问道:“你又是何人?”   景孝帝才不会回答他,“你可甭管我是何人,左右跟你想要的是一样的东西。”   “卢老爷?”曲一高看了一眼想原地消失的卢老爷。   卢老爷从未这样讨厌过木老爷,甚至开始后悔当初为什么会让他住进自己家里。   哦,对了,木老爷说他家里还做兵器生意。   他是为了兵器。   他们手里还有一匹前些年积攒下来的铁锭子,这几年朝廷管得严了,这么大一匹铁锭子想要出手很难不被人发现。   所以他才打上了木老爷的主意,这阵子对他也挺客气的。   可谁知道他夫人搅乱了自己的婚事,他又搅乱了自己的计划!   简直就是个搅屎棍!   “木老爷!您少说两句行不行?!”他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   景孝帝却靠在椅子上,翘起了二郎腿,“当然不行,今儿话本老爷就放在这儿了,这个皇商!本老爷当定了!”   曲一高也是头一次见这样嚣张的人,明明是求别人办事儿,却跟祖宗似的。   “这位木老爷?您想从我手中抢下这个名额?”   景孝帝笑了笑,“抢这个字用得未免有些太不恰当了,曲老爷,咱们生意场上的事儿,哪儿能用得着抢呢?不都是公平竞争?”   曲一高轻笑一声,“真不知道卢老爷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整个金陵能从本老爷手里将名额抢走的人,还未出生呢!”   曲一高说完又转过头去看卢老爷,跟他说道:“那位前阵子跟本老爷是闹了些不愉快,但我们的关系也不是你这种小人能算计的。”   他这话一出,卢老爷的脸色立刻就变了。   曲一高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卢老爷说道:“今儿本老爷过来,就是想同你说一声,还请卢老爷自个儿心里有点数,莫要收了太多礼,最后收不了场。”   他笑着从屋子里走了出去,桌子上的茶水却连动也未动。   卢老爷的脸色实在难看,一直到曲老爷不见了踪影,他才看向了景孝帝,怒气冲冲的说道:“木老爷!您这是作甚!?我先前儿答应您的事儿,自然会替您想法子,您在旁人这里拆我的台,咱们还怎么成事儿?”   景孝帝看着他生气,却一点儿也不生气,而是问道:“那个曲老爷是何许人也?他说得那人是谁?”   “无可奉告!”卢老爷一挥袖子,转过身给了他一个背影。   景孝帝却道:“卢老爷您自个儿定然是比不过曲老爷的,但是若是我二人加起来,未必不是他的对手,您忘了我府上是做什么生意的了?”   卢老爷皱着眉头,有些心动,景孝帝又循循善诱地道:“实不相瞒,我们府上也是有些门路的,不然也做不了这种生意。卢老爷若是肯助我,待我拿到皇商的名额,定然第一个跟您合作,到时候我们俩家强强联合,整个金陵城……不,整个大夏朝的银子!都将会收入我们的囊中!”   看着木老爷的手指一个一个的攥紧,一副尽在掌控中的模样,卢老爷彻底陷入了沉思。   “木老爷,您先回去。再给我些时间,待我做了决定,再好好跟您商议。”   景孝帝左手在扶手上一撑,站了起来,两手顺势背在了身后,对着木老爷笑了两声,“卢老爷,您可快些给我个答复啊!我的耐心并不是很好,若是您不帮我,只怕我就要找别的门路了……”   撂下这话,他便直接抬脚出了门。   只留下卢老爷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脸色阴沉的可怕。   .   曲一高出了卢家的门,坐着马车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己府上走去。   却没想到才刚走了一般,突然马车一震,停了下来。   没过多久,外头下人们禀报的声音也传了进来,“老爷,车辙断了。”   曲一高叹了口气,从马车上走了下来,“罢了,本老爷自个儿走回去。”   “老爷回去还远,不然您再等等,奴才让人骑马回去再套辆马车过来。”底下的人说道。   曲一高摆了摆手,“无妨,我慢些走就是。”   就在这时,突然一个马车迎面走了过来。   曲府上的下人急忙上去交涉,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老爷!对面那位吴老爷说是可以顺路送您回府上去。”   这样最好了,他们老爷不用等马车,也不用走路!吴老爷真是个好人。   谁知道曲一高却是眉头一皱,拒绝了来人的好意,“不用,素不相识之人,无须麻烦。”   吴锡元正好走过来,就听到了这话,便对着他一拱手,“这位老爷,您的马车坏了?”   曲一高看着面前走过来的年轻男子,瞧着约摸就二十出头,面如冠玉,气质非凡,也不知是哪家的少爷。   再听他的口音,虽说说着官话,但却像是北地的口音。   “不巧马车坏在了路上,拦了您的去路,实在抱歉,还麻烦您略微绕一下路。”曲一高回复道。   吴锡元却笑着说道:“无妨,出门在外的谁还没遇上点麻烦事儿?不知老爷住在何处?在下顺路捎您回去吧。”   曲一高府上的下人也上前说道:“老爷,这位便是那位吴老爷。”   曲一高还是坚持拒绝,“吴老爷想必还有其他事儿,特意送我们回去,不是耽误别人吗?罢了罢了,本老爷等等就等等吧!”   吴锡元摇头,“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跟人约了去秦淮河听曲儿,如今时候还早,先送曲老爷回去也好。”   见曲一高还想再拒绝,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如今路也被您的马车挡住了,左右我都是要掉头绕路的,送您一程,结个善缘罢了。”   底下的下人也在他身边儿压低声音说道:“是啊,老爷,您不是……还约了客人吗?”   曲一高想到自己约好的那人,最后叹了口气,“那就……麻烦吴老爷了。” 第1260章 把柄   曲一高上了吴锡元的马车,两人难免就要闲聊两句。   “吴老爷是从何处来的金陵?”曲一高问道。   吴锡元笑了笑,“从雍州而来。”   曲一高摸了摸胡须,恍然大悟状,“边城啊!就说听闻吴老爷的口音不像是当地人,吴老爷来此地是做生意的?”   吴锡元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许,叹了口气,“是啊。”   曲一高瞧着他着模样,就顺口问了一句,“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吴锡元又接着道:“我们是做茶叶生意的,收到的茶叶都运去了西域,只是原本说好的茶商却突然改了价,实在让人有些难办。”   吴锡元才说了一句,就改了口, “瞧我,跟您说这些作甚?我想着既然都来金陵了,便在此处转转,若是实在寻不到合适的,我便再去杭州看看去。”   他若是顺势找曲一高帮忙,曲一高就要怀疑了,今天碰上这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巧合。   可是吴锡元只是顺口一说,便再没有要同他细说的打算了,倒是让曲一高觉得兴许也能帮帮他。   “吴老爷这样年轻,便来跑这么远来到金陵,实在厉害。”   吴锡元谦虚地笑了笑,“曲老爷过奖了,不过是生计所迫罢了。”   “我瞧着吴老爷您当真不像是生意人,反倒是像个读书人。”曲一高又道。   “原先家中还殷实的时候,曾读过一阵子书。”   ……   两人一问一答间,就到了曲家门口。   马车在门口停下,下人将曲一高扶下了马车,吴锡元也跟着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曲一高对着吴锡元一抱拳,说道:“多谢吴老爷送我回来,还请吴老爷去我府上喝杯茶水?”   吴锡元也回了一礼,才说道:“曲老爷客气,只是我还约了人,便不上门打搅了。今日不过正好碰上,您也莫要放在心上。”   等着吴锡元的马车走了,曲一高才对着自己府上的下人说道:“去派人跟上这个吴老爷,看看他都见了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是!”   也不是他多疑,实在是这个吴老爷出现的太过巧合了。   即便是他什么要求都没提,他也依然会觉得奇怪。   “老爷,您先回屋吧?方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管家拱了拱手,说道。   曲一高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他今日倒是来的早。”   平素他们约好的时间,方恪从来不会按时到,总要晚上那么两刻钟,来显示自己身份有多尊贵。   今儿倒是等不及了,居然还会提前到?   管家也没敢多说话,那位再怎么样,也不是他能瞎说的。   曲一高进了院子,才刚到堂屋门口,一个人就急匆匆地迎了出来。   “老曲!你可算回来了!真真儿是急死我了!”   曲一高脚步没停,大步朝着他走了过去,待到他的面前,才冲着他拱了拱手,“方大人,让您久等了。”   方恪摆了摆手,“无妨,您回来了就好,咱们进屋再说。”   曲一高领着他一同进了屋子,面对着和他年龄相仿兄弟,先发制人开口说道:“方才我去了趟卢家。”   方恪眉头一皱,“听您这话,想必外头的风声你也都听说了?”   曲一高的唇紧紧地抿在一起,眉头也皱成了一个川字。   “自然是听说了的。”   方恪急忙解释,“曲老爷,莫要听他们瞎说,先前儿那个卢老爷是来寻过我,可我什么都没答应他啊!”   曲一高轻笑一声,“方大人说得在下自然是会信的,只是……那些古董……莫非是卢老爷自己寻给自己的?”   方恪点头,“应当是了,我便是再喜欢古董字画,八成是卢老爷来离间咱们的。”   曲一高看着他,却见他压根不敢直视自己,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便又接着说道:“那这个卢老爷心思还真多啊!方大人,还请您莫要忘了,这些年从我手中都得到了多少东西。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您换了卢老爷,姓卢的恐怕没这么多东西孝敬您的。”   方恪最讨厌曲一高这一点,总是有事儿没事儿就威胁他。   分明两个人是各取所需,怎么就好像自己是攀附着他了?   他十几年寒窗苦读才中第,入了官场,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过曲一高还有一句话说得没错,现在他们两人确实是一条船上的蚂蚱,他手里有方恪把柄,同样方恪也有他的。   他们两人也不能彻底鱼死网破,不然谁也讨不到好。   “曲老爷您放心就是,那个姓卢的想跟我合作,只能等下辈子了!”   ……   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虚与委蛇,说了半晌,转过头就各有打算。   方恪才刚回到府上,就收到了下人送上来的信函。   “老爷,这是借住在卢老爷府上的木老爷送来的。”下人抱上来一个人头大小的木头匣子。   “木老爷?又是何人?”方恪问道。   “奴才也不知晓,整个金陵城没人知道他的来历,就连卢老爷也不知道,只知道他姓木。”下人恭恭敬敬地说道。   方恪眉头一皱,视线落在了他送来木匣子上。   “他有送信过来吗?”   “没有,只送来了这个木匣子,也未曾让人捎话过来。”下人回复道。   方恪看着漆黑的木头匣子,眉头皱得更紧了。   “打开看看。”   下人应了一声,上前将木头匣子打开,露出了里边的一块黑乎乎的东西。   方恪拿了出来,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这是什么。   “大人,这底下还有封信!”下人抱着木头匣子,从里头掏出来一个信封。   “呈上来!”   方恪将被蜡封住的信封撕开,从里边抖出一张信纸来。   信上写着,【玄铁一块赠予方大人,还请方大人择日一同共商大计。】   玄铁……   玄铁做什么的,他也是知晓的。   只需要往普通铁器里边加一点点,便会成为削铁如泥的利器。   “卢老爷送来的信呢?!快给本官找出来!”方恪开口说道。   下人急忙从一堆信中将卢老爷送来的那一封找出来,递给了他,“老爷,在这儿了。” 第1261章 下套   方恪急忙从下人手中接过这一封信,撕开信封,打开信纸看了起来。   卢老爷的信上写明了这个木老爷的身份,【木老爷是从京城来的商人,明面儿上做丝绸和瓷器的生意,但暗地里却做兵器生意……】   兵器生意啊,那是一般人能做得了的生意吗?   寻常人带把大刀出门都会被不停盘问,大批量的兵器,又是怎么运输的呢?   从前的白家是做这生意的,后来白家倒台了之后,再没有人能将兵器运得出去。   原先囤起来的铁锭子也都压了箱底,如今看来,兴许可以……   不过也不知道这个木老爷靠谱不靠谱,万一他送不出去,反而牵连了自己,那确实有些得不偿失了。   他如今能变得这么被动,还不都是那些年将把柄落在了卢老爷手上,只单单铁锭子那一条,就足够他吃不了兜着走。   早知今日……当初就不应该收卢老爷的铁锭子……   他心中纠结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先按兵不动,先看看形势再说。   而此时的吴锡元已经从木老爷府上搬出来了,他就像是个真正的商人一般,每日在金陵城跟那些茶商们品茶赏曲儿。   曲一高让人盯了他好些日子,都没察觉什么异样。   就在这日,吴锡元找上了曲一高的家门。   曲一高听闻是先前儿那个吴大人求见,思量再三,最后还是见了他。   “吴老爷,别来无恙啊!”   吴锡元对着他一抱拳,笑了笑,“曲老爷近来可还好?”   曲一高淡淡一笑,“也就那样吧,吴大人来我府上拜访,可有何事?”   吴锡元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听人说曲老爷您也做茶叶生意,便想着过来瞧瞧,只求曲老爷莫要嫌我们是小生意。”   曲一高看向了他,“生意向了有大有小,大生意也是从小生意做起来的,吴老爷莫要妄自菲薄。您想看看什么茶叶?我让管家带您去谈。”   吴锡元松了口气,脸上地笑容都灿烂了许多,“太极翠螺、青山碧螺春、浦桥玉剑……都可!”   曲一高一听便让人叫了管家过来,让他带着吴锡元去看茶叶。   “管家,这位可是本老爷的贵客,你要小心接待。”   管家急忙应了一声是,对着吴锡元的态度就更加恭敬了几分。   吴锡元也跟着他一并出了曲家,去了茶叶铺子上。   他们一连品了好几种茶叶,吴锡元都是好一通夸赞。   “这些日子我也见了不少茶商,还是曲记的茶叶好啊!”   管家听了这话,也笑了起来,“吴老爷还真是有眼光,我们家的茶叶放眼整个金陵那都是顶顶好的。再加上您是我们老爷特意交代过的贵客,那些次品也没敢拿出来给您看。”   吴锡元看了却叹了口气,“可惜可惜。”   管家眉头一皱,问道:“吴老爷,您这是什么意思?可惜什么?”   吴锡元说道:“可惜我都是跟塞外人做生意的,那些蛮子喝这种上等的茶叶哪儿品的出好坏?还是拿差一些的吧。”   管家一听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原来如此,吴老爷这话还真是吓了我一跳。”   吴锡元也跟着笑,就听到管家又说道:“那吴老爷便挑差一等的茶叶吧!价格什么都好说。”   吴锡元问了价格,果然要比其他家便宜许多,吴锡元当场便付了定金,下了单。   管家也喜欢这种爽快人,便告诉他,他们可以免费护送茶叶出金陵地界。   但出了金陵,那可就要他们自个儿想法子了。   吴锡元满口答应,“无妨,既然我敢做这条线的生意,那么等闲人绝不敢动我的货。”   管家看他年纪轻轻,却信心满满的模样,也不免有些好奇,“吴老爷有门路?”   吴锡元笑了笑,“跟着官府的东西一道送,那些矛头小贼瞧见了,只有跑路的份儿。”   管家一听这话,顿时更惊讶了,“吴老爷跟官府还有门路?”   吴锡元但笑不语,管家顿时心思就活泛了起来。   “吴老爷,您看,我们能不能借用您的门路?只消将我们的货跟您的一起运,到时候赚了银子,分您两成!”   吴锡元摇头,“管家,不是我不帮您这个忙,只是这两成银子……属实有些太少了,都不够我拿去打点的。”   管家又道:“不知吴老爷您走得是谁的门路?”   吴锡元自然不肯说,“管家,这话可不兴问啊!”   管家叹了口气,“那赚了银子三七分,您三!”   “五五分。”吴锡元开口道。   “四六!”   “成交!”   “我要去货物送去边关,跟那些胡商做贸易,五日后就出发,还请管家提早备好货物。”吴锡元说道。   “不知吴老爷能否宽限两日?七日后咱们一起出发!”   “也罢,那我便跟上头说说吧。”吴锡元叹了口气,妥协了。   管家拱了拱手,眼底都是感激。   等将吴锡元送走了,他才急匆匆地回去见了曲一高。   “老爷!这个吴老爷不是寻常人啊!”   他将自己和吴锡元达成的协议告诉了曲一高,曲一高听了却皱起了眉头,“你觉得他……靠谱?”   “老爷!他可是个大客户,只下定金就下了三千两的!”   曲一高一愣,才说道:“好家伙……原来竟然是我们看轻他了?”   管家点了点头,“是啊!老爷,老奴寻思着一开始先少拿些货跟他们走一趟,看看再说。若是真的能走成,西域那边儿也能赚不少银子,便是分他四成,咱们也能赚六成呢!”   “再说了……若是能搭上他背后的那条线,咱们日后便不会再被方大人牵制了……”管家说这话的时候,压低了声音,也就曲一高能听到。   曲一高眯着眼睛微微颔首,“你说得甚有道理。”   吴锡元写了个帖子,盖上了自己的私印,派阿兴亲自带人走一趟。   还写了信给项立新,让他去雍州接应阿兴。   阿兴送个货还可以,但若是让他做生意,那岂不是露馅儿了?   在货物送出去的当天,吴锡元明显感觉到曲一高跟他亲近了许多,在府上设宴款待他,席间却时不时地想从他口中套话。   吴锡元心中暗笑,这个老狐狸。 第1262章 只要他肯出三分力   这一桌饭吃得那叫一个宾主皆欢,吴锡元无意中透露了一点模棱两可的讯息,就已经足以让曲一高振奋了。   原来这个吴老爷还真是朝中有人啊!只怕比方恪的门路还要厉害!   吴锡元也没表现的太积极,每日依旧喝茶看戏。   对付曲一高这种老狐狸是急不来的,一旦着急就会落了下乘,那老狐狸就是不上钩啊!   而曲一高见吴锡元这几日又跟另外两个商户走得近,一下子就开始着急了。   一开始对于这位吴老爷的身份他还抱着怀疑的态度,可是等到他们走了一趟货之后,他的态度彻底就变了。   此时他们的货物已经顺利到了边关,这比以往任何一回都要顺畅。   不仅路上节约了时间,还少了请镖师的费用。   原本走两趟的生意,按照这个效率,应当能走三趟,收入是在可观。   可若是被别人截了胡,那这岂不是煮熟的鸭子飞了?   他特意空出来几日,陪着吴锡元游山玩水,又问了他归期。   吴锡元脸色一板,直接问道:“怎么?曲老爷这么想我走吗?!”   曲一高急忙摆手,“不不不,不想让您走,巴不得您在金陵多住些时日呢!”   吴锡元才不信呢!   但面儿上却不是如此,他冲着曲一高说道:“我觉得金陵哪儿哪儿都好,北地风大,既然出来了,自然是要此处住够了再说。”   曲一高打听道:“吴老爷您自个儿来京城?您爹娘会放心?”   吴锡元笑了笑,“自然是不放心的,只是我这人向来立身正,倒也不怕我给他们惹了什么事端。”   曲一高想了想,又问道:“吴老爷,您成亲了否?”   吴锡元点头,“三年前就成婚了。”   曲一高只好退而求其次,“吴老爷,我家侄女儿同您年岁相当,生得也是花容月貌。不若我便让我那兄弟做主,将侄女儿许给您当妾室吧?”   吴锡元一听这话,顿时脸色一变。   这可不是演出来的,是实打实地吓坏了。   他急忙摆了摆手,“这可不行,我出门在外可是带了夫人的,若是叫我家夫人知晓了,只怕要家宅不宁啊!”   曲一高瞧着他这样,眉头皱得更紧了,“好男儿三妻四妾岂不正常?你这夫人属实有些善妒了。”   吴锡元可不喜欢旁人这样说他夫人,就解释道:“曲老爷此言差矣,贤内助一人便够了,若是娶得多了,非但帮不上忙,还会给家里添乱。”   曲一高见状还不死心,就说道:“不然吴老爷您看看我家那侄女儿再说?”   不是他自夸,他家侄女在金陵也是数一数二的。   这个吴锡元虽说生得一副好相貌,但谁又能保证,他见了自家侄女儿会不会走得动道?   “不了不了,曲老爷有所不知,我家中家规如此,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他随口就将王启英家的族规搬了过来,说得跟真的似的。   曲一高一听,也知道作罢,“也罢,我那侄女儿真真儿生得极美,你错过了实在可惜啊!”   吴锡元笑了起来,“要真如曲老爷所说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那给在下做妾,也实在有些太屈才了。”   “那……不然你休了糟糠之妻?”曲一高提议道。   吴锡元顿时就变了脸色,“曲老爷慎言!”   看吴锡元对他夫人很上心的模样,也不知道是个怎样的出身。   兴许这个吴老爷背后的门路就是他家夫人的缘故?这么一来就全都解释得通了。   不得不说,曲一高这个猜测还猜对了一星半点,吴锡元背后的这些势力确实跟苏九月有着或多或少的关系。   “罢了罢了,是老兄我糊涂了。”曲一高笑了起来。   这日二人爬山归来,曲一高亲自将吴锡元送到了他家门口,正巧就碰上他夫人出来迎他。   这惊鸿一瞥,让曲一高什么都明白了。   有这样的夫人,谁还看得上那些庸脂俗粉?便是他侄女儿号称金陵第一美人也比不上。   他啧啧两声,心中实在羡慕。   瞧瞧人家吴老爷,年纪轻轻便俨然一副人生赢家的模样。   吴锡元邀请曲一高去书房谈话,苏九月只是让人给他们送了壶茶水,便识趣儿地回去了。   原本她是想在皇后娘娘身边儿陪着,但架不住吴锡元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妥协了。   跟他一道来了这小院子,倒是真的清闲了不少,连手上的针线活都做得快了。   吴锡元从自己的书桌上找出一封信,冲着曲一高说道:“今日我收到了商队送来的信,信中说我们的茶叶卖得极好了!曲老爷可得赶紧抓紧时间再筹备新的货物,我们的第二波商队也即将要出发了。”   信是项立新写的,项立新将送去的茶叶分为三六九等,又重新给它们编了名字,卖给那些胡商们。   比原先预料中的还要多,当然这只是他们的那一部分货物。曲一高的那部分,则由他们亲自去谈,阿兴只是负责监督,省得他们弄虚作假。   曲一高听说见着回头钱了,也很高兴,顿时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我这就让人去准备!”   他刚准备转身叫人,却被吴锡元拦了下来,“曲老爷,莫急,我先前儿瞧着你们卖给我的茶叶只是次一等的。不知咱们那些顶尖的茶叶可还有?能否卖我一些?带我让人拿去边城,再高价卖给胡人的王室!定然能大赚一笔!”   可这一回曲一高并未直接答应他,而是面露难色,“吴老爷,不是老哥吝啬,实在是这些顶尖货本来就少……我还想用它来搏一搏皇商的位子。”   可算是绕到正题上了,吴锡元心里格外小心了起来。   “皇商?那可得有门路啊!实不相瞒,我先前儿差人打点,送了不少银子,却还没能如愿……”   曲一高点了点头,“是有些难的。”   吴锡元便跟着说道:“不知……曲老爷能否引荐?”   曲一高叹了口气,“吴老爷,如今那位大人动了别的心思,只怕就连我也不能如愿了。”   吴锡元接着道:“无妨,只要他肯出三分的力,我这边再出七分的力,事儿不就成了吗?” 第1263章 都是赝品   曲一高听闻方恪府上这几日总有人上门拜访,就连他送去给方恪的礼物,方恪也没有再挑剔。   这说明什么?   说明有人想要取他而代之啊……   “吴大人,我也不骗您,我走得是方恪的门路。他曾经拜在松溪先生门下,在朝中有个了不得同窗,能帮得上忙。方恪跟我合作了十几年,但是这两年他却似乎被那些乱花迷了眼睛。”   吴锡元明白了他的意思,“曲老爷放心,若是我能成事,到时候咱们有钱一起赚!”   曲老爷冲着他拱了拱手,“咱们兄弟何须见外?吴老爷年少有为,跟着您一道,那自然是有赚不完的银子!”   吴锡元笑着摆了摆手,“是您过奖了。”   两人又客套了一番,他跟曲老爷约好待到曲老爷下过拜帖之后,一并去方恪府上拜会。   去见方恪的时间定在了两日后,吴锡元的马车才刚走到方府门前,另外一辆马车刚刚走。   若是吴锡元早一会儿出来,他定然能认得出来,只可惜刚好错过了。   那辆马车上坐着的便是景孝帝,他半是利诱半是胁迫,威胁卢老爷带着他来见过方恪。   可是才刚一见过方恪,景孝帝就失望了。   方恪定然不会是幕后之人,此人太过贪心,性子也不够沉稳,做不出这种大事儿。   景孝帝的马车刚走,吴锡元的马车就到了。   他挑起帘子,踩着马凳下了马车,曲一高也从身后跟了下来。   曲一高可是方府的常客,管家见到他来了,急忙上前对着他行礼道:“曲老爷,您来啦!我们家大人已经恭候您多时了。”   曲一高笑了笑,抬脚朝着院子里走去,边走边问道:“你们大人在书房?”   “不,大人在花厅呢!”   曲一高脚步一顿,“哦?大人方才才见过客?”   “来了两个家中晚辈,大人提点了他们两句。”   曲一高微微颔首,没再多说话。   到底来的是谁,他们心里头都清楚,何须多此一举?   吴锡元和曲一高两人在管家的带领下,很快就来到了花厅。   吴锡元跟在曲一高身后上前跟方恪见了礼,方恪看着吴锡元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方才是那个中年男人,这会儿又换个年轻人?都是什么来头?瞧起来一个比一个气势逼人。   “曲老爷平素都是自个儿上门来的,怎的今儿还带了个人?”方恪率先问道。   曲一高跟他介绍了吴锡元,才说道:“吴老爷是我前阵子刚刚结识的,也是个青年才俊,还请方大人多多提携。”   吴锡元冲着他拱了拱手,“两个月前我们夫妇二人来到金陵做生意,一直听闻方大人爱民如子,今日得以相见,果真名不虚传。”   方恪也是读书人出身,只听他这一番话,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不过都是些虚名罢了,吴老爷日后在金陵城做生意,若是碰上有谁不按照规矩办事儿,只管来报官!本官自然会替你做主的。”   “多谢大人!”   吴锡元拍了拍手,两个下人抬着个巨大的红木箱子从外头走了进来。   “听闻方大人喜好古董字画,在下便收集了些许给您送来了。”   他说着话,下人们就将箱子打开了,就看到里边密密麻麻装了一箱子的字画。   饶是方恪这种见多了大场面的人,初一看到这么多古董字画,也有些愣神。   怎么这些古董在他这儿就多得跟个大白菜似的。   “这可使不得啊!万万使不得啊!吴老爷!这些东西您还是带回去吧!”   曲一高看着方恪虚伪地推辞,也忍不住在心中嘲讽一笑。   明明是个胃口大的,偏偏还要做这番姿态,当真虚伪。   吴锡元财大气粗地摆了摆手,“不过是个见面礼,还望日后我再上门的时候,请大人莫要将在下拒之门外才好。”   “哈哈哈,这是自然,相逢即是有缘,即便是没有这些个见面礼,本官也不会将吴老爷拒之门外的。”方恪强调道。   他送这一堆东西还是有些用处的,好歹方恪还留他们在府上用了顿饭。   等吴锡元走后,方恪搓着手急急忙忙让人将箱子给他抬上来。   等打开一看,才发现除了最上边一层放着的是古董字画以外,底下居然是摆放地整整齐齐的银锭子。   这礼可算是送到方恪心里了,古董字画都是虚的,他迟早还要拿出来孝敬人,只要银子才是踏踏实实落进自己口袋里了。   这个吴老爷,真真儿是个妙人。   而吴锡元从方府出来之后,曲一高便同他说道:“吴老爷!您头一次送见面礼怎的不跟我商议啊!第一次就送这样的大礼,只怕会将那人的胃口养刁啊!”   吴锡元笑了笑,“无妨,都是些赝品。”   曲一高:“……”   “您送赝品也不怕得罪人?”   吴锡元摇头,“不会,便是作画的本人来看也不会看出什么的。”   毕竟是连皇上都能糊弄过去的赝品,方恪自然分辨不出来。   至于底下的银锭子,那是敲门砖,想要钓大鱼就不要舍不得鱼饵。   这些银子终将会让他们怎么吃进去,又怎么原样吐出来!   曲一高有些看不明白吴锡元,万一真叫人看出来,他可就将人得罪的狠了。   见曲一高依旧是一脸担忧的模样,吴锡元又道:“多谢曲老爷替我操心,但这一回,我心里有数。”   曲一高见他如是说道,也只能叹了口气,应了声好。   .   景孝帝回去了之后,才答应了卢老爷所求。   “答应你的,定然不会变,你那些铁锭子都藏在何处了?”景孝帝问道。   “那玩意儿娇气,我们金陵又较为潮湿,不能随意摆放。为此我特意让人挖了个地窖,用白泥膏封了一层,保证地窖的密闭性。”说起自己收藏铁锭子的法子,卢老爷有些得意地摸了摸胡须。   景孝帝也跟着点头,将这个法子记了下来。   “能否带我瞧瞧去?”景孝帝问道。   卢老爷直接摇头拒绝道:“不可!” 第1264章 看谁敢拦   卢老爷拒绝得这么快,实在让景孝帝有些不痛快。   “为何?”他反问道。   卢老爷说道:“木老爷,那些铁锭子可是我最后的底牌了……”   景孝帝抬眼看他,“怎么?你这是信不过我?”   卢老爷急忙摆了摆手,“没有没有,木老爷!您……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您看,您来了这样久,一单生意都还没做……”   景孝帝一甩衣袖,冷哼一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说道:“怎么?我做生意难道还要跟卢老爷您打声招呼?”   卢老爷在他对面坐下,“那自然不必。木老爷,我也知道您有实力,只是做生意都是相互的,对不对?您看,咱们要合作,您多少得拿出些诚意啊。”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试探地看向了景孝帝。   就在他以为木老爷会生气的时候,谁料木老爷居然点头了,“这样吧,你先将那些铁锭子运出来一些,我让人帮你处理了。”   他手里端着茶水,用杯盖轻轻刮了刮水面上的茶沫,才轻笑一声说道:“等到时候,卢老爷抱着箱子数银子的时候,不知道会不会更信任我一些。”   卢老爷笑地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他连着说了三个信字,“信!信!信!”   景孝帝喝了一口茶水,才催促道:“既然如此,卢老爷还不快去准备?”   卢老爷藏银锭子的地方防备着景孝帝,景孝帝一开始还有些不痛快,但很快他就释然了。   等他搞清楚这条线,到时候将这些国家的蛀虫一网打尽!那些藏铁锭子的地方他们爱说不说!   卢老爷听了景孝帝这话,笑了起来,“木老爷,您说笑了,这铁锭子都是现成的,也用不着加工,我让人搬出来就好。倒是木老爷这里,您看……您需不需要准备些什么?”   景孝帝摇头,“不用,我这儿也都是现成的人手,您需要先出手多少货物啊?”   “先出五千块?”卢老爷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五千块铁锭子也不是个小数目,那东西运送起来又不大好遮掩,光明正大的运送恐怕连金陵都出不去。   也不知道这个木老爷到底本事行不行?   见着景孝帝没立刻答话,他自个儿先讪讪一笑,说道:“是我要求太多了,不然五百块……”   “可以。”景孝帝说道。   卢老爷笑了起来,“行!我这就让人去准备!东西给您送到何处?我先让人送五百块过去。”   “五千块。”景孝帝放下手中的茶盏,纠正了他的话。   “什……什么?”卢老爷愣了一瞬。   景孝帝才又接着说道:“我说五千块,我能运出去。”   卢老爷眉头皱了起来,“木老爷啊!现在可不是说大话的时候,这若是叫人发现了,那可是要杀头的罪名啊!”   景孝帝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先前儿都不见卢老爷您怕,怎的这时候怕了?”   卢老爷的五官拧成了一团,“这……您看您说这话……不就没意思了吗?”   景孝帝摆了摆手,“罢了,罢了,您信我就是,我的本事超乎您的想象。”   卢老爷叹了口气,“也好,东西我先让人给您送过去,到时候您再自个儿掂量,若是一次性吃不下,就慢慢来,别给您自个儿引火烧身。”   景孝帝却大大咧咧地应下,“放心吧,东西定然给您出了,并且保证全无痕迹。”   这天底下敢找他问责的人,还没出生呢!   五千块铁锭子按照景孝帝和卢老爷的约定送去了城郊一个庄子上,景孝帝带着人亲自去查探了一番。   铁锭子保存的很好,看来他所说的那个用白泥膏封层的法子确实可行,待到他回去之后,也会下旨让人试一试。   “父皇,这些银锭子您打算如何处置?”静王问道。   想要名正言顺地将这些东西运出去,自然必须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   而皇上还并不像这时候就暴露身份,那么用谁的身份合适呢?   他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静王身上,冲着点了点头,“自然是你了,孩子。”   静王一愣,“儿臣?父皇!儿臣不行啊……”   他下意识地就想着拒绝,却被景孝帝打断了,“你不是不行,而是不愿。老四,你仔细问问你自己,当真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吗?”   静王沉默了,他发现他自己根本说不出口拒绝的话。   是的,他能做到。   不过是个运个东西的事儿,他是父皇的儿子,谁都会卖他个面子。   可是……他只是个天残啊,父皇为什么会让他来做这个?   “老四,腿脚不好,人不是废了,但是自暴自弃,人就废了。”   这还是景孝帝第一次跟静王说这些话,静王沉默了。   景孝帝也并没有催促他,而是一直等到他自己抬起头来。   “父皇,儿子可以做到。”   景孝帝听了他这话,脸上也露出了些许欣慰。   “好孩子,这事儿父皇就托付给你了,仔细将这批铁锭子送回去工部!”   静王领命,冲着景孝帝一抱拳,“是!儿臣接旨!”   “日后运送铁锭子的事儿就都交给你了,仔细办妥,莫要泄露朕和你母后的行踪,待到日后朕回京了,必然重重有赏。”   “是!”   皇上让人替卢老爷运银子的事儿瞒得严严实实的,就连皇后娘娘都不知道,只是她有些日子没见到静王了,实在有些奇怪,便让人下去打听。   “夫人,四少爷被老爷派去办事儿了,说是路程较远,短时间应当回不来了。”冯嬷嬷回答道。   皇后娘娘听了微微有些惊讶,但很快她的神色就恢复了自然。   “也好,老爷愿意用他,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儿。”   被人忽视的感觉到底是不好的,皇上愿意用他,自然比一直默默无闻要好的多。   “您说得对,只是四少爷走的着急,也不知道皇上有没有派人跟着,四少爷没经过什么事儿……”冯嬷嬷有些担忧。   皇后娘娘却笑了起来,“你倒是想得周全,莫要担心了,你还不了解皇上那人?他兴许不操心自己儿子,但为了他所谓的大事儿,也会找人跟着老四的。” 第1265章 一见如故啊   不得不说,果然最了解皇上的还是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样一说,冯嬷嬷就也跟着笑了起来,“您说得对,是奴婢瞎操心了。”   “这些日子也没见到九月他们,也不知道他们都忙什么呢?”皇后娘娘随口念叨了一句。   苏九月是个经不起念叨的,皇后娘娘才刚一说,她就觉得耳朵有些微微发烫。   伸手摸了摸耳朵,抬头看向了吴锡元,“今儿也要出去吗?”   吴锡元轻声嗯了一声,身上的布衣也没再穿了,这几日他穿得都是绫罗绸缎,便是从前在京城他都没这样高调过。   若是苏九月稍稍无理取闹一些,看着如今打扮的花里胡哨的吴锡元,只怕要怀疑他在外头有人了。   “嗯,要出去,这两日正是要紧的时候。撒了这样久的网,就要看看他上不上钩了。”   他越是这样,苏九月就越是担心。   “你出门在外的要当心一些,千万注意安全,莫要以身涉险……”   这些话这两日苏九月几乎每日都要说上那么一两次,吴锡元也没觉得烦,低头用额头在她的额头上蹭了蹭,低声说道:“我都记下了,媳妇儿放心,一定不会有事的。毕竟……我们的孩子还没出生……”   听他说起孩子,苏九月也有些脸红,但心里却偷偷琢磨了起来。   说起来他们今年初上就打算着要个孩子,如今眼瞅着都要过去半年了,肚子里的孩子却依旧没影儿似的。   她这些年没少看医书,知道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有的人一两年怀不上孩子都是正常的。   看来她应当也是那种不容易怀孕的,这样下去也不知道他们的孩子什么时候才能出现。   不过这会儿没怀上也好,在外奔波总是不方便安胎。   吴锡元捏了捏苏九月的小脸,看着心不在焉的她视线可算又重新落在了他身上,才说道:“你自个儿在家里当心一些,若是有人敲门不要自己大大咧咧就去开,让暗六去。”   “好啦,这些话天天都要说一遍,我都记下了呢!”苏九月笑着说道。   吴锡元收回了手,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才说道:“那我便走了,你自个儿当心。”   来的路上,曲一高又跟吴锡元说了方恪的情况。   “吴老弟,那个方恪就是个贪心的,我这些年跟他合作,虽说没少赚银子,但几乎一半的收益都孝敬了他,倒是还没原先赚得多。”   吴锡元一听这话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为何还非要当这个皇商呢?”   曲一高听了吴锡元的话,像是才重新认识了吴锡元一般,好生将他打量了一番。   最后突然笑了起来,倒是让吴锡元有些莫名其妙。   一直笑到最后,曲一高脸上的笑容忽然就变得苦涩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说道:“吴老弟,你有时候真让我觉得你到底是不是个商人。”   他这样一说,吓得吴锡元心中一紧。   他还担心自己是不是被曲一高发现了,可是紧接着就听到曲一高又接着说道:“仔细一想,你家中有那样的背景,自然是体会不到我们的感受。士农工商,从古至今向来如此。我们商人就是最低等的人,连随便一个老农都可以瞧不起我们……”   “可是成了皇商就不一样了,就连县太爷跟我们讲话都会礼让三分。”   这么一说,吴锡元就明白了,“原来如此……”   曲一高又接着说道:“在方恪的眼中,我就是他的走狗,分他一半的银子,他也心中不满。是啊,谁家走狗会分走这么多银子呢?可是他也不想想,他只是引荐了一下,真正办事儿的又不是他!层层剥削,最后到了我们手里,又能赚几个钱?”   吴锡元顿时神色就认真了起来,“那……真正办事儿的人是谁?!”   “是京里头的大人物,等方大人给你引荐吧,他会告诉你的。”曲一高模棱两可地说道。   吴锡元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可是曲一高又紧接着告诉了他另外一个消息,“方大人手中有一批铁锭子,想让我帮着他运出去,我担心出事儿,一直回绝他。他兴许觉得我不受控制,这才想着再换个人合作。”   “铁锭子?”   吴锡元忽然想到了什么,当年他在洛阳碰上王启英的时候,王启英不就是来查这个案子的吗?!   难道这个铁锭子是同一批?   “铁锭子运出去确实有些难,如今上头查得太紧了。”   “是啊,那种东西谁敢碰?我不帮他运,顶多是开罪了方大人,可我若是帮他运了,事情败露,只怕还要搭上我全家的性命。”曲一高神色凝重地说道。   吴锡元微微颔首,“您这样做是对的。”   曲一高又道:“我同您说这些,也是想您心里头有个准备。”   吴锡元微微颔首,“多谢曲老爷告知,我心里头有数了。”   他不怕方恪让他运铁锭子,还怕他不让自己办这事儿呢!有人想将现成的把柄往他手里送,他何乐而不为呢?   “曲老爷,您知道了方大人的事儿,却不帮他做此事,他会不会……”   会不会杀人灭口。   曲一高叹了口气,“我也担心,所以现在不敢跟他闹得太僵,真真是叫人为难。”   吴锡元只能安慰了他两句,让他最近当心一些。   至于吴锡元,那一箱子银子确实让方恪对他有了很强烈的好感,毕竟对这么大方的冤大头……谁都拒绝不起来。   方恪听闻吴锡元来了,立刻就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吴老爷呀!上次乍一见您就一见如故!这几日都在琢磨着您什么时候再来拜访,今儿可算将您盼来了。”方恪笑着说道。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觉得有些好笑,一见如故?还能这么用的吗?   呵呵,到底是对他一见如故,还是对那一箱银子一见如故?   “草民这不就来了吗?上次一见方大人,草民也觉得倍感亲切,早两日便想前来拜访了,却担心大人嫌草民烦,这才硬生生忍了下来。”吴锡元也顺着他的话说道。 第1266章 一份厚礼   到底,他也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方恪听着吴锡元的话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本官又怎么会嫌吴老爷烦?吴老爷快些坐下,尝尝本官最近新得的碧螺春。”   吴锡元依言坐下,很快侍女就送上了一杯热茶。   吴锡元接过茶碗,品了一口,又同方恪说了两句客套话。   方恪这才笑着说道:“让我来猜猜吴老爷的来意!哈哈哈,吴老爷可是为了皇商一事而来?”   吴锡元也笑着道:“明人不说暗话,我确实是为了此事而来。只是我瞧着为此事而来的人似乎并不在少数,也不愿方大人为难,若是能成事自然最好,若是成不了……那便也无妨。”   方恪想他出手那样阔绰,怎么也得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谁能想到他居然这样随缘?   也正是因为吴锡元这样,所以他对这个吴老爷印象更好了几分。   谁能不喜欢光钱多还无欲无求的人做朋友呢?   “吴老爷既然如此说,那本官自然得想法子让吴大人得些好处,总不会叫吴老爷那些银子白出。”   吴锡元笑着摆了摆手,“方大人这就客气了,那些银子不过是给您的见面礼。”   方恪摸着胡须笑了起来,“还是吴老爷实在,既然您如此敞亮,本官也就跟您透个底。本官也给您准备一份厚礼,待会儿您就知晓了。”   他这样一说,吴锡元还真有些好奇。   厚礼?   不是说方恪又贪财又抠门?他能给准备什么厚礼?   吴锡元猜不透,不过也无妨,方恪拍了拍手,门外有人走了进来。   吴锡元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排女人冲着她们行礼。   “见过大人。”   方恪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又同她们说道:“给吴老爷见礼。”   “见过吴老爷。”   这样的莺莺燕燕有八个,吴锡元心中咯噔一下。   这该不会就是方恪所说的大礼吧?   果不其然,就听方恪捋了捋胡须,说道:“吴老弟,本官也没甚好东西送你的,你也不缺银子。既然如此,便送你几个女人!”   他说着话,还冲着吴锡元挤了挤混沌的眼睛,“这些个女人可是身怀绝技呢!”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曲一高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吴锡元,担心吴锡元拒绝了方恪,最后惹得方恪不快。   一旁的暗七也看着着急,要是领着这么一窝女人回去,苏大人还不得气死了?   只怕吴大人不知道要多少日才能上床睡觉了。   吴锡元面上倒是还算淡定,他对着方恪一抱拳,“如此,草民就多谢吴老爷割爱了!”   听他这意思,竟然是收下了。   曲一高皱起了眉头,吴锡元拒绝了他,却收下了方恪送的女人?未免有些太不给面子了!   方恪倒是心情极好,在他看来,只有此时他跟这个吴老爷才算是彻底有了交情。   “好好好!既然吴老爷如此爽快,那本官便再给吴老爷引荐一个人。”   “哦?是何人?”吴锡元问道。   方恪笑了笑,“现在还不能说,明日晌午,本官派马车去接您,到时候您见了就知道了。”   吴锡元又在方府跟方恪饮酒谈天,临走的时候依旧送了他一箱古董,送得东西也依旧是那种规格。   方恪一整个眉开眼笑的,瞧着吴锡元的模样跟瞧着财神爷似的。   待到回去的路上,曲一高才问起了吴锡元,“怎得吴老爷就收下那些女人了?我家侄女可比那些女人美多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着一股没想到你居然也是这种人的口气,吴锡元听了直笑。   “曲老爷莫怪,您家侄女是好人家姑娘,可莫要轻易被人糟践了。”   曲一高面色依旧不愉,走到半道就下了马车跟吴锡元分道扬镳了。   而吴锡元带了八个女人回去,根本不用多想,就知道难过他家夫人那一关。   苏九月跟寻常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女人不大一样,她只是满眼失望的看着他,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进了屋子。   吴锡元心里一阵哆嗦,急忙追了过去,在苏九月即将关上门的一瞬间,挡住了门。   “你都带回来了八个女人了,还用得着来我这里?”苏九月反问道。   吴锡元趁着她说话,赶紧从门缝里挤了进去,反手关上门。   “媳妇儿,你听我给你解释呀!”   苏九月背过身去,眼泪就一滴一滴地往下掉,“从前人家都说人心易变,男人做了官跟先前儿的贫贱夫妻就不一样了,我还不信……没想到……今天……亏我还那么信任你!”   吴锡元瞧着心疼坏了,急忙抱住了她,“乖宝儿,我是什么人你还能不知道吗?我都有你了,怎么会看上这些人?她们是方大人送的,我只想着暂且收下,将计就计。再者说来,咱们这儿不是没什么丫鬟吗?她们这不是现成的?”   苏九月一愣,“你让我使唤她们?”   吴锡元点头,“对呀,日后洗衣裳什么的,尽管让她们做就是。”   苏九月拧起了眉头,“那些女人娇滴滴的,能做什么?”   吴锡元笑了起来,“你只管使唤就是,她们能落到你手里,也是她们的造化。不然一直跟着方恪,还不定什么下场。”   苏九月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她不能替别人选择人生,但人既然到她手里了,她自然也不能真将人往火坑里推。   苏九月的想法很简单,让她们都有个可以谋生的手段,想必日后她们走了,这些女人也不必走这个老路了。   可事实却跟她想得不大一样,有些女人走上这条路的确是造化弄人,但有些人却只是想着来钱快,她们不用过苦日子。   苏九月将她们当中不安分的那几人挑了出来了,让她们去洗衣裳,其他踏实的则安排她们做针线。   天热了,不仅主子们要穿薄衣裳,底下人也要穿。   成衣到底量身定做来得合身,有这些人帮忙,也就不显得手忙脚乱了,还省了不少费用。   苏九月将人都安排好的时候,天儿已经黑了,她疲惫地回到屋子里,看到吴锡元手中拿着一封信函在看,就问了一句,“这两日事情办得还顺利否?” 第1267章 有几成的把握   “还算顺利,明日方大人要给我引荐一个人,也不知道是不是跟京城有联系的那一位。”吴锡元说道。   今日他心里头一直在突突直跳,像是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吴锡元未免苏九月担心,便没将这些事儿告诉她。   苏九月点了点头,“出门在外的,我也帮不上你的忙,整日看你忙忙碌碌的,唉——”   吴锡元拉过她的手,捏着她的手掌说道:“哪里就帮不上忙了?你看今儿这个八个女人,你不就处理的很好吗?”   苏九月笑了笑,“当谁乐意处理这些女人似的?睡了吧,明儿你不是还要去见什么人?”   吴锡元嗯了一声,自个儿去打了热水,夫妻两人洗漱了一番,就睡下了。   第二日,天儿还没亮,外头就吵闹了起来。   “还有没有人管管啊!她一个女人家家睡觉还打呼!凭什么要我跟她住一个屋?!”   “谁打呼了?!你可别血口喷人啊!我若是睡觉打呼,方大人原先怎么肯日日让我伺候?”   “呵呵,方大人也没见让你留宿啊?如今都被方大人送人了,还念着方大人呢!现在我们的主子可是吴老爷!”   “你倒是会顺杆爬!人家吴老爷也没见多看你一眼啊!真当自己是什么香饽饽呢!”   ……   苏九月揉着昏昏沉沉的脑袋,从梦里醒来。   外头已经要炸开锅了,她烦躁极了。   吴锡元睁开眼睛正要起床去处理外头那些女人,却被苏九月按住了,“你在屋里待着,我去。”   这些女人为什么会争,还不就是为了争吴锡元?若是吴锡元出面,那形势才会控制不住。   若是她们发现自己没得争了,那才是真的消停了。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苏九月先前儿这两年在太医署也没有白待,不仅学到了医术,还学了不少人情世故。   吴锡元听苏九月这样说,便笑了笑,随她去了。   苏九月出门让人将吵架两个女人都拿下,“我不管你们从前是什么身份,来到吴府就得听我的!谁若是再敢大喊大叫,我明日便发卖了她!”   “来人!给我将她们两个关去柴房!”   从出门到处置完,总共也没要得了几息。   她皱着眉头又转身回了屋子,就看到吴锡元坐在床上,衣衫半解,一双含情眸看着她,见她走过来,便冲着她伸出手去。   若是寻常时候,苏九月早就找个舒服姿势窝进他怀里接着睡了。   只是昨儿一夜没睡好,今儿早就又被人吵醒,苏九月便是再好的脾气,这会儿也有些气得牙痒痒。   “都是你做得好事!”   吴锡元眉头一挑,“夫人冤枉,小的可什么都没做啊!”   苏九月哼了一声,“是什么都没做,可那些女人一个个的都不是省油的灯。”   吴锡元见她在床边坐下,拉过她的小手,凑到唇边轻轻一吻,“自然不会是省油的灯,那些乖巧听话的,方大人又怎么会舍得送给咱们?”   “什么送给咱们?人家分明就是送给你的!”苏九月不满地将手抽了回来。   “我的就是你的。”吴锡元再次拉过她的手。   苏九月这回没再说这个,而是同他说起了正事。   “锡元,昨儿夜里我又做梦了。”   她一说自己又做梦了,原本拉着她手的吴锡元也皱起了眉头,   “这回梦到什么了?”   “锡元,那个曲老爷跟你关系如何?”苏九月问了一句吴锡元始料未及的话。   “尚可。”   商人重利,但这个曲一高还算有底线。   苏九月拧着眉头叹了口气,“锡元,我梦见你去见那个方大人,他将一个人抬了上来,命你杀了他。你只有杀了那人,才是他们的自己人。你若是不杀他,你便不能活着走出那间屋子……”   三言两语便说完了她的一整个梦,然而苏九月在梦到这些的时候,却是真正的度日如年。   吴锡元的眉头皱了起来,这些属实是他没想到的。   “他们要你杀得的那个人便是曲老爷。”苏九月又补充了一句。   吴锡元明白他们为什么想要杀曲一高,曲一高知道方大人的秘密,又不愿跟方大人合作。   唯有死人能够保守秘密,无论吴锡元杀不杀他,他都不可能逃得了一死。   而吴锡元若是杀了他,便有把柄落在了方大人手里;若是不杀,那便只能跟曲一高一起死。   他竟不知道,一个地方官居然张牙舞爪到这等地步?!   “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吴锡元低着头陷入了沉思。   苏九月说道:“锡元,你还是莫要以身犯险了。”   案子破不破的不要紧,她的锡元只有一个。   吴锡元却突然抬头问道:“九月,怎样才能让他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曲一高必须“死”,不然逃不脱方恪的手掌心的,但现在又不是扳倒方恪的时候。   他背后只手遮天的那只手还无迹可寻,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是一句放弃就能了事的。   入了局,所有人都是棋子。   苏九月思索了很久,最后起身从一旁的箱子里取出一个小瓷瓶。   然后捏着小瓷瓶来到吴锡元的身边,手指点在吴锡元胸腔之上,同他说道:“这里便是心脉,你的刀从这里插进去,他必死无疑,你只需要稍稍偏离一毫,避过心脉。”   “避过心脉便能救活?”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将手中的瓷瓶递给了他,“这是我来京城之前,师父给的,便是只剩一口气,也能暂且用它吊住性命。让人封住他的心脉,将瓷瓶中的药丸给他喂下,再将先前儿我给你做得凝血散给他敷上,救活的可能便占了九成。”   再高明的大夫也不敢跟人说有十成十的把握,剩下的一成叫做听天由命。   “九成……够了……”原本必死的局,能给曲一高挣来这九成,他也不算愧对他那一声吴老弟。   ……   方府的马车是在申时初来的,来接人的下人热情的请了吴锡元上马车,一切都风平浪静。   若不是苏九月提前梦到,绝对猜不出来这是个有去无回的局。   吴锡元搭着暗七的手上了马车,回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前的苏九月,冲着她微微颔首,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1268章 克扣   吴锡元走了,连着苏九月的心一起带走了。   虽说梦中的一切他们都已经有了对策,但谁知道会不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吴锡元的马车走远了,苏九月才叹了口气,收回了视线转身进了屋子。   她坐在屋子里左思右想,也还是放心不下,最后让兰草将暗七给她请了进来。   暗七是皇上的侍卫,是皇上派他协助吴锡元破案的,但是因着吴锡元放心不下苏九月,他才又被留在了家里。   苏九月客客气气地对着他行了一礼,“暗七大人,我夫君此番前去我总是放心不下,不知能否请您跟上去看看?”   暗七听了她的话,也笑了起来,“你们夫妇二人可真有趣儿,吴大人放心不下您,您又放心不下吴大人。”   苏九月叹了口气,“他纯粹就是多心了,我整日在家里能有什么事儿?反倒是他,整日在外奔波,实在叫人操心。”   暗七见状,便说道:“可我也是领了吴大人的命令的,若是擅自离去,您怎么办?这阵子金陵城应当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吴大人,您作为吴大人的夫人恐怕也已经被人关注了。”   苏九月想了想,为了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便提出,“我去娘娘那里,去了娘娘那里一定不会有事的。”   暗七一想这样也成,便说道:“您待会儿换上一身衣服,我先悄悄儿的将您送去,再去寻吴大人。”   苏九月听着他这话眉头就拧了起来,“待到那时,锡元的马车应当已经走远了。”   暗七笑了笑,“您尽管放心就是,吴大人的马车无论去了何地,我们都寻得到。”   他们这些暗卫,从前都是给皇上办事儿的。至于寻人,那还不是个小意思?   苏九月听了他这番话,也没再磨蹭,赶紧麻溜的将衣裳换了,扮作小丫鬟的模样离府。   暗七将她护送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儿,才独自离去。   皇后娘娘一看苏九月这打扮,几乎也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倒是也没有多问。若是天底下的事儿全都要她过问,那还不得累死?   她只是拉着苏九月同她说了祁如意的婚事,“三日前祁家来人跟卢家订了日子,就在今年七月初上。”   苏九月的眉头蹙了起来,“祁小姐从前差点儿就嫁给了卢老爷,如今又许给了卢少爷。您说……她在卢家的日子能好过吗?”   皇后娘娘看着她的一张小嫩脸,很明显这孩子没经过事儿,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实在单纯的紧。   皇后娘娘笑了笑,“这天底下又岂是所有人都能一帆风顺的?常言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便是没有嫁到卢家,日子也不定会如何?只是别的人家并没有如同卢家 一样,将所有的事儿都摆在表面。”   就像她一样,谁都知道她是当今皇后,嫁给了天底下最为尊贵的人。可是她的日子真的就如同旁人想象的那样恣意吗?冷暖自知,鞋子合不合脚,只有自己知道。   “九月丫头,这女人的后半生过得如何不仅要看她嫁得如何,还要看她自个儿会不会经营。祁小姐日后嫁给了卢学舟,算是门当户对,且两人年纪相仿,怎么不比那个卢老爷强?”   皇后娘娘虽说就住在卢府,但说话也没顾忌。她若是连自个儿屋都不能放心说话,那她这些年的皇后也真就白当了。   苏九月听了皇后娘娘的一番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相对其他人,她家里的人到底简单多了,她自己夫君也有本事,日子过得也顺心。   平素折磨她最多的,也就只有各式各样的怪梦了。   “您这阵子可有出去转转?天儿热了,外头的花都开了。”苏九月笑着说道。   “还没出去,这阵子正让人寻合适的院子呢。”皇后娘娘说道。   苏九月一阵惊讶,“合适的院子?您要搬出去了吗?”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他不乐意搬出去,我便自个儿搬出去住,左右卢家是不能再住下去了。那个胡氏见天儿的来跟我拉家常,被拦住了一次又一次。可偏偏卢家没有正室,府上的中馈都把持在一个二房手里,我不见她,不就开罪她了吗?”   原本她们吃饭还能有六个菜,现在居然只剩下两个菜了,谁家用俩个菜招待客人的?   冯嬷嬷气不打一处来,她们家皇后娘娘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她拿着银子去厨房让她们再加几个菜,厨房却说要夫人发话了才行。   夫人?这府中哪儿来的夫人?!   冯嬷嬷渐渐要去跟她们理论,却被皇后娘娘拦了下来。   “她只是个妾室,咱们去跟她们一般见识?不就被人牵着鼻子走了?搬出去就成了,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实在用不着费心生气。”   苏九月听了事情的始末,也一阵目瞪口呆。   “那是得赶紧搬走了,这个卢老爷也不管管的吗?就由着您被欺负?”   皇上也不管的吗?   当然,这一句苏九月没敢说。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卢老爷心里对我有怨言,怎么会管?兴许他觉得若不是我多管闲事,那祁如意早就嫁他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还是离这家人远远的好,不然……您先住我那儿去?”   她那院子虽然小,但她怎么也不会在膳食上头委屈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拒绝了苏九月的好意,“不必,我前两日就让人去寻了,估摸着这几日就找好住处了。”   皇后娘娘瞧了瞧外头的天色,约摸快要到用午饭的时候了,她便跟冯嬷嬷说道:“让人去给厨房传个信儿,就说今儿本夫人不在府上用膳了。”   平素她一个人,两个菜就两个菜,也够吃。今儿九月来了,按照胡氏那小心眼儿的程度,估摸着只会变本加厉。   她又不是卢老爷妾室,何须在这府上受这委屈?   吩咐完,就又看向了苏九月,笑着说道:“你不是说外头的花儿开得正好吗?咱们今儿正好出去瞧瞧。” 第1269章 你满意了吗   苏九月应了下来,也冲着她俏皮一笑,“那我今儿就给您当个小丫鬟好了。”   皇后娘娘看着她身上的打扮,这才问道:“怎么?又遇上麻烦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也不大清楚,我只知道锡元似乎遇上麻烦了。”   皇后娘娘隐隐约约知道皇上让吴锡元去办了那件棘手的案子,她想了一下,就对着苏九月说道:“今儿你家吴大人若是回来了,你便让他抽空来见见我。”   “是!”   皇后娘娘不会凭空要见锡元的,定然是要提点锡元。皇后娘娘这样厉害的人,兴许有她相帮,锡元手头的案子会更加顺利一些。   吴锡元的所乘坐的马车很快就出了城,在城郊的一个庄子外头停了下来。   吴锡元从马车上被人引了下来,“吴老爷,您里边儿请,我们大人已经在里头候着您了。”   吴锡元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到门口站着五六个壮丁,应当都是方大人的打手。   他进了庄子,被人恭恭敬敬地朝着后边儿一排屋子走去。   最后在一个屋子门前停了下来,领路的小厮冲着吴锡元做了个请的手势。   “吴老爷,您自个儿进去吧,小的只能带您到这儿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刚抬脚走了进去,就见到他身后跟着的暗六被拦了下来。   “这位兄弟,您不能进去。”   暗六脸色一变,看向了吴锡元。   吴锡元倒是还算淡定,冲着暗六微微颔首,“你在外头等我。”   暗六这才不情不愿地应了下来,“是!”   吴锡元自个儿走了进去,没走两步就听到了说话声,其中一道十分熟悉的声线,应当是方恪的。   果不其然,他才穿过一道门,就看到了方恪在跟一个男人说话。   见着吴锡元来了,他也没有要跟吴锡元介绍这男人的打算,而是请吴锡元坐下。   “吴老爷,今儿早上本官还有些公务要忙,因此请您过来的时候有些晚了,还请吴老爷见谅。”他笑眯眯地冲着吴锡元拱了拱手,却连起身都未曾。   吴锡元将这一切都看在眼中,唇角却微微扬起,恭谨地回了一礼,“方大人客气,您为国为民实在操劳,在下等一等也实属正常。”   方恪就喜欢听人说这些场面话,他哈哈大笑了起来,“跟吴老爷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愉快呢!”   说完,他便又喊了一声,“给吴老爷上茶。”   站在他身边儿伺候的小丫鬟微微屈膝,就退了下去。   方恪示意吴锡元坐在底下的太师椅上,才说道:“今儿请吴老爷来庄子上,吴老爷可能猜出本官为何请您过来?”   吴锡元微微摇头,“在下不知,还请方大人明示。”   方恪看着坐在下手的吴锡元,他低着头,看起来十分恭敬。   可就是他这样的恭敬,却让他觉得哪儿有些不大对劲。   这样的人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说出来的话能让人相信吗?   可他又是那么大方,那么聪明,要是能跟这人合作,定然比跟曲一高合作还赚得多。   这也是他想了许久想出来的法子,他若是没有把柄在自己手上,自己又怎么敢跟他合作呢?   “吴老爷,你很好,本官有意替你引荐,让你成为下一任皇商。只是……对你还有一个小小的考验,若是你能做到,我们才会替上边举荐你。”   来了。   吴锡元心中一紧,没想到对方连虚与委蛇都不用了,直接上来就给他亮了底牌。   “什么考验?”他问道。   方恪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来人,带上来。”   没过多久,一个被五花大绑着的人就被抬了上来。   吴锡元看着那人露出来的衣裳的花纹,就知道是曲一高。   他被堵住了嘴,眼睛也被蒙了起来。   被丢在地上的时候,他还一直在挣扎,可却根本挣不脱绑着他的绳索。   吴锡元心中早就跟明镜似的,但是面儿上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他对着方恪问道:“方大人,您这是何意?”   方恪笑了笑,给了一旁的下人使了个眼色,下人从自个儿腰间拔出剑递给了吴锡元。   吴锡元没敢接,依旧看向了方恪。   方恪这才开口说道:“我们金陵只能举荐一人呢,吴老爷,您若是想要当皇商,就得先杀了曲老爷。您看……您怎么选呢?”   地上的曲一高还是昨儿的那身衣裳,应当是一夜未归。听到方恪的话,他原本剧烈挣扎的动作突然一顿,也停了下来。   聪明如他,也知道自己是难逃一死了。   不是死在吴锡元手里,就是死在方恪手中,都是一样的。   自从他当初拒绝了方恪,这一切都是注定好的。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十几年的时间,他不知道给方恪赚了多少银子,如今方恪连杀他都如此不假思索。   吴锡元看在下人递过来的剑,咽了一口唾沫。   “方大人……”   方恪打断了他,“吴老爷,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你若是选择放过他,那我们就永远没有合作的可能。本官可是很想跟您合作的,您可得好好想想才行啊……”   吴锡元沉着脸色,似乎陷入了沉思当中。   “吴老爷。”下人又叫了他一声,他这才回过神来,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剑。   方恪脸上的笑容顿时就洋溢了起来,他不是一个喜欢滥杀的人,但是他就喜欢看人做抉择,特别是生死抉择。   吴锡元在心中想着今日九月跟他说得话,他牢牢攥紧了手中的剑,眼睛一闭,再一睁开,剑就朝着曲一高去了。   剑刺破了曲一高的衣裳,又刺破了他的胸膛,地上的人渐渐地不动了。   吴锡元拔出剑,手上和身上都溅上了血迹,他“啪”地一声将剑丢在了地上,慢条斯理地蹲下,摸了一下曲一高的鼻息和脖子上的大动脉,而后趁着挡住方恪视线的那一刹那,将自己一直藏在袖口的那枚药丸塞进了曲一高的嘴里。   这才起身慢条斯理地取出帕子,将手指上的血迹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抬头看向了方恪,扯着唇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方大人满意了否?” 第1270章 有你想见的人   被吴锡元这样看了一眼,方恪只觉得后背有些丝丝的凉。   吴锡元的声音将他的心神唤了回来,他咧嘴一笑,急忙站了起来,“满意!满意!吴老爷就是痛快!”   他说着话,走过来冲着吴锡元拱了拱手,“吴老爷,咱们换个屋子说话,莫要让此地的污渍弄脏了您的衣裳。”   吴锡元低头看了一眼溅到自己身上的血迹,对着方恪轻声笑了笑,“已经脏了,也顾不上那许多。”   方恪冲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说道:“旁边屋子有您要见的人,吴老爷您难道不想去瞧瞧吗?”   吴锡元点头应下,“既然如此,那还是去瞧瞧吧。”   他跟着方恪出了屋子来到隔壁,就看到一个男子盘膝坐在榻上,手中还捏着个酒樽,独自饮酒。   见着方恪来了,他才放下手中的酒樽侧头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吴锡元,笑着说道:“既然将人带来了,说明这位吴老爷是经过考验了?”   方恪微微颔首,冲着他恭恭敬敬地一抱拳,说道:“蔡先生,吴老爷经过考验了。”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吴锡元也在打量着这个蔡先生。   他应该不是朝中官员,兴许是某个世家中人。   姓蔡?蔡家?   瞧着方恪对他恭敬的态度,估计也不是籍籍无名之辈。   吴锡元在跟皇上下江南之前,便做足了功课,他在脑海中大致将世人所熟知的蔡家分为三家。   江南的蔡家便是金陵人士,只是他们都是些隐士,才让那些商户抢了风头。   不过那些商户便是再体面,在这些官员当中就也都是不入流的。   反倒是这些世家中人,会让他们真心实意地信服。   也只有商户才会为了个皇商的名头挣得头破血流,而这些都是世家们看不上的。   这位蔡先生将吴锡元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才说道:“吴老爷果真生得一表人才,我听闻您想要这皇商的名头?”   吴锡元微微颔首,“不错,不知您又是哪位?也是为了皇商之事而来?”   瞧着吴锡元一副戒备的模样,蔡先生先是一愣,忽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对着吴锡元说道:“您若是这么样说倒也不算错,我确实是为了皇商之事而来,但却同你想的不一样。”   吴锡元一皱眉,看向了一旁方恪,问道:“方大人,这是什么意思?”   方恪看了一眼蔡先生的脸色,才说道:“这位蔡先生便是能帮您的人。”   他就怕这个姓吴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得罪了蔡先生,到最后还连累得他跟着一起倒霉。   等到吴锡元再看向蔡先生的时候,就看到蔡先生也看着他,见他看过来了还笑着说道:“家父有一门徒如今在京城任职,能跟上头说上几句话。”   他这话实在是谦虚了,他家那门徒何止能说上几句话?他那可是一字千金的主。   吴锡元还没开口,蔡先生便冲着方恪摆了摆手,“罢了,人我也见到了,就他了,你带他下去吧。”   方恪应了一声是,起身对着吴锡元做了个请的手势,“吴老爷,请吧?”   吴老爷最后看了一眼蔡先生的脸,冲着他拱了拱手,跟着方恪走了出去。   而与此同时,曲一高的“尸体”被人抬出去,在后山挖了个坑,埋了进去。   此处人迹罕至,林子里静悄悄的,只有他们干活儿发出的声音。   等到这几个人干完活走远了,一旁的树梢上才跳下来了两个人,又将土里的曲一高给挖了出来。   曲一高经过这一番折腾,身上的衣裳和着鲜血已经看不出本来颜色了。   暗五将他翻了过来,伸手摸了一下曲一高的鼻息,几乎已经气绝。   他按照吴大人的交代,撕开曲一高的衣裳,伸手从暗八手中接过酒壶朝着曲一高的伤口处倒了下去。   原本伤口上见了酒,那叫一个撕心裂肺的痛。可如今的曲一高几乎已经死了一半了,自然没有知觉。   暗五将他身上的污渍都清洗了干净,又将苏大人给的伤药倒在了他胸口的位置,给他包扎好,才和暗五两个人将他抬上了密林中的马车。   吴锡元从庄子出来的时候,天几乎已经黑了。   在见过蔡先生之后,方恪又特地将他叫去了一旁好生敲打了一番。   大致意思就是他们既然能将他捧起来,自然也能让他重重地摔进泥土里。   若是他不好好跟他们合作的话,那个曲一高就是他的前车之鉴。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吴锡元自然是满口应下,他还追问了皇商的事儿。   “接下来还有什么是需要草民做的?大人您尽管吩咐,我若是能做到,自然都会做好的。”   方恪等得就是他这句话,但他还是有些拿乔,就听他说道:“你先回去候着,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做的,自然会让人通知你。”   吴锡元还担心着曲一高的情况,又应了一声,才从屋子退了出去。   他的马车就在庄子外头等着他,暗六也一直在。   他上了马车,一路回了自己在金陵城的家。   苏九月今天一天都在担心吴锡元,她和皇后娘娘转了转,将皇后娘娘送回了府上,就要离去。   却被皇后娘娘拦了下来,“你可是吴老爷的心尖尖,若是你此番离去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没法跟你男人交代。你还是安生在我这儿待着,想必他晚些时候应当就要来接你了。”   话音才刚落,一个小丫鬟就从外头走了出来,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夫人,吴老爷来了。”   皇后娘娘冲着苏九月暧昧一笑,“怎样?我没说错吧?”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九月便先回去了,您若是平日里觉得无趣儿,便让人来喊九月过来就是。”   皇后娘娘让冯嬷嬷亲自将她送出去,苏九月还担心着吴锡元和曲一高的事儿,便福了福身子,转身离去了。   等在卢府门口见到了吴锡元的马车,她才彻底松了一口气。   她踩在凳子上,才刚掀起帘子,就被人一个手刀砍在了脖子上。 第1271章 少爷是谁   就在苏九月晕过去的前一瞬间,她还在想着,怎么这一幕她居然没有梦到?   外头的冯嬷嬷就只看到苏九月在进马车的一瞬,脚步似乎微微一顿,还没瞧清楚帘子就放下来了,一切异样都没有。   苏九月醒来的时候,外头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马车还在吱吱呀呀地行走着,马车里乌漆嘛黑一片,她什么都看不到。   但是她能猜测到,这辆马车压根不是她家锡元的那辆。   只是从外边看起来十分相似,但是她回想起自己晕过去之前看到的那一幕,里边的内饰一点都不一样。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想抓她走,她也可以猜测到,想抓走她的人估计就是想以自己砝码威胁锡元。   她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她八成又要给锡元拖后腿了,也不知道这一回锡元要多久才能发现她。   苏九月知道马车里不止她一个人,她没动也没出声,假装自己还一直在昏睡着。   马车又行驶了大概一刻钟,才停了下来。   苏九月感觉到身边有人绕过她从马车上下去了,紧接着隐隐约约能听到少爷……抓来了……的字眼。   又过了没多久,马车帘子再一次被人挑开,她也被人抬了下去。   苏九月感觉到自己被放在了一个柔软的床上,听到一个略微有些熟悉的男声说道:“你们是下了多大的力道?怎么人到现在还没醒?”   “少爷,属下没用多大力气……可能是这女子自个儿身子不好吧……”   “你辣手摧花,还说人家身子不好?!呵呵!狗男人!”一个女声不客气地说道。   ……   “罢了,让她睡吧,这会儿也正好到了睡觉的时候,咱们明日再来就是。”   ……   不知等了多久,屋子里似乎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了,苏九月这才悄悄睁开了眼睛。   却不想正好对上了一个双圆圆的大眼睛,苏九月吓了一跳,瞳孔都有些涣散了。   那人也被苏九月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又回过神来,神色也变得欣喜了起来。   “小姐!小姐您醒啦?!奴婢这就告诉少爷去!”姑娘一边兴奋着一边儿朝着外头跑去。   苏九月赶紧叫住了她,“别!姑娘,这会儿天都黑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那姑娘听了苏九月的话的微微颔首,点了点头自己圆润的下巴,乖巧地说道:“还是小姐思量的周全,方才少爷已经说他要回去睡了,现在去确实有些不大方便。”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现在能拖一会儿就是一会儿了,也不知道一晚上的时间,吴锡元能不能找到她。   “姑娘……”   苏九月才刚一开口,就被小丫鬟打断了,就听小丫鬟又接着说道:“小姐,您别叫奴婢姑娘了,奴婢有名字,奴婢叫芳林。”   苏九月微微颔首,“芳林,请问一下,我这是在什么地方啊?你说得少爷又是谁?”   芳林一脸诧异,仿佛她问了个多么惊奇的事儿似的,就听芳林解释道:“我们当然是在少爷府上啦!少爷是您的表兄!小姐,您该不会失忆了吧?!怎么脑袋受伤还能忘了这么多事情?”   芳林一边说着话,一边儿将视线往苏九月的头上扫去。   苏九月也有些懵了,“表兄?”   她哪儿有什么表兄?义兄倒是有一大堆。   芳林点头,“对呀。”   苏九月又问道:“那我是谁?”   “您是夏家三小姐呀,您怎么自个儿是谁都忘了?”   苏九月的眸子眯了起来,她分明是被人打晕了带过来的,她哪儿是什么夏家三小姐?   这个芳林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连一点破绽都没有,就好像这本来就是她的身份一样。   可见……这个看似单纯的芳林应当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我是有些记不清了……”苏九月眯着眼睛,一脸迷茫地说道。   现在不是跟她辩解清楚这些的时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多拖一刻钟,她的男人就越有希望找到她。   “您呀就是伤到脑子了,大夫都说了,您这会儿记忆有些混乱,等您再养一养就好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芳林呀,既然我记不清了,那你便跟我讲讲吧?少爷是谁?”   “少爷就是少爷呀?”芳林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苏九月眉头一皱,她这不都是废话吗?   “我是问你,少爷姓甚名谁?”苏九月说道。   芳林坚决摇头,“那我不能说,说少爷的名讳会被管家打死的!”   苏九月叹了口气,“那我为什么会在少爷府上?这个总该能说吧?”   芳林笑着点头,“您是过来养伤的呀!等您的伤势好了,便也该到您跟少爷大喜的日子了!”   芳林说到喜事儿上,整个人脸上都有些容光焕发,不知道的还当她是新娘子呢!   瞧着她这模样,苏九月心里有些发凉,如果她真的变成了另外一个身份,成了另外一个人,那么锡元就更不好找她了。   “大喜的日子?”   “是呀!您跟少爷青梅竹马,夫人也一直都喜欢您!这回您家里出了事,还是少爷出面将您接过来呢!”   ……   苏九月看着芳林小嘴一张一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她忽然意识到,兴许这个夏家三小姐的身份并不是这些人瞎编的,而是真的有这么一个人。   可是既然现在她成了夏家三小姐,那么真正的夏家三小姐又去了何处呢?   苏九月听着芳林说了许久,才打断了她,“芳林,我有些头痛,想要睡了。”   芳林这才闭了嘴,冲着她行了一礼,“那奴婢就不打扰小姐您休息了。”   苏九月原本看着芳林似乎很单纯的模样,还想着能不能从她口中套出话来。   可是这会儿再一看,这个芳林恐怕不是什么简单角色,说了这么半天,什么有用的东西都没说。   她依旧不知道是谁将她绑出来的,也不知道她现在身在何处。   还有那个少爷,到底是谁呢?   罢了……   苏九月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也想不明白,她爬起来想给自己倒一杯水,茶杯送到唇边,她动作忽然一顿,脸色沉了下去。 第1272章 千丝渡   这水里加了东西。   苏九月在太医院当值许久,对各种药物的了解早就远超当年。   也幸好那些人并不知晓苏九月的来历,不然兴许就不会多此一举了。   苏九月皱着眉头,将手中的水杯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如果她猜测得不错,水中加得应当是一种名为千丝渡的毒药。   这药不会要了人的性命,但是却会坏了人的脑子,让人忘了自己是谁。   再结合芳林说得话,苏九月很容易就猜出来了,这些人是想让她彻彻底底忘了自己的身份,来当好这个所谓的夏三小姐。   苏九月一口水都没喝,就又重新躺在了床上。   她目前的处境让她十分担忧,但是她又很清楚,她现在必须去睡觉。   她只有睡着了才有可能做梦,明日若是有什么危险,她好歹心中有数。   苏九月就在担忧与焦虑当中睡了过去,半梦半醒当中,她听到有人说:“这位就是那位吴老爷的夫人?”   “正是。”   “抓来的时候可有别人瞧见了?”   “卢府的下人应当瞧见了,但是他们猜不出是咱们的人做的,只当是被吴老爷自己接回去了。”   “那便好,便让她在此处小住一阵子,下个月本少爷会来迎亲!”   “少爷,您当真要……”芳林小心翼翼地说道。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位少爷打断了,“少废话!他们将本少爷的夫人弄没了,自然得赔一个!她这容貌倒也不错,给本少爷当个侧室也还够格!”   苏九月从梦中惊醒,她皱着眉头四处打量了一番,发现她还是在那个屋子里。   而自己方才听到的一切,都是在做梦。   她抿着唇陷入了沉思,这一次她没有看到任何人的长相,那个所谓的少爷到底是谁呢?   苏九月才刚琢磨了一半,就听到屋子外头有人讲话了。   “奴婢见过少爷。”是芳林的声音。   “人醒了吗?”   “昨儿夜里醒了的,说她头有些痛,又睡过去了,这会儿还没动静。”   “无妨,本少爷亲自进去看看。”   男人走进屋子,视线落在床上的隆起上扫了一眼,才又在桌子上的茶杯上扫了一眼,看了一眼茶杯里有水,就问芳林,“是你给她倒得水?”   芳林摇了摇头,头上的发饰随着她的动作晃了晃,“不是奴婢所为,应当是她夜里渴了自己起来喝的。”   男人这才笑了起来,“不错,还知道自己找水喝。”   芳林见状就又问道:“少爷,可要奴婢将夏三小姐叫醒?”   男人摇头,“不用,让她睡吧。”   喝了那水原本就会犯困,她要是不嗜睡,那才奇怪呢!   紧接着,苏九月就听到了男人问道:“她便是那位吴老爷的夫人?”   ……   接下来的就跟苏九月在梦中听得那些对上了。   梦里虽然听了一遍,可是现实中再听,又不一样了。   苏九月只觉得这个男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定然是她曾经见过的人。   他们害得他没了夫人?   会是谁呢?若是卢老爷恨她们,那还说得过去,可是这位听起来应当是一个年轻人。   苏九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苦思冥想了半天,她忽然福至心灵,想了起来。   对了!虞典!   她就说这个男人的声音怎么这么耳熟,这不就是虞典吗?   当初虞夫人要将祁如意要回去,皇后娘娘拒绝了他们,看来虞家人应当是将罪名都记到他们头上了。   听着说话的两人从屋子里退了出去,苏九月才松了一口气。   她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实在有些饿了。   也不知道锡元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吴锡元没了苏九月的消息,他整个人直接震怒!让人将暗七找了过来。   暗七听闻苏大人不见了,整个人也慌了。   “苏大人不是跟皇后娘娘在一处吗?还是属下亲自送过去的。”   暗七这会儿实在后悔,要是早知如此,他说什么都不会离开苏大人半步的。   吴锡元又赶忙去找了一趟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也是一愣,“不是你来接她了吗?”   冯嬷嬷也跟着点头,“是呀,奴婢也是亲眼看着苏大人上了您家的马车。”   吴锡元眉头紧皱,一脸的戾气,让他知道是谁对他的九月下了手,他一定要将这人碎尸万段!   “冯嬷嬷,请问您亲眼见到我了吗?”吴锡元问道。   冯嬷嬷这回却是摇了摇头,“未曾。”   她说到这儿,突然也想到了什么,“苏大人在上马车的时候,确实动作一顿,可是下一瞬她就进去了。”   她也有些着急,“都怪奴婢!奴婢若是当时就察觉异样,上前查探一番,也就不会出现这些事儿了。”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罢了,都这时候了,自责有什么用?当务之急还是要找人!去跟皇上说一声,立刻派人去找!”   “是!”冯嬷嬷应了一声,就急忙退下了。   皇后娘娘又转而安慰吴锡元,“吴大人,九月向来聪慧,便是身处险境应当也会周旋一二。倒是您,此时必须得冷静下来。那些人之所以会绑走九月,定然是要跟您商谈什么,您快些回去,指不定对方已经将交换条件送去你府上了。”   吴锡元即使心中火冒三丈,也明白皇后娘娘说得在理,他此时必须要赶紧先回家去。   可是他在家里等了一夜,却连一个送信儿的人都没有。   吴锡元实在着急,又询问暗七等人有没有苏九月的消息,也依然得到了否定的答案。   倒是暗五上前来禀报了一个不怎么好的消息,“吴大人,曲一高开始发热了。属下担心他身上的伤口感染,到时候估计彻底就救不回来了。”   吴锡元和苏九月原本打算的很好,将曲一高救回来,让苏九月帮他医治,可是却没有想到苏九月这会儿居然也不见了。   他这算不算赔了夫人又折兵?   吴锡元气得一拳砸在了桌子上,“先去给他抓些药材,其他等苏大人回来再说!”   若是苏九月找不回来,曲一高死也就死了!   吴锡元身上的戾气简直凝为了实质,一直到中午,才算是得了个消息。 第1273章 见钱眼开   “吴大人,又看昨日看到一辆青色马车出了城,在昨日宵禁前不久。无论是马车还是时辰全都对得上,兴许苏大人就在那辆马车里!”   原本萎靡不振的吴锡元顿时来了精神,他急忙坐直了身子,看向了暗七,“马车出了城去向了何处?”   暗七原本就一直想着要将功折罪,他连夜在外头寻找,才找来了一点点线索。   “属下顺着城外追了出去,路上的车辙已经有些凌乱了,属下无法只能大致找了个方向。若是想要再进一步寻找,恐怕咱们的人手还有些不够用啊。”暗七说道。   吴锡元听了他的话,立刻就站了起来,对着他说道:“无妨,我这就去找方大人。”   他如今在方大人看来已经跟他是一条船上的人了,帮他找个夫人,应当算不得什么难事。“   他出了门,就发现屋子门口站着两个女人。   他的脸色很难看,看着两个挡在他面前的女人。   其中一个女人给另外一个使了个眼色,才说道:“老爷,听闻姐姐失踪了?不知妾身能帮得上什么忙不?”   吴锡元原本还会给方大人几分薄面,打算等案子都查明白了再来收拾这些女人。   可谁知道她们居然胆敢挡住他的去路?他一时怒火中烧,直接一脚踹了过去。   “谁将人给放出来的?!夫人还没死呢!居然敢如此阳奉阴违?!”   屋子里的下人大多也是他们临时在金陵买来凑数的,干些粗活而已。   昨日听闻夫人不见了,其他几人为了看热闹,便使了银子让人将这两个被苏九月关起来的女人放了出来,才会有了这么一出。   吴锡元不想在这些人身上耽搁功夫,一挥衣袖便抬脚朝着外头走去。   等他找回九月,再跟他们好好算账!   吴锡元直接骑上马去了方恪府上,而方恪听闻吴锡元来了,也十分惊讶。   他还以为经过昨日晌午那一出,姓吴的短时间应当不回来见他的,却没有想到他居然来得这样快。   “请他进来!”   吴锡元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方恪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吴锡元这一回居然是空手来的,他心里的不高兴顿时就写在了脸上。   吴锡元更是干脆,直接从怀中掏出一张万两的银票放在了方恪面前。   “还请方大人帮我!”   他说得言辞恳切,方恪一听这话就知道他应当是遇上了什么大麻烦了。   他虽然眼馋那一张大额银票,但该做的样子还是要做的,就听他说道:“吴老爷,有何事?您直接说就是,咱们兄弟二人互相帮助原本就是应当的,您可千万莫要将本官当外人。”   就凭这张大额银票,他们两人就能原地拜把子了!   吴锡元一抱拳,“方大人,昨儿我回到府上却发现我夫人不见了。在下已经带人寻了一夜,也没有我夫人的半点下落!”   “对方可有说要多少赎金?”方恪这些年也办了不少绑票的案子,按照他的经验,这种不都是图财的吗?   吴锡元的脸色更难看了,“压根没有半点消息,若是要银子都好说,只要不伤及我夫人性命便好!”   方恪叹了口气,“女人若是被绑架,这名声……就污了啊!”   吴锡元此时的脸色沉的都能滴出水来,名声都不要紧,他家九月生得花容月貌,若是真被有心人惦记,那可怎么是好?!   他努力读书,争权夺势,为得就是有朝一日能护得住她。   可是偏偏……偏偏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还就能不见了?!   方恪也看出来此时的吴锡元脸色不好,就赶紧换了腔调,“吴老爷,您莫要着急,这些人都是要钱的,在拿到钱的之前不会将您夫人怎么样的。”   吴锡元黑着脸说道:“我们昨儿寻了一夜,已经找到些许线索了。还请方大人助我们寻人!”   方恪一口就答应了下来,“好说!好说!本官亲自带人去帮你寻找!”   他手下的侍卫养了一条大狼狗,这狗寻人很有几分本事。   吴锡元让人拿了苏九月平时随身用的一条手帕,给这狼狗闻了闻,他们便跟着狗一路出了城。   一行人在一个庄子外边停了下来,“就是这里?”   方恪叫了一个人来询问,“知道此处是何人的地方?”   “回大人的话,是虞家的庄子。”   “虞家?”   吴锡元眉头皱了起来,虞家不就是那个祁如意的外祖家?!他们最好没对苏九月做什么,不然他定然要叫他们血债血偿!   “虞家少爷喜好美人,在庄子上养女人已经不是什么稀罕事儿了,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一直没有说亲。”方恪说了一句,转过脸看了看吴锡元的脸色,颇有几分看热闹的意思。   其实他想说的是,若真是虞典所为,那兴许还真就不是图那些银子了。   也不知道这个吴夫人到底是个怎样的美人?居然能让虞家少爷废这种心思?   他摸了摸下巴,对着吴锡元说道:“本官这就领人进去要人!”   吴锡元摇了摇头,“倒也不必,多谢方大人帮在下找到夫人,剩下的事让在下自己来谈。”   方恪眉头一皱,“吴老爷,我们都到门口了,不进去?这不就让兄弟们白跑一趟了?”   吴锡元随手就又掏出五百两银票递给了他,“多谢方大人,出来银子带的不够,这些便先拿去给弟兄们喝酒吧?”   方恪有早先吴锡元给得那一万两银票,这会儿见他只给了五百两,也只是皱了皱鼻子没说什么。   “行吧,若是日后又用得上本官的,你再直说就是。”   吴锡元拱手应下,他才不敢让这些人进去找他夫人,他身边的高手足以悄无声息地将九月偷出来了。   而他们正大光明去要人,却才是真正就九月置身险境。   苏九月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虞典走到门口问了芳林一声,芳林也只是摇了摇头。   “少爷,她不吃东西,奴婢实在没有办法……”   虞典又问道:“喝水了吗?”   芳林点头,“水倒是喝了,可……不吃东西还是不行啊。”   虞典笑了笑,“无妨,本少爷心中有数。”   只要她将一切都忘了,那时候便不会再为那个吴老爷守身如玉了。 第1274章 记仇   苏九月拎着水壶给水杯里倒了一杯,又将趁着没人看着她,将杯子里的水倒进了盆栽里。   她隐隐约约能够猜到虞典的打算,她这么做也是在麻痹他们。   外边的说话声渐渐停了,紧接着就是一串脚步声。   苏九月抬头看了一眼,见到是芳林走进来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抬头看着芳林。   芳林扫了一眼桌子上未动的食物,眉头又皱了起来,“小姐,您就吃点东西吧?跟少爷作对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您真将自个儿饿出个好歹,最后受罪的不还是您嘛?”   苏九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并没有说话。   芳林又劝了两句,见她依旧不为所动。   又走过去拎起水壶,感觉水壶应当轻了许多,她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拎着水壶退了出去。   这天晚上苏九月躺在床上,依旧迟迟无法入睡。   也不知道锡元现在怎么样了,自己被人掳走,他还不知道要多着急。   就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卧室的窗户,被人从外边撬开了。   苏九月下意识地就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摸出个东西来,是她之前准备的防身的药物。   虞典兴许也没想到她一个内宅妇人还会反抗,也没有将她搜身,她的荷包也就一直挂在她的腰间。   一个黑影从窗外翻身进来,抹黑朝着床边走来。   苏九月刚准备将药粉洒出来,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苏大人,是我。”   是暗七的声音,苏九月才松了口气。   “你们可算是找过来了。”   暗七也不敢多墨迹,急忙说道:“苏大人,您快跟我走!”   苏九月点了点头,她这几日一直都是和衣而睡的,暗七一说话,她就起来跟他走了。   暗七将苏九月送出去的时候,苏九月也看到不远处倒在地上的芳林。   她没多管闲事,一直到暗七将她交给了暗五,他们几人才同时松了一口气。   “苏大人,您跟着暗五先走,我回去替您躺着去。”   苏九月不解,“为什么还要回去?不跟我们一起走?”   “吴大人说要好好收拾收拾这个虞家少爷,您莫要担心了,我回去躺着,明日跟吴大人一起里应外合。”暗七艺高人胆大,就凭这庄子这么松懈的守卫,他来去自如!谁能留得住他?   苏九月一听他们早有安排,便又叮嘱了一句,“那屋子里的食物和水都加了东西,你千万别用!”   暗七点头,“苏大人放心,我都记下了!”   他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暗卫,经过无数训练,这点戒心还是有的。   暗五这时候也说了一句,“苏大人,咱们还是快些离去吧?再不走仔细被人发现。”   苏九月这才应了一声,跟着暗五走了。   暗七翻了个身,跳过墙,轻飘飘地落在了院子里。   等到第二日辰时左右,芳林才醒了过来,她发现自己靠在柱子上睡得正香,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昨天什么时候睡着的?我怎么一丁点儿的印象都没有?”她歪着脑袋自言自语。   她推开门看了一眼床上,小姐还在睡着,她松了一口气,急忙趁着这个功夫让人打水过来洗漱了一番。   她才刚收拾好没一会儿,虞典就又过来了,“怎么?人醒了吗?”   芳林摇了摇头,“未醒。”   虞典的眉头皱了起来,“依本少爷来看,她压根就不是没睡醒,而是不想见本少爷!走!进去将她叫醒!”   他抬脚走了进去,芳林也紧随其后。   虞典在桌子边坐了下来,看向站在身旁的芳林,说道:“你去叫她。”   芳林微微屈膝,“是。”   她走上前去,刚准备伸手叫人,却看到了这人漏出来的胡子……   胡子??   芳林急忙掀开他盖在脸上的头发,看到床上躺着的人不知什么时候突然换成了一个男人。   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尖叫了起来,“你……你是谁!?小姐呢?!你把我们家小姐弄到何处去了?!”   暗七装睡也是很辛苦的,自从她在外边有了动静,多年习惯就将他唤醒了。   这会儿听到她这话,暗七也干脆掀了被子冷笑起来,“你们小姐?到底去了何处你心里没数吗?”   芳林跌跌撞撞地退后了两步,“少爷,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一直在门口守着,也不知道小姐什么时候被这贼人偷走的?!”   暗七打断了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扯着嘴角露出了个戏谑的笑,“这还不好猜?自然是在你呼呼大睡的时候!有些人呀,趁着当值的时候偷懒,将自个儿的小姐给丢了,这会儿反倒是怪起别人了。”   芳林都快急哭了,“少爷,是他,定然是他给奴婢下了药,不然奴婢怎么会睡得不省人事?!”   虞典听着他们两人说话,他倒是还算冷静。   这个男人说得是官话,但口音却跟那个木夫人是一个地儿的。   看来应当是他们的人寻过来了,再说这些废话有什么用?   “你把她弄哪儿去了?”虞典开口问道。   “虞家少爷?可是旁人叫了你两日少爷,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吴夫人去哪儿了,似乎也用不着跟你报备吧?”   暗七说这话的时候,眼中的杀意逐渐弥散了开来。   他暗七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要不是他偷偷摸摸地将苏大人绑走,吴大人也不会那样生气!   暗七手上沾得人命,搁虞典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他才流露出来一点点的杀意,虞典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这个吴老爷到底是什么来头?他手下的一个打手居然身上有这么重的杀意?   虞典出手是毫无征兆的,在场的所有人不仅躲不过也拦不下来。   他只用一招,就锁住了虞典的喉咙。   “不知所谓的东西!今日我便留你狗命!回去听候吴老爷的发落!”暗七冷声说道。   “来人!”虞典脸色涨红,却还是拼尽全力喊了一声。   暗七从屋子里出去的时候就已经看到院子里站了二十多号人,全都是练家子。   但这些人打个架兴许算得上是个高手,可若论起杀人的本事……   呵呵,那简直不够看的。 第1275章 自然是杀了   就在暗七打算教他们做人的时候,突然门口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暗七。”   暗七抬头看去,就看到了不远处的吴锡元。   暗七刚准备拎着虞典走过去,就被那些壮汉围住了,他咧嘴一笑,冲着虞典说道:“虞少爷,你看,我是不想要你性命的,但你家这些下人们却不想你活着走出去呢!”   虞典自然也是怕死的,“你们!先退后!”   暗七突破重围,来到吴锡元身边,冲着吴锡元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说道:“吴老爷,人给您抓来了!就是这畜生对夫人动手的!”   虞典看了一眼这个跟他年纪相仿,却一眼仿佛能看透他的年轻人,心里忽然就有些毛毛的。   这个人真的只是个普通商人吗?他突然开始怀疑了。   他们金陵城年青一代当中,卢学舟已经算出挑了,可跟这位一比还是差一大截。   “夏三小姐是谁?”吴锡元突然开口问道。   虞典憋了半天都不开口,暗七手指微微用力,“你说不说!”   虞典差点窒息,当死亡的感觉真正降临到头上的时候,人也就不会再嘴硬了。   他剧烈地咳嗽了起来,咳嗽地空隙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幼时……跟我定娃娃亲的一位。”   吴锡元嗯了一声,“那她人呢?现在何处?你为何要用我夫人来假扮她?”   “我……我不知道……”虞典不敢看吴锡元。   吴锡元冷笑一声,“四年前,你去灵照寺上香,见到了夏家三小姐,贪图人家美貌想要行不轨之事。谁料那夏家三小姐抵死不从,便从半山腰上跳了下去……我说得可对?”   虞典的脸色唰一下就白了,“你怎么……不对!你莫要瞎编排我!”   吴锡元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你死有余辜。”   虞典腿软了,裤子和衣摆也都沁出了一片湿濡。   吴锡元嫌弃地退后一步,“杀人,绑架……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呢?杀人偿命,今日便判你死罪,立即执行。”   吴锡元说完这些,便不再管身后的虞典,而是抬脚抬脚出了虞家的庄子。   暗七一松手,虞典整个人都跪在了地上。   “你……凭什么……凭什么判我死罪!”他冲着吴锡元的背影大喊大叫道。   暗七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说道:“既然你都要死了,那边让你做个明白鬼。方才那位乃是当今通政使吴大人!”   虞典震惊地瞪大了眼睛,目光都有些涣散了。   他又突然想到,吴大人的夫人那日在那位木夫人跟前儿那般毕恭毕敬的……   木夫人……木……穆……   他忽然不敢猜测下去了,转头看向了暗七求证,“那木夫人呢?!”   暗七冲着他神秘一笑,“那就是你致死都无法得知的存在了!”   虞典这才知道自己这回真的是捅破天了,他们在金陵城作威作福这么久,从来没人管到他们头上,就连方大人都要给他们几分薄面。   可是这一回,谁能想到不过就是几个外地人,居然让他踢到了铁板上?   他的脸色很难看,他还没琢磨清楚,忽然被一个利刃抹了脖子。   什么后悔啊,自责啊,这等无聊的情绪,都留着让他去地府好生忏悔吧。   苏九月回到家,家里早就准备好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吴锡元心疼地看着她吃完,睡下,才去找虞典算账。   等苏九月一觉睡醒,吴锡元又已经回来了。   她这两日在虞典的庄子上压根就睡不好,好不容易回到自己家里,一觉睡醒早已经天色大亮。   她有些慌乱的醒来,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身边的吴锡元,才松了一口气,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吴锡元早就醒了,这会儿被自己夫人投怀送抱,他也毫不客气地抱住她。   两手卡在她的腰上,微微用力就将她提了起来。   一低头就吻上了她的唇,什么自制力,此时都不需要。   他只需要天雷勾地火一般,将自个儿心中的忐忑惊吓等等情绪释放出去。   苏九月累得不行,他却依旧抱着她不松手。   “你今日……怎么了……”   苏九月才刚说一句,就又被吴锡元堵住了唇。   一直等到苏九月的肺里的空气耗尽,她的脸色逐渐涨红,吴锡元才放过了她。   他紧紧地抱着她,几乎想将她按进自己的脊柱当中,一贯镇静的声音也有些颤抖。   “九月,莫要在吓我了……”   他只是叫着她的名字,苏九月也能感觉到他的害怕。   她的小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低头趴在他的胸腔之上,温声说道:“锡元别怕,我没事的。以后我们上车之前都会仔细查看的,一定不会再上错车了。”   这一次确实是她的错,要是她能再仔细一些,就不会被人钻了空子了。   吴锡元没有说话,许久之后,苏九月才感觉到他似乎平静了下来。   “那个虞典……”她才刚说一句,就又被吴锡元霸道的按回了怀里。   “不许提他!”   苏九月抿着唇,有些委屈地道:“我也不想提,我就想知道这个坏蛋怎么办了?还有那个夏三小姐,到底是什么人?!”   吴锡元抿着唇,将夏三小姐的故事讲给她听。   也许在她听了夏三小姐的故事之后,就会觉得虞典死有余辜了。   “这个虞典!当真是个畜生!怪不得当初的祁如意宁愿死也不要嫁去他家里!”   吴锡元嗯了一声,“他会变成这样跟虞夫人的纵容也是脱不开关系的。”   苏九月趴在他怀里,抬头看着他黑亮的眼睛,问道:“那虞典呢?他这么坏,你怎么处置他的?”   吴锡元摸了摸她垂下来的柔软的头发,柔声说道:“自然是杀了。”   用最温柔的语气说着最狠的话,大抵就是如此了。   苏九月先是一愣,随后才咬着唇说道:“是该杀,那个夏三小姐也实在倒霉,怎么会跟这样的人订娃娃亲?”   吴锡元叹了口气,“罢了,不说他了。今儿还有一事需要九月帮忙的。”   苏九月下意识地问道:“何事?” 第1276章 情况危急   “昨日我如你所言伤了曲一高,还讲那药丸喂给了他,暗五他们救得也算及时,可那曲老爷的伤口还是感染了,这两日一直昏迷不醒。”吴锡元的脸上带上了一抹担忧。   苏九月听了也皱起了眉头,就对着他问道:“可有请了旁的大夫过来?”   吴锡元点了点头,“请了,药也已经吃了两副,却一直不见好转。”   医者仁心,苏九月也在床上躺不下去了,她爬了起来,拿起了放在床头的衣服就往身上套。   “走,带我瞧瞧去。”   吴锡元也没再墨迹,起身穿好衣裳,两人随意洗漱了一番,早膳也没用就匆匆忙忙出了门。   吴锡元院子里那几个女人都是方大人的人,吴锡元根本不敢将曲一高带回来。   他来到另外一家院子里,带着苏九月见到了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曲一高。   苏九月看着他蜡黄的脸色,眉头皱得更紧了,纤细的手指搭在了曲一高的脉搏上。   若不是他那微弱的脉搏还在,此时的他当真跟死人没什么两样了。   苏九月知道应当是师父先前儿给的那个保命的药丸有关,待到那药丸的药效耗尽,只怕曲老爷的命也就吊不住了。   她收回了手,吴锡元赶紧问道:“九月,如何了?”   “必须要下猛药了。”苏九月郑重地说道。   她从前给人治病也是稳妥为上,但是这一回若是按照稳妥的来,只怕曲老爷性命不保。   她拿出笔墨,重新写了方子。   除了人参等补气的药材多加了些分量之外,她还多加了一味思南。   思南原本算不得一味药材,按严谨一些的说法,它更应该是一味毒药。   思南三钱足以要人性命,苏九月就足足加了两钱。   一个不慎,曲一高便会因为心跳加速而亡。   苏九月的脸色很凝重,吴锡元上辈子也算是久病成医,看到药方上的思南也是一愣。   就问道:“九月,这思南……”   苏九月叹了口气,“只有搏一搏了。”   昨日若是她在府上,兴许事情也不会闹到如此几乎不可挽回的地步。   她这话一出,吴锡元倒是没有在质疑她了。   连苏九月都这么说了,只能说明曲一高此时的情况很不妙。   吴锡元当机立断,“让人去抓药吧!”   暗六拿着方子走了,暗五才上前来问了一句,“大人,曲老爷失踪,如今的曲家已经乱套了,可要给他们透露些消息?”   吴锡元摇头,“不必了,等处置了方恪再说。”   一是担心方恪察觉,二也是因为如今的曲一高还不知道能不能度过这一劫,若是出了事……再告诉他家里人不是多此一举吗?   苏九月对曲一高的情况很是自责,就连曲一高的药都是苏九月亲自煎的。   吴锡元看她在曲一高身边守了一整日,便走过来劝道:“九月,你先下去休息一会儿吧?这里我盯着,若是有什么,我过去叫你。”   苏九月固执地摇了摇头,“锡元,情况危急,今天夜里,若是吴老爷挺过去也就罢了,若是挺不过去……”   剩下的话她没有说完,但吴锡元却懂了。   他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就见苏九月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无妨,我不过就是等这一夜,成不成都看着一夜了……”   苏九月不肯下去休息,吴锡元自然也不会去,他一直陪在苏九月身边。   等到子时已过,曲一高原本平稳的状态突然就恶化了。   他的体温异常的高,苏九月让人不停的用酒给他散热,护心脉的药又灌下去一碗。   渐渐的曲一高身上的温度降下去了,大家都松了口气,苏九月却脸色大变,走上前去伸手摸向了曲一高的脉搏。   “快!拿银针!”   吴锡元动作最为迅速,他也知道苏九月的东西放在何处,这会儿夫妻两人合作起来也异常合拍。   他将银针从苏九月带来的匣子里取出,递给了她。   苏九月打开布包,从里头取出一枚银针,放在灯上微微烧了一下,才对着曲一高的印堂、太阳穴、胸口等位置扎了下去。   此时的曲一高全身都扎满了银针,看起来十分吓人。   苏九月捏开他的嘴,又灌了一碗药进去,她的动作有几分粗鲁,但此时哪儿顾得了这么多?   等到药灌下去,她才在曲一高的脸上拍了拍,冲着他大喊道:“曲老爷!你挺住啊!想想你的妻儿!再想想你家孙子!”   曲一高的印堂开始发黑,瞳孔也快散了。   苏九月急了,对着吴锡元喊道:“想办法,带他孙子过来,他要挺不住了。”   吴锡元只是看了一眼身边默默打下手的暗七,暗七就会意,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没一会儿,他怀里就抱着个孩子进来了。   孩子五六岁的样子,眼睛又黑又亮,被陌生人抱着来到陌生的地方,也不哭不闹,小小年纪倒是有几分聪慧的模样。   苏九月看着暗七怀里的孩子,咽了口唾沫,冷静下来,压低声音柔声对着小孩说道:“小朋友,只有你能救你爷爷了。”   小孩子也确实聪慧,他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爷爷,又看了一眼面前这个漂亮的跟仙女似的姐姐,才用不大熟练的官话说道:“姐姐,爷爷怎么了?我要怎么才能救他?”   苏九月抱过他,来到曲一高身边儿,才对着小孩子说道:“你爷爷睡着了,你快叫他,大声叫!叫醒他,不然他就醒不来了。”   小孩子不知道懂为什么,但是他却本能的察觉到此时的爷爷跟平时睡着的时候不太一样。   他大声喊道:“爷爷!快醒醒!爷爷,宝儿来了,爷爷你快醒醒,抱抱宝儿吧!”   小孩子不知道喊了多久,见着爷爷还不醒,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边哭边喊道:“爷爷,你怎么还不醒,宝儿好怕啊!爷爷……”   苏九月时刻注意着曲一高,突然,她看到他的手指似乎微微动了一下。   她一开始还担心自己是不是看错了,急忙上前一步,这时候他的手指又动了一下,就连嘴唇也微微动了起来。 第1277章 兴奋吗   苏九月脸上也露出了笑,她急忙上前跟着叫:“曲老爷,醒醒,醒醒啊!”   曲老爷松松垮垮的眼皮子也跟着微微一抖,过了一会儿逐渐睁开了。   他的视线率先落在了他嚎啕大哭的孙子身上,又相继落在了苏九月、吴锡元等人身上。   屋子里的陈设十分陌生,他一时间竟然也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在何处。   他最后的记忆好像是蒙着眼睛,被吴锡元捅了一刀。   可是现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大孙子还在哭,他有心想要抱抱他,却发现自己胸口透风一般的痛席卷而来,他差点忍不住晕过去。   除此之外,他身上还扎满了银针。   苏九月见他醒了,他身上的银针也该拔了,长时间的封住穴位也并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她上前一步,对着曲一高说道:“曲老爷,我帮您拔针。”   也不等曲一高点头,她便迅速将银针收了回来,动作行云流水一般,一看就是个高手。   曲老爷认出了她,她就是吴锡元的夫人,没想到一个内宅妇人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苏九月将银针收好,便对着吴锡元说道:“人已经醒了,我便先下去了。”   吴锡元温柔地说道:“夫人辛苦了,你也该下去歇息了。”   苏九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曲老爷,跟吴锡元叮嘱道:“若是曲老爷待会儿还有什么不舒服的,你便让人来喊我。”   吴锡元嗯了一声,等苏九月走了,他又走过去哄了哄宝儿,“乖孩子,爷爷被你救醒了,你真厉害。”   宝儿水润的大眼睛看了看自家爷爷,又看了看这个好看的叔叔,“叔叔,我真的很厉害吗?”   吴锡元肯定的点头,宝儿脸上带上了几分疑惑,“可是爷爷分明是方才那位姐姐救活的呀?”   吴锡元知道现在想这些不应该,但他脸上的笑容确实有些挂不住了。   为什么九月是姐姐,他却是叔叔?他真的看起来那么老吗?   他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你爷爷累了,需要休息,宝儿也回去休息吧?过两天你爷爷伤好了,就回去见你们了。”   宝儿又看向了奄奄一息的曲一高,小小的眉头皱成了个疙瘩,最后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好,宝儿回去等爷爷。”   孩子哭了半晌,这会儿天也确实晚了,回去的路上孩子就已经睡着了。   暗七将吴锡元交代的事情告诉了曲家老夫人,让他们得知曲一高的下落本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但到底该瞒着谁,想必她们自己心里也有一杆秤。   屋子里只剩下吴锡元和曲一高,曲一高就是再蠢也知道这回是吴锡元救了他。   “多谢吴老爷救命之恩。”他抬手拱了拱手,只是做这一个动作对他来说都已经很不容易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搬过一个凳子在他床边坐下,才说道:“您这就是折煞在下了,原本您这伤也是我所为……”   曲一高有些热泪盈眶,“我都知晓的,方恪想要我的命,我手里有他的把柄,若是没有您,我这会儿定然死地不能再死了。”   吴锡元知道他心的心中此时应当最是仇恨满满的时候,便冲着他说道:“曲老爷,您手中都有方恪什么把柄?不然我们试试看?能不能扳倒他?”   曲一高别过脸,泪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了下来,就听他说道:“我们做不到的,我这些年没少收集他的罪证,却也只是让他对我有所忌惮。且他一逮着机会便想要了我的命……”   “哦?您收集了他那么多的罪证,为何不能上告他?通政司的大人们也不是吃干饭的。”吴锡元皱着眉头说道。   曲一高连忙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说道:“吴老爷,您年轻气盛,可不能这样说那些大人们啊!仔细祸从口出。”   吴锡元的神色有些难看,曲一高又接着说道:“若是只有一人,方恪又怎么能在金陵这等富庶之地的为官?他背后有蔡家撑腰,蔡家虽说不在朝为官,但蔡老爷的门生遍及整个大夏,金陵此处的官员的任免几乎都得听他们家的。”   “哦?竟然如此嚣张?”   曲一高叹了口气,“若是来任职的大人听他们的,他们便会顺势卖那位大人几个人情;可若是来任职的大人不听他们的,被架空不说,还绝对在任上待不满三个月。”   他说着话,声音逐渐弱了下去。   吴锡元担心他伤势加重,便说道:“曲老爷,您先休息,待你养好了伤,咱们再仔细谋划。”   曲一高却摇了摇头,他才刚从黑暗中醒来,此时对于睡眠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抗拒。   “不必,我不累。要扳倒方恪,必须先扳倒蔡家。但蔡家就像个百年老树,想要扳倒他,又谈何容易啊……”   他说到这儿,便对着吴锡元说道:“吴老爷,你是个好人,也不是金陵人,实在没必要趟这趟浑水。你背后也有势力,便是没有皇商这个条路也依旧能赚得盆满钵满。您还是走吧!您一旦离开此地,天地间大了,方恪也无处能寻你。”   他说得十分在理,可是他却不知道,吴锡元陪着景孝帝下江南本就是为了世家而来。如今才算是寻到了他们的痕迹,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若是让景孝帝知道此事,还说不好要怎么兴奋呢!   “无妨,百年老树虽然枝繁叶茂,可它终究是老了。曲老爷您在此处好生休息,至于那方恪的把柄,我自个儿去寻就是。”   从方恪逼他动手的那一瞬间,这梁子就结下了。   方恪,必死!   曲一高躺在床上,看着此时神色郑重的吴锡元,总觉得他跟平时有些不大一样。   他叹了口气,说道:“您若是非要对付方恪,我自然会帮您的。不用您说,我们曲家跟方恪的仇早就结下了,不死不休!”   方恪不死,他们曲家绝无出头之日,他也只能一辈子隐姓埋名,甚至他的子孙后代都不一定能逃过一劫。   谁又愿意过这样的日子呢? 第1278章 污蔑   吴锡元那样说其实也是故意激曲一高,他知道曲一高的用意,曲老爷只是不想让自己趟这趟浑水。   果然就听到曲老爷再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吴锡元说道:“都是我的错,早些时候我就应该多劝劝您了。”   吴锡元打断了他自责的话,同他说道:“曲老爷,这事儿不怪您,我原本就是为了他们来的。既然咱们如今目标一致,那您还是好好休养,等寻到机会,咱们再将他们连根带泥一并拔出来!”   吴锡元走了,曲一高躺在床上,仔细思索着吴锡元那句话。   他说他原本就是为了他们而来的,他们除了方恪还有谁呢?   曲一高失血过多,身子有些虚,想了没多久他就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苏九月这阵子更低调了,家里那些莺莺燕燕被她用银针吓唬了一次,这阵子倒是很听话。   她原本想在家里待着,等外头太平了再出门。却没有想到她不找事儿,事儿却找上门来了。   这天她正在家里翻看病例,外头便有小丫鬟走了进来,跟她行了一礼,说道:“夫人,虞夫人上门拜访。”   虞夫人?   苏九月很快就想到了是谁,虞典的母亲,她儿子绑架了自己,她居然还敢上门?!   曾经的苏九月以为天下太平,只要老天爷给饭吃,天底下压根没什么难事。   可是当她如今深陷旋涡当中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些所谓的富贵人家,倒是怎么拿人当猴耍的!   “不见!”   小丫鬟很少见苏九月发火,看她说得这么斩钉截铁,急忙微微屈膝应了一声是,退了出去。   可是没多大一会儿,外头就又响起了一阵阵的敲门声,小丫鬟很快就又回来了,“夫人,虞夫人说来找她儿子。”   “她儿子不见了,来找本夫人作甚?!让人轰出去!”   暗七自从上次之后再不敢私自离开苏大人的身边,若是再出点什么意外的话,他还真就难交代了。   外边的动静他也听到了,就亲自出去将人撵走了。   虞夫人听人说起过自己儿子将吴家那位夫人掳走的事儿,现在吴家夫人回来了,她儿子却不见了,她自然第一个就想到了这位吴夫人了。   可是却没想到吴夫人压根连她见都不见,这让她很是气恼。   同时她的心中也就更加坚信了,她儿子不见肯定是跟吴家人有关系的,不然对方为什么不敢见她?   想到她在庄子里见到的血迹,她的心中就忍不住一阵心惊肉跳。   不会的,不会的,她儿子一定不会出事的。   她的马车在吴家不远处停着,根本不能靠近,一旦靠近就会被人撵走。   一直僵持了三日,第四日的时候,虞府的人找到了自家少爷的尸体。   虞夫人彻底崩溃,她恨吴家人,也恨祁如意!   她先是让人去官府报案,紧接着让下人四处宣扬,说是吴家人才是杀她儿子的凶手。   此一事在整个金陵传得沸沸扬扬的,而此时的吴锡元也被景孝帝叫了过去。   “听闻你杀了虞典?”   说实话,景孝帝时隔这么多日才要见他,他已经很诧异了。   “正是。”吴锡元应了下来。   他这么说倒是让景孝帝高看了他一眼,“原本以为你是个文弱书生,没想到在这事儿上,你倒是很果断。”   吴锡元低垂着头,看着地砖,也没说话。   景孝帝这才说道:“他该死,此事倒是不怪你。你查得案子如何了?”   他先前儿想着皇商那条路子,却没想到那日卢老爷从方府回来之后,悄悄告诉他方大人似乎更属意吴老爷。   若是旁人景孝帝肯定要怒了,可吴锡元也是他的人。   只要他能争到手,倒是也无妨。   吴锡元叹了口气,对着景孝帝说了方恪让他杀了曲一高一事。   景孝帝脸色还算平静,他啧啧两声,说道:“还真是恶毒,不过这也说明曲一高确实知道很多事。曲一高人呢?死了吗?”   吴锡元摇头,“被臣的夫人救回来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那就好,他可愿意出面指认?”   吴锡元点头,“皇上,曲老爷自然是愿意的。只是方恪的身后还有人!那日臣见了个蔡先生……似乎是世家人。”   景孝帝抬眼看了吴锡元一眼,“原来如此,我还就说他们能藏多深呢!不过如此。”   等吴锡元从卢家出来之后,忽然一个臭鸡蛋砸在了他的马车上,一个小孩远远地朝着他大声嚷嚷,“杀人犯!”   吴锡元让人将这孩子提溜了过来,那孩子挣扎着想要跑路,却见吴锡元拿出一块碎银子,对着他说道:“谁告诉你我是杀人犯?告诉我,我就将这个给你。”   这孩子也都是穷苦出身,虽然调皮了一些,但是自然也晓得这一块碎银子足够他们家大半年的嚼用了。   “这还用别人告诉我?大街上人人都在传。”   吴锡元笑了一声,又问道:“那你是如何认出我来的呢?是谁给你指的路?”   “那个……”他说着话转过头去朝着不远处地一条小巷子看去,“那个人。”   暗六要追上去,却被吴锡元阻止了。   他们若是追上去,这个孩子只怕后头就危险了。   他将手上的碎银子放在了孩子手里,跟他说道:“旁人怎么说什么要有自己的判断,扣罪名要讲证据,难道我说你是杀人犯,你就是杀人犯了吗?你走吧。”   他冲着孩子摆了摆手,暗六就又将他拎起来放下了马车。   等马车走远了,暗六才问道:“大人,您怎么不让属下追过去?”   吴锡元摇头,“不必多此一举,那人是虞家人。”   虞家人前阵子想要求见九月,被九月拒之门外,如今她们却出此损招,实乃下下之策。   吴锡元皱起了眉头,说道:“走吧,咱们回。”   虞家的事是小事,等到他们将江南一代的这些大鱼摸出来收拾了,倒是虞家也不过只是顺带的事。   蔡家跟京城里的徐大人勾结,他们必须要尽快找到证据,然后收拾了蔡家,杀一儆百。 第1279章 鱼儿上钩   方恪知道虞家人在为难吴老爷,便一直在打定主意琢磨着看看要从这位吴老爷身上能不能得到什么好处?   若是他给的东西足够,他倒是也能替他摆平这么个小事情。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虞家居然先吴老爷一步找了过来。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位虞夫人居然用整个虞家一半的家产来求他,想要让他替她儿子报仇。   方恪心动了。   吴老爷才能给他多点东西?而虞家的一半家产,那可是几百年攒下来的家业啊。   虞夫人此时已经彻底疯狂了,她只有那么一个儿子,只要能替儿子报仇,家产什么的又算得什么?   若不是念着她儿子还有一个外室生得私生子,她兴许都愿意将整个家产拿出来替虞典报仇。   方恪仔细思索了片刻,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也好,什么时候银钱到了,本官便替你办成此事!”   他也成个爽快的,要什么就直说,不来那套虚假的东西。   而他不知道的是,吴锡元根本不放心他,一直派人盯着他。   暗八回去之后,将虞夫人去见了方大人一事告诉了吴锡元。   紧接着,吴锡元便收到了方恪的邀约。   苏九月担心这是一场鸿门宴,不太想让他去。   可是吴锡元却摸了摸她的脑袋,“别担心,我一切自有安排。”   苏九月不知道他有什么安排,她只知道自己昨日没有做梦,兴许……真就只是有惊无险。   吴锡元去了方恪府上,方恪并未跟他提起有关虞家的任何事,态度也依旧跟从前一样热情。   “吴老爷,我有些东西想让您帮运出去卖了……您看……”   吴锡元已经猜到了,但脸上却丝毫不显,而是说道:“方大人,您直说就是,你我二人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方恪一听这话,哈哈笑了起来,又亲手给吴锡元将茶水续上,才说道:“吴老爷您说的在理,是本官客套了。”   说完,他便抬头看向了管家,对着管家说道:“去!将东西拿上来,给吴老爷看看!”   管家应了一声,退出去没多久,就带着个下人进来了。   两个下人抬着个红木箱子,看起来沉甸甸的,木头箱子放在地上的时候,发出“咚”地一声。   隔着木头箱子还真叫人难以猜出里边到底是什么,吴锡元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就见方恪站起身走过去新手掀开了木头箱子的盖子,对着吴锡元招手,“吴老爷,您来瞧瞧。”   吴锡元走过去一看,果真跟他猜想的无二,那箱子里装得赫然就是一大块铁锭子。   “您这……这……不行不行!这东西可是朝廷禁止的!”吴锡元一口拒绝了他。   方恪却道:“您不是有门路吗?再说了,不还有我从中打点?将这些东西掺杂进那些货物当中,很轻易就运出去了。”   吴锡元还是拒绝,“这若是被朝廷抓住了,那可是要杀头的!”   方恪听了这话,轻笑一声,斜睨了吴锡元一言,威胁的意思满满的,“吴老爷,您知道曲一高为什么会死吗?”   吴锡元的腮帮子动了动,方恪看在眼里,知道他这是敢怒不敢言。   又转换了语气,说道:“您放心,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人,您若是帮我处理了这批货物,今年的皇商!必然是你的!”   吴锡元像是被他的话打动了,看着他说道:“您可有门路?只需我将这东西送出去就行?还是需要我去找买家?”   “有,您将他送至幽州,到时候拿着我的手信去找一个叫做袁华的人就是。”   “这东西你有多少?”吴锡元问道。   “不多,不多,几千块而已。”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假意思索了很久,才一拍扶手,答应了下来,“好!一言为定!若是我帮你处理这些东西,今年的皇商必须给我!”   “这是自然。”   吴锡元从方恪府上出去了,方恪冲着他的背影笑了笑,看向了管家,“那去将那个姓崔的叫进来吧。”   他的选择多着呢!这个姓吴的能替自己换来一半虞家的家产,也算是他的造化。   一般人可还真值不了这些钱。   吴锡元出门的时候满面笑意,大家都当他跟方大人达成了什么了不得的合作。   回家之后,苏九月自然也看出来了,就对着他问道:“今儿可是有什么好事吗?”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是有好事,鱼儿上钩了。”   苏九月吐了一口气,“快些解决这些事儿吧,出来办案比在京城还要累。”   吴锡元摸了摸她柔软的小脸,说道:“辛苦乖宝儿了,待我处置完这些人,应当就差不多了。”   吴锡元三日之后便要出城,只因方大人说这一次事关重大需要他亲自跑一趟。   吴锡元想都没有多想,直接就答应了。   然而他们才刚出了城,没走出五里地,就被人拦住了去路。   吴锡元还坐在马车上看着书,一点也不担心。   暗六跳下马车,看了一眼,回来禀报道:“老爷,是官府的人!”   按说他们是给方恪办事的,而金陵是方恪的地盘,他们至少是可以顺顺利利走出金陵的。   却没有想到才出城五里地就被官府的人拦下来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给车队的人都有些懵了,就在他们一愣神的功夫,那些官府的侍卫就围过来,将他们包围了。   “有人举报你们货物里藏了赃物!速速配合我等查验!否则均以干扰公务处置!”   暗六看向了吴锡元,就听吴锡元淡定地翻了一页书,说道:“无妨,让他们查。”   很快,他们藏在货物中的东西就被人查了出来。   不远处又晃晃悠悠来了一辆马车,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了,正是方恪。   他对着吴锡元气愤地唾弃道:“吴老爷,亏本官将你当自己人!以兄弟相称!今日旁人向本官举报你的货物中藏了赃物,本官还不相信!如今……如今认证物证俱在!本官只恨自己瞎了眼!!”   吴锡元这才放下了手中的书,从马车上走了下来,抬眼看了一眼方恪,说道:“方大人,真真是唱戏的好料子,做官真是辱没了您。” 第1280章 谁以下犯上还真不好说   吴锡元这话一出,方恪直接就变了脸色。   他伸出食指指着吴锡元,怒斥道:“你!你竟然敢以下犯上!”   吴锡元冷哼一声,“到底是谁以下犯上还说不好呢!”   方恪此时还没意识到吴锡元这话到底什么意思,他看着吴锡元的眼神就像是看着半个行走的虞家家产。   “来人!将吴老爷给本官拿下!”他下令命令。   他带来的人才刚围了过来,突然身后又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将他们围住,且人人都带着刀。   这些人除了他们带来的人以外,其他的大多都是吴锡元找文善祥借的人马。   方恪顿时脸色大变,“吴老爷!你胆敢对付朝廷命官!”   吴锡元笑了起来,身上的气势也变了,双手背在身后,看着方恪道:“方大人都敢,本官有何不敢呢?”   方恪愣了一瞬,这才意识到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他便对着吴锡元再次问了一遍,“吴老爷,您这是何意?”   吴锡元从自己怀中取出一个令牌让人给方恪递了过去,方恪接过来一看,顿时脸色大变,急忙跪下磕头。   “吴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您放小的一马!”   吴锡元嘲讽一笑,“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了?晚了!来人!给本官将方大人抓起来!”   方恪没有反抗,对方人来的比较多,他反抗也没用,而且此时的他必须要冷静下来,仔细想想该怎么办。   这个姓吴的就是吴锡元,短时间内能升到这个官职,肯定是皇上的亲信。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根本就是皇上派来的。   一路上方恪都在想着怎么才能将信送出去,他是朝廷命官,没有皇上的命令,吴锡元就算是通政使也不能杀他。   若是蔡家能想想法子捞他一下,兴许他还有救。   可是吴锡元手底下的人看得那么严实,他怎么可能送得出信呢?   好不容易买通了一个狱卒,想要让他帮忙给家里送个信,让家里来探望他。   他家里人倒是来了,信也如愿送出去了。   却没想到连大牢的门都没走出去,就又被吴锡元拦了下来。   那封信落在吴锡元的手中,就是方恪勾结世家的铁证。   就在方恪还做着能逃脱的美梦的时候,吴锡元拿着信出现了。   “方大人瞧着似乎气色还不错,住得可还满意?”吴锡元问道。   方恪笑了笑,“倒是还不错,承蒙吴大人关心。”   吴锡元眉头一挑,从身后拿出了那封信,对着方恪问道:“方大人可是在等回信?”   方恪看着他手上的信封,顿时就变了脸色,“你!你把我夫人怎么样了?”   “倒也没怎么样,只是将你们家封了起来,他们日后应当不许随意进出了。”   方恪气得咬牙切齿,“吴锡元!你会不得好死的!等咱们面圣之后再说!”   吴锡元丝毫不怵,“呵呵,希望等见了皇上,方大人还能这么硬气。”   方恪原本以为面圣至少要等他去京里,却没想到第二天他就见到了皇上。   “方恪,你不是要面圣吗?还不过来行礼?”吴锡元说道。   景孝帝坐在主座的太师椅上,看了一眼方恪,“真没想到我大夏朝当真有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却在替别人办事。”   而方恪看着主座上的皇上,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这人……这人不就是前阵子来要竞争皇商的那个木老爷?!   前阵子这人来见他,说想竞争皇商,他还想着要从他身上掏点银子出来。当时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个人对他似乎挺失望的,并未说两句话,就走了,再也没来过。   他当时被人看轻了,还有些生气,琢磨着跟商会的人说说,让他们给这个木老爷点颜色看看。   却没想到这个木老爷居然就是皇上?!   想着方恪额头上的冷汗就冒了出来,幸好他还没来得及让人对付这位,不然……不然现在不就是罪加一等嘛!   他两股颤颤,直接跪倒在地,“皇上!皇上饶命!臣……臣没有……臣只是在帮朝廷搜集证据!”   他此时也只能这么说了,皇上亲自来金陵,无非就是想收拾世家,此时二保一的情况下,他当然优先选择自保。   景孝帝一听他这话,眉毛一扬,又问道:“哦?那是朕错怪方爱卿了?”   方恪跪在地上,连汗都不敢擦。   听了皇上这话连连点头,“臣一心向着大夏朝,绝对不敢吃里扒外啊!”   景孝帝似乎也很赞成他这话,只见他微微颔首,对着方恪说道:“你在金陵待了数年,想必也收集了不少证据了吧?”   方恪急忙应声,“是!那蔡家在朝中有不少门生,许多大人都为他所用。”   他说着这话,突然抹了一把眼泪,说道:“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都是被他们逼得!若是来金陵做官不为他们所用,臣这个官早就当不下去了。臣只能假意先答应他们的要求,然后慢慢搜集证据。”   景孝帝叹了口气,“真是难为你了。”   方恪一听皇上这话,只觉得有戏,就赶紧说道:“不为难,若不是臣这么些年在此地忍辱负重,估摸着到如今也不会有人揭穿他们的勾当!”   景孝帝点头,“说的不错,是这么个道理。”   景孝帝转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说道:“准备纸笔,让方爱卿将那些蔡系大臣的名字写出来!”   吴锡元应了下来,没一会儿就让人送了笔墨纸砚过来。   方恪哪儿敢不写啊,他要是不写,不就成了欺君了吗?   他写了几个大人的名字,便拿上去交差了。   吴锡元看了一眼,就说道:“方大人不妨再多想想,看看可有遗忘了谁。若是只有这几个名字的话,兴许……还抵不了您的罪名。”   方恪脸色突然,想了想,又再补充了三个名字,完了才说道:“皇上,吴大人,真的再没别的了。”   吴锡元看了一眼名单上的名字,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方恪,才转身将手中的名单呈给了景孝帝。 第1281章 听候发落   景孝帝将名单扫了一眼,就递给了身边的赵昌平,让他收起来。   方恪悄悄抬头看了一眼景孝帝的神色,他担心即便是他将这名单交上去,皇上也依旧不会放过他。   谁知他才刚抬头,就看到了景孝帝的眼神,他吓得又低下头去。   景孝帝开口问他,“方爱卿,你可知道欺君之罪该怎么判?”   方恪全身的鸡皮疙瘩就又起来了,他的冷汗滴进了地砖上,渗了进去。   “皇上!臣!臣真的没有撒谎啊!”   景孝帝冷笑一声,“你知道这么多人,为何今日才告诉朕?还要朕来亲自找你?!”   “因为……因为……”方恪眼神乱瞟,好不容易才想到了个说辞,急忙说道:“因为金陵是蔡家一手把控的,臣这封信想要送出去实在艰难,臣也没有办法啊!”   “油嘴滑舌!”景孝帝叱道,“关起来,听候发落!”   方恪心都死了,皇上这态度,只怕此事很难善了啊。   等到方恪被带下去,景孝帝才将那个名单交给了吴锡元,“下去查查这些人,朕不会错杀一个好官的。”   吴锡元应了下来,他也担心皇上滥杀无辜。   这个方恪心眼多着呢!谁知道这个名单到底有没出入。   至于蔡家,皇上又发话了,“朕的国土上,还由不得一个世家来做主!来人!将蔡家整个给朕抓了!”   蔡家买卖官职证据都在方恪书房里放着,他本来就是个心眼多的人,这些证据也是他留下来想要制衡蔡家的。却没想到居然还真成了扳倒蔡家的死证。   蔡家在金陵数百年,比大夏朝的历史还要长,却没想到一夕之间山崩地裂。   无人知道是皇上亲自来了金陵,只当是皇上派了钦差来了。   这日吴锡元和景孝帝一同回去,才走到半道就被人拦了下来。   拦路的是个妇道人家,见马车停了,直接跪倒在了马车边上。   冲着马车喊道:“钦差大人!还请钦差大人位我儿伸冤!”   吴锡元听明白了,这人不就是虞夫人吗?   景孝帝打发赵昌平去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赵昌平下去一问,回来跟皇上禀报。   “那妇人说他儿子被吴老爷杀了……”   景孝帝看了一眼吴锡元,吴锡元被他看了,也没一点心虚,依旧坦荡荡地说道:“皇上,臣是依法办案。”   景孝帝很诧异,“哦?依法办案,虞典犯了什么事儿啊?”   吴锡元将虞典强行冒犯夏三小姐,使人跳崖自尽,还绑架自己夫人,给她下毒等事一一说了。   景孝帝听了也是一阵诧异,“当真是胆大包天啊!”   吴锡元叹了口气,“此人不过是一介商贾,都胆敢如此胆大包天,此地实在腐烂至极!”   景孝帝跟着也是一阵唏嘘,“朕知晓了,过些时日便会派个好官过来,将此地好好休整休整。”   吴锡元眉头一皱,神色也是不大看好,“皇上,江南可不止蔡家一家,若是别的大人来到金陵,再被威胁了又该当如何?”   景孝帝看着他的模样,知道他应当心里已经有了成算,便反问道:“你说,该当如何?”   吴锡元皱着眉头,将自己想了几日的想法告诉了景孝帝,“最好的法子,便是从那些世家当中选出一人来,给他们委以重任。俨然一副要将他们培养成为下一任镇南王的架势,到时候不用您动手,他们自个儿便要乱起来了。”   镇南王并不是铁帽子王,下一代便会成为镇南公。   到时候镇南王的位子腾出来了,必然是要让新人上来。   在他们的地盘上,还有朝廷支持,他就不信他们不动心。   景孝帝笑了起来,“倒也算是个主意,只是那些世家向来自视甚高,不过一个镇南王,只怕他们也依旧不会心动。”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会的,皇上。江南离京城甚远,京里的消息传过来不容易,他们若是成了镇南王,那这江南只怕也就是他们说了算了。相信那些世家中人也不是蠢的,这么大一块肥肉挂在嘴边,总会有人心动。”   景孝帝闻言也跟着点头,“说的不错,只要有其中一人心动,剩下的人就好说了。”   车子外边的虞夫人见着车里半天都没有动静,又接着大喊了起来。   景孝帝让赵昌平出去告诉虞夫人,也顺便告诉满城百姓。   “虞典两年前害死了夏家三小姐,中间又强抢两名民女当妾室。半年前为了议亲,将这两个妾室残忍杀害抛尸,前几日又绑架了吴夫人,给吴夫人投毒……综上,虞典被判死刑,此案并无异议!虞夫人请回吧!”   有侍卫上前将虞夫人拉走了,马车吱吱呀呀地从她身边走过,她不可思议地看着远去的马车,痛哭了起来。   “那两个妾室是我杀了的,跟我儿半点关系都没有……你们杀他做什么呀……呜……”   她趴在地上哭得凄惨,但是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听着她这话却一点都不敢上前。   虞夫人哭够了,才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摇摇晃晃地朝着自家府上走去。   第二日一早,金陵城就传来了新的消息。   虞夫人自缢了。   苏九月听说这话的时候,她还在跟皇后娘娘喝茶。   “九月,回去的日子定了,三日后返程。”   苏九月眼睛一亮,手中的团扇也不晃悠了,“这么快就能回去了吗?真好!咱们京里这时候还凉快着呢!”   皇后娘娘也跟着点头,“可不是嘛,这才四月天中,天儿便热了。”   苏九月有些兴奋,便问皇后娘娘,“您还要出去转转吗?”   皇后娘娘反问,“你想去?”   苏九月点头,“嗯,马上要回京了。好不容易出来一回,想着给家里的亲戚朋友们带些当地的物件,也让她们长长见识。”   苏九月说着话就笑了起来,皇后娘娘一愣,也跟着笑了起来。   说实在的,她还真不知道要跟谁带东西。   不过出去转转倒也挺好,这辈子恐怕再也没有机会来金陵了。 第1282章 带给后宫女人的礼物   这次再出去转转跟从前的感觉又不一样,只恨不得将此地的种种多看两眼。   皇后娘娘看着苏九月买了香膏,和鸭蛋粉,便也看了起来。   苏九月好奇地转过头看向了她,“婶婶,您也要给别人带吗?”   皇后娘娘想了想,就说道:“既然都出来了,那便带吧。”   店老板听到了皇后娘娘的话,也急忙看向了她,“夫人您要带些什么?”   这位夫人长得就气派,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出手定然大方。   果然就见皇后娘娘随意点了几个小瓷瓶,“这个,这个……还有这个,一样给我拿三十六个。”   苏九月整个人都愣住了,差点惊掉了下巴。   店老板比苏九月还要惊讶,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买东西的。   这何止是出手大方,这简直是阔绰了!   看来他看人的眼光还是很不错的,这位夫人是真的大户人家。   皇后娘娘想要,冯嬷嬷自然要出来给钱。   只是就连冯嬷嬷也想不明白,皇后娘娘到底是给谁带的。   这么多东西,她娘家跟她也不亲近,平素也很少有诰命夫人去求见皇后娘娘,她能赏赐给谁?   等她从店里出来,她们带着上了马车,冯嬷嬷才没忍住,多嘴问了一句,“娘娘,您买了这么多东西是打算赏赐给谁?”   皇后娘娘坐在马车里,手上的团扇轻轻地摇,就听她淡淡地回答道:“还能给谁?左不过就是给宫里的那些妃子们。只要我回去的时候,她们都老老实实的,不给我惹事儿,那就通通有赏。”   冯嬷嬷沉默了,“娘娘……您……”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我好着呢,左右也没多点钱,花个开心而已。”   她们离开金陵的那日,卡里尔公主带着崔庆来送他们上船的。   皇后娘娘还叮嘱卡里尔公主,若是日后不忙了,记得回京里看看。   卡里尔公主还是很喜欢皇后娘娘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待我们将崔家祖上给他留得那些东西找回来,就去京里住一阵子。”   等轮到苏九月,卡里尔公主将自己手上戴着的一串珠串摘下来给了苏九月。   “苏大人,这珠串是我从波斯带出来的,你留着,也是个念想。”   苏九月哪里肯要,“当初要了您的沧海遗珠,如今又怎能要您的珠串?”   “都是些身外之物罢了,这东西也不值钱,就是带着身上都是香香的。”她说着话,还凑到苏九月耳边轻声又说了两句,“吴大人定然日后八成对您更是沉迷了。”   这话说得可是相当孟浪了,尽管苏九月如今已经是已婚妇人了,但这种话还是成功地让她一阵脸红。   卡里尔公主看着苏九月脸红的模样,笑得停不下来,拉过她的手,强行将珠串戴在了她的手腕上。   ……   分别总是依依不舍,然而即便是有再多的不舍,也还是要分别。   吴锡元搂着苏九月的肩膀,看着她站在船上对着岸上的卡里尔公主和祁如意等人挥手,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摩挲了几下,以示安慰。   船只启航了,渐渐地岸边的人逐渐看不清了,苏九月的眼睛里也多了许多雾气。   吴锡元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别难过了,咱们马上就要回去见到娘和嫂嫂她们了。”   苏九月吸了下鼻子,郑重地点了下头,“嗯,我知道的,分别是为了更好地相见。”   吴锡元勾唇一笑,“是了,咱们还年轻,总有机会再见的。”   她们回到船舱里躺了一会儿,忽然就听到外边有人说话,“赵总管,那里有艘画舫,一直跟着咱们。”   赵昌平眉头一皱,“去派人过去查查,可千万别有什么猫腻,咱们主子们可经不起折腾。”   “是。”   一边有人放下小船去对面画舫查探,另外一边赵昌平急匆匆地进了船舱,将画舫的事儿说给了皇上和皇后娘娘听。   皇上的神色有些奇怪,倒是皇后娘娘神色坦荡荡,跟从前没什么两样。   “让人去查了吗?”景孝帝问道。   赵昌平还未回话,就听皇后娘娘吹了吹手中的茶水,淡定地说道:“不用查了,那画舫是本宫让人备着的。”   景孝帝和赵昌平同时一愣,最后还是景孝帝先反应过来,就听他问道:“梓童这是何意?”   皇后娘娘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本宫这不是为了方便皇上您吗?”   赵昌平听得额头上冷汗直冒,景孝帝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   就听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皇后还真是后宫的楷模!”   皇后娘娘依旧是淡淡地笑,那副笑容仿佛已经刻在了她脸上似的,此时的景孝帝恨不得亲手撕了它。   就听到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皇上过奖,本宫乃是后宫之主,自然要替皇上您打点好一切。”   景孝帝直勾勾地看着她脸上的笑,像是想透过她这一层面具彻底看清楚这个女人。   见皇后娘娘依旧不动声色,他才又说道:“皇后果真贤良,只是你让那画舫跟着,朕还需坐小船过去,实在麻烦。”   皇后娘娘一听这话,就直接接过话茬说道:“这简单,让人传本宫的命令,将那边船上的人都带过来!好生伺候伺候皇上!”   说完,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起身对着景孝帝微微福了福身子,“本宫就不打搅皇上您的雅兴了,先行告退。”   皇后娘娘前脚才刚出了船舱,后脚就听到船舱内瓷器碎裂的清脆响声。   她轻笑一声,头也不回地去了隔壁。   苏九月和吴锡元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到对面画舫上的女子全被结果来之后。苏九月才赶紧找了个人打听了一下事情原委,这才搞明白了。   居然是皇后娘娘让人过来的?皇后娘娘她……   苏九月叹了口气,皇上会不会生气她不知道,但皇后娘娘此时心里定然是不痛快的。   苏九月到底还是年轻,并不清楚人爱得有多深,放下的时候就有多潇洒。 第1283章 你当我真能被他们气到?   皇后娘娘的船舱和隔壁皇上的船舱只有一墙之隔,隔壁的嬉笑声打闹声她听得真切,也知道是皇上故意让人发出那样的声音的。   可是她还是淡定地喝自己的茶,没事绣个团扇,根本不在乎。   听闻苏九月来了,皇后娘娘便让她进来了,看着苏九月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没忍住掩唇笑了起来。   “傻丫头,你当本宫还真能被他们气到?”皇后娘娘说道。   苏九月冲着她摇了摇头,“娘娘,您莫要说这种气话。”   她担心叫皇上听了去,以后跟皇后娘娘就更生疏了。   皇后娘娘知道苏九月的好意,但是更担心她祸从口出,便冲着她摆了摆手,“罢了,此事你莫要再过问了。”   说完,便对着冯嬷嬷说道:“你说这个人,是不是真有意思。从前他自个儿偷着去,如今本宫都给他安排好了,他倒是生气了。罢了罢了,不用理会他,你去把最东边那个船舱给本宫收拾出来,本宫如今就想离他远远的。”   苏九月扁了扁嘴,她没有说话。   皇后娘娘说什么都好,但是她若是开口一起吐槽,那就是逾越了。   但这并不妨碍她心中觉得皇后娘娘说得对,皇上虽然还算是个明君,但是对自己的妻儿确实算不上多用心。   皇后娘娘直接搬去了最东边的船舱,那个船舱原本是管事的屋子,里头很小。   可是如今皇后娘娘要住,他们也只好让了出来,让人好生收拾干净,将皇后娘娘的东西搬进去,才算完了。   景孝帝很快也得知了此事,他心里十分不痛快。   从前皇后对他好的时候,他觉得烦,如今皇后不对他好了,他却觉得更烦了。   分明她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女人,为何不能从一而终将一颗心放在自己身上?!   他是一国之君,要什么女人没有?还用得着她来安排!   他越想越气,在船上的日子也更加肆无忌惮了。   他青天白日之下,就搂着女人的腰,在甲板上畅饮。   皇后娘娘都充耳不闻,在床舱里念念经,绣绣花,日子倒是过得也挺快的。   等到了滦河边上,船只可算是靠了岸,宫里来接得人早就在外头候着了。   那些画舫上的女人可无缘跟皇上一起回去,便就地赏赐了些许银子,打发了。   皇上上了马车,压根没有等皇后娘娘,便直接走了。   皇后也不着急,她在船上将自己买来的东西都悉数轻点妥当自个儿盯着都装好了,这才被冯嬷嬷搀扶着上了马车。   苏九月冲着她行了一礼,“臣恭送娘娘。”   皇后娘娘上车的动作一顿,回过头看了她一眼,轻笑一声,说道:“小九月,要叫婶婶,你忘了?”   苏九月一愣,却正好对上了皇后娘娘认真的神色,就再次行了一礼,顺着她的意思说道:“九月恭送婶婶。”   皇后娘娘这才满意地微微颔首,“回去吧,以后没事进宫来看看本宫,陪本宫说说话。”   “是。”   皇后娘娘走了,苏九月站在原地看着马车走远了,才叹了口气,回过身去。   就见到吴锡元站在不远处候着她,他两手背在身后,长身玉立的模样让苏九月心中的烦闷散了些许。   她朝着吴锡元那边儿小跑了两步,乳燕投林一般扎进了他的怀中,抱住了他的腰。   吴锡元也是一愣,随后便伸手揽住了她的后腰,对着她说道:“媳妇儿,咱们也该回家了。”   “嗯!”   这一路实在有些难过,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气氛分明就不对劲,但他们也不敢多掺和,只能尽量缩小存在感。   如今可算是将那两个祖宗送走了,只剩下他们夫妻二人,苏九月这才放松了下来,八爪鱼似的趴在了吴锡元身上,就睡了过去。   吴锡元如今也早已习惯了她的腻歪,对她夫人腻歪,他甘之如饴。   他抱着她,感受着她柔软且和自己无比嵌合的躯体,只觉得这才是他这辈子最大的收获。   马车慢慢悠悠地进了京城,外边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木头轮子从青石板的路上碾过,发出吱吱呀呀地声音,听着久违得京腔,吴锡元也渐渐感受到了家的方向。   马车到吴府门外的时候,阿奎急急忙忙从台阶上来,给吴锡元行了一礼,“属下恭迎大人!”   吴锡元掀起帘子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阿奎顿时就懂了,他招呼着府上的下人拆了大门的门槛儿,看着马车驶了进去,他才有些兴奋地让人去给两位大人准备饭菜。   马车在吴锡元他们的院子外头停了下来,吴锡元亲自将苏九月从马车上抱了下来。   就在他要将苏九月放在床上的时候,她却忽然醒了。   苏九月看着屋子里熟悉的摆设,抱着吴锡元脖子,开心地问他,“锡元我们到家了吗?”   吴锡元看着她睡眼惺忪的小模样,只想一口将她吃掉。   他的喉结动了动,“嗯,到家了。”   苏九月这才松开了抱着吴锡元的手臂,舒展开来伸了个懒腰,“还是家里舒服呀!有热水吗?我想沐浴呢!”   “大人,热水备好了。”外头传来梅子的声音。   梅子很想进来看看夫人,她都好想夫人了,可是她爹说了,没有大人和夫人的准许,不许她随便进夫人的屋子。   苏九月听到梅子的声音,眼睛也是一亮,从床上坐了起来。   “梅子,进来!”   梅子听到了苏九月的声音,急忙推开门走了进来了,开心的连走路都是连蹦带跳的。   “夫人!您可算回来了!梅子好想您啊!下次您出去一定要带上梅子!”梅子跑到内室,将苏九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歪着头有些想不明白。   夫人似乎跟从前有点不一样了,但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她却看不出来。   苏九月也是脆生生地应下,“好!”   梅子一听这话,心底的那点疑惑早就被丢到爪哇国了!   “夫人最好啦!梅子去给您端热水去!您先洗漱!”   她正要走,却被苏九月一把拉住了,“不必,让旁人去,梅子陪我说说话,我回来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呢!” 第1284章 你们拿去分了吧   梅子眼中的喜悦一点一点放大,“夫人你真好!!出门还不忘给梅子带礼物的!什么东西呀?”   吴锡元见状就从屋子里出去了,每当这个时候他总觉得自己才是多余的那一个。   苏九月看着吴锡元出去了,抿唇轻笑,指着一旁的箱子,让兰草将东西拿出来。   梅子从头到尾就一直自个儿眼巴巴地瞅着,从未上手。   苏九月从里边拿出来一个香膏递给了梅子,梅子看着精致的小瓷瓶,好奇地皱了皱鼻子,歪着脑袋看着苏九月,问道:“夫人,这是什么东西呀?好香哦!”   苏九月示意她打开看看,梅子打开一看,更浓重地香味就从中冒了出来。   梅子眼睛一亮,“夫人,是香膏吗?好香!好好闻!”   苏九月微微颔首,“嗯,是牡丹香,怎样?喜欢吗?”   梅子的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喜欢!梅子最喜欢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又从中挑出胭脂和水粉给她,“这些也是给你的,梅子如今也大了,到了该打扮的岁数了。”   梅子看着一个个小瓷瓶,又转过头看向了苏九月,“夫人,你对梅子也太好了吧?”   苏九月永远忘不了在她的梦中,梅子义无反顾一个人跑去救她,浴血奋战的模样。   这是她应得的。   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尚且比不上她之万一。   她拉着梅子的手,说道:“给你的,你都收着,莫要推辞了。”   梅子看了看苏九月,又看了看一旁的兰草。   最后才点了头,“那……梅子就不客气了!”   这时候外头有下人来禀报,说热水送来了。   梅子自告奋勇地要留下来帮苏九月沐浴,兰草见她连伺候人的活儿都要跟自己抢,越发担心自己身上的宠爱被她抢了去,急忙说道:“你力气大,夫人细皮嫩肉的,你仔细伤到了夫人。”   梅子一听兰草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   她扁着嘴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叹了口气,妥协了。   “那还是让兰草妹妹来吧,万一我一不小心伤了夫人,就不美了。”   苏九月看着她扁着嘴的小模样,没忍住笑了起来,“好啦,我很快就洗好了,你去让人准备饭菜,都有些饿了。”   梅子一听她说饿了,赶紧应下来朝着外头跑去。   .   此时的皇宫里,就更是热闹了。   先前儿人人都说皇上和皇后娘娘病了,但宫里的那些宫人大多有自己的门路,他们也知道这些说辞不过是假的。   皇上和皇后娘娘不知道去了哪里,但是肯定不在宫里。   太子监国,不仅监国,还将整个皇城围得跟个铁桶似的,她们就是想给家里送个信儿都不可能送出去。   久而久之,大家也就都歇了这个心思。   毕竟大伙儿也都没有要造反的心思,就算传信儿出去又能有什么用呢?   太子还在这儿呢!就算皇上有个什么好歹,也没他们什么事儿。   可是这天一早,她们各个宫里却收到了皇后娘娘的懿旨,让她们去皇后宫里。   大伙儿见状,也都明白了,看样子是皇后娘娘回来了。   纷纷将自个儿身上光鲜亮丽的衣裳和簪子都摘了下来,换了身素净的。   毕竟是要去皇后娘娘宫里,总不好夺了皇后娘娘的风头。   而皇后娘娘平素的打扮都十分素净,她们也都只好如此。   去了皇后宫里,就见到皇后娘娘身上穿着个牡丹纹样的衣裙,倒是比从前看起来年轻了不少。   大伙儿纷纷对着皇后娘娘行礼,皇后随手一挥,“都随意坐吧。”   见着各位宫妃先后落了座,她才扬声说道:“今儿大伙儿都放松些,叫你们来,也是有东西要送。”   大伙儿面面相觑,皇后娘娘这是何意?   她们并没有疑惑多久,冯嬷嬷就带着几个小太监,抬了个红木箱子回来。   皇后娘娘走过去打开了木头箱子,大伙儿就看到了许多小瓷瓶,有些不明就里。   “冯嬷嬷,你领着人将这些给她们散了。”   “是。”   各位宫妃拿着手中的胭脂水粉和香膏,都迷茫了。   娘娘怎么突然送她们这个?   有些心眼儿多的,甚至已经开始想到皇后给这些胭脂水粉里的加了什么东西。   皇后娘娘看着她们都领到了,这才说道:“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若是喜欢就用,不喜欢随便送人也无妨。今儿就到这儿吧,都回吧!对了,皇上这阵子也挺想念你们,本宫已经让敬事房那边将绿头牌送上去了。”   皇后娘娘说完这些,也不管自己说得这些话带给了她们多大的震惊,就扶着冯嬷嬷的手转身进了内室。   其他人几乎都炸锅了,皇后娘娘这话,岂不是说皇上要招她们侍寝了?   有人兴奋,有人无所谓,更有些年轻的宫妃甚至还有些厌烦。   当然这些的皇上是不知道的,到了晚上敬事房送了绿头牌来,他惬意地喝了杯茶水,正想装模作样地挑选一番,却发现不见了皇后的牌子。   他立刻问道:“怎么不见皇后?”   “回皇上的话,是皇后娘娘说她凤体欠安,让奴才们撤了她的绿头牌。”   景孝帝的脸色有些难看,在他看来,后宫里都是他的女人,只有他想不想去她们那儿,哪有她们拒绝的余地?!   皇后此举分明就是在打他的脸!   不就是在去金陵的时候去了趟画舫嘛?!至于记这么久?!女子善妒本就犯了七出,她如此做事,也不怕朕日后再也不去她那里了?!   可是很快他心里又冒出来一个想法,兴许……皇后本来也不怎么想让他去呢?   这个念头才刚一冒出来,就被景孝帝压了下去。   不会的,皇后就是在拿乔!   “哼,撤了便也撤了,今儿便去安贵人处吧!”   很快皇上今儿去了安贵人处的消息就传遍了后宫,只除了皇后的宫里,她一早就睡了,也没人胆敢将她叫醒。   安贵人得知皇上要去她那里,也是一阵欣喜。   “皇上这两个月头一次来后宫,就来了小主您这儿,您在皇上心里头定然是不一样的。”安贵人身边儿的大丫鬟一脸喜色地说道。 第1285章 不太确定   安贵人脸上也是满面春风,“你将先前儿我们带进宫的香膏拿出来,今儿本贵人就要用那个,皇上定然……是记得本贵人的味道了……”   宫女应了一声,便去拿了。   皇后娘娘送得那些东西就在手边,她们却也不敢碰。   后宫女人送得东西,谁敢放心大胆的用?   很快皇上就过来了,他连着赶了许久的路,本来也就只是想睡一觉而已。   可是当他来了安贵人的宫里,看着他的爱妃一身纱衣,脸上画着桃花妆,还时不时冲着他抛个媚眼,他忍不住眼皮跳了跳。   如今虽说南边儿已经热了,可京城还冷着,一袭纱衣绝对是冷的。   他走进来看了一眼安贵人,也没碰她,就越过她在桌子边儿坐了下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淡淡地说道:“爱妃身板果真结实,如今才不到六月,纱衣便穿上了。”   安贵人的笑容僵在了脸上,“皇上~~~”   景孝帝皱了皱眉头,“起来,好好说话!”   安贵人这才起身,来到皇上身边儿,将自个儿先前儿做得糕点拿了过来,“皇上,您尝尝,这是妾亲手做得糕点。”   景孝帝这会儿确实有些饿了,就尝了一个,安贵人弯着腰,离他更近了。   那一股刺鼻的香味不停地往景孝帝鼻子里钻,他就吃不下去了。   “这是什么味?也太难闻了。”   安贵人一脸奇怪,转过身去问自己身边儿伺候的宫女,“你们有闻到什么味道吗?”   大家都摇了摇头,景孝帝这才说道:“是你身上的味道。”   安贵人脸上一惊,“可是……可是您不是最喜欢妾身上的味道吗?”   就是因为想着皇上喜欢,她今儿才多涂了些,谁能想到居然会被皇上厌烦了。   景孝帝一听安贵人的话,脸上的神色就更加难看了,“皇后不是送了你们香膏吗?怎么不用那个?以后这些乱七八糟的香都少用!”   安贵人只能委委屈屈地应了下来,“妾去换身衣裳吧,换了衣裳味道就淡了。”   她才刚说完,皇上也还没说话,就见一个宫女走了进来,冲着皇上福了福身子,禀报道:“皇上,王大人在宫外求见。”   皇上正想着赶紧抽身呢,听到这话,便直接一甩衣袖,“罢了,衣裳也不必换了!朕还有公务要办!”   除了王启英,谁还敢大半夜的来求见皇上?便是有天大的事儿也得等到天亮了再说。   今儿但凡若是个其他妃子来抢人,安贵人也就恨上了,可谁让外头那人是王大人呢?   若是耽误了皇上的大事儿,便是将她全家的脑袋都搭上也不够。   瞧着景孝帝出了门,她这才气得抱起了茶壶。   大宫女赶紧上前阻拦,“小主,皇上可还没走远呢,这茶壶内务府也做了登记的……”   摔坏都是要赔的,这些都是有市无价的东西,她们赔不起的。   安贵人到底将这一口恶气忍了下来,抱着茶壶思索再三,又重新放回了桌子上。   景孝帝回勤政殿,又等了一刻钟,才见到王启英从外头进来了。   王启英一进门就泪眼婆娑的行了个大礼,“皇上!您此次一走便是月余,臣甚是想念啊!”   景孝帝原本不怎么痛快的心情,听了这话突然就畅快了起来,他摸着胡须哈哈地笑,“你小子,说起好听话倒是一个顶俩!说吧!此次求见朕,又是为了何事呀?”   王启英叹了口气,说实在的,若不是真的有事,他也不愿意来。   “皇上,您还记得先前儿的科举舞弊案吗?”王启英说道。   景孝帝眉头微皱,“吴锡元中状元那一年?”   王启英微微颔首,“正是。”   他担心自己妹夫会被牵连,就赶紧多解释了一句,“那一年雍州府的主考官和当时的知州王广贤及时换了考场,打乱了考生的顺序,倒是避免了舞弊。可是……普天之下,也不只有雍州一处考场啊!”   景孝帝心中稍定,吴锡元是个有真才实学的,他自己心里清楚。   但若是真的涉及到舞弊的话,那也就只能处置了。   他看向了王启英,问道:“怎样?可是你已经掌握了证据?”   王启英点头,“当年豫州、青州均有流言传出,臣派人去查了他们的试卷,却发现已经被人先一步销毁了,这分明不正常。”   他说得这个也算不上是什么证据,但王启英却觉得都是十年寒窗,不能绝对公平对那些同样十年苦读的学子不公平。   再者,若是一直有人如此,大夏朝的官员还不知道都是些什么货色。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手指在扶手上轻叩。   良久他才开口说道:“无妨,今年便要再考了,那些学子还有机会。”   “可是……那些已经考中举人的呢?”王启英眉头微皱。   他也知道这事儿想要查清楚有些难,可若是不查,总是叫人心中膈应。   景孝帝没思考多久,就说道:“这简单,重新再考一次,凡天下举人,文武百官!一起考!考不过的,就地革去官职!”   王启英脸上顿时一喜,可是下一瞬,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了一丝惊恐。   “皇……皇上!臣……臣该不会……也要……”他说得断断续续的,很显然承受着极大的心理负担。   景孝帝很满意他此时的反应,和颜悦色地冲着他微微颔首,“不错,你也要考。文官考文学,武官考武艺,朕不会偏着谁,也不会向着谁。”   王启英脸上的笑容彻底绷不住了,“皇上,臣若是没记错的话,通政副使应当是个文职吧?”   景孝帝点头,“不错,王大人记性当真不错。”   王启英麻溜地跪下,还朝着皇上的方向挪了挪,央求道:“皇上啊,您能给臣换个官位吗?臣原本应当是武官的呀!”   景孝帝眉头一挑,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脸苦涩地王启英,兴味盎然地问他,“英子啊,朕就问你,若是将你换个武职,你当真就确定自己能考过吗?” 第1286章 你自己都不认识   王启英沉默了,他仔细想了想朝中武将的身手,就算他再怎么盲目自信,心里也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他脸上写满了为难,看着景孝帝问道:“皇上,那这……”   景孝帝看着他脸上的神色,就更觉得有趣儿了,便说道:“你有这功夫,还不如自个儿多去看看书的好。”   王启英这会儿也觉得景孝帝说得有道理,他去考文试,考不过不丢人,谁不知道他王启英从前是个纨绔?   可若是他考武试没考过,那真就丢人丢大发了。   他自己想通了这一节,就急忙给景孝帝行了一礼,出了宫。   还好还好,现在圣旨还没下,他比别人早知道些消息,还能提早准备起来。   等回到自家府上,将皇上的意思告诉了自己夫人,顾妙芝也跟着发愁了。   现在先不说学问不学问的问题,就她家夫君这字,估摸着那些阅卷大人们都认不全的。   “夫君,要我说咱们还得先练字。”顾妙芝建议道。   王启英皱起了眉头,“字过得去就好,若是不赶紧背书,到时候估摸着得交白卷了。”   顾妙芝:“……”   是她忘了,她这男人对过得去这个概念跟旁人有些不大一样。   她将孩子交给奶娘,拉着王启英出了屋子,才道:“走,你跟我去书房。”   王启英不解,“现在就去书房背书?”   顾妙芝没有答话,来到书房之后,才让王启英给她磨墨,她自个儿则取出一支笔沾了些墨汁,在铺开的纸上写下了一个字。   王启英不解地看着她的动作,直到她写完字抬头看向了王启英,问道:“夫君,这个字为何字?”   王启英远看近看,转着圈儿的看也还是不认识。   就皱着眉头问她,“怎么写字也不好好写?认不出来啊。”   顾妙芝笑了笑,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话,而是从书房将先前儿王启英兴致来得时候给她做得一幅画拿了出来。   那画上的题字中有一字,跟此字几乎一模一样。   王启英愣住了,“这……”   这时候他身边儿的顾妙芝才说道:“夫君,您自个儿连自个儿的字都认不出来,阅卷大人们又该如何认得出来呢?”   王启英扁了扁嘴,不知道该如何辩解,但他心里也知道他夫人这回说得对。   顾妙芝又从中将吴锡元先前儿给府上写得请柬拿出来一封,给王启英看,“你再看吴大人的字,若你是阅卷大人,又该如何评判?”   王启英叹了口气,脑袋也垂了下来,“你说得对,我练字。”   顾妙芝这才满意了,“练字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短时间内,定然练不出成效,但只要您认真,至少在答卷的时候,写得字别人是认识的。”   王启英抿着唇,乖巧地点了点头,“都听夫人的。”   顾妙芝越来越发现嫁给这么个夫君是件多好的事儿,他没那么好面子,若是换了旁人,今儿自个儿说这么一番话,估计早就跟自己翻脸了。   顾妙芝见王启英眉眼之间有些难过,便伸手抱住了他的腰,“人无完人,夫君在别处已经很好了,也就这么一个短板,算不得什么。日后我陪夫君一起练可好?”   王启英原本就是个自信心满满的人,没人夸都能自己夸,现在听到他夫人夸,那还了得?   他若是真有个尾巴,只怕早就翘起来了。   夫妇二人练了半个时辰的字,顾妙芝瞧着王启英至少态度是认真的,便说道:“夫君,时候不早了,咱们先睡吧?明日起来去见见吴大人,吴大人乃是上一届的状元,在科举方面他定然是比较在行的。”   王启英早就想着去抱自家妹夫大腿了,若是他能在给自己圈几个题,那他还有什么好怕的?   然而第二日他们还没来得及出门,吴锡元便先一步上门来了。   “义兄,上朝否?”   王启英屁颠屁颠地跟了过去,吴锡元又说道:“九月今儿要去当值,她说待到休沐的时候再上门来拜访。”   王启英摆了摆手,“自家人什么时候来都无妨的,回去告诉我妹子一声,太医署任务重,让她注意休息,别累着了。”   吴锡元应了下来,“义兄放心,有我盯着呢!”   王启英跟吴锡元一道,干脆也没骑马,直接上了吴锡元的马车。   “锡元,本来我还说一早去你府上呢!没想到你倒是先来了。”王启英说道。   “这不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吗?”   吴锡元说着,王启英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的许久未见,就连锡元也会开玩笑了?”   吴锡元笑而不语,就见王启英叹了口气,“锡元,这两日应当有大事发生。”   吴锡元许久不在京城,消息闭塞,听了王启英的话,便立刻追问道:“哦?什么大事?”   “昨儿夜里我去见了皇上,你们那一届科举存在舞弊之嫌,考生的试卷们均已被销毁。我跟皇上禀报了此事,没想到皇上说要让满朝文武一起重新考。文官考文试,武官考武试……”   王启英越说脸上的神色就越纠结,吴锡元瞧见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微妙了起来。   “那义兄您……”   王启英的肩膀顿时就耷拉了下来,“我问了皇上,皇上问我,若是去考武试有把握过吗?”   他话音刚落,吴锡元就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他假意捏紧了拳头凑到唇边轻咳一声,才正经起了神色,对着王启英问道:“那您有把握吗?”   王启英看向吴锡元的眼神顿时就更幽怨了,“锡元……武试考什么,你不清楚吗?”   别的不说,就单单一个百步穿杨就难倒他了。   吴锡元急忙又问道:“那您决定了吗?”   王启英微微颔首,目光逐渐坚定了起来,“嗯,决定了,就考文试,大不了考不过就让皇上革了我的官职,也不丢人。以后就在家养儿子,没事还能再生个老二。”   吴锡元:“……”   “也好,若是有能帮得上义兄的地方,义兄尽管开口就是。” 第1287章 没带怕的   王启英也是个会借驴下坡的,便直接顺着吴锡元的话说道:“那自然是有的,日后学问上的事儿,就要向锡元讨教了。”   吴锡元自是答应了下来,“无妨,义兄尽管来问便是。”   这是个皇上两个多月以来第一次上朝,据说皇上是“大病初愈”,可是大伙儿看着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怎么好像还胖了一圈儿?   景孝帝在朝堂之上提了科举舞弊的事儿,朝中大臣们纷纷一片哗然,有人气愤,也有人心虚。   一切都被景孝帝看在眼中,他仿佛一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看客,径直问道:“诸位爱卿如何看此事?”   其中一位大臣出列,说道:“回皇上的话,如此惊天大案理应派专人去查!务必要给其它官员和落榜考生一个交代!”   景孝帝微微颔首,说道;“本该如此,只是……”   他一个只是,在场所有人的心就又提了起来,就听景孝帝又接着说道:“只是,朕担心不只是这一届考生舞弊啊!”   他这样一说,大伙儿看着身边儿的文武百官的脸色都不对了。   大夏朝虽说可以凭借祖上的封荫做官,但毕竟是少数,大多数的官员还都是靠着真才实学科举考上的。   如今让他们知道其中有人的才学是假的,自然是有些意难平!   “诸位爱卿稍安勿躁,要想解决此事,其实朕有一法子。”   殿中顿时就安静了下来,景孝帝笑了笑,看着底下一头雾水的众人说道:“只需重新考一次就是!”   满朝文武:“……”   几乎没一个人是高兴的,最近一次科举都已经过去了两年多,他们考中之后谁还会跟以往似的手不释卷的读书?   这会儿让他们重新考?谁能考过?   有些年纪大的官员更是脸色铁青,他们考科举几乎已经过去了快半辈子,现在重考?考过也就罢了,若是没过,那不是丢人现眼吗?   还有些聪明人更是通过此事敏锐地察觉到,皇上要文武百官重新考科举,舞弊一事不过就是个幌子,皇上的真实目的其实是想要扶持自己的人啊……   即便是底下的文武百官议论纷纷,可景孝帝已经执意下了圣旨,“三个月后的今日!整个大夏朝的文武百官!文官考文试,武官考武试!若是考不过!便就地革职!京官在国子监考,地方官员去当地府衙考!不得有误!”   革职?!!   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呀!   可皇上主意已定,谁有意见,他一句你莫不是担心自己考不过?就给堵了回去。   大家眼瞅着没一个能逃脱的,只能安慰自己,左右大家都是一个起跑线上的,也不可能人人都考过。   到时候法不责众,皇上也不可能都给换了。   有那聪明人就看向了吴锡元,才刚一下朝就朝着他身边挤了过去,“吴大人!”   这一嗓子似乎提醒了其他人,对呀!吴锡元便是上一届的状元!皇上钦点的总不会差!若是能让他帮着辅导辅导,不错,不错……   吴锡元看着身边儿突然涌过来的大人,脸上的笑容差点僵住。   王启英见状忽然一把拉过吴锡元的手臂,撒丫子朝着宫外跑去,甚至都顾不上仪容了。   他们俩年轻气盛,个高腿长,这一跑起来,那些老头子可不就都被丢在了身后?   两人出了宫,上了自家马车,才松了一口气。   “太可怕了。”王启英拍了拍胸脯。   吴锡元笑了起来,“那些大人们多虑了,他们平素也都跟书籍打交道,想要考过理应不难。”   王启英:“……”   “我难。”他不仅难,还有些难过。   皇上这不是在为难人吗?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多管这闲事,什么科举舞弊,他不去跟皇上说,大伙儿不就都跟没事儿人似的吗?   “锡元,不然先回我府上?他们这会儿应当要去你府上堵人了。”王启英说道。   吴锡元想到方才那架势,顿时有些心有余悸,“也好,就先去你府上吧。”   他们才刚走没多久,皇上就又下了第二道圣旨,“这三个月为了不耽误大家看书,便不上朝了,但朝廷事务不得耽搁,诸位大臣手中奏折一并送去太子处审阅,朕身子欠佳,还需静心养病……”   穆紹翎听着来传口信的小太监的话,差点没被气笑了。   “养病……呵呵……”   小太监担心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到时候会左右为难,便赶紧说道:“太子殿下,奴才便先下去了。”   穆紹翎摆了摆手,“行了,退下吧。”   小太监这才松了口气,脚步迅速地从门里退了出去。   苏怡看着拿着茶盏生闷气的穆紹翎,抬手就在他手腕上拍了一下,“这有什么好气的?你不想做的事儿,便找人帮你做就是。你看你父皇,再看看我爹,不都是这样?我爹不想每日去练兵,便提拔几个亲信将军,他们高兴着呢!”   穆紹翎恍然大悟,“还是怡儿聪慧,先前儿是我着了相了。”   苏怡笑了笑,就听穆紹翎又说道:“我瞧着宗元就不错,那孩子如今慢慢大了,也该懂事了……”   苏怡:“……”   她合理怀疑穆紹翎就是不想看宗元陪自己踢毽子,她瞪了他一眼,就被穆紹翎发现了。   “我陪你踢毽子不好吗?不比那小子技艺高超?”   高超是高超一点,就是踢不了多久就总要动手动脚,苏怡在心中暗自腹诽。   .   朝中除了吴锡元家门口,就连陆太师以及国子监的诸位大人家门口也都不太平了。   倒是那些武将一个个的都不担心,他们练武可不一样,每天都是必须要练的,一日不练都不一样。   如今练了这么些年,不比从前科举时候的好?   至于那些在战场上被破格提拔的诸位大人,例如闵将军和蒋春城等人,更是没带怕的。   他们刀下的敌人多如牛毛,又岂能连区区一个武试都过不了?   一时间整个京城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文官们各个手不释卷,出门坐车都在看书,京城里各个铺子里的生意都惨淡了,倒是王启英等人的笔墨铺子大赚了一笔。   而武将们一个个该干啥干啥,每日下衙后还能去喝点小酒,令人好生羡慕。 第1288章 你要不要考   苏九月才刚出太医署的大门,就被人拦了下来。   她一看正是他们府上的阿奎,这才笑着问道:“阿奎大哥,你怎么来了?”   阿奎对苏九月很敬重,对着她一抱拳说道:“苏大人,吴大人去了王大人府上,让我来接您过去。”   苏九月听了也是一笑,“也对,许久没见义兄他们了,原本说好过两日休沐的时候再去,没想到他今儿就去了。”   阿奎笑了笑,说道:“咱们府上外头都是人,吴大人想必也不想您被他们烦到。”   苏九月吃了一惊,“怎么回事?”   阿奎也没告诉她,而是说道:“待您见到吴大人的时候,吴大人自然会告诉您的。”   苏九月不明就里,上了自家马车,一路心情忐忑地去了王启英府上。   等她到的时候就看到吴锡元和王启英两人正坐在椅子上练字,便着急地拎着裙摆迈过了门槛,对着他们问道:“锡元,出什么事儿了?我怎么听阿奎说咱们府上外边都是人?”   吴锡元看她急得满头大汗的模样,拉过她在一旁坐下,才说道:“你先别着急,不是什么大事儿,听我慢慢跟你说。”   苏九月看着他们两个跟没事儿人似的,心中稍定,就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王启英看着他们夫妻两人,笑了起来,“妹妹,回来还没来过哥哥府上呢!怎么见着哥哥也不问候一声啊?”   苏九月叫了一声,“义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都已经很熟了,也用不着那么多礼数,王启英笑着跟她解释了起来,“皇上下令让满朝文武一并参加科举考试,考不过的就地革职。现在朝中的这些大臣们都慌了,你家锡元是上一届的状元,那些人都等着你家锡元给他们开个小灶呢!”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啊这?这又是闹哪一出啊?”   朝中这么多官员,都参加科举?   “圣上说了,他自己出题,谁都别想逃过。”   苏九月自然是不担心自家锡元的,锡元能有本事连中三元,原本靠的就是真才实学,且他每日都有读书。但是……她这义兄……   她担忧的神色落在了王启英身上,问道:“义兄,你也要考吗?”   王启英苦笑一声,“谁都逃不过去,首辅大人都七十了,也得考。”   苏九月:“……”   他倒是不担心首辅大人,人家能当首辅自然是有真才实学的,她愁得是他这个义兄啊。   “义兄,那你……”   王启英冲着一旁的吴锡元扬了扬下巴,说道:“这不是想法子将你家锡元喊过来了嘛,开个小灶多少不会交白卷。外边那些大人都跟我打着一样的主意。”   苏九月看了一眼吴锡元,心中多少有些替他发愁。   义兄这文采,估计……也就跟她不相上下吧?   她的视线从王启英方才练得字上一扫而过,心中再次叹了口气。   至少……她的字比义兄的要好看一点点。   吴锡元看到了苏九月同情的眼神,冲着她笑了笑,“无妨,尽人事听天命,皇上心里应当有自己的成算。”   苏九月也点了点头,她也不太相信皇上会将那些考不过的全都换下去,大夏朝总是要有人做事的。   若是同时将人都换了,大夏朝不是就乱套了嘛。   “我去看看妙芝姐姐和小侄子去。”   顾妙芝知道今儿苏九月要来,特地让人做了苏九月爱吃的糕点。   “就知道你要来,土豆今儿都很高兴呢!”顾妙芝一边逗着儿子,一边儿跟苏九月说话。   苏九月净了手,也抱了下小土豆,才说道:“好气哦,我原本给你们都准备了礼物的,只是今儿直接从太医署过来了,连东西都没带。”   顾妙芝瞧着她鼓起的腮帮子,也笑了起来,“这有什么,都是自己人,下次再带过来就是了。”   苏九月点了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顾妙芝又问起了苏九月,“听闻朝中文武百官都要考试,你们太医署要不要考?”   苏九月直接愣住了,她还真不知道要不要考,让她考科举?那不是闹着玩呢吗?   她除了医书压根就没读过几本书,认识的最多的字就是草药,要考她方子还好说,考科举?   她自己几斤几两,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我也不知晓,应当是不用考的,今儿并没有圣旨传到我们太医署。”   顾妙芝微微颔首,“我还以为你要做整个大夏朝第一个参加科举的女子了。”   苏九月掩唇轻笑,“那我可真要给女子丢人了。”   顾妙芝笑了起来,“无妨,术业有专攻。你看你义兄,这阵子都急坏了,好不容易耐下性子来练字,这几日还算有些进步。”   苏九月想到自家义兄那字,就这还是已经有进步的,先前儿那得是什么样子啊?   他们夫妻两人一直在王启英府上吃过饭,看着王启英练了好几页的大字,吴锡元又给他折了几页书,让他背下来,才离开了。   王启英虽说平时人懒散了些,但他这人有一点好处,他认定的事儿倒是不会推辞,就像他几十年如一日晨起练武一般。   算不上什么高手,但好歹比一般人要强许多。   到了夜里,顾妙芝都已经睡下了,王启英自个儿一个人偷偷穿上衣裳去了书房。   在书房迷迷糊糊睡过去的时候,他心里还想着,自己从前要是有这觉悟,只怕那状元郎也考上了。   翌日一早,顾妙芝醒来没见到王启英,急忙起身去寻找,最后在书房的书桌上找到了他的身影。   他的脸上都沾了笔墨,可那副模样还蛮可爱的。   顾妙芝瞧着多少有些心疼,想叫他醒来,又担心他没睡多久,不叫他吧,又担心他趴在桌子上睡不舒坦。   最后只好让人先去准备了早膳送过来,等都收拾好了,她才叫醒了王启英,让洗漱了一下,用过早膳再睡。   王启英摇了摇头,“不睡了,睡够了。一日之计在于晨,我再背两页书,待会儿去寻义兄去。”   他一碗羹都没喝完,外头就又有人来了。 第1289章 干它   王启英看着走进来的三个人,并不怎么意外。   “英子!你快想想法子啊!咱们哥几个怎么办啊?”李程季着急地问道。   “是啊!英子,咱们哥几个是什么水平你还不知道?”郑云铎也说道。   “好不容易当个职,现在要考科举,这……”白流霜同样一脸痛苦。   毫无疑问,对于他们几个纨绔来说,这场考试根本就是灭顶之灾。   王启英看了他们一眼,将自己碗里剩下的羹喝完,放在桌子上,才说道:“这有什么好办法的?还能怎么办?硬着头皮上呗。”   白流霜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是吧?英子,你真要去考?不是我说,咱们兄弟几个谁不知道谁?别说三个月了,再给三年也不定能考上啊!”   王启英两手一摊,“那你说怎么办?不去考难道就不丢人了?左右考不过的大有人在,咱们混在其中也不丢人,若是能答上来几句,兴许还能出去吹嘘一下。”   郑云铎忽然明白了王启英的想法,他这不就是破罐子破摔嘛?   “英子说得对!干它!”   李程季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们两个,问道:“怎么你也跟着疯了?”   郑云铎问他,“你猜满朝文武谁会觉得咱们咱们能考过?”   李程季摇头,“一个都没有。”   郑云铎点头,“这不就对了吗?咱们考不过不丢人,咱们本来就是纨绔,那些个大人们考不过才更丢人。”   李程季和白流霜这回明白了,他们笑着点头,“不错不错,说得在理。”   王启英见状就又说道:“我要去锡元府上,你们要不要一起?”   其他三人先是一愣,而后接连点头,“要!要!要!”   王启英带着他们几个出门了,顾妙芝看着他们的身影笑了起来。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将剩下的残羹剩饭让人收拾了,还给厨房交代,要让他们给少爷炖些补品。   最近这些日子太过劳累了,她可不想自己男人为了这么个考试,最后把自个儿的身子给累垮了。   吴锡元见到王启英一点儿都不意外,但是在见到他身后其他三位的时候,还真是好生吃惊了一回。   苏九月这会儿正准备去出门当值,见着他们几个来了,便将自个儿先前儿抽空做得芝麻丸给他们一人分了些许。   “补补脑子,记东西会更快。”   兄弟四个兴奋地收下了这份礼物,一个个纷纷在自个儿的袖袋里掏着好东西,“九月妹子,来的突然,没带什么好东西,这玉坠你收着。”   “这是护身符你可得收好了。”   “这是上个月刚得金蟾,招财的。”   ……   苏九月不要他们还不乐意了,最后只好谢过他们的好意,将东西收好,想着回头再做些什么好东西送给他们。   苏九月走了,屋子里彻底就剩下他们兄弟几人。   吴锡元一视同仁,让他们先练两张字,又问了他们有没有读过四书五经。   “读过,但没记住。”   “夫子授课的时候,我都睡过去了。”   “我就更牛了,夫子戒尺都打断了。”   吴锡元:……   还真是让人头大啊。   “来不及了,你们先看这几页,今日务必看完记住,明日我们再看别的。”   原本李程季等人就只是想走个过场,可是看着王启英一副玩命的模样,都有些慌了。   本来大家都是一个水平的小废物,现在他们其中一个兄弟却突然开始勤奋了,这怎么能忍?   他们也跟着王启英一起努力,可是他们到底底子有些弱,想要记下这么庞大的知识量有些难。   那些拗口的句子,他们有些甚至根本不懂是什么意思,就需要吴锡元一遍又一遍的跟他们解释。   就算是吴锡元有耐心,此时也分明有些忙不过来。   幸好天无绝人之路,就在这天晌午,章鲁大人前来拜访了。   他原本也在家中发愁,他从前的文学底子是不差的,科举也是他自己实打实考上的。可是这些年办不完的案子,看不完的卷宗,他几乎都要以大理寺为家了,哪里有功夫读书?   他家夫人今儿提点了他两句,说他若是不自信,便去找个有学问的人问问。   他第一个就想到了陆太师,可是据说陆太师家门口都排成长龙了,比早上上朝的时候在宫门口堵着马车还要多。   这时候他就又想到了吴锡元,吴锡元虽然年纪轻,但是三人行,必有我师。   若是他肯指点,也挺好的。   他来见到王启英等人,也是一惊,“你们……你怎么在此处?”   王启英单手拿着书卷,对着章鲁笑了笑,“章老哥您是为何而来,我们便是为何而来了。”   章鲁一阵惊奇,跟这几个纨绔一起读书还怪有意思的,瞧着吴锡元给他们解释文章的意思,他听得同时也点了点头。   这不比自个儿埋头苦读的好?从前他读书的时候碰上的夫子可没吴锡元讲得这么详细。   吴锡元他还能引经据典,融会贯通,只这一点就知道人家这一次根本不愁,完全能考得过。   见吴锡元一个人忙不过来,他还给帮着讲了讲,也给吴锡元帮了大忙了。   .   皇宫里,穆紹翎亲自去见了景孝帝。   “父皇,您当真要让文武百官们重考?”   景孝帝微微颔首,斜睨了他一眼,“怎么?太子觉得不妥?”   穆紹翎听到太子儿子,太阳穴就忍不住突突。   “朝中百官还能坚持每日读书的人不多,越是公务繁忙的大人,就越没空读书,父皇……这不公平。”   许多人原本就是读死书,只是按做学问来选取官员原本就不大妥当。   如今好不容易磨合这么多年,朝廷也没出什么乱子,父皇怎么突然又闹这么一出?   穆紹翎想不明白,景孝帝也没耐心讲给他听,只是笑了笑,到了嘴边的茶都觉得香甜可口了许多。   “太子啊,你还是太年轻了些,此事朕心中有数。”   穆紹翎见状便直接上前一步,行了个大礼,“父皇心有沟壑,儿臣愚钝,不然这公务还是您……” 第1290章 放水   景孝帝好不容易清闲一阵子,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逃脱了?   穆紹翎话都没说完,就被景孝帝直接打断了,他捂着胸口突然咳嗽了起来,“来人……”   赵昌平见状又赶紧直接朝着外头喊道:“来人!快请太医!”   穆紹翎:“……”   景孝帝见状,又看了一眼穆紹翎,跟他说道:“老三,父皇这身子骨大不如前,如今咱们大夏朝内忧外患,还得你帮着操持啊!”   穆紹翎看他中气十足的模样实在不像是有什么毛病,他合理怀疑他父皇就是想偷懒。   但他父皇戏都演到这一地步了,他还能怎么办?   只能顺着他说道:“父皇,您好好养身子,大夏朝离不开您。儿子愚钝,为人处世都不及父皇之万一,大夏朝还得您来亲自主持大局。”   这一通话说得景孝帝心里头舒坦极了,又被夸了,还不用看那些烦死人的奏折。   不是他说,这些大臣是得好好管管了,一个个写得那奏折,净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怎么不见他们管管真正的民生?   太子府上也不太平,作为皇子,他们自然是不用考科举的。   且太子的学问虽然不错,但还真不到能辅导文武百官的时候,大家来见他只是因为他刚刚才见过皇上。   “太子殿下,皇上这命令……真不打算收回了吗?”   穆紹翎一抬头就对上了许多道视线,大家伙儿都想让他给个说法,他瞪了一眼说话之人,问道:“君无戏言,你见过什么时候皇上收回成命过?”   对他父皇来说,天家颜面已经比很多东西重要了。   “那咱们该如何是好?”   “是啊!”   “从前读的书,如今早就忘光了。”   ……   穆紹翎轻笑一声,开口说道:“这还不简单?”   大家的视线都落在了他身上,就听他说道:“就让国子监开课,所有人大臣都可以去听课!”   “殿下,这……”   这显然有些为难,他们好歹是已经做官了的,去跟一群学子一起听课,真的有些不妥当吧?   穆紹翎当然能明白他们心中的顾虑,就开口说道:“怕丢人的也可以不去,只是不知道若是没考过会不会更丢人。”   他又不怕得罪人,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这些大人们被他气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倒是他自己根本没放在心上。   反正他也不想当这个劳什子的太子,最好他们能去跟父皇谏言,让父皇把他换了,那就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他让关怀远将这些人都送了出去,他自个儿则转身进了内院。   不得不说,他这一番话还是有人听进去了的。   去学习有什么好丢人的,这时候拉脸面,只要等到时候能考过就好。   不然就地革职,他们这些人平素可没少得罪人,等到时候有仇的有冤的,可就都找上门了。   整个京城这阵子的学习氛围实在浓重,走在路上都能碰到有人拿着书在读,当地百姓一开始还不明所以,后来也都全明白了。   三个月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在大家紧赶慢赶的情况下,最后还是让他们等到了。   皇上亲自监考,谁若是当着皇上的面做那些丢人的事儿,一旦被抓到可就是欺君之罪。   景孝帝饶有兴致的坐在台上,看着殿外一大片官员,有人信誓旦旦,有人心事重重,还有人抓耳挠腮,他心里还觉得蛮有意思的。   赵昌平领着宫里的内侍将试卷给这些大臣们发下去,大臣们看着拿到卷子都认真了起来。   王启英这会儿也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他已经很努力了,可是三个月的时间想要学完那么多的东西,他就算不睡觉也做不到。   今天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他叹了口气,正好关怀远带着小内侍走到了他的面前,亲手将试卷递给了他,一句话也没说,就转身走了。   而王启英将试卷翻过来,看了一眼考题,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这……   就看到上边清楚的写了一行子,以“春”为题,默写一首诗。   既然是默写了,当然不会是让他自己做诗。   而王启英一看,顿时就乐了,这题!他会!   他迅速地写完,又看向了下一道,“张三有一百两银子,给夫人买了支簪子花费三十二两,还剩多少两?”   王启英:???   科举都是这难度吗?他就是不读这三个月的书,也会这个。   最后一题,又有些不一样了。   “假设你手中只有二百大钱,要给你爹买药的,路上碰到一个人饿了三天,让你给他买个包子,但是买了包子,就不够买药了,你会怎么做。”   王启英认认真真地思索了一番,提笔写下来了一行字,“先给老爹抓药,然后带这个人回家吃饭。”   三道题王启英都答完了,看到身边一群人都还在奋笔疾书,他过人的视力甚至都能看到隔壁的兵部侍郎写了密密麻麻小半页。   他有些疑惑,不就是一首诗吗?至于写这么多?   见他抬起头来乱看,关怀远立刻就带人来到了他身边,“王大人,有何事?”   王启英笑了笑,“能交卷了否?”   关怀远看了一眼他的字,笑了笑,“王大人若是想要交卷,自然是可以的。”   王启英对自己的试卷很有信心,就点了点头,“那就交了吧!”   关怀远示意身后的小全子将试卷收了起来,才示意王启英可以走了。   王启英第一个交卷,并没有给任何人带来一丁点儿的压力,考试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一个纨绔,定然是打不上来才提前交卷的。   关怀远捧着王启英的试卷走了上去,交给了景孝帝,景孝帝看了一眼就笑了起来。   “这孩子用功了呀!”   从前给他写得那奏折,那字他得连蒙带猜,他甚至都不用看底下的署名就知道是谁的奏折。   这一次再看,至少在这些字看起来工整多了。   关怀远知道皇上这是明着给王大人放水,王大人很聪慧,路子也不是正统路子。   平素朝廷需要正经科举出身的大人,但王大人这样的官员也不能少。 第1291章 看人下菜   吴锡元一开始见到王启英交卷子走了还有些惊讶,不应该呀?按照义兄的性子,他努力读书了那么久,就是编他也会给编上去。   怎么会这么快?   可是他又抬头看了一眼景孝帝的神色,看起来实在有些不像。   如果义兄真的交了白卷,皇上应当不会是这样的神色,看来应当是另有乾坤啊。   吴锡元只是看了一眼,就接着低下头去答自己的试卷。   “庄子云:大知闲闲,小知间间;大言炎炎,小言詹詹……”   陆陆续续又有人交卷了,吴锡元答题看了一眼,优先交卷的还真不是平时那些博学多识的官员,反倒都是些不走寻常路数的。   王启英在宫外等了差不多一刻钟,才见到了郑云铎等人从宫里出来了。   他们四人的找了个墙角蹲下来,“你们怎么那么慢?三道题至于写这么久?”   其他人也惊了,“什么三道题?我明明四道啊?”   “是啊,我也四道。”   王启英忽然想到皇上平时对自己偏爱,心里多了个心眼,看着他们三人问道:“你们什么题目?”   “第一个是默写一首以春为题的诗。”   “我也是。”   “对!”   ……   王启英点了点头,“大家都一样了。”   然而第二题开始,就不一样了,“张三在母亲四十岁寿辰时二十六岁,母亲比父亲小八岁,父亲七十二岁时去世,此时张三几岁,张三的母亲又是什么岁数。”   王启英:“……”   好像开始晕乎了,但是问题不大。   “这题还怪简单的。”王启英淡淡地说了一句。   其他三人也跟着点头,“是不难,都算出来了。”   王启英又问道:“还有呢?”   “有大智慧的人在碰到胡搅蛮缠的人,该怎么让他们懂礼?”   王启英一愣,“你们怎么写的?”   “以力服人!”   “打一顿,等他老实了再跟他讲道理。”   “我也差不多的意思。”   ……   王启英这会儿应该是看明白了,他们几个的题还真不一样,但他估计文武百官里边应该没有比他的题目更简单的了。   笑容又浮现在了他的脸上,先前儿他还说皇上老糊涂了,实在是他不对。   现在看来皇上聪明着呢!皇上才是大智慧者!他心里都有数呢!   他们几人在外边又等了小半个时辰,才陆陆续续有别的大人出来了。   其中就有吴锡元,王启英等人见状急忙就跑了过去。   “锡元!”   “你可算出来了!”   吴锡元冲着他们几个微微颔首,“看几位兄长的模样,应当题目答得不错?”   王启英冲着他挤了挤眼睛,“那是相当不错。”   吴锡元心中有数了,又对着其他几人说道:“不错不错,咱们都先回去等消息,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要出结果了。”   王启英却道:“今儿好不容易考完,咱们哥几个又辛苦了这样久,不如去吃顿好的?程季出钱!”   李程季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王启英却道:“我如今又要养夫人,还要养儿子,你出钱不应该吗?”   李程季郑重点头,“应该的。”   白流霜等人笑了起来,“走!醉仙楼!”   李程季瞪了他们几个一眼,“走就走!别忘了以后你们也有付钱的时候!”   吴锡元笑着摇了摇头,“从前出来都是几位兄长出钱,今日便我来出钱吧。”   他们自从被皇上委任来卖翡翠,就再也不穷了,翡翠不仅被他卖到了京城,甚至江南蜀郡岭南等地一个都没放过。   再加上如今又跟曲一高合作做茶叶生意,卖去西域,又大赚了一笔。   他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穷小子了。   可是这几个一听他要买单,却都不愿意了!   “不行,有我们几个兄长跟着,怎么能让你买单?!”李程季率先反对道。   郑云铎也点了头,“对!怎么也轮不到你!”   “没错,锡元你还是留着银子给我们妹子用吧!”   ……   吴锡元听了实在无奈,但还是跟着他们去了醉仙楼。   这两家大家都忙,这兄弟四个也都走上了正道,大家连聚一聚的机会都少了。   酒过三巡,这几个也有些迷糊了。   “不是我吹,我觉得我肯定能考过!”   “我也是!”   “科举居然这么简单,我属实没想到啊!”白流霜又仰头灌了一杯琼浆玉酿。   “这些话出去可别瞎说!”吴锡元正准备开口,却被王启英抢了先。   吴锡元想到他应该也是察觉了什么,就没再开口。   “怎么不能说了,咱们凭本事考得!他们读了十多年,咱们才三个月!我早就说我是天才了!”白流霜有些醉了。   王启英把他手里酒杯夺下来,倒了一杯白水塞到他手里,在他脸上拍了拍,“兄弟,你清醒清醒,这还没上两个菜呢!吹成这样!”   白流霜似乎也觉得有些不妥,就抬头冲着吴锡元讪讪一笑,“锡元,你别往心里去,我没说你的意思,你还是最厉害的那个!”   吴锡元没说话,王启英却一巴掌拍在了他的后脑勺。   白流霜吃痛,捂着脑袋眯着眼睛抬头看他,“英子,你这是做甚?”   王启英问他,“清醒点了吗?清醒了我再说话。”   白流霜点了点头,王启英这才郑重地跟他们说道:“这次考试对其他大人们结束了,但对咱们才刚刚开始。”   李程季不太明白,“英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难道还没发现?”   其他三人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王启英叹了口气,“咱们几个几斤几两你们心里没数吗?书越读得多越觉得自己没用,一天都背不过一段,就算背下了也记不住什么意思……”   他这么一说,倒是引起了其他几人的深深共鸣。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那些读了十几年书的大人,当真连那样的题目都不会吗?你们信吗?别人不说,就是这阵子一直帮咱们解惑的章老哥,总不至于答不上来吧?可是你们还记得章鲁大人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锡元都出来了,章大人还没出来。”郑云铎抢答道。   王启英点了点头,“皇上给咱们试卷应当是不一样的,别人考的是知识,我们这些人考得应当是言行了。皇上他老人家有意给我们……那啥,谁若是真的大大咧咧说出去,只怕仕途应当也要到头了,皇上不会用嘴不严之人。” 第1292章 怎的从未听你提起过   李程季等人听了王启英的话,也是一愣,仔细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   郑云铎当下就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锡元,你也是四道题吗?”   四道题?吴锡元当下就有些失神,看来皇上偏心的还不是一星半点。   他一共八道题,每道都要辩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慢。   他还没说话,就听王启英已经开口说话了,“我不是四道题。”   其他人的视线一瞬间就全都跑到了他身上,“那你几道?”   王启英冲着他们比了三根手指,大家倒吸一口冷气。   吴锡元:“……”   “行啊你!一开始我们对题的时候,你还藏着掖着!这会儿怎么肯说了?”白流霜瞪了他一眼的。   王启英两手一摊,“人多口杂,宫外那么多人,我怎么敢乱讲话?”   “这倒也是。”   吴锡元现在才真真明白了,什么叫人跟人是不一样的。   听着其他几个人追问王启英的题目是什么,他越听越沉默……   真不愧是皇上啊。   而其他人倒是对王启英心服口服,至少王启英分析出来的这一点是他们怎么都没想到的。   “英子你说得对,只怕皇上对咱们的考验才刚刚开始,大伙儿接下来都要谨言慎行。”李程季总结了一句。   白流霜则直接端起了酒杯,“来,谨言慎行。”   大家一杯酒水干了下去,才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也不知道武试那边什么时候开始,武试想要放水应当没那么容易了。”   自古的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他们的考试有那么多人看着的。   吴锡元笑了笑,说道:“那些将军们想必也不用放水的。”   王启英点头,“你当谁都跟你们似的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兄弟我这种半吊子都每日清晨早起打拳的!”   李程季这会儿也赶紧举手,“还有我!我也每日早起打拳,都是苏大将军教得好。”   王启英和李程季互相对视了一眼,都想起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日子,然后双双爽朗地笑了起来。   白流霜和郑云铎二人则不满地瞪了他们两人一眼,冷哼一声,“你们两个背着兄弟们勤奋,真是罪无可恕!”   王启英神秘兮兮地冲着他们一笑,“习武的好处多着呢!你们如今应当还不知晓,等日后娶妻便晓得了。”   吴锡元没忍住轻咳了两声,掩饰了差点暴露的笑意,白流霜瞪了王启英一眼,“不就夫妻之间那档子事儿么?你当谁跟你似的没见识?”   王启英怒而拍桌,“你这话说的,就不够兄弟了啊!”   李程季见多他们这样了,便提议道:“好啦,这点小事儿有什么好争的,明日!去武试瞧瞧去?也好看看咱们几斤几两。”   几人一拍即合,“走!瞧瞧!”   吴锡元也应下了,他没参加过武试,去瞧瞧也好。   他见着其他几人还在吃饭,便借口要去洗手去买了单。   等到下午回到家里,苏九月已经到了,蒋春喜还给苏九月送了一张邀请函。   “锡元,喜妹邀请我一同去看武试,蒋大哥从边关回来了,这一次也要参加武试呢!”苏九月有些兴奋。   吴锡元听到蒋大哥三个字敏锐地就皱起了眉头,怎么又来个大哥?   “蒋大哥是何人?怎的从未听你提起过?”吴锡元问道。   苏九月笑了起来,“是喜妹的哥哥,小时候对我们很是照顾。”   吴锡元心中冒出来四个字“青梅竹马”,他承认他有些酸了。   “正好我明日也要去,我们一起。”他抿着唇说道。   苏九月跟他相处甚久,怎会不明白吴锡元的心思?一听他这语气就知道这人不对劲儿,便笑着跟他说道:“好!一起去就一起去!”   然而,计划终究没有变化快,就在吴锡元想着明日要怎么会会这个蒋大哥的时候,他收到了一封皇上的手谕。   皇上命他明日一早,进宫阅卷!   不仅如此,还命他带上换衣衣物,一副阅不完卷子不让回家的样子。   吴锡元彻底郁闷了,苏九月看着他这模样,也有些好笑,便说道:“那不然……我回绝了喜妹?”   吴锡元摇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必,有我珠玉在前,想必九月也只是真的将那位蒋大哥当成大哥了。”   苏九月“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那是自然!我家夫君面如冠玉,当初打马游街的时候,可收获了不少绣帕荷包呢!”   吴锡元对这话很是满意,紧接着还没一刻钟,兰草又进来说太医署来人了。   来人告诉苏九月,说武试有擂台,让她明日一早就是场地候着,若是有人受伤也好及时救治。   苏九月应下之后,再看向吴锡元,“得,这会我还真的必须要去了。”   吴锡元点头,视线落在了她的小腹之上,“你当心自己身子就是,莫要太过操劳。至于旁的,我倒不是很担忧。”   苏九月也察觉了他的视线,下意识地就反驳道:“我自个儿的身子好着呢!有甚好担忧的?”   可是下一瞬,她忽然想到了什么,人也愣住了。   吴锡元看到了她的异样,便反问道:“近来,九月可有给自个儿摸过脉?”   苏九月摇了摇头,然后紧接着她的手指便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是啊,她怎么忘了,她上个月整整一个月都没有来过月事。   该不会……   她仔细一摸,眉头皱了起来。   吴锡元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一颗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怎么样?媳妇儿?”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我不知道……”   吴锡元当机立刻,喊了阿兴进来,让他赶紧去套马。   “咱们去趟黄大人府上,让师父给瞧瞧。”   苏九月这回也没有反对,答应了下来,“好,去让师父给瞧瞧去。”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个儿应当是有了身孕,可是……万一摸错了呢?   夫妻两人坐着马车很快就到了黄户生府上,黄户生被他们两人盯着摸上了苏九月的脉搏,一抬头就对上了两双眼睛,他顿时笑了起来。 第1293章 如果我们不能有自己的孩子呢   黄户生一笑,吴锡元顿时就更加紧张了。   他急忙问道:“黄大人,如何?”   黄户生笑着摸上了自己的胡须,乐呵呵地说道:“自然是有了,只是九月这丫头,到了自个儿身上反倒摸不出来了,实在好笑。”   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人都沉浸在他的第一句话当中,至于他后边还说了什么,那都不重要了。   “有了?真的有了!我要当爹了?”吴锡元感觉自己两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神清气爽过。   他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突然眼眶有些湿润,他下意识地看向了苏九月。   苏九月也一脸笑意地看着他,两人正浓情蜜意地相互对望着。   黄户生突然开口说道:“九月呀,你也要适当理解一下锡元,他都这么大岁数了,想要孩子也正常,你瞧瞧……都激动地要哭了。”   多大岁数了?激动地要哭了?   吴锡元突然觉得自己心口一痛,他虽然芯子已经历经千帆,可是他如今确确实实才刚二十出头,有很大岁数吗?   不过激动得要哭了也确实是真的。   苏九月用帕子掩唇轻笑了起来,“师父,我回去哄哄他。”   黄户生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就说道:“你如今月份还轻,不宜操劳,明日去武试场的事儿还是让老刘去吧。”   苏九月也没强行给自己揽事儿,就应了下来,“那九月就多谢师父垂怜了。”   黄户生笑了笑,“无妨无妨,马上为师就要多个小徒孙,这种添丁的喜事儿,不行……我得给小徒孙准备点拿得出手的见面礼才是。”   苏九月和吴锡元从黄户生府上出去的时候,苏九月见吴锡元一直盯着自己的肚子,傻兮兮的模样。   “这回哪儿都不用去了,开心了吗?”她笑着问道。   吴锡元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大手搭上了她的小腹,对着苏九月说道:“若是我不用进宫,那才开心呢!”   可惜君无戏言,皇上根本不可能收回成命的。   苏九月倒是觉得无妨,“便是去了也去不了几日,不妨事。”   吴锡元一开始也这么想的,可是等他进了宫,负责安顿他的赵昌平看了一眼他的小包袱,又说了一句,“吴大人,您还是让家里人再给您送两身换洗衣裳吧!”   吴锡元眉头一皱,问道:“不知一共有几人来阅卷?京城总共也就这么多大人,用不了许久吧?”   赵昌平摇了摇头,给了他一个你还是太年轻的眼神,才接着说道:“不只有京里头的,全国各地的试卷如今都在往京城运了。”   吴锡元:……   瞧着架势,今年中秋他能回去就不错了。   赵昌平见他愣住了,便笑了笑,说道:“吴大人抓紧给家里送信儿吧,若是您吃穿用度上还有什么旁的需求,只管跟服侍的小太监说便是。”   在众人眼中,能进宫阅卷的几乎都是稳了的。   说明他们的试卷已经被皇上亲自看过,大伙儿十分羡慕吴锡元,想方设法要跟他套近乎,却没想到他们才刚得到消息,人家吴锡元早就已经搬去宫里了。   蒋春喜得了苏九月要在家中安胎的消息,哪儿还顾得上其它啊,当下连吃了一半的饭也不吃了,就想往九月那里跑。   最后还是被郭若无给揪了回来,“先吃饭。”   “可是九月有宝宝了呀!”   “先吃饭。”   “可是……”   “不吃饭不许去。”   蒋春喜扁了扁嘴,将碗里剩下的饭快速扒进嘴里,丢下饭碗又站了起来,“我吃完了!”   郭若无又给她盛了一小碗汤,“再喝了这碗汤。”   蒋春喜一口灌了下去,“好了吗?”   郭若无无奈地叹了口气,“去换衣服吧,待会儿我带你过去。”   蒋春喜见到苏九月刚想跟往常一样冲过去抱住她,突然想到她有了身孕,连忙停下了脚步,“九月!九月!太好啦!”   苏九月她的反应逗笑了,“看你这样子,不知道还当我有了你的孩子呢!”   蒋春喜悄悄伸出了个爪爪摸上了九月的小肚子,“那才好呢!让他吴锡元好生羡慕我!”   苏九月乐得不行,郭若无的视线从苏九月身上一扫而过。   还真是个令人羡慕的孩子啊……   蒋春喜和苏九月有说有笑的,苏九月跟她道歉,“喜妹,明日我应当不能跟你一同去看蒋大哥武试了。”   蒋春喜爽快地点头,“不去就不去,我大哥哪儿有宝宝重要呀?对吧?宝宝?”   郭若无看着蒋春喜这么喜欢小孩子,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   等他们两人从苏九月府上离去的时候,郭若无才试探地问了一声,“你很喜欢小孩子?”   蒋春喜歪着脑袋思索了很久,“还好吧?别人的孩子我也不见得很喜欢,可那是九月的孩子耶!九月是我最后的姐妹了!”   郭若无觉得这孩子还没开窍,就说得更明白了一些,“那你自己的孩子呢?”   蒋春喜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愣愣了好半天,脸色涨红,才说道:“我……我……我自己还是个孩子呢!”   郭若无这才稍稍松了口气,他们两人的命数如此,恐怕这辈子是没有孩子了……   天无绝人之路,若是她实在喜欢,日后便考虑领养一下吧。   蒋春喜见他神色复杂,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么啦?你该不会生气了吧?”   算算年纪,郭若无也一把岁数了,比吴锡元还要大!别人像他这么大的时候,孩子都能出去打酱油了。   郭若无摇了摇头,“没有生气,就是想问问……若是咱们不会有自己的孩子呢?”   郭若无问得还算小心翼翼,他瞧见蒋春喜脸上的神色僵住了,心中咯噔一下。就见这个傻丫头的嘴巴和眼睛通通张得大大的,压低声音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不是?生不了孩子??”   郭若无:“……”   郭若无脸上的担心一点一点僵化,随后崩塌了。   “算是吧。”如果将这个名声揽在自己头上,她兴许就不会自责了。   蒋春喜听了这话,眉头逐渐拧了起来,“有看大夫吗?九月很厉害的?不然咱们找九月给看看?不行不是还有九月的师父吗?!” 第1294章 武试   郭若无自己知道是怎么回事,但看着蒋春喜脸上的神色,他忽然就想到了那夫妻两人。   连命运都能改了,说不好他们还真的会有个自己的孩子呢?   这个念头只是在他的脑海中悄悄冒出来一点点,就被他按了下去,他并未告诉蒋春喜,而是顺着她的话应了下来。   “好,日后我们去寻大夫。”   蒋春喜见他还算听话,这才松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道:“听话就好,若是真的没有孩子也无妨,日后让我哥哥的孩子们给咱们养老。”   这话说完,还没等到郭若无回应,她自个儿就先笑得停不下起来了,“我家哥哥连媳妇儿都没娶到,咱们就先开始惦记上他的孩子了。”   郭若无瞧她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眉眼间的神色都跟着柔和了起来。   孩子傻一些也挺好,至少也不用想着怎么将她糊弄过去。   第二日一早,蒋春城便起了,今日要举行武试,而他也是个半路出家的,从未参加过武试。   他前两日也找闵大人打听过,据说就是射箭的准头和马术以及擂台赛,也不知道这回皇上突然加的这次武试具体考得跟平常是不是一样。   不过他心中倒还算平和,他们好歹是上过战场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太差。   他起来照例练武了一个时辰,打了一盆冷水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一遍,才又换上干净衣裳,去找他妹子了。   他在京城见到喜妹的惊喜是无法言喻的,更别说他家妹子还嫁给了郭若无,而郭若无还成了当朝国师?   这些东西在从前他根本连想都不敢想,他妹子一个农妇,现在居然也过上了仆从如云的日子?   可是自己妹子过得好,他这个作为兄长的十分高兴。   见那个郭若无虽说不怎么爱说话,但对他妹子也很是照顾。   他心中放松下来,又犹犹豫豫地想要打听一下苏九月……   蒋春喜跟他兄妹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便在他开口之前就索性直接告诉了他,“哥哥,真没想到能在京城见到你!你若是早来两日,还能见到九月呢!”   蒋春城急忙追问道:“她怎的也来京城了?”   蒋春喜笑了起来,“哥哥,想必你还不知道吧?九月跟着她夫君一道来的。”   蒋春城的脸色一白,敏锐地抓住了关键词,“夫君?她嫁……嫁人了?”   蒋春喜看着她哥哥这样子也很心疼,可是九月都说了,她也一直把他当哥哥的。   “嗯,她夫君中了状元,她便跟着一同进京了。”   蒋春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怎么这么快就嫁人了呢?”   可是又转念一想,他家妹子都能嫁人,九月应当还比喜妹大一岁呢!   喜妹没说话,他缓了缓心神,又睁开了眼睛,“罢了,还是缘分不到吧!”   ……   可即便是他将这份感情放在心中,他也还是想再见见她。   前两日得知他要去参加武试,喜妹兴奋地说要喊九月跟她一起去给他助威。   可是等到他到了喜妹府上却只瞧见了喜妹一人,他便问了一句,“怎的不见吴夫人?”   九月已经嫁人了,再直呼她闺名自然不好,蒋春城也很是避讳。   喜妹神色异常地看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说道:“哥哥,九月有了身孕,不大方便去了。”   蒋春城一愣,眉头微微一皱,很快就释然了,“既然如此,理应好生养胎,明日去集市上买几只老母鸡给她送去,好好补补身子。”   喜妹听了他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知道了哥哥!我都让人去了!”   蒋春城看着她的神色柔和了许多,“喜妹长大了啊!”   蒋春喜更高兴了,扬着下巴一脸傲娇的小模样,“那是!”   不过很快她又看了看日头,便对着蒋春城说道:“哥哥,该走了吧?莫要去迟了。”   蒋春城微微颔首,“嗯,这便走。”   蒋春喜抬脚跟上,“我去给哥哥助威!我一个人就能顶两个!”   蒋春城笑了起来,“那便都看喜妹的了!”   ……   武试比不得文试,这些武将们也没那么矫情,还不至于说谁瞧着他们就紧张到拉不开弓了。   估计要有人敢这么说,估计苏大将军第一个就要抽他们了。   这几个人瞧着都拉不开弓,真上了战场,那么多人瞅着,还不就是去送死的?!   且一般来围观的都是这些武将的家属们,苏大将军就发话了,想看就看吧!也让老百姓们看看,平素保家卫国的将士们都是什么身手。   门口的守卫们得了大将军这话,便也没拦着,就让她们进去了。   可她们即便是进去了,也不能靠近演武场,只是远远地看着。   喜妹平素也不做针线活什么的,眼力好着呢!远远地瞧着她家哥哥看过来,便兴奋地冲着他招了招手。   蒋春城要比试的第一项便是射箭,按照大将军的说法,他们在战场上射的都是活物,谁会站在那儿不动让他们射?   也因此,这次射箭射得是活物,一群鸡鸭被放了出来,“一人十支箭,谁射中的猎物多!便位列第一!以此类推!”   若是谁真有本事一箭双雕,那自然也算的。   这会儿大伙儿都怕被刷下去了,自然不敢藏拙。   即便是离得挺远,大伙儿也能听到嗖嗖的破空声。   蒋春城原先在家中的时候时常跟着村子里的猎物去打猎,也因此这一题目对他算不上难,他只需要保证自己每箭不落空就是。   至于一箭双雕,那则是需要天时地利人和的,根本不强求。   等一轮射完之后,便有人专门去捡箭支,五人一组,箭支上都做了标记,倒也很好辨认。   蒋春城猎中十只猎物,在其中也算是佼佼者,可连着过去一百人,他这成绩便算不上出众了。   能当上武将的,有几个是庸人?   有一位将军更是用十支箭列中了十四个猎物!底下的百姓们瞧着都是一阵欢呼。   蒋春城等人也跟着欢呼,“真厉害啊!”   “曹将军威武!”   “神射手!!” 第1295章 那个人她从未见过   苏大将军瞧着那位曹将军也是一脸欣慰,今日大家的表现都很不错,至少比文官那边不错多了。   据说皇上在看那些文官的卷子时,气得喝了两大杯的参茶,最后干脆召集了几个大臣进宫帮他阅卷去了。   等着所有武将考完,苏大将军便站了出来,裹挟着内力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演武场,“今日众将士表现出众,收获颇丰,各人猎中的鸡可带回去自行处置!”   鸡不值钱,可这对于他们来说那可是荣耀啊!   也因此,苏大将军才刚一开口,大伙儿就都兴奋了起来。   苏大将军两手一压,演武场又安静了下来,“都别高兴的太早!接下来便是力量考量!每人三次机会,若是三次都举不起来,力量一试便不计入成绩,众将士们要做到心中有数!”   大家自己有多少本事,自然心中也都清楚,便都记了下来。   这里有不少人跟蒋春城一样,是干农活出身的,有一把好力气,还有人自幼习武,力气也不小。   看着蒋春城举起了五百斤的巨石,蒋春喜捂着小嘴惊呼出声,“哥哥好棒!!”   五百斤,属实算是拔尖了,上一届的武状元也才不过举起了五百斤。   苏大将军认得蒋春城,便看了他一眼,摸着胡须微微颔首,“不错,又是个好苗子。”   等到数百人都比试完了之后,比蒋春城力气大的也才不过四五人。   有人天生神力,竟然能举起八百斤的巨石。不过这位石大人一直以天生神力出名,大家虽然惊讶,但并不惊奇。   最后一项便是比武艺的,有人力气不出众,射箭准头也不行,可武艺高强啊!能一个打十个!   这样一来,擂台赛便以谁打败的对手最多排位,每人只有两次上台的机会,若是两次皆输,便就此结束。   喜妹知道她兄长稍稍会一些武艺,可是在她来到京城之后,已经见过无数高手了,至少她夫君郭若无就比兄长那两下子厉害。   她开始担心了起来,就怕兄长会因此受伤。   蒋春城倒是不怕,他前两项都考得不错,第三项只需不垫底就行。   他好歹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又怎么会垫底呢?   ……   比试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苏九月才刚查出来有孕,再加上她最近有些劳累,便被黄户生放了三日的假,让她回去歇歇。   她这会儿原本正在午睡,突然从梦中惊醒。   她顿时坐了起来,脸上都是冷汗,她急忙拿过一旁的帕子擦了擦自己额头上的汗珠。   “兰草!兰草!”她朝着门外大喊道。   兰草急急忙忙跑了进来,“夫人?怎么了?您哪儿不舒服?”   苏九月没法告诉她,自己梦到了什么,便赶紧快速说道:“去让人套马车!咱们去演武场!”   兰草想到吴大人临走之前说要照顾好夫人,便皱起了眉头,“夫人,大人说演武场打打杀杀的,您……不然还是别去了吧?”   苏九月摇了摇头,“无妨,我突然想起来一件要紧事儿,必须去一趟!夫君那里待到他回来,我会让人跟他解释的。”   兰草知道苏九月的性子,若不是真的很急,她应当也不会非要亲自过去。   便点了点头,说道:“夫人,那您带上梅子姐姐吧?梅子姐姐武艺高强,有她在身边,奴婢也能放心一些。”   苏九月应了下来,“好,先去让人套马车吧!再晚该来不及了。”   苏九月想到他的梦中出现的那一张陌生的脸,她很确定,这个人她从未见过,她怎么会突然梦到他?   而他在擂台上跟人比试的时候,对手却在认输之后,突然拔剑刺向了他。   苏九月想不出来这个人是谁,只是五官稍稍有些熟悉感,可是这个人她真的没有见过。   她想不出原因,但也无法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马车很快就套好了,梅子和兰草依然不放心,还喊上了阿奎和阿兴兄弟两人,一行人这才出了吴府的大门。   马车到了演武场外的时候,远远就过不去了,到处都是马车,可见来围观的人有多少。   阿奎的声音在外边响起,“夫人,咱们得走进去了。”   苏九月掀开帘子,朝着外边看了一眼,看到路边的马车,也明白了怎么回事。   “无妨,咱们走进去!不过得快些了!”   她带着四个人急急匆匆地走了进去,场中热闹极了,正巧这会儿站在台上的正是她梦中那人。   苏九月脸色大变,便急忙跟身边儿的其他看客打听道:“大娘,台上这位将军是何人呀?”   那大娘被人打搅了兴致,原本还有些不满,转过头去就看到是个年轻女子,长相秀美,面色便又乐呵了起来。   “姑娘,这位便是闵将军,在河西守了十几年!前阵子大获全胜,皇上亲自下旨让闵将军率领诸位将士班师回朝。那日姑娘应当没出来看吧?若是那日出来了,你今儿铁定能认出来。”   “闵将军?”苏九月回忆了起来。   她之前应当有听锡元提起过,会觉得耳熟也实属正常,但至于为何会觉得眼熟,那她真就想不出来了。   既然这位是个将军,那台上跟他对打之人,应当是有名有姓的武官才是。   苏九月当即又抬起头来看向了闵将军对面的男子,身材瘦小,容貌平平,是个丢进人堆都找不出来的模样。   但在梦中他一刀捅向闵将军的心窝后,抬头看了一眼闵将军,只是这一眼苏九月就记住了他。   正是此时跟闵将军打斗的那个男子,苏九月赶紧跟阿奎低声交代了两句。   阿奎皱紧了眉头,叮嘱阿兴照顾好夫人,他独自一人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他找到了个守卫,将自己身上带着的信物拿给对方看,表示自己是吴大人府上的,有要事求见苏大将军。   吴锡元在京城里也是个炙手可热的人物,便是贵族都得给他几分薄面,更何况一个小小的守卫。   这人压根不敢怠慢,急忙前去禀报。   很快,阿奎就被带去见了苏大将军,他将夫人的话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大将军。   “大将军,有人要谋害闵将军!” 第1296章 我来陪你   苏大将军知道阿奎是吴锡元的人,吴锡元两口子不是那种无的放矢之人,他们也不可能无缘无故信口开河。   苏庄抬眼看了一眼阿奎,对着他问道:“谁要谋害闵将军?”   阿奎看了一眼台上,“台上那人。”   苏庄也看了一眼过去,台上那人早已经落入了下风,若不是闵将军顾及着对方的面子,恐怕他早就已经落败。   苏庄眉头一蹙,阿奎又急忙说道:“我家夫人说,千万莫要大意。”   苏庄微微颔首,马失前蹄的时候也不是没有,确实要当心一些。   “本将军知晓了,替本将军谢过你家夫人,台上有本将军亲自盯着!”   阿奎松了一口气,“如此,那属下便先下去了。”   幸好大将军没有多问,若是大将军问起他们夫人是怎么知道的,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说。   阿奎自从上了台子,苏九月的视线就一直落在他身上,直到看到他回来了,苏九月才急忙上前迎了两步,着急地问道:“如何?大将军怎么说的?”   阿奎脸上露出了些许轻松,“夫人放心,大将军说此事由他亲自盯着。”   苏九月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由他盯着那就再好不过了。”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台上的瘦小男子已经被闵将军击倒在地。   苏九月见状,一颗心顿时就又提了起来。   就见闵将军冲着那男子拱了拱手,“承让了。”   那男子没有说话,闵将军又冲他伸过手去,想要将他拉起来。   苏九月看那人手在袖口上一动,顿时惊呼出声,“小心!”   与此同时,台上的苏庄也动了,他手中一个茶杯直直就朝着那人的手腕儿去。   下一瞬这人就被闵将军给制服了,苏九月见闵将军无碍,这才松了口气。   苏庄也从看台上下来了,闵将军冲着苏大将军道谢,“大将军,幸好您出手快,否则属下性命不保。”   苏庄看了他一眼,“无需谢我,你需要谢的另有其人。”   闵将军诧异地问道:“何人?”   苏庄笑了笑,没说话,闵将军见状也就明白了过来。   看样子他们军营里也混进了奸细,若是让他们知道是谁发现的,对那人定然十分不利。   苏庄见他没再说话,就知道他应当也是想明白其中的关卡,就招呼了两个人过来让他们将人带下去好生审问。   苏九月这才彻底放心了,带着人离开了演武场。   他们回到家中,府上的下人告诉九月,说大人那边儿方才让人捎信儿回来,要再捎两套换洗衣裳进宫,来送信儿的小公公已经在府中等候多时了。   苏九月不敢怠慢,急忙让人将吴锡元的衣裳准备好,她亲自去给了小公公赏钱,才跟小公公打听了两句,“公公,可是我家夫君短时间应当回不来了?”   不然也不会让人回来拿换洗衣物的,小公公手里捏着一笔不少的赏钱,脸上的笑容就更加真心实意了。   “苏大人,您安心在府上候着就是,吴大人在宫里头不会被怠慢的。圣上下旨将全国各地的卷子都送来京城批阅,吴大人兴许还要在宫中好一阵子呢!”   苏九月微微颔首,再次跟他道了声谢,又亲自将人送了出去,才独自一人坐在屋子里发起呆来。   她才刚得知肚子里有了孩子,锡元就回不来了。   虽然知道他也无可奈何,可她心中难免还是会有些失落的。   然而这份失落并未持续多久,兰草就兴奋地从外头跑了进来,脸上洋溢着笑容,瞧着跟过年领了喜钱儿似的。   “夫人!夫人!老夫人来了!”   苏九月先是一愣,等她反应过来老夫人是谁的时候,脸上的笑容也绽放了开来。   “我娘来了?!快快快!带我出去迎迎她老人家!”苏九月急忙就要起身。   这时候外头就传来了一阵爽朗的笑声,“九丫!”   苏九月兴奋地抬脚朝外追去,“娘!”   刘翠花见她小跑着过来,脸上顿时大惊失色,急忙快跑两步拉住了她,“九丫啊!你如今是双身子了,走路可得当心呢!”   苏九月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拉着她的衣袖,小女儿姿态尽显,“知道的,就是有些想娘了呢。”   刘翠花乐呵呵地笑了起来,拉着她回屋,看着她坐下,才说道:“娘也想你,你们怎的说走就走了,还走那样长的时候,连个音讯都没有,实在叫娘担心。”   “领了皇命,也没有法子。”苏九月不能说得太具体。   也幸好刘翠花一听皇命二字,就急忙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可不能乱说话,你好好养胎,这阵子娘就在府上陪着你们了。”   说到这儿,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四处看了看,问道:“怎的没瞧见锡元?他还没下衙?”   都这时候还不回家?刘翠花眉头一皱,若是她家儿子敢做什么对不起九月的事儿,她这个当娘的第一个收拾她。   常言道,家和万事兴,若是跟自个儿妻子离了心,劲儿不往一处使,那日子能过好吗?   更何况她家小九丫如今还是双身子,若是将她的乖孙孙给气出什么好歹来!这儿子便是不能要了!   苏九月一看她娘这神色,便笑了起来,“娘,锡元被皇上叫进宫阅卷了,方才小公公才出来拿了换洗衣物,估摸着还得好一阵子才能回来。”   刘翠花这才松了口气,“那便好,这阵子娘陪着你好了。”   苏九月自然求之不得,“娘,爹和嫂嫂他们可还好?”   刘翠花依旧是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自然是好的,我们府上养得鸡跟别人就是不一样。”   她冲着苏九月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去。   等苏九月凑过去,她才又小声说道:“如今宫里吃的蛋都是咱们家养的!”   苏九月也是一副开心的模样,对着刘翠花比了个大拇指,“娘,您真厉害啊!”   刘翠花很享受她崇拜的眼光,但她自个儿心里头也清楚,家里能有这一切全靠九月了。 第1297章 你可得帮帮二嫂啊   “哪儿啊,还是我家九丫厉害!”刘翠花笑着说道:“这两年庄子越建越好了,咱们拿着庄子给的腰牌都可以进去,娘还给你和锡元要了块腰牌,日后你们想来便随时回来。”   她一边说着,一边儿从包袱里摸了摸,摸出来一块黑色的木头牌子。   苏九月好生收下来,“家里都好我们就放心了,从前儿想去找您也去不了,今年咱们应当可以一同过年了吧?”   刘翠花跟着点头,“正是哩!你二哥两口子如今卖面赚了些银子,娘先前儿让他们将从娘那里拿得钱还回来,你二嫂非说要再开一家铺子,就是不给钱。”   她其实只要知道孩子们没乱花就行了,但这银子都的去向却必须跟其他儿子和儿媳知会一声,不然日后孩子们因着这点儿钱离了心也不美。   苏九月笑了笑,“娘,二嫂是个能干的,那银子放着也是放着,给了二嫂,二嫂兴许还能再赚一间铺子呢!”   于公于私,她都是希望大家都好的。   刘翠花早就知晓她的为人,听了她这番话倒是也没觉得有多意外,顿时笑了起来,“你说得也对,回头可得让你二嫂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九丫,你也放心,娘有三个儿,不偏谁不向谁,回头娘跟你们和老大家的一人补上一份一样的。”   苏九月心中暖暖的,可她哪儿能要老太太那点儿钱啊,急忙拉着刘翠花的手摇了摇,“娘!我们不要您的钱,您自个儿留着用!我们都有银子呢!”   刘翠花皱着眉头,却不这么认为,“你和锡元如今虽然做官了,但那都是清水衙门,能有多少银子?娘如今可不是那起子什么都不懂的无知村妇,你可别糊弄娘啊!”   苏九月笑了起来,“娘,先前儿锡元跟义兄他们学着做生意倒是还赚了些银子。再加上逢年过节朝廷都有赏赐,咱们手头的银子都够用呢!”   她说到这儿,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就叫了一声兰草,“你去将我先前儿从扬州带回来那些东西拿出来。”   兰草应了一声,就进了内室。   刘翠花这会儿也好奇了起来,“九丫,什么好东西呀?”   苏九月冲着她挤了挤眼睛,“您猜猜看?”   刘翠花笑得合不拢嘴,“这哪儿能猜得出来?不过既然是九丫准备的,那自然都是好东西!”   两人说话的功夫,兰草就已经拿着东西走了出来。   刘翠花看着摆了一个桌面的瓶瓶罐罐,甚至还能闻到其中的清香。   刘翠花如今也算是见多识广,上次九月也带她去买过这东西,她打眼一瞅就知道其中是什么东西了。   “上次你给娘买得那些还没顾上用,这些娘便不要了。”   苏九月可不依,“那可不行,上次是上次,这回是这回。这可都是九丫给您精挑细选的,您可得好好用。”   她从里边挑出来几个告诉刘翠花是给大嫂的,其他都是给刘翠花的。   “二嫂那里我一早就让人送去了,您莫要担心。”   刘翠花乐呵呵地笑,“那我自然是不担心的,我家小九丫如今办事是越来越周全了,有甚好担心的?”   苏九月从其中挑出一瓶上手给刘翠花试了试,刘翠花看着自个儿明显光滑了许多的手,赞不绝口。   “真是个好东西呀,若不是跟着我家九丫沾光,娘这辈子哪儿能见过这样的好东西?”   婆媳两人互夸了半天,一直到下午日头落下,饭点过去了,田秀娘才姗姗来迟。   她一进门就赶紧讨饶,“今儿店里生意不错,来晚啦,娘!您莫要怪罪啊!”   刘翠花也不是那种胡乱责怪人的脾气,眼神从她的身上掠过,对着她说道:“老二家的,你店里生意好,这是好事儿,娘怎会因着这个怪你来晚了?”   田秀娘见状也跟着笑,“您用过饭了否?”   苏九月笑着接过话,“娘说了要等二嫂来了一起用。”   田秀娘一听这话,整个人直接惊呆了,她从前儿哪有这待遇啊?   刘翠花见状也知道她心里头在想啥,便跟她说道:“知道你在店里头忙活,顾不上吃饭,便等着你一同用饭,快去洗洗手,待会儿便让人摆饭了。”   田秀娘看着苏九月府上的下人将饭都摆了上来,心中自然也是羡慕的。   可是真让她请两个丫鬟仆人的,她却也舍不得。   有买丫鬟的那银子,她还想给她家果儿打个银镯子呢!家里的小丫头年岁也渐渐大了,知道爱美了。   衣裳也得做新的,虽说可以穿桃儿退下来的,可是她还是想让自家丫头穿新衣裳。   婆媳三人坐在一起说了几句贴心窝子的话,田秀娘喝下去一杯茶,没忍住开口问了。   “九丫,二嫂问你句话,你可得帮帮二嫂啊。”   苏九月看出了她脸上的为难,便也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认认真真地道:“二嫂,你有什么话就直说,都是一家人,若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   田秀娘叹了口气,“其实对你们来说也算不上什么事儿,就是女子书院那事儿,我听人说书院已经开始招人了?咱们也没个渠道得知,我就怕人招满了,到时候果儿进不去啊!”   爹娘都是这样的,想尽自己所能给孩子最好的。   苏九月眉头一皱,“开始招人了?怎的我没听到什么风声?”   田秀娘接着叹气,“先前儿有人去我那儿吃饭,听他说的,说是早就开始招生了,他们先找了贵女,最后才是普通的平民百姓家的孩子。”   苏九月不大信,这事儿有怡姐儿盯着,她会容忍这样的事儿发生?   她那性子,实在有些说不过去。   但看着二嫂唉声叹气的模样,苏九月直觉其中可能有什么猫腻,便对着田秀娘说道:“二嫂,您莫要着急,明日我去打听打听。”   田秀娘想到苏九月有了身子,赶紧说道:“别别别,你差人去打听就行了,可别亲自去了,你如今可是咱们老吴家的宝贝疙瘩,身子重要。”   说着还看了一眼刘翠花,笑着问道:“娘,您说是不是?” 第1298章 无规矩不成方圆   刘翠花听了田秀娘的话,嗔了她一眼,“你们谁都是咱们老吴家的宝贝疙瘩。”   说完,她又看向了苏九月,说道:“九月,你二嫂说得也有道理,你如今月份浅,还是好好养身子为上。”   苏九月知道她们也都是好意,她跟怡姐儿的私交虽然不错,但如今怡姐儿已经贵为太子妃,便是为了天家颜面,她也必须亲自去一趟。   “别的都好说,太子妃那处少不得要亲自去一趟。”   苏九月说完,冲着田秀娘和刘翠花笑了笑,“娘,二嫂,你们放心,我自个儿心里有数的。”   刘翠花和田秀娘都是庄稼户出身,也不如京中那些大户人家矫情。   她们原先在村子里的时候,哪个不是快生了还在地里干活的?也就刘翠花对自家儿媳比较照顾,她们有了身子才可以在家中做些琐事。   因此,她们或许是真的关心九月,但也不至于觉得肚子里有个娃娃连门都不能出了。   “也好,到时候多带两个人出门,全当散心了。”刘翠花拍板了。   苏怡得知苏九月上门,也十分惊讶。   自从穆紹翎成了太子,他们都搬进了东宫,外头的人进宫不大方便,别说九月了,她连她爹都许久未见了。   听说苏九月来了,苏怡有些兴奋,“快请!”   刚说完,直接丢了手中的毽子,“算了,我自个儿去!”   她快走了两步,身后还跟着个小尾巴。   穆宗元跟在她身后问道:“三嫂!是九月姐姐来了吗?”   苏怡侧过脸看了他一眼,“啧啧,叫得还怪亲的,从前我没嫁给你皇兄的时候,怎的也没见你叫我怡姐姐?”   穆宗元撇了撇嘴,对于这女人翻旧账一点儿也不觉得奇怪,“那时候我还小啊!”   苏怡笑了起来,“现在长大了,以后还是叫怡姐姐吧。”   穆宗元坚定地摇头,“不可。”   “为何?”苏怡脚下的步子没停,却也不妨碍她调侃小孩子。   “三哥知道了,以后定然不让我来了!”   苏怡没忍住,笑出了声,“从前也没见你怕你三哥啊?”   穆宗元摇了摇头,小大人一般冲着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三嫂,你不懂。”   他才不是怕三哥,他只是怕见不到三嫂。   三嫂是宫里对他最好的人了。   苏怡伸出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揉了揉,穆宗元也没躲开,一抬头就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苏九月。   他有些兴奋地冲了过去,“九月姐姐!”   苏九月脸色一变,规规矩矩地给穆宗元行了一礼,“穆王爷。”   穆宗元叹了口气,“宫里这些规矩最是麻烦了。”   苏怡听了瞪了他一眼,“无规矩不成方圆!我都是怎么教你的?!”   穆宗元这才不说话了,三嫂告诉他,规矩能伤人也能保护人。   若是因为他不讲规矩,让其他人受罚,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穆宗元冲着苏怡吐了吐舌头,才正了神色请苏九月起身,才说道:“苏大人客气,想必您跟三嫂还有话要说,本王便不在此打扰了。”   这时候关怀远从外头走了进来,见到穆宗元也在,便叫了他一声,“穆王爷,皇上请您去勤政殿一趟。”   自从穆紹翎搬去了东宫,穆宗元应当是最开心的一个,他几乎整日都在此处。   景孝帝对老五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他身子康健,没有危险,爱去哪儿去哪儿。   今日景孝帝要召见几位皇子,去了穆王爷宫中也没找到他人,景孝帝第一反应就是人来了东宫,便让关怀远过来寻人了。   穆宗元微微颔首,“三嫂,苏大人,本王先走一步了。”   瞧着他跟着关怀远出了东宫的门,苏怡才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九月,走!咱们回屋说话!”   苏九月应了一声,才想起来还没来得及跟苏怡行礼,赶忙给她行了一礼。   却被苏怡一把拉住,“咱们之间无需如此。”   苏九月笑了起来,“你方才还那样教你穆王爷呢!怎的自个儿不守规矩?”   苏怡冲着她挤了挤眼睛,“宗元年纪小,分不清轻重,我就不一样了。无妨,我心里有数呢!咱们先进屋去。”   她们进了屋子,苏怡才问她,“先前儿你和吴大人他们离京,我也不好去送你们,真真是许久未见了。”   她看着苏九月的脸,拧着眉头说道:“我总觉得如今的你和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但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还真是说不清。”   好像比从前要更温柔妩媚了,果真是长大了。   就见苏九月脸颊微红,缓缓低下头去,轻声说道:“兴许……是因为我有了身孕。”   苏怡手一抖,桌上的杯子都被她碰倒了。   她脸上十分震惊,“真……真的假的??”   苏九月瞧着她的反应,脸上更红了些许,“真的。”   苏怡又追问道:“几个月了?”   “才刚刚月余。”   苏怡脸色大变,“你胎都没坐稳,就瞎往出跑?”   苏九月又不比她这种常年习武的人,她的身子骨能经得起折腾?   苏九月拉过苏怡的手,轻轻安抚道:“无妨的,我也没瞎往出跑,就是来看看你罢了。”   苏怡不赞同地皱眉,“有事儿你让人捎个信儿就是,我自然会你看你。”   苏九月可不想苏怡落人话柄,急忙说道:“瞧你,我来都来了,你还能将我撵出去不成?”   苏怡皱了皱鼻子,“那也得我舍得才行啊!”   苏怡笑了起来,将自个儿从扬州带回来的东西给苏怡送了上来。   “瞧瞧,可还喜欢?这些都是我精心挑选的,这个香膏我初一闻到就觉得很适合你。”   苏怡的视线落在了上头的瓶瓶罐罐上,这些东西京城里也有卖,只是瞧着这些瓷瓶相较京城里卖得要好上许多。   她接过来轻轻一嗅,是很淡雅的香味,她一个平素不怎么喜欢用香的人也不由得心生喜欢。   “九月真是好眼光,我从来都不会挑这些东西。”   她如今的吃穿用度其实都是夏荷在打点,她只要有得吃穿就行了,其他都无所谓。 第1299章 不是空穴来风   两人说说笑笑了半天,苏九月才张了张口,叹了口气,“怡姐儿,我此次来,还有一事想要问你。”   苏怡正将香膏涂在自己手腕处,听到苏九月的话就别过脸去看她。   “何事?”   苏九月叹了口气,“无他,不过就是想问问女学的事儿。家中嫂嫂昨儿上我府上说起此事,听闻如今女学已经开始招生了?却只招贵族?”   苏怡眉头一蹙,“开始招生?没有啊!陆老夫人的意思是等秋闱过后,那会儿天气凉爽,大伙儿干活也不累。”   苏九月的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我二嫂也不知道从何处听来的,昨儿上门来还怪着急的。”   苏怡微微颔首,脸色也凝重了起来,“既然民间已经有此传言,想必不是空穴来风,你放心,我会让人去查得。”   苏九月松了口气,就听苏怡又问起,“可要给你们行个方便?”   苏九月摇了摇头,“我家中婆母说了,孩子若是能选上自然是好的,若是选不上,便说明那女学不是她们的去处。便是真走后门进去了,学业跟不上对孩子也不好。”   苏怡比了个大拇指,“你这婆母当真是个明白人,怪不得能教出吴大人那样的儿郎。”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她婆婆有多好,她拉着旁人说十天十夜都说不完。   “你如今有了身子,吴大人又被皇上叫进了宫里,不若你近来先住我这儿?我还能照顾你。”苏怡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看着苏九月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苏九月却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家婆母来照顾我了,再说了,我住你这儿也不合适啊……”   苏怡的脑袋耷拉了下来,叹了口气,“我就知道是我异想天开,这阵子也只有宗元那臭小子来陪我玩儿,实在无趣的紧。”   苏九月笑了起来,“无妨,待到秋闱后,女学一招生,你就要忙起来了。”   苏怡点头,“说得也是,不过在此之前,我还得想查清楚背后到底有没有人捣鬼。”   若是谁敢阳奉阴违,给她招一大群不合格的大家小姐,看她怎么收拾他们!   因着苏九月有了身孕,苏怡也不敢让她太晚回去,给马车里铺了五层厚厚的褥子,连木头车辙都被她下令让人包了起来。   苏九月十分无奈,“倒也不必如此。”   苏怡冲着她挤了挤眼睛,“你听我的,这样绝对舒服。”   她原先就不大喜欢坐马车,这还是跟穆紹翎学的。   苏九月坐在被苏怡改造好的马车里,确实少了许多颠簸,人也舒服了不少。   她前脚刚走,后脚苏怡就叫了青石进来,让他去查清楚这事儿,女学招生一事,是否当真有人阳奉阴违。   至于穆宗元,被景孝帝叫进了宫里。   他原本以为父皇只叫了他和三哥,却没想到二哥四哥也都在。   他对着父皇和几位皇兄行了一礼,乖巧地站在了四哥身边。   四哥之前丢了,才被找回来没多久。   穆宗元本就是个相对比较敏锐的孩子,他清楚的察觉他家四哥似乎跟从前有些不大一样了。   静王也发现了穆宗元的眼神,就冲着他微微颔首,也算是打过招呼了。   景孝帝见着几个儿子都来了,这才开口说道:“好了,人都来全了。”   他侧脸看向了赵昌平,“带上来!”   赵昌平应了一声是,退了出殿门,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还有一个侍卫跟在他身后,侍卫手上拿着一只鹰隼。   除了静王,其他人都没见过这东西,就连穆紹翎也没认出来。   景孝帝也没跟他们多解释,给了赵昌平一个眼神,赵昌平意会,又看向了一旁的侍卫。   侍卫带着鹰隼上前,从几位皇子身边挨个走了过去。   赵昌平和景孝帝都屏住了呼吸,现场可能也就静王心中稍稍轻松些许。   鹰隼从二皇子身边走过,毫无动静,可紧接着的穆紹翎和穆宗元身上都被啄出了舌叶草的草籽。   景孝帝脸色十分难看,殿中几人就是个傻子这会儿也该明白了事情不对劲儿。   他们身上似乎被人下了什么了不得东西,这东西一直在身体里,偏偏他们还都没人发现。   二皇子身上没有,他自己心里也有些苦涩。   不被父皇看重,就连下毒都没他的份儿是吗?也幸好老四也毫无动静,不然让他情何以堪?   赵昌平冲着拿着鹰隼的侍卫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他自个儿则走出门喊了太医进来帮着两位皇子包扎伤口。   景孝帝的脸色很难看,对着底下的四个儿子说道:“此事不得声张,朕会查清楚的!”   “是!”   “是!”   ……   景孝帝有些疲惫地冲着他们摆了摆手,“伤口包好了就先下去吧。”   穆紹翎才刚从勤政殿走出去,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老三!”   他停下脚步回头去看,就见到其他兄弟几个朝着他小跑了过来。   “三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此时的穆紹翎已经隐约想起来了,上一辈子的宗元就是这样被人找到了无数次,他一路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的,是以最后才会养成那样的性子。   他一直以为是宗元在外头的那几年才被人下了黑手,没想到这么早他就已经中了这种毒。   更让他没想到的是,他们兄弟几个居然都有。   他皱着眉头,还没说话,一旁的静王却一反常态,率先开口了。   “这东西叫舌叶草……”   听着他的解释,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从前穆紹翎只知道这种草叫舌叶草,却没想过这草居然这样霸道。   穆宗元有些诧异地看向了静王,“四哥,你怎么知道的?”   静王苦笑一声,“我先前儿也中了这毒,父皇已经在我身上试过了。”   他这话一出,一旁的二皇子醇王脸色就更黑了。   穆紹翎也发现了醇王脸上的异样,便打断了他们的谈话,问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我府上的守卫绝对是最森严的,不大可能让人混进来下毒。咱们仔细想想,有没有什么地方是咱们共同去过的?” 第1300章 此计不通   穆宗元听了这话,也点了点头,“对,二哥既然没中那毒,不大可能是因为是背后那贼人心慈手软,兴许是二哥压根就没去过那个地方。”   醇王听了穆宗元这话也是一愣,忽然觉得穆宗元这么说也能解释的过去。   穆紹翎听了也微微颔首,“不错,对方既然打着斩草除根的打算,估摸着不会放过我们任何一人,你们这些年都有去过什么地方?”   他说这话的时候率先看向了穆宗元,穆宗元年纪尚幼,还不能随意出宫,去过的地方也有限,最好排查。   穆宗元一愣,随后悠悠地抬头看向了他皇兄,“那可真就多了……”   宫里各处他几乎都去过,宫外也去过许多地方,甚至还出过京城。   穆紹翎听他说了半天,也沉默了,“罢了,此计不通,你们先回去吧,容我再查一查再说。”   静王一直觉得自己是先前儿被人掳走的时候被种的草籽,他这会儿也插不上话,还担心误导了他们,便也选择了闭嘴。   穆紹翎其他兄弟几个送到宫门口,就跟他们分道扬镳了,坐在回去的马车里,他还一直在想这个草籽的事情。   上一世的他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被中草籽,但宗元被种下草籽他却是知道的。   这种草籽只有草原上有,兴许他可以从草籽的源头上好好查一查。   回到东宫并没有见到苏怡,他有些不满地皱起了眉头,“太子妃呢?”   每次都这样,趁他不在,自己偷偷出去玩。   等这次她回来了,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她!   底下的下人赶紧来解释道:“殿下,今儿苏大人进宫跟太子妃说了会儿话,她走后王妃便也跟着出宫了,说是有什么事要查。”   穆紹翎去了书房,将查草籽的事儿布置了下去,又替他当甩手掌柜的父皇批阅了半天奏折。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苏怡才从外边回来了。   夏荷挑着的灯笼引着苏怡回了屋子里,苏怡的脸色很难看,“真是气死我了!他们怎么敢的!”   她坐在殿中喝了一杯热茶缓了缓,气息才渐渐平歇。   穆紹翎这会儿也挑起珠帘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坐在桌前的苏怡,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怎的将你气成了这模样?”   苏怡叹了口气,“还不是因为女学的事儿?”   穆紹翎诧异地挑眉,“哦?你不是说女学的事儿一切顺利吗?”   苏怡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原本是一切顺利的,但是谁能想到他们居然阳奉阴违?让他们秋闱过后再广开招生,甚至连考题都订好了。可谁知道他们居然提前就将名额订给了那些勋贵世家?若不是九月将此事告知了我,我八成就要被他们糊弄过去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住持此等大事,被她们这样搞,不是坏了我的名声嘛!”   穆紹翎也听明白了,“知道是何人所为了?”   苏怡微微颔首,“知晓了,我今儿特意下了命令,若是谁再敢暗地里搞小动作,叫我发现了,她们全族都剥夺入学名额!”   穆紹翎笑了起来,“不错,处理的很好嘛,我还想着要不要帮帮你,看来是我多虑了。”   苏怡的下巴扬了起来,“这是自然!原先我的目标可是当个大将军,又岂会被这几个小兔崽子给糊弄了?”   穆紹翎最是喜欢她这傲娇的小模样,看着她这样子,连原先想的要怎么教训她的事儿也全部抛之脑后了。   “出去这样久?可用过饭了?”   他刚想说若是没有,陪我一起用一些。   就听苏怡说道:“用过了。”   苏怡话音刚落,就看到了穆紹翎的脸色。   她的脑中忽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某些人该不会一直在等她回来吃饭吧?   她脸上的笑意浮现了出来,冲着穆紹翎说道:“虽然用过了,但在外头没吃饱,不然你再陪我吃点?”   穆紹翎脸色稍霁,“罢了,既然如此,那边再陪你用一些吧。”   饭菜都上齐了,苏怡拿起筷子吃了一口才感叹道:“还是家里的饭菜好吃啊!”   她一边儿说话,一边儿给穆紹翎夹菜,“瞧你近来形容消瘦,让人怪心疼的,快多吃些补补身子。”   穆紹翎见她没吃多少,估摸着她说自己在外头没吃饱也不过就是个说辞而已。   .   苏九月从苏怡这里得了个准信儿,便坐着马车顺便去了趟她二嫂的铺子。   二嫂如今生意好了,雇了两个小学徒,自己也能腾开手了,便将果儿接到了她的铺子里。   果儿如今岁数也大一些了,非但用不着人看顾她,她还能帮上铺子里的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   果儿原本正在门口玩,看到一辆富丽堂皇的马车在她家铺子门前停了下来,就连马车的轮子都被棉布包了起来。   小丫头好奇地抬头看了一眼,就见到一个很漂亮的女人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了。   果儿歪着脑袋看了半天,一直等到苏九月走到了她身边儿,她才迟疑着开口问道:“你是……三婶婶?”   苏九月笑了起来,“果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吗?”   果儿一看还真是,顿时咧嘴笑了,她的门牙掉了两颗,一笑看起来怪甜的。   “三婶婶!娘!三婶婶来啦!”她一边说着一边儿朝铺子里跑去。   田秀娘一听这话急忙跑了出来,见着苏九月就一拍大腿,“哎呦,我的小祖宗,你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儿让人送个信儿,我不就过去了嘛!”   苏九月瞧着她这反应,倒是被逗笑了,“哪儿有那样严重,方才我去问了,回来正好路过你们铺子,就来顺便跟你说一声。”   虽然苏九月说得含糊其辞,但田秀娘却听明白了。   九月刚刚应该去问了太子妃,有了太子妃的准信儿,就放心了。   但她很显然也知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请她进去说话。   一进门就朝着厨房喊道:“掌柜的!给九月下碗骨汤面!”   二成一听一口应下,“好嘞!”   田秀娘领着苏九月去了后头的院子,才跟她说道:“铺子生意不错,我们就把后边的院子也顺便租下来了,一家人住着也舒坦。” 第1301章 别人都以为我很穷   若不是京里头的宅子实在贵,她其实都想直接买下来的。   先前儿她跟二成商议过此事,想去老三家借些银两,可二成却不大赞成。   他觉得买宅子还不如再开个铺子,两个铺子一起赚钱到底快一些,到时候他们兴许都不用找老三家借钱就能自己买宅子了。   田秀娘自打从庄子里出来,整个人都铆着一股劲儿,就想好生赚些银子。都出来了,自然要混个人样回去。   苏九月走进宅子四处打量了一番,院子里里外外都收拾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二嫂这人在自家干活可是从来都不会偷懒的。   “确实挺好的,你们如今夜里也能睡个安生觉了。”   原先没有宅子的时候,他们都是在铺子里对付着睡。   苏九月他们一开始也提过让二哥和二嫂去他们府上住,却被二哥拒绝了。   二成想得很简单,他自己的媳妇儿自己清楚,若是让她适应那种被仆人伺候的日子,还怎么踏踏实实地来做事?   而田秀娘自个儿则想得更简单了,她就想着住铺子里,早上可以稍稍晚起一会儿,不然早出晚归的,身子实在遭受不住。   夫妻两一拍即合,纷纷拒绝了苏九月的好意。   “是哩!院子也大,我们把前头腾了腾,又加了两张桌子。”   她们一边儿说话,一边儿进了屋子,果儿也想跟着进去,却被田秀娘拦了下来。   “果儿,娘跟你三婶婶有话要说,你去前头帮你爹盯着,他一个人盯不住。”   果儿一听,立刻应了一声,就朝着前头跑去。   苏九月瞧着小丫头的背影,冲着田秀娘说道:“果儿如今长大了,真真儿是越来越乖了。”   田秀娘听着她夸自家闺女,心里也很高兴,“是啊,这孩子是个机灵的。”   她们进了屋子坐下,苏九月看着田秀娘有些急切的眼神,就同她说道:“我问过太子妃了,她说女学的选举是秋闱之后,你放心就是。”   田秀娘松了口气,又问道:“那京城里那些传闻……”   苏九月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二嫂莫要担心,太子妃说她亲自去查,不会影响正常入学的。”   田秀娘这才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同她说道:“这样就再好不过了。”   若是她女儿自己考不进去,那她也认了,可若是连机会都不给孩子,那她们怎么能咽的下这口气?   说着话的功夫,二成就端着饭碗进来了,“九月,面来了!”   自家人吃饭当然不会心疼好东西,苏九月一份骨汤面里,还加了好几块排骨。   二成一进屋,一股骨汤的清香就在屋子里传开了。   “二哥,真是好手艺啊!”   二成憨厚一笑,“哪儿是什么好手艺,不过是咱们给料足罢了。”   他们家的骨汤都是熬了一晚上的,味道更鲜美,中途便是吃的人多,也不会往汤中加水。   久而久之,名声就传出去了。   苏九月一碗热乎的骨汤面吃下去,额头上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她用帕子擦了汗,跟二嫂道了谢,“这一碗面吃完,我都精神了许多。”   田秀娘笑着看着她,“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撵人了。瞧瞧外头天都要黑了,你快些回去吧!不然娘该担心了。”   苏九月应下了,跟二嫂道了声谢,便起身走了。   她看了一眼兰草,兰草便落在了后头。   等田秀娘从外头送了苏九月回来,便看到桌子上放着个东西。   她大字不识一个,也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但她隐隐约约能猜到这个应当是九月留下来的。   她拿着东西走去了前头,找到了二成,“二成!你瞧瞧这是个什么东西?!”   二成原先也是上过几日私塾的,只可惜他和大哥两人不是读书的料,识了几个字便回家种地了。   他将手在围裙上擦干净,才接过田秀娘递过来的东西。   他借着厨房铺子里的烛光,看清楚了上头的字。   “房契?”   他拧着眉头将纸张上的字全部看完,才愣了一瞬,抬头问田秀娘,“这东西哪儿来的?”   田秀娘不明所以,但还是解释道:“应当是九月留下来的,我刚送她出去,一回屋就看到这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二成叹了口气,“我就说咱们当初那点儿钱哪儿够在京城里开个铺子,原来是老三家暗地里帮衬咱们啊!”   田秀娘没什么文化,肠子里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的。   一听二成这话就有些不明白了,对着他问道:“既然都是要帮衬咱们,为啥刚开始不把铺子给咱们呢?”   二成瞪了她一眼,“天上掉那么大块的馅饼,也不怕把咱们撑死了?一点一点来,人才吃得下!”   田秀娘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一下,“把你撑死我都不会!说话不会好好说吗?冷嘲热讽的,什么意思嘛!”   二成见状也软了口气,“好我的姑奶奶,老三家的估摸一开始是不放心咱们,怕咱们不善经营,如今见咱们生意做得不错,才将铺子送给咱们了。”   田秀娘笑了起来,当即双手合十,念了句佛,“阿弥陀佛,咱们有了老三这个兄弟当真是烧高香了!老天保佑!老天保佑!保佑我们家老三青云直上!我们也能跟着沾点光!”   二成也跟着感慨道:“是啊,咱们跟着沾了大光了!”   田秀娘又问道:“那你说,他们会不会将宅子的地契也一并给咱们?”   二成瞪了她一眼,“你怎么净想些好事儿?!那两口子那点月俸,还要给家里送一些回去,手里还能有多少?如今弟妹也有了娃娃,哪儿还有闲钱?”   田秀娘一想也是,“也对,我听戏文里唱着那些清官老爷都是两袖清风,穷得很呢!咱们两口子好好干,说不准过些年比老三家的还要有钱,到时候等老三家娃娃娶媳妇儿,咱们也给他们个房契!”   二成一听这话顿时乐了,“瞧给你能耐的!”   田秀娘两手叉腰,扬着下巴,“我就问你了,做生意是不是赚银子要容易许多?” 第1302章 这么说也没错   二成思索了片刻,摸着下巴点了点头,“你要这么说……似乎也没错……”   田秀娘笑了起来,“那不就是了?”   二成看着田秀娘的笑脸,也跟着笑了起来,“咱们好好赚钱,也不偏谁向谁,回头给大哥家的娃娃同样给个房契!”   田秀娘皱了皱鼻子,“也不是我抠,可是大嫂没生儿子啊……”   二成却道:“桃儿和樱桃两个,日后若是嫁妆丰厚,嫁出去也不会被人轻视。”   田秀娘瞪了他一眼,“就你大方!”   话虽如此,可接下来她也没再说什么,二成知道她这应当就是默许了。   有了苏九月给的房契,他们至少每个月省了不少租铺面的银子,夫妻两原本就筹划着要再开一家铺子,这些省下来的银子不就正好派上用场了?   夫妻俩谋划着要去看铺面,苏九月坐在马车里有些犯困。   她这阵子肚子里的孩子月份还小,她还没觉得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的,若是非要说一点的话,便是她最近很容易犯困。   分明天儿才刚麻麻黑,甚至还没到宵禁的时候,她便已经开始犯困了。   才刚回到府上,刘翠花就迎了上来。   “怎的出去这样久?可用过饭了?厨房里给你温着吃的呢!”她一边儿说话,一边儿拉着苏九月的手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瞧着她完好无损,一颗心才放下了。   苏九月笑着摇了摇头,“刚去了二哥那里,二哥给做了一大碗骨汤面,分量足着呢!我吃得饱饱的。”   一开始铺子里拉面都是田秀娘来的,只是店里生意越好,田秀娘一个人就忙活不来的。   后来二成一上手,发现力气大和得面比较劲道,铺子里的生意突然间就更好了,夫妻两人便倒了个个儿。   刘翠花听苏九月这样说,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老二如今手艺很不错?我这当老娘的可还从未吃过呢!”   苏九月乐呵呵地道:“娘,这还不简单?您若是想吃,咱们哪日再去坐坐,想必二哥高兴的很呢!”   刘翠花答应了下来,想着等九月这边儿稳定下来,她再去二成店里转转。   就在她们婆媳二人说话的时候,兰草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苏九月说道:“夫人,阿奎求见。”   苏九月正了神色,“请他进来。”   阿奎大哥自从来到他们府上,帮着他们做了许多事情,也让他们省心了不少。   他这时候来求见,应当是遇上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儿了。   阿奎走了进来,站在外室的屏风外边,对着内室拱了拱手,“夫人,今日苏大将军府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给您的。”   苏九月顿时就猜到了是什么事儿,当然阿奎也是明白的。   “夫人,属下以为应当是演武场上的事儿。”   苏九月嗯了一声,“无妨,我心里有数,你将信呈上来吧。”   兰草闻言就绕过屏风,接过了阿奎送过来的信。   又重新走回来,将信封交给了苏九月。   苏九月当着刘翠花的面儿将信封拆开,刘翠花转手将桌子上摆着的烛台挑得亮了些许,凑到了苏九月的面前。   苏九月感觉到光线的变化,抬头就看到了刘翠花的动作,冲着她甜甜一笑,黑亮的眼睛里都是细碎的烛光。   “娘,有你在真好!”   刘翠花听她这么说,心里头也高兴,“也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你快看吧,看看信上写了什么。”   苏九月嗯了一声,低下头从信封里将信纸取了出来。   她一目十行地将信中的内容看完,刘翠花问道:“怎么了?九丫?可是遇上什么麻烦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无事,不过是昨日帮了苏大将军一个帮,他来问问情况。”   刘翠花松了一口气,他家九丫对大将军的独女可是有救命之恩的。她们也不携恩求报,但至少对方也不会轻易为难她们。   苏九月洗漱一番,便睡了。   明日她还可以歇息最后一日,后日便要去太医署当值了。   苏九月在临睡过去之前,还想着幸好可以去当值,不然天天儿在家中这样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十个月过后自个儿还不知道要胖成什么模样。   ……   “苏大人!”   苏九月抬起头来,正对上了苏大将军郑重的神色,“那人已经被我们抓去大牢了,闵将军要亲自审问他。”   苏九月还没搞清楚状况,就听到自己问道:“闵将军可还好?”   苏大将军点头,“昨日我们阻止的及时,并未酿成什么大祸,闵将军身子无恙。”   “那样我便放心了。”   苏大将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苏大人,本将军有些疑惑,你是怎么知道那人要对闵将军动手的?”   莫非吴锡元的情报已经强大到这种程度了吗?他的人尚且什么都没查到,怎么苏九月就先知道了?   苏九月还没开口,就突然外头又有人急匆匆地走了进来,“报!大将军!闵将军在回府的路上遇刺!如今只剩一息尚存!”   苏庄脸色大变,“快带路!去请太医了否?”   苏九月见状便道:“大将军,您带我去瞧瞧吧。”   苏庄的视线落在了苏九月的身上,“对!差点忘了,这不是现成的太医吗!快!带路!”   苏九月迷迷糊糊地跟着自己躯壳上了马车,一路到了闵将军府上。   苏庄先查看了闵将军身上的伤势,是被刀伤了的,伤口上根本判断不出来刺客的身份。   苏九月随身携带着银针,便先给闵将军封了伤口上穴位,一边让人去马车上将她的药箱拿来。   她先用滚烫的肥水将闵将军的伤口处理了,又用了上好的金疮药将伤口包好,这时候她的药箱也被人送来了。   她从里头拿出来先前儿师父给的救命的药丸给闵将军喂了一颗,才又说道:“闵将军伤势严重,我如今也只能做到如此地步,苏大将军赶紧去太医署请我师父过来,兴许闵将军还有救。”   苏九月刚刚摸脉搏已经很微弱了,这人进的气少,出得气多,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她师父过来。 第1303章 救还是不救   就听到苏庄的声音,“苏大人,太医署那边已经差人去请人了。”   他们是信任苏大人的,可这种时候,根本不可能拿闵将军的命来赌。   苏九月忽然就想到了桃林医仙,若是有可能将他一起请过来,也能有个保障。   可是当她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怎么都张不开嘴。   她有些着急,就正好又听到苏庄问道:“闵将军的爹娘接来了吗?”   “在路上了,应当还有三日的路程,他们从雍州而来,路途遥远……”   苏九月越是说不出口,就越着急,她挣扎着从梦中惊醒,睁开眼睛发现眼前一片漆黑。   她喘了口气,抬眼看着床顶的帷幔,慢慢将脑中的思绪理清了。   看来她去见苏大将军,苏大将军果然是要问起的。   她不可能凭空猜测那个人有问题,一切都要是有理有据的。   可是紧接着闵将军便会遇刺,她是救还是不救?   答案是必然的,哪怕她会被怀疑,闵将军也一定要救!这等英雄将领,不能这么莫名其妙的被人暗杀了。   外边儿的天已经快亮了,苏九月也不打算再睡了,梦里她在去闵将军府上的时候,日头已经升到了头顶上,可见出事的时候不会太早。   她必须要在之前阻止这一切!   苏九月起床,洗漱了一番,用过早饭就让人去套马车。   刘翠花这会儿也起了,见她要出去,有些着急地问道:“九月啊!怎么又要出去?”   苏九月并不想让她跟着担心,索性就说道:“娘,昨儿苏大将军不是来信让我过去议事儿嘛?我早些过去,赶着中午热了就能回来了,还能回来睡个午觉。”   刘翠花见她出门是为了正事儿,也不好阻拦,只能叹了口气,叮嘱道:“你自个儿在外头要格外当心才是呢。”   苏九月故作轻松地笑了,“娘,我都记下了,您放心吧!”   其实她确实没什么事儿,有事的人是闵将军。   她上了自家马车,先去了一趟闵将军府上。   闵将军和吴锡元夫妇二人一点交集都没有,他上门来的时候闵将军也愣了一瞬。   “来的是苏大人?还是吴大人?”   下人回答道:“将军,是苏大人!吴大人进了宫还没出来呢!”   闵将军看了一眼身边儿的蒋春城,蒋春城脸上的神色还算正常,他说道:“想必苏大人有事同将军说起,那属下便先回避一二。”   闵将军摆了摆手,便让人将他带下去了。   见着人没了影子,他才让人将苏九月请了进来。   他也没想到蒋春城先前儿说要回家娶得那个姑娘就是苏大人,先不说吴大人了,就苏大人也不是什么寻常人啊?怎么在蒋春城的眼中,苏大人就是个受苦受难的可怜村姑?   他更想不明白,苏大人一大清早为何来他府上拜访了?   他府上也没有妇道人家,孤男寡女的,若是传出去,实在说不通啊!   外头出去请人的下人很快就回来了,但苏九月却没有跟着进来,就听下人说道:“大人,苏大人说了,请您出去说话,她说她一介妇道人家不大方便进来。”   闵将军一拍大腿,“得,走吧,咱们出去会会她。”   好歹先前儿苏大人也算是救了他的性命,他这两日正准备让人备了厚礼送过去呢!   他出去一看,就见到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   苏九月见到他走出来了,才从马车上下来,冲着他行了一礼,说道:“闵将军,时间紧张,我便长话短说了。”   闵将军看她神色严肃,便也郑重了许多,“苏大人请讲。”   苏九月直接说道:“闵将军,您今日莫要出门了,有人想要刺杀你。”   闵将军脸色一变,“苏大人可知道是何人?”   苏九月摇了摇头,“暂且不知,闵将军千万莫要轻举妄动,此处乃是京城戒备森严,可依旧被人钻了空子,可见对方也不是什么等闲之辈。您在边关数十年,如今好不容易等来了好日子,不能拿自己的命来赌!”   苏九月这话说得可谓是掏心掏肺,闵将军听了心中很受触动,他也规规矩矩给苏九月行了一礼,“多谢苏大人!苏大人能否告知在下是何处得来的消息?”   苏九月依旧摇头,“不能多说,你且记着今日莫要出门!我还要去趟苏大将军府上,待我和苏大将军商量个章程出来再说。”   闵将军想了想,做缩头乌龟确实有些不大舒坦,可是到底还是自己的性命重要。   他应了下来,“多谢苏大人,在下知晓了。”   苏九月从闵将军这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又去了大将军府上。   苏庄听闻苏九月前来拜访,便想到了昨日他让人送去的信。   “请人去花厅见客!”   苏大将军来了,苏九月急忙起身行礼,“大将军。”   苏庄摆了摆手,“苏大人请坐,想必您也是为了演武场上的事儿来的?”   他看着苏九月,就见她摇了摇头,“不是的,大将军,下官不是为了演武场的事而来,而是为了另外一桩事。”   苏庄一愣,追问道:“何事?”   苏九月道:“大将军,有人要行刺闵将军!”   “人不是已经被抓住了吗?”苏庄话才刚说完,他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眉头一皱,说道:“你的意思是……要刺杀闵将军的不是一个人?”   苏九月点头,“大将军,下官怀疑,你们抓到的那个人不过就是个死士,真正要杀闵将军的人不是他。”   苏庄神色凝重,微微颔首,“不错,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不排除这种可能。”   苏九月又道:“闵将军要被保护起来才行。”   苏庄应下,“这是自然,闵将军在河西走廊戍边十余年,大月氏恨透了他,估计想杀他的人不会少。”   苏九月莫名想到了皇上和静王中的那个舌叶草籽,或许……也不一定就是大月氏的人想对闵将军动手呢?   她心中这样想的,自然也是这么说的。   苏庄当了这么多年的大将军,自然也不是白当的,他只需要稍稍一想,就知道了苏九月想表达的意思。 第1304章 有些后怕   “京城里……难道也有人想要对闵将军动手?”苏庄虽然能想到,但是他无法理解。   要不是因为有闵将军在河西走廊守着,他们京城里哪能太平这么些年?   如今闵将军回来了,也不过才封了个伯爷,这能碍着他们什么事儿?   怎么还会有人这么不择手段的想对闵将军动手?   “大将军,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管到底有没有,咱们先防备着总是不会错。”苏九月说道。   苏大将军点了点头,“对,是这么个道理。”   他说完就直接抬头看向了苏九月,眼神中带上了些许探究,对着苏九月问道:“苏大人,本将军心中也很疑惑,为何你会知道这些呢?”   苏九月来之前就知道她要问了,她叹了口气,“大将军,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渠道得知。”   她这样一说,苏大将军猜测可能是吴锡元的人脉,就没再探究了。   苏九月还想了许多说辞,没想到大将军居然也不问了。   苏大将军思索了许久,一直没跟苏九月说话。   直到苏九月有些坐不住的时候,他才突然抬起头来,冲着苏九月和善地笑了笑,“苏大人,你先回吧,本将军心里有数了,剩下的会查清楚的。”   苏九月松了口气,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冲着苏大将军行了一礼,说道:“那下官先告退了。”   苏九月前脚刚走,苏大将军后脚就交代了下去,让人提前埋伏好,然后再送信去给闵将军,让他按原计划出门!   如今他们既然已经提前得知了对方想要对闵将军动手,再不加以利用,下一次可能就不好躲过去了。   现在对他们来说,躲着可比主动出击要被动多了。   而苏九月上了自家马车,正赶着回家中吃饭,马车在凑到一个巷子口的时候,突然剧烈颠簸了一下。   苏九月整个人没坐稳就朝着前边跌了过去,梅子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   兰草一把掀开车帘朝着外头喊道:“芒生,怎么回事?”   出了这事儿,芒生也吓了一跳,拉住马停下了车子,就听到了兰草的问话,他就赶紧解释了一句,“车轮出问题了,掉了一个。”   兰草愣了一瞬,就赶紧跳下车去查看,她也看不懂什么。   苏九月也被梅子扶着下了马车,看着前边的轮子是掉了一个,断裂的部分也不像是被人动了手脚,只能说是个意外。   苏九月冲着他们安抚地笑了笑,“无妨,不过是个意外罢了。这里离咱们府上也不远了,走回去吧,待会儿再叫人来收拾这些。”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巷子口突然冲出来一辆马车,两匹马拉车,速度极快。   若是按着他们先前儿的车速,估摸着这会儿应当刚到巷子口。   几人看着那一闪而过的马车,不约而同地一阵后怕。   也幸好车轮子掉了一个,否则这会儿可不是要撞上了?一旦撞上,那可能就是……车毁人亡。   苏九月见周围几个下人都吓傻了,就说道:“甚好甚好,看来就连老天都帮着咱们呢!”   说完,便让芒生在此处看着马车,他们回去叫人。   这里离他们府上确实不远了,几人走了不到一刻钟就到了吴府。   苏九月告诉了阿奎路上发生的事儿,让他赶紧派人去修车。   刘翠花在一旁听着也是一阵后怕,“阿弥陀佛,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苏九月没告诉她后来还有一辆马车冲出来的事儿,闻言笑着说道:“娘,没事的,不过是个意外。”   刘翠花微微颔首,“日后还是莫要再出门了。”   苏九月拉过她的手,轻轻摇头,“娘,九丫知道您是为了我好,只是明日我还得去太医署当值呢。”   刘翠花的眉头皱了起来,“都不能等到三个月后胎坐稳了再去吗?”   苏九月知道是今儿的事儿吓到她了,就跟她解释道:“娘,今天真就是个意外,我不会有事的。再说了,咱们老话不是说得好?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便是再家里也还是会有许许多多的意外。”   刘翠花的眉头越皱越紧,“你如今真的越来越像锡元了,就连说话也是。”   苏九月咧着嘴笑,“锡元一直很像娘,我也越来越像娘了。”   刘翠花在她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你呀!”   苏九月的脑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此时屋子里只剩下她和刘翠花两人,苏九月才压低声音,小声说了一句,“娘,我真的没事儿的,您忘了?我会做梦的。”   刘翠花一愣,时间久了,她差点都忘了这茬了。   这会儿见苏九月再次提起,她一直紧皱着的眉头稍稍松解了开来。   对着苏九月说道:“如此,也就算了,你自个儿当心着些,锡元不在家,娘得照看着你。真有点什么意外,等锡元回来了,娘实在没法跟她交代。”   苏九月又接着道:“娘,您想岔了!我要去的地方是太医署,整个大夏朝的神医都在那里了,我便是待在咱们府上,都不定有去太医署安全。”   刘翠花一听也跟着笑了起来,“你若是这么说,似乎也有些道理。”   苏九月第二日一早,用过饭便准备出发去太医署了。   马车已经修好了,阿奎亲自将苏九月送去了太医署。   她今儿到的有些晚了,去的时候已经来了好些医女,就听到她们凑成堆小声嘀咕着。   “昨儿听闻闵将军被人伏击了?”   “我也听说了,据说是闵将军他们设了个套,那些伏击的人都被苏大将军领着人一网打尽了。”   “闵将军可是英雄,怎么还有人黑了心要对他动手啊?”   “估摸着是细作吧?”   ……   苏九月听了两句,猜测这应当是苏大将军和闵将军两人合起来搞了个将计就计。   她轻咳了两声,说话的几人赶紧闭嘴了。   “今日宫里的药都煎了吗?怎的还在此处说闲话?”   “是,我们这就去。”   苏九月刚来太医署,赵嬷嬷就告诉她,当心祸从口出,这些医女们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第1305章 我这是心病   皇后娘娘宫里的汤药今日也要送去,苏九月有些担心她,便想着亲自给她送了汤药去。   皇后娘娘听闻是苏九月亲自来送汤药的,就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许久未见小九月,怎的好像总觉得哪儿有些不大一样了?”皇后娘娘还是一贯和善的口气,只是苏九月瞧着她的神色似乎有些憔悴。   “娘娘,臣还是原先那样,倒是您,怎么……”   苏九月拧着眉头,话也没有说话。   准确地说,她是不知道接下来的话当讲不当讲。   皇后娘娘的身子一直也不是由她调理的,而是太医署一个姓高的大人,她这样一来岂不是还像是在质疑同僚吗?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无妨,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知道,不过是最近有些睡不好罢了。”   苏九月先前儿闻过皇后娘娘的汤药,确实是治疗失眠的药物。   她轻轻叹了口气,就看着皇后娘娘面不改色地将一碗汤药喝下。   将空碗放在了一旁冯嬷嬷端着的托盘上,才看向了苏九月,“本宫听闻皇上将吴大人叫进宫阅卷,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要不要本宫将吴大人叫过来,你们夫妇二人见上一面?”   苏九月摇了摇头,“娘娘,不必如此。”   她担心皇后娘娘会惹了皇上生气,再说了她要得也不是见上一面,她想要她夫君赶紧回家。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呀,就是太克制了。”   “罢了,今儿便先不回了,陪本宫用过饭再走。”   能陪皇后娘娘用饭,那可是莫大的荣耀。   苏九月也根本没有拒绝的余地,就应了下来。   “娘娘……”   “叫婶婶。”皇后娘娘打断她。   苏九月抿了抿唇瓣,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改口道:“婶婶。”   皇后娘娘这才满意了,就听苏九月又说道:“婶婶,我能替您摸下脉吗?”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不用了,小九月,我的身体我自个儿知道。我这是……心病啊!”   苏九月柳眉微蹙,有些不大明白,“心病?”   她其实心中知道,自己不应该追问的,宫里的事儿知道的越少越好。   但皇后娘娘对她实在很好,她确实做不到不闻不问。   “都是娘家的那些破事,算了,不说了。”皇后娘娘不欲多言。   其实也是为了保护苏九月,这些事儿她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的。   苏九月皱着眉头,心中有些不大能理解,皇后娘娘不是已经许多年没回过娘家了吗?   但皇后娘娘不愿多说,她就是问了也没办法。   皇后宫里的午饭也算不上太丰盛,四菜一汤,为了给娘娘养身子,还炖了一道虫草鸡汤。   苏九月捏着筷子,那鸡汤的味道冲进鼻子里,她实在没忍住就别过身子一阵干呕。   皇后娘娘和冯嬷嬷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清楚了。   苏九月有些尴尬地冲着皇后娘娘福了福身子,“婶婶,实在抱歉……”   皇后娘娘看着她的脸色却十分慈爱,“小九月,你可是有了身子?”   苏九月没成想被她看出来了,就微微低下头去,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才查出来没两日,有月余了。”   胎没坐稳,不愿意声张也是常事,皇后娘娘笑了起来,脸上都看着精神了许多,“这可是好事啊!”   苏九月抿着唇笑,皇后娘娘又叮嘱了她两句,“九月,你这回出宫之后,没事儿便不要进宫了。”   苏九月一愣,皇后娘娘先前儿不是还说要让自个儿多进宫陪陪她的吗?怎么又突然改了主意?   她心中虽有疑惑,却也不好多问。   皇后娘娘看出了她的困惑,就叹了口气,“本宫甚至都想直接让你住进宫里来,但是……这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连吸一口气都是带毒的……”   她当年被皇上暗中喂了绝子的汤药,一直没有身孕,便想着抱养个皇子养在膝下。   那时候她看中了齐贵人,齐贵人身份不高不低,人也温和,她也乐意抬举他们母子。   他们两人共同抚育孩子,只要生出来,无论男女都记在自己名下。   可是她都那样小心谨慎了,却还是会着了别人的道。   至今她都没想明白,宫里她让人盯得那么严,齐贵人的孩子怎么就没了呢?孩子都八个月了,就……没了……   齐贵人这辈子都在恨她,认为是自己对她动了手,却不知道她从始至终都恨错了人。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她不想九月也在宫里出什么意外。   宫外的每一寸土地都比宫里安全!   苏九月听了皇后娘娘的话,再看她似乎有些失神,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难捱的琐事。   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宫里待得这样难受,皇后娘娘却也不能离开。   她临出宫的时候,皇后娘娘兴许知道下一次见她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就给她装了许多的赏赐,让人送去了她们府上。   然而皇宫里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根本没有秘密。   苏九月进宫给皇后娘娘送了份汤药,就收到了这么多赏赐,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高大人耳中。   “高大人,方子是您开的,汤药是医女熬的,她不过就去送了一下,怎么就成了她的功劳了?”   高大人神色也有些不愉,但面儿上的话还是得说,“兴许人家说了什么好听话,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   “大人,您真的咽的下这口气吗?”说话的是跟高大人交好的一个同僚。   “咽不下也得咽!她是黄大人的徒弟,还是吴大人的夫人,还能怎么办?!”高大人明显有些烦躁。   他的这位同僚也拧起了眉头,“女人就是事多!”   高大人斜睨了他一眼,“这话可不兴说,她是皇上下旨亲封的,对她不满,就是对那位不满。”   同僚下意识就想反驳,话都到嘴边了,到底没胆,还是被他咽了下去。   苏九月再回来当值,就发现其中几位大人对她的态度变了。   跟他说话,他也当做没听到。   苏九月眉头一皱,“林大人!”   见对方看过来,她才行了一礼,“林大人,可是我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请您直接指点。” 第1306章 请皇上主持公道   林大人看着苏九月微微福着身子向他行礼,他的位置刚好能看到苏九月的发顶。   他也没想到苏九月会直接问出来,大家勾心斗角,暗地里使绊子仿佛才是常态,她突然来这一出,实在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没说话,苏九月也没有起身。   最后见着周围的医女药童们都时不时地朝着这边看了过来,林大人这才说道:“苏大人,您这是作甚?怎的好似我在刁难你似的。”   苏九月摇了摇头,“您没有刁难我,只是兴许我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您只管告诉我就是,千万莫要过意不去。对我不理不睬的,我倒是无妨,可千万别给您气着了。”   苏九月话说得直接,她原本也不太会那种虚与委蛇的话。   更何况这位林大人平白无故给她脸色看,她还不知道是什么缘故。   不仅是林大人,这阵子太医署里许多大人都这样,她路上碰到跟人打个招呼也不搭理她了。   她一开始虽然想不明白,但是也没太往心里去,可是现在却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她当值,她必须要问个究竟。   林大人听了苏九月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苏九月敢这么说话,还不是仗着自己有靠山?若不是她嫁了个好夫君,谁会怕她?   那个吴大人也是真是的,自己女人都管不住,整日让她抛头露面的,谁家正经夫人是如此做事的?   “苏大人,您什么意思!”   苏九月抬眼看他,眸子里波澜不惊,丝毫不怵,她红唇微启,就听到她说道:“我还想问问林大人您,您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的眸子透亮,林大人别过脸去不敢跟她对视,冷哼一声,一甩衣袖,转身抬脚朝着门外走去,“不可理喻!”   苏九月上前一步抬手拦住了他,“林大人还请留步,我只是想知道我到底哪里招惹了诸位大人?还请大人给个明白话。”   林大人原本也气得不轻,再看她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顿时就更生气了。   “好啊!苏大人,您居然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到底是为了什么,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苏九月还真就不懂了,“还请您给个痛快话!您若是不说清楚,咱们便去黄大人面前掰扯掰扯!”   “黄大人是你师父!自然是向着你说话的!”林大人的话直接脱口而出。   苏九月沉默了片刻,没想到这几位大人对自己的偏见如此之深,居然还连累到了师傅。   她思忖了片刻,开口说道:“既然林大人信不过我师父,那咱们进宫面圣吧!圣上面前到底孰是孰非,想必他老人家心里自有定夺!”   林大人就是再没有脑子也不敢说皇上的不是,但他也不会跟着苏九月去的。   他只是对苏九月有意见,但却也不会去替高大人出头。   他想走也被苏九月拦着,他刚想推开她,苏九月身边儿的下人就上前一步。   林大人气得一肚子火,指着苏九月的鼻子,“好啊好啊!你就是把本官当软柿子捏!”   苏九月眸子微阖,嘴上的语气淡淡的,“您说是就是吧!只是这事儿您若是不说清楚,本官绝对是不能让您走的。”   林大人平息了一下肚子里的怒火,才咬牙切齿地道:“您莫要将谁当傻子,当初皇后娘娘的身子是高大人帮着调理的,方子也是高大人给开的,你却抢着去送汤药,赏赐便也落在了你的头上!怪不得你们两口子升官如此之快,抢功劳的事儿实在是拿手啊!”   他一边儿冷嘲热讽着,一边儿还扯到了吴锡元。   苏九月是个相当护短的人,旁人说她也就罢了,可谁若是说锡元,从她面前自然过不去。   但林大人这番话倒是也让她明白了为何这些人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她真没有想要抢谁功劳的打算,只是心里担心皇后娘娘,便顺便去看了看。   但这番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其他人定然是不会信的。   苏九月思索了片刻,便扭过头对着一旁的空青说道:“空青,你去看看高大人这会儿有没有空,若是得空便请他过来一趟。”   空青应了一声,从门里退了出去。   林大人正要出门,却再次被梅子拦了下来,就听苏九月说道:“林大人,您还不能走,待高大人来了,咱们一并去皇上面前将此时掰扯清楚。”   林大人顿时就慌了,“你是不是头中有疾?这点小事都去麻烦皇上,也不怕皇上一时生气,到时候咱们所有人各打三十大板?”   苏九月神色镇静如常,“即便是真的,那本官也认了,此时若是不说开,想必大家心中都有个疙瘩。原本在太医署当值就是要互相帮衬,可若都如林大人一般,三句五句地叫不答应,耽搁了贵人的病情又该当如何?”   这么个大帽子扣下来,林大人的眸子都瞪大了,好半天才气得原地跺脚,“原本人人都说苏大人是乡野出身,做事不可理喻,我还不信的,如今看来!还真是!”   苏九月这会儿随便他怎么说,她嘴笨不擅长跟人争长短,但就是不让他走。   皇后娘娘最近身子不适,也不好去打扰,但去找皇上说清楚自然也是行的。   兰草搬了个椅子过来让苏九月坐下,苏九月坐下随手就又开始抄方子。   一直了两刻钟,高大人才姗姗来迟。   高大人的一只脚才刚刚跨过门槛儿,林大人就赶紧迎了过去,拉着高大人的袖子,同他哭诉道:“高大人,这个女人疯了!她不仅不让我走,还要带我们去面圣!”   高大人:“……”   早知如此,他就不来了。   苏九月见着高大人来了,也起身给他行了一礼,“高大人,打搅您了。我听林大人说,近来太医署的同僚对本官心生不满,甚至有人暗地里给本官使绊子都是因着先前儿皇后娘娘赏赐一事。皇后娘娘的赏赐跟送汤药没关系的,我这样说您想必也不信,因此本官已经递了牌子给皇上,此事自有皇上定夺。” 第1307章 跟你们掰扯清楚   高大人沉默了,他虽然对苏大人有些许不满,但还不至于暗地里给她使绊子。   但这事儿确确实实是因他而起,去见皇上他还能落得好?   这些蠢货,真是愚蠢!   得罪谁不好,得罪权贵?   虽然大家都是太医,可人家还是伯夫人啊!   平素他们去给这种权贵请脉都是要下跪的,人家跟他们一起干活,并且没有架子,这些人还真当自己跟人家是一样的人了。   高大人心中将这些大人骂了个遍,但最后还是好声好气地对着苏九月拱了拱手,说道:“苏大人,这都是误会,本官心里清楚,回头本官会跟同僚们解释清楚的。皇上日理万机,咱们这点小事还是莫要去找皇上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高大人,您是个明白人,但您自个儿明白却也堵不住悠悠之口。再说了,牌子我已经递进宫里了,咱们只管等着皇上召见就是。”   高大人全身都涌出了一股无力感,他是真的很无奈啊!   如今只能等着到皇上跟前儿好生认错了。   他的心中其实已经隐隐开始后悔了,那日皇后娘娘送了那么多赏赐给苏大人,他看在眼中怎么能不气?   是以当初其他大人在他面前说起此事的时候,他也没有过多阻止,而是放任了此事的发展。   若是当初他能多说两句,兴许就不会这样了。   然而事到临头了,再后悔有什么用?   他在心中默默地叹了口气,在屋子里另外一个椅子上坐了下来。   抬眼看了一眼还站着的林大人,冲着他说道:“林大人,先坐吧。苏大人说得对,这事儿还是得掰扯清楚才行。”   林大人黑瘦的脸上都气出红晕了,他看着苏九月吹胡子瞪眼的,“这不是得理不饶人嘛!”   苏九月冲着他笑了笑,“看来您也觉得是我占理了,旁人没理都要争一争,我既占了理,为什么要饶人?”   再说了,她的想法从来都很简单,她只想让皇上将此事的原委告诉这些大人。   若是能顺便警告两句,那就再好不过了。   锡元说了,这就叫借势。   遇上自己解决不了的问题,那就让能解决的人去就好。   他们等了没多久,皇上传召他们进宫的口谕就到了。   苏九月率先起身,对着其他两人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大人请吧。”   高大人知道宫里都来人了,怎么也躲不过去了,就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林大人。   林大人也跟着起身,他们三人一齐跟着宫里的小太监进了宫。   景孝帝得知苏九月递了牌子进来,请求面圣,心里也有些好奇。   太医署平素是事儿最少的地方,从他做皇子一直到如今,还从来没给太医署断过官司。   如今有个女官,居然还开了先例了。   他半是看好戏,半是想着吴锡元还在宫里没日没夜替他卖命呢!他怎么也得替吴锡元看顾一下他夫人,才让人将他们都请了进来。   三人见了景孝帝纷纷行了一礼,“臣见过皇上!皇上万福!”   景孝帝眉头一皱,“叫三叔。”   苏九月:“……”   高大人、林大人:“……”   皇上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认亲了?   林大人岁数都比皇上年长几岁,但谁让人家是皇上呢?叫皇爷都是使得的。   就在林大人和高大人犹犹豫豫着要怎么开口的时候,皇上又突然说道:“皇后让你叫婶婶你都叫了,怎的叫朕一声三叔这样难开口吗?”   苏九月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皇后娘娘没有子嗣,也没有亲近的晚辈,让自己叫她婶婶是真心实意的。   反倒是皇上,这么样做十有八九只是在跟皇后娘娘打擂台罢了。   她心中虽然是这么想的,但皇上的要求谁敢反驳?   便开口叫了一声,“三叔。”   林大人和高大人这时候也才明白了过来,皇上不是在跟他们两人说话。   只是等他们两人反应过来的时候,更是冷汗直流。   好家伙,皇上都成她三叔了,这还断什么案子?!   就凭着皇上那一张嘴,黑的都能说成白的,他们就是有理也能给整没理了。   皇上听到了苏九月叫他了,这才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怎么?今儿来见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   苏九月一五一十地将她在太医署里遇上的事儿都告诉了皇上,寂静地殿中只能听到她清脆的声音。   她说完了,殿中忽然响起一声不合时宜的笑声。   苏九月抬头看向了发出笑声的景孝帝,面上有些疑惑。   景孝帝在心中想着,就吴锡元她夫人这城府,若是丢在后宫里,只怕连一个月都待不出去。   怪不得吴锡元也不纳妾,谁说都没用,现在看来也确实是为了他夫人好。   景孝帝一抬眼对上了三双疑惑的双眼,林大人和高大人还正在忐忑着呢!皇上突然笑了起来,他们两人的心都跟着颤抖了。   只有景孝帝身边的赵昌平眼观鼻、鼻观心,一副如常的神色。   “高大人,皇后娘娘给苏大人赏赐,你可有心生不满?”景孝帝直接开口问道。   这话高大人哪儿敢应下?他急忙道:“回皇上的话,臣并无任何不满!”   景孝帝轻笑一声,似乎看透了他内心的想法,就问道:“苏大人拿着你的方子熬出来的汤药给皇后送去,却获得了赏赐,呵呵,这赏赐若是真的赏赐给你,你敢收吗?”   皇上这话一出,高大人额头上的冷汗就掉了下来,“臣不敢。”   景孝帝又接着说道:“皇后身子还是老样子,甚至比起前些日子还要不如,朕还没来问你的责,你居然还敢因着赏赐给谁一事闹情绪?!说!皇后的身子你可是没有尽心?!”   高大人赶紧磕头,“皇上息怒,皇上息怒,臣并无闹情绪,皇后娘娘的身子臣也每日都盯着呢!这……”   景孝帝又转而看向了林大人,“林大人,原本以为你们都是些一心向医的大夫,没想到啊!居然还会眼红别人赏赐!你们不是想知道为什么吗?今儿朕就给你们说个明白!” 第1308章 拿你二人试问   苏九月抿着唇,低头看着地上的大理石砖缝,露出修长的脖颈,看起来既温顺又倔强。   林大人和高大人也没敢吭声,甚至连呼吸都放缓了些许。   但他们内心里还是想知道到底为什么。   “苏大人有了身孕,她叫皇后一声婶婶,皇后的赏赐都是给孩子的!”   高大人和林大人一听皇上这话,脸色巨变,他们怎么也没想到原来争了半天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儿。   皇后娘娘的赏赐跟汤药半点关系都没有,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苏大人居然有了身孕?怎么大家一点音信都没有呢?   苏九月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将此事说出来,先前儿娘还小心地告诫她,三个月之前莫要同人说起此事。   她眉头才刚轻轻一皱,就听到皇上又紧接着说道:“如今既然你二人知道了苏大人有身孕之事,那苏大人的身子便交给你二人调养,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朕拿你二人试问!”   这话一出,苏九月肚子里的孩子跟这两位大人就彻底绑在一起了。   林大人和高大人顿时汗流浃背,特别是高大人,他此时心中多少有些无语,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苏九月跟在林大人和高大人身后出了宫,三人一路无言,等到了宫门口准备分开的时候,苏九月才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说道:“两位大人,今日多有得罪,还请二位见谅。”   至于他们到底是宽宏大量也好,小肚鸡肠也好,苏九月其实并不是很在意,只是该说的场面话还是得说。   高大人也对苏九月一拱手,说道:“苏大人尽管放心,先前儿是我等不懂事,今儿皇上的话进了我二人的耳,便绝对不会传出去。”   苏九月心中稍稍有些宽慰,比起太医署的其他大人,这位高大人明显要上道许多。   她微微颔首,“高大人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吧。下午还需做事呢。”   她独自一人坐一辆马车,高大人和林大人坐在一辆马车上。   一上车,林大人就迫不及待地问高大人,“高大人,您怎么应允苏大人不说出去?可这事儿若不说出去,又怎么跟其他人解释?到时候不还是会有人对付她?”   高大人笑了笑,瞥了林大人一眼,反问道:“你觉得那位是会吃亏的人吗?”   林大人一愣,再想到他们二人如今的处境,彻底沉默了。   高大人又说道:“还是莫要乱说话,仔细引火烧身啊!”   林大人微微颔首,“多谢高大人提点。”   马车里安静了片刻,林大人才又叹了口气,语气有些羡慕。   “也是,我要有她那么大的靠山,我兴许比她还要硬气。”   有的人怎么就这么好命呢?自己嫁个好人家不说,还能得了皇上和皇后的青眼。   这何止是一般的好命,简直祖上烧高香了。   高大人听了林大人这话,也跟着幽幽地叹了口气,“唉——”   等回到太医署里,大伙儿都知道他们三个去皇上跟前儿断官司去了,这会儿见他们回来,眼睛一个劲儿地往他们身上瞥。   苏九月目不斜视直接进了药房,她前脚刚进去,后脚其他人就将林大人和高大人两人团团围住了,叽叽喳喳地问道:“两位大人,怎么样了?皇上怎么说?那苏大人冒领功劳,不会就这么轻易放过她吧?”   高大人冲着周围的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诸位大人,此事乃是误会,皇后娘娘赏赐苏大人并不是因为汤药。皇后娘娘病重,本官还需再去琢磨琢磨方子,就先不同诸位大人闲话了。”   他走了,只剩下林大人一人,大伙儿只能看向了林大人。   “林大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对呀,高大人说得是真的吗?”   ……   林大人这次被苏九月弄去面圣,也着实是吓到了。这次也算是给他长了记性,接下来可不敢再乱说话了。   他的唇抿得紧紧的,一句话不敢说,他摇了摇头,冲着大伙儿胡乱拱了拱手,“诸位大人,本官还要两个方子要整理,先走一步。”   两人这三缄其口的模样,让大伙儿心中更加奇怪了,但却没人敢去苏九月跟前儿问。   大伙儿知晓秋林跟苏九月关系不错,就怂恿秋林去苏九月那儿问问。   秋林才不胡乱给自个儿揽差事,她打了个哈哈,“我可不去,赵嬷嬷先前儿说了,在太医署做事要少说话多做事。”   见有人撇嘴,她又说了一句,“那两位大人都不说什么了,这事儿咱们知道了,真的好吗?我自问没这么大能耐,你们谁想知道自个儿去问吧。”   她说完也没看旁人脸色,自个儿忙去了。   其他人虽然对她这态度略有不满,但到底没人敢真的去找苏九月询问。   苏九月自个儿在药房里整理药材,没过一刻钟,空青就进来了,跟她说黄大人请她过去。   苏九月应了下来,将手中的东西放下,又从腰间取下帕子将手指擦干净,才抬脚去了黄户生当值的院子。   黄户生见她来了,急忙起身将她打量了一番,见她没什么事儿,才松了口气,指责道:“你也是胆大,怎么就敢领着他们去见皇上?遇上什么难处来找为师,为师还能不帮你吗?”   苏九月听了也跟着笑,“师父,这等让人头疼的事儿还是找皇上比较好。”   本来其他几位大人就觉得师父照顾她,若是让师父来处置他们也不会服气,反而会让师父为难,还不如让皇上来头疼。   当然对皇上来说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儿,根本用不着为难。   黄户生也听明白了苏九月的言下之意,他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呀,就是有些太懂事了。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从收你为徒的那日起,就不怕被你牵连。”   苏九月听了十分感动,“师父……”   黄户生对上她水润的眸子,抬手说道:“打住,你带着林大人和高大人去见皇上,皇上他老人家是怎么说的?” 第1309章 又是一年除夕啦   苏九月瞒着谁也不会瞒着自己师父,她将他们在皇宫里的见闻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黄户生。   黄户生听了微微颔首,“也是皇上有意护着你,不然这事儿定然没这么容易算了。”   苏九月眉头微皱,“师父,可是这事儿本来就是个误会……”   黄户生打断了她的话,冲着她说道:“九月丫头,这世上并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讲理的。常言道,伴君如伴虎。这天底下的事儿原本就是他说了算,他若是黑白颠倒,你便是占理也说不清啊。”   黄户生出生在太医世家,他们家已经服侍过五位皇帝了,便是他自个儿都见过两位。   从小谨言慎行四个字,他爹都恨不得给他刻在骨头上。   他今儿一早听底下的药童说苏九月带着高大人和林大人二人进宫面圣了,他一颗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就怕苏九月碰上皇帝心情不佳,不讲理的时候。   黄户生这番话若是搁在外头,那都是大逆不道的话了,也就是跟自己一脉相承的徒弟,他才能推心置腹地说出这种话。   苏九月听了心中也重新开始思量此事,而后恭恭敬敬地冲着黄户生行了一礼,“徒儿多谢师父教诲。”   黄户生看着她的神色,便知道自己说得话他应当是听进去了,才松了一口气。   “你记下便好。此事为师也有责任,接下来你不必管了,为师自当跟他们掰扯清楚,你安心养胎就是。”   .   苏九月肚子里的孩子满三个月的时候,吴锡元才回来了,此时距离他上次离家已经过去了足足五十六天。   苏九月瞧着他好似瘦了一圈儿,心疼坏了。   “怎的瘦了这样多啊?可是宫里的饭菜吃得不合口味?”苏九月问道。   吴锡元的视线落在了她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神色更加柔和了,将她拉进怀里抱住,下巴在她的颈窝里蹭了蹭,才低声念道:“应当是相思吧……”   苏九月的脸颊微微有些红,他们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笑声,苏九月整个人都僵硬了,就连吴锡元也不好意思了。   他抬头看去,就看到自家老娘刚跨过门槛,看着他们小夫妻两人,剩下的一只脚迈出了也不是,退回去也不是。   吴锡元轻咳一声,松开了抱着苏九月的手,但却固执的用一只手揽着苏九月的腰肢不松开。   “娘。”他叫了一声。   刘翠花乐呵呵地走了出来,“瞧着应当是累了,让厨房送了热水过来,你仔细沐浴更衣一番,莫要熏着九月了。”   吴锡元知道要出宫了,昨儿已经在宫里沐浴过了,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邋遢。   只是在宫中沐浴跟在自己家里到底是不一样的,他便点头应了下来。   一桶又一桶的热水被倒进浴桶里,阿兴才来请了吴锡元进去沐浴。   吴锡元这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揽着苏九月的手,一步三回头地朝着内室走去。   刘翠花见状便冲着苏九月说道:“他既要腻着你,你便跟着去瞧瞧。他在宫里定然也没人帮他擦背,你去帮帮他。”   苏九月脸色通红,更何况刘翠花还是一副娘是过来人,什么都懂的神色,更是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但她娘都发话了,她也不能不去,就只好应了下,红着脸进了内室。   吴锡元才脱了上衣,露出了精瘦的上半身,听到门响,他愣了一瞬,下意识地拿起衣服挡在了自己胸前。   苏九月脚步一顿,脸色更红了。   她觉得自己此时就像是一个登徒子,要非礼自己男人。   吴锡元看到进来的是苏九月,眉眼上的戾气才舒展了开来。   将衣服随手丢在了屏风上,还顺便将亵裤也除去了,抬脚进了浴桶。   “乖宝儿,要一起洗吗?”热水氤氲的雾气使得他的五官有些迷离。   苏九月抿了下有些干涩的唇,摇了摇头,“不用。”   她觉得自己心跳得快极了,男色误人。   “娘……娘让我来帮你擦背。”她低着头,压根不敢看他,小声地说了一句。   吴锡元笑了起来,当真是他亲娘啊!   他一笑,苏九月连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在何处了。   吴锡元看着她,“既是要帮我擦背,怎的还离那样远?”   苏九月磨磨蹭蹭地朝着他走了过去,拿起搭在浴桶边儿上的帕子刚要伸手,却被吴锡元拦住了。   “我自己洗就是,乖宝儿你先出去吧?仔细弄湿了衣裳。”   她的肚子里还揣着他的崽,若是着了凉便不好了。   苏九月却觉得没事,“如今天热,衣裳湿了换一身便是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这哪儿是衣裳不衣裳的事儿啊?他们夫妻两个月未见,让她来擦背,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但这话他也不好直说,只能柔声哄劝道:“乖宝,你先去厨房帮着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我有些饿了。”   苏九月犹豫了片刻,这才放下了手中的帕子,“那你先洗,待我回来再帮你擦背。”   吴锡元坐在浴桶里看着她出了门,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自己洗了个干净,换上干净的新衣裳。   等苏九月回来他都洗好了,根本不给她动手的机会。   苏九月扁了扁嘴,也没说什么,只有刘翠花在一旁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吴锡元有些无奈,在桌子底下悄悄拉住了苏九月的手,捏了捏她的小手。   苏九月脸色稍霁,吴锡元又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她的面前,等着她将汤喝下。   刘翠花知道他们小夫妻两人许久未见,定然有许多话要说,就起身说道:“娘有些累了,先回去歇着了,你们用过饭也早些歇息。”   说完便准备离去,可是才刚走了两步,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转过身看着吴锡元意味深长地叮嘱了一句,“你们夜里也莫要闹腾,早些歇息。”   “闹腾”两个字她咬得很重,苏九月也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顿时就又闹了个大红脸。   吴锡元无奈地笑了起来,“娘,儿子都知晓的。”   他若是要闹腾,方才洗澡的时候便不会将苏九月撵出来了。 第1310章 新年快乐啦   刘翠花自己养得儿子自己心里清楚,看着他面儿上的神色就知道他什么都清楚。   便同他说道:“娘知道你是个稳重的,这些想必你心里头都有数。”   说完她忽然又想起了别的,她有些犹豫,但良久之后还是试探地问了一句,“锡元啊,九月还要大半年才能生产,你可要……找个良妾?”   刘翠花这话一出,苏九月脸上的神色顿时就惨淡了下来,一张小脸白的惊人,她咬着下唇,眼眶也渐渐开始红了。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是一愣,他做梦也想不到居然会从他娘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   可是在他看向他娘之后,看着他娘探究的眼神,他约摸也猜到了她的意思。   他再次叹了口气,冲着他娘拱了拱手,“娘,您先前儿说九月岁数小,让儿子等两年。儿子两年都等了,哪儿还会在乎这大半年的?”   刘翠花如愿听了这番话,才笑了起来,“听你这样说,娘就放心了。”   她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一度让吴锡元有些怀疑她到底是谁的亲娘。   刘翠花的担心也不是多余的,先前儿他们家里穷只娶得起一个媳妇儿,如今家里日子好了,谁知道他还是不是原先她那个好儿子?   “娘就不打扰你们歇息了,先回了。”说完还冲着一旁的苏九月挤了挤眼睛。   苏九月半天情绪突然大起大落,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她就已经出了门。   吴锡元将他娘送出去,看到坐在桌子前手中还捧着汤碗的苏九月,在她身边儿坐下,结果她手中的汤碗,自然而然地用汤勺舀起来一勺送到了她的嘴边。   苏九月眼中的水润尚未褪去,眼眶还有些红,但还是乖巧地将送到嘴边儿的汤咽下。   她这副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吴锡元叹了口气,伸手在她的小脸上轻轻捏了一下,放轻了语气,问道:“委屈了?”   苏九月抿着唇摇了摇头,“原本是委屈的,但是现在不委屈了。”   吴锡元听了只觉得好笑,他又舀了一勺汤送到了苏九月唇边,“既然不委屈了,那就乖乖喝,多喝点补补身子。”   苏九月扁着嘴道:“你才要多喝些呢,这才两个月未见,你就瘦了这样多。”   吴锡元一边喂她,一边问道:“怎么?心疼了?”   苏九月眉头,“嗯!”   吴锡元笑着说道:“我这是相思疾苦,你这阵子可得好生陪陪我,皇上特许了我六日假,说将这两个月的休沐一起补上。”   六日啊,从前他们只有过年才有这么久的假呢!   苏九月有些羡慕,“可我只有等到休沐才有假期呢!”   对此,吴锡元自有办法,“无妨,我陪着你去当值去。”   先前儿的事儿他也有所耳闻,听闻他不在的时候,居然有人胆敢给他媳妇儿穿小鞋?这会儿他既然回来了,自然要去太医署看看。   倒也不是去找事儿,但去给自个儿媳妇儿撑腰也没什么吧?   苏九月一开始以为吴锡元不过是说说而已,直到第二日晨起的时候,发现床的另一侧已经空了。   她起身穿好衣裳,才叫了兰草进来。   “大人呢?”苏九月问道。   “大人起来去外头打了拳了。”大人从前没事儿就喜欢出去打拳,但兰草也见过梅子他们练拳法,跟他们一比,大人那拳法看起来实在有些花拳绣腿。   一开始兰草还会偷笑,后来见得多了,也就释然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打了热水来,我洗漱一番。”   她从前在娘家的时候,担心浪费柴火,都是用冷水洗漱的。后来嫁去了吴家,他们说她体寒,要好生将养,否则不容易有孩子。   苏九月从那时候起的就一直用热水洗漱了,无论春夏秋冬,后来也便养成这个习惯了。   不止是她,就连大嫂和二嫂都一样,在这一点上她婆婆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她们妯娌之间也没因此闹得不愉快。   苏九月脸才刚洗了一半,吴锡元就掀起帘子从外头走了进来,“媳妇儿,洗好了吗?我让他们送早膳过来。”   苏九月用温热的帕子将脸上的水珠擦拭掉,又将帕子搭在了一旁的架子上,才应了一声。   等用过早膳,她换好衣裳准备出门的时候,一转身看到吴锡元也准备妥当了,便问了一嘴,“你这是??”   吴锡元倒是坦坦荡荡,“不是说好去陪你当值吗?”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哪儿有去当值还带着家属的道理?”   吴锡元下巴微微扬起,面儿上还带着笑,“原先兴许没有,但打今儿起,便有了。” 第1311章 陪你当值   苏九月甚少看到他这赖皮的模样,如今猝不及防瞧见了,倒也觉得格外有趣儿。   “罢了罢了,你要去就去,待会儿旁人笑话你,你可别害臊啊!”苏九月抬眼看他,眸子里含着笑意,这样的她 显得格外的温柔。   吴锡元的眉眼也染上了蜜意,“如今脸皮厚了,倒也不怕旁人笑话。”   苏九月领着吴锡元一道上了马车,眼看着快到太医署门口了,苏九月又再次问了一句,   “锡元,你……真要跟我进去?”   吴锡元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说道:“那当然了,都到门口了,哪儿有不进去的道理?”   苏九月见状,也只能叹了口气,叮嘱道:“那你进去了可千万莫要打扰别人做事啊,大家都忙着呢。”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顿时笑了起来,“这是自然。”   他拿起自己带着的书给苏九月看,“我带书了,到时候我乖乖看书。就是去陪陪你,什么都不做,不会打扰到别人的。”   苏九月这才放心了下来,正巧马车也在太医署跟前儿停下来。   吴锡元先下了马车,然后抢了梅子的差事,将苏九月扶了下去。   梅子站在一旁,呆呆愣愣地看着吴锡元的动作,然后挠了挠后脑勺,显然还有些不太适应。   苏九月领着吴锡元进了太医署的大门,门口的侍卫冲着苏九月行了一礼,还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吴锡元,虽然有些疑惑,但念着是苏大人带来的人,也没多说什么。   苏九月到了药房之后,在案几旁又多加了个椅子,让吴锡元坐着看书,她自个儿则在整理前头的药方。   皇后娘娘这阵子身子越发的不好了,苏九月很是着急,她每日都在研究着太医署的记载,就想看看能不能找到类似的病例,看看还能不能找到别的方子。   吴锡元捧着书坐在一旁,视线却没落在书上,而是一直看着低头认真翻看手札的苏九月。   他很少见自己媳妇儿这么认真工作的模样,现在看来却有一种从前从未见过的魅力,女人认真工作的时候真美。   苏九月看得认真,并未发现吴锡元的视线。   过了没多久,一个人从门外跑了进来,一进门就喊道:“九月!九月!”   会在太医署跟苏九月没大没小的,只会是很亲近的人,除了黄大人会直呼其名,也就只剩个秋林了。   秋林脸上还带着些喜色,一进门正要说话,就看到了坐在苏九月身边儿的吴锡元。   她愣了一瞬,他们夫妇已经很久未见吴锡元了,听她男人说吴大人如今做了大官,日理万机,忙得很呢!   可今儿吴大人怎的会来了太医署?   吴锡元见着秋林明显见了他,不好跟苏九月说话,便笑了笑起身说道:“我去院子里转转。”   秋林见着吴锡元出去了,才好奇地问道:“九月,吴大人怎的来了?”   苏九月的两颊染上了一抹绯色,“他这两日休假,便说要来陪我当值。”   秋林没忍住笑了出声,她急忙用帕子掩住了唇,“吴大人当真体贴,也不知道吴大人在一旁坐着,你还有心思查卷宗吗?”   苏九月嗔了他一眼,“别说他就坐在一旁看书,他就是坐在我怀里,我都能坐怀不乱的。”   秋林原本还克制着,听了苏九月这话,再也忍不住了,“咯咯”的笑了起来。   瞧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苏九月才打断了她,问道:“好啦,秋林姐姐,我的好姐姐,你这样火急火燎地跑过来,莫不是就为了来笑话我的吧?”   秋林摇了摇头,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些许,带上了些许不好意思,冲着她说道:“其实……我就是想让你替我诊脉。”   苏九月柳眉微蹙,问道:“怎的?可是你哪儿不舒服?”   秋林摇了摇头,“也不是不舒服,就是……就是……”   她“就是”了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干脆就将自个儿的胳膊送到了苏九月面前,“你帮我看看,就知道了。”   苏九月有些奇怪地抬起眸子从她身上掠过,然后很快收敛了心神,将手指搭在了秋林的手腕上,认真地帮她摸起了脉搏。   然而她才刚一上手,脸上的神色就突然变得微妙了起来。   她忽然就有些能理解秋林方才为何会是那种姿态,看来她自个儿心里应当也猜到了些许。   她收回手,一抬起眸子就对上了秋林亮晶晶的眸子,“如何?”   苏九月抿着唇笑,“就是你想的那样!恭喜了!秋林姐姐!”   秋林跟她夫君成婚到如今已过去了八年,一直未曾有孕,先前儿在雍州的时候,是因着她夫君整日在外读书,两人相处的时候少。   等到来了京城,两人相处的时候多了,但巩治宜上次春闱落榜,这三年都在用功读书。   秋林担心这时候来个孩子他们也照顾不好,夫妻两人商议了一番,便将孩子这事儿给退后了。   没想到这会儿孩子居然来了,苏九月看了一眼秋林的小腹,笑着说道:“秋林姐姐,你们这次也是得偿所愿了。”   秋林也是笑,还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叨了两句,“若是能让我夫君高中,那就更是得偿所愿了。”   苏九月也跟着说道:“巩大哥这样用功,这次定然不会差。”   秋林又跟她说了两句话,才看向了门外,“我也要走了,不然待会儿吴大人该怨我了。”   她窃笑两声,又接着道:“你快忙吧,你这边儿若是需要帮忙尽管喊我就是。”   苏九月一边说话,一边将她送出了门。   “便是喊谁也不能喊你,太医署里这么多人,怎么也没有喊个孕妇的道理。”   秋林笑着跟她说先莫要说出去,苏九月点头应下。   吴锡元见着她们出来了,才说道:“嫂子要走了吗?”   秋林冲着他福了福身子,“请九月帮个忙,也不打搅她了,就先走了。”   吴锡元又问道:“治宜兄近来可好?”   “还不是老样子,再过半个月就该秋闱了,我实在担心他。”秋林叹了口气说道。 第1312章 药石无用   吴锡元跟巩治宜乃是同窗,这两年虽说见得少一些,但对于他的学问自然还是比他夫人要更加了解。   他对秋林说道:“治宜兄从前学问就不差,这两年又刻苦读书,想必比从前还要更胜几分才对。”   秋林也跟着点头,“我也是这么宽慰他的,既然上次他都能中,这次定然也能中。”   巩治宜上次春闱落榜,这次若是想要参加春闱,必须重新考乡试,获取名额。(注:资料就是这么写的,不是我瞎编的。)   早在大半个月之前他就独自一人起身回了雍州,却不想秋林却在这时候有了身孕,他若是知道了,还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吴锡元又跟她客套了两句,才看着她离去了。   苏九月想到先前儿吴锡元阅得那些卷子,便好奇地问道:“你去看了两个月的卷子,怎的还没见皇上贴皇榜?”   吴锡元心想那见了鬼的看人下菜的试卷,哪儿敢贴出来吓唬人?   但这里人多口杂,他也不敢随意跟苏九月说,便摇了摇头,“估摸着也得看皇上的心情吧?”   苏九月跟着景孝帝出去微服私访了一次,对景孝帝变幻莫测的情绪那叫一个感悟颇深。   这会儿听吴锡元说这话,她也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神色,说道:“罢了,不说这些了,我还得去查卷宗呢!”   吴锡元来陪苏九月当值的事儿才不过一个清晨就在整个太医署里传了个遍,大伙儿各种借口从门口路过,视线一个劲儿地朝着药房里瞟。   有的从前见过吴锡元,倒也还好,还有些是头一次见,看到那样一个清隽的年轻人手持书籍坐在窗前看书,心里对苏九月的羡慕险些要凝成实质了。   苏九月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可来看得人多了,她脸上的表情都木了。   等到下午的时候,黄户生才过来了。   他见着吴锡元在此一点儿也不意外,空青早就跟他说过了。   虽说太医署不是外人能随便来的地儿,但吴大人也不是外人啊!   他一撩衣摆,迈过门槛儿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吴锡元就收回了视线,当做没看到他似的,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这两日下了几场雨,皇后娘娘病情加重了。”   原本是高大人一人负责皇后娘娘的身子,可后来情况逐渐失控,皇后娘娘甚至连起身都有些艰难。   高大人实在没了法子,只能去请黄大人出马。   黄户生带着一众太医去挨个给皇后娘娘诊脉,最后也没诊出什么来。   只知道皇后娘娘这是肝火旺盛,换言之,便是气出来的病。   药没少吃,但却没见好转。   皇上甚至还下了圣旨,让桃林医仙进宫替皇后娘娘诊脉,桃林医仙也只是留下了一句话。   皇后娘娘这是心病,心病不治,吃再多的药都无用。   除了皇上几乎再没人知道皇后娘娘的心病是什么了,可看着如今皇后娘娘压根没有好起来的征兆,可见皇上对自己的结发妻子也照样冷血无情。   苏九月听了黄户生这话,也只能跟着干着急,“师父,现在怎么办?可要换方子?”   黄户生摇了摇头,“暂且先不换,今儿听闻皇后娘娘禀明皇上,说要去宫外的慈安寺静养,皇上已经恩准了。兴许,皇后娘娘去了宫外,散散心,这病也就好的快了。”   苏九月拧着眉头,叹了口气,“明明先前儿还好好的,怎的突然这样严重了。”   如今天儿渐渐凉下来了,苏九月心里隐隐有些害怕,却也不敢跟任何人说。   她担心皇后娘娘挺不过这个冬天,皇后娘娘心里是存了死志了,她根本就不想病愈。   苏九月这阵子心里一直有个猜测,兴许他们给皇后娘娘熬得那些汤药,她根本就没喝。   黄户生跟苏九月交代了两句,让她们派两个医女跟着皇后娘娘去慈安寺。   苏九月都答应了下来,忙活了一整天,等傍晚回去的时候,苏九月靠在吴锡元肩膀上,闭目养神。   外头又下起雨了,入了秋,京城里的雨水就逐渐多了起来。   吴锡元将披风给苏九月披上,又将她抱紧了些,才听到苏九月长长地叹了口气。   吴锡元看到她的眉头又皱起来了,便抬手将她皱着的眉头抚平。   他微凉的手指碰触到了苏九月的额头,苏九月就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羽睫微微上卷,她看着吴锡元突然开口问道:“锡元,你说……皇后娘娘的心病会是什么呢?”   苏九月其实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想要吴锡元回答。   外头雨滴砸在马车顶上,淅沥沥的,连车内的空气都变得潮湿了起来。   苏九月恍惚间又想到了在江南的那次,皇后娘娘神采飞扬,一切尽在掌控中的模样,眉宇间又浮现了一团愁云。   “估摸着是徐家,想要让皇后娘娘再扶持一下他们家。”吴锡元淡淡地说道。   徐家从来都是名门望族,本朝的皇后几乎都是出自徐家,也正是因为如此,到了景孝帝才会让徐家的皇后娘娘生不下孩子。   徐家新一代的男丁也不怎么成气候,再加之皇上有意收敛手中的权力,徐家这些年便被排挤了。   眼看着家中逐渐落寞,徐家的老太爷便开始着急了。   这一着急,前朝又使不上劲儿,便只能将主意往后宫打。   这一世便是这样的,只是上一世的皇后娘娘不是皇后娘娘,而是太后娘娘。   但用在后宫的手段也就那么几招,无非就是联姻罢了。   苏九月听着吴锡元的话,脸上也带上了些许气愤,“娘娘不是都说不在意他们了吗?又怎么还会因为他们生气?”   吴锡元摇头,“这我也说不大清楚,我说得也只是猜测,皇后娘娘当得属实不容易啊。”   何止是不容易,简直是太艰难了。   忍气吞声一辈子,到头来连个自己的孩子都没有。   苏九月回了家也因着这事儿,整宿的睡不好。   吴锡元将她抱在怀里,“快睡吧,你明儿还要当值呢。”   苏九月看着他,黑亮的眸子里一点睡意都没有,“锡元,明儿我要去慈安寺一趟。” 第1313章 人心都是肉长的   “慈安寺?”吴锡元听了这话也没了睡意。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娘娘心里藏着事儿呢,我去了多少能陪她说说话,唉……”   苏九月叹了口气,心里也知道,这都是治标不治本的。   皇家的事儿最好少掺和,可是吴锡元看着苏九月担忧的神色,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九月心善,皇后娘娘也是真心实意的对她好,人心都是肉长的,怎么可能不担心。   这样想着,吴锡元便说道:“想去就去吧,明儿晌午我去接你。”   他原本还想劝苏九月开解开解皇后娘娘,可是转念又一想,皇后娘娘原本就是个敞亮的,寻常的事儿压根用不着开解。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大手在苏九月的后背上轻轻拍了拍说道:“睡吧。”   苏九月靠在他的怀中,听着他的心跳,渐渐地睡意来袭,也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苏九月起来的时候外头天色早已经大亮。   吴锡元早就醒了,但却没起床,一手撑着自己的脑袋,另一只手搭在了苏九月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苏九月睁开眼睛就看到了他,他领口微微敞开,墨色的长发从一侧垂下同苏九月散落在枕头上的青丝纠缠在了一起,格外的和谐。   人长得好看便是刚睡醒不修边幅的时候也依旧是赏心悦目的,苏九月眯着眼睛欣赏了片刻,吴锡元才说道:“看呆了么?”   苏九月翻了个身,点了点头,“嗯!”   吴锡元伸手在她的鼻尖上轻轻捏了一下,“我让厨房给你炖了羹,先起来洗漱一番,用过饭再去慈安寺吧。”   苏九月这才响起自个儿昨儿夜里的打算,微微颔首,说道:“嗯,用过饭再去吧。”   说完,她又想起了什么,“我如今饿得快,让兰草装些点心在车里。”   吴锡元笑着道:“都交代过了,我的媳妇儿和孩子,我自个儿当然上心的紧。”   苏九月冲着他笑,还扯着他的衣襟,示意他靠近一些。   吴锡元顺着她的意倾身而下,苏九月一抬头在他的脸颊上落下轻轻一个吻。   吴锡元愣了一瞬,默默坐起身子,拿起放在一旁的衣裳穿好,准备起身。   苏九月看着他的反应也愣了一瞬,才说道:“你……你这是……”   吴锡元穿上鞋子,才意味深长地道:“待到孩子出生了,咱们再慢慢‘算账’。”   苏九月一开始还没感悟到他这话是什么意思,等她反应过来,再看向吴锡元脸上就是一片通红。   吴锡元拿了苏九月今日出去要穿的衣裳给她穿上,又喊了兰草送了热水过来给她洗漱。   等到苏九月坐上马车出门,已经是辰时之后了。   皇后娘娘在慈安寺清修倒是起得早,对她来说,晨起礼佛比掌管六宫可要简单多了。   她晨起读了十卷经书,又抄了几页佛经,就听寺里的小太监说苏大人来了。   皇后娘娘住进慈安寺就是不愿意跟其他人打交道,但是这些人当中却不包含苏九月。   她听说苏九月来了,倒是挺热情的。   她让人将苏九月请了进来,看着苏九月微微隆起的小腹,脸上的神色顿时就更加慈爱了。   她的视线又落在苏九月身上素色的衣裳上,微微皱起了眉头,“九月,你容颜靓丽,就该穿些鲜亮的颜色。”   苏九月瞧着她虽说气色还是不大好,但比起在宫里一直缠绵病榻,这会儿能起来抄写经书已经算是很大的长进了。   她笑着说道:“婶婶说得是,待我回去跟她们嘱咐一番,下次便做这样素色的衣裳了。”   其实料子都是她自己选的,府中的下人哪儿能做得了她的主?   不过是她自个儿觉得自己容颜靓丽,再穿鲜艳的衣裳有些太过张扬,才做了这些衣裳。   皇后娘娘这才满意了,“我那库里倒是还有些许好料子,如今我也用不上,回头我让人都送你府上去。”   苏九月急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娘赏赐九月一匹料子就够用了,哪儿能都送来呀!”   皇后娘娘却也不管,“不给你还能给谁?我连个闺女都没有,你若是不喜欢便留着等肚子里的娃娃长大了,若是个女娃娃就给她穿,若是个男娃娃就留给儿媳妇。”   苏九月笑得不行,那些好料子都娇贵,哪儿能等得了十几年的。   “我整日在太医署当值,也穿不了几次,就怕糟蹋了您的一番心意。”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那都无妨,你收到开心就好,穿不穿的我也不知道。”   苏九月当真想不明白,凡事儿都能看得透透的皇后娘娘,到底会是什么事儿成了她的心结?   她眉头微微一拧,却也不知道要如何开口询问。   皇后娘娘似乎看出了她的用意,便说道:“你这丫头,有了身子还特意跑一趟慈安寺,应当不是就来看看我这么简单吧?”   苏九月敛了眸子,低着头,揪着手中的帕子,小声说道:“这也被您发现了?”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都是过来人了,心里头都明白。”   苏九月抬头看向了坐在对面的皇后娘娘,眸中的关切显而易见,“婶婶,既然您都知道,那您到底是为了什么忧愁呢?九月能帮得上您吗?”   皇后娘娘轻轻摇了摇头,“帮不上忙的,跟你说说倒也无妨。我也不是生谁的气,就是突然觉得我这一生活得像个笑话。”   她轻笑一声,面儿上有些许苦涩。   苏九月只是看着她,都能感受到她周身笼罩着的那一层浓重的悲凉。   就听皇后娘娘说道:“先前儿本宫受了风寒,便让宫人撤了本宫的绿头牌。可这事儿却不知怎的,突然就传到了我娘家。”   宫里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会传出宫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可这一回她娘家却开始急了。   “他们知道我这辈子应当都没法有孩子了,一开始想让我将老五养在名下,可皇上又怎么会同意?如今瞧着本宫身子每况愈下,呵呵……便打起了旁的主意……” 第1314章 不必挂心   苏九月皱起了眉头,“打起了旁的主意?”   皇后娘娘脸上都是嘲讽的笑,手中捏着的佛珠也转得快了许多。   “是啊,我兄弟家长女如今年芳十五,他们想将她送进宫来。”   说着话的时候,皇后娘娘脸上的神色复杂极了,她一时间不知道是该可怜自己,还是该可怜她那个侄女。   苏九月也是一脸的震惊,皇上都五十好几了,十五岁的姑娘??比醇王家的郡主还要小哩!   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被本宫拒绝之后,我父亲居然舍下老脸亲自去求见了皇上。那老小子居然还真收下了!!真论起辈分,那丫头还得叫他一声姑父!他居然收下了!!”   苏九月听了也觉得十分荒唐,可这还没完。   皇后娘娘闭了闭眼睛,眸子里的恨意也收敛了,片刻之后她的眼角有些许晶莹浮现。   “徐家在后宫里安插了不少线人,原本这些人都是为我所用,如今却被我老父亲分了一大半给了那丫头……”   苏九月不明白,她总觉得哪儿有些怪怪的,但她毕竟不是从大家族长大的,对这些暗地里世家的勾当还是多了解。   皇后娘娘兴许也知道她猜不出来,便跟她说得更加明确了一些。   “后宫里的线人都是徐家给皇后的左膀右臂,九月啊……他们都想本宫死啊……”   什么进宫照顾她,都是假的。   她赔上了自己的一辈子,在这吃人的后宫里耗到油尽灯枯。   替他掌管六宫,操不完的心,也作为一颗棋子平衡着朝廷和徐家的关系。   可到头来,她老了,她没有孩子,什么都没有……也换不来他们的感激,反而巴不得她早点死去,好给后来人腾位子。   她恨啊,恨她为何出生在这吃人的徐家,也恨她为何要生做女儿身……   旁人都道她是钻了牛角尖,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不想活了。   死了也好,一了百了,下辈子她定然要做个儿郎!   苏九月的心头都在颤,她气得全身发抖。   皇后娘娘作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被自己的夫君和爹娘亲族算计,她这样好的人,为何要如此待她?   她拉着皇后娘娘的手,她自己的手指尖凉得吓人,倒是让皇后娘娘回过神来。   她张了张口,想要劝皇后娘娘两句,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设身处地的想,若是这些事儿都摊在她身上,她估计根本活不到今日。   皇后娘娘见状,拉着苏九月的手轻轻摩挲了两下,感觉到她的手指逐渐回复了温暖,才冲着她说道:“小九月,不用劝了,婶婶什么都知道的。”   苏九月拧着眉头,抬头对上了她的眼睛,眸子又黑又亮,她反问道:“婶婶,您在这世上还有在乎的人吗?”   皇后娘娘没想到她突然问了这样一个问题,愣了一瞬,眸子才微微一弯,“小九月呀。”   苏九月眸子里的光也柔和了下来,她对着皇后娘娘说道:“娘娘,您既然连死都不怕了,为何还要让他们都得偿所愿呢?”   皇后娘娘拉着苏九月的手突然一僵,她有片刻的失神。   待她回过神来,冲着苏九月笑了起来,“你呀,果然还是个孩子。”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外头又有人来了。   来人正式冯嬷嬷,她走进来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娘娘,太子妃来了。”   皇后娘娘对苏怡的印象也很好,更何况太子妃乃是未来的国母,还是苏大将军唯一的女儿,这个面子必须得给。   “既然人都来了,便也让她进来吧。”   苏怡从外头疾步走了进来,看到苏九月也在,眼睛顿时一亮。   但她还是克制住自己的天性,走到皇后娘娘跟前儿,对着她规规矩矩行了一礼,“儿媳见过母后。”   皇后娘娘叫她起来,她才起身看向了苏九月,冲着她笑着道:“九月!你也在呀!”   皇后娘娘瞧见她跟苏九月关系似乎很亲近,便好奇地问了一嘴,“你们也认识?”   苏怡乐呵呵地道:“母后有所不知,儿媳早几年前在雍州的时候差点被拍花子掳走,得亏九月聪慧救了儿媳一命。”   这也是对外的说法,若是让人知道太子妃曾经被拍花子绑走过,那还了得?   当年消息早就被燕王压下来了,根本没流传出去。   皇后娘娘也笑着说道:“九月这丫头从来都是个热心的。”   苏怡赞同地点头,而后话音一转落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上,“母后,您的身子如何了?”   “比前些日子好些了,你们不必挂心。”皇后娘娘当然说得是场面话。   她对这些名义上的儿子从来都是这样,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谁似乎都不大亲近。   但苏怡却是个直来直去的性子,按理来说她这样的性子是不适合做皇后的,太过尖锐了,京城里随便拉出来一个大家闺秀在这一点上恐怕都比她做得好。   但她却识大体,家世好,穆紹翎又独独为她倾心。   夫妻两人成婚许久,也一直没孩子。朝中大臣十分着急,去催皇上和太子,全都被怼回来了。   也没人敢在太子妃面前瞎说,唯恐这位一个不开心去跟苏庄告一状。   “母后,先前儿听人似乎有人惹了您生气?您不妨告诉儿媳?儿媳去给您出出气。”   皇后娘娘看着苏怡,心中实在有些复杂。   她是羡慕苏怡的,她的家世比起苏怡也不差什么,但苏大将军疼爱女儿,根本不会做任何伤害她的事儿。   太子也敬重她,她身份尊贵,人也活得肆意。   否则,她又怎么敢在她这个一国之母面前说出这种话?   苏怡见皇后娘娘久久没有说话,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刚刚好像说错了话,赶紧再描补,“母后,儿媳……不是那意思,就是……就是知道您端庄大气,不喜跟人一般计较……”   她嘴笨,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脸上的神色纠结极了。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话,也笑出声来,“好孩子,母后知道你的意思。也没人能气到母后,你不必挂心。” 第1315章 我想知道我娘怎么死的   苏怡虽然听她这样说,但她心里却不怎么相信。   没人能气到她,她又怎会患了心病?   可苏怡也是个明白人,她平素跟皇后娘娘本来就不大亲近,又怎么能指望皇后娘娘对她推心置腹?   见皇后娘娘不愿意说,她便也不再多问了。   在禅房陪着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要走的时候,苏九月起身送她。   才刚出了禅房,就被苏怡拉去了个无人的地方,还让夏荷在一旁守着。   她自个儿则神色郑重地问道:“九月,你仔细同我说说,皇后娘娘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   苏九月没想到她将自己叫来一旁是为了这事儿,她的面儿上浮现了些许为难。   皇后娘娘是信任她,才将家中那些事儿说给自个儿听的,她虽说和怡姐儿关系好,但转头就将这事儿说出去,她的心里头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苏怡看苏九月敛着眸子抿着唇,便也能猜到她心中所想。   她叹了口气,苦口婆心地说道:“九月,我知晓你是个守信用的。可是……咱们得想法子帮帮娘娘啊,她如今处在这境况,什么都不肯同我们说,我们便是想帮她也帮不上。”   皇后娘娘不是她正经婆婆,也不是穆紹翎亲娘。   可正是因为她,后宫里那些手段才会收敛一些,穆紹翎能全须全尾的长大她也功不可没。   苏九月见她说得真诚,心里也琢磨了起来。   良久之后,她才抬起头来,看向了一脸着急的苏怡,“怡姐儿,我可以告诉你,我是真的没法子。娘娘便是同我说了,我也还是没法子,根本帮不上她什么忙。”   苏怡点头,“无妨,连娘娘都头疼的事儿,你帮不上忙也实属正常。你只需告诉我,回头我去想法子。”   苏九月将方才皇后娘娘同她说得话,又转而告诉了苏怡。   比起一开始苏九月听到的时候,苏怡很明显要更冷静一些。   她全部听完之后,才说道:“我算是明白了,他们这是欺负皇后娘娘没得靠山啊!”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可不就是?宫里的女人,没了孩子就像是没了根的浮萍,娘家回不去,夫家也随时可弃。”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向苏怡的眼神也担忧了起来。   怡姐儿如今已经是太子妃了,可她多年也没有孩子,若是日后再步了皇后娘娘的后尘……这可如何是好?   苏怡原本正在琢磨接下来要怎么办,回过神来就正好对上了苏九月的眼神,她先是一愣,而后便掩唇笑了起来。   “傻九月,无需担心我,我心里头都有数呢!”   他们现在没要孩子,只是因为穆紹翎和她都不想要,也不到要孩子的时候。   苏九月叹了口气,“你自个儿心里头有数就好。”   苏怡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说道:“九月,皇后娘娘的事儿你也无需担心。不就是靠山吗?宫里多的是没有娘的孩子。”   先不说后头那几个还没长成的小的,从醇王到穆王这几个也全都没有娘。   苏九月不知道苏怡是怎么安排的,但她看着苏怡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应当是已经想好了。   “怡姐儿,此事就拜托你了。娘娘的身子……不能再拖了……”   若是再拖下去,到时候便是再好的药方恐怕都救不过来。   苏怡在苏九月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我你还信不过吗?你先回去吧,我走了,剩下都交给我。不过是个过了气的徐家,无妨。”   苏怡被一群下人簇拥着离开了慈安寺,苏九月看着她的背影,心中莫名很是心安。   怡姐儿从来不会胡乱应承什么,既然她说有法子,那就一定是有法子。   苏九月再次回到禅房又陪着皇后娘娘说了会儿话,等汤药熬好了,她又亲自上手给皇后娘娘喂了一碗。   看着她将药喝了,皇后娘娘这才撵人了,“好啦,药也喝了,饭也吃了,小九月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苏九月就是担心她先前儿的药都被她倒了,今儿才会格外上心。   她起身福了福身子,“婶婶,您要按时吃药啊!您不能有事。”   皇后娘娘冲着她笑,“我好端端的怎会有事?你这孩子,莫要瞎想了,回去吧!再不回你家吴大人该担心了。”   正说着话,外头的小沙弥又进来传话,说是吴大人来了。   皇后娘娘没忍住用帕子掩着唇笑了起来,“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这人就经不起念叨。小九月,来接你的人都来了,快回去吧。你如今身子重,别往这儿跑了,怪折腾的。”   京城过来还得个把时辰的路程,马车又颠簸,实在坐着不美。   苏九月该来还得来,她给皇后娘娘行了一礼,才离去了。   苏怡回到东宫,将此事告知了穆紹翎。   穆紹翎手中还捏着笔批阅他父皇偷懒丢给他的奏折,听了苏怡这话,将手中的笔塞进她手里。   “你来帮我看会儿,眼睛都酸了。”   自己的男人自己心疼,苏怡先前儿特意临摹了他的字,就是帮着他偷懒的。   苏怡接过了笔,却没看奏折,而是问道:“你快先想想,母后如今的处境,该如何破局?”   穆紹翎笑了起来,“宫里和朝廷都是些会见风使舵的,咱们给母后找个靠山就是。”   苏怡歪着头看他,“你的意思……不然我去慈安寺侍疾去?”   穆紹翎眉头一挑,她走了谁陪他?这他可不能应允。   “不用,让老五过去,他不是本就在宫里待得烦闷了吗?”   苏怡一想也行,让老五过去玩两日。他年纪又小,闹腾一些,皇后娘娘兴许就没空钻牛角尖了。   她亲自过去跟穆宗元说了此事,穆宗元思索再三,最后竟然应允了。   “三嫂,我跟你说实话,我去不是想陪陪她,我只是想知道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穆宗元不过十岁,此时说话的语气和神态,真就跟个小大人似的。   苏怡听了也是一愣,片刻之后,才说道:“你可以问,但要等母后身子好一些才能问,若是母后病情加重,我唯你是问!” 第1316章 给她当靠山   穆宗元扁着嘴,眉头皱得紧紧的,“为什么?!她本来就病重了,怎么能怪我?!”   苏怡这回可没把他当小孩子,就见她郑重其事地问道:“老五,要是皇后娘娘薨了,你猜后宫其他几个娘娘谁能上位?那样的场景是你想看到的吗?”   穆宗元小小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摇了摇头,“不想。”   苏怡下巴微扬,手掌在他的头发上揉了揉,“那不就结了?去吧,也无需你做什么,你就去玩几日,盯着她好生喝药吃饭。等她身子好了,你娘当年的冤屈咱们都会查清楚。”   穆宗元叹了口气,“罢了,我知道了,什么时候去?”   “你收拾一下,半个时辰之后就出发。”   “父皇那边呢?”穆宗元问道。   “有你三哥,你就别管了。”   穆宗元才刚刚被苏怡送走,紧接着静王便求到了东宫门上。   穆紹翎听闻老四来了,也十分惊奇。   老四腿脚不好,平素也不大喜欢出门,自从老四从外头回来可还没来过东宫一次呢!这一回也不知道是为何?   “关怀远,去将人请进来。”   “是!”   静王如今也不坐轮椅了,卢学舟也时常会给他写信,只是他还不知道静王的身份罢了。   但静王在他的鼓励之下整个人也自信不少,走路跛就跛吧,又不是不能走。   他来到穆紹翎面前,对着他行了一礼,说道:“三哥,小弟此番前来有一事相求,还请三哥相帮。”   他这样一说,还真就叫穆紹翎好奇了。   “哦?何事?”   静王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毕恭毕敬,并未起身,“先前儿在宫外是母后将我找回来的,也是母后救了我。如今母后病重,小弟理应前去侍疾,但小弟人微言轻,恐父皇不允,还请三哥代为说情。”   穆紹翎原本还当是什么大事儿呢!后来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松了一口气。   “母后那边儿老五已经过去了,不过那小子年纪小,我正怕他淘气呢!既然老四要去,那自然再好不过,你只管去吧!待会儿我一并去父皇那儿说去。”   静王一听老五已经去了,心中也悄悄松了一口气。   老五是父皇最疼爱的儿子,想必父皇也不会责罚他们吧?   穆紹翎也确实去景孝帝那儿替他们说情了,景孝帝的神色十分复杂,但到底还是应允了。   老五到慈安寺的时候,皇后娘娘根本没料到。   这孩子年少老成,说话做事跟个小大人似的,皇后娘娘心中是心疼他的。   也只有没娘的孩子,才会过早的被雕琢成大人的模样。   但这孩子她实在亲近不得,皇上是不会应允的,她也没得法子。   倒是没想到自己在慈安寺清修,会是这孩子来侍疾的。   说是侍疾,但皇后娘娘还不至于让个小孩子来喂她吃饭。   两人一个桌,自己吃自己的。   皇后娘娘胃口不佳,才吃了两口就要放筷子。   穆宗元见状便夹了一筷子菜放在她的碗中,也不说话,就那么看着她。   皇后娘娘面儿上突然浮现了一抹笑容,又拿起筷子将穆宗元给她夹得菜吃完了。   穆宗元又夹了一筷子,两人就这样一人夹菜,一人吃饭,皇后娘娘又多吃了一些。   穆宗元瞧着差不多了,才停下了筷子。   “您饭量好小。”他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皇后娘娘听了也有些好笑,“是比不得你们这些正长身子的娃娃。”   穆宗元听到她叫自己娃娃,眉头不愉快地拧成了一团,说道:“三嫂说了,我已经长大了。”   皇后娘娘现在突然明白了过来,为何今儿老五突然过来侍疾了,原来是苏怡的功劳。   这丫头……到底打着什么鬼主意?   “您身子不好,吃太多也会不舒服,今儿便先用这些吧。”他说完又扬声喊道:“来人!”   冯嬷嬷赶紧走了进来,“王爷。”   穆宗元看着她嘱咐道:“菜收了吧,让人炖些燕窝,晚些时候拿来给母后喝。”   “是。”   冯嬷嬷虽然也不明白穆王爷怎的来了,但见着皇后娘娘比平日里多吃了些饭,她已经很高兴了。   冯嬷嬷才刚退下,没多久外头又有人来禀报,“娘娘,静王来了。”   皇后娘娘看着静王这模样,估摸着也是来长住的。   静王给皇后娘娘行了一礼,“母后。”   皇后娘娘有些无奈地笑,“你们怎的都来了?”   “儿臣担忧母后身子,特地去求了三哥,来给母后侍疾。”   他的王府底下地道还没填了,皇上和皇后担心他再出事,这阵子都让他住在宫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想出宫侍疾,还得让穆紹翎去跟皇上求个情。   “都是好孩子,母后身子无碍,都说了是来清修,哪儿能要那么多人来侍候?你们都回去吧。”   静王才不想回去呢!整个宫里,跟他最亲的也就是皇后娘娘了,皇后娘娘都走了,他一个人住在那吃人的狼窝作甚?   “儿臣不回去。”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皇后娘娘看着对面兄弟两人如出一辙的倔强模样,最后也只能无奈的妥协了。   “罢了罢了,既然来了,那便住几日吧!寺中清苦,比不得宫里。你们住两日就回吧。”   “儿臣不怕吃苦。”又是异口同声。   兄弟二人说完,也有些惊讶地互相对视了一眼。   老五和老四都不是什么健谈的人,老五也就在苏怡跟前儿皮一些。见皇后娘娘抄写经书,他们两人也都跟着一起抄。   皇后娘娘见状有些好笑,却也没拦着,抬眼看了一眼老五的字。   这一看还真有些惊讶,没想到他小小年纪,写得字就已经初具风骨了。   没想到老五写了一回儿字,突然抬起头来,看向了对面的皇后娘娘,开口道:“母后,您该喝药了。”   他来得时候,三嫂特意叮嘱过的。   他就是来盯着母后吃饭喝药的,按时按点,一顿都不能落下。   老四也跟着点头,“对,该喝药了。”   苏九月先前儿猜得不错,皇后娘娘的药都被她倒了,她压根就没喝药,后来干脆也不让底下人煎药了。   没想到这两个小的,对这事儿还挺上心。 第1317章 你们都回去吧   见老四和老五都盯着她,皇后娘娘觉得应当是糊弄不过去了。   这才轻咳一声,看向了一旁站着的冯嬷嬷。   冯嬷嬷顿时会意,“奴婢这就去催催。”   老四和老五这才收回了视线,老四又偏过头对着冯嬷嬷说道:“喝药要按时按点,哪儿能一拖再拖的?日后都要早早备上。”   冯嬷嬷巴不得有人能管着皇后娘娘,如今一来还来了两个,她高兴的紧呢!   她是皇后娘娘身边的贴身女官,恐怕天底下再没有人比她更希望皇后娘娘快点好起来了。   这阵子皇后娘娘总是拒绝喝药,她每日磨破了嘴皮子,劝说的话翻来覆去的说,也照样没用。   听到静王这话,冯嬷嬷心中一喜,毕恭毕敬地应了下来,“是,奴婢记下了。”   皇后娘娘看着她步履匆匆地退了出去,像是怕被自己拦下来似的。   等那边儿汤药送来,静王亲自给皇后娘娘喂了一碗。   这边皇后娘娘才刚喝完了汤药,旁边的穆宗元就将装着蜜枣的碟子递了过来。   皇后娘娘吃了一块蜜枣,感觉到口中的苦涩逐渐被压了下去,才无奈地冲着他们两人说道:“我饭也吃了,汤药也喝了,你二人这回该放心了吧?”   静王闻言起身,还顺便给穆宗元使了个眼色,才拱手行礼道:“想必母后也累了,儿臣先下去了,您先歇息,明日儿臣再来陪您。”   穆宗元也跟着起身,“儿臣告退。”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下去吧。”   等静王和穆宗元两人都离开之后,皇后娘娘才又无奈地笑了笑,对着身边儿的冯嬷嬷问道:“冯嬷嬷,你说他们这又闹得是哪一出啊?”   冯嬷嬷摇头,“奴婢也猜不出来。”   原先在宫里的时候,几位皇子都跟皇后娘娘不怎么亲近,就连皇后娘娘自个儿也有意跟他们保持距离。   只是皇后娘娘也一直替他们操着心,至少不会让他们被宫人苛待。   人心本来就是个很神奇的东西,今儿有静王和穆王爷过来,陪了皇后娘娘一个下午,皇后娘娘情绪虽说并未高涨,但至少比前些日子一副死气沉沉的模样要好太多了。   不管静王和穆王爷过来到底是为何,至少冯嬷嬷是承了他们这份情。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罢了,他们左右也待不了两日,想来尽孝就来吧。”   先前儿老四在扬州的时候,是被她救回来的,但老五向来不跟她亲近,便是老三让他过来,他想必也不会这么听话。   这又是为了什么呢?   寻常人兴许会觉得不过半大的孩子,能有多少心眼。   但皇后娘娘自个儿就是世家长大的,幼时她的兄弟还给皇帝当过伴读,宫里的孩子生来就带着心眼的。   她也不想多费心思去猜了,若只是装装样子,定然装不了许久。   具体是为何,想必过些时日就知晓了。   穆王和静王二人相继去了慈安寺给皇后娘娘侍疾,这一风声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醇王是这天夜里得知的,他在书房跟管家商量了一夜,也没想明白他们兄弟二人到底是为何?   可他也知道,他两个兄弟去了慈安寺侍疾,他却没有去,那他这就是不孝啊!   醇王当下就下令第二日一早就出发!   三位王爷都去了慈安寺,大家这才发现皇后娘娘虽然自己没有生儿育女,可是她跟她的三个皇子似乎相处的还算不错。   醇王已经落了人后,去的时候便也不敢空手去。   他将自个儿先前儿收集的些许稀罕玩意儿都给皇后娘娘带上了,皇后也不缺银子,这些稀罕玩意儿能让她多瞧两眼便不错了。   而皇后娘娘听闻醇王也来了,整个人愣了一瞬。   相比穆宗元和静王二人,醇王给皇后娘娘留下来的印象更浅薄。只依稀记得,他母亲身份低位,小时候总有人欺辱他们母子,她管过那么两次闲事之后,便没人找茬了。   “罢了,人都来了,哪儿有撵出去的道理?你去将人请进来吧。”皇后娘娘说道。   冯嬷嬷应了一声,从屋子退下,走出去没多一会儿,就带着醇王进来了。   醇王身后还跟着两个抬着箱子的内侍,那红漆木箱子往地上一放,便知道里头的分量属实不轻。   醇王给皇后娘娘行了个大礼,“儿臣给母后请安!”   皇后娘娘让他起来,他依言起身,对着皇后娘娘说道:“母后,儿臣来晚了,还请母后莫怪。”   皇后娘娘让给他搬了个凳子过来,才说道:“不怪你,你们都有自个儿的事儿要忙,我这里有下人伺候着,无需你们过问的。”   醇王知道她这说得是大实话,他跟皇后本来就不亲厚,但皇后对几个皇子确实没有苛责。嫡母能做到这份儿上,属实不易。   “儿臣先前儿找了些小玩意儿,便都给您带来了。”   皇后娘娘急忙拒绝,“都一把年纪了,还要劳什子小玩意儿?你都带回去吧!”   “儿臣不回了,儿臣要在此处给母后侍疾,待母后身子康健了,儿臣再回去!”醇王当下表态道。   皇后娘娘:“……”   从前在宫里,她一个人孤家寡人的。   怎的一出宫,突然多了这么多儿子?真真儿让她有些无所适从。   她跟皇上关系紧张,这些孩子都来了慈安寺,万一惹恼了皇上又该当如何?   她本就不是自私的人,少不了要想到这一层。   “不用你们侍疾,底下伺候的人多着呢。”皇后娘娘随口说道。   醇王皱着眉头苦苦央求道:“母后,其他两位兄弟都来了,您便也让儿臣在您身边儿尽尽孝吧!”   皇后娘娘看着言辞恳切的醇王,沉默了。   良久,才对着身边儿伺候的冯嬷嬷说道:“冯嬷嬷,你去把老四和老五也叫来吧。就说本宫有事要跟他们兄弟说。”   等冯嬷嬷将穆王和静王请来了,皇后娘娘才正了神色,对着他们三人说道:“你们都回去吧。”   静王和穆王也是一脸惊讶,怎的原本都说好让他们留下来住几日的,这就又让他们回去了? 第1318章 浮生偷得半日闲   皇后娘娘看出了他们脸上的疑惑,也没让他们疑惑太久,就拧着眉头解释道:“你们都来了此处,万一惹了你们父皇不愉快……”   穆王率先表态,“无妨,左右父皇每日都会不愉快。”   其他几人听了这话,纷纷沉默了。   穆王跟他们不一样,他虽然母妃不在了,但他却是父皇唯一放在心上的儿子,跟他们这些丢在后宫散养的不一样。   老二和老四自然不敢说这话,静王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母后,百善孝为先,儿臣是来给您侍疾的,想必父皇也能理解。”   理解不理解是一回事,主要是你们父皇小心眼啊。   皇后娘娘话都到嘴边儿了,又咽了下去。   老二就有些破罐子破摔了,他顺势说道:“我等不争不抢,也不做坏事,最差也就这境况了。”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这种本就被皇上散养的,皇上根本不在乎。   皇后娘娘:“……”   穆宗元也跟着说道:“二哥说得对,三哥在宫里帮着父皇足够了,我等回去了也是添乱。”   静王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儿臣和老五过来的时候,三哥已经跟父皇请示过了。”   老二再总结了一下,“母后,您当下最要紧的就是好生养身子,莫要为儿臣们担忧了。”   皇后娘娘劝说无果,只能妥协了,“也罢,今儿人多,冯嬷嬷你去跟厨房说一声,让给咱们这边儿多送些菜。”   穆宗元看着她,补充了一句,“还有药,也该煎上了。”   三人来侍疾的并不假,但慈安寺都吃得是素斋,兄弟三人两顿就吃得有些恹恹。   特别是醇王,他本就被皇上养废了。没什么远大志向,每日就吃喝玩乐,倒也潇洒。   今儿晌午瞧着他吃得格外的少,穆宗元就察觉了,“二哥,可是受不了寺中清苦?”   醇王眉头一皱,急忙摇了摇头。   “你都能受得了,我又怎么不行?”   穆宗元笑了起来,“二哥,不然咱们悄悄去后山打个牙祭?”   寺庙里当然不能食荤腥,但后山却还是有人打猎的。   醇王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你也忍不了吧?咱们一同去,再叫上老四!”   穆宗元点头,“成!”   后山飞禽走兽不少,但兄弟三人武艺不佳,也没人带弓箭,连只兔子都抓不住。   最后还是醇王喊来了侍卫,才给他们抓了只兔子过来。   侍卫将兔子在河边处理干净,生了火给他们几个烤熟,兄弟三个躺在草地上,闻着逐渐飘过来的肉香十分惬意。   老二突然就笑了起来,“这样的日子岂不美哉?争那个位子作甚?朝中那些大臣们,脑子都有病。”   他这话顿时引起了穆宗元的强烈符合,“是啊!咱们还能偷着乐,三哥可怜兮兮的还在宫中批阅奏折呢!”   静王从生下来都没了资格,从来也没想过这事儿。   “让三哥好生努力,咱们几个大不了悠着些败家就是了。”老五稚嫩的声音响起,引起了两个哥哥的一阵阵笑声。   他们偷偷吃完兔子,看到林间的小花开得正好,穆宗元便喊着让他们摘一些给母后带回去。   皇后娘娘闻着他们身上的味儿都知道他们做什么去了,但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看着他们送回来的花,让冯嬷嬷找了个瓶子插起来,才说道:“有你们陪着可真好,这几日本宫都开怀多了。”   醇王让人从自己送来的那个红漆木箱子里取出一副棋盘,“母后,儿子陪您下两局?”   皇后娘娘也没拒绝,醇王送来的也确实都是好东西,皇后娘娘看了一眼那晶莹剔透的棋子,居然都是琉璃。   西域那边儿可不下这棋子的,想要这东西恐怕得专门去定制了。   她跟老二下棋,连放水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还是赢了两局。   下棋还是得跟旗鼓相当的人玩起来才有意思,老二还要再下第三局,皇后娘娘就打了个哈欠,说自己困了。   他们兄弟三人起身离去,又去了老二屋子里闲聊。   这会儿外头的天色已经彻底暗下来了,他们的屋子里还点着一盏灯。   正说着话,忽然外头传来了一点点细微的响动。   静王眉头紧皱,看着还在闲聊的二哥和老五,突然开口说道:“你们可有听到什么动静?”   兄弟三人都闭了嘴,老五还从床上跳下来贴着门听外头的动静,却什么都没听到。   然而没多久,突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嘈杂的声音。   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下人也急忙过来了,“三位王爷,先随奴才去娘娘屋里吧!”   皇后也是担心他们出什么事儿,她身边儿带了侍卫,正好可以护着他们周全。   没多久就有人过来了,外头的宫人进来禀报,“娘娘,苏大将军来了!”   皇后娘娘眉头紧皱,再看静王兄弟三个,也都面色不愉。   苏大将军大晚上的亲自过来,说明事儿不小啊!   “请大将军进来!”   苏庄进来见到三位王爷,丝毫不意外,给他们几人都行了一礼,才听到皇后娘娘问道:“大将军,您深夜前来,出何事了?”   苏庄身上穿着盔甲,腰间还别着大刀,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他神色郑重,对着皇后娘娘解释道:“娘娘!先前儿刺杀闵将军那人逃了!”   皇后娘娘闻言也十分诧异,“能从大将军的苏家军逃脱?这人是何许人也?”   苏庄叹了口气,“先前儿臣和闵将军设计,将暗杀的人拿下,最后只留下了三个活口。臣将他们关在大牢当中,戒备森严,但今儿却发现,那三人当中两人逃了,其中一人死在了逃跑的路上。”   其实现实远比他说得要惨烈,那人不知道用什么东西开了锁,是一路杀出去的。   看现场的脚印他们有接应的人,原本他以为是三个死士,可如今看对方这么大动干戈的将他们救出去,他顿时又觉得真相可没没有这么简单。   皇后娘娘眉头微皱,“大将军亲自前来,可是那两人如今在慈安寺里?” 第1319章 嫡出   苏庄见她猜出来了,就也没瞒着她,点了点头,“我们一路追过来,人应当就藏在慈安寺里。”   他一开始得知那两人往慈安寺方向来了,还十分担心,皇后娘娘在慈安寺养病,三位王爷在侍疾,若是拿他们当了人质,那就复杂了。   也幸好此时的情况还在可控范围之内,皇后娘娘和三位王爷待在一处,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当时那贼人冲到慈安寺,为的其实就是皇后娘娘。   他们想着便是抓不到皇后娘娘,随便劫持个王爷也行,但是……谁知道呢?这几位的警惕性实在很高。   他们还没找到具体的禅房在何处,皇后娘娘带来的护卫便将三位王爷叫过去了。   若是方才静王听到动静没有按兵不动,而是贸然打开房间门查看,估计早就落到了对方手中。   而老五也只不过是在门口悄悄听了一耳朵,除此之外,什么都没做。   对方当初如果当机立断破门而入,倒也不失为一个法子。   可是禅房这么多,他们并不能十分确定这个禅房里住得是谁。   等皇后的人来接人,三位王爷的侍卫也都冒了头,他们在想动手就没那么容易了。   皇后娘娘听了苏庄的话,顿时十分果断地说道:“情况紧急,苏大将军您快派人抓人!”   老五见状也插了一嘴,“后院有个小角门是通往后山的,说不好对方此时已经跑了,大将军您快派人去追。”   他们来了这么多人,估计早就打草惊蛇了。   苏庄应了下来,将自己带来的人安排下去,兵分两路,一路在寺中寻找,另外一路人马则朝着后山追去。   他自己则亲自留下来保护皇后娘娘和三位王爷,人可以慢点抓,这几个主子可千万不能出事。   皇后娘娘听了老五这话,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们几个一眼。   想必今儿他们几个就是从那里去了后山的吧?   穆宗元感受到了皇后的目光,轻咳一声摸了摸鼻子,低下头不去看她的视线。   .   慈安寺进了刺客一事,很快也被寺中的和尚们发现了。   他们配合着苏大将军的人将寺庙里里外外都找了个遍,却没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倒是追去后山的那队人马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   “母后,您身子不适,先去睡吧?有儿臣们守着,不会有事的。”静王开口说道。   苏庄听了此话也跟着点头,皇后病重,这会儿脸色已经有些惨白了。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无妨。”   “母后,旁人兴许无妨,可您不一样啊!您的身子本就不大好,您必须回去睡。”穆宗元板着一张脸,强硬地说道。   他年纪最小,顾忌也最少,跟皇后娘娘说话的时候,也没他兄长们想得多。   但也正是这样,反倒不会让人觉得他冒犯了皇后娘娘,而是真心实意地为了皇后娘娘好。   皇后娘娘看他一脸认真的模样,心中隐隐也有些好笑,最后想了想也妥协了。   那几个贼人如今还不知道躲到什么时候呢,她在此处陪着也无用。   皇后娘娘前脚进了屋子,后脚穆宗元也打了哈欠进了隔壁禅房。   “本王年纪尚小,正是要长身体的时候,也去睡了。”   静王和醇王:“……”   他们俩年长,还真没了回去睡觉的理由。   一直等到去后山搜寻的人马回来了,他们问过话之后,才放心睡去。   人,自然是没抓到,但那几个人现在就被困在后山上,他们在寺庙里面倒是没有什么危险。   然而让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才一夜过去,京城里突然又传起了一阵风声。   说是有刺客夜探慈安寺,三位王爷抢着替皇后娘娘挡剑。   徐家人彻底懵了,抢着挡剑?这到底唱得是哪一出啊?先前儿三位王爷抢着去给皇后侍疾,他们就已经很意外了。   如今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更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在这天早上的早朝上,有大臣提出皇后娘娘膝下无子,不如将静王寄在皇后娘娘名下。   静王腿脚不好,本就与那位子无缘,寄养在皇后娘娘名下也能给皇后娘娘日后有个保障。   可这话一出,其他几个王爷一脉的大臣就不乐意了。   “昨儿醇王以身替皇后娘娘挡剑,母子之情感天动地!便是亲生的也不过如此了!何不将醇王寄在皇后娘娘名下?”   “曹大人此言差矣,穆王爷也替皇后娘娘挡了剑,何不记穆王爷?”   “还有静王……也替皇后娘娘挡了剑……”   ……   好端端一个早朝,热闹的就像是个清晨的集市,吴锡元在一旁看着热闹,却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事儿怎么越看越觉得戏剧性了呢?   他替皇上挡过剑,也正是因此,后来皇上才对他格外器重。   挡剑不是儿戏,他当初是发现了些许蛛丝马迹,又离皇上近,才能成功挡剑。   这回皇后娘娘……怎么可能三位王爷的都反应那么快?   大伙儿争了半天,皇上也看了半天,最后点了穆紹翎的名字。   “太子,你说此事该如何办?”   皇上开口了,大伙儿也都消停下来了,将视线落在了太子身上。   无论哪位王爷,只要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那可就是嫡出了……   根据朝廷的规矩,有嫡立嫡,无嫡立长,太子这位子坐得名不正言不顺的。   穆紹翎从头到尾都跟没事儿人似的,也就是皇上点到了他,他才不疾不徐地行了一礼,语出惊人道:“三位王爷对母后一片孝心,可感天地。既然如此,儿臣以为,不然就将他们三人都记在母后名下吧!”   景孝帝:“……”   诸位大臣:“……”   所有人都沉默了,只有吴锡元渐渐地品出味了。   原来如此,他就说此事怎么处处透着怪异,原来太子打得是这主意。   旁人兴许不知道,但吴锡元却是明白的,穆紹翎压根就不想当太子,也不想做皇帝。   别说多几个嫡出兄弟,就是明儿皇上下旨夺了他的太子名号,他八成不仅不在意,还得偷着乐呢! 第1320章 颅中有疾   景孝帝虽然点了穆紹翎的名字,但却也不会真的全听他的。   他斟酌再三,最后才说道:“此事还需问过皇后本人的意思再说。”   太子一党听了有些着急,正要说话,皇上就直接下令退朝。   一群人刚想围过来,穆紹翎直接就脚底抹油跑了。   回去的路上,他坐在马车里还跟关怀远商量着,“那兄弟三个去慈安寺度假,孤一个人在京里受苦受累,怎的心里就这么不痛快呢?”   关怀远也想念那些不用早起上朝的日子,王爷起的越早,他们这些伺候的下人就只能起的更早。   这些话太子每日都要抱怨一二,他都听得有些不耐烦了。   果不其然,紧接着就听到他家主子又开口说道:“不然,待会儿你将奏折给他们分一些去,让他们帮着看。”   关怀远叹了口气,赶紧说道:“殿下,您这样会惹恼皇上的。”   穆紹翎唇角一扯,说道:“那岂不是更好?他最好一生气直接将太子之位让给老五!”   关怀远:“……”   这话都说了八百遍了,他家殿下就是再生气也没用啊?   什么法子都用了,可皇上就是不如他所愿。   穆紹翎坐在马车里,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良久,才开口道:“算算时候,差不多父皇派去的人应当已经到慈安寺了吧?”   “差不多了,殿下。”   穆紹翎又问道:“你说,皇后娘娘会应允吗?”   关怀远答不上来,他只了解自家主子的性情,可不懂别人的。   穆紹翎也不是真的要让他回答,自个儿又紧接着说道:“她不是没有靠山吗?这一下子多了三个儿子,看日后谁还敢欺负她!”   徐家那位才刚刚送进宫的小姑娘,还没见着自家姑父的面儿,就听底下人说朝廷有意将三位王爷寄养在皇后娘娘名下。   这位徐贵人顿时一愣,良久之后,才皱了皱鼻子,冷哼一声,“亲生的和不是亲生的,那区别可大着呢!”   跟她一同进宫的大丫鬟凝露却没这么好的心态,皇上如今年纪大了,还能不能生都说不定呢!   “小主,咱们不然还是跟那边儿交好吧?好歹您也唤她一声姑母……”凝露犹犹豫豫了半天,才建议道。   徐贵人却不应,“都入宫了,什么姑母?叫出来岂不是叫人笑话?!我是来跟她抢男人的,她会给我好脸色看?别天真了!”   凝露却不这么认为,皇上跟普通男人不一样,他代表了权势,后宫里还有其他人在虎视眈眈,她们姑侄二人又是同宗,这时候联手一致对外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皇上年纪大了,若是不能……怀上龙嗣……您……”凝露断断续续地说着。   却被徐贵人直接打断,“闭嘴了!若不是看在你自幼跟在我身边儿,今儿我高低要处置了你!我祖父七十了还能生下我小叔,皇上如今才年过半百,有何不可?!”   凝露抿着唇,不知该如何作答。   正在这时,宫门外传来了一声尖细的吆喝,“圣旨到!”   徐贵人急忙领着自己殿中的宫女太监们出门接旨,听闻当上召她今夜侍寝,她整个人顿时喜上眉梢。   而此消息传出宫后,其他大人的脸上多少有些许怪异的神色。   徐家……真是颅中有疾!哪儿有这样自己打自家姑奶奶脸的?   而苏九月在得知此事之后,也越发的替皇后娘娘不忿。   夜里躺在吴锡元怀中,夫妻两人说着悄悄话的时候,她还在说着此事。   “徐家怎能如此?皇后娘娘对他们还不够好吗?”   吴锡元的上辈子,景孝帝早就毒发身亡了,倒是也没闹出这么多幺蛾子。   他听了苏九月的话,在她的后腰上轻轻揉着,缓解着她腰部的酸痛。   嘴上却说道:“徐家这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你无需担心,他们会自食其果的。”   苏九月拧着眉头,“你怎么知晓?”   吴锡元又道:“徐家为何会送一姑娘进宫?”   苏九月眯着眼睛,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回答道:“自然是想让她生个龙嗣。”   吴锡元轻笑一声,“皇上又怎会容许有徐家血脉的龙嗣?若是能容得下,皇后娘娘这些年怎么会一直没有身孕?”   苏九月曾经给皇后娘娘诊过脉,皇后娘娘无法有孕,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服用了大量绝子的药物。   她自己不可能吃的,那么不是宫中后妃动的手,就是皇上动的手。   但根据皇后娘娘对皇上的态度,她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突然间,苏九月又想到了另外一层。   当初他师父回雍州寻找他父亲的手札,替皇上解毒,那个毒似乎……   “看样子,便是这位徐贵人心机了得,躲过了所有毒手,也难有身孕了……”苏九月叹了口气,她的心情复杂极了。   有些感慨这么一年轻姑娘一辈子就毁了,同时又有些替皇后娘娘高兴。   真解气!徐家如意算盘打得再响,最后不还是要落空?   她扯了扯嘴角,吴锡元扯了扯她的脸。   “别想这些了,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不是那起子任人宰割的人。再说了,还有太子夫妇呢!”   穆紹翎可是个搅浑水的好手,什么事儿让他一掺和,那都变了。   .   景孝帝当真派了人去见皇后娘娘,征求她的意见,要不要认下这几个儿子。   皇后娘娘也是一愣,给她过继儿子?还过继三个??   皇上这是怎么了?突然颅中有疾?   她想不明白,便将视线落在了站在她面前的三个儿子身上。   静王和醇王不好说,但老五应当是不会同意的。   虽然不知道老五近来怎么转了性,但他心中一直记着他的生母,平素也跟她不亲近。再者说来,皇上怎么可能同意他心爱的女人生的儿子寄养在她名下?   赵昌平恭恭敬敬地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说道:“娘娘,今儿太子殿下在朝堂之上提出此事,大臣们议论纷纷,皇上说了,凡事以您的意愿为重。”   皇后娘娘又看了一眼面前的三个儿子,问道:“你们怎么看?” 第1321章 措手不及   老二和老四巴不得被记在皇后名下,庶出变嫡出,先不说活着的时候的待遇,就连死后下葬,规格都得往高了抬。   至于老五,今儿早上他三嫂也让人给他送了信。   仔细跟他分析了被记在皇后娘娘名下的好处,穆宗元的母妃去世的时候他才不到三岁,只隐隐约约有些恍惚的记忆。   原本他还在斟酌,可这会儿当皇后娘娘问起他的看法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的没有反对。   皇后娘娘见他们几个竟然无一人反对,皱着眉头思索了许久。   她的身份注定她名下不能有儿子,不然大夏朝恐怕还得动荡。   如今太子监国,手段果断,明察秋毫,比先前儿景孝帝掌权的时候情况明了了不少。   从国的层面来说,皇后娘娘还是很属意这个储君的。   若是因为她名下多了三个儿子,又让那些大臣引来些许不必要心思,那实在大可不必。   她仔细斟酌着,想要拒绝,可看着这三个孩子的神色,她又担心拒绝后会伤了孩子们的心。   冯嬷嬷在一旁看着皇后娘娘犹豫了,心里也有些着急。   这是个多好的机会呀,娘娘名下没有儿子,才会被人逼到如此绝路。   如今若是一下子多了三个儿子,无论是徐家还是天家,定然无人再敢怠慢皇后娘娘。   她都恨不得自己开口替皇后娘娘答应下来,也不知道娘娘还在犹豫什么?   就在冯嬷嬷着急的时候,皇后娘娘才顶着所有人的视线开口了,“本宫名下无子,几位王爷待本宫也十分上心,但……”   她一个“但”字出来,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就听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但……既然几位对本宫都很上心,本宫自然也不能偏谁向谁。赵昌平,你回去给皇上回个话,就说既然要记本宫名下,便将老二老三老四老五一并记在本宫名下吧!”   赵昌平一愣,他是真的没想到皇后娘娘居然会提出让太子也记在她名下。   可是他跟在皇上身边儿,也能明白皇后娘娘这样做的良苦用心。   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忽然觉得皇后娘娘还是比皇上要靠谱的。   无论是怎样的选择,都是江山社稷为重。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应了下来,起身退了出去。   他回去之后,将皇后娘娘的意思告知了皇上,皇上径直笑了起来。   “她倒是想得美!所有儿子都记在她名下?呵呵……日后无论是谁坐上皇位,不都得敬着她?”   赵昌平:“……”   皇上这样说也没错,可是……哪儿有咒自己早死的?   皇后娘娘如今身子都这样了,说句大不敬的话,谁走在谁前头还说不好呢……   可是这话他可没胆子在皇上面前瞎说,皇上自个儿虽然不甚重视皇后娘娘,但他们这些下人胆敢对皇后娘娘不敬,那也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你再将皇后的意思告诉老三,看看他怎么说。”   赵昌平叹了口气,能怎么说?   皇后娘娘毕竟是长辈,她有这意思,太子还能忤逆不成?   他到底还是去传了话,穆紹翎听了扯了扯嘴角。   实在无力吐槽。   赵昌平看着穆紹翎,苦笑一声,问道:“殿下,您是什么意思?奴才也好回去跟陛下说啊。”   穆紹翎抿着唇思索了片刻,才道:“你回去告诉父皇,就说孤病了,这阵子要在宫中休养,不能替父皇分忧了。”   既然闲得没事儿干,那不如去处理国事吧,别再折腾他几个儿子和皇后了。   赵昌平:“……”   他要是将这话告诉皇上,能交得了差吗?   但他搞不定皇上,同样也搞不定皇上的儿子。   穆紹翎一句送客,关怀远就走出来将赵昌平请了出去。   赵昌平看着禁闭的房门,挠了挠自己逐渐上移的发际线,苦笑一声。   若是再有下辈子,绝不进宫当太监。   .   勤政殿的门轻轻被推开了,景孝帝看了一眼磨磨蹭蹭走进来的赵昌平,问了一句,“如何了?老三怎么说?”   赵昌平在心中再次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的。   他皱着眉头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皇上的话,太子殿下他说……他……他病了。”   景孝帝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那他到底病没病?”   赵昌平一脸的为难,“奴才也不知道,奴才也不是太医啊。”   景孝帝脸色一沉,大手在案几上一拍,问道:“大胆!赵昌平!你可知道欺君是什么罪?!”   赵昌平此时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他们父子之间博弈,他一个老太监夹在他们中间左右为难。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央求道:“奴才不敢欺君,陛下,不如请个太医去瞧瞧吧?”   景孝帝冷哼一声,等赵昌平瞧瞧抬头看的时候,却发现皇上似乎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生气。   他担心被皇上发现自己的眼神,急忙又低下了头,就听到坐在上首的皇上说道:“不必了,既然他病了,那朕就替他做一回主。”   赵昌平一听这话,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像是在等着最后的审判。   皇上沉吟了片刻,开口说道:“朕与皇后为夫妻几十载,皇后从未曾向朕提过任何要求。既然这是她唯一的心愿,那便允了吧!”   赵昌平一怔,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皇上。   皇上薄唇轻抿,神色淡淡,就像是随口做了个无所谓的决定。   而景孝帝看着赵昌平跪在地上,一副震惊的模样,反而眉头一扬,说道:“还不速速去传旨?”   赵昌平这才回过神来,急忙行了一礼,“奴才遵旨!”   皇上下令将醇王、穆王、静王、太子兄弟四人一起记在皇后名下的消息,几乎是顷刻之间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大家搞不明白皇上的用意,就连皇后娘娘也很是诧异。   她自问跟皇上当了几十年的夫妻,对他的性子很是了解,可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出,着实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要是早些年的时候,他能将个皇子记在她名下,他们夫妻二人怎么都不会走到这一地步。 第1322章 本夫人从未学过规矩   醇王和静王兄弟三人倒是无妨,还蛮高兴的,但穆紹翎的脸色就臭了。   “父皇他怎么想的?这就答应了?!”   苏怡看着这个躺在床上,没病装病的人,实在有些无语,“皇后娘娘也是为了你好,才会提出这个提议的。”   他们都看得清楚的很,穆紹翎心里也清楚。   可是……他压根就不需要呀!他好不容易将那些大臣们旁的心思给勾起来,现在却全都被皇后娘娘这一手给扼杀了。   “怡儿,我不想当太子,好累啊……”他的脑袋枕在苏怡的腿上,叹了口气,说话的语气多少带上了些许撒娇的意味。   苏怡的手还在帮他按着太阳穴,听了他这话,手指一顿。   “你不当,还能有谁?父皇这也是矮子里拔将军……”   苏怡这话也就只能在自己家里说说,可即便是这样,还是成功惹了穆紹翎的不满。   “我才不是矮子。”   苏怡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父皇子嗣不多,二哥平庸,老四腿脚不便,老五还小,老六老七更是没什么存在感。这重任不靠你,还能怎么办?”   “父皇也是为了天下苍生着想,如今南北诸国都对咱们大夏朝虎视眈眈,日子才刚刚好过了一些,若是将朝廷交到个撑不起来的人手中,那估摸着离天下大乱也不远了。”   ……   苏怡三言两语说得穆紹翎没话说了,他想说上辈子的穆宗元也做得挺好的,那小子是个机灵的。   可是宗元现在才十岁,也没什么功绩,根本毫无说服力。   “不过父皇如今正当壮年,兴许过些时候还会有别的皇子出生。万一有聪明绝顶的,估摸着就有人接替你了。只是……”   只是被废了的太子,境况有些堪忧啊。   苏怡这话说了还不如没说,再没人比穆紹翎更清楚了。   他父皇这辈子估摸着都不能有孩子了,就这几个小兔崽子,看看后边那几个小的还有没有救。   .   徐家得知了皇上的旨意之后,连夜派人去慈安寺求见皇后娘娘。   去见皇后娘娘的人也是皇后娘娘的亲爹,只可惜即便是他老人家亲自去,也依旧是吃了个闭门羹。   皇后娘娘说了,徐家人一个不见!   徐家人犯了难,最后也只好想旁的法子。   他们请了跟徐家交好的兵部侍郎曹大人的夫人当说客,可哪成想,皇后娘娘依旧不见。   徐家渐渐地也明白了过来,皇后娘娘应当是恼了他们了。   左思右想最后还是将主意打在了苏九月身上,毕竟苏九月是在皇后娘娘去了慈安寺之后,唯一接见的“外人”。   苏九月从太医署回去之后,就看到兰草站在门口等着她。   见府上的马车回来了,急忙小跑了过来。   来到了苏九月的身边儿,殷勤地摆好马凳,亲手搀扶着苏九月下了马车,才说道:“夫人,府上来客人了。”   她们府上如今比不得从前,还是有很多人登门拜访的,有找吴锡元商议国事的,也有来跟苏九月交好的夫人。   因着苏九月跟旁的贵夫人不一样,所以若是有人要见她,便也只能等她下衙之后。   苏九月听了兰草的话,就问了一句,“哦?来者何人?”   “是徐国丈府上。”   苏九月先是一愣,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深意。   她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徐家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   她任由兰草搀扶着,朝着屋子里头走去,一边儿走,还一边儿问道:“大人回来了否?”   “尚未,那位得知府上没有主子也不走,就一直在堂屋候着。”   苏九月也能想到,他们什么承诺都没得到,怎么会走?   “罢了,去见见吧。”   苏九月去了堂屋,见到了等候在那里的徐国丈。苏九月微微一怔,她原本以为来的是徐夫人,没想到来得居然是徐国丈本人。   徐国丈年事已高,如今已经七十好几。   人到七十,古来稀,他能亲自来一趟,苏九月作为晚辈,礼数上还得周全的。   她上前对着徐国丈行了一礼,“见过徐大人。”   徐国丈原本是看不上苏九月的,自古以来就没有女子在朝为官的先例。   作为一女子整日在外头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但他这一次来,是有求于人,他也只好将自己心中的不满压下去些许,同苏九月说道:“苏氏,起来吧。”   苏九月听到他的称呼,脸色一僵,心中涌现出一团浓浓的不满。   “徐大人怎的突然上门拜访?也不招呼一声,让您久等了。”   这虽然是场面话,但言下之意便是指责徐家自诩重规矩,却连个拜帖都不下,就贸贸然上门拜访,实在无理。   徐国丈木着脸说道:“事出突然,你夫君何在?老夫有话同他说。”   眼底的轻视浓烈的几乎要刺痛苏九月的双眼,明明生得人五人六的,却靠着家中女子稳固地位,到头来却不把女子当回事。   对于这种老匹夫,她也实在懒得在此处跟他虚与委蛇。   便直接说道:“我夫君替皇上办事,也不知几时回,若是大人有事找他商议,那便在此处等等吧。”   说完,她扶着椅子扶手站了起来,转身走了,直接将徐国丈晾在了原地。   苏九月走了,徐国丈也愣住了,她甚至连个伺候茶水的丫鬟都没留。   徐国丈气得一拍扶手,怒骂一声,“果真是个乡巴佬!半点规矩也无!”   苏九月出去之后,又碰上了阿奎,“夫人,不用留人伺候吗?”   苏九月扬着下巴,敛了眸子,神色淡淡地道:“不用,左右他也瞧不上咱们,小心伺候着也落不到好。爱怎么着怎么着,不就没规矩吗?本夫人从未学过规矩。”   阿奎都听他家夫人的,还真就将徐国丈晾了半晌。   等吴锡元回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他听闻了苏九月处理方式,也有些好笑。   他伸手揉了揉苏九月的头发,“夫人不必跟这种人一般置气,他这人欠下一屁股儿女债,日后都是要还的。”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赞同地点了点头,“皇后娘娘有这样的爹真是太气人了!” 第1323章 不要强人所难   吴锡元自然是满脸赞同,不仅徐国丈气人,整个徐家都很气人。(注:国舅改成国丈了。)   “他等着见你呢,你赶紧进去吧。”苏九月皱着鼻子说道。   吴锡元应了下来,“好,我进去见他。你别生气了,跟那种人有什么好一般见识的。”   苏九月嘟囔着嘴叮嘱道:“你见归见,可别胡乱答应他什么。”   吴锡元在她的鼻子上轻轻点了一下,说道:“我都知道的,你夫君才没那么蠢。”   苏九月这才催促道:“快去吧,早些将他打发了,咱们也早些吃饭。”   “好,你若是饿了便先吃,不必等我。”   .   吴锡元来到堂屋,就见到徐国丈带着个小厮坐在屋子里,连个茶水都没上。   吴锡元冲着他拱了拱手,“今儿太忙了,才刚回府,不知徐大人上门造访,实在抱歉。”   徐国丈冷哼一声,“无妨,吴大人日理万机,是本官没下拜帖。”   吴锡元见他态度不佳,也没哄着他,只转过身冲着阿兴说道:“让人送了茶水过来。”   话音刚落,徐国丈直接就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不必了!吴府的茶水金贵,本官可喝不起!”   吴锡元回过身看了一眼徐国丈,见他铁青着一张脸,心中有些想不明白。   这世间竟然还有人上门去别人府上给人脸色瞧的吗?他无法理解,但是按照他的理解,徐国丈应当也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他今儿上门来,应当是有事所求吧?   哪怕是三岁的小孩子过来,都知道这不是求人的态度。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他好歹有爵位在身,还是朝中三品大员,徐大人凭什么对他冷嘲热讽的?   吴锡元脸色不怎么好,干脆直接说道:“既然徐大人不愿意饮茶,那便算了吧。”   徐国丈:“……”   实际上他等了一个半时辰,早就有些口渴了。   他说得这些话也都是些气话,谁能想到吴锡元真就不让人上茶水了?   吴锡元瞧着他面色一僵,便又开口问道:“徐大人突然上门,不知是为了何事?”   他都不用徐国丈开口,就知道他来为了什么。   他们一家肯定是站在皇后娘娘那边儿的,徐家人做得这些事儿不地道,再加上他们已经失了圣心,谁是得了失心疯了,才会跟他们一家为伍?   连自家儿女都能坑的人家,属实不大好相处。   徐国丈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好不容易将自己心中的火气压制了下去,才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听闻你们府上和皇后娘娘走得近?”   他们这些文人讲话总是喜欢先铺垫,吴锡元也是个文人,自然不给他说话的机会,直接矢口否认道:“徐大人此言差矣,在您面前谁还敢说同皇后娘娘走得近?再近也近不过国丈您啊!”   吴锡元这话一出,徐国丈直接脸色紫红,不知道是羞愧的,还是被气的。   “娘娘如今病重,不见客。我等担忧娘娘身子,想要前去探望,可娘娘却一直不肯见,不知吴大人能否想法子让本官见娘娘一面?”   吴锡元对上他有些混沌的眸子,心里有些好笑。   怪道徐家在这位徐国丈手上没落了,若不是有皇后娘娘在,这些年徐家估摸着早就被旁的家族啃得渣渣都不剩了。   眼高手低,没甚本事,只会耀武耀威,也不看看自个儿如今几斤几两。   “大人,您这……就是在为难本官,本官一个外臣,在皇后娘娘跟前儿实在没那脸面。”吴锡元刻意说道。   这老匹夫不是看不上九月吗?那就让他好生知道一下,皇后娘娘如今谁都不见,只见九月!能帮他的只有九月!   徐大人脸色顿时就更难看了,“让你夫人去递个话。”   他倒是不客气,吴锡元却两手一摊,一脸无奈地说道:“我家夫人性子倔,本伯爷说得的话她估摸着也不会听,不然徐大人您亲自跟我夫人说说?”   他特意改了自称,好叫徐大人知道,他们可不是什么野路子!虽说是泥腿子出身,但也是皇上金口玉牙封的!九月也是堂堂超一品的诰命,不是他能随意造次的!   这种感觉让徐大人太难受了,从前他小的时候,他们徐家在京城里那可真是横着走的。   别说骂谁两句,就是他随口吐口唾沫,都得有无数人抢着接。   如今让两个小辈去给他帮个忙,原本是给他们长脸的事儿,谁能想到他们居然还敢在他面前儿摆谱?   可偏偏现在身份换了个个儿,他身上的官职早就没了什么实权,他家小儿在宫中负责采买,油水倒是挺足,但在朝中照样说不上话。   徐大人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许久才给自己做好了心里建树,起身对着吴锡元就想拜,却被吴锡元一把扶住。   “徐大人!您实在客气,我夫妇二人实在人微言轻,即便是求见了皇后娘娘也怕惹了娘娘不快。不然您还是进宫求求皇上吧?兴许皇上就应允了呢?”吴锡元说得那叫一个推心置腹。   可徐大人的脸色就更难看了,他见不到皇后娘娘,同样也见不到皇上啊!   先前儿他想让温筝进宫,就已经惹了皇上不快,是他用了徐家列祖列宗的功绩换了这一次机会。   皇上答应了,却再也不肯给他什么好脸色。   他心里懂的,他们这个景孝帝从来都不喜按照常理出牌。他最讨厌被人控制,而自己又塞了个女人给他……   可是他也没有法子啊!他们徐家一直在走下坡路,他都一把年纪了,待到日后去了,该如何见地底下的列祖列宗?   吴锡元见徐大人不说话了,就说道:“天色不早了,大人您也该回了吧?仔细夜路不好走。”   只有心虚的人才害怕走夜路,徐大人也听出了这一层意思。   他脸色难看,抬起眸子,凌厉的视线几乎要将他刺穿,“吴大人,您当真不肯帮我?”   吴锡元一拱手,“本官实在无法,还请徐大人莫要强人所难。” 第1324章 但愿你不会有求人的时候   徐国丈突然就笑了起来,“好好好!是本官强人所难了!但愿吴大人您!千万莫要有求人的时候!”   吴锡元态度依旧还算谦逊,但说出来的话却没那么软绵,“那确实说不好,但本官想必不会被自己女儿拒之门外,当然了,也不会求到徐大人门上……这一点,您尽管放心。”   徐国丈被气得脸色通红,他一甩宽大的衣袖,直接转身走了。   吴锡元站在院子里,冲着他拱了拱手,“徐大人,再会。”   徐国丈压根就不想搭理他,他瞧着徐国丈的背影走远了,才扯着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样连察言观色都不会的人,就是去求他办事,还担心被他搞砸了呢!   等到阿奎将徐国丈送走之后,吴锡元才转身去了隔壁寻找自家媳妇儿。   苏九月和刘翠花两人坐在餐桌前,餐桌上还没摆饭,就给苏九月摆了一碗灌蛋。   吴锡元进来的时候,苏九月手中正拿着个小勺子,就着小碗一口一口地喝着鲜汤。   刘翠花看到了吴锡元进来了,便同他说道:“这是这两日娘才学的灌蛋,味道属实不错,还给你留了一份,待会儿你也尝尝。”   吴锡元见苏九月也抬头看着他笑,眼睛里亮晶晶的,活像是一只偷吃了鱼的猫。   他唇角微微扬起,脸上的神色都柔和了下来,冲着他娘说道:“有娘在儿子自然是放心的,这两日九月都被您养得胖了一圈儿了。”   苏九月听了吴锡元这话,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自己身上的肉。   皱着眉头看了一圈儿,最后略有不满地看向了吴锡元,指着自己的肚子控诉道:“我没胖哦,是你的宝宝胖了。”   吴锡元不懂,刘翠花却是懂的,现在的女娃娃都不喜旁人说她胖。   吴锡元一听苏九月这话,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他走到桌子边儿上,大手也在苏九月的小腹上摸了摸,微微颔首道:“大宝宝和小宝宝都胖了。”   苏九月当着刘翠花的面儿,听他说这样的话还是怪不好意思的。   她低下头,一双大眼睛藏在刘海的阴影处,眼底的笑意和甜蜜都沁了出来。   刘翠花见状便也说道:“哈哈哈,胖了就好,我老婆子就是喜欢胖娃娃!锡元也忙完了吧?让人上菜?”   吴锡元知道他娘这是在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就也跟着点了点头,“好。”   刘翠花喊了兰草下去让人上菜,顺便将她亲手给儿子做得灌蛋送上来。   这一打岔,苏九月脸上的热度也消散了许多,她看着吴锡元问道:“如何了?那徐大人你可打发了?”   吴锡元点了下头,“嗯,打发了。”   “他可是为了皇后娘娘的事儿来的?”苏九月追问道。   “他想见皇后娘娘,我拒绝了。”   刘翠花听了这话也松了一口气,这两日皇后娘娘的侄女被徐家送进宫的事儿在京城传得沸沸扬扬的,宫里的桃色对老百姓来说总是有无穷的吸引。   一开始大伙儿还收敛一些,都是私底下说说。   后来瞧着大伙儿都说,也晓得法不责众,就更不加收敛了。   侄女嫁姑父,这不是瞎胡闹吗?!徐家人荒唐,皇上也荒唐。   只是后者无人敢说,也就徐家人这些日子被骂得不轻。   “还想见皇后娘娘?这若是我,不得给他打出去?”刘翠花性子本就泼辣,当下皱着鼻子说道。   吴锡元笑了笑,“咱们还是莫要掺和他们这事儿了,先吃饭吧。”   徐家上吴府吃了个闭门羹,又想法子去求见穆紹翎。   穆紹翎自然也不见,最后还是苏怡见了他。   苏怡这性子直来直去的,待人好是真心实意,恨不得给掏心掏肺。   但若是厌恶一个人,那也是不加遮掩的。   即便是如今她已经贵为太子妃,也同样学不会收敛。   见着徐国丈她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徐大人为何而来?”   徐大人在吴府吃了亏,这会儿见着太子妃态度倒是还算恭谨。   徐大人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本官想要求见皇后娘娘……”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苏怡打断了,“徐大人莫不是搞错了?您要见的是皇后娘娘,而我这里是东宫!”   徐国丈又接着说道:“下官去慈安寺求见皇后娘娘,可皇后娘娘压根不见下官……这……”   苏怡眉头一挑,“哦?皇后娘娘一生为人和气,宫里头的后妃以及文武百官,何人不知?怎的偏偏就不见您呢?”   徐国丈被个小辈接二连三地呛声,还句句不离他的遮羞布,他实在有些恼怒。   苏怡又接着说道:“徐大人,娘娘病了许久不见您探望,如今父皇才将太子以及几位王爷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您却这时候来了,可是您对父皇的旨意有什么不满?”   徐国丈:“……”   真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吴锡元好歹还顾忌着脸面,而太子妃则是胡搅蛮缠!连脸面都不要了!   “下官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苏怡看抬起眸子看着他,眸子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反感。   “徐大人,本妃劝您一句,皇后娘娘那儿您还是别去了,可别再给娘娘气出什么好歹来,到时候得罪了他们兄弟四个。”   从东宫出来,徐国丈呸了一口唾沫,才算将心中憋着的那一股气给吐了出来。   他现在算是看明白了,这些人态度多多少少也代表了皇后的态度。   他那好女儿对他的意见可不少哩!   现在他也不要见皇后了,还是看看徐贵人那边吧。   徐贵人品级不够,根本无法会见家人。   那日她侍寝之后,按照礼数她的品级应当要提一提,可皇上却像是忘了此事,一连几日都没等到圣旨。   徐大人让人送了信过来,徐贵人回了信,告诉徐家人自己已经承恩,让家里人帮她寻一些助孕的方子送进宫来。   只要她有了孩子,其他都不足为惧!   皇上如今正值壮年,足够她的孩子长大,等到时候她的亲生儿子自然要比皇后的几个养子强! 第1325章 助孕的方子   助孕的方子?   徐国丈看到这里顿时脸色就郑重了起来。   对,没错,他们将温筝送去宫里,为得不就是这个吗?   他将他夫人叫过来,让她去寻那可以助孕的方子。   徐老夫人有些为难,助孕的方子若是真有用,她当初自个儿就多生几个了,哪至于被几个妻妾骑在头上。   若不是她女儿成了皇后,只怕她这个正室八成都要被废了。   “这……坊间流传的那些方子都没甚用处……”她有些为难地说道。   徐国丈斜睨了她一眼,还当她存了私心,就同她说道:“夫人,如今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府上若是落寞了,你也落不到好。皇后早就被皇上厌弃了,温筝才是咱们的希望,若是她能生个一儿半女,到时候皇上看在孩子的面儿上,也不会对咱们徐家下狠手。”   徐老夫人听了他这话也是一愣,她眉头紧皱,眉宇之间都是难以言说的悲伤。   “老爷,没想到妾身在你眼中就是这样的人。我又如何不想这咱们徐家好?温筝若是能有孩子,我也是高兴的,可是那些方子真的没什么用。”   “你又如何知道?”徐国丈质疑道。   徐老夫人苦笑一声,不去看他,脸上的悲哀几乎要凝成实质,“我还能是如何得知的?当然是因为我亲自试过啊!”   徐国丈沉默了,良久才说道:“那便不用那些方子了,再问问旁人,打听打听。”   这些事儿女人好问一些,他们男人总不好去跟人夫人打听生孩子的事儿。   徐老夫人应了下来,“罢了,既然如此,那我再去问问。”   其实依着她说,只要皇上肯去温筝房里,温筝又年轻,早晚都是会有孩子的。   总不能温筝也同她那可怜的女儿一样,身子有恙,一辈子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   这事儿徐国丈自然也不放心只交给她去办,他又让人告诉了他家儿媳。   全家人都在四处给温筝寻找得可以助孕的药物,这世上根本没有不透风的墙,即便是那些人答应替他们家保密,京里头有头有脸的人家几乎都知道了。   苏九月这么个太医,自然也不会错过这个消息。   徐家想要助孕的药物?是替谁求的?这还用说吗?   她得了这个消息顿时就沉默了,只怕这回徐家还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温筝生不出孩子倒是无妨,就怕她生出一个孩子来……   那绝对就是徐家人的死期。   苏九月回绝了问她讨要方子的人家,跟对方说道:“我也不是妇科圣手,实在没得这法子。”   说罢,为了让自己的话更多几分可信度,她还叹了口气,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若是我有法子,也不至于成亲四年,才有了这么个娃娃。”   见来人似乎是信了,苏九月又抬头冲着她笑了笑,说道:“儿孙自有儿孙福,该来的总会来的,夫人不必担心。”   她从太医署里出去,便让人去给吴锡元送了个信儿,她自个儿则坐着马车去了慈安寺。   徐贵人想要孩子一事,她觉得自己还是得提前跟皇后娘娘说一声,莫要让她自己作死,连累了皇后娘娘的娘家人。   虽说她觉得那徐国丈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他……却是皇后娘娘的父亲啊!   皇后娘娘身边儿的穆宗元听闻苏九月来了,急忙站了起来,冲着皇后娘娘说道:“母后!儿臣去接苏大人!”   从前他都是叫九月姐姐的,可是上次被三嫂教育了一番,他也明白了彼之蜜糖,我之砒霜的道理。   皇后娘娘也知道苏九月从前对他有恩,他对苏九月亲近也是好事。   便点了点头,“去吧。”   苏九月站在外头,等着皇后娘娘的传召,却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穆宗元。   她是知道穆宗元在这儿侍疾的,因此见到穆宗元也没有觉得很诧异。   她对着穆宗元行了一礼,“穆王爷。”   穆宗元受下她这一礼,才说道:“母后在禅房等着您呢,让本王出来迎你一迎。”   语气很是亲近,让苏九月的心中也十分妥帖,“辛苦穆王爷了。”   他们两人一并朝着前边儿走去,一边儿走着,苏九月一边儿还问了一句,“娘娘这些时日身子可还好?”   穆宗元点了点头,“比起我刚开始过来的时候,已经要好太多了。”   苏九月松了口气,“有好转就是好事,再仔细养养。”   她进了禅房,见到了坐在窗前的皇后娘娘,瞧着她的眉眼都舒展了开来,脸上的蜡黄也逐渐褪去,可见这些时日三位王爷过来侍疾确实功不可没。   她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见过婶婶。”   皇后娘娘瞧见她,心情就更好了几分,“你怎的过来了?这两日后山藏着个贼人,以后还是少过来些,等苏大将军抓到人再说。”   苏九月却觉得无妨,她昨儿夜里也没做梦,想必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担心您,就想着过来瞧瞧。”   皇后娘娘主动将自己手腕伸了出来,让她摸脉。   苏九月感受着她的脉搏跳动,知道她如今的身子比起先前儿强了不止一星半点,就收回了手。   “身子是好了许多,您还是得按时吃药。”   皇后娘娘先前儿一定是没喝药,苏九月心中更加确定了。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话却笑了起来,“有他们三个盯着,我哪儿逃得过去?”   这三个小子不管出于什么心思,有他们陪着,她突然感受到了真真正正地做母亲的乐趣。   苏九月坐着同皇后娘娘说了一会儿话,见她似乎有些欲言又止,皇后娘娘才将屋子里的其他人打发了,单独问苏九月:“小九月?怎么了?可是碰上什么麻烦事儿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也算不上什么麻烦事儿,只是宫里那位徐贵人她……”   皇后娘娘听她提起温筝,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去,“她又闹出什么幺蛾子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娘娘,她在四处求一个助孕的方子。”   皇后娘娘眉头一挑,看着苏九月问道:“求到你头上了?” 第1326章 徐家撑不了多久了   苏九月拧着眉头微微颔首,皇后娘娘笑了起来,“卖给她。”   苏九月脸上的担忧突然就消散了,整个人都愣住了,不可思议的看着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她不是想要方子吗?你差人卖给她就是,价要高一些。”   她就想看看徐家能为了温筝做到何种地步。   苏九月却很为难,她叹了口气,解释道:“娘娘,您有所不知啊。”   她将当初皇上中得毒虽然解了,但到底还是留下了后遗症的事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半点忧愁都没有,反而比方才更加神清气爽了。   苏九月瞧着她隐隐还有些扬眉吐气地感觉,就听皇后娘娘笑着说道:“他还有今天啊……”   苏九月半天没有放松,她老老实实地说道:“确实有法子帮着安胎,可徐贵人这孩子,定然是生不出来的……那这方子若是落到她手里,只怕会带来无穷的麻烦。”   皇后娘娘想了许久,最后衡量再三,还是说道:“九月,这事儿你莫要插手了。你如今肚子也渐渐大了,要先紧着你自个儿才是。”   苏九月应了下来,她一开始其实也没想插手的。   皇后娘娘在后宫这么多年,还是培养出了些许亲信的,不至于无人可用。   “婶婶,实不相瞒,我就是怕她乱来,到时候给您娘家惹上麻烦了。”   皇后娘娘拉着苏九月的小手,轻轻拍了拍,将自个儿方才刚剥出来的核桃仁放在了苏九月的手心里。   “别担心,一切有我呢!”   皇后娘娘让苏九月别担心,苏九月也还是做不到不闻不问。   她回家又将此事告诉了吴锡元,吴锡元笑了起来,“我家媳妇儿虽然不在朝堂,但操的心倒是也不少。”   苏九月皱着眉头,嘟囔着唇,小声说道:“若不是因着皇后娘娘,旁人我才不在乎呢!”   吴锡元冲着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附耳过来。   等苏九月凑过来了,他才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朵,在她耳边含糊说道:“徐家撑不了许久了……”   徐家能撑多久她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了,她的头皮都在发麻。   她伸手推开了他,“好端端说话。”   吴锡元笑了起来,明眸皓齿,神采飞扬。   “皇上注定是要收拾徐家的,你还记得咱们在金陵碰上那个皇商的事儿?”   苏九月微微颔首,才过去没多久,她也不会这么快忘掉。   “那徐鹏清跟此事多多少少都有些牵扯,皇上这一回应当不会轻饶他们的。”吴锡元又接着说道。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也算是给皇后娘娘出一口恶气了。”   吴锡元才刚说完此事的第三日,宫里就出事了。   皇上从徐贵人的榻上摔了下来,气得半死,让人去一查,才知道是徐鹏清以次充好,这床榻阴差阳错地还送到了他闺女的宫里。   皇上铁青着脸,让人彻查宫中还有什么以次充好的东西,他自个儿则在勤政殿养伤,谁也不见。   宫里头一时间乱套了,穆紹翎管着前朝还好,总也不能在父皇母后都在的时候,将手伸到他们的后宫里。   太子几次三番去慈安寺请皇后娘娘回宫住持大局,皇后娘娘都不愿意。   直到皇上亲自下旨,她才叹了口气,让人收拾东西。   “老三,你跟母后说句实话。”禅房里小宫女们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皇后娘娘手捧着一杯热茶,端坐在蒲团上。   穆紹翎就坐在她的对面,他听到皇后娘娘的问话,急忙恭敬地低下头,“母后,您尽管问,儿臣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皇上怎会受伤?”   床榻就那么低,就算是摔了,怎么会受伤?   穆紹翎张了张嘴,脸色涨成了猪肝色,还是说不出口。   他越是这样,皇后娘娘越是明白了。   “原来如此,呵呵,他如今年岁越大,还越是玩得花了。”她狭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眸中的嘲讽几乎要凝成实质。   穆紹翎也替自己父皇说不出什么辩解的话,只能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   皇后娘娘早就对他失望透顶,这会儿也不觉得难受,便直接说道:“自个儿惹出了事儿,就想起本宫了?你这父皇,用起人来,还真是理直气壮的。”   穆紹翎听她说自己的父皇,听得那叫一个提心吊胆的,唯恐她一时怒火攻心不回去了。   他原本管着大夏朝的国事就已经很心烦意乱了,若是再管着后宫?八成要不了许久,他就会步了上一世吴锡元的后尘。   值得庆幸的是,皇后娘娘生气归生气,到底也没说不回去了。   一直到他搀扶着皇后娘娘上了回宫的马车,穆紹翎才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   皇后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   听闻穆紹翎说,此事应当是徐鹏清闹出来的。   原本温筝也是受害的一方,如今搞不好却得一起被杀头。   皇后娘娘几乎都用不着多费心思,就能想到,他们这些人很快就会找上自己。   她现在就是徐家唯一的希望了,呵呵。   果不其然,她才回宫没多久,就得知她父亲和母亲求见。   皇后娘娘思量再三,最后竟然答应了。   冯嬷嬷认为她如此行径有些不妥,“娘娘,皇上已经恼了咱们徐家了,这节骨眼上见老爷和老夫人,恐怕……”   皇后娘娘睡在贵妃榻上,身上盖着个薄薄的蚕丝被,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惬意地吃着盅里的葡萄。   “怕什么?就是要在这节骨眼上见他们。谁让本宫不痛快,本宫便要让他们所有人都不痛快!”   她从前孑然一身都没什么好怕的,如今有了四个儿子撑腰,更没什么好怕的了。   再说了,她这做人儿女的,见见自个儿的爹娘,有何不可的?   皇后娘娘执意要见,其他人怎么劝都没用,只能去将徐国丈和老夫人请进来了。   皇后娘娘进宫几十年,父亲兴许还能在国宴上见到,但她母亲却是实实在在许多年未曾见过了。   她看着面前的头发花白的老妇人,眸子眯了起来,似乎想从她身上找到那些未曾被岁月模糊的熟悉的痕迹。 第1327章 做都做了,还不敢说   徐老夫人也多年未见过自己女儿了,她看着坐在榻上的雍容华贵的女子,跟她离开那时早已经判如两人。   徐老夫人和徐国丈二人上前来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皇后娘娘请他们起来,让人赐座。   才伸出手让冯嬷嬷扶了她起来,给徐国丈夫妇回了一礼。   先国礼,后家礼。   待到礼数都尽了,皇后娘娘才重新坐下,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徐国丈和徐老夫人,轻声问道:“父亲、母亲进宫来,是为了何事呢?”   徐大人这会儿也知晓,这个女儿应当是他们家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前两日出事儿之后,他几乎是一夜之间就苍老了许多,他怎么也没想到他疼爱的儿子居然会做出那种事。   贪财是人之常情,可是将手脚动到了宫里,这不是将自己的把柄往皇上手里塞吗?   听到皇后问起,他才叹了口气说道:“想必这两日的事儿,你应当也有所耳闻……”   皇后娘娘看了他一眼,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什么事儿呀?本宫才刚刚回宫,先前儿在养病也什么都不知晓。”   她看着徐国丈一副羞于启齿的模样,心里头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还真是矛盾,事儿都做了,到头来却不好意思说?   徐国丈张了张口,从她的脸上根本看不出来什么,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的不知道。   他看了一眼坐在自己身边的夫人,说道:“你说。”   徐老夫人想要反驳,可看着他的神色,她就有些发憷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将这几日发生的事儿说了起来。   但时人说话总是要美化几分,从徐老夫人口中说出来,那事儿可就跟徐鹏清没多大关系了。   “皇上去徐贵人的殿中小坐,却想到那床榻居然塌了,皇上龙体有恙,自然是要追究责任。那床榻是经了鹏清的手,自然就被卷进去了,鹏清哪儿有那胆子呀!还不知道是被谁动了手脚……也兴许是正好那床榻就该坏了……”   徐老夫人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皇后娘娘听了却忍不住觉得好笑。   她开口打断了自己的母亲,“都这时候了,您还不肯说实话吗?”   徐老夫人一愣,“我……我说得句句属实啊!”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也没强求,就说道:“既然如此,那您二位就回去吧!皇上会明察秋毫的,若是这事儿真跟徐鹏清没关系,也用不着本宫说情,过两日徐鹏清就会被放出来了。”   徐老夫人偏过头看向了徐国丈,她在家里一贯都没有话语权,说不上话的。   皇后娘娘见状,心里头也明白了。   看来她这个母亲呀,兴许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一辈子糊涂,被自己的男人和儿子糊弄了一辈子,兴许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稀里糊涂地觉得自己日子也还不错。   徐国丈自己心里门儿清,事情的根本就是他儿子惹的祸。   他见着皇后起身要走,咬了咬牙,最后将她叫住,“晚秋,留步。”   皇后听到他叫起自己的名字,脸上的讽刺更甚了,她停下脚步冲着她父亲问道:“您……是在叫本宫?”   这时就连坐在徐国丈身边儿的徐老夫人也有些看不下去了,她急忙扯了扯徐国丈的衣裳,跟他说道:“什么晚秋,这是晚娘啊!”   徐国丈脸上有些挂不住,二十多年未见,也很少有人在他面前提起皇后娘娘的名讳,他如今上了年纪,就越发地记不清了。   “娘娘,臣跟您说实话吧,鹏清动了宫里的款项,给那些宫人们用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宫里的主子们可没动。”   皇后娘娘重新落坐,还整了整自己的衣袖,淡淡地问了一句,“主子们用得都是好东西?那为何徐温筝的床榻会塌?”   徐国丈有些说不清楚,“这……这……一定是有人背后动手脚!”   皇后娘娘笑了起来,“是真的有人背后有人动手脚?还是他们不拿那些位份低的宫妃当人?”   许是被他戳中了痛点,现在的徐国丈脸色十分难看,他一拍桌子,怒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在此处审问你的父亲吗?!”   徐老夫人打了个激灵,脸色白了白,像是受到了惊吓。   皇后娘娘却连眼神都没变一下,对她爹这种窝里横,实际上却没什么本事的男人,有什么好怕的?   “不想被本宫审问也行,那便交给大理寺那边查吧。”她像是耐心耗尽了。   徐国丈每次拍桌子都屡试不爽,可这回却没什么用,他自己也有些惊慌和迷茫。   但他也知道,此事不能交给大理寺。   如是让大理寺去查,只怕会查出来更多,到时候就真的麻烦了。   “不行!”   皇后娘娘端着茶盏,轻轻抿了一口茶,才幽幽地说道:“那可由不得您,此事牵连甚广,依着如今的徐家是遮掩不了的。您已经护不住您的儿子了,若是您还想着给徐家留点后路,趁早将徐鹏清交出来,让他对自己做得错事都付出代价,否则……完蛋的就是整个徐家了。”   “好好好!你这个无情的女人!族里当初花了那么大功夫教养你,将你送上皇后的位子。你如今享受着荣华富贵,却要置你的同胞兄弟于死地?!真真是从未见过你这样狼心狗肺的家伙!”徐国丈破口大骂。   皇后娘娘脸色未变,反而觉得有几分好笑。   “花了那么大功夫教养我?呵呵,子非鱼,焉知鱼之乐?你们又怎么知道,我到底想不想做这个皇后?!置同胞兄弟于死地?这就更离谱了!本宫这些年可从未见过他徐鹏清一次,将他送入死地的是他自己!是你们!伴君如伴虎的道理,连三岁小孩子都知道!你们不清楚吗?居然胆大到敢虎口拔须?”   “你这个过河拆桥的毒妇!如今坐上皇后的位子了,才说不想要,当初你为甚不说?!”徐国丈气得眼睛都红了。   皇后娘娘就更气了,“我能说吗?说了有用吗?我就说一句不想学宫规,就打了五十下藤条,三天不让吃饭!呵呵……这些都过去了,莫要再说了,反倒是徐家,最后再提醒你们一句,如今置之死地的不是徐鹏清一人,而是整个徐家!该如何定夺,您还是回去跟族里商议着来吧。” 第1328章 左右为难   皇后娘娘肯见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正是因为这个。   徐家到底是她的娘家,她父亲有一点也没说错,她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徐家培养出来的。   徐家人如今虽然有些碌碌无闻,但平凡并不意味着一个人就该死。   其他徐家人也大可不必受到徐鹏清的牵连,徐鹏清做出来的事儿,就让他一个人去承担吧。   可看她父亲这样子,似乎还打算包庇到底。   该说的不该说的,她都说了,接下来该走怎样的路,就要看他们自己选了。   说完这话,她便起身,被冯嬷嬷搀扶着进了内室。   “送客吧。”   徐国丈和徐老夫人被送出了宫,两人神色都十分难看。   “老爷,咱们……”徐老夫人才刚说了一句话,就被徐国丈瞪了回去,她急忙闭了嘴。   就听徐国丈又接着说道:“今日之事,回去后莫要跟任何人提起。”   徐老夫人拧着眉头,没有立即应下,徐国丈又接着说道:“你可得想清楚了,咱们只有鹏清一个儿子!”   徐国丈的儿子有很多,但徐老夫人却只有徐鹏清一个儿子。   而徐国丈的其他儿子也都没什么出息,也就徐鹏清一个人沾了他姐的光,才能揽了这么个肥差。   徐老夫人听了,在心里叹了口气,最后也只是一言不发地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下来。   皇后娘娘这里是摆明不帮他们了,不过没关系,他们徐家还送了另一个姑娘进宫。   徐国丈给徐贵人写了一封信,想要让她在皇上跟前儿求求情。   信在送到徐贵人那里之前,先过了皇上的手。   景孝帝看完了徐国丈送来的信,笑了起来,又将信重新封好,递给了赵昌平,“可以送过去了。”   徐温筝在看过信之后,也是一阵无奈。   她现在逐渐可以体会到皇后娘娘的那种无力感了,这个娘家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不说,还净是帮倒忙的。   原本这事儿出在她身上,她大可以借此求皇上怜惜。   但送来床榻这事儿却是她的亲生父亲所为,她这会儿只求皇上别想起自己来,哪儿还敢往前头凑?   可这事儿若是不管吧,出事的又是她的父亲,她真的是怎么做都十分为难。   她拿着信长长地叹了口气,打开了香薰的盖子,将信丢了进去,看着它全部燃尽,才转身回了屋子。   将身上的衣裳换了,又拆了头上的发簪,这才朝着勤政殿的方向走去。   “皇上,徐贵人来了。”赵昌平说道。   他知道皇上将那信送去给徐贵人,就是想看看她怎么做。   赵昌平见着徐贵人来,也并不觉得意外。   那徐鹏清是徐贵人的亲生父亲,大夏朝以孝治国,若是她对此不管不问,只怕要落人话柄。   就是不知道,皇上要不要见她。   景孝帝自然不会拒绝,“宫里头许久没来戏班子了,也不知道这个徐贵人能否给朕唱好这一出戏。”   “你去将她叫进来吧。”景孝帝说道。   赵昌平应了一声是,就退了出去,没多大一会儿,就看他领着徐贵人走了进来。   “皇上,徐贵人带来了。”赵昌平恭恭敬敬地禀报道。   景孝帝抬起眸子从他们两人身上扫过,冲着赵昌平摆了摆手,“你先下去。”   殿中有外人倒是会影响徐贵人的发挥,那戏可就不好看了。   赵昌平依言退下,只剩徐贵人独自一人跪在冰冷的青石地板上。   景孝帝从龙椅上走下来,明黄的龙靴来到了徐贵人身边儿,徐贵人低着头也察觉到了,可是她却根本不敢抬头,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温筝来见朕是有何事?”皇上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徐温筝心里却莫名有些发憷,她低着头,不敢吭声。   景孝帝就又接着说道:“要见朕的是你,不敢说话的还是你,既然没什么好说的,那你便回去吧。”   他说完这话,转身就要离去。   徐温筝吓了一跳,她心里清楚,若是叫皇上走了,她父亲真的就没救了。   她手上的动作比她想得还要快,她急忙跪在地了地上,哭了起来,“皇上……求您救救妾身的父亲吧……”   景孝帝就知道她是为此而来,他沉默了片刻,才又接着道:“救你父亲?你可知你父亲犯了何事?”   徐温筝当然是知道的,她抽抽搭搭地小声道:“我父亲此次确实有错,父亲挪用的钱财,徐家都会还上的,还请皇上您网开一面……父亲他……他已经知道错了,若是他还不上,那便从妾身月俸中扣……”   景孝帝听了这话,差点被她气笑了,“从你月俸中扣?你可知他挪用了多少?!便是你这一辈子的月俸加起来,都还不上!”   徐温筝跪在地上,向前挪了两步,抱住了皇上的腿,接着哭诉道:“妾身进宫之前,家中还给了不少陪嫁,妾身都拿出来提父还债可好?要是……要是还不够……徐家这么多年定然也存了不少银钱,他们肯定能替父亲还上的。皇上~~姑父~~您行行好,就饶妾身父亲一命吧?”   ……   徐温筝从勤政殿走的时候是笑着走的,宫里那些眼线几乎都有些吃不准了,皇上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就连皇后娘娘都有些诧异,“那老糊涂是疯了吗?为了个女人,连徐家也不对付了?”   徐家这些年一直是皇上一个心结,他已经忌惮到连皇后的孩子都不敢要。   被那个女人一哭,明明可以小题大做的事儿,他就这么轻拿轻放了?   皇后娘娘坐在椅子里,手指甲几乎要掐进木头里,顿时觉得十分屈辱。   心中一片悲凉,甚至开始不受控制地想。   要是徐温筝早出生几十年,徐家送进宫的是她,那是不是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孩子也会有的,徐家的恩宠也会有的,他们就如愿了。   到头来,最没用的还是自己啊……   冯嬷嬷在一旁看着皇后娘娘脸色煞白,心里也十分着急。   “娘娘,您别往心里去,皇上他……”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我没事,徐贵人那边儿的消息不用再送来了。” 第1329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冯嬷嬷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也知道这一回是真的伤了皇后娘娘的心了。   勤政殿那边儿赵昌平也很不能理解,就多嘴问了一句,“皇上,您真就这么放过徐家了吗?”   虽说如今的徐家不足为虑,但这么轻拿轻放,怎么看都不像是皇上能做出来的事儿。   景孝帝轻笑一声,说道:“人人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朕就是想看看,这瘦死的骆驼到底能有多大。”   赵昌平这回明白了,他脸上的神色也从一开始的震惊缓和了下来。   皇上果真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皇上,够绝情,够狠。   徐温筝才刚回到自个儿宫里,就让人伺候着将头发重新梳好,又换了身干净衣裳,才让人给徐家送了个信儿。   徐国丈看到信上说可以赔钱,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却又犯起了难。   赔钱也好,可是……他们到底要赔多少呢?   让人问了一声徐温筝,徐温筝也不知道,就大概说道:“父亲拿了宫里多少银子,至少也要翻倍的赔偿吧?”   为了表示自己的一片孝心,她还将自己的嫁妆送回去了一箱子,美名其曰:要帮家里共渡难关。   徐家人还真就收了她的这一份好意,将全族人请来,让家家户户都拿银子出来。   徐家其他人哪里能有这么好说话?反对的声音那也是真不少。   “凭什么好处都被你们房拿了?这会儿需要出银子了,倒是想起咱们了?”   “就是!徐鹏清拿银子的时候可从来没想起咱们呀!”   “这银子也不是一星半点儿,那得多少呀!我们这些年也没什么进项,便是有这心也没这力啊!”   ……   徐国丈可不吃他们这套,直接打断了他们:“好了!”   纷纷扰扰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大伙儿这会儿都将视线落在了他身上,他身后便是祠堂,里边摆着徐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徐国丈的视线从他们所有人身上扫过,才冷哼一声开口说道:“让你们一个个出点银子都不乐意了?这些年你们敢说没沾过皇后的光?谁若是敢说这话,那便上前一步,你不想出银子,老夫也不怪你!”   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徐国丈又接着说道:“咱们整个徐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想必你们也清楚这一点……如今咱们若是给不了足够的银子,皇上可不会管咱们大房二房还是三房!在他老人家的眼中,我们通通都是徐家人!”   这番话说得成功让所有人都沉默了,他们是不想给银子,可若是情形已经威胁到他们的生命的时候,那也可以另当别论。   三房的一位老者开口问道:“咱们一家需要出多少?”   徐国丈看向了他,“三叔公,一家至少要出一万两银子。”   此话才刚说完,大伙儿顿时就炸了,“一万两?!怎么不去抢?!”   “我们哪儿来得这么多银子?!”   “不然还是让皇上将我等处置了吧!我们家真心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各房有厉害的,也有没出息的,让其中有些人家拿出一万两确实比较艰难。   可也有家中殷实的,此时也都跟着浑水摸鱼,想着能少出一些是一些。   三叔公想了想,伸手打断了大伙儿的议论,因着他年岁长,族里的人都很敬重他。   这会儿都乖巧地闭了嘴,就听三叔公说道:“想必有些人家拿出一万两确实很艰难,不然就五千两吧,大伙儿凑一凑还有些可能。”   徐国丈见他直接一开口就给砍了一半,顿时脸色就有些不愉,别说只是族里的一个三叔公了,就是他亲爹活过来都没这么大面子。   “三叔公,这怎么能行?一家五千两根本就凑不够啊!”徐国丈着急地说道。   三叔公拧着眉头,说道:“一家五千两,咱们这些人家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万两了,还不够还债的?你们家鹏清到底动用了多少银子?”   徐国丈不好说话了,三叔公见状又道:“再说了,这是你家惹出来的麻烦,你们该不会打着让大伙儿帮你们全部凑够的主意吧?这就有些不地道了啊!再怎么说,大头也得你们家出吧?”   徐国丈脸色有些难看,他确实一开始是想着让大伙儿帮他凑够的。   但现在看来族里的其他人看起来也没那么好糊弄,他也只好退后一步,冲着他们说道:“一家六千两吧!五千两真的凑不够。”   三叔公虽然还是有些不满,但此时也将话题抛给了他身边儿的其他人。   “一家六千两,你们觉得如何?”   有人反对,也有人赞成。   但最后为了不引火烧身,陆陆续续也都愿意给了。   徐国丈拿着凑够二十七万两,自己再添了三万两凑了个整,进宫去向皇上请罪了。   景孝帝看着面前的梨花木匣子,里边放着一叠银票,他也没拿起来数,两手背后斜睨了一眼徐国丈,问道:“徐大人,你这木匣子里头到底放了多少银票呀?”   徐国丈恭恭敬敬地站在殿中,两眼看着脚尖,根本不敢抬头。   听到他说起才一拱手,回答道:“回皇上的话,一共放了三十万两银票。”   景孝帝听了这话,突然轻笑了起来,让徐国丈的心一紧一紧的。   “徐大人,你猜那日徐贵人宫中那张床榻报了多少两银子?”景孝帝开口发问道。   徐国丈不知道,只能老老实实地摇了摇头,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不知。”   景孝帝的脸上挂着嘲讽的笑,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释道:“那张床榻徐鹏清报给内务府的是唐梨花木贵妃榻,一共五十四万两银子,呵呵……你如今拿着三十万两银票来,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徐国丈听他说到唐梨花木的时候,脸色就铁青了起来,额头上的汗珠也沁了出来,一滴一滴地顺着他的脸颊砸在了大理石地面上。   再等皇上说到五十四万两银子的时候,他彻底慌了。   一张床榻就这么多银子,这小兔崽子到底拿了宫里多少银子?! 第1330章 无价之宝   徐国丈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上,“皇上!臣不敢啊!”   景孝帝轻嗤一声,“徐大人若是不知要还多少银子,也无妨,朕让人帮你列了个清单。”   他刚说完,赵昌平就捧着托盘上来了,托盘上放着厚厚两本账簿。   这会儿徐国丈看着这账簿,一张脸都被汗水打湿,手心里也都是汗,实在没勇气伸手去拿。   景孝帝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开口催促道:“徐大人不打开看看吗?也好心里有个数。”   徐国丈这才哆哆嗦嗦地伸出手去,拿了一本账簿打了开来。   这一看,他差点没气晕过去。   账簿记得十分清楚,就连二两银子一个鸡蛋都记录在其中。   他粗略一看,他们徐家总共欠下了皇上三千二百多万两银子。   这……   他直接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等他再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居然在空中。   他吓了一跳,赶紧去看,才发现原来他正被四个小太监抬着从宫里走了出来。   对方见他醒了也没停下来,直接将人丢在了宫门口。   见他们要走,徐国丈赶紧叫住了一个,“六公公!”   小六子停了下来,转过身看他,徐国丈起身冲着小六子拱了拱手,问道:“六公公,不知皇上可有什么话交代给本官?”   小六子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并没有说话。   徐国丈会意,从自己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了过去,“劳烦六公公了。”   小六子接了过来,才清了清嗓子说道:“咱家仔细想了想,皇上还真有话说,说给大人您十五日筹钱,若是到期还凑不够,那……就别怪皇上他老人家不念君臣之情了。”   说完这番话,小六子再没给徐国丈一个眼神,直接抬脚走了。   徐国丈一人失魂落魄地上了停在宫门口的马车,底下的人不知皇上怎么说,这会儿也不敢胡乱开口劝。   等徐国丈回了府上,徐老夫人在屋子里早就急得团团转了,见他回来了,急忙迎了上去,问道:“老爷,如何了?皇上可答应放了鹏清?”   徐国丈红着眼睛,将手上捏了一路的账簿丢在了桌子上,一言不发。   徐老夫人看着他的神态,就知道事情应当没有那么轻易解决。   她将账簿拿起来翻看了几页,最后也神色大变,“这……是怎么回事?”   徐国丈叹了口气,仿佛一瞬间又老了十几岁,“逆子,逆子啊!祖宗的家业这是要被他败光啊!”   徐老夫人拧着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过,就听她说道:“鹏清怎么可能欠下这么多银钱?三千多万两,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他哪儿有这样大的胆子?不行,我得去找鹏清问问去,我不信他真的动了宫里这么多银子。”   若是他真的动了宫里这么多银子,而宫里这时候才发现,那就说明宫里也是有问题的。   她作势就要出门,就被徐国丈叫住,“回来!给老子滚回来!”   徐老夫人停下脚步,脸上也是一脸急色,“我若是不去问清楚,咱们鹏清不就冤枉了吗?!”   徐国丈气得不行,“我看你是舒服日子过得久了!连宫里起码的规矩都不知道了!那是皇上!跟谁讲理都不能跟天家讲理!”   徐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更急了,“那怎么办?真要将这三千多万两赔给皇上吗?!”   徐国丈苦笑一声,“什么真的假的,皇上既然开口了,便是要定了这三千二百多万两!无论真假,都得给他凑够了!”   “这……”徐老夫人扶着太师椅的扶手,跌坐在了椅子上。   “你还是没看明白啊!皇上这是让咱们自己选!这三千二百多万两买得是咱们整个徐家的命啊!”徐国丈糊涂了一辈子,临到这时候了,居然清醒了。   “可是……咱们哪儿来得这三千二百多万两啊?”徐老夫人苦笑一声。   自家家底多少,她心里大致还是清楚的。   徐国丈想了想,说道:“再将其他人都请过来,再商议商议。”   这回他先领着所有人祭祖,祠堂里烟熏火燎的。   “今儿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儿,我也给大伙儿一个说辞。前些时候我家鹏清被皇上拿了去大理寺,原本我以为几十万两银子足够赔了,可今儿我进宫皇上却给我了一个账簿……”   底下的人神色各异,有若有所思的,也有不忿的,就听徐国丈又接着说道:“依着老夫对鹏清的了解,那孩子中庸,没那么大胆子。然这三千二百多万两既然是皇上开口了,那么到底是真是假都不重要了,咱们必须要给他拿出来才行。”   “叔!你说得好听,这么多银子,咱们怎么凑啊!打死我都拿不出来。”   “是啊!”   徐国丈面对着祖宗牌位跪着,开口说道:“你们还没看明白啊!皇上这是早就想对付咱们徐家了!先有皇后,再有鹏清,这都不过是导火索罢了!”   三叔公也跟着开口,“皇上早就动了收拾咱们徐家的心思,也亏得这些年咱们徐家夹着尾巴做人,这样他也不肯放过咱们吗?”   “到底能不能那处三千二百万两银子不要紧,皇上就想看到咱们倾尽家财,落入泥土之中!”又一老者说道。   徐国丈叹了口气,“接下来就要大伙儿选了,命重要还是银子重要?”   他给地上的火盆里又丢了一把纸钱,说道:“若是觉得银子重要的,那便可以逃了,但是能不能出得了京城都不好说。”   “老夫今儿多烧些纸钱,兴许等咱们下去就能用得着了。”   ……   突逢如此变故,所有人都沉默了。   徐国丈也没非要他们今日就给个说法,只说让大伙儿回去仔细想想。   这日他回到家中,便让人将自家祖宅挂出去卖了。   家中值钱的玩意儿也全都送去了当铺,多少能换些银子回来。   徐老夫人拦着他,“典当东西就算了,怎的连祖宅都卖了?咱们住哪儿啊?”   “呵呵……皇上就想看着咱们倾家荡产,你当这宅子还留得住?”   可即便是这样,也才连一千万两都没凑够。   就在他们火急火燎的时候,宫里头的徐贵人给送了封信回来。   “皇上说,若是这些银子您实在凑不够,不妨再仔细想想看看家中有没有什么无价之宝……” 第1331章 留个念想   “无价之宝?”徐国丈喃喃自语,陷入了沉思。   一旁的徐老夫人此时也开始琢磨了起来,无价之宝?家里还有什么好东西?   她想了半晌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最后只能将视线落在了徐国丈的身上。   徐国丈沉吟了许久,他还真想到点什么。   徐老夫人见他半晌也不吭声,顿时就有些着急了,赶紧追问道:“老爷,咱们府上还有什么无价之宝吗?”   徐国丈微微颔首,“我印象中,是有个好东西。早先时候府上有个楚国皇帝的字画,上头盖了传国玉玺的大印……”   徐老夫人一听传国玉玺,顿时就来了精神,“那画呢?”   传国玉玺在前朝的时候就丢了,那画便是再怎么拿不出手,只要盖了传国玉玺的大印,都是无价之宝。   徐国丈听了她的问话,直接叹了口气,脸上也惆怅了起来,“真没了法子,父亲他老人家很喜欢这副字画,当初他仙去的时候,就将那字画一并带去了。”   徐老夫人:“……”   这样的好东西埋了作甚?如今人都逼到头上了,他们能怎么办?莫非还真要去挖了自家祖坟不成?   这话徐老夫人可不敢乱说,徐国丈听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她。   她只能又将话题抛了回去,反问他,“老爷,那怎么要怎么办?这无价之宝拿不出来,咱们要怎么跟皇上交差啊?”   徐国丈叹了口气,思忖了许久,才说道:“既然如此,那只能动用最后一步棋子了。”   徐老夫人见他还有旁的法子,也稍稍放宽了心。   也没去问他说得最后一步棋子是怎么回事,左右她该尽的心都尽了,就连她陪嫁的嫁妆以及平日里佩戴的首饰,都被她卖了大半。   徐老夫人从徐国丈这里回了自己的院子,她前脚刚走,徐国丈后脚就将管家叫了进来。   “南边儿的生意收一收,看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再弄点银子过来。”   管家也知晓家里如今是碰上打难题了,便应了下来,立刻给南边儿飞鸽传书。   他们府上如今有不少人盯着,他命人悄悄出了城,才将信鸽传了过去。   南边儿那些商人为了搭上他们的线,平日里那可给了不少供奉。上一次江南的世家被皇上收拾了大半,那些商户没有什么能依靠的了,更是将他们徐家当成最后一颗救命的稻草。   徐国丈想尽办法,连威胁带画大饼的,最后也次不过凑了一千万两。   距离皇上画得坎儿,他们还差了一千多万两。   徐家旁支哪儿凑得了这么些银子?有的干脆破罐子破摔,趁着家里还有钱好好再去过两日纸醉金迷的好日子。   皇后娘娘这边儿也得知了徐家满世界筹钱的消息,她微微愣神,“怎的还用得着筹钱?徐温筝的脸面不好使了?”   冯嬷嬷笑了笑,“娘娘,估摸着这才是皇上真正的想法哩!”   三千多万两银子,都抵得上半个国库了,如今大夏朝常年打仗,国库空虚的很。   皇上收拾了徐家,岂不是给自己敛了许多财?还能落个好听点的名声。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你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可是三千多万两?家里凑得够吗?”   冯嬷嬷摇头,“奴婢也不清楚,只是听闻老爷连祖宅都卖了。”   说完,她又问道:“娘娘,您可要给府上送回去些许银子?”   “不必了,本宫那点私房,哪儿填的上这么大的窟窿啊!”   再说了,无论自己给不给银子,他们都不会念她的好。   倒不如再等些时候,等徐家真的山穷水尽的时候,再给他们一笔安置费。   徐国丈将家中能卖的都变卖了,最后也还是差了七百多万两。   他舍下老脸进宫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却避之不见。   他又只好转而去见皇上,痛哭流涕地求皇上再宽限他们些许时候。   皇上看他送来的两千五百多万两银子,估摸着也差不多了,这才下令抄家抵债!并且下令将他们徐家人全部贬去了岭南,且永世不得入京。   “原本按律当诛九族,然朕念在皇后以及徐家先祖的功绩,才饶你们性命!望你们好自为之。”   徐国丈这阵子为了筹钱费尽心思,如今听了皇上的圣旨,他反而松了口气。   可算是尘埃落定了。   徐家人原本还有人想藏私,被皇上这么一抄家,什么都没了。   一路上哭嚎声就没停过,倒是徐老夫人和她儿媳看起来淡定些许。   徐国丈从宫里出来就病了,这两日都是在马车上躺着度过的。   待到出了京城,徐老夫人才跟徐国丈说了,她在知晓要还三千多万两银子的时候,便缝了些许银票和银子在衣服的夹层,等去了岭南,这些东西好歹就够他们养老了。   徐家儿媳也说跟婆婆学着藏了些银子,徐国丈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可是没多久,他就又红了眼眶。   “我徐家显赫数百年,到了我手里却没落了,唉……鹏清什么时候回来?”   “据说已经在城外候着了。”   ……   让他们不知道的是,在城外候着的除了徐鹏清,还有另外一人。   冯嬷嬷将他们的马车拦了下来,将皇后娘娘命她送来的匣子递了进去。   “祝老爷夫人一路平安。”   徐国丈堵着气不想搭理她,原本按照他的性子,早就将冯嬷嬷撵走了。   可如今他们囊中羞涩,皇后肯定是来送银子的,他便是为了银子也得将这口气咽下来。   徐老夫人收下匣子,又给冯嬷嬷说道:“给你家主子带句话吧,她如今也一把年纪了,京里无人掣肘她,让她日后莫要多想,好好过日子,余生……怕是再没见面的机会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眸子微微眯起,不知是否是想起了晚娘幼时的模样,眼眶也有些红了。   世家女就是这宿命,她嫁入徐家,她的女儿嫁进宫里,这都是命中注定了的事。   她从荷包里取出来一个小巧的银镯子,递给了冯嬷嬷,“如今家里什么都没了,这镯子被我悄悄带出来了,是晚娘幼时戴着玩儿的,你拿回去给她,也算是个念想。” 第1332章 术业有专攻   冯嬷嬷没有多说话,只冲着她行了一礼,便退下了。   在十里亭不远处还停着另外一辆青色的马车,冯嬷嬷步履匆匆地走到马车前,立刻就有人搀扶着她上了马车。   她掀起帘子看了一眼,就看到了皇后娘娘两眼似乎有些失神,不知是想到什么了。   她将手里的小银镯子递给了皇后娘娘,“娘娘,老夫人说这是您幼时用过的小玩意儿,让您留着当个念想。”   皇后娘娘接过来看了看,突然笑了起来。   冯嬷嬷不明所以,思忖了片刻,最后还是问道:“娘娘,您真的不要去送送他们吗?”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罢了,不去了。”   谁都不是无情之人,只是那份情,一点一点的被消磨殆尽了。   就拿这个银镯子来说,当初她出世,府上的长辈嫌弃她是个女子,不能支应门庭,连带着对她母亲脸色都差了不少。在她满月的时候,府上老祖宗派人送了这么一对银镯子,就连镯子上的小吊坠都是意味着多子多福的莲蓬。   而后来,徐鹏清出生,府上送了赤金长命锁、一对金镯子以及一柄金如意。   “见了会心软,却也没有旁的法子,不如不见。如今至少知道他们都还好好活着,就足够了。”   依着她对父亲母亲的了解,他们肯定还偷偷藏了银子,再加上她方才送得那些,足够他们余生吃喝不愁,当个富贵闲人。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冯嬷嬷也感慨了一句。   皇后娘娘笑了笑,说道:“人上了年纪就会格外容易心软,皇上也是,按着他从前,哪里还能给留下活路。”   冯嬷嬷点头,“兴许皇上也是看在您的面子上呢?”   皇后娘娘又笑了,笑得格外讽刺,“本宫如今哪儿还有面子?算了算了,如今宫里也没甚大事,让人回去给皇上送个信儿,就说本宫要去慈安寺静养。”   她才懒得管他后宫里的那一堆烂摊子,让他自己头疼吧。   而皇上得知了皇后娘娘执意要去慈安寺清修的事儿,也摸了摸鼻子,没多说什么。   她家里的钱财都被他掏空充盈国库了,还不准人心情不好了?   皇上叹了口气,“你说说那徐家,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朕都暗示他们了,可以拿无价之宝来抵债,怎么他们宁愿受死也不肯拿出来呢?”   赵昌平便是没有看法,这时候也得憋出些看法来,就急忙说道:“皇上,兴许是他们实在拿不出来呢?”   “拿不出来?为何?从徐家抄家出来的东西都清点完了吗?有那副字画吗?”景孝帝追问道。   赵昌平摇头,“回皇上的话,奴才第一时间就让人去寻了,当真没这东西。”   皇上有些犯愁,“朕当真想瞧瞧那传国玉玺长什么模样,实在不行,咱们也让人刻一个。这个徐家当真是个败家子,这样的好东西,怎么就让他们弄丢了呢?”   赵昌平也跟着叹了口气,说道:“皇上,不然……咱们派人去打听打听?”   景孝帝皱眉,“打听?又该去何处打听呢?”   不过他很快就有了法子,一拍椅子扶手说道:“对了!把国师给朕请进宫来!”   道士不是可以用小壬六和梅花找东西吗?将他叫进来算一算,不就知道了?   郭若无进宫了,可在景孝帝提出这个请求的时候,他却连眉头都没抬一下,就拒绝了。   “皇上,术业有专攻,臣找不出这东西。”   景孝帝眉头紧皱,“连你也找不到?”   郭若无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就只是摇了摇头。   那东西他大致已经知道在何处了,但却不能说,这要是让皇上找到了,可是要坏了他的功德的。   景孝帝有些失望,但也没为难他,让他下去了。   “国师一句术业有专攻倒是提醒了朕!赵昌平,去将天牢里的那两个江洋大盗给朕带来!”   这两个江洋大盗可不是寻常人,他们干得也不是寻常小偷小摸的勾当。   他们都是来宫里偷国宝的时候,被人抓到的。   皇上还没处死他们,这会儿正好派上了用场。   他将这两人带来过来,跟他们说,谁能替他找到那副千里江山图,他就免了谁的死罪!   两人也没想到居然还能绝处逢生,顿时脸上一阵欣喜。   皇上看了一眼赵昌平,赵昌平拿了个托盘走了上来。   托盘里放着两枚药丸,就听皇上说道:“这药丸只有一年的时效,若是你们能在一年之内找到千里江山图来交给朕,朕给他解药!若是找不来,那这一年便是你们最后的活头了。”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拿起托盘上的药丸咽了下去。   吃了至少还能活一年,不吃!只怕活不到秋后啊!   该如何抉择,他们心里门儿清。   等从皇宫出来之后,两人互相拱了拱手,“日后你我兄弟二人就各凭本事了!”   “命都是自己挣出来的,若是我先找到那图,还望兄弟海涵!”   “呵呵,等你先找到再说吧!”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便开始各自较劲,互相对视了许久,才收回视线各奔东西了。   吴锡元也不知道从何处听说了这个说法,眉头逐渐皱了起来。   旁人兴许不知道,但他却是明白的。   那千里江山图早就给皇后娘娘的祖父,原先的老徐大人当了陪葬了!   上辈子在穆宗元登基之后的第五年,千里江山图横空出世,在江南被人炒成了天价,送进宫献给了皇上。   皇上原先还挺喜欢这画,时不时拿出来临摹。   可后来不知谁又将这画是从老徐大人的墓里偷盗出来的事儿捅了出来。皇上觉得晦气,顿时大怒,将这画作付之一炬。   当然,至于他烧得到底是不是真迹,那就没人知晓了。   景孝帝如今是越发的难以捉摸了,连江洋大盗都派出来了,就好像在他手上根本没有无用之人。   但那两位江洋大盗都不是单纯的偷东西那么简单,身上可都背着人命的!就这么放出去了? 第1333章 越作死越不会死   吴锡元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大理寺找章大人商议,却没想到半途就碰上了王启英。   王启英见到吴锡元也并没有多意外,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明白了对方所想。   两人也没多说话,并肩进了大理寺的大门。   “章老哥!你得赶紧想法子啊!”王启英才刚看到章鲁,就毫不客气地说道。   章鲁也叹了口气,说道:“可他们是皇上亲自放出去的人,咱们怎么办?也不能给人抓回来啊!”   吴锡元皱着眉头说道:“章大人,想必您也是知道的,那两个江洋大盗可都是亡命之徒,身上都背着人命的……”   章鲁愁容满面,“吴大人,您说得下官都懂,咱们得赶紧想想有没有什么万全之策?”   吴锡元来的路上早就想好了,就说道:“章大人,咱们派人跟着他们,也不干涉他们做事,只是为了防止他们为非作歹,您觉得可行否?”   章鲁的脸上更是为难了,“吴大人,您这法子虽说不错……可问题是……咱们这些捕快的本事有限,而那两位无论是藏匿还是身法都很有过人之处。当初若不是他们偷到了皇上宫里,只怕咱们的人也根本抓不到他们。”   吴锡元和王启英两人都面露难色,最后吴锡元突然想到了桃林医仙。   这人身法了得,如今为了陶然还赖在他们府上呢!   不知道让他去做此事,他会不会应允。   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突然外头一个侍卫就冲了进来,对着章鲁行了一礼,“大人,属下有要事禀报!”   章鲁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了,直接开口道:“说!”   “太子殿下派人追出城了,俨然是冲着那两个江洋大盗离去的方向追过去的。”   吴锡元突然一愣,紧接着便想明白了。   他怎么忘了这一茬了,穆紹翎也是重生回来的,他自然也知道那副《千里江山图》在何处,看样子他是打算阻止了。   章鲁和王启英两人都松了一口气,就听章鲁摸着胡须赞叹道:“不错不错,太子殿下果然有担当。”   王启英也跟着点头,“对,这事儿既然有太子殿下出面,咱们也就用不着发愁了。”   章鲁十分赞同,见状便说道:“王老弟,吴大人,你们来得正好……”   他才一开口,王启英就明白了他的意思,急忙抢先一步说道:“章老哥,我今儿还有些急事,先走一步。”   吴锡元见状也明白了过来,唯恐走得晚了被抓壮丁,也赶紧说道:“章大人,我那通政司积压了不少案子,不知您这边儿人手可还够用?能否匀本官两个人?”   章鲁:“……”   等着吴锡元和王启英出了大理寺的门,两人才互相对视了一眼,乐了。   倒也不是他们不愿意帮章大人,实在是一旦出手就没完没了了。   章大人见他们能帮着破案,只恨不得将从前堆积了几百年的陈年旧案都翻出来给他清算了。   章大人无疑是他们见过的所有大人当中顶顶负责的一位,然而……他们却吃不消啊!   王启英说道:“锡元,我妹子这几日身子可还好?”   吴锡元点头,“一切都好,每日都去太医署当值,还干劲十足呢!”   王启英听了也放了心,就说道:“我们府上这几日得了些橘子,待会儿让人给你们府上送一些过去,据说妇人有了身孕都喜欢吃这东西。”   吴锡元也没跟他客气,应了下来,还冲着他拱了拱手,“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自家人,客气啥?”   ……   两人说有要事在身也不是虚词,只随便说了两句,便分道扬镳了。   吴锡元一开始只当太子派人是去跟着那两个江洋大盗,然而没想到才过去了不到一日,他就将人抓了回来。   亲自去面见了皇上,皇上得知他将人抓了回来,也觉得被下了脸面,脸色很是难看。   可谁知道,他在见了穆紹翎之后,却发现穆紹翎的脸色比他的还要难看!   “老三!你如今真是翅膀硬了!居然敢阻拦朕!”他冷声怒斥道。   若是旁人兴许就怕了,但这回他面对的是破罐子破摔的穆紹翎,“父皇!儿臣若是不阻拦你!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拦你?!君子取之有道!您如今为了副《千里江山图》连歪门邪道都学会了吗?!”   景孝帝被他凶得先是一愣,而后不甘示弱地说道:“歪门邪道?有你这么跟朕说话的吗?!穆紹翎!你可莫要忘了,你这太子之位还是朕一手定夺的!”   我可谢谢您嘞!   穆紹翎直接说道:“若是儿臣能劝阻您不做错事,这太子之位便是让给其他兄弟也罢!”   景孝帝:“……”   这东西是能说让就让的吗?   穆紹翎又接着说道:“《千里江山图》不出意外应当被他们几个老祖宗拿去当陪葬了!您莫不是为了此物,还要掘人家祖坟不成?徐家人再不是东西,徐家祖上跟着高祖开疆辟土立下汗马功劳不假!母后跟您夫妻几十载,照顾您的饮食起居,替您掌管后宫也不假!您若是做下此事!又该如何跟天下人交代?!”   景孝帝一愣,他以为那图只是被卖了呢,怎么还被拿去陪葬了?什么鬼东西!真够晦气的!   穆紹翎又接着道:“儿臣今日来,便是要将此事同您说清楚的!今日这两个江洋大盗,儿臣是拦定了!他们身上背负着人命,就这么贸贸然放出去,谁知道会不会又平添两条冤魂?!那千里江山图和儿臣您只能选一个!”   穆紹翎心想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想必他父皇应当也被气得不轻,他兴许还从未见过这么忤逆他的儿子,应当不会再让他当太子了吧?   真好!   然而……他还是高兴的太早了,景孝帝脸色虽然不好看,但到底还是冲着穆紹翎摆了摆手,“罢了,你下去吧!此事下不为例!”   穆紹翎:“?”   他父皇这是什么意思?是选了他?不要千里江山图了?   可是……他不是一直想要那个盖了传国玉玺大印的字画吗? 第1334章 老头子嫌它晦气   穆紹翎从勤政殿里出来的时候,人还有些糊涂。   一旁的赵昌平冲着他比了个大拇指,若不是有太子拦着,只怕皇上日后要越来越离谱了。   穆紹翎心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憋屈,他索性什么都不管,直接下令让人将这两个江洋大盗给关去了大牢。   然后转身回了东宫,他想不明白了,还是回去跟怡儿商量商量,看看父皇如今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景孝帝看着赵昌平回来了,神色却已经轻松了下来,他乐呵呵地问道:“人送走了?”   赵昌平含笑点了点头,“送走了。”   就听到景孝帝欣慰地道:“不错啊,朕果真没有看错人,老人为人正直,有勇有谋,可堪大任。”   赵昌平顺着他的话说道:“皇上圣明!”   穆紹翎还不知道这一出,若是他知道的话,今儿他兴许就不会在皇上面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   他跟苏怡商量了一番,最后得出结论,兴许皇上还真就醒悟了呢?   然而第二日他去慈安寺,将此事说给皇后娘娘听,皇后娘娘却轻笑一声,道出了实情,“那老头子怕是嫌那东西晦气了。”   人年纪越大就越怕死,皇上如今也是半截入土的人了,再拿了死人陪葬的物件儿,自然多少觉得有些晦气。   不得不说,最了解他的人还是她的发妻。皇后娘娘随便一句话,就猜透了他的心思。   穆紹翎仔细往他父皇近来这些神奇的想法上靠了靠,忽然也觉得他母后说的有几分道理。   穆宗元也在一旁乖巧点头,“三哥,还是您厉害,恐怕整个大夏朝也就您敢劝父皇了!”   穆紹翎不以为然,他为什么敢?还不是他无欲无求?又仗着父皇不会将他杀之而后快,才这么为所欲为。   他若是真的想坐稳太子这个位子,只怕今日就不敢那样跟父皇说话了。   他一听穆宗元说话,心中就一阵郁闷。   分明是他替穆宗元在受苦受累,凭什么这小子可以在慈安寺度假?   对!就是度假!别以为他没闻出来这小子身上烧烤烟熏火燎的味道。   他越想心中就越是憋屈,便看了一眼坐在皇后娘娘身边,一副乖巧模样的穆宗元,同他说道:“宗元,这次回去你同我一道,母后便让二哥和四弟照看。”   穆宗元一愣,他此时已经有些乐不思蜀了,在宫里哪儿有在慈安寺好玩?   那小沙弥跟他踢毽子从来不嫌他烦,哪儿跟三嫂似的,每次都应付小孩。   “为甚啊?三哥。”穆宗元有些不情愿。   穆紹翎却铁了心了,“三哥有事需要你帮忙。”   他说着话的时候,脸色很是郑重,还真让人以为他遇上什么难事了呢!   可在场的人心里头都明白,穆宗元才是个小孩子,有什么忙需要这么个小孩子去帮呢?   穆宗元还没说话,皇后娘娘便先开口护着了,“老五还小呢!能帮得上你什么吗?若是你真遇上什么难事,不若说出来给母后听听?母后替你想想法子。”   穆紹翎:“……”   他忽然就意识到了慈母多败儿这一词的精髓,老五这才来陪了皇后娘娘几日?这就护上了?   见着穆紹翎没有说话,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不若让老二随你回去吧,老二年岁大一些,真有什么难事儿也能帮得上忙。”   醇王都无所谓,他不比穆宗元,小小年纪还没见识过外头的花花世界,才会觉得寺里好玩。   他在这儿待着其实挺无趣的,也就每日去山上烧烤的时候觉得不错。   穆紹翎看了一眼醇王,忽然觉得也行。   多少是个壮丁不是?先试试看好不好用,若是他帮不上什么忙,别给皇后娘娘送回来,再换了老四去。   如此过些时日,老五……也该长大了。   醇王跟着穆紹翎回去的时候,还不知道自己即将面临的是什么。   等穆紹翎将他带去东宫,还给他收拾了个院子出来,他还纳闷了。   真没想到他想了十几年的东宫,居然以这种方式住进来了。   穆紹翎好吃好喝地招待了他,还告诉他今儿早些睡,明日要早起,却唯独没有告诉他早起要做什么?   醇王在思索中睡了过去,第二日卯时未到,便有小太监也敲门了。   天地良心,醇王已经好些年没起过这么早了。   特别是在外出开府之后,真就是每日睡到自然醒。   这些时日在慈安寺给母后侍疾,母后起得也晚,他只需辰时过去就是了。   今日起得这样早,他还有些迷糊。   可随后小宫女便送了热水过来,让他洗漱,他还没动弹,他家老三就来了。   穆紹翎站在门口看着他洗漱干净,才说道:“二哥,换上朝服。”   醇王一愣,“我……没带来。”   他的朝服从做好就没穿过两回,也就逢年过节进宫吃饭的时候穿一下。   然而穆紹翎早有准备,就说道:“无妨,我已经让人给你备好了。”   醇王感觉自己就跟个木头人似的,任由小太监们摆布着,换好了朝服。   他跟着穆紹翎一同站在了朝堂之后,整个人还感觉自己跟做梦似的。   老三到底要让他干什么啊?莫不是怕父皇在朝堂上训斥他,才拉了自己过来好帮他吸引火力?   他心中有些好笑,父皇原本就不喜欢自己,自己都当了二十多年的透明人了,就是拉了自己过来又有什么用?   皇上和群臣看到太子身边儿的醇王,也都有些奇怪,怎么好端端的,醇王也跟着太子一起来上朝了?   昨儿太子将皇上派出去的人追了回来,这不就是下了皇上的面子吗?   其他人可不知道皇上派了谁去做什么,只知道太子下了皇上的面子,让皇上很是气愤。   今儿还不知道皇上要怎么收拾他呢!   有人忐忑,有人解气。   太子比起皇上算是讲道理许多,至少比皇上更像是一个明君。   而生太子气的人,大多是被太子收拾过的,敢怒不敢言。   这会儿所有人等看着他们父子两人的表现,却发现人家父子二人神色平平,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 第1335章 这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景孝帝就像没事儿人似的,看了一眼赵昌平。   赵昌平会意,走出来扬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底下就有那些正直的不怎么看人脸色行事的耿直人出来说话了,“皇上,臣有事启奏!”   醇王站在太子身后,悄悄打了个哈欠,心中突然悟了。   他家三弟是不是怕自己跟他争这个储君的位子?特地带自己来上朝,好让自己心里明白,自己压根就不是那块料?   好吧,他现在明白了。别说其他的了,就是让他跟他父皇一样日日上朝,他恐怕都坚持不下来。   早朝的议事对醇王来说就如同魔音灌耳,他努力遏制着自己的昏昏欲睡的神经,偷偷打了无数次哈欠,才可算是熬到了散朝。   他松了一口气,跟着太子一并出了太和殿,落后他半步悄悄问道:“三弟,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你不是说要让我帮什么忙?”   他只想着赶紧帮完忙,让他再重新回慈安寺跟他兄弟几个吃喝玩乐也挺好的。   跟太子的生活相比,慈安寺的日子已经算是神仙过的日子了。   穆紹翎抬脚朝着前边儿走去,也没有看她,就只是说道:“咱们这就要去了,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醇王想了一路老三要他帮什么忙,可是他做梦也没想到老三居然将他带到了书房,然后指着一堆半人高的奏折告诉他,“二哥,这些都是你今儿要看的。”   醇王:“?”   “老三,你是不是说错了?这些奏折今儿一日就要看完?”醇王再次确认了一番。   穆紹翎微微颔首,“对,今日必须看完,明日又会有新的奏折送过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儿朝着自己的那一堆走去,边走还边暴躁地说道:“有些人真的很闲,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上个折子,真是耽误事儿!”   醇王:“……”   他现在开始明白,为何人人常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从前他只当坐上那个位子就有无上的权力,但是今儿他才明白了,等真的坐上那个位子的时候,等着他的可不止权力,还有与之而来的责任。   上朝看奏折只是其中一件部分,若是老三让他做这些,只是想让自己打消跟他争夺皇位的念头!那不得不说,他成功了!他现在对皇位一丁点儿的兴趣都没有!这种事儿还是能者上位吧!他自觉不行!   穆紹翎都看了一份儿奏折了,一抬头看到醇王还站在原地。他便停下动作,问了一句,“二哥,你怎么还不看?可是担心有拿不准的地儿?无妨,拿不准的地方咱们可以共同商议,你将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随便打发了就是。”   醇王神色十分为难,他冲着穆紹翎拱了拱手,说道:“老三啊,这……我从未批过奏折啊,恐怕帮不上你什么忙了,不然我就先……回去了?”   穆紹翎脸色一变,好不容易才了抓来的壮丁,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他走了?   “不可!”   他起身走了过来,“无妨,二哥,你过来些,我教你!”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醇王也不好再拒绝,就只好来到了案几前,听着穆紹翎说道:   “你看这个,没什么大事儿,就写个已阅。”   “这个说丰县半月前夜夜听到小儿啼哭,便让县令去当地安抚百姓,再顺便探明究竟。”   ……   穆紹翎说了几个之后,头一抬看向了醇王,问道:“二哥会了否?”   醇王愣了片刻,才眯着眸子,嘶了一口气,不大自信地说道:“应当是懂了。”   穆紹翎明显也松了一口气,伸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说道:“无妨的,你拿捏不准的拿来问我就是。”   醇王应了下来,穆紹翎也回到了自己的位子上。   兄弟两人再没有任何交谈,就自己改着自己的奏折,只有不大好定夺的事儿才拿去问穆紹翎一声。   关怀远在一旁伺候,瞧着时候差不多了,再给他们添上热水。   这气氛真有些像幼时他们兄弟一起在太傅那里读书的时候,他们都不受宠,写不写夫子留的课业都没关系。不受宠的皇子,根本不会有人注意这些。   但是现在的醇王心里却十分庆幸,幸好当初练字的时候他是好好练了的,不然这会儿还真是帮不上太子什么忙了。   就在两人奋笔疾书的时候,书房的门“唰”地一下被人从外头推开了。   醇王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他帮太子批阅奏折被父皇给发现了,除了父皇还有谁敢擅自闯进太子的书房?   然而他抬头看去,却发现逆光走来的居然是……   “怡儿!”他三弟的反应比他还快。   醇王也跟着叫了一声,“弟妹。”   苏怡看到醇王在此处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冲着他微微屈膝行礼,才走到另外一张空着的案几前坐了下来。   “今儿宫里的采买来晨会,耽误了一会儿,才来晚了。”说着话,她也拿起一笔翻开一本奏折批阅了起来。   那动作十分自然,就像是已经做了无数次一般。   醇王看了一愣,心里头也明白了,原来从前都是弟妹帮着老三批阅奏折的。   这样一想他就更头大了,他们三个人都一人分了半人高的奏折,那若是只有一个人呢?还不得废寝忘食的才能看完?   就听穆紹翎又说道:“等这两日我就去找父皇将负责内务的人定下来,总是让你操持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苏怡连忙赞同地点头,可不就是嘛!从前她无聊的每日等着人来寻她玩儿,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忙到足不点地了。   什么踢毽子荡秋千?仿佛都已经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醇王就这样硬生生陪着他们夫妻两人一起看了一整日的奏折,也就中午吃过饭,让他小憩了半个时辰。   醇王以为这样的日子顶多一日就过去了,没想到第二日一早,叫醒他的依旧是他三弟……   醇王盘腿坐在床上,被子被他抱在怀里,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   他们该不会不放自己走了吧? 第1336章 抓个壮丁   等再一次从太和殿散了朝出来,来到了太子的书房,醇王忍了又忍,最后实在没忍住,决定还是问个究竟。   “三弟,我这回来给你帮忙,要帮多久?”   穆紹翎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么这就累了?才过去一日?!他过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快一年了!这都是什么人间疾苦。   他笑了笑,冲着醇王说道:“二哥,既然是来帮忙的,没有忙完,怎么能走呢?”   醇王惊得瞪大了眼睛,他看着案几上又多出来的半人高的奏折,忍不住开始怀疑人生。   “老三,这么多奏折,咱们怎么看得完啊?”   穆紹翎反正铁了心不放人,昨儿二哥批阅的奏折他看了,中规中矩没什么大毛病,倒也能帮得上忙。   有他帮忙,他们夫妻二人还能早些回去一会儿,不然还又得忙活呢!   听了醇王的问话,他笑了笑说道:“咱们慢慢看,总有看完的时候呢!”   醇王只能又想旁的法子,“老三,算算时日我已经有大半个月未曾见过你二嫂了。”   穆紹翎点了点头,“二哥,无妨,我这就让人将二嫂接进宫来。”   醇王:“……”   真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现在他算是看明白了,老三压根就不会放他走的。   但是想必他的王妃不用来批阅奏折,太子还不至于荒唐到这地步。   然而……到底是他想岔了。   不能批阅奏折,自然还有旁的用处。   原本让苏怡头疼的那些采买的事儿,她先带着醇王妃干了两日,醇王妃到底也是操持过一个王府的人物,不过两日便上手了。   苏怡瞧着她做得还不错,就将这些琐事一股脑都推给她来办了。   他们夫妻两人的小动作当然瞒不过皇上的眼睛,赵昌平有些担忧,让醇王和太子妃插手朝堂之事,又让醇王妃来管后宫琐事?这样真的不会触及皇上的霉头吗?   他一边儿眉头紧锁,另一边儿赶紧悄悄用余光看了一眼皇上。   却发现皇上的脸上居然诡异地绽放着笑容,他着实有些看不懂了。   然而皇上也没让他疑惑太久,就听他笑了笑,说道:“如此也让这些小子好生看看他们的父皇是多么的能干!他们需要这么多人做的事儿,都是朕一个人做好的!”   赵昌平:“……”   皇上说得不假,从前那些奏折确实都是他一个人批阅的,也正是因为如此,如今才刚刚立了太子,他就迫不及待地将监国的事儿交给太子去办了。   “皇上英明神武!天神下凡,自当是不一样的!”好听话赵昌平几乎是信手拈来。   皇上被他哄得哈哈大笑,也没管那些奏折的事儿。   不管是谁批阅的,只要不是他批就好,只要没出事儿谁批都行,等真的出了事儿,再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醇王夫妇每日回去都累得筋疲力尽,夫妻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是苦笑。   醇王妃也问道:“王爷,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府啊?”   虽然她们不在府上,府上的一切也都会被管家打点的井井有条,但不管怎么说,在自个儿府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醇王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你当本王不想回吗?本王也想回啊!”   府上还有他的三房小妾,左拥右抱的滋味不比批阅奏折美吗?   醇王妃也不知道宫里现在是怎么了?他们夫妻两个本来就不受重视,如今却被叫进宫处理后宫事宜?   多少有些离谱了。   醇王坐在榻上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说道:“不行,得想法子将老四也叫回来。母后那里有老五一个人陪着就行了,多个人多个帮手。老四帮着我们批阅奏折,静王妃就帮着你协理后宫。”   醇王妃虽然觉得这样有些不地道,但是……   她点了点头,“不错,是个好法子。”   醇王第二日一早就将此事告知了穆紹翎,穆紹翎听了也十分赞同,“二哥果真聪慧,既然如此,那今日你便不用批阅奏折了,请老四的事儿便交给你去办。”   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将兄弟几个都得罪完吧?这回去请老四,说什么都得老二去!   醇王从宫里出来,上了马车,还隐隐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可等他请了静王回来,第二日一早面对着老四幽怨的神色,他忽然就明白了。   果然……他们这群人当中最适合当皇帝的还得是老三啊!他们其他人这脑子,哪儿玩得过他?   兄弟三人加个苏怡一起批阅奏折,确实要快许多,再也不用到黄昏,甚至晌午就够了。   居然还能空出来些时辰,大伙儿一起打马吊?   醇王妃自幼跟着家中父亲打马吊,手里的骰子比她府上的下人都要听话,打了两个时辰,算下来她倒成了最大赢家。   如此这般热闹的日子,对于他们兄弟几个也是从未有过的。   他们就连幼时都没这么和谐过,如今一旦无欲无求了,好像还真找回了几分兄弟情。   但他们也不是完完全全的无欲无求,他们现在只想出宫!并且这辈子都不想踏进来了!   穆紹翎趁着这几日,也在仔细琢磨,看看宫里这一堆烂摊子到底交给谁比较让人放心。   从前觉得老二太闲散,老四太内向,如今看来……好像还真是各有所长。   不然……大家还是这么混着,等老五长大吧?   静王夫妇和醇王夫妇先后进了东宫,并且再未出来过,大伙儿也不知道他们去做什么,也没人能打听出来。   还是吴锡元率先察觉了有些许异样,他每次递上去的奏折批阅的字迹都不大一样,处理方式也南辕北辙。   他拿着今日的奏折,微微发起了呆。   昨日钦天监递上奏折说是过些时日兴许有天狗食日,他的奏折上便是提议提前安抚百姓。   因为上一世天狗食日便引起了百姓惊慌,大夏朝一度有传闻说是天帝不满当今天子,才会做出警示。   伴随着谣言,还有几波起义,虽说都被镇压了,但也给大夏朝造成了不小的损失。   太子乃是重生之人,上一世也经历过此事,若是给自己批阅奏折的人是他,他绝对不会在上边只简单的写上“已阅”二字。 第1337章 多谢吴大人告知   吴锡元收到第一封奏折的回复时,就觉得有些蹊跷。   第二日上朝的时候,他还特意看了一眼穆紹翎,却发现穆紹翎看向他的时候并无什么异样。   甚至散朝之后便带着两位王爷离开了,他眉头紧皱,隐隐觉得哪儿不对劲。   是燕王忘记了上一世发生的事儿吗?   他持着疑惑的态度,再次写了一封奏折交了上去,这回收到的批复却是:子不语怪力乱神,不过是天象罢了。   吴锡元:“……”   他仔细对比了一下上次收到的批复,却发现这一次的批复自己又不大一样了。   吴锡元心中隐隐有了个猜测,估摸着应当是太子殿下拉着他的几个兄弟帮着批阅奏折了。   天狗食日确实算不上什么,以往朝廷碰上这种事儿都是等事后皇上下个罪己诏,然后去祭天罢了。   若不是因为吴锡元经过了上一世,此次他定然也不怎么会放在心上。   他不信邪,再次提交了一次奏折。   这次收到的又是“已阅”二字。   吴锡元:……   也不知道他这封奏折什么时候才能被穆紹翎看到,罢了,他还是亲自去同他说说吧!   等到第二日他们上完朝的时候,吴锡元叫住了先他一步带着两位王爷离去的穆紹翎。   “太子殿下!”   穆紹翎连带着醇王和静王都停下了脚步,穆紹翎这才回过头来看了一眼吴锡元,“吴大人,有何事?”   吴锡元急忙行礼,“殿下,臣有事同您商议。”   穆紹翎这才看了一眼站在他身边儿的醇王和静王,说道:“你二人先回去,我马上就回来。”   醇王和静王应了下来,兄弟二人先一步走了。   穆紹翎这才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您请说。”   吴锡元叹了口气,“殿下,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儿,就是听钦天监的大臣说过夜观天象,察觉过些时日兴许有天狗食日,便想着提醒您一声,早做安排才是。”   穆紹翎经他一提醒,突然也想起了这事儿。   上一世的天狗食日,他是记得的,只是不记得具体时间了。   这一世加上一世的记忆,足足有几十年,他的记忆已经有些凌乱了。   穆紹翎真心实意地冲着吴锡元道了声谢,“多谢吴大人告知!孤会安排妥当的。”   吴锡元看着他的神色变化,就猜到他已经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太子殿下客气了。”   吴锡元离去之后,穆紹翎原本想回东宫,可是想到如今朝中的官位还有许多空缺,他们的人手根本就不够用。   他决定亲自去找他父皇问一声,至少要给宫里重新定个采买,这样他的弟媳和嫂嫂才能空出手来帮着他家怡儿做一些旁的事儿。   景孝帝在见到穆紹翎之后,也有些奇怪,不是说他们兄弟几个这几日看奏折都看得挺好的吗?怎么好端端的又来找他了?   老三还是聪慧,他并没有找错人。当年他独自批阅奏折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给自己找几个帮手呢?   唉!只要一想,就悔不当初!   “老三,你来见朕是为了何事?”景孝帝问道。   穆紹翎一拱手,说道:“父皇,如今儿臣们人手不大够用,不然也不会累成这样,还请您再多封几个职位吧!”   景孝帝挑眉,“不够用?你是指什么方面的?”   穆紹翎不好说,就只说道:“至少要给宫里安排个采买吧?如今怡儿天天算这些鸡毛蒜皮的账,连梦里都在跟人讨价还价。”   景孝帝一听这话就笑了起来,“若不是为了怡儿,你是不是也不会来?”   穆紹翎撇了撇嘴,想说确实是这样。   其实他更想说的是内阁,内阁的大臣原本就是为了帮皇上分担公务而设立的,但是他们的内阁简直形同虚设。   提交给他的奏折几乎都是在粉饰太平,要不是因为穆紹翎从前经历过一辈子,这会儿指不定还真就被他们给糊弄过去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他后来才会把所有的奏折都弄到自己那里去亲自审阅,内阁的一杆大臣们,如今天天就是吃干饭的。   可内阁的那些大臣们资历又很老,很多人在朝为官的年岁甚至比他的岁数还要大。   穆紹翎一时半会儿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置他们,就只好先跟他父皇说起了采买之事。   先前儿这事儿都是徐鹏清干的,如今徐鹏清被贬,他们许久都没找到个合适的人选。   景孝帝听了他的话,也皱起了眉头,“好像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什么能人。”   穆紹翎又试探性地说道:“父皇,先前儿您不是给群臣重新考了一次吗?不然将那名单拿出来,咱们在里头挑一条?”   景孝帝想到那名单,脸色就不怎么好看。   虽然他确实有些偏心,但是那几个纨绔到底几斤几两他心里还是清楚的。   只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些他以为是国之栋梁的大臣,交上来的试卷却真真是让他一言难尽。   他没有多说话,只是示意赵昌平去书房将名单拿出来。   赵昌平顺着皇上的意思将名单递到了穆紹翎面前,穆紹翎接过面单,看到成绩排行第一的王启英,顿时心里就明白了。   他父皇那试卷绝对是掺了水的。   在看到第二名的吴锡元的时候,他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至少这名单也不是太离谱。   只能说王启英确实是他父皇心尖尖上的人物,感觉比他自个儿还要再受宠几分。   他只随意翻看了一下名单,就看到许多重臣的名字不在这份名单之上,他便抬头对着景孝帝说道:“父皇,莫要又要罢免许多官员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不错,在其位便要谋其职!咱们大夏朝的俸禄绝对不养闲人。”   穆紹翎一听这话顿时就更头疼了,“可这样的话,咱们的人手就更不够用了呀?”   景孝帝冷哼一声,丝毫不为所动,“怕什么?咱们大夏朝人才济济,还愁找不到个能干实事儿的人?你放心便是,朕心里自有打算。” 第1338章 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穆紹翎就知道会是这样,他也并没有觉得很失望,他来得时候便只想着让父皇给宫里安排个采买罢了。   他冲着景孝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说道:“父皇,有您坐镇儿臣自当放心,只是宫里的采买还是得先定下来了。”   景孝帝直接说道:“无妨,不过是些小事儿,你自个儿安排就好。你看谁心细,踏实肯干,便让他负责吧!”   穆紹翎:“……”   “那便让王启英去做吧!”   景孝帝想都没有多想,直接一口否定,“不行!王启英还有别的用处。”   穆紹翎沉默良久,也思索了许久,一直到从他父皇的宫里出来的时候,他也依然没想到什么。   最后想到吴大人是才中的状元,不过两年的时候,也不晓得他的同窗当中有没有可用之人。   他一开始的想法很简单,却没想到在见到吴锡元之后,吴锡元给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殿下,您猜我们府上的采买是如何做的?”吴锡元问道。   穆紹翎摇了摇头,他没想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我们府上的采买都是我夫人定下的,她派了两位管事来负责采买,每人负责一段时间的采买,轮班制。谁班上的开支若是有较大的出入,那便要仔细查查了。我夫人的做法虽说兴许也有什么漏洞,但却也是有借鉴之处的,一个人兴许不好管,但若是做成轮班制,管银子的和管账的不是同一人,兴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问题了。”   穆紹翎被他这么一提点,心中隐隐也有了想法。   采买当然不可能太多人,但确实可定两人,一正一副,互相监督。   但这定的两人也要好好选,最好是能互相牵制的,不让他们联合起来。   然后每个月再让内务查一次账,到时候哪里有问题就一目了然了。   他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多谢吴大人,您可有什么推荐的人选?”   吴锡元笑了笑,说出来一个让穆紹翎颇为意外的名字,就听吴锡元说道:“殿下,田祭酒或可用。”   穆紹翎一愣,而后想到了因着从前假静王的原因突然反水的田祭酒。   他虽说没有跟假静王同流合污到底,但到底也被边缘化了。   只是他到底一直在国子监,这次他父皇出的考题,他倒是还在名单当中。   田祭酒?能当这个采买?这可是个肥差啊!   穆紹翎略微一想,突然就明白了吴锡元的苦心,他哈哈一笑,冲着吴锡元一抱拳,“吴大人,孤知晓了!先走一步!”   他回去之后,直接就定了采买的人为田祭酒和魏参议,一个是静王的外家,一个醇王的外家。   就当是卖他们个好,也让醇王和静王好好给他做事。   这个名单一定,田家和魏家都是有些慌乱了。   徐家从前在那个位子上被皇上收拾了,如今又将他们弄到那个位置上,到底所图为何?   穆紹翎一定不知道他们都把这个采买的位子当成断头台了!   不过醇王和静王倒是不慌不忙,反正他们俩每天兢兢业业的批改奏折,老三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也没什么旁的心思。   他们两个的外家也不比徐家,被皇上边缘化了这么多年,还能蹦跶个什么出来?   田祭酒和魏参议一开始天天担惊受怕的,路上碰到个宫女都主动退后三步避让。   可是一直风平浪静了许久,他们担心的事儿一个都没发生,他们反倒还收获了额外的俸禄。   这日田祭酒碰上静王,他现在都不敢主动跟他这个外甥打招呼,就是因为先前儿那个假静王差点将他坑惨了,要不是他最后及时回头是岸,现在的静王八成都要见不到他这个舅舅了。   静王对着田祭酒行了一礼,唤了一声舅舅。   田祭酒乐呵呵地也回了一礼,就听静王问道:“舅舅,你那采买近来做得如何了?”   田祭酒笑着说道:“还不错呢!一开始我跟魏大人都不大会讲价,后来跟人学了两招,才发现讲价还是一门学问!从前我们都被人当冤大头了!”   静王瞧着他眉飞色舞的神色,也觉得这活儿让他做应当还算不错,悄悄松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本王便放心了。舅舅您日后跟魏大人好生相处,你二人莫要为了一丁点儿琐事置气……”   他苦口婆心地说着,一直等到他说完了,田祭酒才笑了起来,“那是自然,舅舅吃过的盐都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又怎会不知道这个?你什么时候得了空,记得来府上坐坐,前些日子林嘉还惦记着你呢!”   田林嘉如今正在国子监埋头苦学……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应当说他勤奋交友,整个国子监的学生都被他结交了个便。   包括从前的世家公子哥们,都跟他交往甚笃。   从前那些公子哥们最是看不上田林嘉这种纨绔,他们号称“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而田林嘉就是个跟王启英一样不学无术的。   可他为了跟这些人做朋友,每日跟他们一起读书习字,先甭管写得如何,至少态度是有了。   时不时再来一句,“小弟开悟的晚,还请兄台不吝赐教!”   无论是有人嘲讽他,还是训斥他,他都态度谦卑的应了下来。   久而久之,那些君子倒也不好意思了。   再加上他这人十分有趣儿,还很仗义,谁碰上个什么事儿,他都会替人两肋插刀。   如今去国子监问一声田林嘉,看看还有谁不知道的?   他才没空管他这个话都没说几句的表哥呢!相比他的静王表哥,唯一能让他惦记的可能也就只有他英子哥了。   而被他心心念念惦记着的英子哥,此时早苦逼的捧着圣上的密信去了江南一带。   圣上回京以后,还惦记着江南那边没处理完的铁锭子,便派了王启英去监工,当然这都是顺便的事儿。   他主要做的,当然还是……秋闱马上开始了,前次那边儿爆出了舞弊一事,如今再不能重蹈覆辙! 第1339章 你这不是玩我嘛   王启英的孩子才刚过了周岁礼,他自知皇上放他在京城一年,没有派他出去做事,已经算是给足了他面子了。   他要是再拒绝,多少有些不识好歹了。   前阵子他们考试的那次,成绩一直被皇上压着不放出来。   王启英现在心里多少有些猜测,皇上之所以这样压着不放出来,估摸着也是在等殿试之后。   到时候人才也有了,正是彻底来一次大换血的时候。   现在朝廷还需要运作,只能先留着这些人维持现状。   想到京城里的那些愚昧的大臣们,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考完这样久了,见皇上未曾提过此事,他们居然都以为此事不过是皇上弄出来吓唬人的。   法不责众,还能将所有没过的都处置了不成?   但是他们也不想想,皇上费了这么大的劲儿,甚至不惜将全国各地的试卷都送走到京城来,花费了这么多的人力物力,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拿轻放了?   瞧这模样,十有八九到了后头又来一招震惊大夏朝的事儿。   他为了早些回来陪他夫人和儿子,这回连马车都没坐,依旧一人一马,只冲江南而去。   跟着他一起去的还有李程季,他在考试当中也有出色表现。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是他心里清楚,当他拿到那张试卷的时候,他就已经赢了。   被皇上特意照顾的人,未来定然不会差。   他和王启英兄弟两个走南闯北的也许多次了,可是连着骑马赶路还是会很累。   他对着王启英说道:“英子!咱们为何不走水路?水路也没这么遭罪啊?”   王启英笑了笑,侧过脸调侃他,“这点苦都吃不了?能成什么大器?”   李程季哼了一声,“兄弟我本来也不想成大器啊!现在这样就满足了。”   王启英眼看着糊弄不过去了,才说道:“我晕船,不行吗?”   他本来是不晕船的,可是从扬州当卧底的那些年,一直都在船上度过的。   底层的船夫也没有单独的客房,大家都住在船底下,里头味道冲头,天知道他那些年到底是怎么忍下来的。   以至于他现在只是看到船,就两腿开始发软了。   李程季不可思议地看了他一眼,“英子,你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从前没听说过你有晕船的毛病啊?”   “才得的,你别多问了,等到了通州,咱们再上船。”   一直骑马过去到底没走水路方便,等他们两人一路骑过去,估计腿也要废了。   李程季看着王启英到了通州,真的准备了许多晕船的药物,还有一个鼻烟壶。   据说是他临走之前特意找九月要的,闻一下,提神醒脑。   “船到了!二位,给了银子就快上船!”一个长得尖嘴猴腮的男人冲着他们两人招呼道。   王启英看了他一眼,拉着自己的马准备上船,却被人拦了下来。   “唉!不行!这位少爷,你的马不能上去!”   船上有运输牲畜的,会给专门的价格,而王启英在之前已经给他们的马买了船票,说好会有人专门伺候。   可是谁知道这人,钱都收了,事儿却不给办了。   王启英眉头一皱,“为何不能上?我的马也是出过船票的!”   “非也非也,今日上船的人多,您的马要比寻常人多占四个人的位子。因此,您还得再多补三张船票!”这个尖嘴猴腮的男人笑着说道。   王启英指了指李程季的马,问道:“那他的呢?”   男人咧着嘴巴笑,露出了一口黄牙,“自然是一样的价了。”   王启英嗤笑一声,“真是笑话,莫非在你们船上,人是跟马住在一起的?”   男人笑了,“那倒也不是,只是这马占得地方多了,留给人的就少了。这位少爷,您看要补吗?船马上就要起航了。”   王启英看了一眼李程季,兄弟两人顿时达成共识。   他突然笑了起来,将这个男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爷走南闯北的,还是头一次碰上你这种没眼色的?看碟下菜?”   这男人脸上依旧挂着笑,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少爷,您瞧瞧您这话说的?小的哪儿敢看碟下菜,小的说得都是大实话,您也看到了,如今船上都坐得满满当当的了。”   王启英眉头一挑,“也罢,爷也不为难你,你将那银钱都给爷退了吧!爷坐不了你家的船,换一家就是!”   这男人急忙伸手拦他,“您看您呀,怎么说走就走了?小的瞧着您也不是个差钱的主,再者说来,您二位这马看着也是好马,不得小的们小心伺候着?”   王启英呵了一声,“若是要伺候我的马,怎的不提前说?还是说你才发现爷长得像冤大头?”   这男人急忙摆手,“不敢不敢!”   上次他们老大踢了铁板,让人直接连窝都端了,如今他们都规矩多了,就是多收一点点银子而已。   这两个人本来看起来也就像是个有钱人,他们应当也不在乎那几两银子。   从前被他们拦下来的人,基本上都给钱了。穷乡富路,几乎没人愿意在他乡跟人起冲突。   但这回就不一样了,他们碰上的不是别人,而是王启英。   王启英是谁,那可是个连天都能捅个窟窿的人。   他是不缺银子,但是他自个儿爱怎么用怎么用,用这种损招坐地起价?明显就是看不起他王某人!   “不敢!我瞧你敢的很呢!赶紧给爷们儿退钱!不然看我们怎么收拾你!”李程季也跟着说道。   他们两人本来就是练家子,如今比起两年前在苏家军中的时候,又年长了两岁,身量更长成了些许。   若不是通身的矜贵劲儿,只凭他俩的身板,应当没人敢敲竹杠。   可他们这些船家见的人也多了,一般这种贵公子都是绣花枕头,一个个都是大傻蛋,随便忽悠两句,兜里的银子就往外头蹦。   谁知道这回碰到的这两个,还真是不按照常理出牌。   “爷,钱都付了,哪儿有退回去的道理?您看,就是因为要拉您二位,我方才又拒绝了几个客人。如今船都要走了,您又说不去了?这不是玩儿我嘛!” 第1340章 找我小弟帮忙   王启英上去直接一把揪住他的领子,“你这是想赖账?”   这男人被他的气势有些吓到了,赶紧说道:“您……您别这样……”   周围的人也都慢慢靠了过来,男人这才稍稍有了些底气。   “您不补差价,这钱便是不能退给您了。”   王启英气笑了,直接一掌拍了过去,抬脚便踹。周围的人见状赶紧过来帮忙,王启英这才松手翻身上马,冲着那人说道:“那银子也不用退了!拿去看个大夫,爷赏了!”   见那些人拿着家伙什儿围了过来,李程季已经翻身上马,朝着他喊道:“英子,快走!”   王启英揪着马缰绳,翻身上马,朝着外头跑去。   他们两人的马都是大宛的好马,那碗大的马蹄踩下去,不死也得残。   两人跑去出的方向根本无人敢拦,其他人想追也追不上。   便啐了口唾沫,“算了算了,别追了,他们既然要坐船,迟早就还得回来。咱们在这里等着就是!”   王启英和李程季也没想到才出门没多久,两人便遇上了这等麻烦事儿。   “英子,咱们此番会不会耽误行程?”李程季问道。   王启英摇了摇头,“不会,咱们本就提前出发了几日,再加上还是骑马走的,比马车快了不少,放心吧!”   江南他可是去过的,很有经验了。   李程季想到码头的那伙人,眉头就又皱了起来,跟他说道:“那我们迟早还要走啊!”   王启英伸手在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程季,你莫不是忘了?咱俩是谁?只有咱俩欺负人的,哪儿有别人欺负咱的?你从前怎么仗势欺人的,你都忘了?”   李程季轻咳一声,“好汉不提当年勇。”   王启英嗤笑,“丢人,看爷带你找场子!”   “咱俩连个下人都没带,你怎么找场子?”李程季问道。   “这还不简单?找我小弟去!”王启英信口胡诌。   “你什么时候在通州还有小弟了?人脉可以啊!英子!”李程季很惊讶。   “等到了你就知道了。”王启英说道。   王启英牵着马在前头走,李程季老老实实跟在后边。   这两人无论是人还是马,都十分引人瞩目。   大伙儿几乎是一路目送着他去了知州府上,王启英到了知州府门前,拿起一旁的鼓槌便敲起了鸣冤鼓。   没多久,就有人来将他们带去了公堂之上。   王启英还不忘嘱咐道:“替爷看好马,丢了唯你们是问!”   衙役听着他这口气比他们家大人还像官腔,虽然想反驳,但却下意识地忍了下来,“是……”   王启英上了堂前,见到了坐在堂上的赵暮春,冲着他拱了拱手,“赵大人!”   赵暮春看到进来了两个很年轻的少爷,都样貌堂堂,却并未向他行跪拜大礼。   可见这两人应当是有功名在身上的,这么年轻就中了举人了吗?   他照例问道:“堂下何人?”   王启英没有说话,只是从自己的腰上解下来令牌,冲着一旁的衙役招了招手,示意他拿去给赵暮春看看。   李程季叹了口气,他这兄弟还真是将“仗势欺人”四个字诠释的淋漓尽致。   赵暮春见着堂下的人并未说话,只是给他送过来一个令牌。   他疑惑地接了过来,看着手中沉甸甸的金牌,上头四个大字“如朕亲临”。   赵暮春整个人都沉默了,他们通州怎么突然就开始受重视了?   不久前皇上才刚刚从此地微服私访,处置了褚英华一干人马。   可是谁知道,皇上刚走没多久,这又来了个如朕亲临?   这块牌子也让赵暮春明白来得这人是何许人也,年纪轻轻二十出头,手持金令牌,除了御前宠臣王启英王大人以外,还能有谁?!   他诚惶诚恐地捧着金令牌来到了王启英面前,就要跪下。   却被王启英一把扶了起来,“赵大人客气了,出门在外的,要低调行事。”   如此这般,堂审倒也不必了。   赵暮春恭恭敬敬地将王启英和李程季二人请进了内院,才冲着他们行了礼,“想必这位应当就是王启英王大人了吧?”   王启英微微颔首,他又看向了一旁的李程季,“这位……”   李程季也没让他瞎猜,直接一抱拳说道:“在下李程季!”   他虽然官坐得没王启英高,但是他却有一个能干的老子,谁也不敢小觑。   赵暮春看着这两位都有些羡慕,王广贤跟他一样都是个知州,但人家的儿子怎么就这么争气呢?   心里想着,嘴上却问道:“两位大人突然上门,还击了鸣冤鼓,可是在我通州遇上了什么事儿?”   赵暮春越想心里越凉,上次皇上来,出了那一茬,他差点就被收拾了。   最后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也兴许是还没来得及收拾他,就暂且将他放过了。   如今看样子这两位来通州也是遇上事儿了,也不知道事情闹得大不大,他的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   王启英微微颔首,脸上的笑也沉了下来。   他神情严肃的时候,还是有几分哄人的本事的。   “赵大人,本官今儿头一次来你们通州,便碰上见人下菜,坐地起价的?”   见赵暮春眸子越瞪越大,他才又接着说道:“原本涨价不买就是了,没想到给出去的银子还不退?我等若不是有这两匹好马,只怕今儿也不能全须全尾的来见您了。”   赵暮春眉头紧皱,试探性地问道:“王大人,您说得可是码头上的人?”   王启英点头,又反问他,“我瞧着赵大人这模样,应当是对此事有所了解?”   赵暮春叹了口气,“是啊,实不相瞒,王大人,您也不是第一个来报案的了。”   王启英气得一拍椅子扶手,“那您还不赶紧处置?!不过几个地痞,都敢坏通州名声?”   赵暮春笑得苦涩,“王大人,您有所不知。原先此地有个很大的帮派,前阵子皇上途径此地派人收拾了他们,但还剩了许多残党。每次他们作恶的时候,我们都去抓人,可人太多了,抓了这个,还有那个!大牢里都塞满了,还时不时有作恶的事儿发生。” 第1341章 人手不够   “可是人手不够?”王启英一下子就想到了问题所在。   赵暮春叹了口气,神色复杂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那伙人少说也得大几百,而我们的衙役才几个人……”   王启英摸着下颌,突然抬头看向了赵暮春,没有任何征兆地问道:“赵大人,您前阵子也考试了吧?”   赵暮春:“……”   这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早些年看得那些书籍,如今都被放下了,那份试卷他自个儿是觉得相当不满意的,连他鼎盛时期的百分之一都没达到。   再加上前阵子出在通州的事儿,皇上定然不会捞他的。   “王大人,实不相瞒,那卷子本官答得不是很好。”   王启英听了这话,心里倒是觉得这个赵暮春还算不错。   在明知道自己得罪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且在重考的时候也没考好的情况下,他居然没有撂挑子。   “赵大人,那么些人没有收入,再加上从前来钱来得快,普通营生他们定然也看不上。这些人留在您这儿,指不定某日就给您捅出个大篓子来。”王启英叹了口气,感同身受地说道。   赵暮春一脸苦涩,“正是您说得这样,从前也想着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些别的营生,就不干这些作奸犯科的事儿了。可谁知道他们居然都看不上这些小钱,本官也想了不少法子,实在没辙啊!”   李程季在一旁看着,没有贸然插嘴,他也不知道王启英是怎么想的,担心自己乱说坏了他兄弟的计划。   果然就见王启英笑了笑,说道:“赵大人,我有一法子,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暮春一听他说有法子,顿时就来了精神,立刻说道:“王大人您只管说便是!”   王启英看着他突然亮起来的眸子,唇角的弧度更深了,“赵大人,他们人多,所以难管,可若是咱们将人分散开呢?”   赵暮春没想明白,换了个姿势,朝着王启英凑得更近了些,“分散开?还请王大人详细说说。”   “咱们规定每日去码头做事的人只能有五百人,先到先得,每日派人在码头上守着,到了一定人数便不让进了。”   赵暮春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这是什么绝世大损招?   不是人人都说王大人是皇上跟前儿的宠臣吗?难道就这点本事了吗?   他心里这样想着,但却忌惮着王启英手中的金令牌,只能委婉地问道:“王大人……您这法子……若是只限定五百人的话,让其他老百姓怎么办?”   王启英一挑眉,哈哈大笑了起来,反过来问他,“赵大人,您又怎么知道是其他老百姓过来的晚呢?”   赵暮春听了这话,顿时一愣。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老百姓们为了生计,只会来得早。而那些人投机取巧惯了,根本就起不来,就算有能起来的,那也没多少,就那几个人在码头上,完全就折腾不起来什么波浪。”   赵暮春沉默了,他突然觉得王启英说得对,这一点他确实没想过。   “本官还是担心,若是影响了其他老百姓的日子……”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王启英打断了,“赵大人,您此言差矣。”   其实他担心老百姓并没有什么过错,只是他的想法实在有些太过于片面了。   见赵暮春看向了他,他才说道:“您觉得任由他们在码头胡乱折腾,对老百姓的影响大不大?”   原本同样卸货,老百姓一日只收一百大钱,就能过活,他们却要一两银子。   而要一百大钱的寻常老百姓就会被他们撵走,这样一来,老百姓们岂不是就有了很大的影响?   “而在您的把守下,就算只有五百人在码头上做工,也比他们从前来的轻松。”   赵暮春微微颔首,他突然明白了王启英的意思,他只是想着先将码头的一切先扶上正道。   王启英又道:“而您这样做,那些人定然会怨声载道。这时候您再放出话去,第二日再多增加十个人的名额!”   “每日同化一部分人,剩下的人定然会等不及。到时候咱们再贴出告示招工,将他们分散到矿山或者庄园等地。再或者联合当地的商户,每日让他们可以接个活,到时候这大几百人逐渐分散开来,再慢慢驯化。原本在有码头这口肥肉的时候,他们肯定是不会答应的,但现在却不一样了,码头的财路断了,为了生计便只能再想旁的法子。”   赵暮春听得津津有味,心里也十分感慨,怪不得人家年纪轻轻的就能这么被皇上看中,那升官的速度比烟花冲天都快。   这脑子是真的好用啊!   王启英笑了笑,“大人,您若是实在人手不够用,便去找同知借点兵力。有时候在智取之下,还得要武力的配合。”   若是人手不够,又怎么能保证码头只进了五百人以后,他们便会那么听话的不进去了?   每日码头那么多人来来往往,没有人手,又怎么知道不会有人混进去做坏事呢?   王启英只是随便帮他支个招,但具体的法子还得因地制宜。   赵暮春立刻就让人去办,还着手让人准备了五百件马甲,没穿马甲的人不许在码头做工。   王启英在通州又待了一日,这法子是他帮忙想的,但他也说不准真的会有用。   眼看着那些人进了码头,却不能做事,来来往往的船只停靠卸货,又走了。   老百姓手上拿到手了工钱,感动的热泪盈眶。   然而……刚一出码头立刻就被人盯上了。   “你……你们到底要做什么!这是要明抢了吗?!”这中年男子护着自己的荷包退后两步。   不远处的守卫瞧见了,正要上前,却被王启英拉住了。   冲着他摇了摇头,“看看再说。”   正在这时候,码头里又有三个人拿着今日结的账出来了。   “很好,老子正愁今儿夜里没银子吃酒,你们就送来了!哈哈哈哈,一个人太少,把你们都抢了!老子今儿不仅能吃酒,兴许还能吃上福妈妈的女儿红!哈哈哈哈哈……” 第1342章 反抗   “就是!爷们今儿就是不做工!还不是照样有钱拿?”   “奉劝你们乖乖听话,都交出来,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   “大人,咱们真的不管吗?”那边守着的侍卫有些看不下去了,低声询问着王启英。   王启英摇了摇头,“不急不急,这不是还没开始动手吗?”   日头渐渐西斜,出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赵大人的马甲还没赶制出来,就给这些人一人发了一块红色布条,让他们系在头发上。   如今正是因着这个布条,也让他们将那五百人都挑了出来。   那伙人还没动手,兴许是想干笔大的。回头也让那些官老爷们知道,什么叫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别没事儿将手伸得那么长。   就在他们觉得差不多的时候,嚷嚷着让这些老百姓们将银钱交出来。   王启英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就混在了人群里,他振臂高呼,“我们的辛苦钱凭什么给你!”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有血性的跟着一起喊道:“对!我们卸了一日的货!不给!”   “老子的血汗钱!不能给!”   ……   王启英接着喊,“我儿还等着钱买口粮呢!”   “我老母亲病了,还没钱治!”   “我二哥摔折了腿,这是给他看腿的钱!”   ……   王启英接着煽风点火,“同样都是七尺男儿,我就不信拼起命来,我们拼不过你们!你们人多!我们人也不少!”   兴许真的是身后黑压压的一片人给了他们勇气,也兴许是大家真的被压迫的久了,此时全都爆发了。   大家高喊着,“跟他们拼了!”   “你们老大都没了!一群小喽啰而已!”   “我脑袋上这道疤就是你们的人,三年前打的!今儿老子要给自己报仇!”   “对!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了!”   ……   不远处的赵暮春看着这边儿的躁动,实在有些头大,“李大人,王大人他这……不是瞎胡闹吗?待会儿打起来了,这么多人可是要出人命的!”   李程季斜睨了他一眼,心中更是无语。   文官就是这点不好,怂的要死!   在他看来,此时此刻干就完事儿了!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了,还不敢吭声,难不成要被欺负一辈子?   就在这时候,原本天上的太阳突然开始一点点的被蚕食了。   天色也一点一点变暗,人群不约而同看向了天上,“天狗食日!”   “好家伙!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你们这群败类!今儿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咱们都是做苦力的,多的是一把子力气,未必打不过这群酒囊饭袋的!”   ……   冲突愈演愈烈,王启英不知何时又悄无声息地从人群里跳了出来,来到赵暮春身边。   “快,天要黑了,让你的人趁此机会浑水摸鱼,收拾收拾那伙人!”   赵暮春一愣,王启英索性直接下令,“都去!护着老百姓!黑天的时间不长大伙儿自己掂量,天一亮就收敛一些!”   “是!”李程季摩拳擦掌着,第一时间应了下来。   他早就气不过了,正好趁着这机会好好收拾收拾这些人。   天一下子就黑了,王启英也冲了过去。   黑不了多久,估计大多数人还没冲到那群坏人边儿上。   他先下手为强,好好替他们出出气。   他本就是习武之人,在这些酒囊饭袋的混球面前,那俨然是狼冲进了羊群,一掌一个。   须臾,天变亮了。   那些老百姓们也看清楚了自己面前的人是谁,凡是没戴红布条的都是一通乱揍。   赵暮春这时候也回过神来,急忙出来维持秩序,“都给本官住手!”   他声音太小了,很快就淹没在了嘈杂的打斗声中。   最后还是王启英扬声用了内力,替他喊话,“赵大人在此!看谁还敢造次!”   短兵相接的两拨人,这才停了下来。   赵暮春冷哼一声,“把闹事之人,给本官都抓回去!”   “老百姓呢?”手下之人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到底是谁在闹事,还用本官教你们吗?!”   “是!”侍卫明白了,急忙应了一声,退了下去。   王启英看着有的老百姓,脸上虽然挂了彩,但脸上高兴的跟过年似的。   他心里也高兴,这才是他想看到的。   会有压迫,就会有反抗,他只是帮着将反抗提前了一些而已。   只要打破了老百姓心中他们强硬的形象,让他们知道对方不过跟他们一样是凡夫俗子,以后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就算是赵暮春不靠谱,后续处理的不好,只靠这些敢于干一架的老百姓,往后的通州码头就不会太差。   .   吴锡元站在台阶上,看着逐渐亮起来的天空。   果然,又让他媳妇儿梦到了。   昨天夜里九月又做梦了,梦到有人借着黑暗刺杀太子殿下。   这事儿在上一世根本没出现过,就连穆紹翎也无法防备。   上一世的这时候,他父皇早就没了,他也压根不是太子,所有人下手的对象都是老五。   穆宗元当真是从血雨腥风中闯出来的,而相对的穆紹翎的防范意识就差了许多。   苏九月一早醒来,便急急得告诉了吴锡元。   他们必须要帮太子殿下,不能让怡姐儿这么早就没了丈夫,他们大夏朝也不能没了太子殿下。   吴锡元安抚了她,孤身一人进宫去找穆紹翎。   因着天狗食日是个下午时分,他们还来得及准备。   吴锡元去了东宫,面见了穆紹翎。   告诉穆紹翎,钦天监算好的今日有天狗食日,不知他可否准备妥当。   穆紹翎笑了笑,信誓旦旦地道:“放心吧,已经安抚好了百姓。”   原本会有动乱的地方,他也已经提前派人去了。   派去的人也不是别人,而是宋阔、岳卿言、还有那个才回来的闵将军。   一人一个地儿,不偏谁不向谁。   只是这些他还没法告诉吴大人,未卜先知的事儿说出来多少有些奇怪。   吴锡元看着他的模样,叹了口气,提醒了一句,“殿下,您自己的安危呢?”   穆紹翎一愣,这一点他还真没想过。 第1343章 太子妃遇刺   穆紹翎经过吴锡元一提醒,他忽然也意识到了,自己忽略已久的问题。   他一直以为重活一世,他要比别人未卜先知,占尽优势。   但事情真的还会按照上一辈子发生的那样再重新上演吗?   他的父皇还能好好活着气人,他的怡儿也已经成功成了他的太子妃。   吴锡元提前这么多年考中了状元,还多了个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王启英,当朝第一个女太医苏九月……   一切的一切,跟上一辈子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不能仗着自己可以未卜先知就为所欲为,必须要警惕起来。   他瞳孔一缩,看向了吴锡元,“你提醒的对,孤还有太子妃以及其他几位王爷王妃都要派人保护起来。”   宫里有不少人的眼线,这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但他们到底是谁,却没人能说得清楚。   要将宫里的眼线都清除掉,那根本就不现实,就算是将宫里的所有的下人都换了,可谁又能保证新来的人就不会有问题呢?   万一就有人趁着这一时半刻动手,他父皇的几个儿子可几乎全在他宫里了,但凡出一丁点儿的小状况,他都担待不起。   在吴锡元的帮助下,他将宫里但凡有可能出状况的地方都派了人手。   等他们全部布置好之后,便已经过了午时。   穆紹翎干脆就将吴锡元留下来一起吃午饭,他们两人都知道,待到下午才是天狗食日的开始。   然而这会儿当着对方的面儿,彼此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吃过午饭,穆紹翎又强行将吴锡元留下来陪他下棋。   吴锡元还有些诧异,“听闻殿下公务繁忙,臣再次打搅殿下,恐怕有些不妥吧?”   穆紹翎笑着摇了摇头,“无妨,孤从前公务繁忙,如今已经不忙了,多了几个好帮手。”   吴锡元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己先前儿的猜测都是正确的了。   看来,太子殿下还真就是把几位王爷叫进宫来替他批改奏折了。   两人下了一晌午的棋,穆紹翎就是不让吴锡元走。   吴锡元也琢磨明白了,穆紹翎就是要将自己留下来,陪着他一起静静等着那日食的来临。   而吴锡元原本也就是为了这个来的,等到时候差不多了,穆紹翎明显焦虑了起来。   吴锡元突然,适时地提议道:“殿下,听闻天狗食日也是个奇观,有生之年兴许都瞧不了几次。左右书房里待着烦闷,咱们不若去外头瞧瞧去?”   宫里大了去了,九月的梦里穆紹翎就是在书房遇刺的,他们出去随便找个假山蹲着,兴许这个难就避过了。   穆紹翎一开始还觉得有些烦闷,听了吴锡元的建议,他思忖了片刻,就点了点头。   “也罢,听你的,咱们出去转转。”   穆紹翎才刚开口说要让人远远地跟着就行,却被吴锡元阻止了,“殿下,还是近身保护稳妥一些,您便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想想太子妃殿下啊!”   穆紹翎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娶回家的苏怡,最后到底还是妥协了,“罢了,那就都跟着吧!”   天狗食日黑起来特别的快,他们看着天上的金盘就那么一点点的暗淡了下去,吴锡元朝着穆紹翎身边儿靠了靠。   穆紹翎身边儿跟着青石也朝着他们两人身边儿靠了靠,今日一定不能出问题!   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天上的太阳就已经完全看不见了。   只剩下黑乎乎的一团阴影,周围染上了一圈儿通红的红边儿。   吴锡元警惕了起来,周围安静的他连穆紹翎的呼吸都听不太清了。   这样的情况维持了很久,一直到天上的太阳又重新一点一点露了出来,还依然无事发生,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一旁的穆紹翎也跟着感慨着。   吴锡元笑了起来,“咱们小心防备最好,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穆紹翎也赞同地点了点头,就在这时候,苏怡身边儿的夏荷神色凝重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冲着穆紹翎就行了一礼,“殿下,太子妃遇刺了!”   吴锡元心中咯噔一下,这……变数已经发生了吗?如今就连做梦也不准了?   有了人为干预,就会有变数。   先前儿刺客要下手的目标是太子殿下,后来寻不到太子殿下的踪迹,又转而对太子妃下手了。   这可真是难办了。   一旁穆紹翎早已经慌了,他脸色大变,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对着夏荷问道:“太子妃怎么样了?伤得可重?刺客抓住了否?”   夏荷听了穆紹翎这话,脸上的神色似乎有些怪异。   她的眉头皱了皱,“殿下,太子妃没甚大碍,倒是那刺客,断了一条腿和三根肋骨……”   穆紹翎:“……”   吴锡元:“……”   是他们低估了太子妃,那个刺客也低估了太子妃。   手无缚鸡之力的从来都是他们两个大男人,而不是太子妃。   太子妃自己武艺出众不说,她身边儿的丫鬟婆子也各个都是习武之人,刺客去刺杀她?那简直就是去送人头的。   真真是关心则乱。   穆紹翎轻咳了一声,说道:“前边儿带路吧,孤去看看太子妃。”   夏荷应了一声是,领着他们去了太子妃所在屋子。   太子妃就在自己的寝宫里,寝宫外头还坐着其他两位王妃。   穆紹翎走了进去,大家急忙起身行礼。   穆紹翎叫起,才转而看向了苏怡,“怡儿,你没事吧?”   他亲眼看着她没事,才叫没事,别人口中说的都不算。   苏怡还顺从地转了一圈儿,让他好好打量了个遍,才说道:“我自幼习武,当我那武艺都是白练的?谅他是个绝世高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取我性命。”   “三嫂当真厉害呀!”静王妃率先夸赞道。   “是啊!三弟妹真真是巾帼不让须眉。”醇王妃也紧跟着道。   偏生这两位王妃的语气要多真诚有多真诚,简直就是发自肺腑。   她们原本听闻太子妃遇刺之后,实在是吓得要死,可在见了那位刺客的惨状之后,两人的心中便只剩下了钦佩。 第1344章 一个都记不住   普天之下,有哪个女子遇刺非但自己没事儿,还能将刺客打断一条腿,和三根肋骨的?   以后谁再敢说女子习武粗俗的话,她们就派人一巴掌甩回去!   再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了,她们回去就让自己女儿习武去!   穆紹翎又看向了他派来保护苏怡的人,黑着脸沉声质问道:“既然是派你们来保护太子妃的,怎的还需太子妃亲自出手?”   那两个侍卫实在是敢怒不敢言,心中也很是无奈。   他们也想出手,那也得他们有机会才行啊!   这两人尚未开口,苏怡便先抢先一步说道:“不关他们什么事儿啦!我平素都没什么出手的机会,全身骨头都有生锈了。这会儿好容易趁着天黑,活动活动筋骨嘛!你别再说他们了。”   穆紹翎对着苏怡哪儿还能生得了气?他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知道我听闻你遇刺之后,有多害怕。”   他甚至也能猜到刺客的打算,怡儿是苏大将军的独女,平素那都要疼进骨头里去了。   若是她出点儿什么意外的话,皇室一个保护不力自然是逃脱不了的,到时候苏大将军还能和皇室一条心吗?   杀不了太子,杀了太子妃也是可以的。   但是他们所有人都低估了太子妃的实力,关怀远在心里默默念叨着,若是这些人早些时候见过太子妃卸了殿下的胳膊,估计就不会这么轻敌了。   然而这时候再说这些都晚了,太子妃活捉了个刺客,还给两位王妃的心中留下了高不可攀,无法撼动的形象。   兴许某天她们的夫君想不开要密谋造反,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他们的王妃。   就算你们能过得了太子那一关,还能顶得住太子妃的一拳?   吴锡元见着宫里没什么事儿发生,这才跟穆紹翎说道:“既然殿下和太子妃都无碍,那下官便先回去了,下官的夫人还在等着下官接她回家。”   苏怡点了点头,“吴大人快些回去,九月身子重,也不知道方才有没有被吓到。”   吴锡元笑着应下了,九月在太医署,太医署人多,应当不会有事。   然而等吴锡元的马车到了太医署的时候,却迟迟不见苏九月出来。   吴锡元让人上去询问,门口的人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锡元眉头皱了起来,抬脚就朝着里头走去。   她到的时候,就看到苏九月坐在院子里,面前站了一排排的医女和药童。   “方才是谁推了空青,站出来。”赵嬷嬷黑着脸,凌厉的视线从面前这些人身上扫过。   苏九月的脸色也不怎么好,天狗食日她是知道的,是以今儿下午她也没让大伙儿去烧火熬汤药,都叫过来整理昨儿才到的一些药材。   天狗食日左右也没多长时间,大不了等天黑了等一等就是。   若是去熬汤药,黑灯瞎火的烫到了怎么办?   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不过就是一时好心,居然还给自己找了个麻烦。   “你们谁干的,最好自己站出来,不然等会儿我们查出来了!定然要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赵嬷嬷向来严厉,大家从来都不怀疑她的话,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更是没人敢站出来了。   见着吴锡元走了过来,兰草凑到苏九月身边儿跟她小声说了一声。   苏九月这才抬头看去,见着吴锡元来了,却没像往常一样起身迎他。   虽说夫妻俩之间也用不着客套,但这实在不像是苏九月的性子。   吴锡元走了过来,赵嬷嬷等人赶紧给他行礼,他将他们都叫了起来,才弯下腰低声问苏九月,“怎么了?今天发生什么事儿了吗?我怎的瞧着你脸色似乎有些不大好?”   他说话的语气还是一贯的温柔,苏九月听在耳中,心中的委屈无端就袭来了。   她还记得有外人在,只是红了眼眶,眼泪怎么都不肯掉下来。   却不知她这副模样瞧起来更是让人心疼,吴锡元心里一揪,紧忙厉声问道:“发生什么了?!”   话是问身边儿的兰草的,来当值还能受了委屈?这太医署里的人整日还有完没完?   兰草见着给她们撑腰的来了,赶紧说道:“大人,方才天狗食日,有人趁着天黑推了空青一把,空青撞在了夫人身上,差点摔倒。幸好梅子反应快,即使将夫人护住了。”   苏九月如今差不多已经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若是真的摔倒了,那简直不堪设想。   吴锡元脸色也彻底黑了,周身的低气压让人不禁打了个激灵。   “方才屋子里都有谁?”吴锡元问道。   兰草挨个给点了出来,“夫人今儿喊了大伙儿过来分草药,大部分医女和药童都在这里了。”   苏九月平素没什么架子,再加上她一开始也是平民百姓出身,也是老老实实从医女干上去的,跟其他医女之间相处的很是融洽。   今儿有人居然想对她下手,她实在有些想不到。   吴锡元听了兰草的话,又转而看向了一旁的医女和药童。   “方才在屋子里,你们身边儿都站着谁?可还记得?”   “记得。”   大家分草药也不怎么换位置,前后左右那么多人,总能记得一两个。   吴锡元微微颔首,“记得便好,你们方才在屋子里怎么站的,这会儿便怎么站。若是谁记不住,那本官不介意好好帮她回忆回忆!”   她们分了一下午的草药,他就不信她们连自己身边儿有谁也一个都记不住!   二十来个医女和药童互相的推搡着,还原了方才在屋里的位置。   吴锡元双手背后,走过来将所有人打量了一番,才问道:“这位置对了吗?互相看看,可得确定好了,没得凭空被冤枉。”   大家都在互相打量,还有人小声说着话,突然一个声音传了出来,“李芸,你不是站在林大身边吗?怎么跑后边儿去了?”   大家都看向了李芸,吴锡元也搞清楚了李芸是何许人也。   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李芸也有些慌了,就听她支支吾吾地解释道:“我……我……我方才理药材的时候坐得有些腿麻,便想着来后头活动活动筋骨。” 第1345章 指尖药香   吴锡元居高临下地看着李芸,使得她宛如芒刺在背一般。   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但吴锡元只是看着她,迟迟没有开口。   良久,良久,吴锡元才又看向了空青,问道:“空青,之前站在你身边的人都有谁?”   虽然空青说是有人推他,才让他撞到了苏大人。但他到底也是有责任的,若不是大人信任他,他真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这会儿听到吴大人问起,他急忙将自己身边儿的人都说了一遍。   吴锡元看了一眼空青身边儿站着的几人,问他,“你看看他们都对得上吗?”   空青微微颔首,“是这样站的,没错。”   林大就站在空青身后,如果李芸站在林大身边,那么她确实有可能伸手推了空青一把。   吴锡元微微颔首,“我知晓了,你们几个挨个进来问话。”   他问得十分详细,几个人的说法都大同小异,听一遍还好,听个四五遍的就有些无趣了。   但吴锡元却还是耐着性子听完了,直到李芸走了进来,他晾了她很久。等看着她眼神不由自主地乱瞟,头越来越低,垂在身体两侧的手指微微发抖的时候,他才直截了当地问道:“为什么推空青?”   “因为……”李芸下意识地想回答,可下一瞬她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急忙说道:“我没推空青,不是我推的!”   吴锡元看着她的眸子,轻笑一声,“你刚刚一开始想说什么呢?呵呵,李芸,你莫不是将我等都当傻子不成?”   李芸有些慌张,但还在坚持着,“我真的没有推空青,吴大人,您要明察啊!”   吴锡元淡淡地道:“三个月前,因着你熬药的时候打盹儿,差点失火,被苏大人及时发现,罚了你三个月俸禄。五日前,你你分拣药材出错,差点酿成大祸,苏大人又罚了你……可有此事?”   李芸一愣,他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他低着头,又接着说道:“吴大人,虽说苏大人罚了我,但这也证明不了就是我动手推了空青啊?!”   吴锡元靠在椅子上,眸子微敛,“空青是男子,虽说年纪还小,但也比寻常女子高出半头,其他几人身量偏低,若是推他,手只会在后腰上,而推他的那只手居然在背部……”   李芸顿时就着急了,“大人,您……”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若是这都不能让你死心的话,本官再同你说说别的证据。”   李芸瞳孔放大,眼底都是不可思议,怎么还有证据?   就听吴锡元说道:“空青后背的衣服上有淡淡的柴胡味道,而你……今日捡的便是柴胡,对吧?”   李芸:“……”   吴锡元站了起来,“你本是太医署的医女,也轮不到本官来处置你,回去等消息吧。本官自会将此事禀报黄大人。”   李芸一听这话,急忙跪下来求饶,“吴大人,饶命啊!您就放民妇一马吧!民妇小肚鸡肠,民妇该死,民妇日后再也不敢了!”   吴锡元怎么会心软?   他夫人就是一时心软,只罚了她月俸,才会让这人差点害了她。   他不仅不会心软,还要去盯着黄大人,让他也不要心软。   吴锡元绕过跪在地上的李芸,就出了屋子,门口围着许多人,想上前打听,但碍着吴锡元的气势却也没人敢上前询问。   直到吴锡元走了,其他人这才一窝蜂地进了屋子,看到跪在地上的李芸,大伙儿心里都明白了。   毕竟,方才吴大人可没让他们跪着说话。   “嘁!有的人还真是白眼狼,苏大人对她那么好,居然还恩将仇报。”   “对呀!那时候她打盹儿的事若不是叫苏大人压下来了,只怕她连赵嬷嬷那一关都过不了!”   “苏大人多好的人呀!平时还会帮我们的忙,如今有了身子也从来不使唤大家……”   ……   身边儿纷纷扰扰,但李芸此时都听不进去了。   她的脑中反复回荡着几个两个字。   完了,完了,全完了。   吴锡元黑着脸找去了黄户生,将事情的始末陈述了一遍。   他说得有理有据,黄户生听到差点伤到他的小徒孙,整个人也勃然大怒。   “岂有此理!医者仁心,我们太医署也容不下如此心胸狭窄之人!”   吴锡元听了他这一番话,脸色才有所好转,起身恭恭敬敬地对着黄户生行了一礼,“黄大人,那么此事就麻烦您了。九月今儿受了些许惊吓,我先带她回去了。”   黄户生微微颔首,“回去好好休息,明日给她一日假,若是还有什么不适,便差人来跟本官说一声。”   吴锡元应了下来,从黄户生这里出来,带着苏九月回家了。   上了自家马车,苏九月整个人才放松了下来,她靠在了吴锡元的身上,冲着他问起今日的事儿。   “宫里可有人受伤?那刺客抓到了否?”   吴锡元揽着她的肩膀,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呀,还有空操心别人?”   苏九月伸手在他的脸颊上轻轻揉了揉,“锡元,笑一笑嘛,我自个儿的身子自己知道,没事儿的。我生气倒不是因为自己不舒服,而是没想到自己身边居然还有藏了这种有小人之心的。”   今儿是李芸手段低劣,若是他日来个焉儿坏的,那又该如何是好?   这次的事儿也提醒了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看来日后在外边还是要再小心一些。   吴锡元的脸颊顺从地贴在了她的掌心,她指尖淡淡地药香味让他的心也跟着沉静了些许。   “宫里没事的,我带着太子躲在了假山处,那刺客没找我们。”   苏九月松了口气,“那就好。”   吴锡元又接着道:“可是让人没想到的是,那人没找到太子殿下,居然转头找上了太子妃……”   苏九月整个人直接炸了,她从坐塌上弹了起来,坐直了身子,瞪着眼睛一脸焦急地看着吴锡元问道:“怡姐儿怎么样了?可有受伤?这杀千刀的刺客!可千万不能放过他!不行,我要进宫!” 第1346章 有长进了呀   吴锡元听了这话,急忙在她背上轻轻摆了摆,安抚道:“没事儿的,太子妃非但生擒了那个刺客,还打断了他一条腿和三根肋骨。”   苏九月:“……”   吴锡元笑了笑,“这会儿她估摸着正在审问那刺客呢!你去了兴许还耽误了人家正事儿,今儿折腾一日了,回去好生休息,待哪日空了再递个折子进宫去。”   苏九月一想也是,这才答应了下来,“好吧,那今儿便先不去了,咱们回家。”   夫妻两人回到府上,没想到田秀娘也在。   “二嫂来了!”苏九月同她打了个招呼。   田秀娘的视线从她的肚子上扫了一圈儿,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九月这肚子尖尖的,日后定然能生个大胖小子。”   苏九月摸着肚子笑了起来,“自家孩子,甭管大胖小子还是掌上明珠,我们都喜欢。”   田秀娘听了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婆婆的脸色,见着没什么异样,才又接着道:“九月读了书到底跟从前不一样了,掌上明珠,这词真真儿的好!你这娃娃是个有福的,托生在你们家里,才刚一出世便什么都有了。比起旁人要少奋斗不知多少年呢!”   “嗨,什么奋斗不奋斗的,咱们做爹娘的不都是想孩子平平安安的长大吗?哪儿能想那么多啊!”   田秀娘想到自家果儿,也跟着点头,“是哩!今儿天才刚一黑,我一边儿搂着钱匣子,一边儿拉着果儿,丢了哪一个我都心疼的紧。”   苏九月听了也掩唇轻笑,一旁刘翠花接过话头说道:“九丫啊,掌上明珠这词儿好,若是你们这胎是个女娃娃,便叫明珠吧!”   苏九月听了也觉得极好,“真真是大气又好听,锡元,你觉得如何?”   自己老娘给娃娃取得名字,他哪儿能有什么意见,便是个男娃娃叫明珠都成。   只可惜,他娘点名是要给女娃娃叫的。   “娘取得名字自然是极好的。”   刘翠花也跟着笑,“你呀,就会哄我开心,我也没什么学问,大字都不识一个。日后你们若是生了男娃娃便自个儿取名字吧,也犯不着回去问你爹,你爹那没学问的,给孩子也取不出什么好名字来。”   几人听了她这话,也都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又说了一会儿话,田秀娘才道明了来意。   “九月,锡元,今儿二嫂过来看看你们是一方面,还有一事,先前儿不是找你们借了点银子吗?如今当着娘的面儿,先给你们还上。”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腰间解下一个荷包来。   荷包用得有些久了,看着那手艺,应当还是苏九月从前给做的,一看就知道她很喜欢。   她从里边取了一张银票,递了过来,“九月,锡元,你二哥二嫂先前儿不是才刚盘了个铺子么?手里头还没多少银钱,先给你们一百两,这是连本带利的。至于先前儿九月给我们的那间铺子,二嫂回头再慢慢赚,等赚了银子定然送你们个更好的铺面!”   苏九月看着她递过来的银票,一时间有些愣住了。   从前她知道二嫂是个喜欢占人小便宜的,将这些银子借出去的时候,她压根就没想着她会还。   没想到,她借出去八十两银子,二嫂居然还多还了二十两的利钱?   “二嫂,你这……”   她刚想推辞,就听她二嫂说道:“我们二成都说了,你们做官也不容易,起早贪黑的,想做个清官就没多少能来钱的门路。好不容易存点家当还贴补给我们家了,都是一家人,都是往好了去的,哪儿能吸你们的血补贴我们的?”   刘翠花听了这话别提有多诧异了,原先老二家的有多小心眼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就连吃个饼子,大小都要计较半天,现在居然能说出这么一番识大体的话来?   苏九月则觉得她家二嫂似乎对自家的情况有些许误解,但此时此刻她也不好解释。   见着大家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田秀娘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可以呀!秀娘如今也长进了!”刘翠花夸赞了一句。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田秀娘的闺蜜,从前都是老二家的。   也就是因为这一句秀娘,田秀娘心里都是一酸,她知道,今天她这婆婆才是真正接纳她了。   她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进城了吗?从前在山里,没啥见识也没啥认知,那话咋说来着……老鼠眼睛小?”   苏九月笑着纠正道:“二嫂,那就鼠目寸光。”   田秀娘有些崇拜地看着她,“对对对,就是鼠目寸光,九丫识字也没几年,怎的就懂得恁多呢?不行,明儿回去我也让果儿教教我!”   苏九月应了下来,“识字总是好的,你们开铺子也能用上。”   田秀娘跟着点头,她现在每日听着果儿回来念叨两句,都觉得自己不一样了。   原先不明白为何世人都那样推崇读书人,这读书明理就是不一样。   自从女学要招生的消息传出去之后,京城里大大小小的人家,但凡稍稍有些家底都给女儿送去了私塾读书,想着让她们在进女学之前先识几个字,到时候兴许就考过了。   田秀娘也是这样想的,她给果儿先送了过去,又让人捎信儿给大嫂,让她将桃儿也送过来,姊妹两个一起上学堂,日后也不至于走她们的老路。   田秀娘将自己的荷包又挂在了腰上,笑着道:“银票给你们了,这荷包可不能给,我只有这一个呢!”   苏九月笑了起来,让兰草去内室将自己空的时候做的荷包拿了出来。   “二嫂,这是平时做的,你看看喜欢哪个?挑几个回去?”   田秀娘眼睛一亮,“真好看!”   但是她也只选了其中一个,见苏九月面露不解,她才解释了一句,“这东西多了就不值钱了,就拿一个我才稀罕着呢!若是坏了或丢了,我再找你!”   天色虽然已经有些晚了,但田秀娘还是执意要回去,“明儿早上还要开门,我若是不回去,你二哥一个人忙不过来。果儿也要去私塾读书,我还得送送她……” 第1347章 真疼啊   苏九月安排了马车送送她,一家三口将目送着马车走远了,刘翠花才忍不住感慨道:“若是知道出来能让老二家的变化这么大,我早带你们来京城了。”   当然,她这话其实也只是说说。   庄稼人哪儿来得多余的银钱?当初能供出个读书人,已经是全家人勒紧裤腰带了。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笑了,“二嫂一直挺好的呢。”   刘翠花看向她的神色都柔和了许多,“你这孩子性子好,看谁都挺好的。”   苏九月扬着笑脸说道:“娘,二嫂将果儿送去私塾了,要不要将桃儿也一并接过来?”   苏九月想得也简单,左右过几日两个孩子都要去考女学,这会儿都送来提前适应一下也好。   刘翠花笑了笑,“你二嫂已经让人给你大嫂送信儿回去了,估摸着过两日桃儿便来了。”   苏九月跟着他们一起往屋子里走,一边走一边说道:“那咱们将照春院收拾出来给桃儿住,娘,您看可好?”   刘翠花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笑着说道:“那么大娃娃住个大院子,她哪儿住得惯?你别操这心了,你二嫂说了,让桃儿住她那儿去,上学堂还能跟着果儿一起,她们俩互相做个伴。”   苏九月一愣,“咱家这么大的院子,让果儿去二嫂那里……”   刘翠花知道她心里过意不去,她其实心里也有自己的私心。   桃儿和果儿两个女娃娃都是山里长大的,没见过什么世面,若是来住了大院子,再被丫鬟下人伺候着,日后回去了……那落差太大,对孩子太苛刻了。   “好啦,你要真过意不去啊,便给孩子买些笔墨送去,她们如今才刚识字,用着东西正废着呢!”   苏九月一想也是,文房四宝本就比较贵,大嫂二嫂给孩子们买这些定然开销很大。   她应了下来,琢磨着待会儿就让人买了送过去。   吴锡元见着她们两人有说有笑就将事儿定下了,好像跟自己一点关系都没有,他也只能无奈地笑笑。   家宅安宁,四个字说起来简单,但却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随着他们三人进了大门,吴家的大门便缓缓地关上了。   .   景孝帝亲自提审了那个刺客,刺客早就被折磨地不成人样了。   他被太子妃亲手打断的腿和肋骨,根本没人给他治疗,每日在疼痛中才刚迷迷糊糊睡着,便会被一盆冷水浇醒。   他已经三日没睡过觉了,疼痛加上精神的折磨,他现在只恨不得立刻死掉。   景孝帝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他的断腿,又看了一眼低眉顺眼坐在一旁的苏怡,笑着问道:“怡儿,这是你所为?”   苏怡敢作敢当,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就回答道:“正是,那日便是这人趁着天狗食日欲要刺杀儿臣,却不想技不如人,反被儿臣拿下。”   景孝帝最喜欢苏家父女的一点就是这真性情,他听了果然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语气亲昵地说道:“还是怡儿厉害啊,但凡叫他去刺杀的是其他随便一人,只怕都要得逞了。”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景孝帝眼底的神采便一点一点沉了下去。   他也在宫里,谁也说不好一开始这人的目标是不是他呢?   苏怡听了景孝帝的话也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怡儿也是这样想的,二嫂和四弟妹也在东宫,就住在怡儿隔壁,她们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景孝帝早就知道他们几个联合起来瞒着他做什么,但此时也不过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随便他们折腾去,只要不捅出篓子来就好。   景孝帝的视线又落在了地上的刺客身上,对着他问道:“谁派你来的?从实招来!”   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刺客,张了张嘴,其他人屏住呼吸认真听,都没听清楚。   最后还是苏怡艺高人胆大,凑上前去,景孝帝又问了一遍。   苏怡这回听清楚了,她的脸色都变了。   景孝帝看着苏怡脸色不怎么好,就问道:“怡儿,他说了什么?”   苏怡拧着眉头,神色有些为难,不知道怎么开口。   景孝帝没了耐心,从龙椅上走了下来,重新问道:“到底是谁派你来的?!大点声!”   一群人围着这个刺客,这回大家可算是听到他说什么了……   “太他.妈疼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都为了这个乌龙感到些许尴尬。   景孝帝铁青着脸,一脚踹在了他的屁股上,明黄的靴子上都染上了些许污渍,“你莫非以为你激怒朕,朕便会给你个痛快?别想了!朕只会让你生不如死!”   这人扯着嘴角笑了笑,没再说话了。   景孝帝也被气笑了,“行,你不是个嘴硬吗?那便希望你能多撑一会儿。”   他看向了穆紹翎,跟他说道:“老三,咱们宫里不是还养了两只鹰隼吗?”   躺在地上的人突然愣了一下,穆紹翎也明白了他父皇的意思。   “是。”   比起千刀万剐,被鹰隼一口一口叼掉身上的肉,显然也不怎么舒服。   景孝帝摆了摆手,“罢了,剩下的就交给你们审问吧!朕只想知道结果!”   “是!”   穆紹翎带着人先下去了,勤政殿只剩下了景孝帝。   他思索了许久,才突然对着赵昌平问道:“赵昌平,你说说,这宫里是不是跟朕相克?朕怎的觉得搬来这里之后就处处不顺当了?”   原先他在自己府上的时候,能从诸多兄弟党羽当中争得这皇位,他说自己一句大气运者,也是能当的起的。   可是自从他来了皇宫之后,接二连三被下毒,被刺杀,自己还一点都未察觉。   他近来迟迟无法入睡,就是怕自己什么时候在梦里就没了性命。   赵昌平哪儿敢胡乱说宫里的不是?再说了,术业有专攻,这话怎么也轮不到他来说。   这样想着,赵昌平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上前说道:“皇上,不若您请了国师来问一问?”   景孝帝兴许觉得这法子也不错,思忖了片刻便点了头,“说的在理!快去让人请来!” 第1348章 不告诉你   郭若无听闻了景孝帝的诉求,整个人也是一愣。   “您是想……迁都?”   景孝帝:“……也不是不行。”   他其实一开始只是想给自己换个住处而已,但听郭若无这么一提醒,他忽然觉得如果能安度晚年,换个地方也不错。   景孝帝笑了笑,“你先给看看,朕跟这皇宫是不是八字不合?”   郭若无打眼一看,就直接说道:“皇上,您身边儿贵人多,无须担心。依着臣来看,也无需迁都,京城汇聚天地人文之灵气,在此地休养生息,对您或是对大夏朝都是好事。”   景孝帝听他这么说,心里美滋滋的。   可是紧接着郭若无就话音一转,说道:“不过……”   他刚扬起来的唇角就又落了下来,“不过什么?”   郭若无解释道:“不过您若是不想住在宫里,便住在西南方向,倒也不错。”   郭若无只是随口一提,景孝帝却上了心。   西南方向?西南方向有什么好去处呢?   他略微一想,便想到了。   整个西南方向人文气息最重的地方,也就只有井水巷的国子监了。   即将开始招收学生的女学也在井水巷附近,景孝帝只是一个念头,便交给赵昌平处理去了。   而穆紹翎将那刺客带下去之后,便让人带了两只鹰隼上来。   “怡儿,你先回吧。这场面难免有些血腥,我怕你……”   他话都没说完,就被苏怡打断了。   “怕什么?我苏怡武将之女,什么血腥的场面没见过?再说了,他那凹下去的肋骨还是我打断的呢!有什么好怕的!你审问你的,本妃在一旁替你掠阵!”   她一番话立刻说的穆紹翎哑口无言了,但是看着苏怡坚定的模样,就知道这回不管他怎么说,她都不会走的。   穆紹翎只得冲着那两个拿着鹰隼的侍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行刑。   一旁有侍卫拿了草籽出来,拉开刺客身上的衣裳,将草籽放了上去。   待会儿鹰隼再吃这东西的时候,便会连他身上的血肉一起撕咬下来。   做好这一切,另外两个拿着鹰隼的侍卫也走了上去。   他们手一松,那鹰隼便飞了过去。   可是这鹰隼却掠过他腿上的草籽,直接冲向了他的肩头。   被血肉滋养的草籽,自然要比才刚放上去的有吸引力。   看着被鹰隼啄出来的血肉,穆紹翎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们这么一群人,似乎被同一个人玩弄在股掌之中了。   他一边让人审问着这个侍卫,另一边自己则赶紧快去面见了他的父皇。   走到门口的时候正好碰上从勤政殿走出来的郭若无,郭若无冲着他行了一礼,便离去了。   穆紹翎火急火燎地冲进了殿中,甚至顾不上行礼,就直接说道:“父皇!您看!儿臣刚刚从那刺客身上发现了什么?!”   他手中的托盘上放着一块血肉,甚至都不用翻看,景孝帝便猜到里边到底藏了什么。   他显然也跟穆紹翎想到一起去了,他的脸色十分难看,“先前儿让你查得有眉目了吗?”   “只查到十八年前,有人大量购买了舌叶草籽,但至于是谁买的,因为年代久远,实在有些不大好查。”   景孝帝皱了皱眉头,“再接着查!必要的时候,也可以动用一下非常手段了。”   穆紹翎自从被他认定为是储君之后,学到的东西可比从前多多了。   他也是才知道朝廷跟江湖的关系,那些武林盟主本质上其实就是给朝廷办事儿的。   只有他们能给够足够的好处,便有人替他们办好这事儿。   “这事儿就交给你办,无需事事来问过朕的意思。朕这阵子身体不适,没事儿便不要来见朕了。”景孝帝说道。   “您又要去何处?”穆紹翎下意识地问道。   景孝帝脸上一点被戳穿的窘迫都没有,他咧着唇角无声一笑,“不告诉你。”   穆紹翎:“……”   让自己儿子帮着做事,却连去哪儿都问不得,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那您什么时候回来,儿臣总该要知道吧?”他问道。   景孝帝拧着眉头思忖了片刻,“这还真说不好,朕自个儿也不大清楚。”   穆紹翎最后又问了一句,“父皇,您可是要去慈安寺去寻母后?”   景孝帝一愣,他还真没想过。   他轻咳了一声,“朕要去何处,还用不着给你汇报!等你什么时候坐到朕的位子上再说吧!你回吧!”   穆紹翎看他有些心虚的模样,也猜到他并不是要去见皇后,那他……这次到底是要去哪里呢?   不管穆紹翎心里有多不满,景孝帝还是出了宫。   他这回很是小心,就连身上的衣裳也是穿了个旧的,胡子也留得更长了些。   他走在井水巷,看着巷子两边许多卖字画的,便驻足多看了两眼。   “老爷,听闻这里都是附近学子前来卖字画的。有些学子家境不好,便用这法子补贴家用。”赵昌平在一旁解释道。   他们二人都乔装打扮了一番,为的就是怕在街上遇上熟人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不错,我方才一路瞧过来,看着许多学子的字画都很是不错,买回去挂在家里也赏心悦目。”   赵昌平也跟着夸赞道:“看来咱们这一次科举,又能选出不少有真才实学的了。”   ……   两人正说着话,前方不远处便听到有一片嘈杂声音,抬眼望去便看到许多人围在那边。   景孝帝好不容易从那宫墙里出来,怎能不去凑热闹?   他抬脚走了过去,却被人挡在了身后,这里可没人给他让位子的。   他踮起脚尖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来。   他轻轻拍了拍前边的人,问道:“小兄弟,前边出什么事儿了?”   前边那人是个年轻学子,不过二十余岁,听到他问起,便热心地跟他解释了起来。   “这位老爷,前边儿竞画呢!两位学子卖画,谁的画卖得价高算谁赢。”   景孝帝听着皱起了眉头,就问了一句,“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输家就要从国子监退学了!若不是因着赌得这么大,怎的会有这么多人看热闹?” 第1349章 他成不了气候   景孝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可若是他们其中一人自己出钱买自己的画呢?”   这位学子就笑着解释道:“正是因为如此,大家才都说曹诺要输啊。”   “既是必输的局,又为何要比试?唉,这个年轻人也实在不理智。”景孝帝不赞同地摇了摇头。   这个学子又道:“这位伯父,您不知晓,曹诺也是没了法子。他家里本就条件不好,却跟凌东宇家里有世仇,自从入学之后,这个凌东宇便一直带头欺负他。他父亲昨年被罢官了,今年他应当也交不上束脩,便是不赌这一出,应当也要退学了。”   景孝帝这回是明白了,曹家昨年牵扯上了私盐一事,便被罢了个官,那道圣旨还是他亲自下的。   但实际上他们也只是被牵连了,所以才能保全性命,曹家的子孙也能照旧在国子监读书。   “原来如此,凌家这小子也是有些欺人太甚了。”他语气淡淡地评价道。   两人说话间,赵昌平便替景孝帝挤了个能看清楚里边状况的好位置。   景孝帝凑了过去,便看到两个少年各自站在一幅字画面前,其中青衣男子低垂着头,不置一词。   倒是月白色锦衣男子,手持折扇,冲着看客们拱了拱手,“多谢诸位支持!”   而后转过身冲着那青衣男子说道:“曹诺,你还不认输?我这画如今都加到二十两了,你那画才区区三十个大钱,哈哈哈哈哈……你拿什么跟少爷我比啊?!”   景孝帝冷眼旁观着,忽然觉得这个凌东宇也有些没脑子。   你看到人家王启英,同样是纨绔子弟,但王启英却从来不会做这种事儿,多招人喜欢的?   “就这三十个大钱儿还是凌东宇让人出得价,他不过是想折辱曹诺罢了。”身边有人小声八卦着,都被景孝帝听了个正着。   “那曹诺的画不错呀,买回去稍微一装裱,挂在书房倒也不错。”另一人说道。   “那你去买?”身边儿人问他。   那人急忙摆了摆手,“别别别,我就那么一说,我可没这本事买。”   “是啊!为了那么个字画,得罪了凌家,实在不值当。”   ……   眼看着凌东宇的画已经飙升到了一百二十两银子,曹诺的画还是那三十个大钱儿。   一炷香的时间也快到了,看台上那凌东宇身边儿的下人已经跳上去敲锣打鼓了。   这时候景孝帝看了一眼赵昌平,“喊价去。”   赵昌平一愣,就听景孝帝又接着说道:“那花鸟图不错,咱们的新宅子还真缺这些。”   赵昌平顿时明白了,皇上是想帮曹家了。   打一棍子给个枣吃,他老人家玩得还真是顺溜。   他扬声喊道:“花鸟图,出价二百两!”   他这一嗓子喊出去,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景孝帝和赵昌平两人也没什么好怕的,左右他们都是乔装打扮过的,也不大可能被人一眼认出来。   身边儿的人议论纷纷,连他们的下场都替他们想好了,当然也有人猜测他们的来历,却没一个人能猜对的。   二百两对于这些个学子来说那可是顶顶大一笔银子了,纨绔子弟也是分三六九等了,像王启英那种能拿出五百两买只蛐蛐儿的毕竟只是少数。   整个大夏朝也不过才一个王启英而已。   凌东宇也没想到突然闹出这么一出来,他朝着景孝帝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看到是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个下人。   也不知道这人是何来历?他给自己身边儿的下人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凑过来跟景孝帝打招呼。   给他自报家门,然后说若是他们能放弃这幅字画,日后必有重谢。   赵昌平拦在前边,开口就道:“我们老爷说了,只是喜欢那幅花鸟图而已,无需你们重谢。”   “我等会命人给这位老爷重新寻一幅花鸟图的。”   “字画都讲究个缘法,这画跟我们老爷有缘,我们家老爷今儿就是想要!便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买定了!”赵昌平扬着下巴,气势十足地说道。   在京城里能这样硬气地说话的毕竟只是少数人,谁也不知道路上碰到的某个人就是什么来历。   赵昌平这样子,还真让人有些摸不准了。   莫非是什么王公贵族?   凌东宇只是想欺辱曹诺,可没想到会有人横插一脚,他更没想到要给自家树敌。   曹诺那幅花鸟图便是被景孝帝二百两银子买走了,曹诺也是个聪明人,他不是什么大家,那字画虽说还不错,但也绝对不值二百两银子。   这人……   他拧着眉头想了想,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才走了没几步,就被赵昌平发现了,他走上前去跟景孝帝说了一声,“老爷,那小子在后头跟着呢!”   景孝帝嗯了一声,“便先让他跟着吧。”   他又转了转,走累了找了家面馆坐了下来。   这时候曹诺才走上前去,“诺多谢老爷搭救。”   景孝帝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又怎知我是故意搭救你的?”   曹诺依旧恭恭敬敬地拱着手,回答道:“回老爷的话,诺自知自己的画不值这么些银子。”   景孝帝听了他这话,忽而笑了起来,“你父亲可是曹文清?”   曹诺听他提起自己父亲,脸上多了几分异样,“正是。”   景孝帝微微颔首,“你这小子倒是比你老子脑子清醒,回去吧,老爷我既然帮你,自然有我的道理。回去好生读书,莫要因着其他影响了学业。凌家那小子……读书者先修身,他成不了气候。”   这话若是从旁人嘴里说出来,兴许还只是说说。   但这话却是从景孝帝口中说出来的,他让谁不成气候,那人这辈子应当便是完了。   “行了,你走吧。”景孝帝撵人了。   曹诺从自己怀中掏出一个钱袋子,又将那二百两银子还了回去。   “这是买你画的钱,你拿着,什么东西值什么价看的不是卖家而是买家。”   他说完便转过身招呼一旁的店小二,“来份儿面!”   店小二应了一声,赶紧跑了过来,“客官,要什么面?” 第1350章 买画的人是谁   “你们店里拿手的是什么啊?”景孝帝随口一问。   “客官,您是头一次来我们店吧?我们店骨汤面很不错,每日只卖两百碗,剩得不多了,您可要尝尝?”店小二笑着说道。   景孝帝听了十分诧异,就说道:“那便要这个骨汤面吧!来两份!”   店小二高声朝着后边儿唱道:“骨汤面两碗!!”   景孝帝又问了,“你们骨汤面既然卖得这样好,为何不多做一些?”   店小二笑着应答道:“客官,这骨汤面里的骨汤都是我们东家炖了一晚上的,若是要多卖几碗,便要在汤里加水,那滋味自然就比不上前头的了。东家说了,正经生意人不做那种偷奸耍滑砸自己招牌的事儿。”   景孝帝听了这言论,倒很是惊讶,“看来你们东家也是个有学问的了。”   店小二笑了起来,“哪儿呀,都跟我们一样识不得几个字。不过我们东家倒是有个有学问的兄弟,他兄弟便是上一任的金科状元。”   他说起这话来,那一脸的骄傲,真是与有荣焉。   景孝帝听了微微讶然,没想到居然来到吴锡元兄长的店里了。   既然这店小二这样说了,这面他无论如何也在好好尝尝了。   他看了一眼赵昌平,示意他给点赏钱,赵昌平会意,奈何囊中没有小钱儿,便随手赏赐了五两银子。   店小二直接愣住了,赵昌平看了他一眼,说道:“拿去结账,末了剩下的都是给你的赏钱。”   店小二脸上的震惊更明显了,他看了看手里的银子,脸上有些纠结,最后到底还是说了出来,“这位老爷,您有所不知,这一碗面也不过才十二个大钱儿……您这银子……”   景孝帝发话了,“给你你就收着,去吧,给我们催催面。”   面没多久就送过来了,景孝帝闻着这香味,便有些饿了。   赵昌平将他的银筷子递给了他,景孝帝会意。   在外头用银针试毒到底有些打眼,但用自个儿带得筷子就常见了许多。   他这些年没少被人下毒,景孝帝还是惜命的很。   筷子往面里一插,搅拌了两下,汤里的香味便四溢了出来。   景孝帝看了一眼筷子没变色,便尝了一口。   眼睛一亮,没想到吴锡元的兄长家里做的面还真是一绝呢!   他吃完了一碗面,优哉游哉地溜达着,回到自己在井水巷的宅子。   下人给他送了一桶热水来,热水没过他的小腿肚子,痛痛快快地泡了个脚,才感慨道:“这日子可真痛快啊,这不比在宫里舒坦?”   赵昌平笑了给他按着脚,说道:“确实很舒坦。”   景孝帝看了一眼蹲在地上给他按脚的赵昌平,客观地点评了一下,“你这按脚的本事,还真就没人家扬州的师傅本事好。”   赵昌平虚心接受,“老奴还会改进的。”   景孝帝摆了摆手,“得了,你今儿也怪累的,去给自己搬个凳子吧,一把岁数了,待会儿该起不了身了。”   赵昌平热泪盈眶地应下,“老奴谢主隆恩!”   景孝帝脚都没洗完,外头就又有下人来报了。   “皇上,今儿那个凌家的少爷派人寻来了,想见见您。”   景孝帝冷笑一声,“他倒是能耐,还能摸到此处来,撵出去吧!”   凌东宇也没想到他找上门去,居然会被人拒绝,这人当真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凌家。   虽说他们赌输了,但是他当然是不可能退学的。   这两日一直有人对他指指点点,大致就是想是他不愿赌服输。   开玩笑,他在开始下赌注的时候,根本没想过自己会输,若是从此处退学,回去他爹不得打死他?   他原本只是想看看那个老爷到底是什么来历,却没想到对方压根不见他们,他们也仅仅只能打听到这个老爷是个新搬来的。   除此之外,一无所知,甚至就连那座宅子是谁的都查不清楚。   当然查不清楚了,那根本就是王启英偷偷置办的私宅之一,先前儿景孝帝找人买宅子找到了此处,便先接过来用用。   即使王启英此时不在京城,其他人也没人敢拒绝皇上的请求。   凌东宇一肚子的火气找不到发泄的地方,想去找曹诺出出气,却得知曹诺申请退学了。   他眉头一皱,这是打不过就跑了?   曹诺这臭小子,居然敢耍他!那个买画的人到底是谁!他心里肯定清楚!   他亲自带着人去找曹诺,今儿这事儿他必须要问清楚!   可是他才刚找到曹诺,就听到了里头愉快的笑声,“曹诺,你还真厉害!听说你的画卖了二百两?真厉害呀!就是那会儿我不在,我要是在的话,定然再帮你提提价!”   说话之人赫然就是田林嘉,他听了王启英的话,跟所有有真才实学的人交朋友,曹诺也是他的朋友之一。   曹诺一开始也不搭理他,后来发现他跟那些其他纨绔不大一样,来跟自己问问题也是真心实意的,才慢慢接纳了他。   听了他这话,曹诺叹了口气,“林嘉,不必如此破费,我那画压根不值什么钱的。”   “怎么不值钱?不值钱还会有人出二百两买?他又不是傻子。”田林嘉反驳道。   “那是因为……”他这话刚一出,门口的几人也伸长了耳朵。   可是话都到嘴边了,曹诺也还是停了下来,半晌叹了口气,“唉……算了,不说了,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子。”   田林嘉是个护短的,就说道:“那我可不管,我兄弟的画可都是无价之宝!”   他话音刚落,门口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曹诺!你作弊!今儿买你画的那个老爷是何人!”   曹诺收拾东西的一停,抬头看向了从门口走进来的凌东宇,说道:“到底是谁作弊,谁心里清楚。”   凌东宇咬牙切齿地道:“好啊!你小子长本事了!”   他作势就要撸袖子,田林嘉也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凌东宇,我看你才长本事了!当着小爷我的面,居然就敢欺负我兄弟?!”   从前凌东宇可不怕田林嘉,但最近田林嘉的表哥静王有惊无险的被放出来了,就连他爹都升了官。   这其中的隐藏着的秘密,整个京城都没几个人知道。 第1351章 你别多管闲事   凌东宇拧着眉头,但走上前的脚步到底是停了下来,冲着田林嘉高声说道:“田林嘉!今儿这事跟你没关系!你别多管闲事!”   田林嘉个子不高,气势却也不低,他双手抱臂,扬着下巴答道:“什么叫多管闲事?曹诺是我兄弟,他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你今儿要欺负他,就是跟我田某人过不去!”   曹诺也担心因为自己的事儿牵扯到了田林嘉,他年纪还小,还不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便开口说道:“林嘉,你先回去吧,我反正也要退学了,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田林嘉一听这话就怒了,“凭什么?凭什么退学的是你?我回来的时候都听人说了,明明赌输的人是他!国子监是读书的地方,哪儿是他这个搅屎棍能胡乱折腾的?”   凌东宇就是再给田林嘉面子,听了他这话也怒了,就冲着田林嘉喊道:“你骂谁搅屎棍呢!”   田林嘉瞪了他一眼,“骂谁谁心里清楚!今儿这事我就管定了!要是我管不了!我就去问问我爹能不能管!”   他爹在国子监当了那么多年祭酒,现在又进了宫里,他要是掺和进来,那可就不是几个年轻人小打小闹了……   凌东宇心里也自有分寸,他家里能让他在国子监这样胡闹,还不就是因为打得是曹家的脸?   可若是事情闹大了,家里人肯定也会将事儿推到他身上,只说是小孩子瞎胡闹。   再说了,他可是隐隐约约听人说过,田林嘉之前认了王启英当大哥。   王启英那是谁?皇上跟前儿的红人,还是纨绔中的纨绔,他们哪儿玩得过他?   这样几番衡量之后,凌东宇最终还是认怂了。   他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冲着曹诺说道:“今日就先放你一马!咱们的账慢慢算!”   他带着人呼啦啦地走了,曹诺才叹了一口气,拧着眉头对着田林嘉说道:“林嘉,你不应该趟这趟浑水的。我们家和凌家有世仇,何苦将你也搅和进来?”   田林嘉却不怎么在意,就听他说道:“无妨,我们不是朋友吗?我不帮你说话谁帮你?你也不必担心我,我表哥和英子哥都会护着我呢!今儿这事儿上又不是我瞎胡闹,你没看凌东宇都不占理走了吗?”   他确实没什么大心眼儿,但是他英子哥说得对。有些人有本事但是却命不好,你能及时拉他一把,日后自己便是没出息也能跟着沾沾光。   他确实没什么大出息,也一直在沾光,但日子也过得挺畅快的。   曹诺看着这个傻孩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便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林嘉,我明日就不来上学了,日后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便让人来给我捎句话。”   说完,他又想到了这傻子没什么心眼,特意叮嘱了一句,“你可别自己来,记得让人捎信儿!”   他家先前儿牵扯到了私盐的事儿,只是因为其中一位大人同他们家有旧,找他们借过一笔钱……   虽然冤枉,可皇上认定的事儿,旁人还能说什么呢?   田林嘉有些不明白了,“为什么不读书了?今日赌输的人不是他吗?”   曹诺解释道:“跟谁输谁赢没什么关系,林嘉,读书从来都是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如今在国子监已经学不到什么了,不如出去行万里路,读万卷书。”   田林嘉听他这样说,也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最后也说道:“既然你这样说的话,那我便也不拦你了。你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要听凌东宇瞎说,日后你肯定比他厉害!”   曹诺笑了起来,“那就借你吉言了。”   田林嘉很少见他笑,他从来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这会儿见他笑了起来,似乎有被感染到,也跟着笑得傻兮兮的。   .   曹诺从国子监退学对其他人来说根本没什么影响,也不会有太多人注意。   倒是凌东宇扬眉吐气了好一阵子,似乎在他这一辈人当中,又压了曹家一头。   而曹诺从国子监退学之后,便一直在曹家闭门不出,就连凌东宇想找事儿也找不到人。   就在这段时候,京城里还闹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风波。   那便是皇上给一家面馆赐了字,“天下第一面”。   一时间别说整个京城了,就连许多外地人都心动了,就想尝一尝连皇上吃过都说好的这碗面。   可是去一问才知道,这家最好吃的骨汤面,居然一天只卖二百碗?   田秀娘和二成两口子在礼部敲锣打鼓送来牌匾的时候也是一脸的懵,皇上?皇上什么时候来过他们铺子?   两人诚惶诚恐,心中又是欣喜又是后怕的,天知道万一那日他们怠慢了皇上会是什么后果?   值得庆幸的是,他们不仅没有惹恼皇上,还得到了皇上的认可。   这一块御赐的牌匾,那可是金字招牌啊!   外头许多人屡次来吃不到骨汤面,心里十分不满,最后集体抗议,让他们多做几碗。   二成出来跟大家解释了一遍他们店铺为何一日只卖二百碗面的缘由,最后又说自己在回春巷也开了个面馆,大家可以过去看看那边儿有没有卖完。   原本回春巷的生意还算一般,这样一来,突然生意也好了起来。   京城里也有许多人跟风卖起了骨汤面,可吃过的人就是觉得跟吴家面馆差几分意思。   旁人不知道,但吴二成和田秀娘两人心里却是门儿清。   因为他们出来开店的时候,她娘将那块太岁切了一点让他们养在缸里。   他们左思右想,应当也就是这个缘由了。   等到傍晚,客人都散去了,吴锡元才带着苏九月和刘翠花前来道贺。   刘翠花一进门就直奔那挂着的牌匾而去,若不是牌匾已经被挂起来了,她怎么说都要上前去好生摸一摸。   “哎呦!这御赐的东西到底不一样!你看着字!皇上写得就是好!真体面啊!我可是真养了三个好儿子啊!”她两眼一边儿放光,嘴上一边儿夸赞着。 第1352章 要是一家人都在就好了   田秀娘听了在一旁扁了扁嘴,娇声说道:“娘~~您这话说的,您养得儿媳妇也好,若不是我非要出来开店,咱们家哪儿能有这份体面啊!”   刘翠花听她这样一说,顿时也乐了,“还真是这么回事,那我老婆子可真厉害,养得儿媳妇也都厉害!”   大家乐成一团,二成急忙说去厨房给大伙儿做几个菜,今日有这样的大喜事的,他们可得好生庆贺一番才行。   苏九月却叫住了他,“二哥,您别忙活了,我们知道您店里生意好,累了一天了,来得时候就让人做了一桌席面带来了。待会儿借你那厨房热一下就好。”   二成还没说话,田秀娘就先说道:“还是你们想的周到。”   她挨着苏九月坐下,亲亲热热地跟她拉家常,“你们是不知道呀,今儿店里人有多少,来吃饭的有多少咱也不清楚,大多数都是来看那御赐的牌匾的,我们给人上面都挪不动脚的。”   苏九月想着也是,便笑着说道:“这御赐的东西大伙儿也不常见,若是店里人手不够的话,你们便再雇两个人。左右有御赐的招牌在,生意定然会越做越好的。”   若是皇上今儿给这家赐个字,明儿给那家赐个字,那兴许这牌匾没什么好的。   可如今皇上在位不到八年的时间,却也只送出去这一个牌匾,那份量可就够重了。   田秀娘微微颔首,显然也听进去了苏九月的话,“是得雇个人了,若是按照今儿这状况来,只怕我们夫妻俩有命赚钱,没命花的。”   她这话音刚落,刘翠花便赶紧呸呸两声,“呸呸呸,瞎说什么呢!”   她说完,赶紧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小声念叨着:“各位路过的神仙,小儿口出戏言,无需当真,无需当真……”   田秀娘跟苏九月挤了挤眼睛,也赶紧回话道:“是儿媳错了,日后再不瞎说了。”   刘翠花这才作罢,苏九月带来的厨娘去了厨房热了菜,几个丫鬟帮着端了出来,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吃了顿饭。   刘翠花感慨道:“从前哪儿能想到咱家还有这光景?若是传回去,只怕街坊四邻们都不敢相信的。若是你爹跟大哥大嫂他们也能一起吃顿饭就好了。”   都说少年夫妻老来伴,刘翠花自从嫁给了吴传,两人这辈子都没怎么分开过,如今算算日子也快个把月没见面了,还真有些怪想念的。   可是庄子上的活儿还得有人干着,他们根本不可能一起来京城。   吴锡元听了他娘这话,便说道:“娘,过阵子咱们去趟庄子上,到时候再摆一桌就是了。”   刘翠花笑了起来,“那也得等九月生产了,我可舍不得颠簸了我的乖儿媳和小孙孙。”   又转过头来看向了二成他们两口子,说道:“还有老二家的,如今正是忙的时候,再缓缓吧。”   二成说道:“娘,过两日大嫂他们送桃儿过来的时候,给他们捎个信,让爹和大哥他们换着也来京城里看看咱们呀!”   刘翠花应了下来,“早就捎信儿了,还用得着你们说?”   一群人又乐呵了起来,饭吃到了天黑,吴锡元他们赶在宵禁前便回去了。   又过去了两日,陈招娣便将桃儿送来了,她一路打听着到了面馆门口却不敢进去。   她想到老二家的是个精明的,可也没想到她居然能开这么大个面馆,她在门口立着迟迟不敢进去,最后还是被果儿瞧见了。   “大婶婶!桃儿姐姐!”果儿丢下身边儿的小伙伴就朝着她们娘俩跑了过来。   桃儿原本还有些拘谨,可看到果儿便高兴了起来,“果儿!漂亮了!长高啦!”   果儿年纪还小,听到姐姐夸她也是傻乐呵,“姐姐也好看了!我娘今儿早还念叨你们呢!快走,咱们进屋找我娘去!”   她一手拉着桃儿,一手拉着陈招娣就朝着面馆里挤了进去。   陈招娣从前赶集抢菜的时候都没这么拥挤过,她再一次对老二家的生意有了新的认知。   果儿挤进了后院,大声喊着她娘。   田秀娘正跟底下两个新来的交代让他们收拾碗筷,远远地就看到了陈招娣和两个孩子。   她面儿上一喜,赶紧将两个新来的打发了,才快步朝着陈招娣走了过去。   “大嫂!桃儿!你们可算来了!真叫我好等啊!”   陈招娣看着明显跟从前不大一样的老二家的,一时间也觉得有些拘谨,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家里这两日正有几个老母鸡在抱崽,我担心爹和你大哥两个人忙不过来,就又等了两日。”   田秀娘笑了起来,“大嫂,跟我还客气什么?咱们都是自己人!走!进屋去!”   他们进了屋子,陈招娣随手就抓了一把花生塞进了桃儿的手里。   桃儿回过头去看了看她娘,见着她娘点了头,她才说了一声,“谢谢二婶婶。”   田秀娘将自己给果儿报了私塾的话跟她们说了,让桃儿跟着果儿先上两日私塾。   “据说离女学招生还有半个月了,咱们去能识得几个字就几个字,就算没学到什么,咱们就当去先认识人。大嫂,您说我说得对不?”田秀娘说完话就看着陈招娣。   陈招娣看着她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二弟妹,总觉得她跟从前的那些精明能干的贵妇人越来越像了。   她自问就是自己来开个这样的铺子,也做不到这样,她二弟妹本来就是个泼辣的性子。   但是这也架不住她向往啊,谁不想过更好的生活呢?   她这辈子就这样了,至少可以让她的女儿过得更好一些。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对着田秀娘说道:“二弟妹,大嫂也没什么见识,从乡下来就去了庄子,京城都没来过两次,比不得你们。日后大嫂便将桃儿交给你了,烦请你替大嫂好生照看她。”   桃儿拉着她的手顿时一紧,转过脸忐忑地叫了她一声,“娘。”   陈招娣在她的头上轻轻摸了摸,“桃儿,昨儿夜里娘是咋跟你说的?还记得吗?”   桃儿点了点头,“记得。”   陈招娣这才又道:“你在二婶婶这里要乖乖听话,娘会时常来看你的。” 第1353章 收下了她的银子   桃儿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离开过母亲,一听她娘这样说,她心里顿时就有些空落落的。   昨天夜里她娘已经将好赖话都跟她说了,她也知道进京是为了她好,可是……她就是舍不得她娘……   陈招娣一看她这模样,担心她又犯傻,就赶紧说道:“桃儿,你如今长大了,总是要离开娘的,这都是迟早的事儿,娘也不能一辈子陪着你不是?”   桃儿听了这话,知道事情已经成了定局,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娘,我都知道了,会乖乖听二婶婶的话。”   田秀娘见状也笑了起来,“放心吧,大嫂,我会跟待果儿一样待桃儿的。”   陈招娣从自己带来的小包袱里拿了一双鞋出来,“弟妹,我们也没什么好东西给你的,这是给你做了双鞋,做得不好……你……”   她本来想着让田秀娘干活儿的时候穿,可是看着如今田秀娘的打扮,兴许这双粗布鞋她已经看不上了。   田秀娘接了过来,“大嫂,你这送来的正是时候啊!你可不知道我们开面馆的,干的净是跑腿的活儿,我那鞋破的大拇指都快露出来了。外头买的当然没咱们自个儿做的舒服,大嫂你的手艺我也知道的,我刚好这两日就能穿。”   陈招娣见她如今说话也没从前那样尖酸刻薄了,心里也悄悄松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她女儿在她这里应当也不会受太多的委屈。   她又从自己的小包袱里取出来一包碎银子,推给了田秀娘,“二弟妹,桃儿日后就交给你了,这些银子是我跟你大哥我们自个儿养得鸡崽换的钱,你收下吧!”   陈招娣没拒绝,虽说桃儿也是他们自家娃,但桃儿才来,身上的衣裳头饰什么的可全都得重新拾掇,那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哩!   她笑着收下了钱,“大嫂,你放心,过几日你空了再来看看桃儿就是了。”   果儿也上前一步拉住了桃儿的小手,跟她说道:“桃儿姐姐!过几日我们一同去女学!三婶婶说了,那里我们可以认识许多朋友呢!”   桃儿被果儿这么一说,也有些好奇了起来,就连要跟母亲分别的难过都冲淡了许多。   陈招娣没在此处久留,她既然都来到京城了,怎么也得去看一眼她婆婆和老三家的。   等到夜里,二成和田秀娘睡下的时候,她才跟二成说起今儿大嫂过来还给带了许多银子。   “我仔细称了一下,约摸有二十两呢!”   二成睡在床榻外侧,听了她这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对着田秀娘说道:“咱们如今生意都好起来了,你怎么还要大嫂的银子?大哥大嫂他们在庄子上赚些银子也不容易……”   田秀娘一听他这话就不乐意了,“他们不容易,咱们赚钱就容易了?再说了,我要是不要大嫂的钱,她走了能放心吗?!”   “还有今儿你也见着桃儿了,她那一身破旧的衣裳,你不得给孩子置办一身新衣裳?还有头饰之类的,也是八九岁的女娃娃了,不得好生打扮?你没听铺子里那些来吃饭的书生说,现在的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孩子们收拾的不体面,去了保不齐要被人欺负的!两个女娃娃要是被人欺负了,你说怎么办?你还能去替她打回去吗?”   田秀娘便是不占理都能说个长篇大论出来,更何况今儿她是占理的,三言两语之间就说得二成哑口无言了。   二成:“……”   二成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你说得对,都听你的,明儿就去给两个娃娃置办新衣裳和首饰。”   田秀娘这才翻了个身,“不说了不说了,怪累的,睡吧。”   第二日两个小丫头才刚下学,吴府就派人过来了。   “二夫人,我家夫人说今儿她休沐,让接了两位小姐去府上玩儿。”吴府的下人毕恭毕敬的。   田秀娘店里忙,一听有人要替她管孩子,赶紧就准了。   临走之前还不忘叮嘱道:“去了你们三婶婶家里,一定要小心着些,莫要碰着你们三婶婶,也莫要碰三婶婶家里的东西!都记住了吗?”   见着两个小的点了头,她才让吴府的下人将两个小的带走了。   苏九月早就叫来了裁缝在家里候着,等两个小丫头过来了,让她们自个儿挑了两块新料子,又让裁缝给她们量了尺寸,才说道:“过些时日待新衣裳做好了,便让人给你们送家里去。”   刘翠花多日未见桃儿了,拉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看着过了个夏日被日头晒得有些黑的小姑娘,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这在庄子里跑大的娃娃跟京城里的姑娘还真是不一样。   桃儿倒是也没觉得心里不平衡,她趴在苏九月身边儿,伸手悄悄戳了一下她的肚子,一抬头见苏九月正看着她,就歪着脑袋问道:“三婶婶,您肚子里是有个小娃娃吗?”   苏九月点了下头,“嗯,桃儿怎么知道的呀?”   桃儿笑了起来,露出了两个空缺的门牙缝,“怪不得娘告诉我们莫要碰您,她哪儿是怕我们碰您呀,是怕我们碰到您肚子里的娃娃了!”   苏九月也跟着笑,“是哩,等小娃娃出来了就可以跟你们一起玩了。”   果儿很开心,“等到时候,我就长大大的了,就能抱动他了!”   桃儿笑着插了一句,“果儿抱不动,姐姐帮你抱!”   两姐妹笑得更开心了,苏九月趁着这气氛,就让兰草去她屋子里将她先前儿提早准备好的东西都拿了出来。   “桃儿,果儿,你们马上就要去读书了,读书可是个大事儿,婶婶给你们准备了一套头面,你们瞧瞧喜欢否?”   两套头面是她特意让人去打的,一模一样的两套金兔子头面,兔子的眼睛还是红宝石,绝对的价值不菲。   就连先前儿刘翠花自个儿瞧见了,也劝她,给小孩子用这么好的东西实在浪费了。   还是苏九月坚持要送的,“娘,咱们如今日子过得好了,怎么也得对孩子们好些不是? 第1354章 尽点心意   “去上女学无论对大夏朝还是两个女娃娃来说都是大事情。再说了,二嫂都出力了,我这做三婶婶的总得表示表示,不然我这心里头总是过意不去。”苏九月说道。   刘翠花听她这么说,最后也只能笑着妥协了。   “罢了罢了,你说得也有道理。原先咱们穷,给孩子买不起什么好东西,如今倒是也不必如此寒颤。”   两个小丫头看着亮闪闪的小兔子,吩咐“哇”了一声。   苏九月又循循善诱道:“这东西你们可喜欢?”   桃儿和果儿两个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喜欢!”   “三婶婶,好漂亮的小兔子!”   “好喜欢哦!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小兔子。”   苏九月笑着喊了兰草过来,“兰草,你给她们梳个头,再将这头面都戴上。”   桃儿和果儿都穿了耳洞,小巧的金制小兔子在她们的耳朵上晃呀晃的,很是可爱。   兰草的手比较巧,很快就给两个小丫头梳了头发,两个发钗也插了上去。   刘翠花在一旁看着道:“果然好看,待过几日新衣裳做好了就更好看了。”   桃儿和果儿开心的恨不得立刻就跑去给她们爹娘看看,两张小脸红扑扑的。   等到夜里,苏九月和吴锡元说了这事儿,吴锡元也笑了起来。   “等咱们的娃娃出生了,定然给她做许多许多的首饰。”   苏九月听了这话顿时就皱起了眉头,问道:“那若是个男娃娃呢?”   “那就没了,我那里还有几个木头簪子。”   苏九月听了气得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都是自己的娃娃,怎么还能厚此薄彼?”   吴锡元见自己媳妇儿为了还没出世的孩子跟自己生气,也有些无奈,只好抱着她哄道:“男娃娃戴首饰岂不是要被人笑话了?左右咱们的银钱都是孩子的,等他长大了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可是苏九月一听这话立刻就更气了,“慈父多败儿!哪儿能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呢?!”   吴锡元曾经听人说过,女人在怀了身子的时候有些许不讲理,这会儿也意识到他可能说什么都哪儿哪儿不对,就赶紧又说道:“是我不对,那都听乖宝儿的,我媳妇儿说什么他就得听什么。”   苏九月这才满意了,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将后背靠在他的怀里,“这还差不多。”   吴锡元笑了笑,下一瞬就又听到苏九月突然叹了口气,他的手搭在她的腰上,对着她问道:“怎么了?可是这两日又碰上什么不顺心的了?说出来,为夫替你想法子。”   苏九月倒是也没有瞒着他,就解释道:“就是突然有些想五月她们……”   女学快要开学了,但五月六月年纪又偏大了,在她们那儿兴许都该定亲了。   吴锡元就问道:“要不要将他们接来京里?看看日后有没有什么好亲事?”   苏九月拧着眉头,“这事儿其实我这阵子也一直想着,可是我就担心我过多的插手,说不准还会害了她们……”   她的妹妹们来了京城,定然会有许多人说亲,可是按照吴锡元的品级和爵位,来提亲的定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   而她的妹妹们却是乡野长大的,虽然乖巧能干,但却不是那种知书达理的类型。   若是真成了亲,到时候不被夫君喜欢,受苦的不还是她们吗?   吴锡元随便一想就明白了她的想法,他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乖宝儿,别想这么多了,你不若写封信去问问岳父大人,看看岳父大人怎么说。”   苏九月叹了口气,应了下来。   “好,明日我便给家里去信。”   吴锡元又道:“先前儿岳父大人不是说想让毛毛去书院读书吗?我写封引荐信,你一并送回去。”   “也好。”   ……   很快就到了女学招生的日子,整个京城都开始忙碌了起来。   一大早田秀娘就起来了,女学的选址就在旁边富春巷,离得并不远。   她起来自个儿给两个孩子煮了碗面,想着让二成多睡会。   她还特意给两个孩子一人打了个荷包蛋,“好好吃饭,待会儿去了也别怕,该怎样就怎样,若是考不上咱们就接着去学堂就是。”   现在她也想开了,反正都是读书习字,在哪儿读都一样。   两个孩子也乖巧点头,吃完了饭,她们娘仨便出了门。   路远的有人赶着马车来了,并且还有越来越多的趋势,不难看出待会儿这里就堵得严严实实,根本进不来了。   田秀娘在心中暗自庆幸,幸好她们店铺离富春巷比较近,走着便能到。   可即便是这样,等她们走到的时候,前边也已经有了不少人。   大家都排着队,女学黑色的大门还没打开。   田秀娘打了个哈欠,跟两个小丫头说道:“别急,再等等便好了,你们也别乱跑,今儿人多,仔细跑丢了。”   桃儿和果儿身上穿着新衣裳,头上也戴着新首饰,整个人都拘谨了不少。   这会儿也没跑去玩耍,就待在田秀娘身边儿。   一直到了辰时初,才有人打开了门,搬了桌椅出来。   这会儿后头的队伍都排得看不见尾了,后边来得晚的人顿时就骚动了起来,想要往前边儿挤。   这时候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就走了出来,朝着人群喊道:“来得晚就排着!太子妃娘娘说了,谁若是插队,便一律取消入学资格!”   他这样一说,原本还骚乱的队伍顿时就消停了。   毕竟……虽说这其中许多有身份的人觉得跟其他庶民挤在一起有些自降身份,可是谁让这女学是陆老夫人牵头,太子妃鼎力支持的呢?   田秀娘大致数了数,在她们前边排了二十多人,倒是也还好。   队伍走得也挺快,田秀娘上前只领了个牌子,上头写了个贰拾陆。   管事告诉她,前五十人都是第一日考试,五十往后的就得明日再过来了。   田秀娘这才明白了,怪不得队伍走得这样快,原来只是领个号啊!   不过这样也好,大伙儿也用不着在这里等许久。 第1355章 一次考上   田秀娘拿得号比较靠前,她便被人引着进了院子,后头那些领了五十以后的人便都先回去了。   一开始还有人有些不大乐意,最后管事特意站出来跟所有人保证了,说凡是拿到号的人无论多久都一定会考!整整一个月都会用来考试。   这下子大伙儿才消停了下来,拿着自己手里的牌子先回去了。   田秀娘带了两个孩子,但两个孩子差了三岁,便是分开考的。   考试题目也千奇百怪,一开始进去每人先发了个纸笔,让她们画画,或者习字。   “没有题目,孩子们,随意发挥就是了。”   桃儿才刚学了两日习字,充其量也就识得个横平竖直,便写上去了。   瞧着纸张有些空白,想了想,便在纸上画了几条小鱼,鱼的四周还跟了几个小蝌蚪。   她原先在夏杨村的时候,夏日里娘去河边洗衣裳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去,乡下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她便拿着树枝在平整的岸边画一些乱七八糟的小东西。   等画了小鱼,还是觉得有些太空了,便索性将小河和岸边的小花一并画了上去。   而果儿却不会这些,她比桃儿要早上七八天的学堂,至少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她捏着笔,写了一行字,“我是果儿。”   写完了,又在后边画了个丑丑的小苹果,还用小手蘸了墨汁在纸上按了个小巧的手印。   看着自己写得这个,她似乎很有成就感,开开心心地等着交卷子。   紧接着就是考女红了,桃儿和果儿的女红那可是经过苏九月亲自指点过的。   虽说果儿年纪还小,距离出类拔萃还差得远,但比起同龄人早就领先了一大截。   而桃儿的女红就更好了,一捏上针线,她整个人都自信了许多。   接下来还有考武艺和跳舞的,除了些许世家小姐是真正练过的,大多数都是群魔乱舞。   有人不好意思跳,娇羞地低头站着,比如桃儿。   也有不会跳也跟着瞎蹦跶的,比如果儿。   果儿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儿笑嘻嘻的,整个人开心极了。   女学好像真的跟学堂不一样呢!   考核不过要了两个时辰,便放她们回去了。   田秀娘一直在门口等着,见着两个孩子出来,急忙迎了上去。   看着桃儿身上还算好,她自个儿女儿头上的发髻都散了,小脸红扑扑的,满头大汗。   她急忙问道:“你们都作甚了?怎的弄得这样狼狈?”   果儿兴高采烈地将她们今儿发生的事儿全都告诉了她娘,田秀娘一听她这说法,整个人心都凉了半截。   她家女儿什么都不会,就是跟去凑热闹的,至于桃儿……还好有个女红能拿得出手的。   她自知她们家世不如人,孩子们便是考不过那也没得法子,自然怨不得孩子们。   为了不让孩子们难过,她便一手拉了一个,说道:“出来这样久了,你们应当也饿了吧?咱们回家。”   果儿高兴地跳了起来,“哇!回家吃饭啦!”   桃儿见着妹妹高兴的模样也跟着笑,小声对着田秀娘问道:“二婶婶,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我们考上了没有呀?”   田秀娘见两个孩子都看向了她,她方才还真就跟那管事打听了的。   “方才那位管事说了,三日之内,便会让人送了信儿去咱们家里,你们只管上你们的学堂,待到女学的信儿送来了,咱们就知道了。”   “好!”两个孩子都很高兴。   女学里有那么多小伙伴,大家一起玩儿可热闹了,她们也很想去。   田秀娘担心万一没考上,对两个孩子的打击太大了,便提前跟她们说道:“女学虽好,学堂也不差。万一没考中女学,你们也别担心,明年还会招生的。你们三叔考科举,三年才能考一次呢!”   两个孩子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三叔真可怜。”   田秀娘:“……”   “你们三叔才不可怜,他一次就考上了!”   果儿仰头看着她娘,说道:“娘,三叔一次就考上了,我们也行的!”   桃儿也跟着重重地点头,田秀娘笑了起来,“好!咱们都一次就考上!”   等到夜里的时候,桃儿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她想她娘了,要是她没考上,是不是就可以回家见她娘了?   可是……她要是没考上的话,她娘会不会很失望。   月色隔着窗户的明纸的照了进来,睡在里边的果儿四仰八叉的睡得正香,似乎根本不知道愁为何物。   桃儿,突然间就有些羡慕她了。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她们的房间门就被推开了。   桃儿赶紧闭上眼睛装睡,田秀娘拎着个灯笼走了进来,来看了一眼两个小孩子,给她们掖了掖被角。   她兴许是察觉了桃儿在装睡,还伸手在她的身上轻轻拍了拍,才弯了弯唇角,又拎着灯笼立刻了。   桃儿觉得现在的二婶婶跟从前不一样了,所有人都跟从前不一样了。   就好像她记忆中的河水小鱼全都流走了,她眨了眨眼睛,有些想念。   孩子们会的东西不一样,要学的自然也不一样。   女学的夫子大多数都是女夫子,也有些许年纪大的老夫子,这些也都是为了避嫌。   有的孩子内敛便适合去学一些琴棋书画之类的,有的孩子活泼,便去学跳舞。   包括现在热门医术,他们女学也有涉猎,当然一开始的招生也不过只是初步的挑选学生。   只要孩子们没什么大的品质问题,一般都会通过。   等进了学堂之后,又会根据孩子们的喜好再重新调整。   在田秀娘忐忑的等待当中,苏九月提前一步拿到了信儿。   信儿还是苏怡派人给她送来的,她没想到自己随口提了一句自己的两个侄女,她便记下了。   信上写着让她家桃儿进甲字叁号班,果儿进乙字叁号班,并在心中着重解释了,甲乙只是方向不同,甲字班重书画,乙字班重舞蹈。因着孩子们不认识几个字,不能跟那些从小习字的世家子女们相比,这才进了叁号班重新学习…… 第1356章 不敢对我太差   苏九月看了信上说的,也十分高兴,两个侄女都可以去女学,真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她亲自将信给田秀娘送了过去,并给她解释了一番信上写的,她也跟着欣喜了起来。   “甭管进了哪个班,能进去垫底也是极好的。”田秀娘这话说得倒是敞亮。   苏九月也跟着笑,“那倒也不至于垫底,后边还有肆号班和伍号班,咱们家这两个小的已经很厉害了!”   田秀娘听到苏九月夸她女儿,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   “九丫,咱们给大嫂送个信儿,让她也跟着高兴高兴。”田秀娘笑着说道。   苏九月应了下来,“是该如此呢!”   等从铺子出来,苏九月心里却有些闷闷不乐。   她想念她的妹妹五月六月,她给家里的信已经送出去了。   毛毛年纪小,又是个男娃娃,她心里实际上是不操心的。   就是两个妹妹,后娘对她们两个还不错,可是在她们的亲事上头,苏九月还是有些一筹莫展。   回到家里,吴锡元也已经得了两个小丫头考上了女学的消息,可是见着苏九月的神色,他却有些奇怪。   九月肯定不会是因为两个孩子考上了而不高兴,不然她也不会巴巴儿地赶去送消息了。   他揽过她的腰肢,柔声问道:“怎么了?今儿又闷闷不乐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锡元,我愁妹妹们的亲事呢。”   她当初能嫁给吴锡元,那纯粹是撞了大运,她也想让妹妹们一辈子顺顺当当的。   吴锡元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才又问道:“你是想给妹妹们说一门怎样的亲事?不然我想想法子?”   苏九月说了自己的想法,“锡元,我这两日都在琢磨这事儿。咱们自家事儿自己清楚,妹妹们也就是普通人,咱也不去攀人家高枝。若是能找个家底殷实,家里老实本分的就好了……”   说完这话,她又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说道:“还有一点,妹妹们说什么都不能当妾的。”   在京城待得越久,她就越是知道,妾室有多艰难。   就连妾室生的孩子,都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吴锡元在她身上轻轻拍了拍,安抚道:“这我自然是知晓的。”   “前两日已经将信给爹送回去了,你先别着急,五月年纪大一些,兴许爹已经给她订了亲事。六月要小两岁,今年差不多也有十岁了,不然问问爹,看看要不要将她送来,也试试去女学?”   说句实话,若是九月没成亲,看到女学招生,她也绝对会去试试的。   “信中我已经写了,这事儿还得看六月怎么想。”   她两个妹妹的性子她都清楚,五月稍稍泼辣一些,六月性子内向,说不准她自个儿也不愿意来。   背井离乡的,妹妹她真的会愿意吗?   吴锡元在她的小脸上捏了一把,“你别担心了,前两日还顺便让人多捎了些许银钱回去,他们只要日子过得好就是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母亲生了个弟弟,家里的开销更大了,不过他们如今铺子里生意也不错,这一点我倒是不怎么担心。”   吴锡元看着她,一挑眉,“你是担心母亲生了弟弟以后,对其他弟弟妹妹不好了?”   苏九月长长地叹了口气,很显然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吴锡元笑了起来的,“九月,你忘了?他们还有你这么个长姐的。只要你过得好,母亲就算是为了小弟弟打算,也一定会尽心尽力对毛毛他们。”   苏九月抿着唇,吴锡元这一番话,也是让她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   “我也不知道是因为有孕的缘故,近些日子以来,总是想得越来越多了。”   吴锡元安抚道:“无妨,你有什么担心的告诉我就是了,可别自个儿发愁,咱们家宝贝可不依的。”   京城的信送到牛头镇也不过十多天,送信的人卖了苏九月一个人情,也没要什么跑路费,还将要给苏家捎得东西原封不动全都送去了。   苏大牛收到了一封信,信封里还塞着一叠银票。   他心里隐隐有些担忧,他家女婿在京城里做大官不假,可是哪儿来的这么多银子啊?   他担心两个孩子误入歧途,看到信封里还有一封信,他又不认识字,便让毛毛学堂里的夫子帮着念了一下。   原来是为了两个女儿来的,五月确实已经定亲了,跟她定亲的是自家对门卖酒的儿子贺天庆。   那小子也是个机灵的,在读书上没多大本事,但做生意却还不错,他家酒馆如今生意越来越好,家里老两口干脆将酒馆交到了他手上。   对方上门来给五月提亲的时候,苏大牛还有些担心,担心他们其实是为了借自家女婿的势。   最后还是五月自个儿说,长姐远在京城,他们这小地方又能借到多少势?再说了,长姐是她的亲长姐,这是无法改变的,便是对方真的看重这个,那也说明自家有让他看重的地儿。等自己嫁过去,他们也不敢对自己太差。   反倒是苏大牛和陈百灵被五月这番话说的,整个人都通透了。   再加上有次苏大牛不小心扭到了脚,自家又全都是妇孺,心里虽然着急,却根本拿他没法子。   贺天庆得知之后,二话没说丢下自己铺子里的生意,上门来背着苏大牛去看大夫。   苏大牛在经过这些事儿之后,心里也觉得这个贺天庆还算靠得住的,便同意了这门亲事。   他自然也知道,若是让九月在京城里给这两个丫头兴许能说一门更好的亲事。   可是……多大的脚穿多大的鞋,找了贺家,只要九月过得好,他们就一辈子不敢苛待五月,踏踏实实过自己小日子,简简单单的未尝不好?   九月送回来的这些银子,足够他们富足的生活一辈子了。   至于这次送回来的银票,他心里很不踏实,他们哪儿来这么多银票?   想让人给他们送回去,又担心给弄丢了。   他纠结了一晌午,等到六月回来了,他这才又想起了九月说的另外一件事。 第1357章 是不是错的   “六月。”苏大牛叫了她一声。   六月才刚从外边玩回来,听到她爹叫她,就停下脚步看了过去,“爹?怎的啦?”   苏大牛冲着她招了招手,六月走了过去。   苏大牛问她,“刚去哪儿玩了?”   六月腼腆地笑了起来,“跟锁儿在外边踢了会毽子。”   苏大牛这才点了点头,又接着问道:“你长姐来信儿了。”   六月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她的一双眼睛像极了苏九月,急急的追问道:“爹,长姐来信说什么了?”   苏大牛沉吟了片刻,才问道:“六月,你长姐问你要不要去京城?”   六月也是一愣,歪着小脑袋追问道:“去京城做甚?”   “京城开了个女学,如今正要招生,你长姐来信说问问你,要不要去读书。”   苏大牛原本也有那种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想法,可后来他家长女识了字,进了京,还做了官,他就不这么想了。   读书识字还是有用的,他家要是能有两个识字的人,也不用来封家书还得去趟学堂找夫子给读一读。   “读书?”六月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她的身边几乎没有女子读书的。   苏大牛点了点头,“你若是想去,爹便让人将你送去。”   六月拧着眉头,抬眼看着苏大牛,“爹,就……就我一个人去吗?”   苏大牛点了点头,“嗯,毛毛要去雍州读书,你二姐也订了亲。不过你也无需担心,左右有你长姐在京城哩。”   六月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我……我不想去。”   苏大牛听了似乎也没多意外,“你可想好了,咱们牛头镇定然是比不上京城的,你若是去了京城,有你长姐在,兴许能在京城里替你找个夫婿……”   六月听他说了许多,脚尖点着地画着圈圈,扁着嘴也不讲话。   苏大牛见他说了半天,苏六月也没点反应,有些急了,就对着苏六月问道:“六月啊!你说句话呀?爹都跟你说了这么多了,你到底咋想的?也跟爹说说?”   苏六月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爹,我怕……我不想去京城。”   苏大牛的眉头一紧,就又问道:“你为何不想去?总得有个缘由吧?你长姐既然来信了,咱们就是不去也得给她个说法吧?”   苏六月低垂着头,说道:“京里离爹爹太远了,我也不会讲官话。”   她在这里有爹爹和毛毛,还有二姐在,邻居的锁儿还能跟她踢毽子,说故事。   可若是去了京城,便只有长姐了。   她想念长姐,可长姐还有公职在身,也不能总是陪着她玩,那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在京城还有什么意思嘛?   若是男儿恋家,兴许会被家中长辈说是没出息,可若是女娃娃如此说,便只会叫当爹的心疼。   苏大牛叹了口气,“算了算了,也用不着你们女儿家去奔这个前程的,这世间的儿女也并不都跟你长姐一般有出息。平凡一些也没什么不好的,在爹跟前儿,若是婆家欺负爹也护得住你。”   他家没什么门第,但在牛头镇还能给他家六月说个不错的亲事。   夜里苏大牛抽着烟袋锅子,屋子里点着个蜡烛,陈百灵将小儿子哄睡着,才戳了苏大牛一下,“孩子还小,你仔细给他呛着了。”   苏大牛点了点头,到底是将烟给熄了。   陈百灵转过身来到了苏大牛身边坐下,对着他问道:“你怎么了?似乎看起来有些心烦?”   苏大牛叹了口气,跟她说起了今日苏九月的来信,“我也不知道不让六月去京城到底是不是对她好,就怕她现在年纪小,等再长大些时候会后悔。”   陈百灵拉过他的手说道:“咱们家日子会越过越好的,等到时候她便不会这么想了。我从前在家里日子过得苦,后来跟你们来了镇子上。虽然很多人都说我怎么不跟着留在京城,可我自个儿心里却是满足的。”   “日子一日过得比一日好,沾九月夫妻俩的光说真的还不如等着指望毛毛和灿灿,他们两个日后有出息,她们做姐姐的嫁出去腰杆才挺得直。”   苏大牛听了也跟着点了点头,“这么说也有道理,毛毛如今也开始读书了,等灿灿大一些时候也送去读书,等到时候家里日子定然会越过越好的。”   苏大牛第二日便去找学堂的夫子帮着给苏九月写了一封回信,说了六月自己的想法,以及家里的意思。   还叮嘱她在京城顾好自己就行,莫要再给家里送钱了。   苏九月收到回信已经是半个月之后,见着六月不愿意来,她心里也有些失望。   娘家人离自己太远了,有时候实在想念,可是看着六月的想法,她也觉得有些道理。   便轻声叹了口气,吴锡元听到了,便拉过她的手,温声劝道:“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妹妹不愿意来也无妨。京城虽好,但对于她们来说,也是异乡啊。”   苏九月点了点头,“我知道的,我就是有些失望,本来以为可以见到妹妹了。”   吴锡元也能理解,他的父母亲人都在身边,但苏九月却已经很久没见家里人了。   “要不了多久了,等你肚子里的娃娃出生了,到时候爹娘妹妹他们肯定都是要来了,到时候便能见到了。”吴锡元劝慰道。   苏九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已经五个月了,应当再过个半年,就能见到他们了。   半年啊……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   .   此时的王启英也在掰着手指头算日子,“马上秋闱了,怎么还一点头绪都没有?”   皇上让他们来江南查舞弊的案子,这要是查不清楚,今年的秋闱谁也不知道可信不可信。   之前江南舞弊的案子也是王启英亲自经手的,是有人查出来说上一届江南此地有人透题。   但到底是何人透了题目,又是通过什么样的渠道传出去的,他却一无所知。   后来他实在没的法子了,干脆就自己假装是学子,打不过就加入,总有办法的。   他从前还学了几句扬州话,此时也正好派上用场。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都打入敌人内部一个月了,也还是毫无头绪。 第1358章 跟做学问没关系   “程季,你说我是不是表现的不好?没有让他们看到我真正的财力?他们还以为少爷我买不起题目?”王启英躺在榻上,嘴巴里叼着个树叶子,问道。   李程季摇头,“不至于,不至于。”   他身上值钱的玩意儿都被他拿出来挂在身上,头上的羊脂白玉冠,腰上的金丝八宝腰带,翡翠玉佩……每个拿出来都不同反响,但全部拿出来却真的跟个暴发户似的。   他这幅打扮落在别人眼中,就差给脸上写上四个大字,“人傻钱多”。   “那你说怎么都过去一个月了,还没人来找我呢?”王启英苦恼极了。   李程季也说不上为什么,嘴上胡乱敷衍道:“兴许是……还没到时候……”   他随口一说,王启英听了却郑重地点了点头,“对,应当是还没到时候,我得再想想法子。”   他左右已经放了消息出去,却没多大成效,倒不如选个合适的人选,逐个击破。   王启英这回选的人很奇特,这人名叫张启程,他在金陵本地乃是有名的才子,今年已经二十有五,上一次科举却不知为何落榜了。   为此,也让不少人看了笑话。   但是其他人不知道,王启英却不会不知道。   上一次这个张启程落榜,还真就不是他自己的缘故,估摸着是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顶了名额。   他选择张启程,也是因着这人日日饮酒,从原先的手不释卷变成如今这样一个再也不碰书籍的人。要说他不知道什么,王启英自个儿也是不相信的。   王启英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了平日里张启程时常去饮酒的地儿,他去的时候还不见张启程的身影,他干脆就留下来喝了两杯,等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才见到了姗姗来迟的张启程。   张启程跟以往一样丢了几个铜钱儿在柜上,便拎着酒壶去了角落。   他常年饮酒,如今手上已经没有几个钱儿了。   王启英看着他将自己买来的酒喝完,才适时地拎着自己买来的一坛子酒朝着张启程走了过去。   他将酒坛子“啪”地一声放在了桌子上,张启程睁开迷离的眼睛不解地看向了他,“你……你是谁?”   王启英在他身边儿坐下,拍了拍自个儿带来的酒坛子,对着他问道:“喝一杯?”   张启程拧着眉头,看着他,冲着他摇了摇头,“我不认识你,不喝不喝。”   王启英也没想到这人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   他便对着张启程说道:“一个人喝酒也无趣儿,一起喝,现在不认识,等酒喝完了不就认识了吗?”   他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将酒坛子里的酒倒进了碗里,递给张启程一碗。   他买来的自然都是好酒,只是往张启程面前一放,那香气便飘了过来。   张启程肚子里的馋虫就被勾了起来,张启程皱了皱鼻子,碗就塞进了他手里。   “来,一起喝。就当陪陪兄弟我,一个人喝闷酒实在太苦了。”王启英一边儿说着,一边儿脸上就浮现出了些许苦涩。   张启程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跟自己碰了一杯,他手里的酒碗下意识地就被他送到了嘴边。   “好酒啊!”张启程一饮而尽,感慨了一句。   王启英笑着又给他满上,两人连着喝了几碗,那个张启程才开口问道:“兄弟,你怎么了?有什么苦的,说出来听听?兴许咱们还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王启英苦笑一声,“帮不上忙的。”   说话间,张启程又灌了两碗下肚,此时也有些迷糊了,“你不说我怎么会知道?”   王启英叹了口气,“马上秋闱了,可是我学问做得不扎实,恐怕这次要落榜了。越是到考试跟前儿,我就越是忐忑,每日夜里都睡不好觉。实在没法子了,这才出来借酒消愁。”   张启程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笑出声来。   “哈哈哈哈……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科举啊!那不就是儿戏吗!考中考不中的,跟学问哪儿有半点关系!”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假装没听明白,便眯着眼睛问道:“兄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科举考试考的不就是真才实学?能者居上,怎么就跟学问没半点儿关系了?”   若是寻常时候,张启程定然是不敢说的,但这会儿他喝得稍稍有些多了,再加上他心底积攒多年的怨气都爆发了出来。   “在这金陵城,想考中科举那可真就不是看你有多少学问!小兄弟,我言尽于此,你自个儿悟吧!”张启程苦笑一声,也不知道是不是想到了自己的曾经。   王启英见状便对着他说道:“兄台,此地不是说话的地儿,咱们也无法喝个痛快。要不然你跟我回去?咱们去小弟住处,来个不醉不归?”   张启程摇了摇头,“不了不了,要不然还是去我那儿吧?让我夫人炒两个菜,也不算白喝了你的好酒。”   王启英管他在哪儿喝呢!他只想知道他想知道的东西。   这会儿张启程的邀请,他甚至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那便去兄弟你那儿!”   张启程刚准备起身带路,便摇晃了一下,差点摔倒,王启英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兄弟小心啊!”   两人就这么互相搀扶着,勾肩搭背地出了门。   李程季远远地看着,心里不由得为英子这个交朋友的速度而叹服,就是心里隐隐有些醋了。   他就这么丢下他的发小,跟别人勾肩搭背去了?简直过分。   李程季叹了口气,认命地跟在他们两人身后,看着他进了张启程的家门,这才先回了客栈。   张启程刚一进门就对着自己媳妇儿喊道:“媳妇儿,做两个菜,今儿我跟这位兄弟一见如故,我俩要好好喝一杯!”   他媳妇儿又是气,又是无奈,一个人坐在灶膛前抹眼泪,她也不知道她好好一个夫君怎么就成了这样了?   从前他还读书的时候,日子虽说过得也很苦,可是好歹有盼头啊?   如今呢?她男人突然就成了个酒鬼,这日子还能过得下去吗? 第1359章 突然不好糊弄了   张启程看着他媳妇儿没好气的将两个菜摆在桌子上,然后扭头就走。   张启程冲着王启英讪讪一笑,“兄弟莫怪,内人这是跟我怄气呢,不是冲着你。”   王启英可不管这些,他是为了自己的目的而来,别说人家不是冲着他发脾气,即便是冲着他来的,他也能忍下这口气。   他拎着酒坛子给两个人满上,笑着说道:“这都不妨事儿,咱们哥俩喝得痛快就行了。”   张启程跟着点头,“对!兄弟你说得对,来吃菜!”   等他们将一碗酒饮下,王启英这才追问道:“兄弟,你先前儿说什么有学问也不定能中?这是什么意思?”   张启程若是没喝多,兴许还会有所顾虑,可现在酒都快灌到嗓子眼了,他的心防也没那么重了。   便对着王启英说道:“唉!谁让咱们是金陵人呢?别地儿都好说,咱们这地儿有人把控着呢!谁能做官谁能往上爬,那可全都是他们自己的人,咱们这些穷苦出身的人,压根就没戏!”   说完,他突然停顿了片刻,眯着眼睛仔细打量了王启英一番,才又摇了摇头,“不,我们不一样,我是穷苦出身,你可不是。”   王启英原本被他看得心里还有些发慌,以为是他发现了自己接近他实际上是另有图谋,这会儿听他这样说,心里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顺着张启程的话,苦着脸说道:“不是穷苦出身的又有什么用?那功名什么的还不是跟我无关?”   张启程摸着脑袋仔细思索着,忽然开口说道:“不不不,兴许……也能运作运作?”   王启英见到可算说到了关键点上了,整个人身上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原本脑子里冲上的几分酒气,此时也消散了许多。   就听到他问道:“怎么运作?”   张启程确实有些上头,他端着酒碗看着王启英,手上的碗摇摇晃晃的,里头的酒眼看着就要洒出来。   王启英紧张兮兮地看着他,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有可能就关系着他自己能不能早些回家。   然而紧接着,就看到张启程冲着他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我……我忘记了……”   说完,头往桌子上一栽,整个人呼声渐起。   王启英:“……”   他真想拎着他的耳朵,把他叫醒,让他好好想想到底是谁!   他还有些后悔,早知道今儿就不买这么好的酒了,他也不会倒下地这么快。   这个张启程不是说整日流连酒馆吗?怎么才这点酒量?是他高估了他了!   王启英尝试着叫了他两声,还用手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拍了拍,可是张启程依旧没什么反应。   王启英想了想,便假装也喝多了,跟他一起趴在了桌子上装睡。   张启程的夫人从屋子里走出来,看了一眼喝醉的两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压根就没管他们,自己径直回了屋子。   王启英心里苦啊,张启程喝多了,自己跟他夫人两个人独自在家中多少有些说不过去,但是自己若是先回去了,明日再过来这个张启程认不认账姑且不说,他兴许还会对自己有了防备。   等到那时候,再想重新找突破口可就难了。   他跟着趴了一会儿,张启程这才悠悠转醒,他摇摇晃晃地起身准备去恭房,王启英便也跟着去了。   张启程从恭房出来,又吃了点桌子上冷了的菜,这会儿才稍稍清醒了许多。   王启英从恭房出来的时候,见他独自一人坐在桌前吃菜,心中有了底。   他走进屋子挨着张启程坐下,也跟着吃了点菜,才又接着说道:“兄弟,你家夫人手艺不错啊。”   张启程下意识地就夸赞道:“从前内人的手艺更好呢,自从我没考中,就……唉……一日不如一日。”   王启英听了也有些惊讶,他夫人若是那样势力得人,今儿自己来对方应当也不会给他们准备这两个菜了。   但是他此时此刻也只能说道:“一次没考中也没关系,这世上一次就考中的人实在凤毛麟角,兄弟今年再接着考就是。”   张启程摇了摇头,此时他整个人看起来灰败异常,“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就拿我举例子吧!我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若是任何一人名次在我前头中了举人,我都只会怪我自己读书不用功。可是……”   他苦笑一声,王启英急忙竖起了耳朵,就听他又接着说道:“从前跟我一个学堂读书的有一人名刘春晓,他跟我是同一个夫子,他几斤几两我们大伙儿都清楚,一个连四书五经都一知半解的人,能中举?兄弟……这其中的猫腻,我们也是后来才参透的。”   刘春晓?   王启英在心中记住了这个名字,等回去了再好好重新查一查。   王启英眼珠子一转,便假装自己喝多了,对着张启程说道:“兄弟!这不就更简单了吗?!兄弟我有钱!我去给咱们买!你一个!我一个!到时候咱们一起当举人!”   他这话直接给张启程逗乐了,张启程笑了起来,“我就不必了,不过你若是有这心思,不如去找找袁大人吧!”   王启英连忙摇头,“那不得有人引荐?我这样去找袁大人,还不得被人打出来?”   张启程想了想,“不然……去找找刘同知?”   王启英哈哈笑了起来,“张兄,你可真有意思。”   他这话一出,张启程突然脸色也是一变,他皱着眉头看着王启英问道:“你是怎的知道我姓张的?我记得……我可从未跟你说过我叫什么名字。”   王启英一愣,今儿跟他喝了一下午的酒,他已经默认这个张启程是个二傻子,怎么突然这人就聪明了起来,不好糊弄了呢?   他自己也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叫他张兄作甚?   “张兄,你真的忘了?方才你跟我说过的呀。”王启英企图糊弄过去。   可是张启程却根本不吃他这一套,径直摇头道:“不,我没说过,我虽然醉了,但是我说过的话我还是记得的。” 第1360章 勾当   果然,聪明人还是不好糊弄。   王启英在心中思忖再三,最后还是决定跟聪明人合作。   他的神色也郑重了许多,对着张启程问道:“张兄,我就问你,若是你还有机会做官,你愿不愿意做?”   张启程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回答道:“若是让我跟他们一样出钱买题,那这官,不做也罢。”   王启英一听这话,就知道他会错了意,便赶紧解释道:“不,我不是这意思。张兄,不是出钱买题,而是……翻案!”   张启程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笑到整个人都在颤抖。   王启英不明所以,就只是在一旁看着他笑,等他笑得差不多了,王启英才问道:“张兄,你可是不信我?”   张启程点了点头,又给自己倒了一碗酒,轻抿了一口,说道:“兄弟,你是不是喝酒喝多了?”   王启英知道跟他说也说不清楚,干脆将自己刻意收起来挂在脖子上的金令牌取下来给他看。   张启程是有些醉了,可他还不瞎,那令牌上那么大四个字他还是看得清的。   “如朕亲临。”   他吓了一跳,赶紧问道:“兄弟,你这是真的?”   王启英瞪了他一眼,反问道:“这东西还有谁敢造假?”   张启程整个人直接愣住了,急忙就要下跪,却被王启英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   他一边拉着张启程,一边将令牌又重新挂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对着张启程说道:“低调低调,无须多礼。”   张启程身上的七分醉意顿时没了四分,他拧着眉头紧张兮兮地问王启英,“兄弟……不,大人,您到底是谁?”   王启英摇了摇头,“还是莫要叫我大人了,咱这也是来查案子的,微服私访,不宜打草惊蛇,就叫我王兄就好。”   张启程微微颔首,看着王启英,脸上的神色也恭敬了许多,“王兄,您是为了科举舞弊一事而来的?”   王启英点头,“正是,此事皇上已经知晓,十分震怒,便命我来彻查此事。张兄若是能配合我尽快将这案子查清楚,今年的科举应当就不会有问题了。张兄才名远博,也是时候给朝廷尽一把力气了。”   张启程苦笑一声,“我三年不曾读书了,这一回便是去考八成也考不中。”   王启英摇头,“便是今次不成,还有下次,总好过此生都碌碌无闻的强。张兄,我说的可对?”   张启程对他这话倒是十分赞同,“是这个理。”   王启英趁热打铁,问道:“你还知道些什么,都告诉我,我去查这事儿便是,你从头到尾不必出面,也省得被他们惦记上。待我回到京城之后,定然会跟皇上禀明此事,论功行赏的时候,绝对少不了你的。”   张启程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什么功劳不功劳的,我都不在乎。我只想让世人知道那个刘春晓根本就是个不学无术的混蛋,我张启程比他强!”   王启英知道这应当就是他的心结,便跟他解释道:“前些日子,皇上命人将天下所有的举人又重新考了一次,无论袁大人还是刘大人,这回定然都得不了什么好处。”   张启程这阵子整日饮酒,确实不曾关注过朝廷的事儿。   听了王启英的话,至少张启程确认了一个事儿,那便是皇上这回是下定决心要查科举舞弊一案的。   他便跟王启英说道:“上一次科举考试,金陵的主考官乃是袁炜生袁大人,他将题目提前透给了几个人。提前透题也无妨,我等寒窗苦读十几年也不定就能输给他们提前做好的文章。可是……可是那个人居然将我们的成绩记给了刘春晓那个混蛋身上!”   王启英听了这话也是一愣,就问道:“张兄,此事你又是如何得知的呢?”   张启程气的脸色铁青,冷哼一声,“还不是那个刘春晓自己来我面前炫耀的时候说漏了嘴?”   他一开始根本没想过这些的,他都老老实实地觉得自己技不如人,哪儿知道背后还有这么肮脏的勾当?!   那日刘春晓的嘴脸,他这辈子都不会忘。   他自以为相处还算融洽的同窗,跑到他的面前,假情假意地邀请他喝酒庆贺。   他原本是不乐意的,虽说刘春晓没什么本事,但人家考上了就是考上了,兴许他就是瞎猫抓了死耗子呢?   但人家既然已经考中了,他若是再不去,多少有些不妥。   他便应了下来,等到了酒楼之后,他才发现刘春晓宴请的人根本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开始还有些不明白,他跟刘春晓交情不深,也没帮过他什么忙,他犯得着摆这么大一桌饭菜,就请自己一个人吗?   可是很快酒过三巡,刘春晓也有些上头了,他笑嘻嘻地冲着张启程拱了拱手,道:“启程兄,这回还真是多亏你了!多谢启程兄成全!”   张启程拱了拱手,“春晓兄客气了,你能考中是你自个儿的本事,我平日里也未曾帮过你什么,实在犯不着如此。”   刘春晓笑了起来,脸上带着异样的光泽,怎么看怎么违和。   “张兄此言差矣,若不是你,我又怎么会中举?毕竟……当初张兄的试卷写得那叫一个精彩绝伦,只是现在……那卷子就要姓刘了……”   张启程一开始并不肯相信,对他来说,被人顶替了他的卷子,比起自己没考中还要更加让人难以接受。   王启英听了这话,也拧起了眉头,他不解地问道:“可是他便是顶替了又能有什么用?春闱他不定能中,就算中了,去了京城殿试,也过不了皇上那一关啊!”   张启程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正是这样的道理,所以他进京赶考的时候,压根就没考中贡生。只是一个举人的名份,就足够他在江南一代谋一个小官了,这也是他们一开始的谋划。”   王启英神色凝重地应了一声,“我都记下了,张兄莫要着急,你这阵子好生读书,我那妹婿从前摔坏了脑子,也是考试前不久才想起来,后来三元及第!” 第1361章 不是人人都是吴大人   王启英这番话说出来,成功地让张启程愣住了。   三元及第?   近二十年也才只出了一个吴锡元,他说的那人莫非就是吴锡元?   吴锡元居然是他妹婿?他到底是什么人?   张启程拧着眉头,抬眼看着王启英,对着他问道:“王兄,您说得可是吴锡元吴大人?”   王启英听他提起吴锡元,那可真是就差将自豪两个字写在脸上了。   “对!就是他!”   张启程脸上的态度顿时就更加恭敬了,“吴大人居然曾经还有过这种经历?实在令人佩服!”   王启英学着往常吴锡元低调的态度,笑了笑,对着他鼓励道:“我那妹婿年岁比你还小几岁,且读书的年头也没你久,你如今振作起来,兴许还有机会。”   他也是这时候突然就体会到了吴锡元这种低调说话的乐趣了,明明人人都知道他很强,他再用这种不算什么语气,顿时一分的牛都能吹到八分。   张启程叹了口气,“还剩不到一个月,恐怕真的来不及了,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是吴大人。不过您说得也有道理,今年不行还有下次。只要朝廷还有救,总会有轮到我的那一次。”   他们两人在外间说话的时候也没有避着谁,张启程的夫人听了个完完全全。   她的眼眶突然就湿润了,她担心自己的动静会吵到外边两个人,抬手捂住口鼻,无声地掉眼泪。   这位公子是个生面孔,她从未见她夫君领回家过,可是这发居然能劝动她夫君重新读书。   她原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了,若是她实在挺不下去,她就回去禀报爹娘,跟他和离!   可是却没想到他居然回头是岸了。   这到底只是说说而已,还是他接下来真就是这么打算的,也只能看他接下来的表现了。   王启英问到了自己想问的东西,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就起身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张兄,我还有公务要忙,先走一步,日后得空了咱们再一起饮酒。”   张启程见他要走,急忙起身送他,冲他笑了笑,“饮酒误事,日后既要好好读书,自然不好再饮酒了,今日起便戒了。”   王启英想了想他那点儿酒量,原本到了嘴边儿劝说的话也变了,“对,还是莫要再饮酒了。也亏得我没什么坏心思,不然人家将你卖了,你恐怕还得帮着人家数钱呢!”   张启程想到先前儿发生的事,面颊上也染上了些许红色,“说起来还真是羞愧,日后不会再这样了。”   王启英点到为止,他还赶着去下一家呢!便不在此处多耽搁。   他转身欲走,还对着张启程拱了拱手,说道:“张兄,留步。”   他从张家出去,在外头看了看,没瞅见李程季的身影。   他哼了一声,就知道他这兄弟情都是假的,他在里头想尽法子想套个说辞,他的好兄弟居然直接丢下他跑路了。   他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压根用不着多想,就知道他家程季回客栈了。   搞不好,此时已经用了晌午饭,躺在客栈的硬板床上昏昏欲睡呢!   想到这儿,王启英心里才痛快了许多。   哼,让他偷懒!就不给他睡天字房!   王启英回了客栈,并没有先回自己屋子,而是去隔壁敲了敲李程季的房门。   没过多久,就听到屋子里响起一阵懒洋洋的声音,“谁呀?”   王启英捏着嗓子,冲着里头回应道:“客官,奴家来给您送水!”   屋子里寂静了片刻,才传出来一声怒吼,“滚远一些!你一嗓子给爷差点吓死!”   王启英这才笑了起来,又砸了两下门,“开门了!程季!”   这下门才从里头打开了,李程季看着门外嬉皮笑脸的王启英,一脸的无语。   “都当孩子他爹了,怎么还这么幼稚啊!”   王启英绕过他抬脚走了进去,李程季反手关上了门,就听王启英控诉道:“还不是你?居然不等我,自个儿就先回来了。”   李程季在他身边儿的椅子上坐下,然后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在屋子里头吃香的喝辣的,我在外头等着??若是你一不小心喝多了,睡过去,难道还要我傻傻的在外头等你一宿吗?”   王启英自顾自地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我这么妥当的人,怎么会喝多了?我可是要去办正经事儿的,当谁都跟你似的,那么不靠谱?”   李程季怒目而视,“我怎么就不靠谱了?我也很靠谱的好吗?”   王启英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一口,“啧啧,金骏眉?连茶叶都换了?你小子,真是好享受。”   李程季哼了一声,“你都能喝二十年的竹叶青,我喝一壶金骏眉怎么了?”   王启英也不在这上头跟他多扯皮,他自己多年的兄弟了,到底是怎样的人,他心里也很清楚。   他们两人彼此都知道,这不过是两句玩笑话。   他转而说道:“程季,我从张启程嘴巴里撬出话来了。”   李程季原本还想再跟他拌两句嘴,没想到他话音一转又来到了正题上。   李程季顿时也整理了神色,神色郑重地问道:“他那边儿怎么说的?”   “主考官袁炜生有问题,透了题不说,还让顶替了张启程。”王启英言简意赅地总结了一下。   李程季看着王启英,又问道:“那咱们接下来什么安排?”   王启英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   李程季有些不解,就听到王启英又接着说道:“不是我们,是你,你一个人去。”   李程季一愣,又问:“去做什么?”   “你去找刘春晓,好好查个清楚,看看背后除了袁炜生,还有什么人!”   李程季拧着眉头,“那你呢?”   王启英顺势往床上一躺,优哉游哉地说道:“一人一次,这回该轮到我睡觉了。”   李程季:“……”   虽然有些不满,但也没办法,这也是他的职责所在啊!   就是他家英子说的那句话,皇上给他们走后门,他们也得做出点什么来,对得起皇上的这份厚爱才是。 第1362章 还是太年轻   不过,话虽如此,李程季还是撵人了。   “回你屋睡去!”   王启英动也不动,“那么小气做什么?躺一下而已,你原先被你爹揍得时候,老子的床给你睡了多少回?”   李程季哼了一声,“从你自个儿住天字房,让我住地字房那天起,咱们的兄弟情就裂了。说好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呢?都是一句空话!”   王启英笑呵呵地歪着脑袋看他,“我这不也是让你长个记性?你出门在外的居然能被人摸了钱袋子,若不是还有我在,你看你咋办!”   李程季瞪了他一眼,“那我真是谢谢您嘞!”   王启英眯着眼睛,厚着脸皮回道:“不谢不谢,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有些话他从来没跟人说起过,为的就是怕被人笑话,如今再看起来,当初选择隐瞒的他,简直太机智了!   那时候他孤身一人南下,身上带着的银钱什么的被人摸了个干干净净,也亏得那阵子他在白家商会当卧底,至少人家管饭!后来去了洛阳,又有顾家四叔的援助,不然还不知道要多惨。   王启英最后是被李程季恼羞成怒从屋子里丢出来的,他自个儿倒是不怎么在意,笑着摇了摇头,抬脚准备上二楼。   才刚走两步,身后的门就又打开了,就见李程季探出头来,黑着脸冲着王启英喊道:“英子,给点银子啊!不然我拿什么去搞定那个刘春晓?”   王启英回过头,用十分理所当然地语气说道:“美色啊!真正的美人是不需要自己花钱的。”   李程季脸上的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兄弟,我劝你重新说,不然你或许八成马上即将要失去一个兄弟。”   王启英一挑眉,“好的,你回去看看你枕头下边。”   “啪”的一声,李程季立刻关了门,王启英无奈地摇了摇头,“兵不厌诈,年轻人,还是太年轻啊!”   他抬脚上了楼梯,而李程季兴冲冲地回了屋子,跑到自己床前,抓起床头的枕头,仔细一看。   空空如也?   他傻眼了,看了看门的方向,又看了看床上,依旧是空空如也。   李程季顿时明白了过来,他又被英子给耍了!   他气得不行,抬脚走到桌子边儿上,想要喝杯茶压压火气。   才刚拿起茶杯,视线就落在了桌子上的一锭银子上边儿。   银子不多,只有十两,但李程季还是乐得不可开交。   他眉开眼笑地将银子塞进自己怀里,又觉得不大妥当,仔细想了想,拿着银子去了柜上。   “掌柜的,帮我把这银子换些碎银子可好?”   掌柜的时常见到有人来换银子,也没觉得有多离谱,便随口应了下来。   “客官要换多少?”   李程季想了想,回复道:“换个五两的,再换二百大钱儿,剩下的都给换成散碎银两就好。”   掌柜的拿出秤杆给他称了银子,才又数了钱给他,李程季给了掌柜的五个大钱儿,冲他拱了拱手,“麻烦您嘞!”   回了屋子他仔细关好门窗,发现外边儿没人盯着,他才将银子藏了起来。   他的鞋袜,帽子里都藏好了,最后揣了二百个大钱儿在怀里。   他这回就不信了,就算会被人顺走钱袋子,他也不至于一个子都剩不下。   准备好这一切,李程季于第二日一大早就出发了。   等王启英下楼来找他用早膳的时候,他早就没了踪影。   王启英无奈地笑了笑,他自己的兄弟自己了解,那小子虽说有些懒惰,但只要是他答应下来的事儿,就绝对不会耽误。   他这是去办正事儿了呀!   王启英走过去见到掌柜的还在,便问了一句,“掌柜的,您见着跟我一同来的那位兄弟了吗?”   掌柜的抬眼看了他一眼,才说道:“还真见着了,今儿才刚开门,他便走了。”   王启英又问道:“能否知道他走了多久吗?”   掌柜的侧着脑袋回想了片刻,才说道:“算算应当也有大半个时辰了。”   王启英冲着他拱了拱手,“多谢您!”   李程季从客栈出来,便找了一地儿去打听刘春晓。   先前儿听那个张启程说过,刘春晓跟他是一个学堂的同窗,去那学堂打听打听,兴许总会是有收获的。   李程季找到了一个曾经教过他们的夫子,还真问出了刘春晓的下落。   夫子一边回忆,一边儿对着李程季说道:“刘春晓这位学生,当初读书的时候也不知道是不是刻意藏拙了。他中举的事儿传回来之后,大伙儿都十分惊讶。”   这话可以说很是委婉了,李程季知道事情的原委,心想他顶替了别人的名额做了原本不属于他的举人,自然会让人不敢相信了。   他又问道:“不知夫子您可知道他如今的下落?”   夫子摇了摇头,“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听闻他春闱落榜之后便回来了,回了我们金陵,家里给他出钱,最后去做了个地方小官,至于到底是什么地方,我也没问。”   李程季对这位夫子的态度很是恭敬,他拱了拱手,问道:“夫子,在下找刘春晓有些许急事,不知您能否给在下指条明路?到底去何处,才能问道他的下落?”   夫子仔细回想了片刻,才说道:“他家里在东关街上,你去那儿问问,他家里人似乎没跟他一起去任上,你过去问问便知道了。”   “东关街?”李程季记下了这三个字,再次冲着他行了一礼,“多谢夫子指点。”   李程季来到东关街上称了四两糕点,又买了些果子,便一路打听着朝着刘春晓家中去了。   正所谓礼多人不怪,他这般前去,总不会被人直接打出来吧?   虽说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对于穷到都得靠他家兄弟救济的他来说,囊中顿时更加羞涩了。   他来到一个木门外头,看了一眼门口的貔貅,便明白这刘家应当也是个生意人。   是了,除了生意人谁还能出得起让主考官都能心动的价呢?   “咚咚。”他抬手敲了敲门。   过了很久,里头才有一个年轻人探出头来,见到门口站着一面容姣好的年轻人,他顿时脸色一变,十分警醒地问道:“你是何人?有何贵干?” 第1363章 那是他家怕了   李程季无法理解他突如其来的敌意,但想着他上门有求于人,便腆着脸笑着问道:“这位小哥,请问刘春晓在否?”   这人听他说起刘春晓的名讳,顿时脸色大变,只留下一句“少爷不在”,就“唰”地一下关上了门。   李程季看着面前紧闭的房间门,隐隐觉得其中似乎有哪里不大对劲儿。   但是刘家人很明显并不大愿意配合,他连人家家门都进不去,还怎么去找刘春晓来探口风呢?   李程季只是郁闷了一小会儿就重新打起精神来,这家不行,他就在周围打听打听。   据说这些闲在家里没事儿的妇道人家最是喜欢说这些东家长,西家短的了,刘家人不愿意多说,总有人愿意的。   李程季转身走到了巷子口,看到两个妇人在谈天,他立刻就凑了过去。   “两位婶子,你们可认识刘春晓啊?”   那两个妇人一听这话,互相对视了一眼,才看向了他。   其中一个枣红色衣衫的妇人一边吐着瓜子皮,一边儿看向了李程季,问他:“小伙子,你是外地人吧?”   李程季可没王启英那本事,短时间内他也学不会当地方言,这会儿听人问起,就笑着应了下来,“是的,婶子,我早些年和刘春晓有旧,这次来进来才说再见见他的。”   另外一妇人一听他这话,直接噗嗤一声笑了,“小伙子,跟婶子说话还这么委婉的,你就直接说他是不是欠了你的风流债?”   李程季:“???”   李程季整个人直接傻眼了,他刚刚听到了什么?风流债?!   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吗?他虽然自诩容貌不错,也女扮男装骗过两次人,可是……他真的是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啊?还不至于就这么一眼被人认错吧?   李程季脸上的笑容差点就维持不住了,他尴尬的笑了笑,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婶子,我……是个男子啊?怎么可能还欠我风流债……呵呵呵呵……”   那枣红色衣裳的妇人冲着他挤眉弄眼的,嗑瓜子的动作更欢快了,“婶子都懂得,男人怎么了?那刘春晓就好这一口,咱们街坊们都知道!”   李程季:“……”   好家伙,他现在回去换英子来,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就听那妇人又说道:“方才你去刘家对方是不是不让你进去?我跟你讲!那是他们家怕了,这两年找上门的小公子可真不少哩!但最近他家少夫人有了身孕,可受不得这刺激。”   “要说这刘家还真不是个东西,知道自家儿子什么德行,还给他娶了人家董家的闺女。那董家闺女如今还有了身孕,她才二十不到吧?这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她可得怎么过啊?”   “是啊!刘家真不是东西,有两个臭钱还真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   在她们两人的三言两语之间,李程季大约也搞清楚了这其中的瓜葛。   怪不得方才刘家看见他就直接关了门,原来是将他当成了那刘春晓的姘头了!   他黑着脸,又问这两个妇人,“那个董家知不知道刘春晓这一出啊?”   枣红色衣裳的妇人看着他说道:“自然是不知道的,若是知道的话,这事儿哪儿还能成?”   李程季直接说道:“那这不就是骗婚吗?”   “骗婚又怎样?刘家有钱啊!这些官老爷都跟他家穿一条裤子了,谁敢告诉董家?再说了,就算是董家知道了又能如何?他们为了自家不被穿小鞋,女儿这口气也不得不咽下。”   李程季:“……”   有钱能使鬼推磨,原来如此。   也亏的他们查到这头上了,不然还不知道要有多少人在吃刘家的哑巴亏。   李程季将自己手上拎着的点心和瓜果给她们分了,“多谢两位婶子,也让我认清了刘春晓居然是这样的人!日后我再也不跟他来往了!这的小东西便是给两位婶子的谢礼,今日之事,还请二位婶子莫要说出去,只当我从未来过此处!”   那两位妇人看了一眼手上的东西,笑了起来,“看你这样的,也知道你手里没两个钱,怪不得他们家不让你进门了。罢了罢了,还是快些离去吧!那姓刘的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我们跟他们家当了多少年街坊了,说着话虽然不地道,但也是大实话。”   李程季冲着她们两人拱了拱手,这才潇洒离去。   从此在这个东关街上,有关刘家少爷的风流债就又多了一条……   而李程季转身回了客栈,冲上了楼,找到了王启英,黑着一张脸说道:“英子,这案子还怎么办啊?!”   王启英见他一大早就出了门,这会儿还兴致勃勃地冲了回来,原本还当他会有什么收获,却没想到他一进门居然先说了这么一句话。   王启英愣了一瞬,才冷静下来,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说道:“有什么话你好好说就是了,什么怎么办的?”   李程季在他身边儿坐下,脸上难以言说的神色更甚了,就同他说道:“英子,你不知道,那个刘春晓他居然喜欢男人?这让我怎么去啊?!我今儿去他们府上,他家里连门都不让我进的。”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也是一愣,显然也没想到,刘春晓居然还有这嗜好。   “不然我还是不去了吧?万一他看上我了呢……你说说我这长相,本来就好看……”   王启英忍无可忍,一脚就踹了过去。   李程季怒目而视,反问道:“难道我说的不是实话?”   王启英看向了他,说道:“也无妨,左右你女扮男装也有经验了不是吗?”   李程季:“……”   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他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休想!”   王启英笑了笑,“我不想,这事儿你查清楚就行了,无论你用什么方法。”   说着,他悠哉的给自个儿倒了杯茶水,说道:“卡里尔公主夫妇在这边开了个铺子,我明日要去做客,你好生查案子!若是实在碰上无法解决的事儿,就自个儿好好想想!” 第1364章 难道要和离吗   李程季看着他悠闲的模样,顿时气得牙痒痒。   王启英就又说了,“你若是觉得自己不行,实在搞不定这事儿,再来找我吧!”   李程季咬牙切齿地从牙缝中挤出一句话,“男人不能说不行!”   王启英咧着嘴笑了,“那这几日就辛苦我兄弟了!”   李程季几乎是摔门走的,王启英看着他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然而才笑了没多久,他突然一愣,抓了抓后脑勺。   怎么自己现在很多下意识的动作跟锡元那么像了呢?   想不明白,他干脆也不再多想,反正也不是什么不好的方面。   而李程季出门之后,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   他就是女扮男装又有什么用?刘家的夫人如今正有了身孕,无论是男是女,他们家定然都不会放进去的。   李程季想了想,还真乔装打扮了一番。   这回他可没打扮成一个大美女,而是个小家碧玉的丫鬟模样,就转而去了董家。   刘家既然对董家姑娘还有所顾忌,兴许是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但若是董家只是个默默无闻的家族的话,只怕他们也不会如此小心翼翼。   李程季来董家的时候,跟他们家守门的人说,是替他家小姐送个信儿。   这一回董家人倒是没将他拦之门外,那看门的小厮急急忙忙进去禀报,没多久就回来了,将李程季带了进去。   一进门李程季便知道这个董家应当也是不差的,只是他家这个影壁便是个有些年头的东西。   他一路跟着小厮来到了花厅,他来到花厅的时候,已经有个中年男人在此处候着了。   李程季只是瞧瞧地看了一眼便赶紧低下头去,不敢抬头。   中年男子便是董家的当家人,也就是刘春晓的老丈人董老爷。   董老爷此时也在打量李程季,他看着这个身材高挑的小丫鬟,冷声问道:“小姐让你来送什么信儿?为什么是你来?你又是谁的丫鬟?怎的我们从未见过你?”   李程季在来之前,早就想好了说辞,便跟对方解释道:“老爷,我是刘家的洒扫丫鬟,小姐给了我一锭银子,托我给您带句话。”   董老爷拧着眉头问道:“什么话?”   李程季说道:“小姐说我家少爷……就……就是刘春晓,说他喜欢男人,还请您救救她。”   董老爷一听这话这,直接脸色就黑了。   他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你可有带什么信物?”   李程季一个冒牌货,能有什么信物?   他直接摇了摇头,“没的,我也没什么信物,只是替小姐带句话。”   那董老爷也没轻易放过他,而是转而问他,“那么依你看,你家少爷是否喜欢男人?”   李程季装作受惊吓的模样,诚惶诚恐地回答道:“这话奴婢怎么敢乱说?”   董老爷冷哼一声,“你都敢来替我们府上的小姐传话,怎的现在就不敢乱说了?”   李程季假意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壮了壮胆子,才对着董老爷说道:“我们府上可从来没有婢女被少爷收入房里的……”   这才许多府上都不常见,有的是家里管得严,有的是自己洁身自好,但这一回董老爷心里却隐隐有些怀疑。   刘家对刘春晓很是纵容,他自个儿看起来也不是那种洁身自好的正人君子。   若不是因着他中了举人,自己应当也不会将好好的闺女许配给他。   李程季见他陷入了沉思,便冲着他福了福身子,说道:“董老爷,奴婢先回去了,您再仔细想想。”   董老爷摆了摆手,让人将他送了出去。   他独自一人坐在花厅,仔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名堂。   他的女儿有了身孕,即便是那个刘春晓真的有那断袖之癖,他女儿难道还要跟刘春晓和离吗?   他疼爱女儿不假,可若是和离了,再想嫁个好人家可就难了。   但若是那个刘春晓真的有断袖之癖,强扭的瓜不甜,他女儿的后半辈子又该怎么办?她还年轻啊,莫不成就要这么凑合过了?   董老爷在这儿思索了许久,也没想到一个行之有效的法子。   最后还是先下令让人去查查这个刘春晓,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一癖好。   而李程季在出门后不久,就发现有人跟踪他,他别的本事没有,还不至于被人偷偷跟踪了去。   他在热闹的集市上三拐两拐的,头上头发便盘了起来,身上的衣裳也换了颜色。   然而甩开了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人,又绕了一圈儿回了董家。   正好就让他碰上了董老爷派去调查刘春晓的人,李程季悄悄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刘春晓在何处,但他刘春晓的老丈人,就不可能不知道了吧?   刘春晓到底没考中进士,只能金陵周边的小县城当个小县令,只是这地儿有袁炜生替他撑腰,只要他不为所欲为的太过头,不被人进京告御状,就几乎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们家谋划的很成功,几代经营可算是给后辈谋划出了一条好的出路,可是谁也没想到这个后辈就是个蠢到家的,自己上赶着送人头。   原本他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偏偏他还巴巴儿的将这事儿捅到人家当事人跟前儿去。   而且还正赶上皇上要彻查舞弊之事,他刘春晓可不就正好怼个正着?   刘春晓还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他每次回家母亲都非压着他跟自己夫人行房事,说无论如何都要给家里留个后。   他再怎么不愿意,最后还是从了。   因为他心里也很清楚,只要有了孩子,他家里人就会放过他了。   如今董氏在家中安胎,他自个儿在外头寻欢作乐,互不干扰,这日子还真惬意啊!   至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那根本不用担心,他家里会替他养大的。   他怀中搂着个小倌儿,捏着酒杯自己喝一口,其余全灌进了他的嘴里。   “爷就喜欢你这样了,你越是不从,爷就越兴奋呢!”   ……   外头他的贴身小厮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急得满头大汗,“少爷!少爷!不好了!董家来人了!” 第1365章 有何贵干   刘春晓搂着小倌儿的手也一松,酒杯被他随手丢在了桌子上。   他看着来人,反问道:“董家?董家没事儿跑这儿来作甚?他家小姐不是已经有孕在身了吗?怎么还不放过我!?”   小厮摇了摇头,“回少爷的话,奴才也不清楚。”   刘春晓有些烦躁,“罢了罢了,你出去,就说少爷我不在!”   小厮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然而没多久,他就又跑回来了。   对着刘春晓喊道:“少爷!董家人说,您若是不在,他们在外头等等也无妨!”   刘春晓一听这话就更烦躁了,他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最后气愤地说道:“既然要等就让他们等吧!我倒要看看他们能等多久!”   他起身踹了一脚椅子,最后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   董家来的人也已经得知了刘春晓这一特殊喜好,原本过来就是存了试探的意思,可这一回刘春晓避而不见,也让他们心中一凉,估摸着那个婢女说的兴许是真的了。   一直等到了天快黑了,还不见刘春晓的踪影,董家人便问道:“你家少爷这是去何处了?怎的还不回来?”   少爷不愿意见,底下人也没法子。   偏偏来人又是少爷的老丈人家里,他们又不能得罪,便只能好言相劝,“少爷兴许是有什么事儿耽搁了,还没回来,您看……不然奴才给您安排个住处吧?”   他也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董家居然摆出一副,见不着刘春晓不罢休的态度,答应了下来,“罢了,那便叨扰了,我就在此处等着你们少爷回来吧。”   董家一连等了三日,刘春晓吓得连门都不敢出。   可是看着董家也丝毫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他这时候也是真急了。   “这个董家!到底是什么意思啊!非要见到少爷我不可?我是娶了他家女儿,可又没娶了他全家!谁来老子都要见吗?!”   管家最后也没法子了,只能说道:“少爷,不然您还是见见吧?奴才看着他们,见不到您应当是不会走的。”   刘春晓气得砸了手边儿的杯子,这整日出不去门,搁谁也受不了啊!   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就冲着管家说道:“罢了,你去将他们叫过来,少爷我倒要看看,他们非要见少爷我!到底是为了何事!”   管家听了他这话,也松了一口气。   他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出去请了董家人进来。   董家人也不是个傻子,这两日人家一直派人在外头守着,没见到有刘春晓的马车回来。   可见先前儿的三日不在府上压根就是个托词,他刘春晓根本就是不想见他们。   董家来的人是董老爷身边儿的一个亲信,跟了董老爷二十多年了,董家小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刘春晓这个态度首先就让他皱起了眉头,岳父府上都敢如此怠慢?要说这个刘春晓心里没有鬼,他是绝对不信的。   他跟着管家去了刘春晓的堂屋,刘春晓此时早已经收拾妥当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他对着来人说道:“不知岳父大人请你们过来,有何贵干啊?” 第1366章 本色出演   董二走上前来,对着刘春晓行了一礼,就说道:“刘大人,近些日子金陵城传了许多风言风语的,我们家老爷听了十分震怒,就派老奴过来问问。”   刘春晓眉头一蹙,换了个姿势,侧着脸看向了董二,问道:“什么风言风语?”   董二垂手而立,神情十分严肃,“金陵城有人说您有断袖之好,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刘春晓心中咯噔一下,半晌才反应过来,急忙反驳道:“怎么可能!也不知何人造谣本官!趁着本官不在金陵城,便胡言乱语坏我名声!实在岂有此理!”   他的所有神色都被董二尽收眼底,这一看他心里也有了数。   他家的好姑爷,这一回明显是心虚了。   “既然得姑爷此言,老奴回去也好跟老爷交差了。”董二拱了拱手,态度恭谨地说道。   刘春晓见他信了,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说道:“辛苦你跑一趟了,我府上备着些特产原本想着等着下次回金陵的时候再给岳父大人带上。既然你来了,那这些东西你便带回去吧。管家!备礼!”   董二从他府上离去的时候,带了满满一大箱子的礼物。   刘家人从来不会在钱上小气,但他既然能被董老爷委托来办这事儿,自然也不会轻易就被他这么糊弄了。   他在刘春晓这里的三日也不是白等的,他早就派人去周围打听了。   他既然好男风,纸里包不住火,总会留下蛛丝马迹的。   他从刘春晓府上出来之后,便来到他们提前说好汇合的一家茶馆。   他派来的人早就在此处候着他了,他才刚走进来,那人便上前来行了一礼,“二叔。”   董二在凳子上坐下,才问道:“怎么样?打听出什么了吗?”   下人点了点头,神情肃穆地说道:“打听出来了,刘大人确实好男风。前些日子街上有个卖字画的男子,便被他看上了,如今应当就藏在他府上。”   董二的手指在桌子上敲了敲,他的脸色很难看,“我知晓了,这两日大家都辛苦了,都随我回去吧。”   董二带着人走了,但李程季却留下来了。   他如今依旧是女装打扮,但是他现在却有些犹豫了。   他想从刘春晓口中套话的话,女装打扮应当是行不通的。   指望刘春晓那么个色胚,跟个女人推心置腹?根本不可能的。   他思索了许久,最后决定还是破釜沉舟,将男装换了回来。   同时他还给自己立了个文弱书生的人设,一身宽大的衣袍,将他长年累月习武练出来的腱子肌都遮挡住了。   姣好的面容上还敷了粉,看起来还真有几分那文弱书生的味道了。   他想到上次被刘春晓看上那男子便是在街上卖字画的,心里有心想要效仿,可是他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儿。   就他那狗爬字,跟英子比起来也好不到哪儿去,即便是先前儿辛苦练了三个月,但拿出来卖?那就纯粹是给人露出破绽了。   他想了想,干脆买了许多字画挂在外头卖。   刘春晓在董二走后确实消停了两日,可是两日之后,他就在府上待不下去了。   前两日他掳回来的那个男子,根本就是软硬不吃,如今已经绝食三日了,实在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他又带着下人出来逛街了,一边儿走还一边儿抱怨道:“这小地方就是不好,连几个拿得出手的好货色都没……”   话才刚说到一半,突然就戛然而止,他看着不远处的一个男子,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   “啧啧啧,真绝色啊!只是怎么又是个书生啊?这些书生都是榆木疙瘩脑子,动不动就以死相逼……真叫人苦恼……”   他话虽如此,可是脚下却根本没停,很快就走到了李程季的摊位前。   远看着是个美人,怎么走近一看,更美了呢?   他连说话声都温和了下来,“美……小书生,今儿第一次来卖字画?”   李程季没见过他,但是根据他这两日打听的结果,再一看他的打扮,和身边儿跟着的下人特征,几乎就能猜出来了。   面前的这个青年男子就是那个传说中刘春晓。   鱼儿,总算是要上钩了。   李程季是个纨绔,书都没读多少,可谁让他会装呢?   京里头多的是世家公子,他按照宋家大少爷的模样,恭敬又不失疏离地冲着他行了一礼,“这位少爷,可要买字画?”   也是英子如今不在跟前儿,不然定要让他好生看看,自个儿如今这一手欲拒还迎玩得多顺手!   刘春晓听着美人的声音,整个人都有些陶醉了。   他眯着眼睛享受了片刻,才说道:“是啊,是想要买字画,这些字画可是你做的?”   李程季看着他这模样,突然有些嫌弃起从前的自己了。   他以前在外头调戏良家妇女的时候,在那些女人眼中,是不是也如此恶心人?   咦~~~简直不能想,他突然一阵恶寒。   但是,再恶心人他也得回话,正事要紧。   “非也,我的字画拿不出手,不过是帮着同窗卖罢了。”   刘春晓看了一眼他摊子上摆着的字画,字迹不大一样,很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   他随手拿起一张,对着李程季问道:“你这字画怎么卖呀?”   李程季随口报价,“五百大钱儿一张。”   属实可以说是漫天要价了,但送上门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   他不过损失一点点钱,自己可是承受了很大的心理折磨。   刘春晓一听也是一愣,上一个卖字画的,一张字画才五十个大钱儿,怎么到了他这事儿突然就翻了十倍?   可是他抬头对上了李程季的脸,心里的想法就变了。   罢了罢了,不是一个程度的货色,贵点也正常。   就说道:“你这些字画,少爷我全都要了!”   很好,果然有当纨绔的潜质,李程季在心中暗自想道。   “一共三十幅字画,您当真全都要了?”他心中窃喜,面儿上却一副没见过世面的不可思议。   刘春晓就喜欢看他们这种神色,天之骄子又如何?长得好看又如何?没钱还不得任由少爷我磋磨? 第1367章 世间最有眼色之人   “全要了!你!亲自给少爷我送到府里去!”刘春晓趾高气昂地说道。   李程季眉头一蹙,“少爷,我只是卖字画,不负责送货上门。”   刘春晓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想了想,又接着道:“既然如此,你将这些字画给少爷我送到府上去,少爷我再多给你五两银子。”   全身上下总共才只有十五两银子的李程季:……   “成交。”   刘春晓脸上的笑容重新露了出来,不怕他要钱,就怕他假清高。   等他将东西送去了,他会让他知道,他们刘家的银子根本就不是这么好拿的。   李程季也没想到打入刘春晓府上居然会这么简单,果然,会自曝其短的人压根就没有什么脑子。   他将字画整理好,重新摆进箱子里,也没多少。   他刚想要撸起袖子抱起箱子,突然就想到自己这会儿还是文弱书生的人设。   脑子一转,他再弯腰抱箱子,却半天都抱不起来。   刘春晓果然也没让他失望,还算怜香惜玉,就给自己带来的下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上去帮忙。   其中一个壮汉走了过去,却被李程季蹙着眉头拦了下来,“不用,既然要赚你们少爷的五两银子,又怎好让你们自己出手。”   忙可以帮,但是银子却不能不给,李程季将自己心中的想法换了个说法,委婉地表达了出来。   刘春晓笑了起来,“少爷我家大业大,也不差这五两银子。今儿少爷我跟公子一见如故,公子随我回府上坐坐,这五两银子我照样会付给你的。”   两人说话的时候,已经有许多凑热闹的人围过来了。   这会儿听了刘春晓的话,有好心的人想提醒一下李程季,可是碍着刘春晓在,他们为难极了,只能不停地给李程季使眼色。   从前只知道女人孩子在外头会不安全,谁知道如今这世道风水轮流转,就连他们男子出门也危险了。   李程季全当没看到,任由刘春晓的下人抱起箱子,他自个儿则跟着刘春晓进了他的府上。   他李程季习武多年,虽说比不上高手,但还不至于收拾不了一个弱鸡刘春晓!   便是他们府上人多又如何?他既然敢来,那便有全身而退的法子!   再说了,当年在裴驸马府上,可比在这里危险多了。   众人看着他跟着刘春晓进了县令府上,等着县衙大门一关,所有人都开始唏嘘了起来。   “今儿这书生比上次那个还要更好看呢!”   “是哩!上次那书生可还没放出来呢!”   “这是这个月第几次了?谁家现在有个儿郎都不敢放出来。”   ……   李程季可不知道外头老百姓的议论声,他悄悄四下打量了一番,心里还隐隐有些兴奋。   但是在刘春晓不怀好意的眼神瞥过来的时候,他还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冲着他微微颔首。   刘春晓只觉得自己的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一颗心也跟着扑通扑通直跳,这个男人真是个极品啊!   他冲着李程季说道:“既然来了,少爷我便让人略备薄酒,你我二人好生亲近亲近?”   李程季眉头一蹙,反问道:“亲近亲近?”   刘春晓这才惊觉自己竟然一不小心将内心的想法说出来了,他轻咳一声,急忙解释道:“就是觉得跟公子一见如故,看你也是读书人,想跟你好生探讨探讨。”   人才刚骗进府上,可不能这么快就将人吓走了。   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书生跟上一个不一样,他板着脸轻飘飘地看他一眼,那禁欲孤傲的模样,简直让他的身心都跟着痒痒。   若是用强,那估摸着也只会落下玉石俱焚这一个下场了。   他只要一想到这样的美人会香消玉殒,他的心口就一阵突突的痛。   李程季见他还愿意维持表面上客套,心中更是一阵窃喜,事情的进展可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一些。   感谢他爹娘给他的这一张脸,他如今这样……也算是用在正道上了吧?   他跟在刘春晓身后跟着他进了堂屋,字画早就被下人丢去库房角落了,他家少爷什么德行谁不知道?   他会看上这些不值一提的字画?那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春晓请李程季在桌前坐下,下人很快就送了茶水过来。   刘春晓的府上,连伺候的下人都鲜少有女子。   他跟李程季两人谈天说地,李程季为数不多的见识糊弄一下井底之蛙刘春晓那还是足够的。   他模仿着从前吴锡元给他讲课时说得话,就连语气和神色都学得一模一样,将小土鳖刘春晓糊弄的一愣一愣的。   谁能拒绝一个有学识,长得好看一身孤傲,偏偏会为金钱折腰的书生呢?   刘春晓在那一瞬间,居然感觉到春天到了。   他不想娶董氏,他想娶这位不知名的公子为妻!   对了,不知名的公子。   他抬头看着李程季,脸上的仰慕不加遮掩,他对着李程季问道:“还不知道公子名讳?公子能否告知在下?”   出来混的,并且还是做这种勾当,李程季怎么可能用自己的真名?   他略一思索,就直接开口道:“我姓王,名启英。”   “王启英?好名字啊!跟公子的气度十分般配,也只有这样的好名字才配得上公子!”   李程季脸上的笑差点就绷不住了,他已经能想象得到若是被王启英知晓,他脸上得黑成啥样?   但他还是努力的克制住了,他淡定地冲着得刘春晓扬起了下巴,“大人,这夸赞属实有些过了。”   刘春晓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过,在下只恨自己学识浅薄,不能将公子之气度描绘万一。”   李程季心想,这人若不是好男风,且有案底,将他收在身边儿整日溜须拍马也实属不错。   就在李程季悄悄腹诽的时候,刘春晓又问道:“王公子,我瞧着你似乎为了银钱所困?不知你是遇上何事了?我能否帮得上你什么?”   这是什么举世无双小贴心啊?他正愁着怎么引出话题,他就给抛个话头出来了。   不错不错,他愿意称这人为世间最有眼色之人! 第1368章 非亲非故   李程季顺着刘春晓的话叹了口气,对着他说道:“马上就要秋闱了,我须得攒些银钱去金陵赶考。”   刘春晓没想到他竟然贫穷到连去金陵的路费都拿不出手,再一想到他那五百个大钱儿一张的字画,忽然又释然了。   也不是人人都跟自己一样,心甘情愿当冤大头的。   他冲着李程季笑了笑,说道:“王公子,你无需担心,本官派人送去你金陵便可。”   李程季急忙故作正经地拒绝了他,“大人,你我非亲非故,我实在不能承您这个情。”   刘春晓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直言道:“从前非亲非故,可若是……我们不就亲了吗?”   李程季抬起头,狭长的眸子间似有流光划过,娇艳欲滴的唇珠微微轻启,“若是什么?”   刘春晓喉结微动,咽了一口唾液,人却有些怂了。   他伸手尴尬地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冲着李程季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想着王公子你有如此才学,若是去不了金陵岂不可惜?”   在刘春晓的想法中,这个王公子听了他这话应当喜笑颜开,却没想到他的眉宇间又浮上了一抹愁云,轻轻地叹了口气。   刘春晓的一颗心像是被人捏了一把似的,顿时就有些心疼了。   他追问道:“王公子,为何叹气?”   李程季轻轻摇头,“无事。”   黛眉轻蹙,这明明有事却故作坚强的小模样实在让人欲罢不能。   刘春晓也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王公子,你说出来,本官兴许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他说了这话,李程季才用正眼瞧向了他,冲着他说道:“刘大人,我知道您是个好人,但这事儿……您还真帮不了我……”   他越是这态度,刘春晓就越是放不下,“你不说出来,又怎知我做不到?便是我做不到,我家里人兴许也有门路。你说出来,咱们商议商议,总比你一人在这里唉声叹气的好。你说我说得可有道理?”   李程季似乎是被他说动了,便点了点头,“您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那我可真就说了。”   刘春晓笑了起来,大大咧咧地道:“说啊!跟本官还藏着掖着作甚?”   李程季拧着眉头,再次叹了口气,才开口说道:“大人,我听人说咱们金陵的举人最是难考中了,便是有真才实学,也不定能考中……”   刘春晓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自个儿的功名就来路不正,这会儿听了李程季的话,心头突然冒出一丝丝微不可查的羞愧来。   但是很快,他就将这一缕羞愧压了下去。   真没想到让他为难的是这事儿,只需要让他跟自己同流合污就好了。   到时候为了这个来路不正的功名,他都不敢轻易跟自己翻脸。   再说了,万一自己帮他一把,就让他对自己起了爱慕之心呢?   刘春晓激动地搓了搓手,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儿,刻意说道:“这事儿……有些难办啊!”   李程季叹了口气,说道:“无妨,我自个儿心里知道的,若是没考中也只怪我生不逢时,怨不得谁。”   刘春晓一听这话,顿时就急了,急忙说道:“话可不能这么说,王公子,事情难办是难办,但也不至于办不了,只是要稍稍麻烦一些。”   李程季一看鱼儿上钩了,眼睛亮了起来,冲着刘春晓问道:“您有门路?!”   刘春晓含笑点头,“待本官先问问,你别急,这几日便先在我府上住下来,咱们安心静静等一个好消息。”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动声色地将自己的手覆盖在李程季的手上。   李程季全身的汗毛都炸起来了,脸上的笑容也差点绷不住四分五裂。   宽大的衣袖下边儿的腱子肌也紧绷了起来,他真怕自己克制不住一拳结果了他。   他咬着牙龈,愣是将打人的冲动按捺了下来,眼中的诧异也随之自然而然地流露了出来。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刘春晓,仔细看眼底还隐隐有些怒火,就听他质问道:“刘大人,您这是作甚?”   刘春晓讪讪一笑,手也收了回来,“王公子,咱们该用午膳了。”   李程季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显然很不愉快,刘春晓又接着道:“待会儿我便写信去金陵,让人帮你打点秋闱的事儿。”   李程季的脸色稍霁,刘春晓这才哄劝道:“王公子,这回可以随本官去用膳了吧?”   李程季紧绷着脸,点了点头,跟着刘春晓走了出去。   他们到的时候,饭桌上早已经摆满了饭菜,还有两壶酒。   刘春晓请李程季坐下,给他斟了一杯酒水,亲手递给了李程季,“王公子,尝尝,这是本官收藏的二十年佳酿,等闲人上门拜访可喝不到这么好的酒。”   李程季和他碰了一杯,他就又给满上了。   几次三番之后,李程季也搞明白了,这厮是想将他灌醉啊!   那他可真是小看人了,他从小跟王启英两个是在醉仙楼里泡大的,这两壶酒就想将他灌醉?那还真是太小看人了。   他也学着刘春晓的模样给他敬酒,“日后就要麻烦刘大人了。”   “若是日后我真的中了举人,定然不会忘记刘大人提携之恩。”   ……   推杯换盏之间,刘春晓看着这个书生也没少喝,可是他怎么先一步有些醉了呢?   “启英啊,你放心,本官定然会护着你的!”   “启英,本官一瞧见你,这一颗心就扑通扑通直跳。”   “启英,本官为何不早遇上你?那本官绝对不会娶那个糟糠妇!”   ……   他趴在桌子上,头枕在胳膊上,手里还拎着个酒壶,嘴上振振有词的念叨着。   李程季听得一阵恶寒,心中忍不住开始庆幸。   幸好当初报得是英子的名字,不然这会儿他定然要被恶心死了。   远在金陵的王启英,在跟崔庆喝茶的时候,却不停的打喷嚏,一个接一个的。   崔庆忍不住侧目,问道:“王大人可是受了风寒?”   王启英摇了摇头,眸子里也有些奇怪,今儿是怎么了?莫非是有人在念叨他呢? 第1369章 王公子醒了否   李程季偷笑了半天,才拉开房间门喊了人将刘春晓抬去了他自己的房间。   等人送走了,他才假装晕晕乎乎地问道:“我要住在何处?刘大人说了,让我在府上小住几日。”   大人醉过去的太快,还没来得及交代,底下人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最后只好跑去问管家。   管家处理这事儿可太有经验了,连想都没有多想,就让人将李程季安顿在了东园里。   而住在他隔壁的赫然就是上一个被刘春晓强行掳来的书生,对方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便趴在窗户缝隙朝着外头看了一眼。   看这动静应当是他的隔壁又有人入住了……也不知道这个刘大人到底还要糟蹋多少好人家的儿郎?!   他真是又气又恨,气刘春晓不是好东西,也恨自己没本事反抗。   他等着外头人都走了,他坐在屋子里想了许久许久,最后还是决定去隔壁看看。   他一个人逃不掉,可若是新来的那人能跟他一起呢?   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李程季才刚坐下来准备脱了衣服睡觉,听到敲门声也是一愣。   也不知道这时候会是谁来了?   他走过去打开房间门一看,就看到了一个从来没见过的人。   “你是?”他皱起了眉头。   来人五官端正,带着些书生意气,冲着他一拱手,说道:“在下彭明,是个书生,冒昧上门打搅,只是想问一句,公子您也是被刘春晓掳来的?”   李程季听了这话也搞明白了他的来历,他摇了摇头,“不是。”   彭明看着他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叹了口气,再次拱了拱手,才说道:“公子,您有所不知,这个刘春晓好男风。公子如此样貌,他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李程季眉头一皱,“你想逃出去?”   彭明点了点头,末了又觉得他这话有些许怪异,就反问道:“怎么?难道你不想吗?”   李程季咧嘴一笑,“还真不想。”   彭明差点下巴都惊掉了,“你……你莫非也好男风?”   李程季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矮他大半头的彭明,说道:“是又怎么样?你还不赶紧跑?”   彭明:“……”   现在的年轻人都怎么了?   李程季又道:“你是要跟我争宠,还是想逃出去?给个准信儿吧!”   彭明听着“争宠”二字,差点被雷的外焦里嫩的。   他急忙摇了摇头,“不争宠,你之蜜糖,我之砒霜!我只想离开此地!”   李程季点了点头,“算你识相,你这样的容貌也争不过我。回去吧,我会助你离开此地的。”   彭明从李程季屋子门口离去的时候,还觉得这个新来的书生奇奇怪怪的。   他分明是书生打扮,怎的瞧着比刘大人还要像个纨绔?再看他刚刚双手抱臂,那结实的臂膀……当真是个读书人吗?   他想不明白,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他的世界突然就变得复杂了起来。   他摇了摇头,最后还是回了自己的屋子,并且锁好了门。   今儿可算是能睡个好觉了,隔壁那人说得不错,自己容貌上确实比不过他,有他在刘春晓应当不会再来骚扰自己了。   他躺在床上,抱着被子难得睡了个好觉。   ……   刘春晓一觉睡醒,发现自己一个人躺在自己的床上。   他轱辘一下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外头喊道:“来人!来人!”   一个小厮急忙跑了进来,冲着他行了一礼,“大人,您醒了。”   刘春晓急忙开口问道:“我昨儿带回来的那个书生呢?”   “回大人的话,管家安排在东园了。”   刘春晓这才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还没跑。”   “走,随本官去瞧瞧去。”   他起身穿上衣裳就想要出门,才刚迈出去一只脚,他就又退了回来。   “不妥不妥,尚未洗漱就去见他,会唐突了佳人。打水来!”   他一番洗漱,将自己拾掇的人模狗样的才出了门。   李程季每日晨起练功,如今在这县衙实在有些不大方便,他便盘腿坐在床上调息。   听到外头有脚步声传来,他才睁开了眼睛。   他那鱼儿又自己欢快的游过来了,他的脸上浮现了些许恶趣味的笑。   果不其然,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王公子,你醒了否?”   正是刘春晓的声音,李程季一勾唇,从床上跳了下来,走过去拉开了门。   在拉开门的一瞬间,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刘春晓看着出现在面前的真绝色,心中又萌动了起来,他冲着李程季笑了笑,才说道:“我还担忧会扰了你睡觉,没想到公子早起了。”   李程季淡淡地嗯了一声,“平素晨起看书,习惯了。”   若是他爹在此,听了这话,只怕非要将他的脸皮扯下来看看,到底有几尺厚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刘春晓也是个读书人,听了这话就说道:“昨儿忘了告诉下人,今儿便让人给公子备上书。不知公子平素都看些什么书?”   李程季随口报了两本,才又看了一眼隔壁,问道:“刘大人,我这隔壁住得是何人?”   刘春晓一时语塞,一抬头对上了李程季冷淡地仿佛已经洞察了一切的眸子,他到了嘴边儿的话就更是说不出口了。   李程季忽然冷哼一声,“在下真心跟大人相交,大人竟让我同他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莫不是在折辱在下?!”   刘春晓看着他生气的模样,脑子里居然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句话,美人就连发火的时候也是好看的。   可是看着李程季脸上的神色越来越冷,他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解释道:“美……启英莫怪,昨儿夜里我不是喝醉了吗?底下人不懂事,才安排你住在此处的,我也是真心想要跟启英相交。若是我清醒的话,又怎会让你住在此处?”   他这话一出,李程季顿时就更不满了。   “什么叫不会让我住在此处?我住在此处一点问题都没有!有问题的是隔壁那人!”   刘春晓一愣,一时间脑子还没跟上,但嘴上却已经顺着他说道:“是是是,有问题的是彭明,我这就让人将他撵出去!这个院子只给启英住!” 第1370章 别气坏了身子   李程季轻哼一声,别过脸去不再看他。   而刘春晓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喊了下人过来,“都是你们办的好事!快去!把彭明撵出去!”   “嗯?撵出去?”李程季斜睨了他一眼。   刘春晓急忙又改口道:“呸呸呸,瞧我,一着急就乱讲话。”   说着话就转过头去,对着底下人说道:“给彭明送些银两,怎么将人请进来的,就怎样好生将人请出去。”   “是。”下人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   刘春晓这才转过头对着李程季讪讪一笑,“启英你莫要生气了,若是你不想住这院子,我让人给你换一个?”   李程季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这里住着挺好的。我有些累了,大人你先回去吧。”   刘春晓看他神色淡淡,眉头似有哀愁,知道他应该是不高兴了。   想说两句好听的哄哄他,一时半会儿却也想不出什么来,还担心多说多错。   一时间急得像个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李程季看着他这模样,也不指望他能悟出什么来,干脆直接说道:“既然是你将人家请进来的,现在只让底下人将他送回去?是不是有些不妥?难道大人不应该亲自去送他一送?”   刘春晓这回也悟了,美人的意思应当是让他去将屁股擦干净了,才回来说话。   他应了下来,“好好好,你别生气,我这就去送他回去。”   李程季不看他,也不接话,刘春晓叹了口气,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等屋子里的人都离去了,李程季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扯了扯嘴角,笑了起来。   这就是他们大夏朝的一方父母官,真是很可爱呢!   .   彭明这边儿老早就听到了隔壁的动静,他紧闭房门努力降低存在感,唯恐那个刘春晓又想起他的存在来。   对面儿那边一直没什么动静传来,也不见刘春晓离开,他悄悄站在窗户前透过窗户的缝隙朝着外头看着。   一直等到刘春晓从隔壁屋子出来了,他整个人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出。   他静悄悄地等着,只想着刘春晓赶紧快些离去。   心底还在悄咪咪思索着,昨儿那个新来的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么轻易就将刘春晓打发了?一点也不纠缠人?   当初他才刚被刘春晓掳回来,他只恨不得整日地贴在他跟前儿,实在叫人恶心。   就在他拧着眉头回忆当初的时候,突然门口又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紧接着敲门声也传来了。   彭明整个人直接傻了,他……他怎么又来了!   “彭明!开门!”   “开门!”   彭明哪里敢开?他都恨不得将自己藏在墙缝里。   外边儿的刘春晓对彭明可没那么多耐心了,就直接喊道:“快开门!不开门就砸门了!本官劝你最好识趣儿一点!赶紧趁早离开本官府上!否则!本官定然会叫你后悔终生!”   趁早离开?彭明听到这四个字直接愣住了,然后很快反应过来,急忙拉开了门。   “走走走!草民现在就走!”   他一边儿说一边儿往外冲,像是唯恐刘春晓反悔似的。   左右他被掳来的时候就什么都没带,这会儿离去也用不着收拾行李。   “慢着!”刘春晓喊了他一声。   彭明脚下一个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步,“您……莫不是要反悔?”   刘春晓摇头,看了一眼底下人,说道:“给他拿二十两银子做路费!”   彭明看着送到面前的银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要不要伸手去接。   刘春晓可没这闲工夫跟他墨迹,他还等着将彭明打发了,回去哄美人呢!   “拿了银子滚蛋!出去莫要乱说!这银子是美人儿让本官赐给你的!”   说完,就又对着下人们说道:“来人,送客!”   彭明也用不着人推搡,他自己比谁都走得快。   刘春晓答应了李程季要将人客客气气地送出去,虽说他现在不怎么客气,但是料想应当不会有人不开眼将这事儿说到美人儿跟前去。   一直将彭明送出了门,刘春晓才看着他说道:“走吧!走了就别回来了!这阵子发生的事儿通通忘掉!莫要在外头抹黑本官的名声!”   彭明应了一声是,心里想的却是,您的名声哪儿还用得着谁来抹黑?本来就已经黑的没眼看了。   县衙的大门关上了,彭明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居然真的从那魔窟被放出来了。   他知道归根到底应当还是那位美人儿的功劳,无论是刘大人自己喜新厌旧,还是那个美人说情,左右他现在都被放出来了。   哦,还得到了二十两银子的路费。   他家里就住在这周边的村子,哪儿用得着二十两的路费?走两步回去就到了。   二十两,足够他去考试了!   刘春晓将彭明送了出去,才又急急忙忙跑回了东园,还让底下人准备了些许饭菜。   在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思索,“美人儿应当是生气了,这可怎么是好?也不知道他喜欢些什么东西?我也好投其所好。”   管家在一旁劝说道:“少爷,您要往好处想。您说……他为何会如此生气?若不是心里在乎,哪儿有立场生气呢?”   刘春晓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笑得眼角的褶子都出现了。   “还是你说得对,他呀!这应当是醋了!本官给他送些好东西哄哄就是!哈哈哈哈……本官也等到个情投意合的人了!”   刘春晓高兴到不能自已,他几乎是一路小跑着来到李程季门前的,他温柔小意地喊着王启英的名字,让他出来吃饭。   李程季眼见着目标达成,也不再拿乔,拉开门走了出来。   刘春晓看着他那一张脸,脸上的笑容顿时就又盛了几分。   “启英啊,该吃饭了,你莫要生气,我已经将人都打发了,如今整个县衙就住着你一个人。”   李程季哼了一声,淡淡地说道:“那与我何干?”   刘春晓已经认定他对自己心动了,再看他这模样便觉得他是口是心非。   他乐呵呵地笑了笑,接着说道:“我也只是想让你看看我的心意呀!天色不早了,该用膳了,生气归生气,也别气坏了身子。” 第1371章 十全大补丸   李程季确实肚子饿了,他是来查案子的,可不是来饿肚子的。他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会叫自己受委屈。   他迈着大长腿站了起来,对着刘春晓说道:“摆饭吧。”   那模样还真有几分将自己当成此间主人的架势,就连底下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可再看看他们家大人笑得仿佛个大傻子似的,他们到了嘴边儿的话也都咽了下去。   罢了,人跟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无论男人还是女人,只要相貌出众,那命运随时都有可能改变。   李程季吃着下人送上来的饭菜,还有闲情雅致点评一下,说说哪个菜还有待改进。   此时的他说一句话在刘春晓这里,兴许要比景孝帝的话还要管用。   刘春晓赶紧让人将这话记下来了,他家美人哪儿哪儿都好,只是一点。   他吃饭就也饮酒,他不仅要自己饮酒,还要人陪着喝。   偏偏他酒量还极好,每次刘春晓都是被人从饭桌上抬下去的。   几次三番之后,他也有些着急了。   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一亲芳泽?   管家给他出了个馊主意,“大人,不然咱下点蒙汗药吧?保准他三杯五盏地撑不过。”   刘春晓纠结再三,最后还是点了头。   “成!份量不要太大,人睡死过去,那可就没什么乐趣了……”   管家拱了拱手,应了下来,“大人,老奴办事儿,您尽管放心。”   刘春晓靠在太师椅上,眯着眼睛,似乎已经想到了这朵高岭之花被他攀折的模样,脸上的神情十分恣意。   而李程季好歹是个纨绔子弟,就他现在用得这些手段,那早就是他玩剩下的了。   他端起酒杯才抿第一口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便摸了一下自己挂在腰带上的环佩,从中取出一颗他来江南之前,苏九月给他的傍身之物。   一颗小药丸,遇水即溶。   他拿起筷子给他刘春晓夹了一筷子的菜,刘春晓难得碰上没人主动,他心里那叫一个激动。   却不知道李程季夹菜的一瞬间就已经将一直捏在手心里的药丸丢进了他的酒杯里。   眼看着刘春晓乖巧地将自己夹给他的菜吃了个干净,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端起自己的酒杯对着刘春晓说道:“刘大人,来,我敬您一杯。”   刘春晓巴不得他多喝几杯呢!赶紧端起了酒杯,两人看着双方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下,眼中都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   李程季假装喝得太快,转过头去咳嗽,又将口中的酒吐在了帕子上。   从始至终,真正喝了一杯酒的只有刘春晓。   而苏九月给李程季的这一枚药也不是什么毒药,他非但不是什么毒药,还是个十全大补丸,真的太补了。   除非只剩下一口气的人,等闲人用这么补的药都有些遭不住。   当然这药也有它的不好处,吃了这药就会陷入昏睡,好让身体能更好的吸收药份。   而李程季自觉没有什么害人的心思,即使看着他睡了过去,也依旧一脸问心无愧,淡定地吃菜。   管家被李程季从外边儿叫进来的时候,看到他家大人又睡过去了,整个人也有些无奈。   大人的酒量也太浅了吧?这样可怎么行?   李程季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对着管家交代道:“我也有些困了,先回了,你将大人送回去吧。”   说完,便起身朝着外边走去,还假装稳不住身形,晃了晃。   等回了自己的屋子,李程季也皱起了眉头来。   这个董家未免也有些太菜了吧?他已经在此处等了这么多日,怎么还不见董家人找过来?   还是说董家大家吞下这一口恶气?那……他真就看不起他们了。   事实上,董家自然也不可能听信一面之词,他们还特意派人去见了一下自家大小姐。   大小姐亲口说了,刘春晓只碰了她三次。   董家人顿时就怒了,董家的大公子亲自带着人冲到了刘春晓这里。   他们砸了半天县衙的大门,等人开了门一口,董家大公子便嚷嚷着要见刘春晓。   “我是你们大人的大舅子!刘春晓现在在何处!本少爷要见他!”   管家一脸无奈,也只能先安抚道:“董少爷莫要着急,我们家少爷病了……”   董家大少爷一听这话,顿时下巴一扬,“你们真当本少爷好糊弄呢?上次董二来,你们就说刘春晓不在府上,这回又病了?怎么总是这么多借口呢?今儿少爷我话就放在这里了!甭管他是真的病了,还是假的病了!少爷我都要见!”   少爷是真的病了,其他人又拦不住董家少爷。   管家也是真的没了法子,只好领着横冲直撞的董家少爷去见了他家少爷。   苏九月的药霸道着呢!刘春晓从昨儿一直睡到了今日,也不见清醒。   管家吓得不轻,还特意请了大夫过来。   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来,就只是说道:“兴许是大人累了吧?他的脉搏强劲有力,实是不像是病了。”   管家只好接受了大人只是睡着了这个说法,他将董家大少爷领了过去。   董家大少爷看着刘春晓果然还躺在床上,他去叫了刘春晓两声,也不见有人回应。   他刚想说刘春晓是不是在装睡,就看到他的鼻孔里突然流出了一行鲜血。   见着血了,董家大少爷也有些怕了,急忙叫了管家,“你看,你们家少爷这是怎么了?!”   管家也吓得要死,再次让人将大夫提溜了过来。   大夫一摸脉,眉头一蹙,老脸一红。   董家大少爷已经追问了起来,“怎么了?刘春晓他到底怎么了?他该不会是要死了吧?!”   大夫摇了摇头,“非也非也,他没生病,只是气血翻腾……”   他说了一大串,董家大少爷也没听太明白,直接打断了他的话,问道:“你说明白点!”   大夫轻咳两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换了个说法,“刘大人年纪轻轻的,火气旺盛,也不曾阴阳调和……”   董家大少爷一听这话,直接呸了一口,“他就是活该!” 第1372章 迅速脱身   管家见到自家少爷被骂,神色也有些戚戚然,根本不敢还嘴的。   董家大少爷黑着脸又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大夫摇了摇头,“说不好,但也不会超过两日。人没什么大事儿,你们等等就好。”   董大少爷真是倍感憋屈,他带着一肚子的火气来找人算账,对方现在躺在这儿算什么事儿啊?   管家看着他的脸色也不敢上前说话,场面一时间僵持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骚动。   屋子里所有人的抬头看向了门口的方向,就听到李程季的声音传了进来。   “大人!大人!您可不能有事儿啊!您若是有事儿我怎么办?!”   走到门口的时候似乎是被人拦了下来,“公子,府上来了客人,您不能进去。”   李程季情感饱满,眼眶里都涌上了泪水,对着门口的守卫说道:“好,我不进去,可我实在担心大人,大人如何了?醒了否?可叫了大夫过来?大夫怎么说?”   这一声声,一句句的,让人随便听一句,都知道不简单。   再加上刘春晓名声在外,大伙儿也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这会儿听着外边的动静,董家大少爷直接黑了脸。   咬牙切齿的对着管家厉声问道:“外头那个男人是怎么回事?!”   管家苦笑着,五官都皱成了一团,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瞧着他这模样,董家大少爷也明白了,他直接气笑了。   “好好好!我来之前还当董二乱说,现在看来果真是无风不起浪,一切都是真的!”   他点了点头,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又扬声冲着外头喊道:“来人!”   他带来的两个壮汉从外头走了进来,李程季一看形势不对,赶紧说道:“罢了,既然有客人在,那我晚些时候再来就是。”   正好里头的董家大少爷下了令,“去将外头那个男人给老子揍一顿,撵出去!”   “是!”   这两个壮汉才刚走出房间门,李程季就已经脚底抹油跑路了。   那两个壮汉一路追出门,才刚跑出大门,就不见了李程季身影。   李程季蹲在县衙屋顶上,看着底下两个人四处张望,咧嘴嘿嘿一笑。   “这点本事还想对付少爷我?再多来几人,少爷我也照样能耍得你们团团转!”   见着那两人走远了,他才选了个偏僻的地儿悄无声息地跳了下来。   又去了他来之前住得那个客栈,将自己又打扮成女装的模样。   他摸了摸自己怀里揣着的馒头,挺了挺胸,将馒头往上推了推,对着铜镜照了照,笑了起来。   馒头底下还藏着他方才趁乱从刘春晓书房摸出来的东西,那刘春晓当真是个实在人,他居然真的想要帮他打点关系?   桌子上的书信便是最好的证据,李程季啧啧两声。   谁让他爱错了人呢?他在滦河边儿上杀了三年的鱼,一颗心比刀子还冷。   爱一个人并没有错,他错的只是弄虚作假,顶替了别人的功名。   他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整理了一下鬓角的头发,便出了门。   刘春晓和董家的矛盾他已经挑起来了,证据也拿到手了,现在是时候要功成身退了。   他回到金陵的时候,王启英并不在客栈。   他自个儿回房了倒头就睡,等睡到差不多的时候,睁开眼睛隐隐约约看到桌子边儿上坐着一个人。   李程季吓得一个激灵,整个人顿时都清醒了。   他直接从床上弹了起来,仔细一看,才发现桌子边儿上坐着的人正是王启英。   他吐了一口浊气,靠在床头拍了拍胸脯,抱怨道:“你来了怎么也不叫醒我,吓死我了。”   王启英一挑眉,说道:“我这不是看你睡得正香,没忍心叫你吗?怎么,瞧你这反应,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李程季摸了摸鼻子,感觉自己胸前的馒头有些掉下去了,还伸手又托了托,才说道:“我做得亏心事,那可多了去了!”   王启英看着他的动作,也有些无语,“你现在还是女装形象,多少注意一下影响。”   李程季将他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遍,眼神有些莫测,“对呀……我如今还是女装模样,你就这么进来了?影响不太好吧?”   王启英将一旁的男装一把抓过来丢在了他脸上,“快换衣服!”   李程季嘿嘿地笑着就是不动作,反而问他,“英子,你猜我这次去做了什么好事儿?”   王启英看他笑得这么嘚瑟,就知道应当将那刘春晓折腾的不轻。   他眉梢一扬,说道:“做了什么?说来听听?”   李程季从馒头底下,将他小心翼翼藏了一路的信掏了出来,“你看看这是什么?”   王启英接过来看了一眼,哈哈大笑了起来,“真有你的!你怎么做到的?该不会去刘春晓府上当婢女去了吧?”   李程季可不敢跟他直说,脸上的神色突然就郑重了起来,“那你就别多问了,你只要记住兄弟我此事办得相当不容易,下次在皇上面前给兄弟我多多美言几句就好!”   王启英应了下来,“也好,这两日我找崔庆他们也打听出来些许眉目,七日之后就要秋闱了,我们等秋闱前夕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左右他是领了皇命来的,这一次金陵的主考官就是他本人。   至于那个袁大人……就让他再嚣张两日吧!   .   一日之后,刘春晓醒了,他醒来喊得第一个名字便是“启英!”   管家一听他这话,直接哭丧了脸。   刘春晓坐了起来,他的身边儿一个人都没有,只有一位老管家。   他急忙问道:“启英呢?我睡了多久?是不是吓坏他了?”   管家支支吾吾的半天都没说出什么话来,刘春晓神色一变,突然厉声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了吗?”   管家见着实在瞒不住了,这才叹了口气,跟他说道:“大人,那位王公子被董大少爷赶出府了!”   刘春晓拧着眉头,“什么?!赶出府了?!董大少爷来了?你怎么办事儿的?也不出去寻?” 第1373章 你仔细同我说说   管家摇了摇头,苦笑着道:“大人,当时董大少爷拦着不让我们出去,等将他安顿好,老奴再派人出去寻找的时候,王公子已经不知道去向了。”   “那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可有四处打听?”刘春晓质问道。   “打听了的,找了许多人询问,可是王公子就像是凭空从人间蒸发了似的!压根就找不到人!”   刘春晓一听这话,眼眶直接就红了,接着问道:“可是被董家藏起来了?!这群狗东西!敢动少爷我的人!还是在我的地盘!少爷我定然要他们好看!”   管家一看他此时的模样,显然已经有些理智皆失了,急忙劝道:“少爷,您别着急,董家大少爷只是让人将他打一顿撵出去了,应当不会藏起来,咱们慢慢找,定然能找到的。”   刘春晓一拳头砸在了身侧,对着他说道:“你只是说得好听,天下之大,我又该去何处寻他?我这此生一直被人当做另类,就连我的父母都觉得我是个另类,难得碰上一个心意相通之人,还被他们董家赶走了!!此仇不报非君子!董家敢做初一,就莫要怪我做十五!”   管家眼看着他生气了,也担心他对董家大少爷动手,一旦他真的下了重手,那事情可就真的无可挽回了!   毕竟他们娶了人家姑娘当摆设,这本就是打了董家的脸。双方都是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真闹僵了,对谁都没好处。   管家的脑子此时此刻转得飞快,还真叫他想出个法子来。   他急忙劝道:“少爷,当务之急压根就不是跟董家算账。您想想,王公子孤身一人还没有钱财傍身,如今又受了这么多委屈,恐怕跟您也起了嫌隙。您若是不赶紧将王公子找回来,跟他说个清楚,日后再见,只怕他真的不会再原谅您了。”   刘春晓瞪了他一眼,“你当本少爷不想找吗?!那你说说!我们要去何处寻找?!”   管家早就想好了对策,只等着他问话,就赶紧说道:“大人,王公子是个书生,他定然要去金陵参加科举的。咱们派人去金陵寻找!一定能找到他!”   他这样说,刘春晓也觉得有几分道理,便跟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本官要亲自去寻!”   刘春晓不止亲自去寻找了,还给金陵新上任的知府李毅写了封信,央着他帮忙寻人。   李毅上任短短小半年,刘春晓给他的孝敬那可不少,他平日里也算是照顾刘春晓。   这会儿听说有刘春晓的信,他第一时间就拿过来看了。   然而他跟刘春晓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可不一样,他看到“王启英”三个字直接手一抖,信差点拿不住了。   “王启英”三个字,在整个大夏朝那都是如雷贯耳的存在!   只是王启英不是在京城吗?怎的跑到金陵来了?   想到先前儿的方大人就是被微服私访的吴锡元给搞下台的,他心里就一阵慌。   他们也不至于来金陵来得这么勤快吧?这才小半年啊?自己什么业绩都没做出来,也没机会做什么坏事。   他一整日都心绪难安,一边儿派人外出打听,一边儿让人赶紧将刘春晓叫过来仔细问问。   刘春晓是第二日到了金陵的,他见到李毅之后,就听到他问道:“你说你要找的人是王启英?可是通政副使王启英?”   刘春晓听到这几个字也愣住了,“不……不会吧?他只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书生。”   李毅也是见过王启英的,想到那位的容貌也挺好看的,整个人顿时就更慌了。   “他长得什么样?你仔细同本官说说?”   刘春晓还记得李程季那眉眼如画的模样,“一双狭长的桃花眼,唇薄如雕刻,长眉入鬓,气质如兰……”   李毅听着跟他记忆中的男人有些不大一样,这才松了一口气,“通政副使浓眉大眼,是个壮汉,跟你说的应当不大一样。”   为了再确定一下,他又问道:“身量如何?”   刘春晓仔细想了想,跟他比划道:“我只到他的耳垂处。”   李毅回想了一下王启英的身高,彻底放心了。   “你应当能到王大人的鬓角,如此,应当不是同一人了。”   刘春晓也跟着点头,“整个大夏朝这么多人,会有重名也实属正常。”   李毅又道:“放心吧,他若是要考秋闱,必定是要过来的,我让人在外头贴出告示来,再四处寻找,总能找到的。”   刘春晓长长吐出一口气,对着李毅行了个礼,规规矩矩地感谢道:“多谢大人相帮!大人今日之恩,下官没齿难忘!”   ……   李程季找到了证据,这两日也清闲了下来,跑去秦淮河听着小曲儿。   等到夜深了,才回了客栈。   谁知道他才刚一进门就被王启英拦了下来。   王启英黑着一张脸,将手上的东西丢了过去,“程季,你是不是忘了告诉我什么?”   李程季反应也快,一把接过了他丢过来的东西。   一个纸团,他打开看了一眼,见到是个告示。   这告示很显然是偷偷撕下来的,上头写着寻找王启英。   李程季看了,也明白是刘春晓寻过来了,他直接心虚地轻咳了一声,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王启英大马金刀地坐在他对面,扬着下巴问道:“老实招了吧,你背着我做了什么好事!”   李程季悄悄退后两步,王启英一个眼刀飞了过去,“你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今儿你不说清楚,我倒要看看你那点银子还能不能回京城!”   说到这儿,他停顿了一声,眸子里也有些许异样,开口问道:“莫非……你还真想着去寻那刘春晓要点路费?”   他扫了一眼告示,啧啧两声,“不过,若是你开口要的话,他应当会给的。”   李程季怂了,他的冲着王启英拱了拱手,“英子,我就随口一说……没真想报你名字啊!”   王启英抬眼看他,问道:“程季,你该不会去顶着我的名字去引.诱他了吧?” 第1374章 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面对王启英的质问,李程季并没有像以往一样狡辩,而是十分反常的沉默了。   王启英:“……”   看来还真就是他猜想的那样。   “好好好,你果然没让我失望!”王启英几乎是咬牙切齿从牙缝挤出这句话的。   李程季讪讪一笑,冲着他讨好似的拱了拱手,说道:“英子啊,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计较。真有什么咱们回去了再说,莫要扰乱了大局。”   王启英冷哼一声,面色不渝,“你还知道大局!你若是知道大局,就不会用我的名字了!你猜猜整个金陵会不会有人知道我的名号?!”   若他只是一个普通官员,兴许旁人还不知晓他,可是他在短短一年之内连升数级,手里还持有着整个大夏朝唯一的一块免死金牌。   程季……办事还是有些不够稳妥啊!   李程季叹了口气,脸上带上了些许愧疚。   “英子,这回真是我的错,我小时候甩锅说顺嘴了。没考虑这么多……等咱们回去,再禀报皇上一并处置!”   李程季虽说是个纨绔,但在敢作敢当上面还是不含糊的。   王启英微微颔首,“罢了,等此事了之后再说。”   告示上既然已经贴上了王启英的名字,还有了李程季的画像,李程季再出门就不大方便了。   他很庆幸他最近都是以女装形象出现的,应当还不至于被人找到。   至于王启英本人……他倒是还好说,随便儿取个名就出门了。   李程季的名字他可不敢用,原本只有他的名字旁人兴许还能以为是重名,可若是再来个李程季,那可真就坐实了他们微服私访的名头了。   王启英在金陵城人手比较少,也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模样,这阵子都靠崔庆夫妇帮助。   他拿到的那个告示也是崔庆让人给他悄悄送过来的。   他来金陵的时候就带了李程季一人,还得防着别人连皇上给的金腰牌都不认的情况。   他几日之前就派人去扬州送了信,就等着他们增派人手在秋闱前的三日,将他们所有人都一网打尽。   可怜那刘春晓在自家等了许久,非但没有等到袁大人来信说找到了他的美人,还等到了董家来人跟他和离。   和离就和离,他本来就求之不得呢!   董家将自家哭成泪人的大小姐接了回去,又气不过刘春晓的态度,觉得他们刘家欺人太甚,直接带着人砸了他们家正院。   此事在整个金陵城闹得沸沸扬扬的,就连梳着桃花妆在茶楼悠闲喝茶的李程季也有所耳闻。   他忍不住啧啧两声,“真是个渣男,我们日后可莫要变成这模样。”   王启英给了他一个眼神,“我有夫人和儿子,我们夫妻和睦,儿子可爱。倒是你……会不会变成这模样,还真不好说啊!”   李程季哼了一声,“怎么就不好说了,我可不喜欢男人!再说了,我若是厌恶谁,我爹娘便是说破了天,将我打个半死,我也不会娶的。”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倒是好奇地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按照你这说法,看来……你对曲四小姐感官还不错啊?”   李程季别过脸去,没接他这话茬。   王启英跟他兄弟多年,他一开口,他就明白了。   若是他真的不喜曲四小姐,自己这一句话,他早就开始跳脚了。   王启英坐在窗前,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看了一眼窗外摇曳的树叶子,突然开口道:“起风了。”   李程季愣了一瞬,抬头看去,只见到几片树叶被风一吹就摇摇晃晃地掉落在了地上。   他长长叹了口气,感慨道:“真是罪有应得,左右别人的前途,原本就烂透了。”   王启英也跟着赞同地点头,“咱们也回吧,他们应当该收网了。”   袁炜生人在家中坐,家门便被团团围了起来。   还有参与舞弊案的相关人员,全都被抓了起来。   王启英是在知府衙门见的这些人,李毅见到他来了,整个人差点将眼珠子瞪出来。   他急急忙忙从书桌后边绕了出来,对着王启英行了一礼,“下官见过王大人!”   先前儿听刘春晓说的时候,他还真当是个重名的,可是没想到竟然真的是王大人亲自来了。   只是王大人的长相真的跟画像中的不大相像……   就在这时候,他又转过脸去看了一眼跟在王启英身边儿的李程季,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这位是……”他不认识的人也压根不敢不敬,直接拱了拱手,态度十分谦卑。   “大理寺李程季。”李程季的名声并没有王启英那么响亮,旁人听说过他的名字兴许不是沾了他爹的光,就是沾了他兄弟的光。   李毅也是曾经听说过王启英身边儿有几个关系很好的兄弟,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急忙拱了拱手,“原来是李大人!”   事情到此,他也就已经搞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应当是这位李大人顶着王大人的名字去糊弄了刘春晓,刘春晓好男风的名声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就被人加以利用。   很显然,看着这位李大人的模样,他也有这个本钱。   李程季也只是跟他客气地拱了拱手,没有多说。   王启英直接道:“其他人呢?将袁炜生他们带出来!”   李毅应了下来,与此同时,也在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   也幸好他才刚来金陵,袁炜生他们拉拢自己,他也只是阳奉阴违地糊弄着。   否则,她这一回上了袁炜生一伙人的贼船,那可真就下不来了。   “大人,袁大人他们……要怎么判啊?”李毅试探地问了一句。   王启英斜睨了他一眼,嗤笑一声,“李大人莫要多问,不该您的事儿最好别多伸手。这些朝廷命官当然是要押送回京等待皇上他老人家亲自审判的。”   李毅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这样下官便放心了,王大人若是人手不够用的话,尽管改开。下官派人同您一道押送他们回京。”   王启英应下,“这是自然,便是你不开口,本官日后也是要开口的。” 第1375章 主考官   李毅听了他这样说,就又问了,“王大人,袁炜生被您抓了,那我们江南的主考官又是何人?不知皇上派了哪一位大人前来?”   王启英一看他这样说,顿时就有些不爱听了。   “李大人,本官不是在此处吗?怎的还需要旁人来坐镇?”王启英直接反问道。   李毅听了也愣住了,这一点他属实没有想到。   历届以来的主考官无一不是学问过人之辈,他们在此地主考,便同此届考生有了师生的情分。   而王启英一介武夫,来当主考官?给一众学子当老师?   他何德何能?   王启英看着他的神色,便明白了他的想法,直接冷哼一声,问道:“怎的?李大人可是有旁的想法?”   李毅急忙摇头,“没没,王大人当主考官再合适不过,除了您兴许也再没有旁人能镇得住场子了。”   王启英笑了笑,没再接话。   正在这时候,袁炜生等人也被送了过来。   王启英看着从门外迈过门槛的几人,唇角的弧度更深了。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对着袁炜生行了一礼,热情地说道:“袁大人,许久不见呀!”   袁炜生看着他这嬉皮笑脸的模样,颇有种小人得志的模样。   当初王启英还小的时候,王广贤曾经想让王启英拜在他的门下,但因着王启英天生反骨,被袁炜生痛批压根就不是读书的那块料!然后让王广贤将人撵回去了。   王启英自己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块料,可是袁炜生下了他爹的面子这一事,却一直让他耿耿于怀。   如今风水轮流转,袁炜生自己倒确实是个读书的好料子,但却不用在正道上。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王大人抓了本官!”袁炜生说道。   王启英摇了摇头,将自己怀中揣着的令牌又掏出来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袁大人,您此言差矣,可不是本官要抓您。真正将您关入囚笼的正是您自己啊!立身先立本,袁大人读书万卷,却早已忘了初衷。原先本官敬您是个学问人,却实在没想到,您这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袁炜生被他三言两语气得脸色通红,多少年了,还从未有人敢在他面前说这样的话。如今却被这么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年轻人指着鼻子骂!   这谁受得了?   “你!!”   “我什么我?我说得难道不是实话?朝廷设立科举,本就是为了选拔人才,您自个儿也是靠着科举爬上来的,但是您自个儿才刚上位,便想断了这条路?!皇上多信任您!让您当江南的主考官,您就是这么辜负他老人家的信任的?”王启英义愤填膺地指着他的鼻子骂。   袁炜生吹胡子瞪眼的,想反驳他两句,却根本无从开口。   只能说道:“本官的事儿用不着你管!”   王启英却道:“你说用不着就用不着?本官如今是替皇上在骂你这个老东西!你仔细反思吧!待到回了京城,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跟皇上交代!”   至于袁炜生身后其他几人只是得了王启英一个白眼,他已经连骂他们都懒得骂了。   人生在世,总是会面对无穷的诱惑,他们为官不仁,被金钱迷住了双眼,活该为此付出代价!   王启英骂了人,又让李毅将他们拉下去关起来,等这边考完之后,他才会带着他们一同回京。   因着袁炜生出事,王启英也没改试卷的本事,他虽然只是个镇场子的,但他也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那些八股文他连读下来都费劲,又如何能分辨出他们写得好坏?   也幸好皇上也知道他几斤几两,便又将吴锡元打发过来了。   吴锡元惦记着苏九月肚子里的孩子,一开始并不想离京,可是皇命不可违,景孝帝也再三跟他保证了,改了卷子就回来,能赶上他孩子出世。   吴锡元出现在李毅府外的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十分惊讶。   李毅已经默认王启英是这次的主考官了,但是谁能想到吴大人居然来了?   不过想到先前儿他们这些官员的试卷都是吴大人改的,他倒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吴大人好歹学富五车,是正儿八经中了状元的,怎么也比王大人靠谱吧?   王启英见到吴锡元来了,整个人也懒散了下来,“锡元,可算把你盼来了。后日便要秋闱了,我怕他们见到是我主考直接破罐子破摔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义兄放心,皇上心里都有数呢,这不是掐着点让我来了吗?”   王启英笑了起来,又道:“正好,咱们将那些顶替别人功名的案子都查了吧!”   吴锡元点头,“我便是为此而来的。”   王启英道:“我这就让人将受害人和顶替者都带上来。”   李程季见状赶紧插了一嘴,说道:“英子,那我……这就先走了啊?”   王启英先是一愣,随后想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一挑眉轻笑道:“去引.诱人家的时候胆子倒是挺大,这会儿却怕了?”   李程季讪讪一笑,冲着他和吴锡元拱了拱手,“我这不也是为了破案子嘛?牺牲这么大,应当嘉奖我的。”   王启英摆了摆手,“行了,先下去吧,你这朵烂桃花如今可开的正好呢!”   李程季摸了摸鼻子,脚底抹油跑了。   吴锡元不明所以,看向了王启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王启英笑了乐呵,“我们查到刘春晓好男风,程季便自个儿亲自上了,这才拿回了证据。不然案子可能还没这么顺利。”   吴锡元啧啧两声,没再说什么,正好这时刘春晓等人被带上来了。   与他一同被带上来的,还有跟王启英喝了一夜酒的张启程。   张启程被官差带来的时候还是懵的,他寻思着自己最近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连酒都不喝了,怎么还会被抓?   可是等他来到官府,看到明镜高悬下边坐着的那位大人,他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他像个木头人一样听着坐在上首的王大人宣判剥夺刘春晓的功名,又将他的举人称号还给了他。   此时的他实在情难自已,趴在地上哭得像个七八岁的孩童一样。 第1376章 做不做数说不好   王启英看着张启程这模样,心里也十分感慨,以至于他接下来的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说了。   等到张启程哭得差不多了,他才让人将张启程搀扶了起来,他自己也亲自从上边走了下来,对着张启程说道:“张兄,本官知道你现在情绪十分激动,但有些事儿吧……还是不得不跟你说清楚……”   张启程用袖子抹干净了眼泪,一边抹一边儿对着王启英说道:“什么事儿?您尽管说吧,经此一事,我还能有什么承受不住的?”   王启英神色复杂地看着他,“别的都好说,这事儿可还真说不准。”   张启程擦眼泪的动作一顿,抬头看向了他。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江南科举舞弊一案被人捅到了皇上面前,不然皇上也不会下令让我等彻查此事。如今虽说将举人的名号还给你了,但到底作数不作数,谁都说不准。”   张启程被他说得有些云里雾里的,“这是什么意思?”   王启英又接着说道:“先前儿皇上下旨,让整个大夏朝举人以上着重新考试,就连卷子都是送到京城里去批阅的。”   重新考试这事儿张启程也有所耳闻,当时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大伙儿都以为大夏朝要大换血了,可是谁知道皇上居然来了一手轻拿轻放。   王启英又道:“你自己也知道的,那次考试你没考,所以你这举人名号……我等也无法明确告知你能不能保得住。具体还是等本官禀明皇上之后,再说。当然,后日就又要科举了,你若是对自个儿有信心,便重新再考一次,此次的名次定然是最准确的。”   张启程没把握,他跟王启英说给他一天时间,等他好好想想。   王启英也没逼迫他,就说道:“无妨,你仔细想想,左右还有时间。”   等张启程回到家里,看到他媳妇儿正在晾衣服,晾衣架上都是他的衣服。   见着他回来了,就回过头跟他说道:“厨房给你热着饭,你先去吃,我把衣服晾了就来了。”   张启程应了下来,看着锅里给他热着的番薯,他整个人突然有些难过了起来。   今日王大人虽然说了,让他回来好好想想,可是在他看来,他哪里还有什么别的选择呢?   若是等着王大人回到京城将此事禀报给皇上,但皇上却并未承认他的举人名号又该如何?   他后日若是不去考试,那可真就又要等三年了。   张启程吃过番薯,还给自己媳妇儿也留了一个,这天晚上他睡得很好。   是他这么多年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他难得睡一次安稳觉。   心里的事儿都放下了,人也就更沉稳了。   第二日一早,他洁面完毕换了身干净衣裳,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就连他媳妇儿醒来看到他这模样,也有些惊讶,“你这一大早的,是有事儿要出去吗?”   张启程没告诉她,刘春晓已经被处置了,左右这举人的名号还不知道能不能用,还不如不说了。   他点了点头,说道:“嗯,你做点吃的,我很快就回来。”   他媳妇儿本来正想说,家里实在已经没米下锅了,但看着他今日的变化,到了嘴边的话实在说不出口了。   便也只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等着张启程出了门,她才叹了口气,摸了摸她手上唯一的一个陪嫁镯子……   张启程去见了王启英,将自己打算重新考科举的决定告诉了他。   王启英昨儿夜里和吴锡元探讨了一下,对于他今日的决定一点也不意外。   他在张启程的肩膀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学问这东西学到自己肚子里的就永远是自己的,你就算是会忘记一些,等你真正拿起了笔,便能想起来了。”   张启程可没他那么笃定,至少从前他可以引经据典许多,现在便只能更多地来写自己的看法了。   但是也没关系,大不了就是比上次的名次落后许多,只要能占个名额就行。   他从王启英这里出去之后,正好就看到了他的妻子进了一家当铺,他顿时就走不动路了。   在他荒唐的这两年,他的妻子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   难道他们家现在已经要靠当东西来过日了吗?   他先一步回到家里,没多久他夫人就回来了,她怀里还抱了一小布袋的米。   张启程的视线在她身上一扫而过,最后落在了她的手腕上,心里顿时就全明白了……   他心中十分自责,并暗暗发誓,便是他这次没考中,他也一定会出去找些事儿做,尽快将他媳妇儿陪嫁的银镯子给换回来!   .   很快就到了考试的那一日,诸位学子陆陆续续地进了贡院。   吴锡元作为此次的主考官,给大家吃了一粒定心丸。   而王启英和李程季则领了皇命在贡院给吴锡元帮忙,来来往往的学子一开始看着他们的模样还当他们跟自己一样都是考生,却没想到他们居然年纪轻轻就已经是大人了。   特别是彭明,他看到了李程季之后,整个人差点没将眼睛瞪出来。   这不是要跟他“争宠”的那个男人吗?还让刘春晓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若不是这二十两银子,只怕这次考试他兴许都要赶不上了。   可是他怎么……怎么穿着官服?   多少也是个读书人,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原来是刘春晓要糟啊!   这人甭管是怎么做的,但他最后还是救了自己并且还能成功脱身,就很让人敬佩。   吴锡元这辈子还是头一次当主考官,但上一世他可没少当。   他轻车熟路地说了一大串鼓舞人心的话,便让人领着诸位学子进了号房。   他看着那些下笔如有神的学子们,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了算。   距离他孩子出世,只剩下三个多月了。   .   苏九月的肚子越发的大了,黄户生看着她的大肚子,想说服她在家里好生养胎,这阵子便不用来太医署当值了。   苏九月自个儿却不大乐意,“若是什么都不做,在府上定定地待着也属实无趣,我不是那种能闲的下来的人。” 第1377章 桂枝   黄户生思索再三,最后同她说道:“九月,女学那边儿近日想让我们太医署派人去给那些孩子们教授些许医术,我正愁着不知道派谁去,不然就你过去吧?”   苏九月下意识地就拒绝道:“不行不行,我哪儿能教学生啊?”   黄户生瞪了她一眼,“怎么不能?空青他们几个不就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再说了,给那些孩子们也不过是讲授一下些许常见的药物,也用不着讲得多么高深。”   黄户生见苏九月还想拒绝,就直接说道:“就这么定了,你若是不想去便挑个能替你去的人!”   苏九月看他就差气得吹胡子瞪眼了,也只好摸着肚子笑了起来,“好好好,师父您别气,我去就是了。”   去给学生们授课确实比在太医署当值要轻松许多,她每日只需要去半个时辰就好。   她想到内宅妇人们为了有身孕总是会乱用一些东西,便决定以此为突破口,给孩子们好生讲讲。   她第一次授课是甲字壹号班,大家好奇地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但孩子们都比较乖,也没人率先开口。   苏九月表明了来意,让兰草将自己带来的几株药材都拿了出来,结合自己的实际情况,详细地跟她们讲述了,哪些药材能够导致人滑胎,并告诉她们怎么辨别。   “常见的就是藏红花,夹竹桃、马齿苋、麝香等物,但还有一物,很常见,知道的人却不多。”   她拿起一株草说道:“这味药材便是桂枝,桂枝是温经散寒通脉的药物。并不是所有孕妇都不能服用,但是阴虚火旺、血热妄行。热病高退的孕妇禁用,若是和夹竹桃一起服用,那便很容易导致滑胎。”   底下的孩子们有的年纪很小,听了她的话就举手问道:“夫子,滑胎是不是肚子里的宝宝就没有了?”   苏九月微微颔首,神情严肃地道:“正是,我们女学中全都是女子,日后成亲生子也是大部分人的必经之路。咱们害人之心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也不可无。大家谨记今日所学,等多年之后,小心忌口,也是为了自己好。”   有些年纪大的孩子便认认真真将苏九月说的都记了下来,还有人给那几株草药画了画像。   其中一名叫万煦雅的女子也记得格外认真,不为别的,只是因为她家中母亲正好有了身孕。   她母亲是家中妾室,她能来读女学也是运气好,但大夫人似乎并不想让她的母亲诞下男丁。   她的母亲已经很谨小慎微了,可是她还是不放心。   苏九月这一节课,兴许一开始大伙儿还不怎么感兴趣,但后边儿听时初意讲了几个自己在行医当中遇到的例子,全都认真了起来。   万煦雅从女学回到了家中,第一时间便去了她母亲那里。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草药香味,她走了进去,叫了一声,“娘!”   女子手中捧着个药碗,抬头看着她露出了温婉的一笑。   “雅雅回来了。”   万煦雅嗯了一声,看了她娘一眼,眉头就蹙了起来,对着她娘问道:“娘,您今儿怎么看起来比昨日还要憔悴?”   女子笑了笑,将手中的药碗又放下了,“今日有些发热。无妨,夫人给请了大夫,养两日就好了。”   她一说发热,万煦雅的眼皮子就跳个不停。   她说道:“娘,您熬了药的药渣呢?”   女子不明所以,但还是说道:“应当都丢掉了吧?你怎么想起来问这个?这些都是底下人做的。”   万煦雅来到她身边儿,乖巧地趴在她的膝盖上,假意说道:“娘,今儿我们女学学了识草药,您不然拿来让女儿认一下吧?”   明氏替她拢了一下头发,笑着说道:“你若是真的想识草药,娘便让人给你抓一些过来就是,那药渣都煮成什么模样了,哪儿还能认得出来?”   万煦雅趴在她的膝盖上撒娇道:“娘~~女儿想认,您就依了女儿嘛~~”   明氏无疑是疼爱女儿的,听了她这话,也只好说道:“罢了罢了,娘这就让人给你抓过来。”   万煦雅虽然认真地记了笔记,也画了图,但对着一堆煮过的药渣,她还是什么都没能认出来。   她苦恼地皱起了鼻子,明氏看着也觉得有些好笑,便说道:“认不出来也无妨的,毕竟雅雅才上了一堂课,兴许过些时日就能认识了。”   万煦雅摇了摇头,她将药渣重新包好,对着明氏说道:“娘,我拿着这些明日去找夫子问问就知道了!”   明氏见着女儿好学,那还有什么好说的?   “也好,那你便带上吧。”   .   第二日苏九月上课的时候,想讲得则是女子的一些常见病症。   她像之前一样讲完课,准备离去。   可是没想到她才刚走出屋子,就被一个小姑娘叫住了。   这姑娘瞧着也就十岁左右,身上穿着女学统一的衣裳,头发梳了个双环髻,薄薄的一层刘海,只看着面相便知道是个富贵人家出身。   “夫子。”万煦雅走上前来冲着苏九月行了一礼。   苏九月微微颔首,问她,“你叫我有何事?”   万煦雅将手上捧着的牛皮纸递了过来,“夫子,这是我母亲每日吃得药,我认不出来,还请夫子帮我瞧瞧。”   苏九月接了过来,看了一眼周围悄悄朝着这边儿看的孩子们,便同万煦雅说道:“你随我来。”   别人家的私事,无论好坏,也不大好被太多人知晓。   她带着万煦雅去了女学给自己分的屋子,让她坐下,自己才打开了手上的牛皮纸。   她打开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神色凝重地从中挑出来一块残渣,仔细端详。   万煦雅坐在对面,抬头看着她,这孩子眼白分明,问道:“夫子,这味药材便是您说得桂枝是吗?”   苏九月叹了口气,别人家里的事儿也不好多问。   万煦雅又重新将药材包好,才又取出了另外一个手绢,递到了苏九月的面前,“夫子,您再看看这个呢?” 第1378章 用心险恶   苏九月看着伸到面前的小手,手中捏着一方素净的帕子。   小姑娘抬头看着她,大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央求,她实在是没法拒绝。   苏九月再次叹了口气,接过了万煦雅递过来的帕子,打开一看,就看到里边放着的一片花瓣。   苏九月神情一怔,担心自己看错了,又拿起来凑到鼻尖闻了闻味道,才抬起头来对着万煦雅郑重地说道:“夹竹桃。”   又是桂枝,又是夹竹桃的,也不知道是何人?居然下手如此重?摆明了是要了对方肚子孩子的命。   万煦雅没听过夹竹桃,但看着苏九月的神色,也能意识到这东西不是什么好物。   便又追问道:“夫子,这夹竹桃有毒吗?”   苏九月微微颔首,“味苦,性木寒,有大毒。堕胎,通经。”   万煦雅垂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她现在心里只想着要赶紧回去,将此事告知她娘。   大夫人平素见了她们还算热情,也未曾刻意刁难过她们,为何单单就孩子这一点上不肯放过她们?   当初她娘生她的时候,她不是也没多管吗?   苏九月看着面前的小姑娘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的,心里也叹了口气,“料想你今儿也没心思上课了,你先回去吧,待会儿我去替你告个假。”   万煦雅对着她行了一礼,“多谢夫子。”   苏九月有些担忧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这样小的小丫头能不能力挽狂澜。   但这孩子既然能将这两样东西拿到她面前来,说明她也不是个全无心机之人。   她回去告诉她家里人,兴许也能避免这样一个悲剧。   她如是想着,低头看着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抬手摸了摸。   自从她当了母亲之后,这一颗心就越发的柔软了,最是见不得这样的景象发生。   而万煦雅回到家中,将此事告知了她娘。   她娘一听就变了脸色,显然是信了她的话。   她自个儿身子自个儿最是清楚,前头肚子里的孩子都是好的,只是最近有时候便会有些见红。   她也禀明了大夫人,让她给自己请了大夫来安胎,可是喝了几服药也不见好转。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样。   万煦雅很是生气,拉着她娘的手说道:“娘,咱们告诉父亲吧?”   明氏摇了摇头,“不能说,咱们压根不知道是不是大夫人所为,就是告诉了你父亲,又有什么用?”   万煦雅初生牛犊不怕虎,“难道咱们就这样任由她拿捏不成?”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眼眶就红了,“娘,您便是不为自己着想,也要想想尚未出世的弟弟啊!”   明氏用帕子温柔的给她拭去眼泪,笑了笑,柔声说道:“瞧给我家雅雅气的,这事儿你别着急,你娘我有法子的。”   万煦雅这才止住了眼泪,抬头看着她,“娘,当真?”   明氏点了下她的鼻尖,说道:“自然是真的,孩子在娘肚子里,娘又怎会不为自己打算?”   万煦雅吸了下鼻子,“娘,您一定得尽快好起来,女儿不能没有您。”   明氏的眼中十分坚定,“放心吧。”   没有娘的孩子就如同浮萍,她不知道也就罢了,如今既然知道了,自然得想想法子。   否则,她不是白得宠了吗?   自从她有了身孕之后,万老爷每日回来都会来她屋子里坐坐,也正是因为这样,府上的下人对她们母女也格外的看顾。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如此,才让大夫人凌氏对她记恨上了。   天才刚黑没多久,万老爷便来了,想来应当是跟大夫人一同用过午饭。   她听到动静,就赶紧起身,正好万老爷正从门外走了进来。   她对着万老爷行了一礼,“妾身见过老爷。”   万老爷上前扶了她一把,“都这么重的身子了,还在乎这些礼节作甚?不是都说了吗?让你不要行礼。”   明氏笑了笑,“不妨事,老爷您今儿回来的晚些,用过饭了吗?”   万老爷点头,“用过饭了。”   说完就看到了明氏桌子上摆着的饭菜,眉头一蹙,问道:“都什么时辰了,你还没用饭?”   明氏急忙讨饶,“老爷,用过饭了,只是这两日胃口不佳,没吃多少。想着待会儿再用一些,就没让人撤下去。”   万老爷一脸的不赞成,“撤下去就撤下去,想吃了再让人重新做就是,哪儿有你这样省事的?”   明氏急忙讨饶道:“您别生气,我都记下了,下次不会这样了。”   她话音刚落,外头就有侍女捧着药碗进来了。   “姨娘,该喝药了。”   明氏应了一声,就接过了药碗。   那黑乎乎地汤药,伴随着让人作呕的气味,万老爷直接眉头一皱,问道:“怎的喝了这样久的药还不见好?”   明氏顺势苦笑一声,说道:“妾身也不知晓,这汤药甚苦,妾身这两日连胃口都没了。”   万老爷直接说道:“罢了,明日让大夫人重新寻了大夫过来,换个药吧。”   明氏听了这话,赶紧阻拦道:“老爷,不可啊!”   “为何?”万老爷不解地看向了她。   就听明氏又接着说道:“老爷,这不就下了大夫人的面子吗?她这阵子为了妾身也费了不少心思,如此这般,倒像是妾身在您跟前儿说了什么似的。”   万老爷拧着眉头道:“那你说说,该如何是好?这药迟迟不见效,莫非你要拿本老爷的儿子开玩笑?”   明氏赶紧又道:“妾身万万不敢!只是听雅雅说,这两日她们女学去了个新的夫子是太医署的太医,不然明日我送雅雅去女学,顺便找那位夫子瞧瞧?”   万老爷一想,便点了头,“这样也行,太医署的太医总归是要靠谱一些的。”   明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多谢老爷。”   万老爷又道:“正好,明日凌府的老太爷过八十大寿,夫人要回去给他老人家贺寿去。”   明氏一听这话,又赶紧善解人意地说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老爷您明日定然是要陪夫人一道回去吧?” 第1379章 不识抬举   万老爷点了点头,“嗯,是得去一趟。”   其余的就不肯多说了,凌夫人没有儿子,但是在万家却没人敢怠慢她,就是因为她出自万家。   镇南侯凌家,她家老太爷当年在战场上替先祖皇帝挡了一箭,这一箭也将他们凌家的势力推上了最顶峰。   这些年大夏朝能保持安定,也正是因为北有苏家军,南有凌家军。   但苏家人口简单,苏大将军更是只有这么一个女儿。   而凌老爷子自己就有八个儿子,孙子足足有三十六个……孙女外孙的暂且不说,凌家说一句枝繁叶茂也确实不是什么空话。   凌老爷子过寿,便是没有邀请函,万老爷削尖脑袋都得凑上去,怎么可能放过这大好的机会?   而此时的富春巷里,景孝帝也在忙活着。   他面前摆放着许许多多的木头箱子,全是底下人给寻过来的。   赵昌平恭恭敬敬地问道:“皇上,您选一件吧?看看哪一件明日送去给凌老爷合适?”   景孝帝从这些箱子前挨个走了过去,他啧啧两声,“都是些好东西啊!”   赵昌平自然知道景孝帝的心思,皇上近些年来对凌家越来越不满意,偏偏凌家也都是些蠢货,非但不知道收敛,还有些变本加厉。   恃强凌弱那一出,更是被他们玩得炉火纯青。   景孝帝随手指了桌子上一个粗茶杯子,对着赵昌平说道:“就送那个吧!这些好东西他们已经不配用了。”   赵昌平应了下来,皇上乐意赏赐什么就赏赐什么,左右那凌家人也不敢说什么。   可是没想到景孝帝接下来又接着说道:“你就只让人送了贺礼进去,莫要说是朕送的!”   赵昌平一愣,很快就猜测到皇上这是要找事儿了。   他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就听皇上又接着说道:“让人在门口守着,他们若是将这粗茶杯子丢出来,便让人捡回来。”   “是。”   第二日一大早,赵昌平便找人将贺礼给凌家送过去了。   但是凌家门外去道贺的队伍排的很长,一直排了很久才轮到了他们。   事情也跟景孝帝料想的差不多,那粗茶杯子才刚一送上去,没多久就被人丢了出来。   “什么人都能来送礼?一个粗茶杯子也能拿得出手!”记礼簿的下人抱怨着。   一旁的管家就问了一嘴,“来上礼的是何人?”   下人往前翻了翻,看了一眼后边的人名,“太常寺典籍木三。”   “木三?这又是何人?怎的从未听说过?是谁给他们发得请柬?”管家又问道。   “小的也不知晓,太常寺典籍应当是进不来的,兴许是跟着某位有邀请函的大人一并来的?”   他们两人在这里嘀嘀咕咕,就被过来凑热闹的凌东宇听了去。   “粗茶杯子?”凌东宇问道。   管家见是他来了,便冲着他行了一礼,说道:“是啊,六少爷,这不是折辱人吗?”   凌东宇也跟着皱起了眉头,“罢了,既然是不合时宜的东西,那便丢出去吧!莫要送去让我祖父生气。”   管家也是这样想的,这会儿六少爷也发了话,他便照着办了。   而景孝帝派去的人如愿在凌家门口捡到了这个摔碎的杯子,并按照赵昌平的指示将所有的碎片都捡了回去。   这一插曲压根没几个人注意到,就算有人注意到也不会去在乎一个籍籍无名的太常寺典籍。   景孝帝给自己安排的这一身份倒是好用,他确实也是派人去用底下人的邀请函混进去的。   他看着赵昌平捧着木头匣子小心翼翼地走过来,伸头看了一眼里头的碎片,神色上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罢了,凌家还真是一点儿也不让朕失望。既然如此,便让他老人家过完今日这个寿辰,朕明日再亲自登门道贺。”   凌家门前人来人往,府上足足开了一百五十桌席面,觥筹交错,能被凌家邀请的人都觉得十分体面。   他们却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到底是什么。   苏九月自然也收到了请柬,只是她如今大着肚子便也再不去凑那热闹,更何况他们府上本来就跟凌家不熟。   凌家这种老牌家族,最是瞧不上他们这种后起之秀。   当然了,按着吴锡元的佛系性子,也无所谓他们能不能瞧得上。   左右他们前阵子科举的试卷都是他改的……   她照例来到女学,上课之余便看看院子里几个小丫头在踢毽子。   偶尔还会碰到桃儿和果儿,她们也会凑上来跟她讲最近都学到了些什么。   看着这些无忧无虑的小丫头,苏九月也觉得自己近来比起从前开心了不少。   她坐在廊庑下,看着不远处跳绳的姑娘们,脸上带着笑意。   “夫子。”身后一个女人在叫她。   苏九月回过头去,就看到一个从未见过的女人在冲着她温和的笑。   苏九月一愣,再看向她身边儿站着的小姑娘,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   万煦雅也冲着她行了一礼,“夫子,这位是我娘。”   苏九月看着对方的小腹,再想到小姑娘前两日拿来给她看的东西,叹了口气。   冲着万煦雅说道:“你去玩吧,我同你娘说两句话。”   万煦雅应了下来,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苏九月这才看向了明氏,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位夫人如何称呼?您找我有何事?”   明氏急忙摇头,“夫人二字不敢当,您就叫我明氏吧。”   苏九月倒是也没在称呼上跟她多纠结,就听明氏又接着说道:“昨日我女儿拿来的药渣正是我的安胎药,听雅雅说,那其中有一味桂枝。我也不懂药理,只是近来肚子总是隐隐作痛,担心府中胎儿,又唯恐被家中大妇针对,这才来求见您,还请您替小妇人瞧瞧。”   原来是个妾室,在大妇手底下讨生活的,也怪不得连那样小的孩子都长足了心眼。   她叹了口气,看她的肚子似乎跟自己的也差不了多少,到底无法置之不理,就说道:“你伸出手来,我给你瞧瞧吧。” 第1380章 不值一提   明氏得了苏九月这话也松了一口气,她不过是个妾室,对方便是要拒绝她,她也没什么好说的。这位夫子便是那位曾经名动京城的苏大人,整个大夏朝女子崇尚学医便是自她这里开始的。   明氏拿着苏九月给写得个方子,最后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她来的时候带了医药费,但苏九月却没收。   她若是收了这钱,岂不是叫人以为只要给钱,她谁的病都能给看了?   这一次她确实是动了恻隐之心,但这并不意味着每次她都会如此。   明氏从女学出去之后,不动声色地让人去给她抓了几服药回去。   今儿夫人和老爷去了凌老爷的寿宴,府上的下人也带出去了许多,这才让她们有了可乘之机。   不然她想要在大夫人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还真是有些难呢!   明氏回去没多久,才让下人熬了汤药喝下,视线就移到了窗台上的那株夹竹桃。   她的侍女问她,“夫人,这花奴婢让人端到外头去吧?”   明氏却拒绝了她,说道:“不必如此,咱们将花端出去,让大夫人知道了,还不定要再做什么别的手段。倒不如将它放在那里,你拿了我的毯子出来,这阵子我就在外边儿吧!内室的窗户你去打开,让屋子里好好通通风。”   侍女应了一声,没多久就又回来了,“姨娘,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明氏吐出一口浊气,“记得将药渣处理了,下次熬汤药的时候,两副药一起熬。”   万老爷许是为了给凌家面子,从凌老爷的寿宴回来之后,也不好丢下凌氏走人,这天晚上就只好留宿在了凌氏屋子里。   第二日一早,凌家的大门才刚打开,一个负责洒扫的小厮走了出来,拿着个大扫把将门口的台阶清扫的干干净净。   他扫到了最后一层台阶,就看到了两双脚停在了他面前,他急忙抬头看去。   就见到两个中年人站在了他面前,这两人气势不凡,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昨儿没赶上他们家老爷的寿宴今儿特意来请罪的,还是为了其它。   来人正是景孝帝和赵昌平,景孝帝抬头看着凌府门前挂着匾额,还是他先祖皇帝亲自题得字。   “应当就是这儿了,我还是头一次来,当真有些不好找。”景孝帝说道。   赵昌平见状就说道:“京城里大多数有名望的官员都住在此处了,确实不大好找。”   景孝帝伸手冲着不远处的洒扫小厮招了招手,喊道:“那小子,你过来!”   小厮拎着大扫把犹犹豫豫地走了过去,他想拒绝,可是对着这两人身上的气势,当真说不出什么能让人拒绝的话。   “您……是在叫我?”   景孝帝点了点头,“你去通传一声,就说我要见你们家老爷。”   小厮皱着眉头,神色有些为难,“您是何许人也?小的也好进去禀报。”   赵昌平眸子一瞪,当即呵斥道:“大胆!我们老爷的名讳也是你能问的?!”   他尖细的嗓音当真吓了小厮一跳,倒是景孝帝没有为难他。   他抬手打断了赵昌平,“你将信物给他。”   赵昌平应了下来,将自己捧了一路的匣子拿了出来,匣子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他对着小厮说道:“将这东西交到你们老爷手上,他要是见了,自然会来见我们老爷的。”   小厮一听这话,根本不敢怠慢,急忙捧着匣子就朝着院子里跑去。   如果方才他没有听错的话,那人说得是老爷会来见他?来人到底会是什么身份,才能让老爷来亲自见他们?   他心中疑惑归疑惑,但是也知道,无论来的是何人,那都不是他这一个小小的奴才能得罪得起的。   他来到老爷的院子外头,听着里头通传让他进去,才毕恭毕敬地捧着匣子迈过门槛儿走了进去。   小厮还是第一次离自家老爷这么近,他有些害怕的吞咽了一下口水。   头顶上凌老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你说外头来了人要见我?”   “正是。”   “什么人?”   “奴才也不知道,他们也不肯说,只是给了个信物。说是让奴才给您送过来,您若是看了,就肯定会见他们的。奴才这才不敢耽搁,急急忙忙地给您送过来了。”小厮低垂着头,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哦?”凌老爷似乎有些好奇,就又问道:“什么信物?呈上来看看。”   小厮将手中的匣子递了出去,自然有近身伺候的丫鬟来取。   木匣子到了凌老爷的手上,凌老爷打开看了一眼,眉头顿时一蹙。   他又伸手将匣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只见里头只放着一个的箭镞,待他看清楚了上边的花纹,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来人!伺候本老爷更衣!快!”   他急急忙忙地换好衣服,撑着一把老骨头朝着外边跑去。   底下的人不明就里,也不知道来的人到底是谁,也只能跟在他身后赶紧追了过去。   而景孝帝此时则优哉游哉地站在门口,顶着来来往往众人的视线,百无聊赖盘着手中新得的两个核桃。   见着凌家的大门打开了,他脸上的神色也放松了下来,就看到凌老爷迈过门槛儿走了出来。   来到他面前,诚惶诚恐地就要给他跪下,但却被赵昌平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侯爷,您无需多礼。”   凌老爷也不是个傻的,皇上什么时候来不好,这时候过来?   他可不会天真地以为皇上是来给他贺寿的,他若是真要给自己做脸面,就应该昨儿过来!再不济,也会赏赐些什么东西,可是昨儿却杳无音讯。   而才过去一日,景孝帝就亲自上门了。   凌老爷正要说话,就见景孝帝已经绕过他,先一步进了大门。   赵昌平这才松开他,两人赶紧都追了上去。   来到了凌老爷的堂屋,景孝帝大马金刀地坐在主座,凌老爷坐在左侧,赵昌平立于一旁伺候。   景孝帝这才突然开口道:“朕听闻昨儿侯爷过八十大寿?”   凌老爷笑了笑,“不值一提,只是儿孙们孝顺。” 第1381章 别来烦我   景孝帝也顺着他的话说道:“镇南侯这话就客气了,人生七十古来稀,更何况八十大寿了。”   他这样说话,倒是让凌老爷有些吃不准了。   他到底是为何而来?难道真的只是来给自己贺寿?   然而下一瞬,就听到景孝帝话锋一转,凌厉地眸子看向凌老爷,直接发难道:“不知镇南侯可收到了朕让人送来的贺礼?”   凌老爷听了这话,整个人直接愣住了。   皇上什么时候让人送了贺礼过来?他要是真的送了贺礼的话,他们府上只怕要鞭炮齐鸣,敲锣打鼓地让整个京城都知道。   然而……并没有啊?   难道是中间出了什么岔子?   见着凌老爷的额头逐渐沁出了汗珠,景孝帝这才靠在椅子上懒洋洋地问道:“镇南侯年纪大了,再加上昨儿寿辰要见客,兴许还来不及过问此事。不然您还是找底下人过来问问吧?兴许他们会知道要说不定呢?”   凌老爷也想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丢了皇上御赐之物,那可是要杀头的重罪。   而皇上这一副来者不善的模样,要说此事是他刻意安排的,也完全说得过去。   他让人叫了管家过来,昨儿唱贺礼的时候为了避免出岔子,都是管家在那里亲自盯着的。   所以会出什么问题,再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听了自家老爷的问话,管家也懵了。   皇上的御赐之物?那谁敢丢?再说了,宫里若是来人,他们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悄悄抬眼看了一眼坐在主座上的人,心中一惊,能坐在主座上,说明身份不凡。   他急忙收敛了心神,恭恭敬敬地回复道:“回老爷的话,老奴昨儿亲自守在那里,根本没见过宫里来人。”   凌老爷这会儿也抬头看向了主座上的景孝帝,跟他打着太极,“皇上,会不会是来送贺礼的人在来的途中出了什么意外?”   景孝帝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捏着杯盖,听了这话抬起眸子看了他们一眼,才悠悠地说道:“谁告诉你们,朕是让宫里的人送过来的?”   凌老爷一愣,管家也是一愣。   还是凌老爷问道:“皇上,您这是何意?”   景孝帝眉头一挑,道:“朕在宫外微服私访,想到昨日是镇南侯的寿辰,便让人送了个亲手做得茶杯过来。”   茶杯?   凌老爷拧起了眉头,略显浑浊的眸子看向了站在一旁的管家。   就看到管家脸上的豆大的汗珠正在一滴一滴掉落,脸色苍白的十分吓人。   凌老爷心中咯噔一声,赶紧问道:“怎么了?出了何事?”   管家磕磕绊绊地回答道:“是……是……那茶杯……是个叫木三的太常寺典籍送来的……奴才,实在没想到啊……”   凌老爷听了也心头一惊,木三?当今圣上姓穆行三,这岂不就是圣上的化名了?   他又赶紧问道:“那茶杯呢?现在何处?”   他这样一问,管家的脸色就更白了,好像随时都能昏死过去。   景孝帝看了一眼赵昌平,赵昌平会意,捧着另外一个匣子走了过来。   “侯爷,茶杯在此处。”   他将茶杯放在了凌老爷面前的小几上,凌老爷低头一看,看到里头四分五裂的茶杯,整个人脸色蜡黄。   “这……这……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管家!”   这粗瓷茶杯一看就不值当什么银钱,到底是不是皇上亲手做的尚且存疑。   可是皇上说是他自己做的,那就只能是他自己做的。   皇上御赐之物如今却碎成了这样,这不就是现成的将把柄送到人手上吗?   管家也很无奈,这茶盏就跟家里下人用的东西一个样,谁送了这东西来给他们老爷?不是折辱人吗?   可是如今当着皇上面儿,他哪儿敢这样说?   皇上想要折辱谁,折辱了也是荣幸!   他只能低着头小声说道:“老奴那日收到这礼物,还当是谁送来捉弄人的,正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六少爷过来了,他……他……”   他说了半天,也没敢当着皇上的面儿将剩下的话说完。   可是凌东宇是个什么性子,自己的孙子,凌老爷最是清楚。   他直接气得一拍桌子,“这个逆子!”   景孝帝看着他们又怒又怕的模样,只当是在看着一出好戏。   他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道:“镇南侯,你这样万万使不得啊!过寿辰别人来贺寿,重要的是心意。怎的旁人送你一座金山,你就高兴的收下,一个粗茶杯子,就看不上了?”   面对景孝帝的问责,凌老爷急忙跪下,“臣不敢!”   景孝帝这回可没让人扶他起来,他放下手中的茶杯,拿起他的那对核桃,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脚边战战兢兢地老头子,淡淡地说道:“敢不敢的,你不都做了吗?”   说完,他便抬脚朝着外头走去。   景孝帝走后,镇南侯大发雷霆,将凌东宇吊在祠堂门口揍。   然而这都于事无补,皇上今日若是发落了凌东宇,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但是他却只留下了那么一句话就离去了,此时此刻的凌家头上就好像悬着一把大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而落下来会斩到谁,大家谁也不知道。   损坏御赐之物,往小了说不过就是杖责,往大了说就是大不敬,那是要诛九族的。   这事儿凌老爷跟谁都没说,但大家都是一个府上的,多多少少的也听到了些许风声。   而此时的万老爷也听说了此事,他心中格外恐慌。   这要是诛九族的话,他们府上定然也要受到牵连。   他们祖上几代好不容易经营起来的家业,不可能在他手上连个种都留不下啊!   他当下便想着要想法子休了大夫人,明氏多少也听到了些许风声。   她这些年受的委屈,此时此刻都积攒成为了一把能斩断大夫人后路的大刀。   她挺着七个月的大肚子,跪在了万老爷面前,可怜兮兮的抹着眼泪。   “老爷,妾身有话要说。”   万老爷这会儿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见她还来添乱,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滚下去,有事回头再说,别来烦我!” 第1382章 关键时候就你跑得快   明氏对万老爷的性子也多少有些了解,被他这么一骂,心里虽然委屈,但是念及自己的来意,到底还是将这一口气忍了下去。   她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接着说道:“妾身也不想惹了您心烦,可是咱们府上有人想要对付妾身肚子里的孩子!”   万老爷听了这话,才算是正儿八经地抬头看向了她,神色十分凝重,沉声问道:“你说什么?”   明氏字正腔圆地再次说了一遍,“咱们府上有人要对妾身肚子里的孩子不利。”   万老爷的眼神很是凌厉,“你可有证据?”   明氏点头,“妾身屋子里摆着的那花正是夹竹桃,还有妾身喝得汤药里有一味桂枝,这两者结合便会胎儿不保。”   “你怎么知道的?”   “妾身昨日去见了雅雅的那位夫子,还带上了一份妾身服用过的药渣。那位夫子一眼就看出来了。”明氏说道。   万老爷脸色黑了,眯着眸子仔细衡量了片刻,才起身亲手将明氏扶了起来,对着她柔声说道:“你身子重,别跪了。你说的这些本老爷已经知晓了,自然会让人调查清楚还你一个公道!”   明氏微微屈膝,“老爷心烦,妾身便不在此处叨扰您了,先行告退。”   万老爷看着明氏被丫鬟搀扶着迈过门槛,消失在了门前,一直蹙着的眉头才松了开来,唇角也微微上扬了起来。   这不就是真的巧了吗?他正瞅着怎么跟凌家断绝关系,这不台阶不就给他送到脚下了?!   他拿着明氏的药渣,和她屋子里的那盆花直接去了凌氏屋子里。   凌氏看着他找上门来,似乎一点也不意外。   她冷哼一声,“还以为你多少念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儿上会晚来些时候,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迫不及待。”   万老爷听了她这番话顿时笑了起来,“你怎么没念在我们夫妻多年的份儿上饶我的孩子一命?若不是如此,我兴许还真会晚来些时候!”   凌氏听他这样说,脸上也带上了嘲弄,“实在好笑,你的孩子?不知道的还真当你是个慈父呢!然而你自个儿什么德行你心里清楚!你哪个孩子不是我费尽心思给你养大的?如今你这么说,我可不认!”   万老爷哼了一声,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对着凌氏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就是怕我再生个儿子会分了恒儿的家业!简直无知至极!”   凌氏被他说中了心思,也丝毫不慌。   她淡淡地斜睨了万老爷一眼,说道:“你这万家一直是我在操持,万家能有今日也是我们凌家在扶持,我私底下贴补了多少嫁妆?这家业本就是应该是恒儿的!反倒是你,过河拆桥,实乃真小人!这些年我们凌家对你不错吧?关键时刻就你跑的快!”   万老爷被她说得也有些心虚,但谁让凌家自己蠢呢!   他们若是得罪了别的人家还好说,那得罪的可是景孝帝!一国之君!   随便打个喷嚏都能要了他们一家人的命!谁会想不开这时候凑上去啊?   万老爷也不想在这上头跟凌氏掰扯,今日他必须要将凌氏给送回去!   他直接开口说道:“凌氏!你们凌家开罪了皇上!那触怒的可是龙颜!你可想清楚了,你若是真的为恒儿好,便自请下堂,否则到时候牵连到了我们万家,恒儿也会性命不保!”   凌氏愣住了,她气愤了半天,最后犹豫的还是她自己。   她思索了许久,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走吧,容我今日收拾收拾东西,明日便会自行离去。”   万老爷得了自己想要的话,压根没有一丝愧疚,直接扭头就走。   凌氏看着紧闭的房门,忽然就痛哭了起来。   谁又想死呢?凌东宇犯蠢凭什么要这么多人陪葬?!   可是,她若是不回去,她的儿子兴许也要被牵连。   她的恒儿才刚刚十五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她一个人在屋子里哭了许久许久,一直等到外头的天色暗了下来,她才用帕子轻轻擦了擦红肿的眸子,喊了丫鬟进来给她打了热水净面。   “你们将我的东西都收起来吧,家里值钱的东西也用不着带,给恒儿送去。”   “是……”   第二日一大早,万老爷就派人送了休书过来,他自个儿更是连面都没露。   凌氏拿了休书,也很果断。   她将自己身边儿伺候的两个大丫鬟全都留给了恒儿,一方面是能留在府上帮衬着恒儿,另一方面也给这两个侍女留了一条活路。   她自己孑然一身,带着一辆马车的东西回了娘家。   等凌氏回去之后,才发现回来的人居然不只有她一人,几乎凌家的出嫁女都被撵回来了大半。   所有人哭哭啼啼地抹着眼泪,凌东宇被人骂得连头都不敢抬。   从前桀骜不驯的年轻人,这会儿可算是吃到了嚣张的后果。   有那种气不过的,更是要上来打他,却被家里人拉开了。   “你打他有什么用?!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还看不出来吗?皇上要对付咱们凌家,又岂是为了这么一个杯子?便是没这杯子,也能找到别的借口!”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被夫家休了,以后只能靠娘家,难道要大家一起死吗?!”   凌氏坐在一旁,看着家里的姐妹姑侄们吵得不可开交,她只觉得一阵心累。   她心里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来,天下之大,无以为家。   她屁股底下坐着的是她唯一带回来的一个箱子,当初她从凌家十里红妆嫁出去,再回来竟然落了这步田地。   也不知道她去慈安寺,那里的和尚会不会收留她?   她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她趁着大家吵得火热,便又让人将她的箱子抬上了马车。   来送她的人其实是万家人,这些底下的奴才们都是凌氏一手带出来的,即使她现在已经不是万家的夫人的,这些人也愿意再送她最后一次。   马车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慈安寺,寺里的小和尚见到来了个贵夫人,还以为又是谁家夫人要过来清修的。 第1383章 人都是会变的   小沙弥将自己师傅叫了出来,师傅一问这个夫人居然要剃度出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瞧着这夫人锦衣玉食的,为何要这么想不开?   “夫人,开弓没有回头箭的,这头发要是剃了,您可真就入了我佛门,没有反悔的余地的。”   凌氏跪在佛前,态度十分坚定,“师傅,您就度了我吧!我这的六根清净了!如今只想找个容身之处罢了!”   这边儿的吵闹自然也惊动了皇后娘娘,她听底下的下人说了此事,也叹了口气。   “若不是真的心如死灰,又怎么会走到这一步?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咱们也无需多过问了。”   冯嬷嬷最近瞧着皇后娘娘脸上的气色都好了许多,也越发觉得当初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让她出宫休养实在是个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了。   “都听您的。”   凌氏坚决要出家,慧清便遂了她的心愿。   等她的恒儿赶来,也只见到了她娘被剃下来的最后一缕头发。   凌氏已经将身上的罗裳换去,穿着一身粗布衣裳,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她忽然就懂了,皇后娘娘为何坚持要来此地清修。   人一旦远离世俗的纷争,心里也就平和了。   她看着她的恒儿,眼眶了蓄着泪水。   恒儿已经扑到了她的面前,“娘!”   她伸手在恒儿的头发上轻轻摸了摸,“恒儿,你回去吧,你如今渐渐岁数也大了,要管好你自己。”   万恒跪在地上,仰头看着她,抓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冲着她不住的摇头,“不!娘,恒儿不要!娘!您跟恒儿回去!”   凌氏的心很痛,但同时的她心中也清醒异常。   她不能回去,她在此处大不了就是牵连到自己,但若是回去了,她的儿子便要跟着遭殃。   “不了,恒儿,娘回不去了。”   “不要!娘!不要丢下恒儿!”   ……   苏九月正是来探访皇后娘娘的时候,就听到了寺里的吵闹声。   原本此地就是佛门净地,为何会有这种哭哭啼啼的声音?   她正巧路过,就探头看了一眼,恰巧就看到了他们母子抱头痛哭的模样。   苏九月眉头一蹙,便让下人去打听了一番。   她见到皇后娘娘的时候,还有些感慨,“皇上兴许要处置凌家了,那万家也不是个东西,消息才刚放出来,就径直休弃了万家女。”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倒是没多意外,“他现在年纪大了,倒是比年轻时候还要野心勃勃。不是对付这个就是对付那个的,不过这样也好,日后交到老三手上的江山就被他捋得整整齐齐了。至于那万家……呵呵,天下男儿多薄情,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那万夫人被休弃之后,兴许万念俱灰了,便要剃度出家。才刚剃了头发,她那儿子便寻了过来,如今母子两人正在外头哭哭啼啼呢!”   皇后娘娘听了苏九月这话愣了半晌的神,突然就轻笑一声,说道:“九月,你兴许不知道,我还有些羡慕她呢!”   苏九月不解,就听皇后娘娘又接着解释道:“她想出家就能出家,她也有自己的儿子,是真心实意为了她好的。”   苏九月下意识地就想问那几个王爷,但话到了嘴边儿到底还是咽了下去。   即便是皇后娘娘让自己叫她一声婶婶,这也不是她能过问的事儿。   然而皇后娘娘兴许是看出了她的心头所想,便解释道:“宗元他们确实很好,但我们毕竟不是亲生的,隔着一层呢……”   他们来侍疾虽说也是孝顺,但毕竟不是真正的母子,每个人心里头都有自己的打算。   就譬如来陪她最久的穆宗元,他是很乖巧懂事,但他言语间就一直在打探他母妃的事情。   他想知道他的母妃到底是不是死在自己手上,如果不是的话,那他还想搞清楚到底是谁。   虽说他试探的很是隐晦,但她在宫里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他一开口,她就知道他的心思了。   苏九月听了皇后娘娘这话,只能变着法儿地安慰她,“娘娘,您别这么说,没有自个儿的孩子也少操一些心。若是那凌氏没有这个儿子,那她定然是拼着个鱼死网破,也不会就这么任由万家轻贱。”   皇后娘娘听她这样说,倒是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这么个理。”   说到这儿了,她也叹了一口气,说道:“权势迷人眼,人都是会变的,曾经的凌家也是威名赫赫。可是谁能想到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呢?也不知道皇上这一回到底要怎么处置他们。”   当年早些时候开国的几大家族,包括他们徐家在内,族中子弟一个个都开始不学无术。   他们会落到这个田地,也跟他们教子不严有关。   苏九月见她说着情绪有些失落了,便赶紧换了话题,“婶婶,咱们不说这个了。我这次来呀,约摸是最后一次来了,下次见就得等我生产了。”   皇后娘娘也赶紧说道:“你这肚子都这样大了,还大老远跑来看我,你家夫君和婆母竟然会同意你来?下次可不许再来了,看着怪操心的,只是慈安寺门前的那些台阶就够你喝一壶了。”   苏九月笑着道:“我如今还在女学当值呢!给那些孩子们教点常识,也让她们日后行走的更顺畅一些。”   皇后娘娘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倒是不曾听你说起,小九月如今比先前儿要更厉害了。”   ……   两人正说着话,苏九月突然哎呦一声。   皇后娘娘吓得大惊失色,急忙问道:“怎么了?可是何处不舒服?”   苏九月摇了摇头,冲着她甜甜一笑,“没,就是肚子里的小崽子踢了我一脚。”   皇后娘娘看着她的肚皮突然鼓起来一块,也觉得十分好奇,她伸手轻轻摸了一下,小孩子隔着肚皮乱动的样子很神奇。   这种感觉是她从未体会过的,她这才切切实实地体会到了肚子里有个小生命是什么样子的。   她顺势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给苏九月戴上,苏九月紧忙拒绝,“娘娘,这可使不得!”   皇后娘娘却抬头看了她一眼,淡定地说道:“不是给你的,是给小娃娃的。若是女娃娃就给她戴上,男娃娃便留作传家宝,这镯子也是顶顶好一块玉呢。” 第1384章 我若是知道还用问你吗   那玉镯盈盈一汪绿色,清透的跟山间的清泉似的,一看就知道是好物,当传家宝那是绰绰有余了。   只是这样的好东西给个还未出生的小孩子,苏九月实在有些不敢收。   “娘娘,孩子还小,哪儿能要您这样好的东西啊?”她拧着眉头试图拒绝皇后娘娘。   可皇后娘娘却道:“这孩子是个命好的,旁人可收不到我这样的好东西。这镯子还是我母亲的祖母送给她的,可我也没个孩子。你也说了,这是个好东西,若是被我带进土里,或者便宜了其他人,那岂不是可惜了?你还是收下吧,如今对我来说,这东西就是个念想,若是能给你们留个念想,倒是也值得了。”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急忙说道:“娘娘,您还年轻……”   皇后娘娘知道她的意思,就打断了她的话,对着她说道:“什么年轻不年轻的,都年过半百了……再说了,就算是年轻,这人一辈子也总有老去的时候,你说是不?”   苏九月不知道要怎么劝,皇后娘娘这样通透的人原本也不用她劝。   她张了张嘴,还未开口,皇后娘娘就已经将镯子戴在了她的手腕上,还仔细端详了片刻,“这样的好东西还是你们年轻人戴着好看。”   说着话,她的视线还落在了苏九月另外一只手上的镯子上,笑着问她,“你这只镯子是吴锡元送你的?”   苏九月也看了一眼自己另一只镯子,想到当初吴锡元让人带回来她的时候,心底还是不由自主地冒出了一点点甜。   她抿着唇低下头浅笑,脸上还有些许羞涩,皇后娘娘一看就明白了,便说道:“你家锡元还真是个有趣儿的,既然是他送你的,想必你已经有了心头好,我这镯子便留给孩子们吧。”   她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皇后娘娘怕苏九月累着,就让人将隔壁禅房收拾出来让她午睡一会儿。   这时候凌氏已经将万恒劝回去了,她自己跪在佛前念着佛经,心底一片平和。   说她有恨吗?也是有的。   万老爷从前对她虽然还算尊重,但妾室也是一房又一房的往家里抬。   便是念着她身后的凌家,他不好太过分,但在外头也没少养着外室。   她又不是真的傻,外头的事情她都清楚,但念着只要不领到她面前来,她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可是没想到万家居然对她如此不客气!   但真要让她报复回去,她还不知要如何下手,她的儿子还需要仰仗万家。   再者说来,皇上也不知道会不会放过她这个万家的漏网之鱼。   而此时的景孝帝,却十分悠哉地躺在躺椅上,看着赵昌平逗鹦鹉。   还真别说,纨绔的日子当真比皇子们要快活太多了!   如果他不是生在帝王家,他觉得自己兴许也会成为一个纨绔。   这也是为何他一直对王启英很偏爱的原因了,那种恣意的性子还真让人羡慕。   景孝帝突然开口问赵昌平,“你说,朕要如何处置凌家?”   若只是为了一个粗瓷杯子就灭了人家满门,那说不好还要引起旁人的不满。   可若是轻拿轻放了,岂不是就让人觉得他们皇家威严不过是个笑话?   赵昌平哪儿敢在这上头胡乱建议,就四两拨千斤地说道:“奴才以为皇上您心中定然早就有了决断。”   景孝帝偏过头去嗤笑一声,说道:“你就会说这些糊弄人的话,朕若是知道还会问吗?”   赵昌平急忙躬身行礼,满脸羞愧地道:“皇上,奴才不是不想帮您出主意,而是奴才当真没什么本事,担心想不到其中的利害,胡乱说话,会坏了您的事儿。”   景孝帝哼了一声,“罢了,早知道就不问了。”   他躺在椅子上,眯着眼睛许久,才悠悠地叹了一口气,说道:“正好王启英和吴锡元都下了江南,朕一时间还真无人可问了。”   他这样一说,赵昌平就有的建议了。   他试探地说道:“皇上,王大人和吴大人二人固然很聪慧,可是他们是后起之秀,在他们之前,不是还有别的大人为您分忧吗?不然您问问内阁的大臣们?”   景孝帝听他说起内阁,直接轻笑一声,“如今的内阁简直形同虚设,他们能有什么本事?待到过些时日,朕非得将内阁重新换了不可。”   话虽然是这样说,但景孝帝还是被他提醒了。   说完就直接从躺椅上站了起来,说道:“罢了,既然如此,随朕一道去一趟陆太师府上吧!”   陆太师府上早就闭门谢客许久,陆老夫人还活跃在女学,而陆太师则每日坐在自家池塘钓鱼,两耳不闻窗外事,外头的一切他都不管。   这日府上又接到了拜帖,“太常寺典籍木三?”   闻堰恭恭敬敬地在陆太师身边儿垂手而立,听了陆太师的话,他微微颔首,“正是,老爷,拜帖上就是这么写的。”   陆太师的视线从鱼漂上收了回来,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连鱼也不钓了,急忙说道:“快请他进来!”   闻堰正在好奇来者是谁,居然会让他家老爷这么激动。   可是下一瞬,就见陆太师直接干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将鱼竿放下,说道:“不不不,还是我亲自去见!”   说完这话,陆太师就已经放下手上的东西先行一步了。   闻堰落在他身后,奇怪地抓了抓头发,沉思了一瞬。   回过神来,看到他家老爷已经走远了,他这才急忙追了上去。   等来到自家门口,见到来人的模样时,闻堰也吓了一跳。   这哪里是太常寺典籍?!这人分明就是皇上啊!   就见他家老爷已经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行了礼,“臣见过皇上!”   他家老爷是怎么猜到的?老爷果真厉害啊!老爷不愧是老爷!   景孝帝见到陆太师亲自出来迎接他,就知道他应当是猜到了。   他笑了两声,抬手道:“起吧!进去说话。”   陆太师又将他迎了进去,亲自给他煮了茶,才问道:“皇上,您今儿怎的亲自来了?” 第1385章 不是难事   景孝帝叹了口气,说道:“这不是又遇上难事儿了吗?便想来问问老师。”   陆太师给景孝帝倒上了一杯茶水,捋着胡须乐呵呵地说道:“让臣猜一猜,您想问的可是凌家的事儿?”   景孝帝看到他足不出户,但却什么都知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才笑了起来,“果然,什么都瞒不过老师。”   陆太师也摇了摇头,“老臣是真的不愿意管这些,但人在江湖,哪儿能真的避世?”   景孝帝也正了神色,十分恭敬地问道:“学生是真的不知该如何处置凌家,还请老师为学生指点迷津。”   陆太师倒是也没直接告诉他该怎么做,而是反问道:“皇上,凌家原本是什么出身?”   “行伍出身。”这原本就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陆太师听他这样说,又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那凌家的荣耀是该来自战功啊!”   “那您以为……”景孝帝正要发问,一抬头就对上了陆太师的笑脸。   他突然一愣,福至心灵,一瞬间明白了陆太师的意思。   “朕明白了!多谢老师指点!”   陆太师又给他续上一杯茶水,问了问他如今身子可还好?又问了皇后娘娘的状况。   景孝帝哪儿知道皇后怎么样了,皇后对他有意见,他也懒得再管他,夫妻两人已经好些月没见过对方了。   就连底下人汇报对方的消息,也都被他们打发了。   恐怕他们应当是这个世上最形同虚设的夫妻了。   陆太师见着皇上答不上来,便也没再多说。   他只负责提点的,在对方遇到疑问的时候给他点明方向,而不是替皇上做选择。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喝了几杯茶水,景孝帝才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他回到了自己在富春巷的院子,躺在榻上思索了许久,才下了个震惊朝野的命令。   凌家的长房被皇上下旨派去了东瀛战场,他美名其曰,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长房的子孙全被派去了。   而且凌家人去战场上还不是当将军的,而是从小兵做起。   有人担心他们父子去了东瀛战场,手里有了兵权就会明目张胆地抗旨不尊。   可皇上手中还捏着他们凌家其它房的性命呢!   若是凌家人真能狠得下心,为了保凌家长房,而牺牲其它几房,那也不怕!上次被燕王派去平乱的岳卿言、宋阔以及闵将军三部正在两翼虎视眈眈。   如今的凌家跟从前的凌家那是真的差得远了,他们对上岳卿言和宋阔等人,获胜的几率几乎连一成都不到。   而皇上也并不真的对凌家赶尽杀绝,他下旨前就说了,“从前的凌家先祖便是以一己之力从一无名小卒闯下这等家业,作为凌家先祖的后人,可万万不能堕了先祖的威名!若是他们能立下战功,那么便可以酌情减少他们的罪责。”   凌家人小一辈何曾上过战场?虽说是武将世家,可这些小辈们就连扎马步扎不了半个时辰的。   至于他们能不能给凌家挣回来一条生路,那谁不知道了。   就算凌家长房没了,那不还有二房三房四房……   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只不过是找炮灰,想要借力打力,若是凌家人能战死沙场,对他们来说也不算给自家的名声抹黑。   此时的凌家当真是喜忧参半,忧的是长房,喜的是其他房。   凌老爷将长房的子嗣们叫到跟前儿,跟他们好生交代了两句,告诉他们上了战场之后,不要冒进,只要好好保全自己就好。   他甚至将自己珍藏已久的贴身软甲也送给了自己最小的孙子,“皇命不可违,咱们家也不求你们立功,好好活着就是。”   凌东宇便是长房的,他在家里排行老六,也不是最小的。   他们长房有四个儿子,他排老三,有两个哥哥一个弟弟。   弟弟如今才刚刚十一岁,十一岁就上战场,当真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因此老爷子将护身的软甲给了弟弟,其他人什么想法都没有。   他们是武将世家,府上护身的铠甲和宝剑确实不少。   长房几乎将他们这些年收藏的保命的东西都带上了,他们离京的时候,所有人都唏嘘不已。   这其中也包括陆太师。   陆太师听了景孝帝的做法,也十分震惊。   他是暗示了他,但是很显然景孝帝的理解跟他自己想的还是有点偏差。   他只是想着让凌家人去东瀛战场去!让他们面对炮火的洗礼,也不会一个个都养得跟个废物似的。   然而皇上比他想象的还要更绝情一点,他直接让他们所有人从最底层做起,无法派遣一兵一卒。   最重要得是,东瀛战场的主将还是跟凌家有过节的曹家人。   想让曹家人给凌家人放水?那真是想都别想!   曹诺也没想过,这天上掉馅饼的事儿会落在他们家头上。   想到那日那人买了他的话,给他的暗示,他心中更加坚定了些许,科举一定好好努力,争取为皇上分忧!   领兵之人便是他的父亲,他父亲多年没带兵了,这次让他出征还有些紧张,当然更多的还是兴奋。   他父亲是文官,上战场也只是军师的角色,让他领兵打仗,那应当是做不到了。   曹诺叮嘱了父亲要小心凌家人,他父亲却笑着同他说道:“咱们跟凌家这么些年的过节了,压根不用你说,我也会当心的。只是战场到底危急,我也不会刻意为难他们,他们到底会落得什么下场,也只看他们的造化了。”   这话说的也实在,就凌家那几个人往三十万大军里一丢,若是不刻意寻找,就跟大海捞针一样,怎么可能找的出来。   一直等到凌家长房奔赴战场,景孝帝似乎对自己下得这道圣旨很满意,心情大好,居然难得去了慈安寺一趟。   慈安寺香火鼎盛,但后边清修的院子里却十分幽静。   景孝帝两手背在身后,被小沙弥领着踩在鹅卵石小路上,朝着后边走去。   一边走,他还一边问道:“在你们寺里清修的人多吗?” 第1386章 此处不适合你   小沙弥闻言,毕恭毕敬地回答道:“不多,除了皇后娘娘以外,还有两位夫人,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又接着问道:“娘娘近来身体可好?”   小沙弥轻轻摇头,“贫僧也不知晓,自从娘娘来了慈安寺,贫僧从未见过娘娘。”   景孝帝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不错,前边好生带路吧。”   皇后娘娘听闻景孝帝来了,整个人也是一愣,眉头都皱了起来。   两个人自己过自己的不好吗?他非得来自己跟前儿凑什么热闹,就这么喜欢找不痛快的吗?   穆宗元看着皇后娘娘脸上的神色,小声问道:“母后,您还要见吗?”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这哪儿能不见的?”   她就是再生气,出门在外的,皇上的面子也得给。   他毕竟是一国之君,这天底下就没有他不能去的地方。   穆宗元这才松了一口气,他真怕皇后娘娘将皇上拦下来了。   到时候他夹在中间,怎么都不痛快。   景孝帝来的时候,就看到皇后娘娘一身素色衣衫,正坐在蒲团上跟老五下棋。   见着他来了,两个人都急忙起身给他行礼,他摆了摆手,示意两人起来。   “看你们母子二人在此处还怪悠闲的,怎样?谁赢了?”   穆宗元连忙回话道:“还是母后略胜一筹。”   景孝帝似乎想到了曾经,冲着穆宗元笑了起来,说道:“你母后的棋艺还是很厉害的,当年父皇年轻的时候也曾经输给过她。”   皇后是个很一板一眼的人,当年跟皇上下棋的时候根本就没想过要放水。   也正是因为如此,“战无不胜”的皇上就在她的手上吃了败仗。   皇上那时候也还年轻,有些恼羞成怒了,不仅因此迁怒了皇后娘娘,不去她的宫里,甚至也再不和她下棋了。   那时候的皇后娘娘心里眼中唯有皇上一人,因为此时心中还好生伤怀了许久。   至于现在……他爱来不来。   皇后娘娘听皇上说起曾经的事儿,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倒是穆宗元好奇地在他们之间来回看了看,突然开口说道:“父皇,母后,儿臣突然想起母后该喝药了,儿臣下去看看。”   他说完话,见着皇上点了头,这才从禅房退了出去。   屋子里的下人们也很有眼色的跟着穆宗元一起退出了禅房,屋子里只剩下了皇后娘娘和皇上两个人。   皇后娘娘坐在蒲团上,抬眼看了一眼皇上,对着他问道:“好端端的,皇上怎么想到来慈安寺了?”   景孝帝看着她,随口说道:“也没什么,就是过来坐坐。”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您随便坐吧,此处没有朝政和人情往来,倒是舒坦。”   景孝帝听她语气十分平和,再不像先前儿那样,跟他说话都像是要随时出手伤人似的。   他笑了起来,“确实舒坦,你倒是也寻了个清净地儿。不过如今有老三他们几个帮着朕处理朝政,朕倒是也清闲得很。”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这样便好,孩子们都大了。”   说了这一句之后,屋子里便又安静了下来。   皇上等了半天,见着她似乎不愿意跟自己多做交谈,又斟酌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梓童,朕此番过来除了过来看看你,还有另外一事。”   皇后娘娘听他这样说,丝毫都不觉得意外。   皇上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无论说什么样的话,做什么样的事儿,那都是有目的的。   她也直接说道;“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咱们也算是夫妻多年,实在用不着客气。”   景孝帝这个人也从来学不会客气的那一套,索性就直接说道:“朕此番过来,主要还是想接老五回去。慈安寺适合年长的人清修,但却不适合他这样正在长大的孩子。朕观你如今身子似乎已经大好了,倒也不用孩子们在跟前儿伺候着。若是你习惯有人在跟前儿,不然朕回去将老四给你叫来?”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先是一愣,随后就笑了起来,眼睛里很是平静。   “无妨,不用来,我在此处甚好,身边儿有冯嬷嬷他们陪着,实在用不着他们这些小的。”   想来也是,皇上又怎么会让他的心上人的孩子一直养在自己膝下呢?贵妃当年的死因到现在他都记在自己身上……   景孝帝就知道她会答应的,她既然做出一副无欲无求的姿态,就不会拒绝的。   等穆宗元端着药碗从外头回来之后,就听到他父皇叫了他一声,“宗元。”   穆宗元抬头看他,景孝帝示意他先将手上的药碗放下。   “怎的底下那么多丫鬟婆子的,也不知道帮着端一下,仔细烫着你怎么办?!”   景孝帝这个人对老五总是很心软,他几乎所有的柔情都用在了他们母子身上了。   他对所有人都狠得下心,包括他自己。   他当初为了瞒过他的兄长,给了自己胸口一刀,虽然避开了心脉,但到底还是元气大伤。   可正是因为他奄奄一息的模样,才让他皇兄放松了警惕,给他留个翻身的机会。   然而到了他的孩子,他压根就舍不得,晨起扎马步觉得辛苦,端个汤药又怕烫着。   穆宗元是个好孩子,听了他这话,便自觉说道:“父皇,儿臣是来侍疾的,不过是端个汤药,算不得什么。”   皇后娘娘看了他们父子一眼,并没有插嘴。   穆宗元将药碗放下,敦促皇后娘娘趁热喝,才看向他父皇,想听他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景孝帝见状便对着他说道:“宗元,你随父皇回去吧,你如今岁数也渐渐大了,父皇要给你重新挑个夫子。慈安寺虽好,但是实在适合你这样的小孩子,莫要再耽搁光阴了。”   穆宗元下意识地就皱起了眉头,看向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看向他的神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柔和,就听她说道:“宗元,你父皇说得对。我已经年过半百,在此处休养生息不过是为了多活些时候,你们年纪轻轻的,确实不大适合再留在此处。” 第1387章 我母妃是怎么死的   穆宗元抿起了唇,他承认在慈安寺的生活虽然相对无趣了一些,但此处确实是他从小到大以来过得最快乐的一段时间。   但他自己的父皇,自己了解,父皇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就不会将自己留在此处了。   他思索了很久,最后提出了一条,对着他父皇说道:“父皇,儿臣可以跟您回去,但是……儿臣能不能明日再回?”   景孝帝看他小心翼翼的模样,眸子里也柔和了下来,对着他点了点头,“无妨,你想明日回宫也好,朕明日再让人来接你。”   等穆宗元送了景孝帝回来来之后,皇后娘娘面前的汤药已经都喝完了。   穆宗元又跟她交代了两句,“母后,儿臣不在了,您也一定要记得喝药,千万莫要任性。”   他长着一张跟阮贵妃十分相像的脸,他这样认真地叮嘱着,依稀让皇后娘娘想到阮贵妃的模样。   想着她在自己面前劝自己好生喝药的模样,只觉得很有意思,没忍住笑了出来。   阮贵妃做梦也想不到,她跟自己斗了那么多年,如今她的孩子却要反过来叮嘱自己好生喝药,注意身子。   穆宗元见她好端端的突然笑了起来,脸上似乎隐隐有些失神,似乎陷入了回忆当中。   他脸上似乎有些不解,很快他就回过神来,看着皇后娘娘对着他说道:“放心吧,我都知晓的。”   穆宗元张了张嘴,想问她些什么,但是好像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皇后娘娘看着他,那目光似乎要将他看得透透的,“宗元,你有什么要问的就问吧。从你一开始过来,母后便知道你是带着疑问来的。”   穆宗元知道她是个世间少有的聪慧女子,他对着皇后娘娘一抱拳行了一礼,恭恭敬敬地说道:“母后,既然您开口了,那儿臣真就问了。”   “嗯。”皇后娘娘低头看着站在面前的他,淡淡地嗯了一声。   穆宗元这才开口道:“儿臣想知道我母妃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果然他的问题没有出乎她的意料。   她看着穆宗元说道:“老五,这话我只说一次,无论你信不信。”   穆宗元郑重地点了点头,只要她说,到底是不是真的,他自然会判断。   皇后娘娘看着穆宗元说道:“当初你母亲生你的时候难产,一直生了一天两夜,最后大出血。唉,女子生产本就是一道鬼门关,当初你父皇几乎将整个京城的太医和大夫都叫到了皇宫里,可是她流了那么多血,压根就就不回来……”   穆宗元的脸色有些苍白,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你知道你当初出生的时候有多重吗?”   穆宗元张嘴回答道:“八斤二两。”   皇后娘娘拧着眉头,“八斤的孩子想要顺产本就不容易,你母亲身子骨纤细,更是吃尽了苦头。太医们从前跟她说了肚子里的孩子太大,让她每日少吃一些,出来走走。可是你母亲身子骨又比较差,挺着大肚子也走不了多少路。”   “你父皇心里只有你母妃,旁人的解释他就是听不进去,似乎只有将仇恨转嫁到旁人身上就能让他好受许多。他们都说你母妃去世是我动了手脚,这口黑锅我背了十年了,可是真的不是我!我担心有人对她下手,便特意派了人盯着那边儿……”   ……   “我当了这么多年皇后,如今也在佛祖跟前儿清修,旁人兴许都觉得我手中不干净。但我却敢当着佛祖的面儿发誓,我徐晚娘这辈子若是动手要过任何一人的性命,便叫我不得好死!”   穆宗元的脸色很白,皇后娘娘说了这么多,他心里其实已经信了大半。   她母亲当年的事儿,他原来在宫里的时候私底下也悄悄查过,但是他父亲已经将当年跟他母妃相关的所有一切都封锁了起来,他根本查不到什么。   但是他小时候的记忆他还是有一些的,皇后娘娘私底下很照顾他们。   无论是他,还是其他皇兄,能在皇宫好生长大,几乎都是皇后娘娘在庇护他们。   “我母妃她……长得什么样子呀?”   皇上怕触景生情,阮贵妃的一张画像都没能留下来。   皇后娘娘听了他这话,脸色也柔和了许多。   她看着穆宗元的脸,对着他说道:“你母妃跟你长得极为相像,你回去照照镜子,便能看到她长得什么样了。”   穆宗元一愣,还从未有人跟他说过这些。   他真心实意地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说道:“母后,儿臣日后会来探望您的。”   皇后娘娘却摇了摇头,“你们年轻人读书要紧,你父皇如今年纪大了,而你皇兄处理政务也没什么经验,难免有鞭长莫及的地方。你好生读书,日后替你兄长分忧。”   穆宗元应了下来,“好。”   第二日一早,景孝帝就派人来接了。   穆宗元拜别了皇后娘娘,才上了景孝帝的接他回去的马车。   而在朝堂之上,八百年难得上一次早朝的景孝帝又出现了。   他来是给他穆宗元选夫子的,早先给他启蒙的夫子已经不适合如今的他了。   景孝帝将问题抛给了穆紹翎,一看就是甩锅甩习惯了。   穆紹翎气得牙痒痒,但是想着只有老五站起来了,能独自撑起一片天,他的未来才有好日子过。   这才强忍着,站出来说道:“父皇,臣以为陆太师最为合适。陆太师学识渊博,又教导过您,不若就让他老人家给老五授课吧。”   真要说陆太师的话,文武百官都没话说的。   要说陆太师不好,那不是质疑被陆太师亲自教出来的皇上吗?   其他人不敢开口,但皇上自己却摇了摇头,说道:“那不行,陆太师年事已高,已经经不起操劳了。”   给皇子授课,那可是要起五更睡半夜的,陆太师那么大岁数身体根本撑不住。   皇上先前儿去陆太师府上的时候,已经探过陆太师的口风了,陆太师自个边儿便是这样婉拒他的。 第1388章 处罚学生   景孝帝这样一说,其他人就开始犯了难。   除了陆太师,大夏朝确实还有不少有学问之人,但是能让所有人都信服的,那可真没几个。   景孝帝说完这话,又接着问穆紹翎,“你再举荐个别人。”   穆紹翎:“……”   给皇子教学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打,打不得,骂,骂不得的,他要怎么举荐?   景孝帝坐在上首看着穆紹翎,大有他不说个人出来就不善罢甘休的架势。   穆紹翎思忖了片刻,最后突然抬头说道:“父皇,儿臣以为,吴锡元吴大人不错,学问过人,身强体壮。从前在雍州的时候,他们家还跟老五有旧,实在不错。”   穆紹翎举荐吴锡元也有自己的考量,他只是想着吴锡元年纪轻,没有什么资历。父皇定然不会同意,就算父皇同意,其他大臣们也不会应允。   毕竟在父皇的心目中,老五跟他们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可是谁知道他父皇居然不按照常理出牌,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居然点头同意了。   “不错。”   说完,他才又看向了其他大人,对着他们问道:“诸位爱卿可还有异议?”   底下的其他大人们互相对视了一眼,皇上如今是个听不进去劝的,他都说不错了,其他人哪儿还敢有别的意见?   再说了,穆王爷又不是一国储君,他的教育固然重要,但跟太子还是不一样的。   景孝帝见无人出来反驳,就起身说道:“既然诸位爱卿都觉得吴锡元吴大人不错,那这事儿便这么说定了。朕回去也会问过穆王的意见,看看他怎么说。”   吴锡元并不在府上,因此他也并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穆王爷的夫子。   而穆紹翎自觉坑了吴锡元,整个人十分惭愧,他也不敢给苏九月捎个信儿,更不敢跟苏怡提起。   景孝帝回了后宫,去见了穆宗元,将自己决定让吴锡元给他授课一事告诉了他,并问他怎么看。   穆宗元自然十分高兴,比起其他大臣,他还是更喜欢吴大人一些。   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了,只可惜如今的吴锡元还未从江南回来,圣旨便没有发下去,苏九月也跟以往一样去女学给孩子们教授知识。   这天,她早上起得晚了,去授课的时候就抄了近道,直接从花园里的小路穿过。   可是她却突然听到有人在园子里说着什么。   “苏夫子听说是乡野出身,学医也没多久,怎么能来给咱们上课啊?”   “那还不简单,她丈夫可是通政使,这么高的官,她想去哪儿不就去哪儿了?”   “唉,再怎么努力都不如嫁得好。”   “谁说不是呢!咱们来女学读书,不就是为了出去了能说个好人家吗?”   “先前儿那么多女子学医,京郊有个姓孟的女子,她学医的时候比苏夫子还要早十多年,她平素治病救人也很多次,怎么也不见朝廷封她个什么官的。”   ……   苏九月驻足听了一会儿,又不动声色地抬脚离去了。   她知道自己就是好运,但这一切又不是她能左右的。   她资历尚浅,但她也很努力的在学了,她手底下救回来的人也不少。   师傅当初在她入行的时候就说过了,她们无论做什么,只要无愧于心就行了。   她到教室的时候,还有三个小姑娘没来。   就在钟声快要响起的时候,她们三人才从外头急急匆匆地小跑了进来。   苏九月看着她们进来,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神色始终都是淡淡的,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当自己没听过她们那一番话。   等所有人都坐好了,她才拿起自己的手札,开口说道:“今日给大家讲讲穴位,大家仔细听讲,若是遇上什么突发情况,自己也能从容应对……”   她在上边讲着,底下的三个女孩子却还在悄悄传纸条。   苏九月拿着手札站了起来,挺着大肚子来到了其中一人的面前,对着她说道:“将纸条拿出来吧。”   小女孩到底年纪还小,虽说背后说她坏话,但当着她的面儿还是有些紧张。   苏九月叹了口气,“你们如今年纪还小,错过一堂课不觉得有什么,当你们以后真碰上事儿了,就明白了。”   当初她家里穷,跟她们这般年纪,她还得上山去捡柴火,不然她跟弟弟妹妹连做饭生火的都没有。   而这几个姑娘虽然穿着的衣裳都是女学统一发的,但从打扮上来看,也是个出身不凡的。   这小女孩抿着唇就是不说话,苏九月才随意点了她们三个一下,说道:“字条可以不交上来,《弟子规》回去一人抄十遍,三日后拿来给我,不然以后我的课你们便不用来了。”   苏九月的想法十分简单,左右她们也不信服自己,何苦在这里互相为难呢?   她既然做了她们的夫子,哪怕只有一节课,也得教好她们。   她这一番话,让班里一阵哗然。   平素苏九月看起来总是比较温和,脸上一直带着笑,私底下有学子跟她讲话,她也都是温温柔柔的。   兴许也正是因为如此,底下的学子们才以为她好欺负?   她又走到前边儿讲完了课,才拿着手札出去。   她并没有找任何人告状,不过是三个小孩子,无需小题大做。   然而,她走了之后的,那三个姑娘顿时就被许多人围了起来。   “你们怎么在苏夫子的课上传纸条啊?怪不得苏夫子那样生气了。”   “你们都写了什么?”   “苏夫子性子那么好,大伙儿还从来没人挨过戒尺呢!”   “苏夫子好歹是个大人,你们真够胆大的。”   “我娘说了,苏夫子是咱们整个大夏朝的女人当中最厉害的!”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这三人更是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只有她们自己知道,手中攥着的纸条早就被汗水浸湿了,墨迹也晕染成了一团。   她们十分庆幸苏夫子并未要看她们的字条上到底写了什么,不然她们还不定要挨什么罚呢!   苏九月这边儿才刚处罚了三个学生,那边儿很快就传到了苏怡和陆老夫人的耳中。 第1389章 弟子规   苏怡赶紧第一时间就来了苏九月家里,苏九月现在都七个月的身子了,若是真叫学生气到了,那还了得?   她来到苏九月家中的时候,天儿还尚早,苏九月在院子里晒着太阳做着绣活。   见着苏怡来了,她急忙就要从摇椅上站起来,却被苏怡抢先一步按住。   “你快别起来了,肚子都那样大了,好生躺着,莫要乱动。”   苏九月顺着她手上的力道老老实实地躺在摇椅上,仰头看着她笑,“你今儿怎的突然来了?许久不见你了,听人说你跟太子两个这阵子正忙得不可开交。”   说话的功夫,梅子已经扛了另外一个椅子出来了。   苏怡在苏九月身边儿坐下,将自己整个人窝进椅子里,叹了口气,悠悠的说道:“我这不就是来躲清闲了吗?”   “好好好,那今儿在我这儿吃过饭再回去。”苏九月说道。   苏怡却摇了摇头,“那倒也不必了,待会儿还有些事儿要办,就是正好过来看看你。你肚子里的孩子最近还好吗?多久出来?”   “挺好,怪活泼的,约摸还有不到三个月就出生了。”苏九月摸着自己的肚子,一张好看的面庞上笑意满满。   “你这是在给小孩子做衣裳?”苏怡看着她手上的针线活,问道。   苏九月点头,“嗯,也不知道是男是女,便都做一些。”   苏怡看她一切如常,这才放宽了心,又转而问道:“我今儿听人说你处罚了三个学生?”   苏九月抬起眸子,那澄澈的眸子里满是促狭,“我就说呢,你这三过家门都不入的大忙人,怎的会来我府上,原来是为了此事而来?”   苏怡也听出了她话中打趣儿的意思,就笑着说道:“我不也是怕她们给你气出个好歹来?到底出什么事儿了?真有人刁难你,你就同我说,我帮你收拾那群小兔崽子,莫要给你气着了。”   苏九月忍俊不禁地笑出声来,“我都多大的人了,哪儿能一言不合就告小孩子的状?其实也没什么,不过就是三个小孩私底下递纸条,我都已经处罚过了,你们莫要过问了。”   她也是好心,她们也只是三个小孩子,若是苏怡这个太子妃亲自过问了此事,那这事儿的性质可就变了。   苏怡见她心态平和,不像是作假,这才好奇地追问道:“她们字条上都写了什么呀?”   苏九月看她一副想要一探究竟的模样,笑着说道:“我没看。”   苏怡听了她这话,顿时就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地开口问道:“这你都忍得住?”   苏九月一挑眉,学着她的语气说道:“我这不也是怕气着我自己吗?只要我不看,就不会被气到。”   苏怡听了又是一愣,随口给苏九月比了个大拇指,赞叹道:“高!还是你高!”   苏九月抿着唇轻笑,她压根就用不着看,大致都明白那三个小姑娘说了什么。   她可以放过她们,但是想要做学问,就得先立本。   她叹了口气,跟苏怡说道:“这些小丫头们出身大不相同,性子差异也很大,咱们也不必一味的去约束她们,但至少尊师重道这一条,还是要做好。”   苏怡也点了头,“你说得对,我在来之前就已经想好了,以后每日晨起都先读半个时辰的《弟子规》吧!”   苏九月没再多说,她知道苏怡会管这些的,便是苏怡不管,陆老夫人也会管的。   从她们女学出去的孩子,若是品行道德上不过关,这不是在质疑她们女学吗?   第二日,苏九月再去女学的时候,那三个姑娘的《弟子规》居然已经抄好了,竟然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快许多。   看着三个姑娘站在她的面前,局促地低着头,两只手如出一辙地交织在一起。   她打开看了看她们抄写的《弟子规》,字迹前边还算工整,到了后边就开始逐渐失去耐心了。   苏九月将册子放下,抬头看向了她们,问道:“你们可有认真看过《弟子规》?”   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便是没看过也得说看过。   苏九月突然开口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你们猜我为何能来此处给你们当夫子?”   三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苏九月的视线从她们三人身上挨个扫过,才道:“你们将自己心里所想说出来就好,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当然,我也可以给你们承诺,不管你们说什么,我都不怪你们。”   站在三人最中间的一姑娘,这才抬头看向了苏九月,说道:“因为你是吴锡元吴大人夫人。”   苏九月就猜到她会这么说,就笑了起来,又接着问她,“我夫君不过是个三品官,官职在他之上的大有人在,为何旁人没来给你们当夫子?”   “因为她们都是贵族出身,不屑抛头露面。”   苏九月叹了口气,又将问题还给了她们,“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女子抛头露面,你们在府上待着就是,为何还要来女学?太子妃和陆老夫人办这女学,又是为何?”   “为了让我们长大以后嫁个好人家。”另外一个姑娘说道。   苏九月的眉头蹙了起来,“说实话,你们的婚事大多数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无论来不来读书,会嫁得都是同一批人。”   家世不够的,便是强行进了高门,也只能是个妾室,并不会因为谁多知书达理一些,便能当个正室。   这个道理大家都是知道的,因此,苏九月这么一番话才刚说完,她们就都沉默了。   这样看来,她们来女学,似乎真的一点用都没有……   苏九月这才语重心长地说道:“你们要记住,读书学本事从来都不是讨好男人的手段,只是为了让你们自己好过一点。”   见着三个小孩子懵懵懂懂,苏九月接着说道:“我课上讲的生产前后一些要注意的东西也是实打实为了你们好,还有那些需要注意的症状和穴位,多听听以后都有好处。而其他夫子的课,让你们读书明理,以后掌家也不会被人蒙在鼓里,你自己能独当一面,夫家自然也不会怠慢你。” 第1390章 各打五十大板   苏九月从前儿哪儿知道这些道理啊,这都是她这么多年在京城里跟那些夫人们相交学来的。   三个小女孩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看着面前其实比她们大不了许多的苏九月,几人也陷入了沉思。   苏九月将她们誊抄的《弟子规》收下了,抬起眸子,对着她们说道:“虽说后边儿几行抄的不大工整,但你们到底也算是抄完了,今儿这事便揭过了,你们都回去吧。”   三个小姑娘从屋子里出来,走远了一些,才有人开口说道:“苏夫子真是个很奇怪的人。”   另外两个也跟着点头,“对,她说得话也很奇怪,从前可没人这样说过,但是她好像说的也很有道理,我不知道要怎么反驳她。”   “是呢!那咱们日后还要好好听她的课吗?”   “听,不管别的,至少她说的那些东西对咱们是有用的,万一以后有人要毒害咱们呢?”   “有道理。”   ……   苏九月也不知道自己的三言两语就影响了三个小孩子的一生,她上完课才刚回到房间,就见有人急急匆匆地跑来寻她。   “苏夫子!苏夫子!吴果跟人打架了!”   来的人是个七八岁的孩子,年岁不大,瞧着应当是一路跑过来了,看她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的。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也是一愣,急忙站了起来,“怎么回事?怎么就打起来了?”   姑娘家们都比较含蓄内敛,没有男孩子那么皮,甚少有人出手打人的。   果儿的性子苏九月也十分熟悉,这孩子是个乖巧懂事的,怎么好端端的会在女学里跟人打起来呢?   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奇怪,苏九月也不敢耽误,急急忙忙就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路上那个来找苏九月的小姑娘也跟她说了吴果跟人打架的经过,事情其实很简单。   这会儿已经开学有一段时间了,大家比起从前也都熟悉了许多,也都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家庭背景。   能上得起女学的,本也就不是那种一穷二白的家庭。   大家得知果儿家里就是那个天下第一面的时候,纷纷表示要去尝尝,果儿也都大大方方地答应下来了。   但女学中也有那种读书人家出身的,这种人家都信奉着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自然看不上商户出身的吴果,看有人捧着她,就出言讥讽了两句。   说她爹娘天生劳碌命,一身铜臭味!   一开始吴果还忍了下来,但后来那几个读书人家的姑娘就越发的大胆了,每次吴果从她们身边经过,或者有谁用吴果的东西,她们就会十分夸张地扇鼻子,大声说好臭好臭。   吴果一个六岁的小姑娘,哪儿受得了这个啊?就跟她们据理力争,最后气急了才动手打人的。   苏九月听了也是眉头直皱,前朝商户的地位确实比较低,但在本朝皇上颁布了许多律法振兴商业,就连太子爷都在外头开了酒楼,从前那些腐朽的东西确实也不应该再腐蚀孩子们了。   她赶到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小姑娘扭打在一起。   吴桃在一旁拉架,努力将压在吴果身上的小丫头拉起来,她的身后也有另外两个姑娘扯着她的袖子。   现场乱糟糟的一团,苏九月拧着眉头才刚走过去,就立刻有人喊道:“快起来!快起来!苏夫子来了!”   打架的两人这才逐渐地松开了手,吴桃见着来人是苏九月,也松了一口气。   妹妹还小,哪儿经得住打?   若是真叫人打坏了,她回去要怎么跟二婶婶交代呀?   如今有三婶婶在,至少能护住果儿了。   苏九月的视线从她们几人身上扫过,最后才冷着脸说道:“你们两个打架的,随我来!”   两人多少有些心虚,但苏九月到底是夫子,身上还有官职,她们也不敢不听她的话,就乖乖跟在她的身后去了她的屋子。   苏九月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站着的两个仿佛小鹌鹑一样的小姑娘,明知故问道:“你们二人为何会打起来?”   吴果开口就道:“三婶婶!”   才刚一开口,就被苏九月打断了,“果儿,叫我苏夫子。”   吴果这才吐了吐舌头,低着头小声叫了一声,“苏夫子。”   而另外一个姑娘听了她们两人的对话,直接瞪大了眼睛,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吴果居然跟苏夫子是亲戚。苏夫子是当朝太医,谁见了都得给她几分体面,更重要的是苏夫子的丈夫就是通政使吴锡元。   刚刚吴果叫苏夫子三婶婶,再加上碰巧也姓吴,难道说她三叔真就是吴大人?!   苏九月可不知道小孩子心中所想,就直接开口问道:“你二人为何起争执?竟然还在女学动手打人?”   吴果扁着嘴,脸上还被抓伤一点,神色委屈极了,她先一步开口道:“苏夫子,果儿不臭的。”   苏九月又看向了另外一个小姑娘,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周晓晴。”她低着头,说话也很小声,完全看不出来之前的刁蛮劲儿。   苏九月又问道:“你为何会说吴果臭?”   周晓晴抿着唇,半晌才开口道:“她爹娘是商户,我娘说了,商户就是一身铜臭味。”   苏九月又道:“你既然如此说,那我便要问了,你们府上莫非不使银钱?”   周晓晴张了张嘴,想了很久,才又小声说了一句,“我娘说了,他们都掉钱眼儿里了!”   苏九月听她一口一个我娘说了,就知道这小孩子是受家里人的影响。   她也没必要刁难一个小孩子,就说道:“吴果爹娘的面馆是皇上亲笔提名的,日后可要莫要出去乱说,当心大不敬。”   周晓晴年纪还小,还没胆子跟夫子起争执,就乖巧点了点头。   苏九月又道:“今日你二人打架影响很不好,我既然碰上了,就得责罚,今日下午,你二人便在门口罚站吧,可有不服?”   吴果有些委屈,“夫子,我不是故意的,是她太气人了。”   苏九月看着她道:“她有她的不对,你也有你的不对,你看看她脸上的伤,可是你抓的?” 第1391章 认错   吴果听她这样问,才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苏九月又接着训斥道:“日后若是再遇上什么事儿,就找夫子,哪儿有动手的打人的道理?记住了否?”   吴果耷拉着脑袋,乖巧点了头。   而周晓晴听了苏九月这话,也没再说什么。   苏九月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她们好,果儿伤了人家姑娘的脸。人们常说,打人不打脸,这孩子若是回去了,家里人怎么肯善罢甘休?   而她二哥二嫂家只是个生意人,怎么跟人斗?   再者说来,她们两人打架还是整个女学发生的第一起打架事件,谁知道若是叫陆老夫人知道了会怎么处置。   苏九月先这样处置了,想必后边就算有处罚也不会太重。   至少……不会将两个孩子赶出去吧?   且两个姑娘若是落得个悍妇的名声,对她们来说也不见得是个好事儿。   至于周晓晴的脸,她皱了皱眉头,等晚些时候她亲自去一趟吧。   晌午下学的时候,天色还早,苏九月让吴桃先回去给跟二嫂说一声,她才领着周晓晴和吴果去了周家。   周家也有人在外头接周晓晴下学,苏九月看着他们府上的马车,叹了口气。   这个周夫人应当不大好说话。   等到了周府,周晓晴先进了内院,苏九月则带着吴果在花厅候着。   两人等了一刻钟也不见人来,吴果也有些怕了,拉着苏九月袖子轻轻晃了晃,问道:“三婶婶,果儿是不是闯祸了?”   苏九月摇了摇头,“她们家也有不对的地方,咱们是来上门道歉的,态度好一些就是。”   见着果儿还是有些怯怯的,她伸手在果儿的头顶上轻轻摸了摸,说道:“别怕,有三婶婶在的。”   两人又等了一会儿,周家才来人了。   一个褐色衣裳的下人走了过来,冲着苏九月行了一礼,说道:“我们夫人请您进去。”   周家不大,比起吴府小了也不是一星半点,毕竟吴府是皇上赏赐的从前洛阳王府,若不是皇上破例赏赐,依着吴锡元的官职,他们府上这辈子也住不上这么大的府邸。   很快她们就见到了周夫人,周夫人是个三十左右的妇人,容貌生得不错,生就一双吊梢眼,看起来有些凶。   苏九月心里也有些忐忑,她夫君不在也没人给她撑腰,她只得自己想法子处置好。   她给自己打气,走上前去对着周夫人行了一礼。   周夫人按着规矩也得起身给苏九月还礼,可是她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板着一张脸上下打量着苏九月,末了才问道:“你便是苏夫子?”   她质问的语气让人很不舒服,苏九月见状态度也强硬了下来,也不管她让不让就自己坐下,“对,本官便是苏夫子。”   她自称本官倒是让周夫人一愣,整个大夏朝唯一一个敢自称本官的女人,只有那位苏太医。   “您是苏太医?”试探的语气,脸色明显比方才要好了许多。   苏九月这才微微颔首,果然,要与人谈判,至少得在相当的位置上。   “本官今日过来是替侄女给您和晓晴道个歉的。”   周夫人见着女儿被伤了脸,就仿佛天塌了一般,姑娘家的连忙有多重要?哪个天杀的这么恶毒?居然抓花了她女儿的脸?!   若是今儿来的不是苏九月,而是田秀娘,只怕她们两个做母亲的也要打一架才能罢休。   她沉着脸说道:“苏大人,事关我女儿的脸,这又岂是一声道歉就够了的?若是日后影响我家晓晴的婚配,您何尝替我们晓晴想过?”   果儿被她这么一说,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才切切实实地意识到了自己到底闯了多大的祸。   她……好像是不应该打架的。   苏九月方才来的路上已经说过果儿了,见着她自责,心里也稍稍宽慰了许多。   她既然能来周家,自然是有备而来。   她将自己带来的小瓷瓶拿了出来,对着周夫人说道:“这是黄太医亲手制得舒痕膏,您每日早晚给晓晴涂一些,半个月后应当就没有痕迹了。”   周夫人就是担心留疤,但若是她能帮她解决留疤的问题,想必也能好说话许多。   周晓晴脸上的抓痕也是很小一点,估摸着一瓷瓶舒痕膏还没用完,脸上的伤痕就已经好了。   周夫人一听苏九月这话,脸上的神色又缓和了些许,但还是说道:“既然苏大人亲自上门致歉,那今日的事儿本夫人便也不计较了。但日后还请苏大人回去好生约束一下自家孩子,若是再有下次,本夫人定然不会给您面子。”   苏九月见状也径直说道:“此事也正是本官要跟您说的,还请周夫人约束一下自家孩子,若不是她说了不该说的话,也不会这样。”   周夫人一听这话顿时就怒了,“苏大人!您这是何意?!”   在叫苏九月进来之前,她已经从她家晓晴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始末。   “商户家本就一身铜臭味,难道还说不得了?就是说两句又如何?您难道还有纵容自家侄女打我不成?!”   苏九月不怎么会跟人争吵,但她学着吴锡元的模样,淡淡地看了一眼周夫人,就足以让她闭嘴了。   “周夫人,还请您慎言,果儿家的面馆是皇上亲自赐得天下第一,当心犯了大不敬。”   周夫人被她唬得一愣,就听苏九月又接着说道:“本官不知道您将是晓晴送去女学是为何,但料想也是为了自家女儿好的。可是自古至今,可从未听说过哪个名门女子动不动就将辱人的话挂在嘴边的。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的道理,还请您自己想想。”   说完她便直接起身了,她给周夫人又行了一礼,才辞行道:“既然话都说清了,本官也该回了。本官身子重,若是下次再有此事,应当便是我夫君亲自登门致歉了。”   她都走了,周夫人才反应过来。   她夫君上门致歉?那不是吴大人亲自来吗?   苏大人这不是在吓唬人吗?!可是……她夫君的卷子都是吴大人给改的,那位吴大人……他们属实得罪不起…… 第1392章 轮不到他   周夫人拿着苏九月送给她的舒痕膏,一脸心疼地给周晓晴涂上,一直等到她夫君回来,才理所当然地去跟他告了一状。   而周大人听了她的话,却难得陷入了沉思。   良久才跟周夫人说道:“你日后要好生约束咱们女儿和底下下人,祸从口出。如今不比从前了,皇上为何要让满朝文武重新考科举?天都要变了,万一不小心得罪了什么人,咱们府上也没什么强硬的靠山,到时候的下场兴许连个卖面的商户都比不过。”   他神色凝重,说得周夫人也有些后怕,赶紧应了下来,“好,我都记下了,底下人我都会好生叮嘱的。只是咱们女儿的脸……”   周大人方才也查看了女儿脸,发现不过是个很小的伤痕,便说道:“伤得不重,那舒痕膏是很好的疗伤圣品,想必不会留下什么痕迹。便是留下了,也不会影响颜面,也好叫孩子们长个记性,以后出门在外的,有些话时不能乱说的。”   周夫人心疼女儿,但她夫君的话,她也不敢不听,便只好委屈兮兮地应了下来。   而苏九月带着果儿坐上了回家的马车,果儿还是有些忐忑,她一手扯着苏九月的袖子,一边儿仰着头可怜巴巴地看着苏九月,问道:“三婶婶,待会儿回去了,我娘会凶我吗?”   苏九月低头看着她怯怯的神色,突然间就想到了六月小时候,她神色柔和了许多,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揉了揉她柔软的头发,才柔声安慰道:“莫要担心,待会儿回去了,我会跟你娘说清楚的。你娘那样疼你,知晓你在外头受了委屈,又怎么会凶你?”   她这样说了,果儿才稍稍放下心来。   “三婶婶,果儿知道错了,下次绝对不会跟人打架了。”   “乖孩子。”   ……   马车吱吱悠悠地回到了田秀娘的面馆,她让底下的小厮去接两个孩子回来,却没想到只接回来一个。   她着急地一问,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自己女儿受了委屈,她自然是心疼的,可是这人居然要让九月亲自领着果儿上门去道歉,想必也不是一般人家,她心中为难极了。   只恨自己不是个大官,居然还要让女儿受这种委屈。   她这会儿也顾不上店里的生意了,一直站在门口看着苏九月的马车回来。   好不容易等来了马车,她赶紧迎了上去。   “九丫,怎么样了?那人没刁难你们吧?”   苏九月见车帘子都没掀起来,她着急地问话声就已经响了起来,可见二嫂今儿也没少担心。   话音刚落,车帘子就被人从外头掀了开来,田秀娘的上半身就已经探了进来。   见着自己女儿全须全尾地坐在苏九月身边儿,她才松了一口气,自说自话道:“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   果儿见着她娘,急忙朝着她张开双臂,被田秀娘一把抱下了马车。   苏九月这才在梅子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跟着田秀娘去了她们家后院,当着果儿的面将方才在周家发生的一切告诉了她。   “这事儿我已经跟周家说好了,你也别气,小孩子们年纪小打打闹闹的也实属正常。”苏九月说道。   田秀娘是从村子里走出来的,她们年幼的时候也没什么好玩儿的,大家起争执的次数确实很多。   她叹了口气,语重心长地对着苏九月说道:“弟妹,你也知道的,若是真的小打小闹的,我反倒没什么怕的。我就是怕有人故意欺负果儿,我们还无能为力……”   苏九月揉了揉果儿的头发,低头看着她笑着说道:“没事,有我呢,咱们都是一家人。有我跟她三叔在,就不会有人能欺负我们果儿。”   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桃儿,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们桃儿,也是一样的。”   桃儿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脸上红红的。   苏九月临走前又叮嘱了果儿和桃儿两句,让她们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来找自己告状,莫要自己跟人打闹。   “今儿是你伤了别人,你们也得想想,若是让人伤了你们,又该怎么办?闹个大花脸,那疤痕得跟着你们一辈子,那可是什么朱钗和胭脂水粉都补救不了的。”   见两个小的都乖乖点了头,她这才放心走了。   她走了之后,田秀娘又将两个小姑娘说教了一番。   “咱们闯了祸虽说有你们三叔和三嫂给兜着,但咱们若总是找他们,人家也会不耐烦的。”   见两个孩子乖巧点头,她又接着说道:“娘说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们将委屈咽下去。遇上事儿了,先回来给家里的大人说,记住了吗?”   第二日,两个孩子去学堂的时候,田秀娘还亲自去送了她们一趟,也见到了那个叫周晓晴的姑娘。   她买了个小孩子都很喜欢绒花,和一对银耳珰,给周晓晴当礼物。   “昨儿是我们家果儿不对,我想着来跟你当面赔个不是,果儿年纪还小,日后在女学中还要请周小姐帮着照顾一下她……”   周小姐原本是看不上商户的,但昨儿被苏九月说教了一番,她爹娘又说了她一晚上。   最重要的是,这个女人送得绒花真的很好看……   她收下了她的礼物,想了想,将自己哥哥给做得木雕也送了一个给果儿。   “昨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直到这时候,田秀娘才是彻彻底底地松了一口气,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放心的从女学离去了。   日子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此时的吴锡元已经紧赶慢赶地看完了那些学子们的试卷,公布了乡试的名次,便留下一地烂摊子交给王启英和李程季两兄弟,他自己脚底抹油跑了。   他只想着早些回来陪自己夫人,哪儿能想到人心险恶至此,他远在他乡,皇上就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差事。   他前脚刚回来,后脚宫里的圣旨就到了家里。   他整个人直接愣住了,给穆王爷当夫子?皇上这又是闹哪一出啊?无论是论年纪还是资历甚至是学问,怎么都轮不到他啊? 第1393章 恻隐之心   苏九月也是这时候才得知了此事,在她心里穆宗元还是那个乖巧的小弟弟,觉得吴锡元去给穆宗元授课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而在吴锡元的心中,穆宗元则是那个杀伐果断的冷血君王,重活一世,他俨然已经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了。   看着吴锡元明显皱起的眉头,苏九月来到他身后,轻轻给他按了按太阳穴,“怎么?又心烦了?”   吴锡元抓住了她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柔软的小手,将她拉到了自己怀里,大手习惯性地放在了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   叹了口气,“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不大想揽这个差事,我自觉不够资格教授穆王爷,担心误人子弟。”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直接笑了起来,明眸皓齿的,“这有甚好怕的?皇上他自个儿都不怕,咱们尽力而就是。”   吴锡元拉过她的手,在唇边轻轻亲了一下,才又接着说道:“也只能这样了,圣旨已下,咱们也不能抗旨不遵啊。”   苏九月又问起了王启英,“义兄他们怎么没随你一道回来?”   吴锡元点头,“他们在江南还有些收尾的活儿,等都忙活完便该回来了。”   苏九月也只是随口一问,没太在意。   吴锡元才刚回来,皇上给了他三日假期,他原本想进宫拜见皇上,可是他递进宫的牌子到了太子那里,就被打了回来。   说是皇上病了,若有要事便写了折子递进去,他老人家身子舒坦的时候自然会看的。   这话只是糊弄群臣的,像吴锡元这种清醒人一听就明白了过来。   这哪儿是病了呀!皇上八成又不在宫里了,只是不知道他老人家这一回又去了哪里……   景孝帝出宫的次数越多,就越是在宫里待不住。   先前儿他派了凌氏长房去了东瀛战场,如今的凌氏早就不是当年骁勇善战的凌氏了,即便是他们用着最好的护具,还有侍卫保护,在第四日的时候,凌家长子被人从身后偷袭,救下来的时候就只有一口气了。   他们用了最好的人参吊着一口气,想将人送回京城,却没想到到底没挺住,在半路就丢了性命。   凌老爷子晚年丧子,得此噩耗,整个人哭得涕泗横流。   然而紧接着皇上的第二道圣旨便到了,他得派二房前去支援。   不去就是抗旨不尊,去了儿子就是个死。   皇上这是钝刀子割肉啊!   他此时也是骑虎难下,这时候再想交出手上的兵权,景孝帝也不要了。   他除了造反,根本无法选择。   可是……他如今都八十多了,自个儿早就活够了,其他子孙呢?还那样小。   他心事重重,最后换上自己许久未穿的朝服,带上早先先祖赏赐他的免死金牌求见皇上。   皇上还真想知道凌家到底是什么想法,便急匆匆地回了宫,让人将凌老爷子请了进来。   凌老爷子高举免死金牌,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想要乞求皇上给他一家一条活路。   景孝帝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他亲自将凌老爷子扶了起来,对着他说道:“老爷子,这就是您的不是了,朕不是已经给了你们家活路了吗?在战场上努力拼杀,总有活命的机会的。”   凌老爷子真是有苦说不出,他家那几个小子学艺不精,再加上府上伙食不错,各个都是些酒囊饭袋,上战场拼杀?那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当然,他来之前就已经想好皇上的各种反应了。   听了皇上这话,他直接再次一拜,恳求道:“皇上,白发人送黑发人,老臣心中实在悲切,还请您准许老臣自请出征,替吾儿报仇雪恨!”   景孝帝自然是不允许的,凌老爷子跟他几个儿子能一样吗?他在军队中是威望的,若是让他去了,兴许情形就真的不受控制了。   “凌爱卿,您年岁已高,若是您亲自去,叫朕如何能放心?那东瀛兴许还以为咱们大夏朝没人了呢!”   凌老爷子自然知道景孝帝是怎么想的,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能拿出了最后保命的免死金牌,跪在地上跟皇上乞求道:“皇上,老臣的几个儿子都是些庸才,没什么本事。老臣年岁大了,也没多少活头了。自十四岁入伍,随着先祖东征西讨,老臣一辈子忠心大夏朝,便是倒了如此境地也从未生过其他别样的想法,只求您给老臣的孩子们一条活路,无论贵贱!老臣只想他们活着啊……”   他这些日子确实看起来比从前要苍老了许多,先前儿因为保养得当,看起来只像是七十来岁的模样,如今脸上的皱纹都横生了几条。   如今他一边老泪纵横,一边哭着求饶,看起来好不可怜。   也不知道是他的哪一句话戳中了景孝帝的恻隐之心,他思量再三,居然同意了凌老爷子的请求。   让他带着他的几个儿子回乡,“回去当个富贵闲人也好。”   凌老爷子也哭着给他磕头,能保住性命就已经不错了!   景孝帝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着跟着皇后娘娘听了几次佛经,整个人都仁慈了不少。   送走了凌老爷子,他又破天荒地去了趟慈安寺。   他是清晨出发的,等到了慈安寺,皇后娘娘才刚上完早课,手里捏着一串佛珠站在池塘边上喂鱼。   见到景孝帝来了,她也十分惊讶。   夫妻两人进屋坐下,皇后娘娘亲手给景孝帝煮了一壶茶,她素手拎起小巧的紫砂壶倒在了景孝帝面前的茶杯上。   “皇上您近日不忙了?”皇后娘娘问道。   景孝帝嗯了一声,“孩子们都大了,朕本就不忙。”   皇后娘娘笑了笑,道:“老五都被您要回去了,臣妾这里还有什么是您能看上眼的?”   景孝帝早已习惯她跟自己说话时带着刺,就轻嗤一声,说道:“兴许是朕也被佛祖度化了吧!”   皇后娘娘诧异地看向了他,神色有些不解。   景孝帝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才慢悠悠地将自己如何处置凌家的事儿告知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听后自然十分惊奇,“这属实有些不大像是您的性子。” 第1394章 不以为然   景孝帝听了她这话,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   “还是梓童了解朕,朕一开始没想放过他们,不过后来再一想,他们反正也没什么能耐,就算饶他们一马,也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皇后娘娘闻言冲着他一挑眉,说道:“话虽如此,可若是他们家后代当真出了什么枭雄呢?”   景孝帝嗤笑一声,摆了摆手,神色有些不以为然,就听他说道:“若是朕当真杀了他们全家,兴许他们留下的那个遗孤还能成点气候,但朕放过了他们,让他们回去当个富贵闲人,这点仇恨值还不够呢!”   见皇后娘娘看着他,他又接着说道:“当然了,还有一点,朕的儿孙比起朕来,要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们想要在后辈手中翻身,估计就更难了。”   皇后娘娘念了句佛,“如此甚好。”   两人正在说话,忽然外头传来了一阵吵闹声,景孝帝不悦地皱起了眉头,朝着门外看去。   赵昌平这时候也走了进来,对着景孝帝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说道:“皇上,娘娘,来人是万家被休的那位夫人凌氏,她想见皇后娘娘,在门口被人拦了下来。”   皇后娘娘那日也听苏九月说了这位凌氏的处境,她叹了口气,“家国大事,女人不能掺和其中,却也要跟着受累。这个凌氏也是个苦命的,你去将她叫来吧,看看她要见本宫到底是为了何事。”   赵昌平应了下来,朝着外头走了出去,没多久就领着凌氏回来了。   凌氏见到禅房除了皇后娘娘居然还多了一人,先是一愣,很快就意识到来人是谁,脸上的神色也有些惊慌。   “贫尼见过皇后娘娘。”她跪下磕了个头。   景孝帝也是这时候才发现这个女人居然剃度了,景孝帝没有说话的意思。   皇后娘娘嗯了一声,将她叫了起来,对着她问道:“你来见本宫有何事?”   凌氏低垂着头,说道:“娘娘,贫尼才刚出家不久,家里的事儿还没处置好。贫尼出家前的娘家这阵子被贬还乡,按理来说贫尼已经出家了,跟贫尼没多大关系,可他们现在非要将贫尼一起带回去。还请娘娘给贫尼做主……”   三言两语之间,皇后娘娘就听明白了。   凌氏的儿子还在京城,她当然不愿意回去了。   再者说来,当初的凌家若是能靠得住,她也不会毅然决然地要剃度出家。   “你年纪轻轻,娘家要喊你回去,你为何不愿?”问话的是景孝帝。   凌氏听这话,叹了口气,“娘家如今回了乡下,那可就是要坐吃山空了。这些年凌家外表看起来虽然风光,但家里人口多,要养得人也很多,府中根本没多少银钱。当年我们这一辈的姑娘出嫁的时候,父亲给准备的嫁妆都比较丰厚,其它没被夫家休妻的,他们不好打人家主意,至于贫尼这种在他们眼中,就跟流落在外的肥羊一样。”   景孝帝啧啧两声,“原来如此,这样的话,朕便赐你一道手谕,令你在慈安寺修行,哪儿都不许去!”   景孝帝这一句话,就决定了凌氏的一生,她这一辈子就被景孝帝圈在了慈安寺。   但是这对于此时的凌氏来说看,完全算不得什么。   她高兴地热泪盈眶,跪在地上对着景孝帝磕了三个头,“多谢皇上!贫尼谢主隆恩!”   凌氏离去之后,景孝帝才发现皇后一直看着他。   他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索性直接问道:“看着朕作甚?”   “皇上您这是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皇后娘娘问道。   景孝帝摇头,“非也非也,这只是凌氏自己的选择,朕只是成人之美。当然了,朕也想看看凌家的那些家产够他们家后辈吃多少。”   说到这儿,景孝帝也感慨了一句,说道:“看来儿子生得多了,也不见得是件好事儿啊!”   景孝帝在皇后娘娘这里吃过了午饭,皇后娘娘又要抄佛经了,景孝帝在此处待了一日,觉得实在无趣,便从慈安寺离去了。   他上了马车,问了赵昌平一声,“吴锡元回来了吗?”   赵昌平点头,“回皇上的话,吴大人回来了,今儿已经去宫里给穆王爷授课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吴锡元年纪轻,也不至于将朕的儿子教成个书呆子,等晚些时候回去再看看宗元学得如何。”   赵昌平听到皇上居然没有想要回宫的意思,就问道:“皇上,咱们接下来去何处?”   景孝帝思索了片刻,才说道:“去狮头岭。”   赵昌平一愣,狮头岭前阵子闹了农民起义,被燕王派人去武力镇压了。   如今那里虽然没有战事,但很显然也不是一处多么平和的地方,皇上他老人家为何要去那里?   “这……皇上,您不然再想想,狮头岭不安全啊,为了您的龙体……”   赵昌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景孝帝伸手打断了。   “行了,朕知道那里不安全,朕也不是大张旗鼓去,就是悄悄去查一查,那狮头岭为何会有农民起义。”   如今的大夏朝虽说经历了一年半载的饥荒,但他们赈灾及时,也不至于让人吃不饱饭。   国泰民安的情况下,为什么会有人起义?   景孝帝觉得其中透着蹊跷,左右他的朝廷有他儿子帮忙照看着,他自然就有空去看看了。   赵昌平一脸愁容,偏偏皇上才是皇上,他想要去哪儿谁也拦不住啊?   景孝帝一看他的脸色就明白了,对着他说道:“行了,你若是觉得不安全,就去多带些人就是,安排去吧。”   就在景孝帝离京的同时,吴锡元正在宫里给穆宗元授课。   他拿了四书五经出来,才刚翻开《大学》,看着穆宗元侃侃而谈,他眉头一挑,又随意问了几个问题,穆宗元都答上来了。   吴锡元干脆书一合,说道:“你这功底倒是比那些学子还要扎实,罢了,我们不看这些也罢。”   吴锡元的准备全被他打乱了,就问他,“王爷您想看些什么书?下官可以去帮您寻来。” 第1395章 万马奔腾图   穆宗元一听他这话,突然眼睛一亮,抬头看着吴锡元问道:“当真?”   他这模样的落在吴锡元的眼中就是一副求知若渴的模样,吴锡元十分郑重地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您想看什么书,下官定然会想尽办法帮您寻过来。”   穆宗元仰着头看着他,吐出来几个字:“《冷情书生的小娇妻》”   吴锡元:“……”   这书名怎么有点眼熟,似乎有些像他媳妇儿悄悄藏起来得空偷偷看的。   穆宗元看着吴锡元脸上的一本正经实在维持不住了,才摸了摸鼻子讪讪地说道:“先前儿在三嫂那里,见到有人看……本王才偷偷看了一半,没来得及看完……”   吴锡元叹了口气,手中做样子的戒尺在案几上轻轻点了几下,才说道:“王爷,您可有想过,若是叫皇上知道下官带你看这些,下官会落个什么下场?”   穆宗元眉头轻蹙,然而他很快就想通了,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你别担心,我父皇最近都不在宫里。本王看书极快,要不了三两日的,剩下的半本保准就看完了。”   吴锡元无奈地扶额,半晌才抬头问道:“当真这么好看?”   穆宗元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不是说多好看,就是很新奇,本王从未看过这样的书。”   吴锡元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下官回去帮您寻寻看。”   穆宗元见他居然破天荒地答应了下来,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他一开始提这要求也不是随意开口的,他也只是想要试探一下吴锡元对他的底线和态度。   如今看来,到底是年轻的夫子更好相处一些。   若真让陆太师来给他授课,他若是敢这样说,只怕要给陆太师气得背过气去,大骂“孺子不可教也”。   “当真……给看啊?”这回轮到他发问了。   吴锡元却淡定了下来,说道:“书写出来便是给人看的,既然那样多人看,必然有它的过人之处。只要不影响正事,偶尔当个调剂也无不可。”   他说完这话,就看到穆宗元歪着脑袋看着他,毕恭毕敬地问道:“吴大人,那么请问您,我的正事是什么呢?”   吴锡元想了想,说道:“来做一幅画,我看看。”   他这样说完以后,却见穆宗元站在案几旁迟迟不肯动手,他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即便是穆宗元这么聪明的孩子,也会有不擅长的地方。   他看着穆宗元,取下一支笔递给了他,说道:“人都是有自己的短板的,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们要更好的去面对它才行,试试吧。”   穆宗元看着递到自己面前的笔,犹豫了半天,才老成地叹了口气,接过了笔。   嘟囔着嘴,说道:“是您让我画的,我画好了您可不能笑话我啊。”   吴锡元点头嗯了一声,态度十分严肃。   穆宗元犹犹豫豫地对着一张白纸,想了许久,似乎在想怎么构图。   很久之后,才拿起了笔,画了一幅万马奔腾图。   吴锡元看着他做得画,思索着到底要怎么说才好一些。   良久,就听他开口道:“这群狼画得不错,至少气势上是有了。”   其实他更想说是一群狗的,但是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穆王爷画一群狗到底要做什么。   思来想去,或许应该……也只能是群狼了,当然他画得看起来并不像。   他说完就看到穆宗元红着脸看着他,眼中神色很是奇妙,支支吾吾了半天,才开口纠正道:“吴大人,这是……万马奔腾图。”   吴锡元:“……”   请恕他眼拙,他是怎么都没看出来这画上的东西像狗。   当然,他安慰人还是很有一手的,就听到他对着穆宗元说道:“穆王爷,您这画技比王启英王大人还要略胜一筹,想必您日后提升起来应当会很快。”   穆宗元可不是普通的傻白甜小孩子,吴锡元这话一出,他立刻意识到了王启英的画到底是多么的鬼斧神工。   然而吴锡元还是有一点想不明白,但是他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发问。   穆总月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就问了一句,“吴大人,您有什么话要问的?还请直说就是。”   吴锡元清咳一声,清隽的面颊有些许绯红,就听他说道:“穆王爷,请恕本官实在没想明白。若是本官没记错的话,您当年师从苏宪武,苏宪武大人的一手好画技,您怎么……”   他提起苏宪武,穆宗元脸上的神色便落寞了下去,他低着头,眸子里有些哀伤。   “苏师父是被冤枉的,我没学到他的一星半点,是因为他还没来得及教我。”   吴锡元也知道苏宪武是冤枉的,上一世他跟穆宗元打过的交道可比这一辈子多得多了。   在穆宗元当上景武帝之后,办得第一件案子就是苏宪武被冤枉的案子。   这一世皇上已经替苏宪武翻案了,他压根没有通敌卖国,通敌卖国的是洛阳王。   也正是因此,穆宗元没跟上一世一样充满仇恨,此时还有些少年的童真,眸子里没那么多的阴鹜。   吴锡元看着穆宗元,突然开口说道:“王爷,下官那儿还收藏了几幅苏宪武大人的画作,待下官回去,便让人给您送过来。”   穆宗元一愣,他神色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吴锡元,以为吴锡元要送画给他。   却没想到吴锡元下一句就说道:“送来给您临摹,想必您画得多了,也能习得苏宪武大人的几分风骨。”   穆宗元:“……”   心里的悲伤突然就散了去,他不可思议地看着吴锡元。   就听吴锡元又接着指着他的画作点评道:“您能习得一手好字,至少控笔上是没问题的,只是作画同习字不一样,太过一板一眼,板板正正,就少了那么一丝味道。”   穆宗元看着自己的画,这哪儿是少了一丝味道?   他这整个就没味。   吴锡元提笔在他的画上寥寥勾勒了数笔,一匹马的模样便跃然纸上。   就在穆宗元惊奇的时候,吴锡元笔却没停,又在马背上画了几笔,瞧着便像是有了两个人相互依偎。   他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对着穆宗元说道:“我跟我夫人骑马散步,是不是就有那意境了?”   穆宗元:“……”   也不知道现在去找父皇说想换个夫子还可不可以? 第1396章 推心置腹   当然,穆宗元不过随便想想而已,便是他父皇再给他换个夫子,也不见得会比吴锡元好。   再说了,现在的他就算真的想要找到他父皇,也根本找不到人。   吴锡元从宫里出来之后,直接去了陆太师府上。   他从来没给皇子授课过,况且还是穆宗元这种学富五车的,他根本不知道要给他教点什么。   相比他,很显然陆太师要有经验许多。   皇上不在宫里,他总得找人拿个主意啊,这时候去找陆太师取经也是相当不错的法子了。   陆太师得知吴锡元前来拜访,也有些惊讶。   但是很快他便明白了吴锡元前来拜访的用意,他乐呵呵地笑了起来,对着闻堰说道:“这孩子十有八九是拿不定主意了,罢了,他既然上门拜访,老夫便见见他。你去,请他进来。”   闻堰应了下来,知道吴大人和他们府上的表少爷关系比较亲密,老爷愿意见他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走出去将吴锡元请了进来,吴锡元见到陆太师,当即行了一个大礼。   陆太师让闻堰将吴锡元扶了起来,才对着他问道:“听闻吴大人前阵子去了江南,我们英子在那边可还好?”   吴锡元恭恭敬敬地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听了陆太师的问话,才回答道:“英子如今比起从前要成熟许多,您无需担心他,他估摸着要不了几日就回来了。”   陆太师摆了摆手,“那孩子是个机灵的,我不担心他。”   说罢,才又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你来见老夫是为了何事?”   吴锡元叹了口气,才说道:“陆大人,下官上门拜访实在是有些拿不定主意,您见多识广,又曾经教授过皇上以及其它几位王爷。不知下官能否冒昧地问上一句,穆王爷下官该如何教授?”   他脸上带上了苦笑,“陆大人,想必您也知道,下官还是头一次为人师,在这上头也没什么经验。穆王爷本身又熟读诗书,且……如今是太子殿下监国,下官实在不知该如何做。”   陆太师听了他这话,善意地笑了笑,他的目光落在了吴锡元身上,那眼神似乎能洞察一切。   他突然就对着吴锡元问道:“吴大人,本官有一事要问你。”   吴锡元冲着他一拱手,说道:“陆大人,您请讲。”   陆太师笑了笑,开口了,“你来见老夫是以晚辈子侄的身份,还是大夏朝吴大人的身份?”   吴锡元听了他这没头没脑的问话,先是一愣,这有什么区别吗?   然而他很快也就反应了过来,他对着陆太师再次一拱手,说道:“陆爷爷,晚辈吴锡元求您指点。”   陆太师这才满意了,对着他说道:“你要是以大夏朝吴大人的身份过来,那老夫自然不能跟你说太多,但若是自家晚辈,那便要有些许不同。”   吴锡元又一拱手,说道:“愿闻其详。”   陆太师说道:“依着皇上的性子,若是真打算立穆王爷为储君,自然会选德高望重的大臣来给他当夫子,而不是你们这种小年轻。如今太子的位子很稳,皇上他也是因着自己当过皇上,心里有数,并不想让穆王爷再受那种苦。”   吴锡元眉头一蹙,陆太师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便接着说道:“太子殿下的一颗心压根就不在皇位上头,这一点恐怕皇上也看得很是清楚。一个无欲无求的人,必然也干不出什么狠厉的事儿。从他如今能让其他两个王爷帮着他打理朝政,便可见一斑。”   吴锡元听他这样说,倒是很赞同,上一辈子形势对他也同样很有利,但他依然没坐上皇位。   他点了点头,陆太师又接着说道:“正是因为他这性子,皇上才敢将大夏朝交给他,他不会做出那种手足相残的事儿。”   吴锡元本就聪慧,陆太师稍微一提点,他便也能想得明白。   而陆太师能跟他说这番推心置腹的话,也确实是拿他当自己人了。   他恭恭敬敬地对着陆太师一拱手,说道:“多谢太师提点。”   陆太师最是喜欢这种聪慧能听进去话的年轻人,他摸着胡须笑着说道:“你也无需多想,皇上让你去多半是想让你陪陪穆王爷,该教的教,至于储君的那一套,你无需多管。”   ……   从陆太师府上出来的时候,天色还尚早,吴锡元还要赶去通政司处理公务。   通政司里管事儿原本就只有他和王启英,两个人个把月不在京城,如今通政司的案子已经积压了许多。   吴锡元大致整理了一下,忽然他余光一瞥,看到了三个字。   “狮头岭?”   上辈子的时候,狮头岭曾经发生过起义,这辈子的穆紹翎提前派人去部署,才在起义刚冒头的时候就被摁灭了。   原本吴锡元也没太在意,但是他现在再看到这三个字却察觉到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上辈子景孝帝过早驾崩,因着各大世家横踞,还有几位王爷插手,整个大夏朝着实乱了一阵子,百姓也民不聊生。   但是……这一世大夏朝在景孝帝以及穆紹翎的治理下,一切太平,为何他们还要起义?   难道说狮头岭还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儿?   吴锡元的心中才刚刚冒出来一个念头,桌子上的那一纸诉状就已经被他拿在了手中。   他拿着诉状仔细翻看,心里才逐渐明了了。   自古以来,百姓会揭竿而起,都是因为实在活不下去了。   百姓们才不在乎谁当皇帝,他们只在乎自己能不能吃饱饭。   这张诉状上落款的日子距离今日已经过去了小半年,也不知道是卡在哪一环节,这个月才送到了他这里。   状子是个万人联名上诉的,吴锡元越看越心惊。   原来在他们狮头岭有一条很宽的河名叫白河,每年四月总会发大水,百姓们种的粮食收成总是不好。   不知哪日县上来了个瞎子,跟他们说,他们这里之所以贫穷就是因为发大水,那是因为他们从未给河神送过祭品。 第1397章 今日忙否   百姓们淳朴,以为他说的祭品就是个鸡鸭等物。   可是很快,他就说出了具体祭祀的仪式以及需要东西。   百姓们一听,需要以活.人为祭品,哪儿还能应允?   可是偏偏他们不答应也没有法子,县令担心此处发大水的事儿影响了他的政绩,只想赶快将这洪水治理好,便下令狮头岭一带,推选三名老百姓出来。   大伙儿纷纷躲了起来,县令又下令让他们四处找人,最后将抓来的三人以血为祭,尸身都丢入了河中。   然而县太爷本以为三个人而已就能解决他的心头病,那三人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他没事儿给那三个人多烧点纸钱,也算是报答他们了。   可是谁能想到河水根本不受控制,眼看着就有决堤的风险。   县太爷没法子了,一边儿往海拔较高的山峰上跑去,一边儿又让人抓了三人以同样的方法献给了河神。   就这样,短短一个四月,狮头岭死伤的老百姓数量便已经过百,所有人都怨声载道。   若是按照他们平常的法子,虽说穷一些,但也不会死这么多人。   至于那个所谓的河神,谁也没瞧见过他到底长什么模样。   吴锡元看到河神二字以后,眉头就皱了起来,哪儿有什么河神,也不知道又是哪个混蛋以人命开玩笑?!   而最过分的则是,因着此地大水泛滥,百姓收成很差,县令为了自己的业绩,干脆将赋税加重了三成。   想着只要赋税交的体面,便可以瞒天过海。   至于朝廷送过去给老百姓们赈灾的粮食也都进了县太爷他老人家的口袋,百姓们实在苦不堪言。   这万人书上的内容实在叫吴锡元的眼皮子一阵跳动,上一世也不知道有没有发生过此事,反正他确实是没有听说过。   这个骗了所有人的瞎子到底是什么来路?他为何又要这么说?   吴锡元既然没看见也就罢了,他既然看到这个案子,自然不会视而不见。   皇上不在宫中,他就去找太子爷。   等到了东宫,吴锡元还没见着太子爷,就先见到了郭若无。   郭若无比起吴锡元那可要清闲太多了,这一次穆紹翎叫他过来,可是谁都没说,只悄悄的问了一声自己会不会是日后坐上顶座的那人。   这可是大天机了,郭若无自然不可能泄露,只四两拨千斤地告诉他,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穆紹翎很显然对他这话不怎么满意,但是他就是再问,郭若无都什么也不说。   然而就在穆紹翎还要软磨硬泡地问话的时候,郭若无突然抬头看了一眼门口,毫无征兆地开口道:“殿下,有人来了。”   是个来通报的小太监,小太监告诉的穆紹翎,前来拜访的人是吴锡元吴大人。   郭若无一点也不意外,那冲天而起的功德金光,除了那对夫妻两个还能有谁?   而如今的苏九月肚子已经很大了,她不大可能会在这时候出来。   那么,剩下的也就唯有吴锡元一人了。   穆紹翎见到吴锡元回来了,也不敢怠慢,立刻就让人将他请了进来。   可是没想到吴锡元在见到他之后,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郭若无问道:“吴大人,今日忙否?”   吴锡元一愣,不知道他为何如此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是有些忙。”   郭若无斜睨了一眼吴锡元,说道:“您近些日子似乎有大机缘,忙点好啊。”   忙到他都有些羡慕了,吴大人身上的功德金光又要壮大了。   吴锡元知道郭若无很厉害,听他这样说,也客气地朝着他拱了拱手,说道:“那就借您吉言了。”   穆紹翎听了这话,不满地皱了皱鼻子,说道:“怎的我问你时,你什么都不敢说,人家没问,您倒是先说了。”   郭若无摇了摇头,“殿下,话不能这样讲,这世间万物既然有定数,自然也有变数。您的机缘是变数,而吴大人的机缘则是定数。”   话说到最后,他语气中的羡慕之意实在有些过于多了。   穆紹翎闻言也是一挑眉,抬头看向了站在殿中的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您来找孤是为了何事?说来听听,孤也想知道这所谓的定数是什么东西。”   吴锡元拧着眉头,他才不管什么定数变数的,一个小小的县令就敢视人命为草芥?到底是何人给他的胆子?!   只狮头岭一处,死伤就已经上百人了。   他黑着脸将自己一路捧着过来的卷宗递给了穆紹翎,“殿下,您瞧瞧这个。”   穆紹翎见他神情十分严肃,好似要说得是很了不得的事情,就也正了神色,让人去接过了吴锡元递过来的卷宗。   他从关怀远手上接过卷宗,打开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脸色就越难看,看完他干脆一拍桌子了,怒斥道:“岂有此理!”   吴锡元赶紧说道:“皇上身子抱恙,臣只能来找殿下拿个主意,还请殿下及时处理此事。不然狮头岭的起义能镇压下去一次,说不准还会有第二次。”   对于偌大的大夏朝来说,一个狮头岭的几个百姓压根动摇不了什么根本,可是他们怕就怕这背后是有人操纵的。   毕竟……他们身上到底是被何人种下草籽,迄今为止,还未曾查出什么来。   若是一人揭竿而起,四处响应,再加上其他人见不得人的小心思……   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啊!   穆紹翎的手指轻轻在案几上敲击,杯子里的水纹也随着他的动作一点一点地荡漾了开来。   “派谁去比较好?”话是穆紹翎问吴锡元的,但回答他的却是郭若无。   “吴大人去。”   吴锡元诧异的抬起眸子看向了他,脸上似乎有些不解。   就听郭若无淡淡地解释道:“这是定数。”   吴锡元眉头拧了起来,他才不管什么定数变数的,他夫人肚子里的孩子还有两个月不到就出生了,他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离开他?   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说的,“还请殿下另选他人。”   穆紹翎犹豫了,苏九月什么时候生孩子他管不着,但……他今日要是敢将吴锡元派出去,只怕他家怡儿要跟他没完。 第1398章 也不怪你   穆紹翎琢磨了半天,才开口说道:“那依你看,让谁去比较合适?”   吴锡元仔细琢磨了片刻,最后才说道:“不然让吏部柴大人去一趟?”   柴大人还算靠谱,这案子若是交到他手上,应当不成问题。   可是就在这时候,一旁的郭若无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们,对着他们说道:“太子殿下,吴大人,柴大人解决不了这个案子的。”   吴锡元和穆紹翎两人闻言都看向了他,穆紹翎更是不解地问道:“为何?”   郭若无两手抱臂,一耸肩,说道:“说不得,但你们也可以试试派别人去,只是不知道去晚了,那边儿的百姓等不等得起。”   穆紹翎可没有像景孝帝那样对郭若无十分信任,觉得他本事惊人。   郭若无这几句话说得神神叨叨的,他都听得有些不大耐烦了。   但吴锡元不一样,他相对还是比较信任郭若无的。   他在心中衡量了一番,最后才叹了口气,开口应下。   “殿下,既然国师如此说,那您就派我去吧。”   .   从东宫回去,苏九月已经到家了,她在做小孩子穿得虎头鞋。   刘翠花也在一旁看着她做针线活,笑着说道:“孩子生下来才多小一点儿,哪儿能穿得了这鞋子?不过你手也是真的巧,这虎头鞋可真好看。”   苏九月这阵子也有些圆润了,她一笑,看起来更是多了几分亲和力。   “我也是太闲了,想着孩子出生之后,兴许就没多少闲工夫做这些了,便趁着现在多做一些。”   刘翠花听了她这话,倒是跟着点头,“也好,孩子出生了也闹腾,你现在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她说着话,抬头看了看天色,就又问道:“锡元应当快回来了吧?”   苏九月嗯了一声,“应当是了,他这几日回来的都挺早的。”   刘翠花又道:“先前儿皇上让他去江南,我还挺担心的,就怕你生产的时候他不在身边儿。如今看他紧赶慢赶地赶回来了,也才松了一口气。”   ……   两人正说着话,吴锡元就从外头走了进来。   苏九月抬头看着他,笑颜如花,同刘翠花说道:“娘,您看,说曹操曹操到。”   刘翠花点了点头,说道:“还真是巧了。”   吴锡元来到她们面前,将苏九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顺着她们的话问道:“今儿又说我什么了?”   刘翠花笑着回答道:“说你紧赶慢赶地从江南赶回来,好歹能陪着九丫生产,也算是回来的及时。”   吴锡元脸上的笑意一顿,到底没说什么,而是换了个话题,对着苏九月问道:“今儿肚子里的孩子可有闹腾?”   苏九月抿着唇摇了摇头,“今儿还算乖巧,没那么疼。”   吴锡元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轻轻摸了一下,说了一声“乖”。   也不知道是在说苏九月,还是在说她肚子里的娃娃。   刘翠花让兰草去厨房知会一声,准备摆饭。   等吃过饭后,刘翠花离去了,屋子里只剩下他们夫妻两人之后。   苏九月才开口问道:“锡元,你可是有事要同我说?”   吴锡元愣了一瞬,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九月瞧着他的模样,也有些着急,就追问道:“锡元,你到底是遇上什么事儿了呀?说出来,咱们一起想想法子。”   吴锡元从她的话语中感受到了她的担忧,便伸出大手拉住了她的手,冲着她说道:“到底是让你看出来了。”   苏九月自从怀了身子,就越来越没了耐心,听了他这话,就急忙催促道:“你快说呀,真是急死我了。”   吴锡元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以示安抚,才接着说道:“九月,今日太子殿下又派给我个案子。”   他这话一出,苏九月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抬头看着吴锡元,好看的眉头皱成了一团,问道:“可是又要离京?”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的眸子,脸上的神色复杂极了,想点头但却有些不舍。   苏九月毕竟聪慧,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也就明了了。   她叹了口气,表现的依旧很善解人意,“罢了,公家的事儿到底更重要一些,让你去你便去吧。”   吴锡元就怕对上她失望的眼神,那种感觉就跟钝刀子割肉似的。   他拉着她的手晃了晃,说道:“媳妇儿,我原本是想拒绝的,可是正好郭大人也在那里,他说这事儿只有我能解决,派旁人去都无用。”   “郭若无?”苏九月反问道。   吴锡元嗯了一声,苏九月见他急切地想要解释,长长地叹了口气,“锡元,你是懂我的,我当然希望孩子出生的时候你能在,但若是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咱们自然是要去办的。这点道理我还是明白的,你去吧,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就当是在为咱们孩子积福了。”   她说着话,伸手在自己的小腹上轻轻摸着,而她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像是有所感应似的,在她的肚皮上踢了一下。   她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拉着吴锡元一起看,“你看,咱们孩子也是这么认为的。”   她都这样说了,吴锡元还能说什么呢?   他拉着苏九月的手,跟她们母子二人保证道:“待我回来,定然好好补偿你们母子。”   苏九月嗯了一声,也说道:“等孩子出生了,我会想法子让郭若无给你送个信儿的,你外出万事小心,莫要担心家里。”   吴锡元跟苏九月说了这事儿之后,第二日便要出发了。   直到他走后,刘翠花才得知了此事。   “什么事儿啊?能比老婆孩子重要?”   反倒是苏九月反过来安慰她,说道:“娘,您也别怪锡元了,在朝廷做事儿就是这样,凡事由不得自己的,上头下了命令,他若是不去,那就是抗旨不遵。”   刘翠花当然是知道的,她看着面前的小丫头,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地说道:“娘都知道,就是苦了你了。”   苏九月自个儿倒是想得开,就见她笑着说道:“也没什么苦的,锡元就算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第1399章 你为何会在此处   “这倒也是。”九丫自己想得开,刘翠花也就只能跟着如此说道。   景孝帝是坐着马车去的,而吴锡元则是骑着马去。   正是因为如此,景孝帝比吴锡元要早出发两日,却在吴锡元抵达之后,他还没到。   吴锡元到了此处之后,率先去寻找的是先前儿被穆紹翎派来此地平定起义的宋阔。   原本宋阔收拾了那些“乱军”之后,就应当班师回朝了。   然而紧接着皇上一道圣旨,让他们在此地原地驻军,一是为了防止“乱军”反扑,二也是为了防着东瀛战场的凌家军。   宋阔听说有人要见他也没多惊讶,可是在听说来人是吴锡元之后,他立刻就变了脸色。   他立刻让人将吴锡元请了进来,见到他第一面就直接质问道:“算算日子九月妹子应当快到月份了,你不在京城陪着她,跑来这里作甚?”   吴锡元叹了口气,苦笑一声,“宋将军,若不是实在无可奈何,你当我愿意来么?”   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手中的诉状递给他看。   宋阔打眼一看,脸色就难看了起来。   吴锡元顺势问道:“此地县令如今何在?”   宋阔摇了摇头,吴锡元见状问道:“逃了?”   宋阔依然摇头,这回没等吴锡元继续发问,他就直接回答道:“没逃,直接被人活捉了,现在也不知道在何处。”   吴锡元紧皱眉头,“还活着吗?”   宋阔依旧摇头,“没有他的消息。”   吴锡元又接着问:“你先前儿来收服叛军的时候,可有抓到活口?”   宋阔点头,吴锡元立刻说道:“走,带我去瞧瞧。”   他原本因为挺难问的,可是这些所谓的“叛军”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当地的老百姓,他们也不是那种接受过训练的死士,哪儿晓得什么叫守口如瓶?   吴锡元随便问了两个人,便得到了些许县令的下落。   此地县令名孙耀祖,光宗耀祖的耀祖。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普通农户家中出个县令也确实算得上是光宗耀祖了。   当时此地的老百姓忍无可忍,突然起义,首当其冲就是县令府。   而孙耀祖只是一个书生,府上也没多少守卫,根本抵挡不住怒气冲冲的“叛军”,他们将他五花大绑地带走了。   可是奇怪的是,那给他出谋划策的瞎子却不在县令府上,且他们在牛头岭附近寻了个遍也没寻到。   牛头岭的农户们所有的怒气都撒在了孙耀祖的身上,但是他们确实没有要他的性命。   经过吴锡元几次确认,他们也大致搞清楚了孙耀祖的所在。   “西南方向,白河边上的一处水牢,龙王庙附近。”吴锡元跟宋阔说道。   宋阔点了点头,“我现在就让人去寻!”   人都已经在水牢里关了这么久,白河会涨潮,最近也没人去投喂他。   可以说,这个孙耀祖活下来的可能性实在微乎其微。   然而更让人惊讶的是,他们按照那些“叛军”的说法,寻了过去,也确实寻到了那一处水牢,然而水牢里边却空空如也。   “莫非是他们说了谎话?”宋阔拧着眉头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会,这锁链是被人撬开的,应当是被人给救了。”   这样一来,此事似乎就更复杂了一些。   如果说只是县令个人所为,倒也还好说,可按照目前的情形来看,八成是有人在背后指点他的。   那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再去找找,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宋阔下令道。   吴锡元却干脆直接说道:“岳将军现在何处?我再去见见岳将军。”   他的想法很简单,先前儿这几个地方是同时爆发起义的,上一世这点星星之火直接点燃了整个东北方向,也让穆王爷等几位皇子陷入了持续逃亡的地步。   只有在西北方坐拥三十万大军镇守边关的燕王,免此一劫。   “不可能这么巧的,几个地儿跟商量好的似的,同时起义,这背后定然有什么联系。”吴锡元皱着眉头,转动着手上的珠串跟宋阔说道。   宋阔听了吴锡元这话,也觉得很有道理,就点了点头。   吴锡元见状便冲着他一拱手,说道:“宋将军,此地便先交给您了,您再四处看看,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的线索。”   宋阔答应了下来,见着吴锡元要走,看着他就带了那么两个人,有些担心他的安危,想要多派两个人保护他,却被他婉拒了。   “多谢宋将军好意,我这几个护卫是武林中人,身手了得,您无需担心。”   只梅林老人和梅子爹两个人,至少都能护着他全身而退,更何况他还带了个桃林医仙。   宋将军见状,也只好作罢。   吴锡元又连夜赶去岳卿言所在的瓮县,此地单看名字就知道不简单。   瓮县周边三处都是大山,实在是易守难攻之地,这地儿选的,若是说背后没人支持,他是无论如何也不信。   吴锡元站在山顶上,看着底下低洼处的瓮县,在地图上勾上了一笔,才带着人骑马朝着瓮县而去。   岳卿言没宋阔好找,吴锡元也是费了不少功夫,在三日后才找到了他们的驻扎之地。   岳卿言在见到吴锡元之后,眉头一皱,问得第一句话居然和宋阔一模一样。   “九月妹子应当快生产了,你为何会在此处?”   吴锡元:“……”   他叹了口气,又将先前儿曾经跟宋阔说过的理由又给岳卿言说了一遍。   “宋将军那处你也去过了?”岳卿言问道。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去过了,孙耀祖已经被人救走,我们四处寻找都没有头绪,便想来你这里问问。”   岳卿言看着他拿来的诉状,眉头却皱了起来。   狮头岭那边的起义,好歹还有些苗头,而他所在的瓮县,根本什么征兆都没有。   起义是突然兴起的,原本瓮县的县令带着县衙的衙役奋力抵抗,却也连一日都没撑过去,就被人当场斩杀在城墙上。   当地百姓念着他的好,替他在城外修了坟茔,还请了大和尚去超度。 第1400章 城越来越难守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是一阵感慨,同样都是县令,怎么人跟人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呢?   也正是因为这个,此事当中的疑点就更深了,既然瓮县的县令是个好官,老百姓们也还算爱戴他,为何此地也会有起义?   难道真的跟狮头岭的那些人是同一伙人吗?   吴锡元问起岳卿言,想要看看他有没有什么线索。   岳卿言思索了许久,似乎是想到了些什么,便对着吴锡元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   吴锡元也看了一眼四周来来往往的其他人,这才点头应下,跟着岳卿言回到了他在此地的落脚处。   县令以身殉城,岳卿言已经给京城去了信,新来的人还在路上,他此时就住在县衙里。   一是为了给当地老百姓当个主心骨,另外也是为了威慑宵小。   同样的,他也收到了皇上的圣旨,让他好生守在此地,随时支援东瀛战场。   他们两人回到屋子里,让底下人在外头守着,岳卿言这才跟吴锡元说道:“一开始我都没将这些叛军放在心上,不过是些乌合之众罢了。可是被你这么一说,我却突然不这样想了。”   吴锡元一路赶路,也实在有些口渴,就端着茶杯喝了两口,听到岳卿言的话,他才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岳卿言,对着他问道:“怎么?看你这样子,可是这几天还是有些发现的?”   岳卿言点头,“嗯,我发现那些人起义的农民,说话的口音有些不太对劲。”   口音在时下确实是一个能辨别外来人口很好的方法,五里不同音,十里不同俗,若是这些“叛军”的口音不对,那他们可能十有八九真的就是来搅乱浑水的。   吴锡元连水也不喝了,急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岳卿言追问道:“那些叛军说得是什么口音?可知道是哪里人?”   然而岳卿言注定也是要他失望了,他对着吴锡元摇了摇头,神色不愉,“不大清楚,那些人的口音都不大相同,很杂乱,似乎很多地方的人都有。”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拧起了眉头,“能不能举两个例子?”   岳卿言这才说道:“大多数口音我都听不太出来,但有一个我却听得很清楚。”   吴锡元下意识地就顺着他的话问道:“什么?”   “京城的口音。”岳卿言说道。   吴锡元愣住了,难道说是京里头有人在给皇上找不痛快?   可是……还能是谁呢?   上一世不安分的这辈子早就被皇上和太子给收拾了,如今京城里的那些贵族就跟朝廷养得米虫没什么区别。   他想不太清楚,岳卿言抓了几个活口,他带着吴锡元去审问了一番,什么都没问出来。   也正是因为他没问出来,吴锡元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   相比在狮头岭的那些叛军,瓮城的这些叛军就像是训练有素的,他们比狮头岭的那伙人更加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吴锡元没问出什么东西,他在岳卿言这儿耽搁了两日,最后思索了一整夜,又干脆去了闵将军所在的陲县。   陲县是三个地方当中距离东瀛战场最近的地方,这三个地方呈三足鼎立之势,很难让人不多想,他们是不是别有用意。   然而他才刚踏入了陲县的地界就感受到了此地跟另外两个地方的不同之处,他才前进了八里地,就已经被人盘问了三次。   最后好不容易到了陲县,他又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见到了镇守在此地的闵将军。   吴锡元即便是什么都不了解,只是看着周围的气氛,就能感受到这里有多紧张。   他寻找闵将军的路上也并不是一帆风顺的,最后还是在路上碰上了蒋春喜的哥哥蒋春成,他才跟着对方去见了闵将军。   闵将军在河西走廊守了快二十年,守城方面的经验他兴许比起苏大将军都要略胜一筹。   有他镇守,陲县当然翻不起什么大浪,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连闵将军都要严阵以待,说明陲县的情形确实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有猫腻。   他原本以为在见到闵将军之后,一切都会好起来,可是事情并不会一直按着他想象的来。   闵将军是个武将,他如今的功劳和官职都是他实打实的打了这么多年的仗赚来的,即使这样他也不过才是个三品。   而吴锡元这个文官,年纪轻轻,什么功绩都没有,就靠着舞文弄墨,居然也做到了正三品?   闵将军对他的抵触显而易见,最后还是因为闵将军得知在京城救了他两次的苏大人正是这位吴大人的夫人。   念着对方的救命之恩,他才答应见吴锡元。   吴锡元先前儿一直没跟闵将军打过交道,但他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厉害,这会儿一眼望过去,便知道闵将军应当对他没什么好感。   “吴大人?您来见本将军是为了何事?”闵将军开门见山地问道。   吴锡元冲着他一抱拳,说道:“闵将军,我是为了此事而来,您看看这个便知。”   他让人将诉状呈了上去,闵将军才刚看了两行,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向来是以保护老百姓为己任的,如今眼睁睁地看着有人借着官府的名声居然伤害老百姓,这实在让他无法忍耐。   但此刻很显然不是发火的时候,他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抬头对上了吴锡元的视线,眼睛里充满了探究。   就听他对着吴锡元问道:“吴大人,这案子不是发生在狮头岭吗?您来本将军这里作甚?若是本将军没有记错,狮头岭距离本将军这里可还有着差不多八十里地呢吧?”   吴锡元叹了口气,闵将军能镇守河西走廊二十年,说明他肯定是个有勇有谋的人。   比起吴锡元,这个案子他才是主场。   他熟读兵法,去一个地方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去看地形图。   狮头岭、瓮城以及陲县三个地方他一早就知道是什么个地理位置。   若是能顺利拿下这三个地方,攻守兼备,互相支援,实在不错。   他会这么说,纯粹就是想听听吴锡元会怎么说。   吴锡元来这里是想寻求帮助的,自然态度十分真诚,闵将军怎么问,他就是怎么回答的。   “我只是隐隐觉得这三个地方的叛军应当都不简单,不是普通的农民起义。闵将军您在陲县,兴许不大了解其他两个地方,狮头岭的叛军实力最弱,应当大部分就是怂恿了当地真正的老百姓。至于那个骗了县令的瞎子可能也是背后之人派他过去的。”   闵将军见吴锡元说得认真,并不像一些什么都不懂的文官似的总是左顾而言他,因此他也听得专注了起来。   吴锡元见状又接着说道:“我前些日子到了狮头岭,见到了镇守在那边的宋将军,我们发现狮头岭那边的县令被人抓去关在了龙王庙前边的水牢里,只是在我们找过去之后,那县令已经不见了踪迹,包括那个骗了老百姓去送死的瞎子,也一起不见了。”   见闵将军皱起了眉头,他就又接着说道:“当时的我在狮头岭也差不多什么讯息,又隐隐觉得可能此事跟其他两个起义的地方有关系。实不相瞒,在来您这里之前,我已经去过岳将军那里了,岳将军说他们那里的叛军口音十分驳杂,似乎是各个地方的人都有,应当是个杂牌军。”   说到这儿,他抬头再看向闵将军,就瞧着他脸上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儿。   他就又说道:“想必我说到这儿了,您应当也清楚了。按照我的猜想,您这里遇上的人应当是最不容易对付的了吧?”   对于真正有本事的人,闵将军还是很客气的,这个吴大人确实是个聪明人。   他的眸子里似有精光闪过,看着吴锡元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吴锡元回答道:“我之前去瓮城的时候,整个瓮城里守卫很松,瓮城县令为了保护城里的老百姓,跟叛军同归于尽了。按照岳将军的说法,那些叛军都很好对付。而我在来您这里的路上,不过走了短短八里地,就被守在此处的侍卫拦下来盘问了三次。而您设立这么多岗哨,自然不是为了刁难普通老百姓的,估摸着应当就是为了能及时应对那些叛军。”   吴锡元说完,就又问道:“闵将军,不知您在陲县遇上的情况又如何呢?那些叛军难对付吗?”   闵将军此时的脸色已经很不好了,他沉声回答道:“你猜的不错,本将军遇上的叛军确实都是些训练有素的,你如今看到陲县已经是我们修复后的了,之前城里很多地方都被毁坏了,战况十分激烈。即便是这样……也还是让他们逃走了不少人,本将军担心他们卷土重来,这才处处设防,就是为了以防万一。”   “您这边可有什么线索?”吴锡元直接问道。   按照他之前对这些武将的了解,跟他们打交道还是直来直往更好一些,不停的试探,反而会让他们更加反感。   闵将军也并没有瞒着他,就同他说道:“这阵子本将军陆陆续续派出去二十对斥候,寻找那些叛军的踪迹,根据他们的追踪和调查得知,原本陲县的叛军如今应该退守在了三百里之外的不周县。”   吴锡元听到他说不周县,立刻就皱起了眉头,“不周县??”   不周县比陲县还要更为偏僻一些,距离东瀛战场就更近了。   那边时不时的就会被战火波及到,因此原本不周县的百姓们大多数都已经背井离乡逃离了家园。   那群叛军如今退守不周县,到底是因为他们本就是东瀛人?还是因为他们实在退无可退?   吴锡元心中疑惑极了,只可惜他来此地的时候尚短,手里的线索也很少。   上一世在天狗食日之后,天下就大乱了,那时候各到处都有起义的军队,陲县的这伙人混在其中浑水摸鱼,也根本没有太多的人能注意到。   “除此之外,将军您可还有别的线索?”吴锡元只能寄希望于闵将军。   闵将军果然要更靠谱一些,他点了点头,说了一个令吴锡元始料未及的线索。   “最近几日又查到了些东西,我让侍卫们搜查了那些逃走的叛军们的故居,在他们的住所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服饰。”   吴锡元听得认真,就见闵将军停顿了一下,他冲着外边扬声喊道:“春城,你让人把前两日收缴的那个大箱子送过来!”   蒋春城推开门对着里面一抱拳,应了一声是,才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到了这会儿,吴锡元沉下了气。   他有预感,闵将军将会给他一个惊喜。   蒋春成离去并没有很久就回来了,他回来的时候他的身后跟了两个侍卫,侍卫们抬着个半人高的漆木箱子。   漆木箱子放在地板上,发出“嘭”地一声,看样子分量似乎很不轻。   闵将军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吴锡元也紧随其后,跟着他一同来到了箱子旁边。   闵将军示意一旁的蒋春成将锁打开,蒋春成应了下来。   箱子是被闵将军亲手打开了,他抬起头看向了略微比他高一点的吴锡元,对着他说道:“吴大人,您自己看看这些东西。”   吴锡元蹲下身,先取出其中的一件衣裳,打开一看他就愣住了。   按照他的年纪,他应该是没见过这种衣服的,但他好歹也算是博学多才,见识了许多前朝的文献和字画。   这衣裳的款式分明就是前朝的衣物!   他们大夏朝在先祖进京称帝之后,便令人改了衣裳的样式,这种宽松的衣裳已经上百年没人穿过了。   而这衣裳的布料很明显年限并不久远,若说是祖上留下来的也说不通。   除此之外,箱子里还有许多其他东西,比如说小榻,羊蹄碗等等,都是前朝时候盛行的。   大夏朝跟西域交易比较密切,他们他们如今大多坐得椅子,除了贵妃榻,几乎已经没人用塌这种床具了。   吴锡元看完这些东西,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闵将军。   就看到了闵将军冲着他微微颔首,像是认同了他的想法。 第1401章 熟悉的侧脸   “不错,就是你想得那个样子。”闵将军开口说道。   他这样一说,吴锡元也几乎可以确认了,看来……这伙人应当真的跟前朝有关。   说起来怪不可思议的,前朝距今已经一百多年了,怎么还有人在?   “他们退去不周县,莫非是跟东瀛人联手了?”吴锡元沉声问道。   若是他们真的和东瀛联手,那么除了在东瀛战场上作战的将士们,闵将军此时守着的陲县就是最后一道防线了。   闵将军摇了摇头,“这一点上我们还没有线索,但是我们的背后是整个大夏朝,凡事要做最坏的打算才行。”   对于他这番话,吴锡元倒是十分赞同。   “可有派人去不周县查探?”   闵将军点头,“派去了,但他们戒备森严,目前还没有消息传回来。”   吴锡元微微颔首,“无妨,只是咱们还需给东瀛战场的曹将军送个信儿,让他们也防备起来,莫要因为轻敌吃了大亏。”   闵将军应了下来,接下来两人又送了信儿去给宋阔和岳卿言两人,让他们也注意一下身边儿的异样之处。   而就在这时候,景孝帝才坐着马车慢慢悠悠地到了狮头岭。   狮头岭风景怡人,依山傍水,景孝帝还作了两幅画让人给皇后娘娘送了回去。   赵昌平担心他来这里会出什么意外,就带了许多护卫,暗地里保护他。   也兴许就是因为带着的人不少,景孝帝也有些有恃无恐。   他并未去找宋阔,而是自己独自在狮头岭的集市上瞎转悠,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朕还从未赶过集,如今正好碰上了,为何就不能去凑个热闹?若是朕为了自个儿安全,哪儿都不能去,整日待在宫里,那还要这么多护卫作甚?!”   赵昌平等人根本不能忤逆他,便也只好跟在他身后,一起逛了个集市。   狮头岭的集市只是附近的乡亲们来买卖东西的,大部分都是些山货,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但是景孝帝看惯了好东西,倒是觉得百姓们卖得山货更有意思一些。   他让人买了两只山鸡,打算回去打个牙祭,就在他转了一圈儿打算回去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个侧脸。   那人背着个竹筐付了铜钱,便朝着远处走去。   景孝帝整个人直接愣在了原地,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急忙抬脚追了上去。   赵昌平见他突然神色大变,步履匆匆地朝前追去,顿时也急了,紧忙追了过去。   “老爷!老爷!您要去哪儿啊!”赵昌平在身后呼喊着。   景孝帝此时根本就顾不上他,两眼只盯着那个背影,周边儿嘈杂的集市和喧嚣的人群全都沦为了背景。   他才刚追上去两步,突然被两个打闹的小孩挡住了去路,等两个小孩子离开之后,他再想抬腿追去,前边那道身影就已经不知去向了。   景孝帝回过头看着赵昌平,两只眼睛布满了血丝,就听他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去把她给我追回来!”   赵昌平还不知道是谁,景孝帝也没了耐心,“废物!去追那个背篓的女人!”   集市上背着背篓的女人可不少,皇上这命令实在有些为难他们了。   赵昌平和其它侍卫们合计了许久,最后才猜测……或许是穿着青衣的女人。   他们四处打听,但他们却根本不知道这人长什么样,只凭借衣裳和身高,很难确定是谁。   最后还是赵昌平顶着景孝帝的怒火,试探性地去问了一下,“皇上,您要找的那人到底是谁呀?”   景孝帝瞥了他一眼,似乎很是不满,“时间久了,竟然连你都忘了?!”   赵昌平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皇上如今不比年轻的时候,甚少发这样大的脾气了。   依着皇上的意思,先前儿那个背着背篓的女人,自己原本应该是认识的。   可是赵昌平很确信自己是第一次来狮头岭,又怎么会认识这里的女人?   赵昌平想不明白,但他怕触怒皇上,有什么话也不敢直说。   只能低头说道:“皇上,是奴才眼拙,方才没瞧见那人的模样。您不妨仔细说说,咱们也好赶紧去寻,只怕耽搁的越久,就越是大海捞针了。”   景孝帝这才叹了口气,幽幽地说道:“我方才应当是瞧见阮贵妃了。”   赵昌平整个人几乎是愣在了原地,阮贵妃当初生穆王爷的时候,难产离世,这是宫里的人都知道的。   怎么……怎么会在此地碰上?   难道说,只是长得像?   赵昌平的思绪飞快地转动着,下一瞬就被景孝帝呵斥道:“还不去给朕找人?!”   赵昌平吓得回过神来,赶紧对着他行了一礼,这才退了下去。   景孝帝自己坐在屋子里,脸色也很难看。   他很清楚,阮贵妃已经死了,就埋在东陵,当时还是他亲自送她下葬的。   可是……今日那个女人真的太像了,那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景孝帝这边儿大规模地派人找人,自然就惊动了宋阔。   宋阔上门拜访,却被拒绝了。   宋阔从赵昌平的口中问不出什么来,但底下找的人多了,自然会有画像。   宋阔看着画像上是一个女人的模样,他不知道皇上为何会在此处如此兴师动众地寻找一个女人,甚至不在乎暴露自己的行踪。   他拿着画像站在窗前看了许久许久,才逐渐意识到了,这个画像上的女人长得有些像一个人。   这个女人……怎么这么像穆王爷呢?   宋阔想不清楚到底为什么,但既然是皇上要找的人,他多少都要帮着留意一下。   然而这个女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任由他们掘地三尺,也根本找不到人。   宋阔渐渐觉得此事不简单,他们找了那么久的人,附近的村子镇子全都找了,怎么可能没有踪迹?并且无人听说?   人可以消失,但是他们的踪迹却不可能被抹掉,连个认识他们的人都找不到,就只能说明一点。   那个女人根本不曾在附近生活过,或许她只是路过此处。   但是……为何就这么巧呢?刚好在景孝帝来了此处之后,才正巧碰上了? 第1402章 旁人都瞧不见   皇上他自己能想到这一层吗?   若是平时的时候,宋阔丝毫不会怀疑皇上的聪慧,但是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事关阮贵妃,皇上的眼睛早就被蒙蔽了。   宋阔叹了口气,如果说皇上在狮头岭出了事,他虽然是微服私访来的,但自己也不可能逃脱得掉干系。   就这样接连寻找了十日之后,他们才可算是寻找到了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虽然宋阔十分怀疑,这点蛛丝马迹根本就是别人故意放给他们的。   “大姚村的一个老太说她见过这个女人,这女人先前儿一直生活在她们村的后山上,她是跟着个猎户住在一起的,平素她也不怎么下山,山下的村里人也没太见过她,只有偶尔的时候会下山换点东西。”   宋阔看着来报信儿的侍卫,眉毛一挑,直接问道:“这你信吗?”   侍卫摇了摇头,“将军,如果真的是画上那人,容貌那样出众,属下以为,即便是只见过一次,属下也能认出来的。 ”   宋阔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这就是问题的关键了,这个老太太说谎了,你再派人去悄悄查一查,看看她最近还接触了什么人。”   “是!”   而另一边的景孝帝,在得知有了阮贵妃的消息之后,立刻就让人去进山寻找。   他知道这其中可信度不高,但是他还是选择相信。   至少,他要搞清楚,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阮贵妃!   不,不管她是不是阮贵妃,只凭着她那一张脸,她也可以在后宫当个一宫之主。   老太太这两日见了不少人,每次有人来找她,走的时候都会给她一点银钱。   对于她们村里人来说,这些银子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   因此,等到宋阔的人找过来的时候,她表现的十分配合。   “是的,那女人就是住在山里的,很少下山。三个月前她找人换过鸡蛋,我记得她。”她说道。   侍卫又问她,“不知这个女人大概多大岁数了?”   “三十多吧?看着年纪不算大。”她信口开河道。   侍卫接着问,“她大概多久下山一次?”   “那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才见过她一次而已。”   ……   老太太说着话,眼睛一直盯着脚尖,根本不敢看人的眼睛。   侍卫突然冷哼一声,问她,“是谁教你这么说的?”   “是……”老太太差点脱口而出,最后及时停了下来,急忙摇着头对着侍卫说道:“没有……,没有人教我,我说得都是大实话,您……您别生气,真的都是实话!那个女人那么好看,我见了不会认错的。”   侍卫听了她慌忙辩解的话,又看了一眼她额头上的满头大汗,突然冷笑一声,说道:“既然你也说了,那个女人那么好看,你不会认错的,为何又会说这样的话?莫非她下山来只见了你一个人?集市上的其他人都看不见她?”   老太太听了他的话,整个人直接愣住了,半晌才支支吾吾地解释道:“说不好,她……她或许就是天上的仙女呢?只有我能看到她,旁人都瞧不见?”   侍卫听了她这话,直接嗤笑一声,对着她问道:“你说这话,你自己相信吗?”   老太太两手交叠在一起,手掌都快被她自己掐出印子来了。   “我……我……”   侍卫也没跟她废话,直接下令道:“来人!将这个满口谎话,妨碍公务的老妇抓起来!”   他话音刚落,身后一起来的其他侍卫就围了过来。   老太太一看他居然是来真的,两腿一软,赶紧跪地求饶,“官爷!官爷!您饶命啊!”   侍卫见状又接着追问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到底是什么人教你说的这些?那个女人到底是什么人?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不知道啊!”   老太太还试图嘴硬,然而下一瞬一把刀就架在了她的脖子上,“还不说实话?”   老太太脸色惨白,哭丧着一张脸,跪在地上给他作揖,“官爷,你行行好吧!我真的不知道,那些人只说我将这个消息放出去,就给我十两银子。我儿子娶媳妇没有银钱,我这才动了心。但是除了他们教我的这些话,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这样一说,也算是承认了自己其实在说谎,宋阔的猜测也是对的。   侍卫又接着问道:“银子呢?”   老太太回到屋子里,将自己藏起来的银子又找了出来两手奉上。   银子虽好,那也得有命花呀!若是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绝对不会掺合这种事!   “都在这里了,我说的也句句属实,官爷,您饶我一条贱命吧!”   侍卫没要她的银子,而是扬了扬下巴,对着她问道:“你回答我几个问题,如果回答的好,这些银子我非但不要,还会再给你一些。”   老太太苦笑一声,说道:“您要问什么就问吧,我若是知道的,一定会老实回答。”   侍卫看着她,发问了,“你从始至终到底有没有见过那个画像上的女人?”   “见过。”   侍卫神色一动,立即追问道:“什么时候?”   “十天之前,他们曾经来过我的家,也就是那时候他们教了我这一番话。”   侍卫敏锐地察觉到了她话中的关键词,“他们?一共来了几个人?”   “大概六七个人的样子,除了那个女人以外,其他都是男人。”   “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三十多岁?”   “我也看不大出来,城里人跟我们乡下人哪能比呢?”老太太苦笑一声,实事求是地说道。   “他们在你家呆了多久?什么时候离开的?去了哪个方向?”侍卫接连发问。   “待了一刻钟不到,跟我交代完之后,他们便走了。他们并没有去后山,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应该是朝着西边去了。”   说完,她的神色也有些紧张,“我将这些都告诉了您,他们会不会反过来找我寻仇?”   侍卫保证道:“不会,你们村子我们会派人守着,只要他们胆敢回来,就绝对有来无回!” 第1403章 理智在否   老妇人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她拍着胸脯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侍卫从这家人家里走了出去,跟底下的人交代了两句,让他们分两个人出来盯着这里。   话才刚说完,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阵阵的争吵声。   “让你多管闲事!现在倒好,全家都得跟着倒霉!”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谁让我嫁了你这么个穷鬼!”   “你倒是想嫁人家有钱人,谁能看得上你?!”   “你再说一遍!”   ……   宋阔派人调查这个女人的事儿,很快也就被赵昌平知道了。   赵昌平担心惹怒了皇上,特地让人来给宋阔送个信儿,让他莫要插手皇上的私事。   若是吴锡元在此处,定然要劝谏一番,可是宋阔就没那么大的胆子了。   他琢磨了片刻,最后还是将他的人调查出来的消息给赵昌平送了过去,让他们借鉴一番。   想到那个长得像阮贵妃的女人去了东边,他们的东边就是瓮城。他担心这些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且吴大人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他根本不敢耽搁,急忙让人八百里加急给岳卿言送了个信儿。   他可以不插手皇上的私事,但也不能因此让他的兄弟们吃了闷亏。   宋阔的信到的时候,那个长得像阮贵妃的一伙人早就到了。   岳卿言收到了信,才知道这信是让他转述给吴锡元的。   而吴锡元此时却不在他这里,他看了信中所说,心里也觉得有些荒唐。   皇上为了一个长得像阮贵妃的女人,居然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他一边回信给宋阔,让他保护好皇上,若是人手不够他随时可以过来增援。   另一边又写了一封信,连着宋阔写给他的信一起送去了陲县。   陲县是闵将军驻守的,但是岳卿言的信上却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写着,“吴锡元亲启。”   闵将军将吴锡元叫到了书房,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他。   “瓮城送来的,给你的。”   信虽然给了吴锡元,但他却丝毫没有要让他走的意思,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就差直接说让他现在就打开信来看看了。   吴锡元原本还打算拿着信回去看的,见他这样,干脆又重新坐好,将手上的信封打开。   信封里厚厚一叠,却是两封信,他先看了岳卿言写给他的信,又看了宋阔的来信。   心中逐渐沉了下来,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闵将军看着他的脸色就急忙追问道:“怎么回事?出什么事儿了?”   吴锡元黑着脸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说道:“大人,皇上来了。”   闵将军也是一愣,“皇上现在在何处?”   “狮头岭。”吴锡元答道。   闵将军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说道:“这还好,只要不在不周县都好说。”   相比不周县和他们陲县来说,狮头岭那可真是太安全了。   闵将军说完这话,又想了想,跟吴锡元说道:“给宋将军去个信吧,将这边儿的状况都告诉他,莫要让皇上过来这边。”   吴锡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估计已经晚了。”   闵将军不解,就追问他,“吴大人这是何意?”   吴锡元看着他说道:“皇上在狮头岭碰到了一个形容很像穆王爷的女子,正是因为寻找这个女子,他才暴露了行踪。”   “长得像穆王爷?”闵将军有些不解,长得像自己儿子的人,有什么好找的?儿子都在呢!回家陪儿子不好吗?   然而,他对上了吴锡元意味深长的眼神,他突然一愣。   觉得吴锡元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什么都说了。   长得像穆王爷,那不就是像阮贵妃吗?   闵将军的眉头也拧了起来,“不过是个民间女子,能被皇上看中也是她的福分。皇上派人将她带回去就是了,这点事儿有什么难办的?”   吴锡元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若真是这么简单那就好了,根据宋将军的说法,这个女人的来历和住处、甚至是年纪都是存疑的,很明显是有人想要借着阮贵妃来引皇上上钩!”   闵将军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桌子上的茶杯也随着他的动作一震,发出了“乒乒乓乓”的响声。   “岂有此理!到底是何人所为?皇上那样聪慧的人,不至于会着了这种小把戏吧?”   吴锡元想到宫里那些对阮贵妃的传言,他也有些不大确定。   皇上对上阮贵妃,理智还会不会在?谁也说不好。   闵将军见吴锡元神色复杂,一颗心也沉了沉,他当机立断,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我这个人向来不喜欢被动,这事儿上我们不能坐以待毙!我们必须要将这个女人找出来,看看她到底是谁的人,到底想做些什么!”   吴锡元也跟着点头,“闵将军,您有这样的想法是极好的,只是我们谁也不知道那个女人现在何处,根据宋将军的说法,只知道她朝着东边儿来了。”   岳卿言想了想,直接说道:“既然如此,咱们便贴个告示吧!若是能找到这个女人的任何线索,都会被奖励三百两银子!”   吴锡元表示支持,更表示愿意来出这笔钱。   闵将军更是大气,他干脆直接说道:“若是将来皇上怪罪下来了,自有本官顶着!”   吴锡元对闵将军很有好感,敢于承担这一点真的很招人喜欢。   既然闵将军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能认怂,就也对着闵将军一抱拳,说道:“不!闵将军,此事是你我二人一起操手办的,便是皇上真的怪罪下来,我也虽您一同承担!”   因着他这话,闵将军还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对他的态度也软化了下来。   至于那个女人的模样,也根本不用担心,宋阔那边儿给他们送了一张画像过来。   经过他们几人的齐心通缉,这个女人在三日之后就再也躲藏不下去了。   一开始在瓮城的时候还好藏一些,可是到来了陲县,这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查得很严。   最离谱的是,这里的守卫居然还拿着她的画像! 第1404章 给她请个大夫   阮湘云看着被人拦下来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   就见到侍卫拿着一副画像对着她的脸比对了半天,突然大喊一声,“就是这个女人!”   他挂在腰间的刀也拔了出来,正对着阮湘云。   他身边儿的其他侍卫听了他这一嗓子也都围了过来,不过是一瞬间,阮湘云就被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阮湘云求饶呼救都没什么用,周围的老百姓也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但是却根本没人上前。   阮湘云直接被人带着去见了闵将军和吴锡元,吴锡元没见过阮贵妃,但他跟穆宗元的来往却很密切,这个女人跟穆宗元还真是有一点点相像。   闵将军直接开门见山地发问了,“你叫什么名字?”   阮湘云跪在地上,跟她一起来的人也被抓住了一个,其他人见势头不对早就跑了。   听到上头的人发问,她一副乖巧的模样,回答道:“回大人的话,民妇叫阮素素。”   闵将军眉头一皱,不耐烦地再次发问道:“多大岁数,哪里人士?”   “民妇不周县人士,今年三十有七。”依旧是温顺的模样。   闵将军沉默了,这个女人说她三十有七?三十七的女人能长这样?!她是骗鬼的吧!   自己今年二十七了,比她看起来还老!这个女人果然没安什么好心!   “说实话!”   阮湘云磕了个头头,接着说道:“大人,民妇说得句句属实,跟民妇一起被抓的男人叫张晓,他是民妇的男人,您若是不信,问问他便知。”   闵将军干脆看了一眼身边儿的吴锡元,又将话题抛给了他,问道:“吴大人,您怎么看?”   吴锡元这时候才从回忆里走了出来,他拧着眉头,对着闵将军说道:“闵将军,本官也没什么看法,既然你我二人都做不出抉择,不然就先将人关起来吧!兴许过两日来找她的人就要追来了……”   闵将军:“……”   吴大人说得不错,他们现在压根就不是想这个女人的事儿,左右他们已经替皇上将人留下来了。   接下来,他们要好好想的是,待到皇上过来了,他们要怎么在皇上跟前儿狡辩。   闵将军不知道,吴锡元却是知道的,他上一世被已经当了皇上的穆宗元委托查过他母亲的死因,至于阮贵妃的名讳,他还是记得的。   阮贵妃,闺名便是阮素素。   若是活到这个时候,她估摸着也是三十六七的岁数。   这个女人长得确实跟阮贵妃挺像,莫非她真想顶替了阮贵妃的名号?   一个已经逝去的心头爱,以及一个长得很像心头爱的活蹦乱跳的替身,皇上就算是会选她,也丝毫不会让人觉得奇怪。   闵将军叹了口气,感慨道:“真叫人焦头烂额的,东瀛战场以及前朝余孽本来就够让人头疼的了,偏偏皇上这时候过来凑热闹!”   吴锡元看了他一眼,却也没顺着他的话,跟他一起抱怨,而是提醒道:“闵将军,咱们不然给她请个大夫吧?”   “请大夫?”闵将军有些不解。   吴锡元郑重地点头,眼中满是认真,就听他说道:“对,请大夫,一是看看她的骨龄到底是多少岁,二也是看看她曾经有没有生产过。”   闵将军经过他这么一提点,也跟着点了头,“真不愧是能考中状元的人,吴大人这脑子还真是好用啊!”   吴锡元谦虚地笑了笑,“闵将军您过谦了。”   他会让闵将军这样做,纯粹是想当着皇上的人寻过来的时候,好给那边儿有个交代。   景孝帝也没让他们失望,没过两天就追了过来,听闻那个女人居然被闵将军抓起来了,他十分生气,一路杀到了闵将军府上。   闵将军和吴锡元听闻皇上来了,根本不敢耽搁,急忙出来迎驾。   景孝帝站在院中,看着他们两人急急匆匆地赶来,对着他磕了个头,“臣等迎驾来迟!还请皇上责罚!”   景孝帝冷哼一声,冲着他们二人呵斥道:“尔等好大的胆子!”   语气中还带着压抑的怒气,闵将军听了心头一颤,正要说话,却被吴锡元抢了先。   “皇上您息怒,不知臣和闵将军做了何事?惹您这样生气?”   闵将军原本正打算直接认错,听了吴锡元这话,心头咯噔一下。   他这不是火上浇油吗?   果然,就见景孝帝指着他的鼻子怒斥道:“你还揣着明白装糊涂!朕问你们,那个女人呢!”   吴锡元这才恍然大悟状,“哦,原来皇上是为此生气啊?臣听闻您似乎在找她,正好她来了陲县,臣便提前让人将人给您拦下来了。您看……可要见上一见?”   景孝帝:“……”   “罢了,人在何处?带朕去见她。”   吴锡元看了一眼闵将军,闵将军这才做了个手势,对着景孝帝说道:“皇上,您这边儿请。”   景孝帝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去了闵将军府上的一个厢房,到了门口,闵将军才示意侍卫将门打开。   “皇上,您看一看,可是您要找的人?”   景孝帝哼了一声,抬脚走了进去,闵将军不敢让他独自一个人跟这个女人相处,谁知道那个女人会不会动手伤了他老人家,便也赶紧追了上去。   他们哗啦啦进去了许多人,屋子里的女人似乎也吓了一跳。   她转过身来,袖子一动,将桌子上的茶杯抚落在地,瞪着一双杏眼,此时的她就好像是一只受了惊的小兔。   景孝帝这才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脸,他的神色复杂了起来,他上前一步,情难自禁地叫道:“素素……”   阮湘云看着这个年过半百的老头子,突然心里头有些怕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此时的表现才更加的真情实感,那份恐惧也是认真的。   她起身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有些跌跌撞撞的。   景孝帝眉头一皱,转过身撵人了,“你们都给朕出去!”   吴锡元和闵将军等人不敢忤逆他的想法,只能从门里退了出去。   赵昌平站在原地没动,可是皇上紧接着又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说道:“你也出去!” 第1405章 你要干什么   赵昌平一愣,他有些担忧地说道:“皇上,您……”   他实在担心皇上的安危,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虽然和当年的阮贵妃有那么一些相似,但是他却十分肯定,这个女人绝对不会是阮贵妃。   然而,他话都没说完,就被皇上赶了出去,“滚出去!”   赵昌平苦着脸,一步三回头,但还是遵从了皇上的命令。   他走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见到外面的一群人都守在门前,大家都盯着他,欲言又止。   他叹了口气,整个人都贴在了门上,里头但凡传来一丁点对皇上不利的动静,他都会立刻带人冲进去,保护皇上。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皇上和阮湘云两人之后,阮湘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她低着头,像个乖巧的鹌鹑。   景孝帝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才开口轻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湘云依旧低垂着头,她冲着景孝帝微微屈膝,回答道:“民妇名叫阮……素素。”   阮湘云三个字差点从她口中脱口而出,却被她及时改了。   说完这句话,她的一颗心更是在心中狂跳。   她不想撒谎,但是却也不能不撒谎。   事到如今,早就开弓没有回头箭了……   景孝帝的神色莫测,但如今却无人能察觉他的神色。   “阮素素?当真是个好名字啊。”他语气平平,但是怎么听都透着一股意味深长。   阮湘云见他似乎信了,悄悄松了一口气,再次屈膝行礼,“多谢皇上夸奖。”   景孝帝没有接话,朝着一旁的椅子边儿上走去。   屋子里静悄悄的,只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此时的阮湘云,一颗心再次提了起来,就连大气儿都不敢出的。   直到景孝帝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才又接着问道:“多大岁数了?”   阮湘云又接着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民妇今年三十……有七了。”   景孝帝的眸子眯了起来,看起来有几分危险。   “可有生育过?”   “有过。”   景孝帝的眉头拧了起来,整个人突然就颓态尽显,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问道:“素素,这些年你到哪儿去了……”   阮湘云先是愣了一瞬,她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看来皇上应当是上钩了。   她神色随即也跟着迷惘了起来,对着景孝帝说道:“您……您这是何意?民妇不懂,民妇一直就在不周县啊?”   “不周县?”景孝帝斜睨了她一眼,反问道。   景孝帝皱了皱眉头,说道:“你是不周县人士?”   “对,民妇自幼在不周县长大,后来也在不周县成亲生子。”   “成亲?!”景孝帝的音调都提高了几个度,显然十分愤怒。   阮湘云像是被他吓到了,没敢说话。   景孝帝又冷静了片刻,才对着她反问道:“你嫁人了?”   阮湘云点头,“正是,民妇的丈夫也随民妇一起被抓来了。”   景孝帝不怎么相信,他突然起身,朝着阮湘云身侧走来,阮湘云吓得后退一步,却被他拉住了手腕,然后扯向了她的衣裳。   “啊!”女人尖叫一声,“您别!”   说话间,她身上的衣裳已经从肩膀上被剥落了,景孝帝看着她胸前的痣,眉头皱得就更紧了 。   阮湘云真的被吓到了,她脸色苍白,挣扎着缩回了自己的手,将衣裳穿好。   “皇上!您怎能如此对民妇!辱人清白,民妇自当去死!”   守在外边的赵昌平等人,在女人喊第一嗓子的时候,就准备冲进去了。   却被吴锡元拦了下来,“先别急,别坏了皇上好事儿。”   赵昌平:“……”   吴锡元提醒的也对,皇上都多久没见过阮娘娘了,不管那个女人到底是不是阮贵妃,到底那张脸是相像的。   他老人家若是一时没把持住,想跟那个女人亲近亲近,他们这时候闯进去那不是在找死吗?   景孝帝见着女人说这番话,语气也软和了下来,“你莫要生气,朕……也只是在确定些事。”   两个人可以长得像,但身上的痕迹是不会骗人的。   这世上不可能有到两片一模一样的树叶,也不会有两个人连痣都长得一模一样。   阮湘云这才稍稍镇定了下来,对着景孝帝说道:“皇上,民妇和夫君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不知您为何要将民妇抓来?”   景孝帝摇头,“不是朕让人将你抓来的。”   阮湘云一挑眉,就连神态都跟当年的阮素素有些相像,她对着景孝帝说道:“哦?既然如此,那么您能否放了民妇回去?”   景孝帝摇头,“不行,你男人可以回去,但是你不行。”   阮湘云脸色大变,“为何?!”   就听景孝帝说道:“从今日起,朕就是你男人了。”   阮湘云一脸震惊,眸子里满是惊涛骇浪。   可若是能仔细瞧瞧,也不难发现眸子底下隐藏着的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   “皇上,这怎么行?!民妇只是个乡野村妇,实在……实在……”   景孝帝忽然冷哼一声,“朕能看得上你,是你的福分,莫要多说,否则便先拿你那个野男人祭天!”   还真够霸道的。   阮湘云悄悄想着,但无论如何,她来到了皇上身边儿,自己的目的也达成了。   她闭了嘴,别过身去,装作不情不愿,但却迫于压力不得不答应的模样。   阮贵妃啊,到底是怎样一个存在,居然会让皇上在坐拥后宫三千佳丽的情况下,还能惦记她这么多年?   阮湘云在心中疑惑,她学了这么久,据那人说也才只是像了她三分。   景孝帝没哄她,他起身看着阮湘云说道:“你好好想想,跟了朕,不比跟了那野男人好?朕先走了,你什么时候想通了,朕什么时候放你那野男人走!”   说完,便直接朝着门口走去。   他门一拉,就看到了守在门口的那么多人,一个挨着一个的贴在门上,差点没站稳摔倒了。   见着他出来了,所有人都愣住了,最后还是景孝帝冷哼一声,绕过他们走了。   其他人这才摸了摸鼻子,又看了一眼赵昌平。   赵昌平早已经抬脚追了上去,他有一肚子的话想问,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且即便是他开口了,皇上也不一定会说。 第1406章 哭的时候最像   除了赵昌平,吴锡元和闵将军二人也是相互对视了一眼,抬脚追了上去。   皇上既然来了,他们自然得给皇上安排住处。   至于皇上要住在何处,他们早就安排好了。   皇上会来这里,也是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景孝帝并没有走多远,出了院子就停了下来,两手背在身后,站在池塘边儿上远眺。   日头才微微西斜,岸边柳条的残影打在了他的身上,瞧着他略显苍老的背影都挺拔了不少。   吴锡元和闵将军二人追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再次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看明白了,皇上这是特意在等他们呢!   两人加快了步伐,走了过去,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皇上。”   景孝帝这才回身看了他们一眼,不等他们问话,就直接开口问道:“朕住在何处?”   闵将军开口说道:“底下的人都已经安排好了,臣这瞧见领您过去。”   景孝帝微微颔首,“前边引路吧!”   吴锡元也跟着一起将景孝帝送去了他的住处,等景孝帝在椅子上坐下,又有侍女送来了热水。   闵将军给下人们交代了两句,便想着要退下了。   可是他一转头,看到了吴锡元,居然一点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他很是不解,就转头看向了吴锡元。   吴锡元给他了一个你先走的眼神,闵将军顿时就想到先前儿吴大人又在皇上跟前儿将所有黑锅都揽在了身上的事儿。   他眉头一皱,顿时也就不急着走了。   景孝帝也看出了他们两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端着茶杯轻啜一口,才问道:“你们有什么要说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开口说道:“皇上,那个女人说了假话。”   景孝帝一挑眉,“你怎么知道她说了假话?”   “在您过来之前,臣和闵将军曾请了大夫帮这个女人查了身子,她生育过才没几年,甚至骨龄也只有二十出头。”   景孝帝恍然大悟状,就在吴锡元和闵将军以为皇上领悟了他们的良苦用心的时候,就听景孝帝话音一转,又接着问道:“难道她不是这么跟你们说的?”   吴锡元一愣,闵将军心里也咯噔一下,“皇上,臣等主要是担心您的安危,近些日子臣等发现了前朝叛军的行踪,再加上东瀛那边儿也不怎么安分……咱们还是小心为上。   景孝帝嗯了一声,惬意地靠在椅子背上,对着吴锡元说道:“朕知晓了,你们下去吧。”   他的态度十分随意,让人很难不怀疑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他们苦口婆心的劝说。   他们还想开口,却被景孝帝打断了。   “你们下去吧,朕赶了一天的路,有些乏了。”   闵将军还想再说话,却被吴锡元一个眼神阻止了。   他们两人从屋子里出去之后,闵将军才不解地问吴锡元,“吴大人,您为何阻止我问皇上?”   吴锡元侧目看他,轻笑了一声,解释道:“闵将军,我在皇上身边儿的时候挺久的,按着我对皇上的了解,他现在什么道理都懂,我们说再多的话也是无用的。”   且……他不认为皇上真的会被一个女人戏耍。   别说只是一个替身,便是真正的阮贵妃活过来,也不一定能真的拿捏住皇上。   吴锡元等人走了,屋子里只剩下景孝帝和赵昌平。   赵昌平几乎将皇上的安危看得比他自个儿的命都重要。   他思量再三,最后还是将生死置之度外,对着景孝帝问道:“皇上,那个人不是娘娘,奴才一个外人都能看得出来,您为何……”   他不知道要怎么说,说得多了,不就是在责备皇上了吗?   景孝帝嗤笑一声,“你为何就以为朕看不出来?”   赵昌平一愣,接下来的话全都被他堵在了嗓子眼,“您看出来了?”   “朕又不是瞎子,再说了,当初素素停灵七日是朕亲自守得,下葬也是朕亲眼看着她入土为安的。东陵那么多守灵人,连一直苍蝇都飞不进去!人死不能复生,朕……什么都知道。”   说到最后一句,他的眸子明显就暗了下去。   赵昌平看得也有些于心不忍,他轻轻叹了口气,“若是您只是想让他陪陪您,那奴才便知晓了,您随着自己的心吧……”   可是他话音刚落,回应他的就是一声冷哼,紧接着就听到景孝帝说道:“也不知道是何处冒出来的愚妇,居然敢冒充朕的素素?朕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她的。”   赵昌平见皇上的眼中藏着杀意,心中反而镇定了许多。   皇上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皇上,那些手段在皇上面前都不值一提!   景孝帝吃过晌午饭,稍稍休息了一会儿。   待到他醒来,赵昌平便来禀报道:“皇上,那个女人让侍女过来传信儿了,说她已经想通了,愿意做您的女人……”   赵昌平说到后边儿,话音都低了几分。   说完,他还悄悄抬起头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   果不其然,就见皇上无比嘲讽地冷笑一声,“不错,想通了就好,你让人去将那个男人放了。”   “是!”   景孝帝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朕得再去看看那个女人打得什么主意。”   赵昌平这回没再阻止他了,只是顺从地跟着他,还顺便带上了两个侍卫。   景孝帝来到了阮湘云的房间前,看的紧闭的房门,故意脚步重了几分。   他推门而入,就见到阮湘云坐在桌子前泪眼婆娑的模样。   那人曾经说了,她哭起来的模样和阮贵妃最像,只要她哭起来,这世间就不会有哪个男人能抵挡的了的。   景孝帝看着这一幕,心头本能的一紧,真的……太像了……   可是在这之后,他又觉得一阵恶心。   有人顶着的爱的女人的脸,故作姿态,只会让他心中作呕。   他抬脚走了进来,脸上的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素素为何哭泣?”   此情此景就连赵昌平见了,也微微愣神。   一瞬间他像是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候皇上还不是皇上,阮贵妃也不是贵妃。   她很爱哭,每每她哭的时候,皇上总是会这样哄她。 第1407章 露出破绽   阮湘云听了景孝帝的话,心头稍定,她用帕子压了压眼角,才抬起头来,倔强地问道:“我夫君可回去了?”   这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和曾经的阮贵妃有几分相似,景孝帝眼中的厌恶一闪而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但他脸上的神色也冷了几分,就听到她嗯了一声,说道:“放他走了,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吧。”   说完,他便转身要走,似乎不想再跟她待在一处。   他这样,倒是让阮湘云有些急了,她连忙站了起来,追出去两步,对着景孝帝的背影叫了一声,“皇上!”   景孝帝这才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看了她一眼。   “怎么?还有何事?”他语气和缓,但是却面色不渝。   阮湘云知道,兴许是因为自己刚刚问了丈夫的事儿,惹得他不高兴了。   但她若是当真不闻不问,未免又显得有些太过刻意了。   她这会儿语气又软了许多,“没……没什么了,就是心里有些不踏实。”   她当然不踏实了,她现在做的事儿根本就是欺君之罪,若是不能及时逃脱,被皇上发现的话,那可是要命的。   景孝帝本也没有真的要走,他现在一肚子的疑惑,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必须得试探一番,知道他们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心里才能踏实的下来。   他又重新坐在了椅子上,抬眼看了一眼阮湘云说道:“有甚不踏实的?朕是真命天子,跟在朕身边儿,朕自然会护着你的。”   阮湘云立在他的身旁,低垂着头,似乎是犹豫了半晌,才娇滴滴地嗯了一声。   景孝帝又看了她一眼,才接着说道:“你在此处可还有什么没办完的事儿?早点了了心事,随朕回京。”   阮湘云想了想,就摇了摇头,“没有了。”   她这话一出,景孝帝眉头一挑,言语间十分诧异地问道:“没有了?你不是说你还有个孩子?不用给他留个信儿的吗?”   阮湘云的脸色有些难看,这时候的她才看起来像是有了几分真情实感。   她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道:“皇上,妾身的孩子已经……没了。”   “没了?怎么回事?”景孝帝追问道。   阮湘云脸色苍白,眸子都红了,她摇了摇头,声音带着些许克制,“妾身……不想说。”   景孝帝的一双眼睛盯着她的脸,像是想从她的脸上看出些许猫腻。   听了她这话,景孝帝才敛了眸子,淡淡地说道:“这可没你选择的余地,朕既然开口问了,就是圣旨,你不想说也得说。”   阮湘云的眼眶顿时就更红了,她带着哭腔说道:“妾身的孩子在小的时候,去池塘边玩耍,妾身在家中做饭,等到村里人叫我,孩子早就没了……”   景孝帝瞧着她这样,心中也明白了过来。   兴许这个女人也就只有这一句是真话吧?看来她还真有一个孩子在池塘淹死了。   景孝帝叹了口气,语气又再次温和了下来,“节哀。”   他说完这两个字,又转而看向了赵昌平,说道:“传朕命令,赏赐素素云锦两匹,黄金千两。”   他这话说完,阮湘云也顾不上难过了,眼泪就挂在眼眶上,要掉不掉的。   黄金千两?她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金子!   当年的阮贵妃就是这样被宠爱的吗?只可惜……她没这个福分啊!   现在也只能由自己替她享受这些了。   景孝帝又跟阮湘云吃了饭,让人给她用了最好的金玉碗筷。   阮湘云感觉自己此时也像是一个沉溺在温柔乡的英雄,她或许会沉醉其中,但是……谁又说得准呢?   景孝帝并未在阮素素这里留宿,这也让阮湘云十分惊讶。   看皇上的模样,压根不像是那种会顾及女人感受的人,他又那么宠爱阮素素,为什么不愿意临幸她?   阮湘云原本心中还十分紧张,这一切都在景孝帝离去之后烟消云散了。   景孝帝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跟赵昌平叮嘱了两句。   让他派人去调查,不周县是否有个女人的孩子在池塘落水,如果有就将那个女人的祖宗十八代都挖出来。   赵昌平听了景孝帝这话,才彻底放下心来,看来皇上还没有彻底栽进去。   他应了下来,出门之后,他便去找了吴锡元和闵将军。   按照他们之前说的,不周县有前朝的叛军,若是他们贸然过去,不小心打草惊蛇,那就不好了。   这样想着,赵昌平便干脆将此事交给了吴锡元和闵将军二人。   吴锡元和闵将军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恍然大悟。   待到赵昌平走后,吴锡元才对着闵将军说道:“怎样?我说得不错吧?皇上他可没有想象中的沉迷女色。”   闵将军一抱拳,认真地说道:“受教了。”   闵将军给自己派去不周县的探子送了个信儿过去,要让他们打听一下此事。   池塘落水的事儿不算多,更何况还是淹死了孩子,倒是也好打听,三日之后,吴锡元他们就收到了不周县送过来的信儿。   在三年前确实有淹死过孩子,但是不在不周县的县城里,而是在周边的一个名叫柴青的村子。   当年一个三岁的孩子跟着村子里的几个大孩子在门口玩,家里的大人也就没在意,可那些大孩子玩了一会儿就跑了,这个小的也就追了过去。   不知怎的就掉进了村口的那个池塘里,村里人还是看到了池塘上漂着的小帽子才知道有孩子掉进去了。   吴锡元如今也快当父亲了,看了这信儿也是忍不住一阵唏嘘。待会儿回屋一定得给九月写封家书,待到孩子出世了,定要给孩子身边儿多安排两个人才行。   “这个孩子是哪家的?爹娘叫什么名字?”吴锡元问道。   闵将军干脆直接将信丢给他看,吴锡元也是这时候才看到了后半段。   孩子的母亲是阮家的旁支,名阮湘云。此女嫁到村子里一户小地主家里,却没想到京城里的一道圣旨,他们家里原本挂名的土地就被没收了大半,连家里原本伺候的下人也都被重新发卖了。 第1408章 苦命人   原本以为已经够命苦了,可是没想到麻绳专挑细处掐,她三岁的儿子却也没了。   出了这样的意外,她的夫家不自己找原因,还一直责怪她没有看好孩子。   阮湘云忍无可忍,又伤心欲绝,干脆就回了娘家。   从此之后,便再也无人知道她去了何处。   吴锡元捏着信,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所以说……这个长得像阮贵妃的女人,其实就是阮湘云?”   闵将军点了点头,“有这种可能?你再看看后边说了什么?”   吴锡元翻了一页纸,看向了第二页纸。   这一页几乎就是在调查阮湘云的祖宗十八代了,让人不敢置信的是,阮湘云和阮素素还真有些关系。   阮素素是阮湘云的表姑母,阮湘云比阮素素大了十六岁,当初阮素素进宫的时候,阮湘云才刚刚出生,姑侄两人也从未见过面。   “她从夫家走了之后,并没有回娘家,她娘家人也都没有她的音信。”吴锡元说道。   “她到底是被何人利用了?”闵将军拧着眉头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还没查清楚,但根据送过来的信上所言,她的夫君并不是那日跟她一起来的那个,他夫君一直在家中,从未离家。”   说完,他又看向了闵将军,询问道:“你可有派人跟着那人?”   “派去了,他现在暂且住在城内的运福客栈,没什么动静。”   吴锡元微微颔首,将手上的信封重新递给了他,说道:“这东西可以拿给皇上看了。”   闵将军嗯了一声,说道:“还是我去吧,前两次都是你挨骂,这回轮也轮到我了。”   吴锡元这回倒是没跟他争,他此时只想赶紧回屋给他家九月写封家书。   被阮湘云送出去的那个男人并不是她的夫君,而是她的同伴。   他就在运福客栈,哪里也没去,因为他知道外边定然有许多双眼睛盯着他。   他一连住了七日,等到对面茶楼换了一盏红灯笼,他才小心地关上了窗,来到了恭房,悄悄换了一身送菜伙计的衣裳,将大大的草帽扣在头上,便顺着后门走了。   而另外一人则换了他的衣裳,重新回到了他住的那一间房间。   此番合作行云流水,一看都是合作多年的好搭档了。   他从此处出去之后,便又来到了一处民宅,先敲了四下门,又敲了五次,最后轻咳两声。   这时候门才从里边打开了,一个人探出头来四处看了一眼,然后一把将他拉了进去。   他将头上的草帽摘了下来,露出了一张略显质朴的脸。   “怎么样?人送到那位跟前儿了吗?”   这人点了点头,说道:“压根儿就不用送,他自己就追上来了。”   “呵呵,看来天下男人都一个样,甭管多尊贵,碰上女人都走不动道了。”   这人接着点头,“可不就是这么个理?不过那位可真够专情的,一个女人也能记这么的年。”   “水云,你也真够天真的,居然会说那位专情?他后宫那么多妃子,可再没人比他更多情的了。”   水云叹了口气,抬脚朝着屋子里走去,“专情也好,多情也罢,只希望湘云能好好的回来。我实在担心……”   他说这话的时候,皱着眉头,抿着唇,一脸的担忧。   屋子的主人闻言倒是十分诧异地侧过脸斜睨了他一眼,“你莫非真看上她了?她嫁过人生过孩子,现在又被送去陪那个糟老头子,你当她进了那位的屋,还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见着水云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便伸手在水云的肩上轻轻拍了拍,说道:“别想这么多了,年轻人,待到事成之后,你身份尊贵,要什么女人没有?咱们回吧。”   水云也不知道怎么想的,但他确实也没再说话,而是跟着此间主人一并回了屋子。   他们压根就不知道,景孝帝他们早就将阮湘云的祖宗十八代扒出来了,他们缜密的计划也因此出现了一个漏洞。   景孝帝收到了闵将军送来的信,他看完之后,神色也没多惊讶。   这基本上也在他的猜测当中,只是不知道那些人费这么大劲儿,送这么一个满是破绽的女人到他面前又有何用呢?   他心中满是疑惑,但却没有多问,给阮湘云的看管也十分松懈,他们所有人都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可是她一直都是本本分分的,甚至连房门都不出,也几乎不跟屋子里的侍女们讲话。   景孝帝拧着眉头猜测,莫非这些人是想让她给自己吹枕头风?   他试着压下自己心中的恶心,跟她一起睡了一张冲,但却什么都没做。   他伪装的就像是当年对阮贵妃那样,给她一切宠爱,但她却依然仿佛无欲无求一般。   就是……他好像在她身上闻到了若有似无的香。   被人屡次下毒的景孝帝,如今再闻到这些香味也是真的怕了。   他陷入了纠结当中,不知道要不要再去阮湘云那里住。   他思量了许久都拿不定主意,最后又让人将吴锡元叫了过来。   吴锡元听了景孝帝的描述,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他不通药理,但是对毒还是懂几分的,不止因为九月空闲的时候教过他。也因为上辈子的穆王爷实在太惨了,他们底下人也因此对毒有所涉猎。   “皇上您闻了这味道可有不适?”吴锡元问道。   景孝帝摇了摇头,“没什么不适,就是……心中有些恐慌。”   吴锡元了然,这事儿搁谁身上都会恐慌,而且还是几次三番被下毒……   他想了想,又问道:“不知道是怎样的香味呢?”   “有些甜腻……”他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形容,最后干脆直接说道:“罢了,你随我去池塘,我叫她过来,你自己闻。”   吴锡元:“……”   他其实对别的女人身上的香味没什么兴趣的,但是涉及到皇上,他也只好跟着走一趟了。   他们两人在池塘边下棋,阮湘云带着两个侍女远远地走了过来。 第1409章 丧失生育能力   景孝帝抬头看了她一眼,吴锡元便也跟着他看了过去。   阮湘云此时也已经走到了他们两人面前,微微屈膝对着景孝帝行了一礼。   “妾身拜见皇上。”   景孝帝将手中的棋子落在棋盘上,才嗯了一声,“你伺候朕饮茶。”   阮湘云恭顺地应了下来,上前一步拂起衣袖,拎起放在一旁小几上的茶杯给景孝帝倒上一杯茶水,又双手捧着凑到了景孝帝唇边。   微风轻拂,一股淡淡的清香随着微风飘入了吴锡元的鼻尖,他的鼻头轻轻一动,眉头也跟着拧了起来。   似乎是在思索,良久,他才落下一子。   景孝帝跟吴锡元下完了一盘棋,才假意打了个哈欠,说道:“朕有些乏了,今儿就到这儿吧。”   吴锡元起身辞行,却被景孝帝叫住,“你随朕来,朕还有话要问你。”   说完,他又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阮湘云,说道:“素素,你先回屋,朕还有要事同吴大人商议。”   阮湘云应了一声是,吴锡元也冲她一抱拳,她这才领着侍女下去了。   等到人走远了,景孝帝才收回了视线,落在了吴锡元身上,对着他问道:“你知道她身上是什么味道吗?”   见吴锡元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景孝帝也跟着叹了口气,“早知道还不如带着你家夫人过来,她在这点上可比你有用多了。”   吴锡元也想带着九月一起,可是九月有自己的职务在身,且还怀有身孕,自然不可能跟着他们一起长途跋涉。   他叹了口气,接过景孝帝的话茬,说道:“皇上,虽然臣在这一点上没有臣的夫人有用,但这香味臣还是隐隐能猜到一些的。”   景孝帝一愣,身子都坐直了许多,他上身前倾,追问道:“是什么鬼东西?”   吴锡元神色郑重,两手抱拳,恭恭敬敬的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这个香味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它名幽兰。但因着这个香她有一点坏处,若是女子长久地用它,便会丧失生育能力……”(注:瞎编的)   他话还没说完,景孝帝的脸色直接就黑了,他冷声问道:“你这意思……她是不想给朕生孩子?!”   景孝帝的脸上看起来还算冷静,但实际上心底早已经怒火中烧了。   他还没碰她呢!她就先想到孩子的事儿了?!她当他的皇子是谁想生就能生的吗?!   这个女人实在不知道天高地厚!   然而很快,他突然就意识到了,“谁给她的幽兰香?”   她身边儿伺候的人都是他们的人,想必没有人有这胆子敢背着他们给阮湘云这个香,难道说……她在来之前便带着这香了?   看来她也是知道的,她不仅知道自己跟素素长得很像,还知道他一定会上了她的圈套!   就在景孝帝疯狂脑补的时候,吴锡元突然开口打断了他,对着他叫了一声,“皇上。”   景孝帝的思绪又拉了回来,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皇上,您听臣把话说完。”   景孝帝面色不渝地嗯了一声,吴锡元才又说道:“丧失生育能力只是其中一个功效,这个幽兰香还有另外一个功效,那便是促进舌叶草的生长……”   “舌叶草?!”景孝帝听了这三个字,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   吴锡元嗯了一声,“是的,便是您先前儿去掉的那个舌叶草草籽。”   景孝帝先前曾中过这个招,最后还特地让人去查了这个草籽。   这个舌叶草还是草籽的时候,只能被人找到行踪,但若是它开始生长,它便会向着身体里扎根。   它发达的根系会逐渐遍布身体的血管当中,根系还会释放一种麻痹人的药物,到时候无论是记忆还是智力都会逐渐衰退,从而成为一个行尸走肉。(注:纯属虚构)   景孝帝心中无比庆幸,当初他让人将舌叶草草籽去了,不然此时的他恐怕已经开始变傻了吧?   “在扬州的时候,咱们抢了他们的鹰隼,去了老四和朕身上的草籽。他们丢了鹰隼,难道不会防备的吗?居然还会接着放后招?”   吴锡元的指尖捏着一颗白子,那一抹白在他的指尖无意识地转动。   片刻之后,吴锡元才幽幽地说道:“兴许……他们原本就不是一拨人呢?”   景孝帝也沉默了,良久才咧着嘴嘲讽地一笑,“原来天底下这么多人想要朕的性命啊?朕偏偏不会让他们如意!”   在得知阮湘云身上的香料是什么玩意儿之后,景孝帝心里就更加膈应了,甚至夜里再不愿意去她屋里。   赵昌平在他身边儿伺候了那么多年,都不用他开口,就知道他的心结何在。   便小声地开口建议道:“皇上,不然奴才让人送些热水去给那位?您再赐她一盒新的香料?”   景孝帝暗自斟酌了片刻,才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了,会打草惊蛇,就这样吧!左右朕的身上已经没有草籽了。”   跟他斗心眼?这女人还嫩着点!   景孝帝跟阮湘云在一起也住了小半个月了,这日他正在喝茶,突然一抬头看着面前的女人脸上露出了些许恍惚之色。   半晌,就听他开口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阮湘云也是一愣,抬头看向了景孝帝,瞧着他眼中的迷惘,才怯生生地试探道:“皇上,您不识得我了吗?”   景孝帝微微颔首,眉头拧得更紧了,“朕……该认识你吗?”   阮湘云上前一步,替他捏了捏肩头,温声细语地说道:“皇上,妾身是素素呀。”   “素素……”这两个字在景孝帝的舌尖打了个囫囵,他又停顿了许久,才说道:“你没死啊?朕就知道,他们都在骗朕!你怎么会死?!”   阮湘云见状也顺着他的话说道:“妾身怎么会死?当初说好要永远陪着您的,便是差一日差一个时辰差一刻钟,都不叫永远。”   他这番话说得景孝帝心头简直在滴血,他多么希望身后的女人是真正的素素,而不是这么个蛇蝎心肠的毒妇! 第1410章 真的能成功吗   阮湘云见着身前的男人全身都在发抖,指尖便越发的用力了,“妾身给您揉揉肩,可还舒服?”   景孝帝肩膀上传来的力道时刻提醒着他,他身后的女人根本就不是素素,素素那么柔弱一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道……   但他还是闭了闭眼睛,说道:“舒服,爱妃辛苦了。”   他牵过阮湘云的手,将她拉到身前,让她坐在他的腿上,低头看着她,眸子里像是只有她一个人似的。   唇一点一点的靠近她,阮湘云已经屏住了呼吸。   她突然意识到,今天晚上应当是要躲不过去了。   皇上看样子是真的将她当成阮素素了……   就在她准备闭上眼睛,迎上皇上的吻的时候,突然肩头一沉。   她睁开眼睛,就看到景孝帝晕了过去。   阮湘云松了一口气,坐在景孝帝腿上缓了缓,才故作惊慌地扬声冲着外头喊道:“来人呀!来人呀!皇上晕过去了!”   赵昌平几乎是一瞬间就从门外冲了进来,看到他们两人的动作也是微微一愣,但是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对着跟着他一起冲进来的两个侍卫说道:“快!请大夫!”   他们将皇上抬回自己屋,又给皇上换了身衣裳,阮湘云则被留了下来。   皇上才刚回到屋子里就醒了过来,他清咳了一声,看向了赵昌平,嘱咐道:“朕有些饿了,让人送些膳食过来。”   赵昌平看他这样就知道刚刚他应当是在做戏,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应了一声,“奴才这就去让人送来。”   因着皇上突然晕倒吓到赶紧追过来的吴锡元和闵将军两人此时也已经到了皇上门前,让人进去通报了一声,他们才进去了。   看到皇上好好地坐在椅子上,两人一脸着急地追问道:“皇上,您没事儿吧?”   景孝帝嗯了一声, “无事,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   两人悬了一路的心这时候才重新落了回去,就听景孝帝又接着说道:“既然你们都来了,那便陪着朕一起用饭吧。”   闵将军和吴锡元落了座,景孝帝还问起了此时不周县的形势。   “那边如何了?”   闵将军一抱拳说道:“回皇上的话,不周县如今被曹文清将军派人把守着,城里的敌军已经被清除了大半。”   景孝帝又问道:“他可知道前朝叛军也在那里?”   闵将军再答,“前几日应当是不知道的,但这两日臣让人给他送了信儿去,估摸着也已经知晓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曹文清也有几分本事,这两座城交到你们手上,朕才能放心。”   这时候的闵将军还没太明白皇上说这话的意思,然而没过多久,他就明白了。   皇上下旨,说他要回京了。   他不仅要自己回去,还要带着阮贵妃一并回去。   闵将军:“……”   皇上他是疯了吗?   明知道那个女人有问题,还要将她带回京城?   然而这个“疯了”的皇上将他们两人叫去了自己面前,他的怀里还拥着阮湘云。   见着闵将军和吴锡元来了,他便搂得更紧了几分,眯着眼睛对着他们两人说道:“素素说想孩子了,我们先回京,二位爱卿忙完此处的大事才回京。”   闵将军沉不住气,急忙说道:“皇上,她不是阮贵妃啊!”   吴锡元赶紧扯了扯他的衣袖,就听皇上直接扬声呵斥道:“大胆!居然敢当着朕的面儿质疑朕的爱妃!拉出去杖责五十!”   就在闵将军不可思议地神色下,景孝帝又接着说道:“赵昌平!你去监工!”   赵昌平上前一步,应了声是,才走到了闵将军的身边儿,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说道:“闵将军,您请吧?”   闵将军跟着赵昌平出了屋子,行刑的侍卫已经摆好了凳子,赵昌平这才对着闵将军低声说道:“虽说是做戏,但还是委屈闵将军了。皇上说了,您的福气在后头呢!”   闵将军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趴在了凳子上,侍卫拿着棍子轻飘飘地落在了他的背上,都没他练武的时候,自己打拳的疼。   赵昌平见状又赶紧来到他的身边儿,说道:“将军,您得喊两声,不然不像啊!”   闵将军:“……”   士可杀,不可辱。   请恕,他喊不出来。   赵昌平见状急的团团转,最后只能看了一眼身边儿的另一个侍卫,说道:“你来替闵将军喊!”   闵将军趴在凳子上,感受着仿佛在给他捶背一样的力道,还听着耳边儿似乎不怎么正经的呼痛声……   这感觉实在有些一言难尽……   第二日他们才刚睡醒,景孝帝已经让人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发了。   闵将军和吴锡元二人亲自将皇上送出了城,为了保障皇上的安危,他还又增派了许多人手。   景孝帝在回去的路上前半段的时候,还能保持清醒。   后半段的却几乎都是昏过去了。   阮湘云看着躺在榻上打呼的男人,又看了看窗外她从来都没见过的景象,突然就有些迷茫了。   平心而论,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不错。   她这辈子都没这么舒坦过,皇上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什么好东西都会捧到她的面前。   他还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她现在的身份又是阮贵妃。   不管她是不是真的阮贵妃,只要皇上认定她是,那她就是!   她只要留在他身边,这天下的权力那还不是唾手可得?   为何要为那人做事?大夏朝如今正是强盛的时候,他们的复国大业,真的能成功吗?   景孝帝还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动摇了,他原本只是想装晕,谁知道竟然真的睡了过去。   赵昌平不敢留他独自跟这个女人相处,唯恐被人动了手脚,就跪坐在马车的另一端,看着阮湘云虎视眈眈。   这一路都是这么过去的,等她们慢悠悠地回到京城,早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这几日苏九月已经不去学堂了,太医署那边又派了别的大夫去讲课。   苏九月的肚子一天比一天的大,眼瞅着就到了孩子要出世的日子了。 第1411章 好像要生了   苏九月在家里也并不会觉得没劲儿,刘翠花一直陪着她不说,她二嫂也时不时地会带着两个孩子过来陪她说话。   这天太医署的秋林也跑来看她了,苏九月许久没见她,听说她来了,立刻热情地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秋林姐姐,许久没见你了,真想你啊!”她说这话也不全是客套话,最近月份大了,她无论是躺着坐着都开始觉得不舒坦,也就越发地开始想念原先在太医署当值时候的日子。   秋林听了她这话,也赶紧笑着说道:“我也想你呢,咱们大伙儿都念着你呢!我今儿说要来看你,大伙儿都争着让我给你问个好。”   苏九月笑了起来,“没我盯着他们,想必他们最近可快活着呢吧?”   秋林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就听她说道:“一开始大伙儿确实觉得蛮自在的,但是想你也是真的。”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冲着苏九月挤了挤眼睛。   视线落在了苏九月高高隆起的腹部上,问道:“你这孩子也该出生了吧?我大致算了算,也有九个多月了?”   苏九月点头,“嗯,估摸着就是这几日了。”   秋林闻言脸上一喜,连忙双手合十,念叨道:“那可真是太好了,老天保佑,一定要一切顺利才是。”   苏九月倒是不怎么慌,妇科圣手刘大人替她看过胎位,没什么问题。   她最近也没胖太多,也谨遵医嘱,饭后去花园走走。   “没事儿的,我娘说我怀象好,生产的时候也一定很顺利。”   ……   两人说了好一会儿话,秋林又悄悄跟苏九月说道:“九月,你有没有听到个消息?”   苏九月别过脸看向了她,问道:“什么消息?”   她最近就没出过门,连消息都闭塞了,便是有什么糟心事儿,人家也不会拿到他面前来说。   秋林看她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才又压低了声音,说道:“听闻阮贵妃回来了。”   阮贵妃……   这位在宫里就是个禁忌,谁都不敢提起。   她便是皇上心底的那颗朱砂痣,就连皇后娘娘提起她,也只有神色复杂地一句话。   “斯人已去兮何日卿再来。”   可是……她不是死了吗?   秋林也看出了她的疑惑,便跟她解释道:“听人说那位压根就不是原先的阮贵妃,只是长得有些许相似罢了。”   “那皇上他……”苏九月有些不解。   既然阮贵妃是皇上心头之人,他难道就不用调查清楚的吗?   秋林又接着道:“那谁又说得清呢?只要皇上认定她是阮贵妃,其他人哪儿敢多说?”   秋林这话才刚说完,苏九月下意识地就想到了穆宗元。   阮贵妃是他的生母,他从小都没见过自己的生母,却莫名其妙地被这么个女人给顶替了位子,也不知道他心里该作何感想。   穆宗元好歹也叫过她一声九月姐姐,苏九月也有些心疼他。   可是这疼着疼着,她突然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起来。   她捂着肚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转过脸就看向了一旁的刘翠花,“娘!我肚子痛。”   刘翠花也吓了一跳,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毕竟他们为这一天已经准备了许久了,她井井有条地将要准备的东西布置下去。   秋林见状要起身帮忙,却被刘翠花拦了下来,“姑娘,你陪九丫说说话,她这才开始痛,一时半会儿了生不下来。”   秋林想了想,答应了下来,“婶子,您去忙吧,九月这里就交给我了。”   她没生过孩子,但她好歹是做医女的,也跟着刘大夫去接生过,多少也不算一点经验也无。   等到屋里的人都下去忙活了的时候,她才拉着苏九月的手,悄悄问了一句,“怕么?”   九月慎重地点了点头,抿着唇轻声道:“有一点。”   秋林在她手上拍了拍,说道:“让人给黄大人送个信儿,有他坐镇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那倒不至于,他们这几日正忙着呢,这点儿小事倒是用不着麻烦他们。”   她有师父给的保命的药,倒也没那么害怕。   没多久,产婆和侍女们就已经准备好了。   因着如今天儿渐渐的已经冷了,原本说让苏九月在耳房生产,可是刘翠花担心苏九月受了风寒,干脆就让人将九月的屋子拾掇利索,地龙也提前烧了起来。   “什么晦气不晦气的,我们乡下人哪儿有那么多屋子,还不都是在自己炕上生的?也没见我们家谁沾了晦气,我几个孩子还一个过得比一个好了。”刘翠花三言两语就将给她提建议的婆子给堵了回去。   苏九月趁着两次阵痛的间歇吃了一碗鸡蛋面,她才刚歇一会儿,第三次阵痛便来了。   紧接着她便感觉羊水破了,她赶快让人叫产婆。   产婆是她们特意请的一个很有经验的妇人,据说从她手里出生的孩子都有上百个了,大多都母子平安。   产婆进屋前换了一身吴家提前准备好的干净衣裳,又用热水净了手。   秋林原本还要在屋子里陪着苏九月,却被刘翠花叫住了。   “姑娘,你生过娃娃吗?”   秋林实事求是地摇了摇头,就听刘翠花说道:“那你还是别进去了,省得回头你自个儿生娃娃的时候害怕。”   秋林知道她是一番好意,可是她人都在这儿了,又帮不上什么忙,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   刘翠花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就冲着她说道:“你去厨房看看,热水烧好了吗?若是好了,就让他们送两桶过来。”   “好。”   见着秋林走了,刘翠花这才转身进了屋子。   女人生孩子这事儿对刘翠花来说,那可真是太常见了。   她自个儿生了三个孩子不说,当初她家大儿媳生桃儿的时候,迟迟叫不来产婆,还是她动手给接生的。   秋林在外头焦急地等着,屋子里的血水一盆又一盆地端了出来,那抹殷红,看得她心惊肉跳的。   眉头越皱越紧,忽然屋子里传来一声婴儿的啼哭声,秋林这才松了一口气。 第1412章 明珠   正好在这时候,一个婆子端着血水又走了出来,秋林急忙上前一步问道:“孩子出生了?”   婆子满脸喜色,笑着点头,“生了!”   秋林面儿上一喜,赶紧追问道:“男孩还是女孩?”   像吴大人这样的人家,定然是要生男娃娃的,她自然也是希望九月一举得男,这样日后在家中的地位才要更稳一些。   然而下一句,就听婆子说道:“是个千金小姐!长得白白净净的,那小脸粉嫩嫩的,可好看了!”   秋林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但这时候也不好说什么丧气的话,便也跟着说了两句幸好幸好。   等到屋子里的产婆等人都出来了,秋林才扬声问道:“老夫人,我能进去否?”   刘翠花喊她进来,秋林走进来一看,就看到刘翠花怀里正抱着个襁褓,一张脸上满是笑容。   “姑娘,快来看看我们家小珠珠儿。”   秋林一愣,也叫了一声,“珠珠儿?”   刘翠花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就更甚了,“是哩,她爹还在的时候,我们便商议好了,若是生个女娃娃就叫明珠,小珠珠儿,真好听。”   秋林的视线这才落在了她怀中的孩子身上,孩子的一双眼睛闭的严严实实,但能看出来皮肤白嫩,五官都很好看,像她爹了。   吴大人原本就是顶顶好的样貌,他的女儿自然也是人中翘楚。   她再看刘翠花脸上只有欣喜,也没什么不满,显然是真的喜欢这个女娃娃的,这才松了口气。   左右他们夫妻俩还都年轻,来日方长的。   九月的婆婆也个好说话的,不像她……   就在她们两个逗着小孩子玩的时候,苏九月也幽幽地转醒了。   她方才又做梦了,梦里是接天莲叶无穷碧,一只小鲤鱼从池塘中不停地跃起,显然十分欢乐。   她醒了,看了一眼坐在椅子上说话的两人,轻声叫了一声,“娘。”   刘翠花听了她的话,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九丫,你看看,小珠珠儿生的多好看。”   苏九月怀中某种不可言说的奇妙心情,将视线落在了她怀中的女儿身上。   她的女儿就像是一个缩小版的锡元,“真好看。”   秋林听了她这话,也在一旁打趣儿道:“真漂亮,以后等珠珠儿长大了,你们府上的门槛儿估摸着也要被提亲的踩坏了。”   苏九月看着襁褓中的奶娃娃,没忍住笑了起来了,她一笑肚子便有些痛。   她忍住了笑,说道:”娃娃还这样小,你便想到她日后被人提前,未免有些太早了些。”   秋林摇头,“一点儿也不早,俗话说得好,有苗不愁长,这孩子长大呀,可快得很呢!”   刘翠花闻言倒是十分赞同,她微微颔首,说道:“正是这么个理儿,老三他们几个不就是,我都感觉还没多久,就一个个娶妻生子了。”   说起老三,刘翠花便反映了过来,“对了,得赶紧给老三去个信儿,让他晓得他当爹了!”   苏九月也嗯了一声,刘翠花又接着说道:“还得给亲家公也去个信儿,让他们也高兴高兴。”   这边儿正说着话,外头就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九丫!娃娃出生了没!”   随着话音落下,兰草进来通报,“夫人,老夫人,二太太来了。”   这回来得可不仅仅是田秀娘,还有二成跟两个孩子。   苏九月让人将他们都请进来,二成不大方便进来,便在外室,只是将孩子抱出去给他看了一眼。   二成一看就乐了,跟刘翠花说道:“娘!你瞧她,跟三弟有多像?当初您生老三的时候,我第一次抱他,他就是这模样,还冲我吐泡泡呢!”   刘翠花听了直笑,“那时候你才多大呀?还能记得?”   “自然是记得的!真的好像!这娃娃长大可了不得,像我三弟也是人中龙凤!”   刘翠花笑得前仰后合,“你这才是老吴家卖瓜,自卖自夸。”   田秀娘则凑过来看了看孩子,问道:“是男娃娃还是女娃娃?”   “女娃娃,叫明珠。”   相比他们给孩子取得什么桃儿果儿的,明珠……一听就不一样。   田秀娘一听乐了,“这感情好,姐姐领着弟弟跑,整好凑成一个好字。”   大嫂一连生了三个女娃娃了,也就她膝下有个儿子。   苏九月躺在内室,听了这话,也阖上了眼睑。   秋林见状便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说道:“你们还年轻呢。”   她只说了这么一句,苏九月就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了,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轻声说道:“我都知晓的。”   秋林见她眉眼中似乎真的没那么纠结,这才放松了下来。   “你别多想就好。”   她们两人没待多久,刘翠花和田秀娘就抱着孩子回来了,桃儿和果儿也没让进来。   “她们两个还小,我怕她们闹腾,惹得你休息不好,就没让她们进来。”田秀娘在她身边儿坐下。   看了一眼她的脸色,才说道:“你这娃娃没让你多受罪,娘给我们送信儿那会儿我们就赶紧丢下铺子过来了。这才没多大功夫,孩子就出生了。想我那时候,疼了整整一天两夜,到现在我都没敢再生第二个娃娃。”   苏九月看着被刘翠花放在自己身边儿的孩子,也笑着点头,“是呢,这孩子向来是个懂事的。”   田秀娘又道:“你这月子里可得好好养着,娘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都听娘的。别跟我似的……”   “当初娘不让我下床,我没听。果儿生下来的时候比这会儿还要冷,我自个儿趿着鞋子去出恭,现在稍微一变天儿,这脚踝就痛。”   刘翠花听了这话,瞪了她一眼,“当初怎么说你都不听,哼,现在后悔了吧?!”   田秀娘乖巧点头,“真后悔了,但那会儿……也是真害臊。”   刘翠花笑了起来,“待你再生老三的时候,坐双月子,好生养养。”   田秀娘先前儿去看过大夫,大夫也是这么跟她说的,因此,听了刘翠花的话,她也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 第1413章 妹妹   苏九月生了个女儿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宫里,兴许是因为景孝帝觉得这档口将吴锡元派去了外地,心里头有意弥补,干脆直接给他家女儿封了个县主的名号。   “明珠县主?这么小的小孩子就有一千五食邑,真真儿是让人羡慕啊。”   这话是田秀娘说的,刘翠花也跟着点头,“可不是,日后我们珠珠儿这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苏九月看着床上粉妆玉砌的小姑娘,脸上满是慈爱,“这丫头估计又得了她爹的功劳了。”   刘翠花也跟着笑,“无妨,左右都是他们父子两人的。”   田秀娘倒是不眼红这个,她虽然羡慕这丫头,但还不至于跟个小丫头片子过意不去。   她看着睡得迷迷糊糊地小丫头,就问道:“九丫,你们可有给孩子请奶娘?还是说你自己养?”   她们乡下人都是自己喂养的,但是听说京里头的大户人家全都是给孩子请了奶娘的。   也不知道九丫会如何抉择,要她说啊,别人奶得孩子哪儿有自己奶的亲?   苏九月看了她一眼,回答道:“给孩子请了奶娘的,娘说了,怕我自个儿的奶水不够,到时候让孩子受了委屈,便请了一个。”   田秀娘见状也赶紧说道:“还是娘想得周到。”   正好这时候小珠珠儿醒了过来,“吭哧吭哧”的,瞧着像是饿了。   刘翠花就说道:“你还的没下奶,不然还是将奶娘叫过来吧。”   苏九月担心孩子饿,也只好点头应了下来。   可是谁知道奶娘来了之后,抱着珠珠儿喂奶,珠珠儿不停地哭闹,就是不肯吃一口。   只要往苏九月怀里一放,她就不哭了。   苏九月眉头紧锁,她实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便抬头看向了刘翠花,问道:“娘,这可怎么办?”   刘翠花见状真是又好气又好笑,“这丫头也不知道当真是像了她爹,竟然除了她娘的奶,别的都不要。”   苏九月心里头隐隐有些高兴,但孩子饿着肚子,她也着实心疼。   “娘,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呀?我什么时候才能下奶?总不能一直让珠珠儿饿着吧?”   刘翠花到底是有经验,她直接说道:“让厨房送点小米粥过来,当初她爹没饭吃的时候,我也是让他奶给做了小米粥。”   兰草闻言赶紧跑去了厨房,厨房里有煨着的小米粥,原本是怕主子们饿了要吃,却没想到居然先进了小主子的肚子里。   刘翠花用小汤勺一点一点的将小米粥送到了小珠珠儿的嘴边,这回她还真开始喝了。   田秀娘在一旁瞧着也神奇,“你这孩子这么小小一点儿,居然也是个人精。”   苏九月见孩子肯吃饭了,这才松了口气。   正好外头又传来一阵说话声,梅子进来通报,“夫人,岳夫人来了。”   苏九月才刚生下孩子,就派人去亲朋好友家里送了喜讯,再加上皇上的圣旨也到的及时,几乎大半个京城都到了。   但人都是有远近亲疏的, 有些人家只能等到孩子洗三礼的时候再来,而岳夫人可是苏九月的干娘,这种正经亲戚当然第一日就到了。   刘翠花亲自出去将岳夫人和宝雅迎了进来,岳夫人来之前还剪了指甲,为的就是能抱一抱这小不点。   她一进屋就松开了拉着宝雅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苏九月的床前,弯腰看了一眼床上的小珠珠儿,脸上的笑容就扬了起来,“这就是我们的小珠珠儿吧?生得可真好看,一出生就白白嫩嫩的孩子可真少见。”   宝雅也凑了过来,新奇地伸出小手指戳了戳小珠珠儿的脸,柔软地触感也让她高兴的眯起了眼,偏过头开心地夸赞道,“娘,珠珠真好看呢!”   岳夫人看了一眼她们给孩子喂得米汤,眉头一皱,问道:“可是没准备奶娘?”   刘翠花无奈地将珠珠干的好事儿又说了一遍,岳夫人也无奈地笑了。   “罢了罢了,我来得时候给你带了个嬷嬷,这两日让她帮你揉一揉,再好生调理身子,也好早些恢复。”   苏九月一开始以为岳夫人给她带来的嬷嬷只是帮着她下奶的,她起初还有些害羞,但想着也不能一直只让孩子喝小米粥啊,就只好将心头的那抹不好意思压了下去。   然而这嬷嬷还帮她揉肚子,她痛到无法呼吸,却听到嬷嬷恭顺地声音在耳边响起,“夫人,您忍一下,奴婢帮您按按,也好帮着排出恶露,您日后也少遭一些罪。”   苏九月也是大夫,知道她所说不假,这才点头答应了下来。   孩子的洗三礼是个大事儿,但吴锡元又不在府上,刘翠花还从未大办过这事儿,根本没有经验。   也亏得有岳夫人在,吴家原本也没想着大办,只想着请几个熟悉的亲朋好友,可是没想到即便是这样,也请了十几户人家。   苏九月坐着月子,前头的热闹也跟她没多大关系。   顾妙芝抱着土豆来陪她说话,瞧着她气色甚好,心里也稍稍放心了许多。   “你月子里就只想着吃喝睡觉,养好身子就是,其他什么心都别操,知道不?”顾妙芝叮嘱道。   苏九月乖巧地点头,脸上还带着笑意,“这两日但凡见我的人都是这样说的。”   顾妙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你可是所有人的心尖尖了。就这吴大人还没回来呢!若是他在跟前儿,只怕更是要给你宠到天上去。”   苏九月脸上面露红晕,连忙转移了话题,“嫂嫂,我义兄几时回来?”   “估摸着也快了,前两日才送了个信儿回京,说是那边儿收个尾便回来,正巧能赶上过年。”顾妙芝说道。   苏九月微微颔首,又轻轻叹了口气,“唉——也不知道锡元过年前能不能回来。”   顾妙芝打断了她的思绪,说道:“瞧你,才刚跟你说了,莫要多想,你这就又不听劝了?”   苏九月还没说话,就见土豆爬到了珠珠儿身边,一双眼睛圆溜溜地,“妹……妹妹……” 第1414章 但愿如此吧   苏九月听着土豆叫妹妹,脸上一脸的惊奇,“土豆会说话了?”   顾妙芝笑着嗯了一声,“也就会几个词,这两日才教了他说妹妹,他都不肯说,没想到他今儿这样给面子。”   她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将视线落在了土豆的身上。   小孩子下手不知道轻重,她也担心土豆不小心弄疼了珠珠儿。   可是谁知道土豆也没动手,就只是将自己的小脸凑了过去,在珠珠儿的小脸上轻轻蹭了蹭。   两个小孩子凑在一起格外的好看,大家瞧着都笑了起来。   苏怡这会儿也到了,她直接进了苏九月的屋子,跟她讨饶道:“今儿有些忙碌,来晚了,九月莫怪啊!”   顾妙芝急忙起身给苏怡行礼,苏怡叫了她起来。   苏九月这才拍了拍自己身边儿的床,示意她坐下,才说道:“哪儿会跟你见怪?知道你这阵子忙得很呢。”   苏怡叹了口气,“你不怪我就好,我虽然来晚了,但我可没忘了给我外甥女准备洗三礼。”   她看了一眼跟在她身后的夏荷,夏荷将手中的盒子递了过来。   苏怡亲自接过盒子,打开取出了里头的东西。   “从你有身孕那时候起,我就让人着手准备了!你瞧瞧看,配不配的上我外甥女?”   苏九月定睛一看,差点被她的出手阔绰惊呆了。   纯金打的长命锁,上头还坠了各式各样的宝石。   “你……你这……给珠珠儿属实有些浪费了……”苏九月说道。   苏怡却反驳道:“哪儿浪费了?我家珠珠儿多么金尊玉贵一小人儿,什么物件儿都戴得!”   苏九月闻言也只好说道,“真怕你们到时候惯坏这小丫头。”   “才不会呢!你别瞎想了,这可是我给小珠珠儿的第一个礼物,别没得等到她大了,说她姨母太过小气。”   这把富贵的长命锁,苏九月到底还是替珠珠儿收下了。   然而她这才开了个头,紧接着宫里各式各样的赏赐也到了。   皇后娘娘干脆也不清修了,她悄悄带着人下了山来了苏九月屋子,也没叫谁知道。   她不仅自个儿来了,还带来了自己一半的嫁妆,指明都给小珠珠儿。   苏九月哪儿敢要,那可是皇后娘娘一半的嫁妆呀!即便只是一半,也足够她的小珠珠儿舒舒服服地挥霍几辈子了。   “婶婶,您这……”   她刚要开口拒绝,皇后娘娘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直接抬头打断了她的话,说道:“你别多说了,我连个子女没有。若是我日后进了棺材,那可不就都充了国库了?我的东西想给谁就给谁,你莫要多管。再说了,掌上明珠自然得有掌上明珠的排面,这点儿东西你替她收着就好。”   苏九月:“……”   苏九月沉默了,皇后娘娘却没沉默,她偏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苏怡,问道:“怡儿,听闻阮贵妃回来了?”   她今儿会来苏九月这里,来见小珠珠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借此机会问一问阮贵妃的事儿。   当年阮贵妃离世,她亲自摸了她的鼻息和脖子上的大动脉,根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甚至她出殡的那日,她们也是看着她入土为安的。   怎么可能人就活过来了?莫非是假死药?她百思不得其解。   苏怡摇了摇头,“不是的,那位不是阮贵妃。”   她没见过阮贵妃,但是穆紹翎见过,他十分确定那位根本就不是阮贵妃。   她也悄悄调查过一些曾经伺候过阮贵妃的下人,现在的这个阮贵妃连一些生活习惯都跟曾经的阮贵妃不像,怎么可能是一个人?   所有人都知道皇上被人骗了,可是皇上他自己偏偏好像不在乎似的。   “皇上知道吗?”皇后娘娘皱着眉头问道。   苏怡微微颔首,“应当是知道的,但却不知为何,父皇他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嗤笑一声,嘲讽似的说道:“还能是为何?不过是因为那个女人长了一张跟阮贵妃相像的脸,他都舍不得伤害她。罢了罢了,这也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儿。不过你们在宫里也得当心些,世上不会有那么巧的事儿,我总觉得这其中还有猫腻。”   苏怡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母后,您放心吧,我们都晓得的。”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若是叫素素知道了,只怕心里也只会觉得恶心吧?”   说到底,最了解女人还是女人,男人是不会懂的。   皇后娘娘并没有在苏九月这里停留多久,就起身离开了。   “我们走了你也好生休息,月子要好好养,不然老了到处都落下毛病。”   苏怡起身去送皇后娘娘,苏九月则坐床上,抱着自己女儿轻声叹气。   原本听闻皇上还去了慈安寺探望了皇后娘娘几次,她还以为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有所缓和了,虽然皇上不是什么良配,但皇后娘娘后半辈子不还是得倚靠他不是?   可是谁能想到呢?凭空突然又杀出个长得像阮贵妃的女人来?   苏怡很快送了皇后娘娘回来,她说娘娘怕引起旁人注意,不让她多送,刚到小院门口就将她撵回来了。   苏九月也问起了宫里那位的事儿,左右如今屋子里也就她们小姐妹两个,方才皇后娘娘来之前,顾妙芝就带着孩子回去了。   苏怡叹了口气,“原本也不想同你说这些的,但你既然问了,就当听个故事算了。宫里那位长得像阮贵妃,回来后父皇也确实疼爱她,她这两日闹着要见自己儿子,也就是宗元……”   苏九月讶然,“那穆王爷能愿意?”   苏怡耸肩,“自然是不愿意了,他这这几日都躲在我那儿呢!可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父皇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非要让那个女人将宫里搅和的不成样子么?”   苏九月仔细想了想,才安慰道:“你也莫要担心,我觉得吧,皇上对穆王爷也是真心疼爱,这事儿估摸着他是不会不管的。”   苏怡点了点头,叹气道:“但愿如此吧。” 第1415章 三哥帮你   苏怡也没在吴家留多久,就离开了吴锡元家中,回到了东宫。   她才刚一进门就正巧和穆宗元碰上了,她叫了穆宗元一声,“宗元!”   穆宗元回过头来看向了她,“三嫂,你回来了!”   他看向她的时候还是欣喜的,但到底这阵子的经历也让他有些焦头烂额的。   苏怡嗯了一声,“回来了,你九月姐姐和小珠珠儿都挺好,你无须担心。若是你想见她们,等回头她出月子了,我带你过去瞧瞧去。”   “好。”穆宗元乖巧地点头应了下来。   苏怡就又问道:“对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穆宗元看着她,老成地叹了口气,只说了一句话,苏怡就明白了。   “三嫂,三哥回来了。”   苏怡:“……”   穆紹翎可不管穆宗元心里的那些不舒坦,他只知道自己每日累死累活看得奏折都是原本该穆宗元看的!心里就格外的不痛快。   再加上穆宗元在东宫就会霸占他爱妃,这谁能忍?   因此,他们“愉快”地改奏折队伍就又壮大了一些。   然而穆宗元可不比其他两个好欺负,他也就被他三个抓到过两次,其他时候都被他躲过去了。   苏怡看着穆宗元脸上的苦笑,也觉得穆紹翎这样稍稍有些过分了,便将此事大包大揽了下来。   “你先去休息吧,你三哥那儿我会想法子的。”   穆宗元看着她脸上的斩钉截铁,这才小大人似的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那就多谢三嫂了。”   苏怡目送着他带着人跑了,她自个儿则转弯去了书房,打算和穆紹翎好好谈谈穆宗元的事儿。   她到书房的时候,看到他们兄弟三人奋笔疾书,她也不好当面说起此事,便在门口冲着穆紹翎招了招手,“出来一下。”   穆紹翎疑惑地看向了她,最后放下自己手上拿着的毛笔,顶着其他两个兄弟的视线出了门。   “怡儿,你刚回来?可有用过饭?”   苏怡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没用饭,吴家人太多了,我只想悄悄地去悄悄的走,就没在那儿给她们添麻烦。”   穆紹翎嗯了一声,又问了吴锡元得了个男儿还是女儿,苏怡都老实说了。   她话音刚落,穆紹翎就叹了口气。   苏怡诧异地看向了他,“怎么?你有意见?”   穆紹翎赶紧摇了摇头,“没有的事儿,吴锡元的孩子,关我什么事儿?我能有什么意见?”   苏怡给了他一个白眼,问道:“那你没事儿叹什么气。”   穆紹翎拉过苏怡的手,低头看着她,说道:“也没什么,就是突然有些羡慕,咱们成婚也不晚,如今他们都有孩子了,咱们的孩子还没影呢……”   苏怡也没抽回自己的手,就顺着他的话,漫不经心地随口说道:“这事儿也跟我没多大关系,你自个儿可得好好反省反省。”   穆紹翎:“……”   他要不是惦记着和自家怡儿多过两日的二人世界,他也不会为此被怡儿笑话。   苏怡的话才刚脱口而出,他自己就率先意识到了自己说得话有些不对劲儿,急忙个转移了话题,对着他说道:“对了,你别整日欺负宗元,那孩子也怪可怜的……”   穆紹翎皱了皱鼻子,“他才不可怜,我们兄弟几个哪个不比他惨?”   大家都是没亲娘的孩子,老五好歹有父皇时不时父爱发作会照顾一下。   而他们哥儿几个纯粹就是散养着长大的,如今能活下来都实属不易了。   苏怡太了解他的性子了,知道这时候得给他顺顺毛,就说道:“是是是,大家都不容易,别人我管不着,日后我会好好疼你的。”   她这话说得一点儿都不走心,但是穆紹翎就是吃她这一套。   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微微点头,说道:“这还差不多。”   苏怡又接着说道:“咱们也帮帮老五吧?宫里那位……”   穆紹翎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沉了下去,“我那好父皇一把年纪了,反倒是越来越糊涂了。”   苏怡给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慎言,我就是想找你问问,难道你真要看着老五去认那个女人当娘?”   穆紹翎气得牙痒痒,最后还是答应了下来,说道:“罢了。”   还是那个女人更让人厌烦一些。   等到穆紹翎轻轻松松找到穆宗元的时候,穆宗元才明白了,他藏在东宫里,不管藏在什么地方都是他三哥的眼皮子底下。   先前儿他能躲过去,纯粹就是他三哥放他一马而已。   穆宗元从自己躲着的小太监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了,对着他三哥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小声嗫喏道:“三哥……”   穆紹翎嗯了一声,“老五,你收拾收拾换一身体面一些的衣裳,我带你去见父皇。”   穆宗元下意识地就以为他是觉得自己烦了,要将自己给送回去,急忙拱手讨饶:“三哥饶命!我明日再不偷懒了!”   穆紹翎瞧他一脸受惊吓地模样,也觉得有些好笑,“行了,不管你明日偷懒不偷懒,今儿都必须跟我去见父皇。”   穆宗元仰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里满是央求,可怜兮兮地叫了他一声,“三哥……”   穆紹翎却直接无情地打断了他,“撒娇也没用!”   穆宗元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就听穆紹翎直接问道:“莫非你真打算一辈子这么躲着吗?”   穆宗元的头渐渐低了下去,他轻轻摇了摇头,“我也不想这样。”   穆紹翎下巴一扬,说道:“这不就是了?赶紧收拾一下,随我去见父皇,今儿这事儿必须解决了。”   穆宗元也是不是不懂事儿的人,一看他三哥这模样,就知道他应该是要给自己撑腰了,就直接应了下来:“好,那就多谢三哥了。”   他们兄弟二人换了身衣裳就进了宫,此时的皇上正陪在阮贵妃身旁。   最有意思的是,阮湘云此时所居住的宫里根本就不是原先的阮贵妃的住所,皇上也只是说原先的宫里荒废已久,便让她在此处住下,不用回那个伤心地。 第1416章 拨乱反正   阮湘云虽说出身阮家,但此时的阮家已经没落了,他们府上又是个旁支,根本没见过什么大世面。   就是在后宫随便给她划分个犄角旮旮的,对她来说都是顶顶好的住处了。   她正在伺候着皇上用茶,就听赵昌平从外头走了进来对着他行了一礼,通报道:“皇上,太子和穆王爷求见。”   景孝帝原本在作画的手一顿,看向了他,“他们兄弟俩怎么还一起来了?真是难得啊。”   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丝毫叫人看不出来,他早就知道老五住到了老三那里。   阮湘云也知道穆王爷就是她那个便宜儿子,就假装手一抖,掀翻了一个杯子。   见着景孝帝看了过去,她便神色复杂地抬起头来,“皇上……”   景孝帝嗯了一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又转头看向了赵昌平,对着他说道:“你出去将他们兄弟两个都叫进来吧,朕倒要看看他们过来是为了什么。”   赵昌平应了下来,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将他们请了进来。   穆紹翎和穆宗元兄弟两人进来只给他们父皇行了一礼,兄弟两人如出一辙,齐刷刷地无视掉了那个女人。   景孝帝也只当没看见,就开口直接问道:“你们来见朕是为了何事?”   穆紹翎看向了一眼穆宗元,穆宗元会意,便一拱手,说道:“父皇,儿臣今日便是为了您先前儿的话来的。”   景孝帝听了他这话倒是来了兴致,斜睨了他一眼,说道:“哦?你考虑好了?”   穆宗元神色十分凝重,恭恭敬敬地表态道:“父皇,儿臣考虑好了,儿臣恕难从命!”   兴许是因为有他三哥给他撑腰,他就连说这番话的时候,都显得理直气壮了许多。   阮湘云一听这话,脸色就更加苍白了,眼眶里也蓄上了泪水,看着穆宗元,视线几乎要黏在他身上了。   穆宗元被她这样的模样弄得十分膈应,偏偏阮湘云还十分柔情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宗元……”   穆宗元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掉下来了,他直接忽视了她,接着说道:“儿臣如今岁数也大了,不需要什么来路不明的母妃!”   他的语气真的太不客气了,阮湘云的脸色顿时就一阵红一阵白了起来。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帕子捂着脸,转过头去哭泣了起来。   “呜……”   景孝帝父子三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父子三人眼中的嫌弃简直如出一辙。   也正是因为如此,穆紹翎率先意识到了,他父皇好像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真的阮贵妃,那么他搞这样一出,到底是在膈应谁?   事已至此,但戏还得接着唱下去。   景孝帝也收起了看戏的心态,厉声呵斥道:“老五,你这是什么意思?哪儿有人这样跟自己母妃说话的!”   穆宗元脸上的厌恶简直要凝成实质了,他小小的年纪就遭受这么一出,整个人正处在了暴躁的边缘。   “他不是我母妃!!还要我说多少次!”   这要是旁人这口气说话,早被景孝帝打入冷宫了,但谁让现在说这话的是他最宠爱的儿子呢?   景孝帝倒是对他小小年纪没有上当受骗,感到十分欣慰。   只是他儿子不配合演戏,他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唱独角戏了,多少有些孤单呢。   穆紹翎现在也把握了几分皇上的心思,就冲着他说道:“父皇, 您莫非忘记了?在今年年中,我们兄弟几个都记在了母后的名下。您如今要让老五认这个女人当母妃,难道不需要问问母后呢?”   景孝帝:“……”   算了,没劲儿。   一个个的都没点眼力界儿,这事儿若是再让皇后掺和进来,那岂不是要乱套了?   景孝帝想到皇后娘娘扫向他的那个眼刀,心里便是一个激灵,直接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朕当真是忘了这茬了。年纪大了,不当事儿了,什么事儿都记不住。”   跟两个儿子说完,他又看向了阮湘云,说道:“素素,你先前儿不在,为了儿子好,我便将他记在了皇后名下,这是上了太庙的,不能随意更改,只能……委屈了,朕会在别的地方补偿你的。”   阮湘云一听这话傻眼了,不是说在后宫皇后娘娘就是个摆设吗?怎么看着皇上的模样,似乎对她还挺忌惮的?   她这样一想,也有心想要试探一下,就说道:“便是记在了皇后娘娘名下又如何?孩子总是臣妾自个儿的孩子,先前儿是出了意外,如今臣妾既然回来了,那就该拨乱反正!”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这个词用错了,反正她才刚一说出口,他们父子三人的脸色就都变了。   阮湘云有心想要多说两句,此刻也只是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穆宗元对她厌烦极了,见着他父皇也没怎么护着她,便不客气地说道:   “拨乱反正,谁是乱?谁又是正?她自个儿心里清楚!”   阮湘云脸色也不好看了,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景孝帝,见皇上压根就没看她。   她心里也渐渐有了数,在皇上心里两个皇子都是排在她前边儿的,至于那个素未谋面的皇后娘娘……还不好说。   皇后娘娘本是一宫之主,但皇后娘娘压根就不在后宫,她回宫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见皇后娘娘过问的。   倒是后宫的其他一些妃嫔没少派人过来打探,却全都被皇上的人挡回去了,这也是她有恃无恐的原因。   而她不知道的是,景孝帝这么做纯粹就是怕后宫里的其他人太过愚蠢,一不小心横插一脚会坏了他的好事。   景孝帝到底没有再任由这事儿闹下去,他还想从这个女人身上再得到一些线索,自然不可能让宗元他们将他气得太狠。   便直接一手拍在了案几上,开口呵斥道:“够了!都怎么讲话的?!一人回去将《三字经》抄两遍!明日下了朝朕要亲自查!”   抄两遍……也亏他说得出来,皇上到底在偏谁向谁,从这事儿上就可以看得明明白白的。 第1417章 她开始急了   穆紹翎减震也知道自己此行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父皇也没有真的因为那个女人跟他们弟兄二人翻脸,也差不多该见好就收了。   若是将他父皇惹恼了,可真就不是罚他们抄写两遍三字经那么简单了。   这样一想,他便扯了扯一旁还要开口说话的穆宗元,成功地让他闭了嘴,才对着他父皇一抱拳说道:“是!儿臣知错了。儿臣和老五还要去抄写《三字经》,便不打搅父皇了,先行告退。”   景孝帝嗯了一声,他们兄弟二人才一个跟着一个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等出了门,穆紹翎才又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还鼓着脸生气的穆宗元,眉毛一挑,问道:“你是回你那儿,还是去我那儿?”   穆宗元依然是那副闷闷不乐的模样,但是却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说道:“去你那儿。”   穆紹翎嗤笑一声,原本还想说他两句,但又觉得这个地方不方便说话,就一言不发地接着朝前走去。   才刚进了东宫,穆紹翎就忍不住了,对着穆宗元问道:“你今儿怎的这样沉不住气?”   穆宗元:?   穆宗元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将肚子里的那点怨气给消耗了个干净,却没想到他又劈头盖脸的这么问了一句。   但难得他三哥问了一句看起来稍稍关心他一些的话,他也不好不回答。   他只好抿着唇瓮声瓮气地反问道:“我怎么就沉不住气了?”   穆紹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说道:“你方才在那个女人那里,当着父皇的面儿反唇相讥,难道是一个清醒的人能做出来的事儿吗?”   穆宗元眉头微微一皱,显然也知道其中得问题所在。   但是他还是咽不下那口气,就对着穆紹翎说道:“那还不是怪父皇?谁让他不知道从哪个犄角嘎达领回来一个女人就说是我母妃?我有时候都在想他是不是老糊涂了?我都这么大了,我母妃多少岁数他心里难道真的没点数?”   穆紹翎看着他一脸困惑,实在忍不住点醒他。   他伸出一只手,在穆宗元的脑门上弹了一下,见着他吃痛地抬手捂住了脑门,下一瞬抬头一副不可思议的神色。   穆紹翎脸上这才露出了些许趣味儿来,对着穆宗元解释道:“这事儿实在是太简单了,甚至都不用多想,就能想明白,也就你这种小屁孩才不懂。”   被穆紹翎叫小屁孩,穆宗元一脸不爽,但还是想要搞清楚,便锲而不舍地追问道:“三哥,你就告诉我吧?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穆紹翎轻笑一声,低头看着他,两手背在身后,一副说教的模样,“我问问你,你母妃去世的时候是什么岁数?”   他说这话简直就是在戳穆宗元的痛处,他出生了多久,他的母妃就去世了多久。   穆宗元抬眼看向了穆紹翎,眸子里满是怒气。   可是穆紹翎却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直接说道:“你仔细想想吧。”   丢下这么一句话,他自己转身就走了。   穆宗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的怒气差点就突破了一个临界点,他觉得自己应该去找三嫂告状去!   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忽然就茅塞顿开了。   是啊,十年多年前,他的母妃可不就是跟着这个女人年纪差不多?   便是差了几岁,若是他母妃保养得当的话,也完全看不出来。   可是……即便是这样!他还是无法容忍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想要霸占他母妃的位置!   今日他们也算是试探出了他父皇的立场,他父皇到底也还算是有救,还没到不分青红皂白就维护那个女人的地步。   不过,这几年他父皇年纪逐渐大了,行事也越发的乖张,便是他做出什么令人费解的事情,也不觉得奇怪。   穆宗元和穆紹翎两兄弟算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阮湘云却开始发愁了起来。   她一开始觉得皇上那么喜爱阮贵妃,她若是进了宫那还不是可以横着走?   但是现在看来,情况并不像是她想象的那么乐观,她对皇上的预估也错了。   兴许皇上对阮贵妃也并没有那么喜爱呢?   不,也许皇上对阮贵妃的喜爱是真的,但是他却也知道自己并不是真正的阮贵妃。   他爱屋及乌,但却不会对自己毫无底线。   这样一想,阮湘云的心中突然升腾起一股危机感。   她有些担心,若是皇上对她的兴趣没了,到时候她会落到一个怎样的下场?   她必须要在皇上对她厌弃之前,让他再一次爱上自己。   是的,是喜爱她本人,而不是阮贵妃。   她跟着皇上回来这么久了,皇上却从来没碰过她。   一开始她还有些窃喜,但是现在,她的心里却开始不踏实了。   皇上照例跟她喝完茶水之后,便要起身离去了。   阮湘云却忽然挽住了他的手臂,在对上皇上诧异地神色之后,红唇轻启,面露红晕,“皇上,您今儿……能不能留下来?”   景孝帝唇角的笑容一点一点爬了上来,他伸出一只手捏住了阮湘云的下巴,“你不想让朕回去?”   阮湘云的头艰难地点了下来,景孝帝地笑容加深了,“素素,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   阮湘云依旧笑颜如花,“皇上,人……可都是会变的呢。”   她的声音很轻,这时候的她倒是和从前的阮贵妃不怎么像了,景孝帝知道她应当也开始慌了。   他松开了捏着阮湘云下巴的手,说道:“朕回去还有奏折要看,就不留了,你早些歇了吧。”   说完,便直接一挥衣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阮湘云气得指节发白,手中的帕子像是能被她绞烂。   景孝帝出了阮湘云的院子,走出去没多久就笑出了声。   一旁的赵昌平开口问道:“皇上今儿心情瞧着很畅快呢!”   景孝帝嗯了一声,“她开始急了,朕怎么能不畅快呢?”   赵昌平自然知道皇上说得她是谁,也跟着笑了起来,“皇上威武!”   景孝帝坐在轿撵上,忽然又转了话题,问道:“皇后那边近来可有信儿?” 第1418章 皇后什么态度   景孝帝这话也让赵昌平面露难色。   他知道皇上一直关注着皇后娘娘那边儿,但皇后娘娘现在就仿佛那个老僧入定一般,对世俗的事儿都不挂心。   景孝帝一看他欲言又止,就全都懂了,便说道:“行了行了,朕知晓了。”   他的脸色有些难看,但是还是不死心地再次问了一句,“他是否知晓朕这里的事儿?”   赵昌平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后宫到底是皇后娘娘的后宫,她老人家虽说去了慈安寺,但是还能真的对后宫里的事儿不闻不问了?   反正他是不相信的,但是紧接着他就听到了皇上的命令,“你去让人将朕这里的信儿给皇后娘娘那儿送一个过去,朕当真想知道,她得知朕又带了个跟素素一样的女人回来,会是什么模样。”   赵昌平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按照他这么多年对皇后娘娘的了解,这一回恐怕也是要叫皇上失望了呀。   他应了下来,待回了勤政殿之后,便将此事交代了下去,让人去给皇后娘娘那儿送信儿去。   信儿很快就送到了慈安寺,皇后娘娘也再次得知了此事。   冯嬷嬷在一旁有些着急,“娘娘,您说这信儿是谁给咱们送来的?庄妃?贤妃?端妃?还是安美人?”   皇后娘娘将手中的信直接丢在了桌子上,对着冯嬷嬷笑了一声,“不会是她们的,她们若是想要叫本宫回去主持大局,估计早就派人来了。”   那些女人在她手下待了几十年,这么多年都没有出头之日,如今好不容易自己离开了皇宫,她们能好好透透气,怎么会将自己这尊大佛请回去?   重新找回去的阮贵妃固然可怕,但是她到底也还只是个贵妃,她能死第一次就能死第二次,怎么不比一个名下四个儿子,且还坐拥实权的皇后可怕?   除非她们疯了,否则她们怎么都不会想要自己回去的,皇后娘娘想得可太清楚了。   而冯嬷嬷听了她这一番话,却开始面露疑惑,看着她问道:“娘娘,既然您说了不是宫里的那些妃子,那还能是谁呢?”   皇后娘娘看着她讽刺地笑了,“除了皇上自个儿让人送来的,还能是谁?宫里除了他还能有谁这么能作妖?”   冯嬷嬷:“……”   虽然您说得也算是实话,但是能不能用词不要这么的接地气,若是叫人听见了……   罢了,听见了也无妨,娘娘当着皇上的面儿都敢这么说,还有什么好怕的?   冯嬷嬷想了想,对着皇后娘娘问道:“娘娘,那咱们现在怎么办?要插手此事吗?”   皇后娘娘坚定地摇头,“不管,他自己作妖就自己收拾烂摊子,休想本宫再替他兜底。”   “可是……可是皇上既然让人将信儿送来了咱们这里,这不是摆明了希望看看您的态度吗?”冯嬷嬷再次问道。   皇后娘娘手中的念珠又转了起来,眸子也合上了,“他只是想看看本宫的态度,那便让他看,本宫现在就是没   有态度,想必他自个儿也能处理好这个烂摊子,应该用不到本宫出手。”   她这边儿依旧不闻不问,可宫里的皇上等了几日,也依旧没见皇后娘娘这里有什么动静,他也开始有些着急了。   在他第三次跟赵昌平打听的时候,赵昌平也是一脸无奈,“信儿奴才已经跟麒麟卫反复确认过了,是送到了冯嬷嬷的手中没错的,皇后娘娘定然是知道此事了的。”   景孝帝眉头一皱,越发不解了,“她既然知道了此事,为何还不回宫?!”   “朕依稀记得,十多年前,她和素素可是争得你死我活的。”   可是皇后娘娘到底从没争赢过,她虽然是皇后,但阮贵妃却有皇上明目张胆的偏爱。   再说了,十多年过去了,物是人非了已经……   “皇上,皇后娘娘兴许是凤体不适吧?对宫里的事儿有心无力。”   赵昌平突然想起了皇后娘娘原本就是借着去慈安寺养身体的名义才出了宫,若是用这么个借口,想必皇上应当也能接受。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说的,但皇上却依旧皱起了眉头。   “朕记得先前儿朕去慈安寺的时候,皇后的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了,怎的如今还会凤体不适?若是不适!便叫个太医过去看一看!”皇上不满地说道。   赵昌平见皇上不依不饶连个台阶都不给,也只好应道:“好,奴才这就给太医署送个信儿,让他们去一趟。”   皇上这才闭上眼睛,嗯了一声,就算是答应了。   阮湘云在后宫里自然也有自己的眼线,皇上派人去慈安寺的事儿,她也知晓了。   这样一来,就更像是给灶膛里添了一把火,而阮湘云就像是那热锅上的蚂蚁,急的团团转。   她在去皇上身边儿之前,他们也跟她说过皇后娘娘。   只是简单地总结为一句话,“你没事儿别去招惹她,她就不足为惧。”   可是经过昨儿皇上的态度,她作为女人的直觉却告诉了她,事情压根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在皇上的心中,皇后娘娘也不是什么无足轻重的女人,她足以左右皇上的决定和皇上的心情。   如今皇上派人去了一趟慈安寺回来之后,就又立刻让人去太医署,更是让人可窥一斑。   皇后娘娘在皇上心中分量,不轻,甚至袁媛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她一夜辗转难眠,想到她来之前,那些人告诉她让她用那个香,皇上便会听她的。   可是她都用了这么久了,怎么还是没点儿动静呢?   她觉得自己必须得再想想其他的法子,就这样思索了一整夜,等到第二日天蒙蒙亮的时候,还真让她琢磨出了个主意来。   皇上照例来找她饮茶作画,瞧见她眼下的一团青色,便假意关切地问道:“素素,可是昨儿没睡好?你哪里不舒服?”   阮湘云摇了摇头,咬着唇暗自垂泪,一副故作坚强的模样。   皇上见状,便上前柔声哄劝道:“哎呦,让朕瞧瞧,小素素怎的哭了?是为了何事?可要朕请了太医过来?” 第1419章 让我去陪他   阮湘云摇了摇头,神色十分暗淡,“没什么,只是这两日总是做噩梦。”   景孝帝听了自然要顺着她的话询问了,他也想知道她还能搞出什么幺蛾子。   “做噩梦?什么梦?”   阮湘云伏在他的膝上,唇色苍白地说道:“梦里一直有人叫我娘,让我去陪他。”   她想到了她掉进池塘的儿子,脸色更差了几分。   她这番说辞也不全是假话,这个梦她已经梦到过许多次了。   景孝帝叹了口气,“昨儿你也听宗元说了,他不认你啊!孩子现在也大了,再说了自从他生下来,你一直都不在他身边,他会觉得生疏也是常事。咱们得给孩子些许时间,让他慢慢接受才行。”   阮湘云现在也不想着将穆宗元要到自己身边儿来养了,那孩子太聪明了,虽然他才十一岁,但也不是好糊弄的。   她这样说,只是为了达到另一个目的。   她假意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抬起头来看向了景孝帝,对着他说道:“臣妾知晓的,宗元不接受臣妾这个生母也无妨,只是臣妾心中烦闷……听闻京郊的慈安寺乃是皇家寺院,香火鼎盛,不知……妾身能否去听寺内住持讲讲经,也好换得个心中太平。”   景孝帝是何许人也?她这话虽说圆得还不错,但是景孝帝也是还是一眼就看出了她的目的所在。   他脸上带着笑,阮湘云依旧保持着仰头看他的动作,心里头却十分慌张。   她也不确定皇上会不会答应她,听人说宫妃进宫之后,轻易便不能出去了。   按照常理,景孝帝是应该拒绝了她的请求的,并且义正言辞地警告她,进了宫就要安分守己,莫要再滋生旁的心思!   但是景孝帝转念一想,他这儿都起火了,哪儿能让皇后一个人在慈安寺躲清闲?   便拉起阮湘云的手,叹了口气才说道:“既然爱妃想去,那便去,朕这就让人下去安排。”   喜色顿时就爬上了阮湘云的脸上,她急忙起身给景孝帝行了一礼,“多谢皇上!”   景孝帝哈哈大笑,“爱妃跟朕这样客气作甚?为了爱妃,朕什么都愿意去做!”   阮湘云第二天一早就坐上了出宫的马车,但是这一回景孝帝却没有陪着她去。   他一大早便让赵昌平去给阮湘云送了个信儿,就说他今儿身体不适,太医说不能劳累,便不陪她一道出宫了。   阮湘云稍微纠结了一下,还想着要不要留下来侍疾,可是她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下次皇上就不会让他出门了。   赵昌平也看出了她脸上的纠结,便说道:“娘娘不必担忧,皇上没什么大碍,有奴才在跟前儿伺候着呢!您若是实在担忧便快去快回,待到去给佛祖上香的时候,替咱们皇上祈福。”   阮湘云这才冲赵昌平回了一礼,“皇上那边儿就劳烦您照顾了。”   赵昌平抱着拂尘,弓着腰,乐呵呵的说道:“应该的,应该的。”   阮湘云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没想到才刚走了没多久,车子就停了下来。   此时正在郊外,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她眉头一蹙,她身边儿的宫女就已经掀开车帘问了,“怎么回事?”   “前头一辆马车坏在路中央,挡住了路,咱们的马车过不去。”   阮湘云一听这话,眉头皱的更紧了,“还得多久才能过去?”   “奴才正让人前去问了,看看能不能帮着他们先将马车拉到路边儿去。”   阮湘云答应了下来,她这会儿右眼皮跳个不停,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没过多久,下人就回来了,对着她说道:“娘娘,路腾出来了,马车是陆太师府上的,咱们要不要捎他们一程?”   阮湘云原本不想答应,但底下的宫人又劝道:“陆太师是皇上的恩师,他们府上遇上了难处,咱们既然碰上了却不出手相助,若是叫皇上知晓了,恐怕会生气。”   阮湘云听了这话,莫名一阵烦躁,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那便捎她们一程吧。”   她们有两辆马车,阮湘云坐了一辆,剩下一辆坐得宫女嬷嬷们。   陆太师府上的马车上坐的则是陆家二儿媳和她府上的丫鬟。   主子们也不好跟宫人丫鬟挤在一辆马车上,阮湘云便将人叫到了她的马车上,路上无趣儿,就当有人作陪解闷儿了。   她是这样想的,但真叫人上了她的马车却没什么可说的,两人面面相觑了一路。   等到了地儿,阮湘云下了马车被小沙弥领着到了禅房里休息,她身边儿的大宫女南风才拿着个纸条给她看。   “娘娘,您看看这个,这是方才陆二太太身边儿的丫鬟塞给奴婢的。奴婢不敢擅自打开看,便拿来给您了。”   阮湘云一脸疑惑,打开了纸条,待看清上头的字迹,她的脸色才凝重了起来。   “湘云,申时初来后山松林一会。”   她看完之后,便将纸条撕碎,让人当着她的面儿烧了个干净。   等到那张纸条彻底烧成了灰,她才恢复了镇静,对着南风问道:“你可打听清楚了?皇后娘娘住在何处?”   “皇后娘娘跟咱们不在一处院落,她住在南边儿竹林后头的净禅院里,那边有侍卫守着。”南风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言下之意就是说,她们若是想偷偷进去,怕是不行了。   阮湘云过来此处,本来就是找事儿的,怎么也不会偷偷进去。   她将手中捧着的白瓷茶碗放下,整理了一下衣袖,站了起来,对着南风说道:“走,咱们去净禅院拜见皇后娘娘去。”   “是。”   她们二人走到了净禅院门口,就被守在此处的侍卫拦了下来。   阮湘云扬了扬下巴,挑衅意味十足地说道:“去通报一声,就说阮贵妃前来拜见皇后娘娘!”   这两个侍卫面面相觑,纷纷意识到来者不善,其中一人使了个眼色,另一人才收回了手朝着院子里走去。   前头那个阮贵妃去世十一年了,怎么又来一个阮贵妃? 第1420章 我也是送信的   “她还敢来本宫的面前?呵呵,真真儿是好大的胆子。”皇后娘娘已经被气笑了。   冯嬷嬷也很气,“一个赝品,居然还敢出现的。娘娘,奴婢这就出去将她打发了。”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不必了,想必我们的好皇上已经将她宠上了天,不然她也不会这么不知道天高地厚。你若是去了,搞不好还要被人刁难。去吧,将她请进来,本宫亲自教教她。”   冯嬷嬷应了下来,从禅房退了出去。   她来到了院子外头,也见到了这位新来的阮贵妃。   她长得确实跟前头那位很像,但这位的眉眼可没前头那位精细。   她随意打量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对着阮湘云行了一礼,说道:“皇后娘娘有请。”   阮湘云被她看的心里十分紧张,不过是皇后娘娘身边儿的一个老奴,居然都有这样的气势,那皇后娘娘本人呢?   她怀着忐忑的心情跟在冯嬷嬷身后进了禅房,就看到一个穿着素色的常服的妇人坐在椅子上,头上只插着个木簪,眉毛纤细,手中捏着一串菩提念珠。   她上前一步,对着皇后娘娘微微屈膝,“臣妾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这才微微抬起头来,目光不加掩饰地将她从头到脚的打量了一番。   皇后娘娘的气势很足,只是这么看她一眼,就让人心生出一种不敢反抗的念头来。   皇后娘娘看了一会儿,也收回了视线,才淡淡地说道:“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本宫?”   阮湘云低着头,小声说道:“臣妾是阮贵妃……”   她话都没说完,就被皇后娘娘打断了,皇后娘娘抬起眸子,问道:“阮贵妃?何时册封的?本宫为何不知?”   “同庆元年……皇上刚刚登基那一年。”   皇后娘娘扯了扯唇角,嘲讽地一笑,“皇上登基那一年,追封了老五的生母阮氏为贵妃,你可知追封是给死去的人的?”   “臣妾并未真的死了……”   皇后娘娘兴味盎然地看着她狡辩,末了才说道:“原来如此,那你可知按照宫规,受封后妃子必须要给本宫行三跪九叩的大礼,奉茶,才算是真正的宫妃?”   阮湘云:“……”   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想必阮贵妃这阵子才刚回宫,对宫里的规矩也不大熟悉。冯嬷嬷,你给阮贵妃好生教教,可别耽误了阮贵妃敬茶。”   “是,娘娘。”冯嬷嬷上前一步应道。   阮湘云见冯嬷嬷来到了自己身边儿,心里也有些慌了,三跪九叩?这个她还真不会。   冯嬷嬷让宫女给她做了一遍,才让她来。   阮湘云硬着头皮,按照她的要求来了一遍,却被挑剔着说她的动作不规范。   她一直做了十遍,才被皇后娘娘叫起了。   她捧着一杯热茶来到了皇后娘娘身边儿,皇后娘娘接了过去,却一口没喝,而是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阮湘云有些急了,却听皇后娘娘说道:“今儿喝水有些多了,就先到这儿吧。阮氏,你明日再来。”   阮湘云差点没气晕,明日再来,还不定要怎么被搓磨,再说了,明日皇上怎么可能还让她出宫?   皇后娘娘一副送客的模样,就要让人将阮湘云撵出去。   阮湘云这时候才突然意识到,她怎么从头至尾都一直被皇后娘娘牵着鼻子走?   她压根不需要皇后娘娘的认可,只要皇上认定她是贵妃,皇后娘娘不认同又何妨?   想通这一节,她顿时厉声呵斥道:“本宫是皇上的阮贵妃!本宫倒要看看谁敢对本宫不敬!”   原本还跟南风拉拉扯扯的宫人,此时也犯了难。   皇后娘娘起身从椅子边儿上走了过来,将阮湘云打量一番,抿着唇直说道:“本宫不管你是什么目的,你最好消停一些。若是能让皇上安度晚年,你也能落个善终,若是想惹事生非,那你便先掂量掂量,皇上到底能不能护得住你。”   她的语气低沉且平静,但却成功的让阮湘云呼吸一滞。   她到底还是从净禅院出来了,没有让别人撵她。   她算是看出来了,皇后娘娘是个狠角色,如今的她根基不稳,根本不敢轻易得罪。   她回到自己的禅房歇息了一会儿,底下人的宫人送了素斋过来,她用了些许,便躺下睡了。   待到申时初,她准时地领着南风去了后山。   到松林的时候,她才对着南风说道:“本宫腹痛难忍,你在此处替本宫望风。”   南风应了下来,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走了约摸十来步左右,便有一个道人影冲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她。   她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惊呼出声,却被人捂住了唇。   此时这人的容貌也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当中,她心中的惊慌这才稍稍安定了下来,指了指树林外的婢女,示意他再往里边走一些。   他们两人携手又走了一段儿才停了下来,阮湘云再也忍不住了,急忙问道:“水云,怎么是你?怎么会是陆二太太身边儿的丫鬟给送的信儿?陆二太太也是咱们的人?”   水云笑着摇了摇头,“哪儿能啊,陆二太太可是陆太师亲自选的儿媳妇,哪儿有那么多空子可钻?”   阮湘云不解,“那是怎么回事?”   “那个丫鬟是咱们的人,不过是让她帮着送个信儿罢了。”   阮湘云松开了牵着他的手,说道:“有什么事儿?你快些说,时间紧张,我不能出来太久。”   水云说道:“我其实也是来送信的,那位想知道皇上现在状况如何了?”   阮湘云叹了口气,“我从去了皇上身边儿就一直用那味香,可是也没见皇上有什么异样,你说那药会不会有假?”   水云从她背后抱住了她,唇落在了她的脖颈上,“那位办事速来缜密,怎么会有假?你莫要瞎想了,这香……可真好闻,他……可有碰你?”   阮湘云的脖子上一痒,急忙就想推开他。   “你别!别这样,外头还有人呢!”   “我就亲亲你,动静这么大做什么?莫非他真的碰你了?”水云的眉宇间也染上了一抹戾气。 第1421章 皇上又病了   阮湘云也是一阵来气,他当他是谁?若是他真的看重自己的话,早娶了自己了,又怎么会让自己落入这步田地??   先前儿屁也不放一个,这会在这儿争风吃醋有意思没?   她心里发狠,直接甩开了水云,“谁碰不碰我,都跟你没关系!你是我的谁?别在这儿装深情了,你们这些男人,一个比一个恶心!”   水云被她这么一骂,脸上的神色就更难看了。   “你再说一遍?!”   阮湘云冷哼一声,“你可别忘了,他们费尽心思将我送进宫,今儿你这儿要是出了什么岔子,耽误了事儿。你且看看他们会不会放过你。”   她就不信这个男人真的有胆子不顾全大局。   再说了,她现在身上还披了个身份。阮贵妃,是皇上的女人。   说完,她便直接越过水云,朝着竹林外头走去。   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话,“你回去告诉他们一声,我用得幽兰香会再加多一些,他们若是宫里有人,让想法子给我个信儿。我这身份不怎么好出宫,下次出来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水云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气得牙痒痒,“才进宫几日,真当自己是真的娘娘了?我倒要看看等你身份戳穿之后,你会落得一个什么样的下场!呸!”   他这句话的声音压的很低,阮湘云根本未曾听见。   此时的她已经三步并做两步出了竹林,守在外头的南风听到动静,回过头看了一眼,急忙跑了过来,“娘娘,您出来了。”   阮湘云嗯了一声,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问道:“可有人跟过来?”   南风摇了摇头,“没有,就是我刚刚似乎隐隐听到有男人说话,担心有人冒犯了您。”   阮湘云知道她说得应当就是水云,但面儿却丝毫不显,她假装紧张地四处看了看,“看来这后山也不安全,咱们也别瞎转悠了,还是快回去吧。”   南风也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儿自己回去不好交代,就点头应了下来。   阮湘云并未在慈安寺久留,等到申末,皇上的人便催促着她回宫。   按照规矩,她须得去跟皇后娘娘辞行。但是她想到皇后娘娘那张处变不惊的脸,心里就一阵发憷。   罢了罢了,左右皇后娘娘已经说她没规矩了,就是再没规矩一些又能如何?反正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真正的阮贵妃。   她回到宫里,沐浴完毕,躺在自己的贵妃榻上,心里一阵松快。   她真没想到,天底下让她觉得最放松的地方居然是宫里。   那香……是要再加重一些,等到时候皇上都能听她的摆布,其他人又算得了什么呢?   她这样想着,便干脆喊了南风过来,“你去将本宫那香膏拿来涂涂身子,还有衣裳也拿去熏香。”   “是。”南风应了下来。   南风拿着她的衣裳出了门,就被皇上的人叫了去。   景孝帝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问道:“她今儿都去做什么了?”   南风将今日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皇上,景孝帝听到陆家二太太也是一愣,“陆家?那字条上写的什么?”   “有人约她去慈安寺后山,但奴婢并不知道是谁。她让奴婢守在外边,奴婢悄悄凑近听了一耳朵,似乎是个男人的声音,但至于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奴婢却无从得知。”   景孝帝应了下来,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南方前脚刚走,皇上就让人放出信儿去,就说他病了。   宫里的其他妃子听说皇上病了,甚至都有些习以为常了,皇上这几年总是身子不好,一年病上个大半都实属常事。   她们有的人甚至已经快两年没见过皇上了。   但阮湘云可不一样,她可没经历过皇上时不时生病的这几年,她一听说皇上生病就着急了。   皇上现在是她的靠山,他怎么能生病呢?   好歹给她一个掌管六宫的权限再病啊?不然她在这后宫要资历没资历,要人脉没人脉,又该如何立足?   她赶紧让人炖了参汤,亲自拎着去求见皇上。   后宫里的其他女人看热闹一般看着她这边儿的动静,她们都许久没给皇上送过吃食了,主要大家谁去都见不到皇上的面儿,还会讨人嫌。   而这个突然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阮贵妃,会不一样吗?   赵昌平见到阮贵妃求见,再看看她拎着的食盒,甚至还有些怀念。   从前皇上身子还好的时候,后宫里的其他妃子总是时不时地来送些吃食,如今倒是不常见了。   皇上装病的意图他也知道,如今见到阮贵妃过来了,他便上前一步行了一礼,“娘娘,您可算来了。”   阮湘云一听这话,一颗心才放了下来,估摸着自己应当不会被人拦之门外了。   她急忙追问道:“皇上怎么了?昨儿还好端端的,怎的今儿突然就病了?”   赵昌平也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道,请了太医来瞧,可是皇上他就是不吃药啊,奴才们可真是急死了。”   阮湘云立刻自告奋勇地说道:“不然,本宫去试着劝劝皇上?”   赵昌平赶紧再次行了一礼,“那就劳烦娘娘了。”   阮湘云跟在赵昌平的身后,走到了勤政殿的偏殿。   皇上就在里头睡着,屋子里点着一股淡淡地龙涎香。   阮湘云轻手轻脚地走到了床榻边儿上,才刚想伸手碰一下皇上的额头,他的眼睛就睁了开来。   锐利的眼神吓得她微微一愣,才回过神来,“皇上,您醒了?”   景孝帝见来人是她,神色也柔和了许多,“嗯。”   阮湘云看了一眼赵昌平,赵昌平急忙将汤药递了过来。   阮湘云伸手去接,“皇上,听闻您龙体有恙,可真真儿是急死臣妾了。既然病了,怎的能不喝药呢?”   景孝帝没有说话,阮湘云试探地说道:“不然,臣妾喂您?”   景孝帝这才又嗯了一声,阮湘云面儿上一喜,赵昌平急忙帮着将皇上的枕头垫高,又拿了个帕子放在了他的胸口处。   阮湘云则拿着汤勺一勺一勺的将汤药喂了个干净。 第1422章 胡闹   见着皇上真的将一碗汤药都喝完了,她才松了一口气,看了一眼紧闭的窗户,感觉有些沉闷,便又说道:“皇上,妾身给您将窗户开开,透透气?”   “嗯。”   阮湘云起身拉开了窗户,外头的冷风吹了进来,扑在了她的脸上。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皇上,眸子微阖。   很快她就回过神来,重新回到了床榻边。   她轻轻地坐在凳子上,对着皇上说道:“昨儿臣妾去慈安寺还见到了皇后娘娘。”   景孝帝的视线跟她对上了,就见她假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随即红了眼眶。   “皇后娘娘说臣妾的儿子现在成了她的了,臣妾心里实在难受的紧。”   景孝帝的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依着他跟皇后夫妻几十年对她的了解,她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定定地看着阮湘云就想看看她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紧接着,就听阮湘云说道:“皇上,能不能……能不能……”   她支支吾吾了半天,悄悄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皇上的脸色,才接着说道:“能不能将老五还给妾身?皇后娘娘已经有那么多儿子了。再说了,老五不还是要喊她一声母后吗?”   “好。”   阮湘云在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也没想到皇上居然真的会答应,她已经做好准备惹了皇上生气被他训斥一番。   她昨日才跟水云说,皇上这会儿没点动静,却没想到今日就有这样的意外惊喜。   只是不知道那位在宫里到底有没有人,她身边儿的人都是皇上给的,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联系到她。   不过只要她这里闹得动静再大一些,宫外的人应当也都知道了吧?   皇上答应了阮湘云的请求,为了让此事更有说服力一些,他甚至还让小全子执笔写了道圣旨盖了他的私章。   圣旨传到穆宗元手里的时候,他整个人气得都在发抖,差点理智荡然无存,当场将这圣旨给撕了。   可是很快一个大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说道:“老五,让我看看。”   穆紹翎站在在穆宗元身边,眉头紧皱,他总觉得这事十分蹊跷。   穆宗元没好气地将圣旨胡乱塞进了他的手里,穆紹翎这才打开圣旨仔细看了起来。   穆宗元背过身去,径自生着闷气。   很快穆紹翎就看出了不对劲来,“不对,你看这印章。”   穆宗元听了他的话,才不情不愿的回过身来,“什么印章?”   穆紹翎指给他看,“你看,这上边盖着的是父皇的私章,并不是传国玉玺。”   穆宗元也反应了过来,“所以这圣旨做不得数?”   穆紹翎叹了口气,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作数还是能作数的,就是父皇应当是想给我们提个醒,让我们配合一下。”   说到这儿,他又小声嘟囔了一声,“父皇果然知道这个女人的底细。”   穆宗元也听到了,他抿着唇良久,才说道:“要我配合也行,我顶多不去他那里闹,但若想让我叫她母妃,想也别想!”   穆紹翎在他的肩头拍了拍,“你这阵子先在我这里待着吧,三哥教你改奏折。”   穆宗元:“……”   他们兄弟几个都快以东宫为家了,谁能想到三哥连他这么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这个消息传到宫外,所有人都大为震惊,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考虑这个阮贵妃是原先那个阮贵妃的可能性。   苏九月还没出月子,原本也没人跟她说外头这些事儿。   只是这日喻仁郡主闲来无事跑去探望她,顺道跟她八卦了一番。   “苏大人,您是不知道,我那皇帝舅舅真是离谱,他下了这道圣旨也不跟皇后娘娘商议,这不是打皇后娘娘的脸吗?”   苏九月听了也拧起眉头,那个女人根本不是阮贵妃,刘太医说了她的骨龄根本不是三十多岁妇人的模样。皇上这是怎么了,他分明知道这位根本不是阮贵妃的,为何还要将宗元让给她?   一旁的喻仁郡主也是唉声叹气的,“真是可怜了宗元表弟,原本记在皇后娘娘名下,那可是上了玉蝶的,正经嫡出,不比跟着个妾室好?单从这一点来看,这个阮贵妃也应该是假的。”   是啊,做母亲的哪个不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的呢?   “那现在怎么办?皇后娘娘可知道此事了?”苏九月问道。   喻仁郡主回答道:“八成是知道了,这么大的事儿谁敢瞒着皇后娘娘啊?只怕昨儿下午就有人去给皇后娘娘送信儿了。”   喻仁郡主看出了苏九月的心烦,就跟她说道:“苏大人,您也别担心,皇后娘娘厉害着呢!她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定然将那些跳梁小丑都打趴下!”   苏九月也知道皇后娘娘厉害,但想到皇上根本不顾及皇后娘娘的处境就胡乱下圣旨,心里就心疼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得知皇上下了这么一道圣旨,直接拍桌而起,大骂一声荒唐,便直接下令摆驾回宫!   而得知此事的穆紹翎和苏怡夫妇也是一阵着急,皇后娘娘不知道父皇在演戏,这事儿若是真闹开了,确实不好收场。   后宫其他的宫妃则就差端了瓜子出来喝茶看戏了,阮贵妃回来了,皇后娘娘也回来了?瞧瞧,宫里多少年没这么热闹了?   苏怡和穆紹翎两人紧赶慢赶着在皇后娘娘回宫之前在宫门口候着,随着她一同去了皇后娘娘的翊坤宫。   “母后。”穆紹翎看着皇后娘娘的脸色,为难地叫了她一声。   皇后娘娘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有话要说,就将身边儿的人都打发了出来,只留下冯嬷嬷一人。   穆紹翎这时候才开口了,“母后,您看看,这父皇下给老五的那道圣旨。”   冯嬷嬷接了过来呈到了皇后娘娘跟前儿,皇后娘娘打开一看,也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她眉头一蹙,“你父皇的私章?”   “嗯。”穆紹翎微微颔首。   皇后娘娘斟酌了片刻,才拧着眉头说道:“你的意思是,那个女人假传圣旨?” 第1423章 可有异议   穆紹翎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想,他微微一愣,解释道:“母后,那女人应该没这么大胆子。”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直接冷哼一声,“呵,她没这么大胆子?她连老五都敢要回去!”   穆紹翎:“……”   突然被怼得哑口无言,但偏偏皇后娘娘这话也没什么毛病。   最终还是苏怡开口劝道:“母后,儿臣们就此事商议了一番,觉得父皇这圣旨上盖得是私章,兴许是他想传达给咱们另一层意思呢?”   苏怡说话,皇后娘娘倒是没有打断她的话,而是偏过头去看着她,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   苏怡见状也就接着说道:“父皇素来疼爱宗元,且他约摸也知道这个女人不是真的阮贵妃,又怎么可能会将宗元给她?他此番兴许是在放长线钓大鱼。”   当然,钓的是谁,他们就猜不到了。   皇后娘娘想轻嗤一声,“若是此番倒是好了,就怕他自己犯蠢,想着放长线钓大鱼,却连线都收不回来。”   穆紹翎见状赶紧一抱拳,说道:“母后,您放心,有儿臣照看着呢。”   皇后娘娘这才作罢,她靠在了椅子上,早起赶路也令她微微有些疲惫。   “既然如此,你们便回去吧,本宫知晓了。”   苏怡和穆紹翎也看出了她脸上的疲惫,夫妻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行礼道:“儿臣先行告退。”   他们走后,皇后娘娘喝了一杯茶水,仔细想了想,才对着冯嬷嬷说道:“待会儿你就让人给各宫送消息,就说本宫请她们未正时刻过来坐坐。”   冯嬷嬷应了下来,又有些拿不定主意,就对着皇后娘娘问道:“娘娘,阮贵妃那边儿呢?”   皇后娘娘摇头,“不必,阮贵妃给皇上侍疾辛苦了,让她得空了好生休息。”   未正还不到,就陆陆续续有宫妃过来了。   她们大多数人都是过来看热闹的,皇后娘娘突然回宫,当然是为了穆王爷的抚养权回来的。   她一回来,阮贵妃便嚣张不起来了。   大家都存了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好不容易到了未正时刻,皇后娘娘打眼一瞅,眉头就皱了起来,“还有谁没来?”   所有宫妃都四下了看了看,最后才有一人开口说道:“娘娘,是田贵人没来。”   皇后娘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田贵人?有人知道为何?”   大家都摇了摇头,只有安常在小声说道:“不应该啊?妾身和田贵人是一个宫里的,臣妾走的时候,田贵人已经出发了,怎么会迟迟不到?”   “莫非是出什么事儿了?”   “对呀,也不至于会迷路吧?”   “……”   说什么的都有,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她这一屋子的女人活像是个戏园子。   皇后娘娘直接打断了她们,说道:“行了,都闭嘴!”   屋子里安静了下来,皇后娘娘侧目看了一眼冯嬷嬷,说道:“冯嬷嬷,你让人去看看。”   才刚说完这话,外头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众人回过头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就见到门帘一挑,田贵人形容狼狈地从外头走了进来。   皇后娘娘眸子一沉,就见田贵人上前两步,直接跪倒在她的面前,冲着她磕了个头,说道:“皇后娘娘,还请您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娘娘看着她脸上的巴掌印,沉声问道:“起来说话。”   见着田贵人在宫人的搀扶下站了起来,她这才开口问道:“你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田贵人一听她这话,眼眶就红了,她用帕子按了按眼角的泪水,对着皇后娘娘哭诉道:“娘娘,臣妾今儿听闻您回来了,请我们过来坐坐,老早就收拾好准备过来请安。可谁知道才刚出了宫,走到假山处,就碰上阮贵妃了。”   皇后娘娘的脸色更难看了几分,“阮贵妃?本宫问你,你脸上的伤可是阮贵妃让人打的?”   田贵人哭着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声,“嗯。”   皇后娘娘又问道:“她为何打你?用得是何缘由?”   “她说臣妾冲撞了她,可是臣妾好好的走着路,离她还老远呢!”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让冯嬷嬷拿了一对白玉耳珰送给了她,“今儿你受委屈了,本宫记下了,回头会替你算账的。”   她又如何不知道?那阮贵妃分明就是知道她今天要回来了,故意伤了田贵人给她添堵呢!   田贵人一听皇后娘娘这四两拨千斤的话,心里也明白了,看来今儿这一巴掌算是白挨了。   毕竟阮贵妃如今正得宠,穆王爷都被她要回去了,就连皇后娘娘也要避其锋芒。   皇后娘娘一看她的脸色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她心中轻笑一声,却也没有多做解释。   等冯嬷嬷带着田贵人下去重新洗漱,都收拾妥当重新回来了,皇后娘娘才轻咳了一声,那些话家常的妃子们也都闭了嘴。   皇后娘娘在所有人的身上看了一圈儿,才说道:“今儿本宫回来的突然,也未曾跟各位打过招呼。”   底下一片谦虚的声音,“哪里哪里。”   “娘娘您哪儿用得着跟我们打招呼。”   “……”   皇后娘娘冲着他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才又接着说道:“叫你们过来呢,也是想找几个人协理六宫,本宫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好,需要你们帮着分忧。”   大家听了这话纷纷一愣,有那聪明人很快就意识到了皇后娘娘此话的用意。   娘娘这是忌惮阮贵妃了,想要拉大家一起下水对付她。   这样一来,协理六宫也成了个烫手的山芋。   谁敢对付她啊?她背后有皇上撑腰呢!   大家都不出声,可皇后娘娘既然铁了心了,自然不是不说话就能躲过去的。   就听皇后娘娘点了几个人出来,“贤妃,良妃,淑妃,德妃,你们四个日后便领协理六宫之职,替本宫好好管一管这乱糟糟的后宫!”   淑妃第一个站了出来,“娘娘,妾身实在……”   她话才刚说了一半,就直接被皇后娘娘打断了,“这是本宫懿旨!你可还有异议?” 第1424章 报复   淑妃张了张嘴,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但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其他三人见状也知道皇后娘娘这是铁了心了,她们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根本一点儿用都没有。   皇后娘娘见这几人还算识趣儿,脸上稍霁,就说道:“让你们协理六宫,你们就商量着来,若是遇上什么难处,只管来找本宫就是。”   淑妃等人恭恭敬敬地应了下来,皇后娘娘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突然邀请大家一起去御花园走走。   大家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卖着什么关子,但看她今儿气色还不错,都纷纷起身跟着她走了出去。   一群人来到了御花园,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有高谈阔论的,有说悄悄话的。   而皇后娘娘就坐在一个亭子里,远远的看着底下的鹅卵石小道。   许久,那路上才传来了些许的动静。   皇后娘娘给了冯嬷嬷一个眼神,冯嬷嬷当下会意,等到人走到她们跟前儿的时候才突然出声道:“大胆!竟然胆敢冲撞皇后娘娘!”   阮湘云才刚从皇上的宫里出来,打算回自己的住处去,没想到才刚走了一半儿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而拦她的人竟然还是皇后娘娘,听她用得这说辞,就像是在给田贵人报仇似的。   阮湘云并没有下跪,如今的皇上对她那叫一个有求必应,她有什么好怕的?   她上前一步,仰着头看着皇后娘娘,扬声说道:“本宫不过是从这小路上路过一下,怎么就冲撞皇后娘娘了?还请皇后娘娘给好好解释解释,若是有下次,本宫还得好好注意呢!”   皇后娘娘脸上挂着笑,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这不还是跟你学的吗?怎的?只许你做初一,不许本宫做十五?”   阮湘云笑了起来,“自然是可以的,难道皇后娘娘也要因此处置本宫不成?”   她们两人这边儿才刚起了冲突,园子里的其他宫妃连话都不敢说了,纷纷拉长耳朵,仔细听着皇后娘娘和阮贵妃针锋相对。   田贵人听了也震惊了,她抬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耳垂上的白玉耳珰,眉头一皱,有些不解。   她原本以为今儿这记耳光是白挨了,哪儿成想,皇后娘娘居然就这么领着人来给她报仇来了?   她原本心里还有些委屈,但如今却开始有些担心皇后娘娘了。   阮贵妃很明显不是什么善茬,瞧瞧她这气焰嚣张的模样,竟然比原先那个阮贵妃还要惹人厌。   皇后娘娘根本不怕,她嘲讽地一笑,“那日在慈安寺,你在本宫跟前儿可不是这样的姿态。怎的才不过短短几日,你便跟换了个人似的?怎的?真当那日本宫跟你说得话是耳旁风?”   阮贵妃一愣,就听皇后娘娘说道:“来人!将这女人给本宫抓起来!”   底下呼啦啦围过来一群大内侍卫,很显然皇后娘娘这是有备而来。   阮湘云见这阵势顿时一愣,她其实就是个纸老虎,如今皇上不在她身边儿,而她什么时候被这么多持刀侍卫拿刀对着过?   不过一瞬间的功夫,就有人将她身边儿的宫女太监都拿下了。   皇后娘娘见状,又淡淡地喝了一口茶,才说道:“将阮贵妃给本宫带下去,好好教教宫里的规矩!”   有人担心她会被皇上迁怒,皇后娘娘却道:“无妨,待皇上来找本宫的时候,本宫自然会跟她解释的。”   淑妃等人看着皇后娘娘这做派,心里头也有了数。   若是让她们当出头鸟,那她们自然是要好好掂量一下。   但如今皇后娘娘自个儿当了这个出头鸟,她们其实也不介意再添上一把火。   皇后娘娘将让将阮贵妃带下去,就关在她宫里的偏殿,让人每日去给她教规矩,每日还必须要抄十遍宫规。   字迹不整齐,还必须要重抄。   然而才不过第二日,皇上便找上门来了。   皇后娘娘见着他竟然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亲自给他斟了一杯茶水,装作不解地问道:“皇上今儿怎的有空上门了?”   皇上讪讪一笑,问道:“梓童,朕听人说,你将阮贵妃抓来了?”   皇后看着他,眼中略带嘲讽,“不错,皇上您的消息当真灵通。”   皇上叹了一口气,知道现在的皇后真的有些破罐子破摔了。   她父母亲族都没了,也没子嗣,还能有什么顾虑?   未免她将事儿闹大了,就想着干脆将事儿都跟她说清楚,也好让她替自己兜着点,别拆台。   他看了一眼赵昌平和冯嬷嬷等人,说道:“你们都下去,朕有话跟皇后说。”   冯嬷嬷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皇后娘娘,见皇后娘娘微微颔首,她才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最后领着宫人退了出去。   等到殿内一个人都没了的时候,皇后娘娘才轻轻转动自己手上的念珠,气定神闲地问道:“现在屋子里没人了,皇上您有什么要说的,也能说了。”   景孝帝叹了口气,将自己的发现告诉了她。   “梓童,朕知道这个女人叫阮湘云,不是阮素素,她只有二十多岁,还生育过一个儿子,早些年不小心掉进池塘淹死了。”   皇后娘娘一脸疑惑地看着他,“皇上,既然您都知道了,为何您还如此纵着她?莫非真就因为她那一张脸吗?皇上?!您清醒一点!”   景孝帝摇了摇头,“不是的,你可有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皇后娘娘点头,“似乎是幽兰香,这香……似乎没有蛊惑人的本事吧?且妾身记得当初的阮素素用得也不是这香,倒是这香……用得久了,便不能生育子嗣了。”   说完,她皱了皱眉头,显然也有些想不通。   景孝帝又接着道:“你还记得咱们在扬州的时候,那鹰隼从朕和老四身上啄出来的那枚草籽?”   皇后娘娘应了一声,“记得,这二者有什么关系?”   “被下了那草籽的人,若是长年累月地闻这幽兰香,便会不受控制的被人摆布,形同傀儡。”   皇后娘娘大为震惊,“原来那下草籽的人竟然是她?!她是谁的人?此事到底跟原先的阮贵妃有没有关系?” 第1425章 觅良缘   皇后娘娘这么一说,景孝帝也一愣神,显然在皇后娘说这话之前,他是没想到这一层面的。   可是这个念头也只是在他的心中一闪而过,就被他按捺了下去。   无论何时,哪怕距离阮贵妃去世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他也还是不愿意怀疑她。   他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她,她背后是有人操控的,朕此番也不过是想将计就计,看看能引出些什么人。”   皇后娘娘嗤笑一声,说道:“将计就计,你也不怕任由你乱来,最后人没找到还扰乱了朝纲?”   景孝帝扯了扯嘴角,“那应该不至于吧?”   皇后娘娘没再接他的话茬,而是扬声喊道:“来人!”   冯嬷嬷闻言从殿外走了进来,冲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就听皇后娘娘说道:“冯嬷嬷,你让人将咱们那日抓起来那人带来,给皇上瞧瞧。”   冯嬷嬷应了下来,又从殿中退了出去。   皇上不解地看着皇后娘娘,问道:“是何人?”   冯嬷嬷又道:“那日阮贵妃来慈安寺挑衅本宫,本宫担心她不知道天高地厚,惹出什么乱子来,便私下里让人跟着她,没想到还真让本宫逮着个人。”   她这话一说,皇上的脸色顿时一僵,他已经意识到了皇后娘娘说得那人是谁了。   很快冯嬷嬷就将人带了进来,皇上抬头一看,果不其然,来人真就是水云。   “水云?”皇上叫出了他的名字。   水云头上罩着的麻袋才刚被拿下来,就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   他一愣,抬头看向了坐在上首的皇上,他知道这位就是皇上,但是他又是怎么知道他的名字的?   景孝帝见水云呆呆愣愣的看着他,就说道:“朕放过了你一次又一次,没想到你还真是个蠢货,到了还是被人抓住了。”   水云不解,但皇后娘娘却明白了,这个水云也是个他放长线钓大鱼的一只饵。   她顿时觉得有些好笑,他做什么事儿都习惯了将计就计,也不知道他撒那么大的网,回头自己还能不能拎起来。   水云听了景孝帝的话,脸色也变得铁青,“你放过了我?此话怎讲?”   景孝帝叹了口气,“你真当朕的御林军和大内侍卫是摆设不成?朕从陲县一路来京城,你便跟了一路,跟你一道那人呢?怎的到这种出面的时候,就只有你一个人来了?莫非在他们的眼中,你们也只是一个随时可以被牺牲的炮灰而已?”   水云听到了最后一句话,脸色顿时就更差了,他咬牙切齿地道:“你少在这儿离间了!我们才不是炮灰!”   景孝帝轻笑一声,“是或不是你自个儿心里头清楚,朕也无须多言。只问你一句,你们到底在替谁办事?”   水云知道自己难逃一死,这会儿也有些大无畏,就见他冷笑一声,“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怎的还需要问我?”   “来人!”皇后娘娘扬声喊道。   门外有侍卫走了进来,皇后娘娘直接吩咐道:“上觅良缘!”   “是!”   皇上被皇后娘娘抢了先,略微有些生气,但他更多的是好奇,就问道:“什么是觅良缘?”   皇后娘娘斜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景孝帝闭了嘴,很快就见到一个侍卫牵了一只恶犬上来,另一只手中拿了个陶罐。   那恶犬龇牙咧嘴的,眼睛通红,唇齿之间口水滴在了地上。   那皇后娘娘直接看着底下的水云说道:“这恶犬正是发.情的时候,那陶罐中是竞争者的排泄物,你猜你身上若是染上了那味道,会如何?”   水云看着那只巨大的,堪比他腿高的恶犬,再一听皇后娘娘这话,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这毒妇!”他咬牙切齿地怒骂道。   景孝帝此时也有些微微愣神,他想不明白这样的刑罚,为什么要取那么委婉个名字?   皇后娘娘倒是神色淡淡,也不管水云怎么骂她,只是问道:“你是哪里人?和阮湘云怎么认识的?”   水云还想嘴硬,那侍卫便直接拿着陶罐上前,景孝帝已经下意识地抬起袖子掩住口鼻。   他的神色纠结,挣扎了好半天,在那侍卫将陶罐里的东西撒在他身上的前一瞬,他才急忙开口道:“草民是不周县人,跟阮湘云是同乡。”   皇后娘娘见他开口了,又接着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又在替何人做事。”   “草民……”   他犹豫着不知道要怎么开口,这一说可真就回不了头了。   皇后娘娘眉头一挑,“你若是说得属实,本宫便饶你九族,若是撒谎……呵呵……”   水云喉结一动,唇色发白,“草民一直在替阮家做事,阮湘云是阮家人,但也只是三年前才被找回来的。”   “她的孩子是怎么死的?”皇后娘娘突然发问道。   就连皇上也是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多此一举,阮湘云的孩子溺水而亡,他不是告诉她了吗?   而皇后娘娘作为一个在后宫宫斗了这么多年的成功人士,几乎是下意识就觉得孩子溺亡不对劲儿,故而才有此一问。   果然,就见水云苍白着脸苦笑一声,低垂着头开口道:“她的孩子是主子派人丢进池塘的,因为她长得跟阮贵妃很像,如果她孩子还活着,她不会踏踏实实给我们做事的。”   景孝帝闻言微微颔首,这样倒也说得过去,如果是他的话,他兴许也会这么做。   若是孩子丢着当人质,还得另外费精力照顾他,且万一孩子被人找到,阮湘云压根就不可能进宫。   皇后娘娘微微颔首,突然拍了拍手,“果真精彩至极,带上来吧!”   冯嬷嬷领着四个五大三粗的婆子抬着阮湘云就走了上来,阮湘云此时早已经以泪洗面,她的全身像是没了骨头一般,刚将她放下,她就瘫了一地。   口中喃喃自语道:“你们骗我,你们都骗我!我的孩子!我的木头!都是娘,娘害了你!”   她一边说着,一边作势爬起来就要往水云身边儿去,“我打,打死你!你这个狗东西!居然骗我!” 第1426章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皇后娘娘一个眼神,就立刻有人上去将他们拉开了。   皇后娘娘又看向了水云,“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水云张了张嘴,又看向了阮湘云,“不是我要骗你的,要怪你也只能怪自己的长相。就你长得那个样子,他们能容许你嫁人生子,过几年寻常人的日子,已经很令人不可思议了。”   阮湘云趴在地上失声痛哭,皇后娘娘看着她撕心裂肺的模样,虽然同情,但却无法感同身受。   她在后宫多年,一颗心早就比石头还硬了。   她淡定地看着水云问道:“你说得他们又是谁?”   水云苦笑一声,对着他们磕了个头,“皇上,娘娘,草民真的不能说。草民若是说了,就算您放过了草民的九族,草民家里人也还是活不下来。”   这时候在一旁冷眼旁观看了半天好戏的皇上,才开口发问了,“朕问你,可是前朝余孽?”   水云一愣,“原来你们已经查到了么……”   景孝帝又问:“京城有没有他们的人?”   水云点了点头,算是承认了。   这时候跪在底下的阮湘云突然笑了起来,像是得了失心疯似的,“何止呢?别说京城了,整个大夏朝,多的是他们的人……前朝距今已过去快三百年,这三百年来,他们的势力早就渗透在了大夏朝的每一寸角落。皇上……您当真觉得您的江山坐得稳吗?”   景孝帝脸色大变,皇后娘娘直接抓起手边儿的水杯朝着她砸了过去,“闭嘴!若是前朝当真那样厉害,又怎会灭亡?我大夏朝能灭得了他们一次,也能灭的了他们第二次!”   景孝帝听了皇后娘娘这样霸气的话,脸色才算是平静了下来。   皇后娘娘又看向了阮湘云,沉声询问道:“你难道不想替你儿子报仇么?”   阮湘云猛地抬头看向了她,皇后娘娘这才接着说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想必这话也你听说过。除了皇上,难道还有更合适的人选吗?”   阮湘云沉默了,她心里明白,皇后娘娘此话不假,但是她的爹娘……   皇后娘娘似乎看出了她心中的挣扎,就又接着循循善诱道:“别天真了,孩子,恐怕你能走上这么一条路,跟你爹娘也脱不开干系……你真当他们一无所知吗?当年的阮贵妃是谁送进宫的?又是谁来叫你她的一举一动的?若不是亲近的人,怎会这样了解她?”   阮湘云的心一点一点沉了下去,皇后娘娘还在接着火上浇油。   就听她说道:“不知道你是否知道你身上的香是什么香?”   “幽兰香。”阮湘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心头就冒出一点不好的预感。   如今皇上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她心中一动,再次做出了尝试,抬头用她那楚楚可怜的眼神看向了皇上,央求道:“皇上,救我。”   皇上无动于衷,皇后娘娘见状倒是被她逗笑了,“你在进宫之前,他们可有告诉你?男人的话一定不能信?”   景孝帝:“……”   他不满地看向了皇后娘娘,然而皇后娘娘却根本连个眼神都不给他。   阮湘云也沉默了,皇后娘娘这才说道:“你只知道你身上那香可以勾起皇上身上的毒,却不知他身上的毒早已经解了。”   见阮湘云神色大变,她又接着说道:“瞧你这模样,想必也不知道,幽兰香用久了……这辈子便没了生育能力。”   说完这话,她一脸可惜地摇了摇头,“啧啧,他们不仅杀了你的儿子,且还要让你这辈子永远不能拥有孩子。”   这话真真儿出杀人诛心啊!   阮湘云的脸上写满了恨意,只恨不得将那人千刀万剐。   皇后娘娘又循循善诱道:“怎样?还要替他们瞒着吗?将你知道的告诉本宫,他日本宫将他们擒来,定然给你一个手刃仇人的机会!”   阮湘云心动了,疯狂心动。   这群畜生,都去死吧!怪不得他们的朝廷会被颠覆!这样的狗贼当家,百姓如何能安居乐业?!   “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我是阮家人,在儿子溺亡之前,我一直过着很平静的生活。直到儿子去世之后,有人找到我,说我长得像姑姑,让我帮他们一个小忙,还许诺事成之后给我一大笔银子,足够我安度晚年。那时候我已经跟夫家和离,娘家也没了我的容身之处,我手头十分拮据,就靠着做绣活赚些零用。因此……他们一说,我就心动了。”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没什么可耻的,你再接着说。”皇后娘娘安慰了一句。   “关于组织内的事儿,我知道的并不多,只知道我去见的那个男人叫安醒,大家都叫他醒叔。他应当正值不惑之年,眉毛里藏着一颗痣,脸很瘦,看起来凶巴巴的。”   皇后娘娘和皇上对视了一眼,又接着问道:“那你可知道这个安醒住在何处?”   阮湘云摇了摇头,“我并不清楚,他们在狮头岭给我置了个宅子,都是他们来见我的。有个嬷嬷教我动作和神态,也只有这个嬷嬷是和我住在一起的。”   “嬷嬷叫什么名字?”皇后娘娘问道。   “我不知晓,她只让我叫她姜嬷嬷。”   皇后娘娘和皇上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有些惊讶,就听皇后娘娘接着问道:“这位姜嬷嬷可是比你略微高一点,身材偏瘦,耳廓上有一颗痣?”   阮湘云听她这样一说,直接愣住了,半晌才微微点头,“您……认识?”   皇后娘娘叹了口气,“何止认识,她就是阮贵妃的教养嬷嬷。”   阮湘云神色也很复杂,她一开始就猜到了,只是听皇后娘娘说起来,又是另外的感觉。   那位姜嬷嬷熟悉阮贵妃的各种习惯和小动作,若非十分亲近的人,怎么会注意到这些?   景孝帝也蹙起了眉头,“当初素素过世,朕念着她心中悲戚,便特赦让她回阮家养老,没想到啊……她就是这么养老的!”   阮湘云欲言又止,被皇后娘娘看到了,直接开口道:“你还知道什么,但说无妨。” 第1427章 发落   阮湘云悄悄又看了一眼皇上,皇后娘娘干脆直接说道:“你别看他,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接说。”   阮湘云依旧不敢开口,就只等着皇上点头。   景孝帝也被她看的有些疑惑了,也顺势问道:“说吧,你还知道什么。”   阮湘云这才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娘娘,你们有没有想过一种可能……兴许……阮贵妃也并不是那么经得起推敲的?”   皇后娘娘听了她这话直接一愣,景孝帝更是直接拍了桌子,“这不可能!”   阮湘云依旧低着头,“这事儿我也不知道真假,但我先前儿听那位姜嬷嬷说起过,阮贵妃当年也有给他们送消息出去。”   景孝帝依旧不敢相信,皇后娘娘却有些信了。   阮湘云和阮素素原本就是姑侄两人,阮湘云被推出来替代的那人正是阮素素,她娘家都是有问题的,阮素素又怎么可能独善其身?   她再仔细深想一下,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她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皇上,说道:“皇上,您身上那舌叶草籽,会不会就是阮贵妃所为?”   景孝帝不能接受,他黑着脸替阮素素辩驳道:“不可能!她就算是给朕下了这毒,怎么可能给自己儿子下得去手?”   阮湘云这时候适时地开口说道:“皇上,那个……穆王爷身上的草籽是姜嬷嬷种的。”   姜嬷嬷是阮贵妃的教养嬷嬷,当初穆宗元出生第一个从产婆手中接过孩子的就是她。   她在被景孝帝送出宫之前,便趁着其他人不注意给穆王爷种下了这个草籽。   皇上听了这番话,整个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后才阴沉着脸,沉声问道:“姜嬷嬷现在何处?!”   阮湘云摇了摇头,“臣妾并不知晓,臣妾被他们送到您跟前儿之后就再也没见过姜嬷嬷了。”   景孝帝的视线又落在了一旁差点沦为背景的水云,“你说!”   水云跪在地上说道:“草民也不知,不过在草民来京城之前,倒是在不周县见过姜嬷嬷。”   景孝帝直接让人给吴锡元和闵将军送信儿,让他们务必将姜嬷嬷给他抓回来!   皇后娘娘看着皇上直接一挥衣袖走了,也没跟上去。   她坐在椅子上,看着皇上远去的背景,只觉得有些好笑。   她也确实笑出了声。   怎么样?被自己喜欢的女人背叛的感觉,是不是很快乐?   不过她也很是感慨,阮素素看起来那么柔弱一女子,让人看到她就想呵护。   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背地里当细作的吗?也不知道她在将宫里的消息送出去的时候,心中有没有那么一丝一毫的悔恨呢?   别人她还不好说,但皇上对阮素素绝对是好的。   说一句宠冠六宫也不为过,那段时间她堂堂一宫皇后都成了天底下的笑话。   阮湘云看着一脸笑意的皇后娘娘,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她抬头看着皇后娘娘,低声叫了一声,“娘娘……”   皇后娘娘这才回过神来,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说道:“来人!先把他们二人押下去!听候皇上发落!” 第1428章 不掺和了   阮湘云神色一变,张了张嘴,到底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她现在已经没有立场了,皇上从未下过册封她的旨意,她一直顶替的是阮素素的位份。如今一旦能证明她不是阮素素,那她便也就不是阮贵妃了。   看着阮湘云和水云被人带了下去,皇后娘娘的脸色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一旁的冯嬷嬷上前一步低声问道:“娘娘,需要奴婢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姜嬷嬷吗?”   皇后娘娘并未立刻回复她,她低着头敛了眸子,半晌之后才摇了摇头,开口说道:“不必了,他们三人之间的恩怨情仇跟本宫也没什么关系,本宫也不过是个外人罢了。”   冯嬷嬷眉头一蹙,“娘娘您才是正宫娘娘,怎么能说自己是外人呢?”   皇后娘娘有些疲惫,方才审问水云时身上的气势一扫而空,她叹了口气,“本宫便是占着这正宫娘娘的位子又能如何?这也是本宫无法选择,不然本宫早就将这位子让给她了。”   守着无情无义的男人,真让她觉得自个儿是白活了一辈子。   她说完,便起身了,“我去歇会儿,剩下的让皇上自个儿去办吧。”   皇上回到勤政殿,整个人也有些恍惚。   他仔细回想去当年他跟素素相处时候的模样,他实在无法想象,那样美好的女子,她的一颦一笑居然都是假的吗?   她跟自己在一起时,说的话做的事到底又有几分是真的呢?   赵昌平一直站在他身边儿,不敢多说话。   不仅是皇上,就连他此时也有些难以置信。   想他赵昌平能在皇上跟前儿安然无恙地待了这么多年,多多少少看人还是有些准的。   可是阮贵妃当初他也是真的没看出来,莫非她当初真的都是假装的吗?   那他也只能说,这个女人真的太可怕了。   主仆二人在午后黄昏的勤政殿里沉思了良久,最后还是皇上端起手边儿已经凉了的茶,眉头一皱,叫了一声,“赵昌平!”   赵昌平这时候才回过神来,急忙上前一步,“奴才在。”   景孝帝冷哼一声,“茶都凉了,要你有何用!”   赵昌平心中叫苦不迭,悔恨不已,急忙跪下求饶,“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景孝帝正是心烦意乱的时候,直接说道:“滚出去!让小全子进来伺候!”   赵昌平应了下来,弓着身子轻轻退了出去,唯恐自己哪个动作不对,又惹怒了皇上。   一直等他从室内退出去了,他才松了一口气,皇上没处置他,他还有救。   他叫了小全子过来,跟他说了皇上叫他进去伺候,还特意叮嘱了一句,说是皇上现在正在气头上,让他进去了小心点伺候。   小全子闻言一脸的苦涩,“赵公公,就连你都被训斥了,我们这些人哪儿躲得过?”   赵昌平心里知道方才确实是他的错,但他也不好多说话,就只是叹了口气叮嘱他有眼色一些,赶紧催促他进去了。   “你快进去,当心晚了皇上生气。”   小全子脸色微变,再不敢磨叽,赶紧推门轻手轻脚地进去了。   景孝帝叫了小全子进来,但小全子又不知晓全部的事儿,有些话跟他也没法说。   因此没过多久,又十分郁闷地将赵昌平喊回去了。   赵昌平这回可有眼色多了,在一旁小心翼翼地伺候着。   景孝帝渐渐也就不气了,转而问道:“当年阮贵妃宫里伺候的宫人可还在否?”   赵昌平仔细想了想,回答道:“大多都不在了,约摸只有几个三等宫女在宫里。”   景孝帝知道缘由的,当初素素死后,她的贴身大宫女珠帘担心她一人上路孤单,便吞金自尽陪着她主子去了。   至于剩下的宫女,宫里人担心他们再停留在宫里会惹了皇上难过,便用各种各样的缘由将人都打发了。   景孝帝知道现在要再去查十年前的东西有些困难,但他还是说道:“你找一下当年阮贵妃身边儿的人,朕要知道她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咳咳咳……”   赵昌平赶紧递上一杯水,“皇上,您保重身子啊。”   景孝帝摆了摆手,“朕无事,去查吧!”   这两日宫里各宫的娘娘们都紧闭房门,足不出户,宫里的风向不对劲儿,阮贵妃挑衅皇后,直接被皇后派人拿下。   皇上亲自去要人,最后也只是无声无息地回去了自己宫里。   而那个看似飞扬跋扈的阮贵妃,就像是秋后的蚂蚱似的,才蹦跶了两下,便不见了踪影。   甚至也没人敢在这时候去皇后跟前儿问一句,都老老实实关紧房门,等着尘埃落定。   苏九月并不知晓宫里的事儿,倒是有喻仁郡主来跟她八卦,但喻仁郡主显然也不知道内情,说的都是她的猜测,苏九月也全当是听个乐子。   她的珠珠儿快满月了,这两日家里正忙着呢!偏偏她还没出月子,也帮不上什么忙。   她才刚拿起席面的单子来看,就被喻仁郡主抢了去。   “你这会儿还是少操心了,刘婶婶不是说了吗?让你好生养着。”   苏九月知晓她也是担心自己,面儿上还带着笑,就说道:“我都知道,我也没做什么,就是拟个单子,家里人没人会看这个。”   喻仁郡主拿着单子看了两眼,十分自信地挺起了胸膛,“我会啊!我来帮你拟。”   “你会?”苏九月反问了一句。   虽说这两年的喻仁郡主比起从前看起来稍稍要靠谱了许多,但是在苏九月看来,还是不大能信得过。   喻仁郡主见她似乎有些不怎么相信自己,逐渐皱起了眉头,“当然会了,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苏九月听了她这比喻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面含笑意地问道:“你当真见过猪跑?”   喻仁郡主一愣,随即气得一跺脚,“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是没见过猪跑,但我吃过席面,还不会拟这个了?”   苏九月也是逗她玩儿的,见她生气了,赶紧说道:“我在同你说笑哩!哪儿还能信不过你。” 第1429章 丧钟   喻仁郡主这才扬着下巴说了一句,“这还差不多!让人拿了纸笔过来,我待会儿写好了给你看一眼就是。”   苏九月看了一眼兰草,兰草赶紧将纸笔拿了过来,喻仁郡主就伏在窗前的桌子上,写了十二个菜名,拿给苏九月看。   苏九月看过之后,给了她很大的认可,“确实不错。”   喻仁郡主满意极了,“我日后可是要当当家主母的人,这点儿东西还是会的。”   苏九月也没觉得她在说大话,喻仁郡主是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如今的她管起事儿来已经有模有样了。   喻仁郡主又问道:“吴夫人,你这边儿可有宋将军的信儿?他都走了那样久了,怎的还没见他回来?”   苏九月摇头,也跟着叹了口气,“别说宋将军了,连我夫君的信儿都没的。”   两人在一起黯然伤神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喻仁郡主想到苏九月正在坐月子,赶紧替她宽心道:“吴夫人,你也莫要多想,他们这回去的突然,就连去什么地方咱们都是一知半解的,信儿就算是送去估摸着一时半会儿也到不了他们手上。他心里惦记着你们,也会想法子给你们送信儿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等喻仁郡主走了,她看自家出落的越发白净的小珠珠儿,在她小巧的鼻尖上轻轻点了一下,才说道:“小珠珠儿,你说你爹到底在作甚呢?他那样聪明,定然知道你已经出生了,怎的偏生就连个信儿也不送呢?”   她这话一出,原本还乖乖睡觉的小珠珠儿突然“哇哇”哭了起来,苏九月吓了一跳,赶紧将她抱了起来。   “乖珠珠儿,娘同你闹着玩儿呢!你爹定然是为了早些回来见咱们,正忙着呢!等他忙完手头上的事儿,就回来了。”   可是不知道她怎么劝,珠珠儿就是哭个不停。   苏九月实在没了法子,让人叫了刘翠花过来。   刘翠花原本看着喻仁郡主在,她在这儿待着人家两个小年轻不好说话,这才识趣儿的回屋了。   见着兰草过来叫,说小珠珠儿哭个不停,她哪儿敢耽搁,急忙往苏九月她们院子跑。   才刚一进院子,就听到了小珠珠儿的哭声,她可心疼坏了。   一进门就问道:“怎么了?怎的哭得这样可怜?”   她家珠珠儿向来乖,不怎么闹腾人,今日怎的哭成这样?   苏九月也一脸着急,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我就念叨了一句,怎的不见她爹给家里来封信,她就哭成这样了。”   刘翠花一阵错愕,但也觉得应当不是因为这个。   这孩子连月子都没出,哪儿能听得懂这些?   若是能听懂了,那不就成人精了吗?   她从苏九月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抱着又给她念叨了几句,“你爹爹估摸着应当快回来了,估摸着他也着急见你哩!当初你还没出生的时候,你爹爹日日都陪着,近来都是公务繁忙才不在家中……”   说来也神奇,她这样念叨着,小珠珠儿居然也就不怎么哭了。   刘翠花直接乐了,“你这小丫头,真是猴儿精猴儿精的,才多大一点儿,竟像是真的能听懂人话。”   苏九月也跟着笑,“我还当她是饿了呢,原来是生她爹爹的气。依我看呀,这小丫头这样娇气,长大后还得少惯着她点儿。”   刘翠花却摇了摇头,“那哪儿能呀?这样好看的小姑娘,不说我跟她爹了,你能忍得住不娇惯她?只怕孩子说要天上的星星,你都恨不得给她摘下来。”   刘翠花说得是打趣儿的话,但苏九月却觉得兴许以后还真会这样,也不由得有些失笑。   正在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钟声。   苏九月和刘翠花都是一愣,她们静静地数着钟声,听着钟声一直响了七下,才停了下来。   “七声?”苏九月有些疑惑,丧钟响九下是九五之尊,八声是皇后或太后,至于其他人……则是不配敲钟的。   而这次的丧钟居然只响了七下。   然而她们也并没有疑惑太久,宫里报丧的人就上门来了。   前国师康福明驾鹤西去,皇上念其为朝廷做出的巨大贡献,破例敲丧钟七声,命百姓守丧一月,一月内不得嫁娶,不得享乐。   苏九月一愣,想到她家珠珠儿还有五日便要满月了,皇上又下旨不让享乐,他们这满月宴……应当也办不得了吧?   她思虑再三,最后还是决定算了,左右锡元又不在府上,她也不大喜欢这种应酬,她婆母更是没经历过这种大场面,还不如等着以后直接办周岁礼。   她将自己想法同刘翠花说了,刘翠花拧着眉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小珠珠儿,说道:“唉——怎的碰巧就遇上这事儿了,真是委屈我们小珠珠儿了。”   苏九月说道:“娘,前太师原先还送过我一枚符纸,他也是个好心人。如今遇上他故去,锡元也不在府上,我因着月子无法前去吊唁,咱们在家中守丧一月,也算是送他老人家一程了。”   康福明一辈子孑然一身,无儿无女,幸好他的身后事还有礼部操持,不然也实在可怜。   刘翠花年纪大了,对于这种生老病死的事儿越发的能感同身受,她跟着叹了口气,也说道:“罢了,既然遇上这事儿也没法子。我让人给你大哥二哥他们去个信儿,到时候咱们也不大办了,就一家人过来吃个饭。”   苏九月点头应下,“这样也好,都是自己人也落得个自在。”   .   康福明的最后一程是郭若无送走的,昨儿一早他便收到了来信,便赶紧搁置下手头一切赶去了康福明的住处。   康福明奉皇命回乡荣养,但他却在生命的最后关头还是回到了京城。   他早就说了,他这一辈子早就跟国运绑在一起了。   他的运势自京城开始,也该自京城结束,才算圆满。   郭若无昨夜跟他促膝长谈,他们修道之人讲究因果轮回,也正是因此,即便是分别在即,倒也不会太过悲伤。 第1430章 凡事不过五十四   “我该走了。”康福明看了一眼外头的天色,跟郭若无说道。   郭若无想了想,从自己的怀中掏出一个两个纸符,问他,“你喜欢哪种?待会儿我给你烧些去。”   康福明最后看着他,笑了一下,“你真的跟以往的修道者不一样。”   郭若无眉头轻皱,他临走的时候喜妹问他去做什么,他告诉她自己要去吊唁一位前辈。   喜妹说让他给那位多烧些纸钱,但郭若无却知道比起纸钱,康福明可能更想要愿力,这才有此一问。   康福明虽说指了一个,说道:“就这个吧!”   说完这句话,他的手便垂了下去,眼睛也缓缓地合上了,再也没睁开过。   郭若无上前摸了一下他的脉搏,将他选中的那个符纸捏在指尖,随后指尖的符纸突然地自燃,很快指尖便连一点痕迹也不剩了。   郭若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对着门外康福明的弟子们宣布了他的死讯,又在一片哭声当中从离开了。   他按照爷爷所愿,送了前国师一程,如今也该回去向皇上复命了。   景孝帝得知了康福明的离世,也很是唏嘘,“平日里瞧着他身子挺好的,当初他同朕说他没多少时日了的时候,朕还当他在说笑,怎的了没过去多久就真的驾鹤西去了。”   郭若无依旧神色平平,“人都是会死的,您节哀。”   景孝帝微微颔首,又问道:“前国师临去前,可有叮嘱什么?”   郭若无点头,“师叔祖让臣告诉您,凡事不过五十四,十里桃花笑春风。”   景孝帝一愣,“这是何意?”   郭若无看着他摇了摇头,“臣不知。”   他跟前国师是不一样的,前国师就是管得太多了,若是他不泄露那么多天机,他原本能多活些许时日的。   他就不会如此,有些事,不该他知道的,他也绝对不会去窥探。   景孝帝在宫中待着烦闷,心烦阮素素和阮湘云的事儿,如今又多了康福明给他的这道谜题。   他皱着眉头一脸不愉快地跟赵昌平抱怨道:“你说说,他有话直说就是了,怎的到了还在跟朕说谜题?”   赵昌平只得劝说道:“皇上,兴许前国师他也只能看到这些呢?咱们不若再找旁人问问?”   “找谁?”景孝帝又将问题抛给了赵昌平。   这可就将赵昌平给为难住了,就连国师都不知道的谜题,其他人谁又能解得出来呢?   他思索了片刻,试探地说道:“陆太师?”   景孝帝想到陆家二太太府上的下人先前儿曾经替阮湘云送过信,他下意识地并不想让陆府掺和此事。   他摇了摇头,但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找谁。   赵昌平又道:“陈首辅?”   景孝帝依旧摇头,“罢了,这事儿先别让他们知道。”   说完这话,他直接起身站了起来,“走吧,你随我出去转转,兴许出去走走就有头绪了呢?”   景孝帝所说的出去转转当然不是在宫里转转,他直接领着赵昌平就出了宫。   “桃花?五十四……”他一边儿走一边儿小声琢磨着。   再有一个月就是他五十五岁寿辰,康福明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一边儿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处宅子前。   此处宅子十分气派,赫然就是从前的洛阳王府,如今的吴府。   景孝帝看了一眼门上的挂着的牌匾,念了一句,“吴府?这是谁的府邸?”   百事通赵昌平赶紧上前一步回答道:“回皇上的话,是吴锡元的府邸,这处府邸还是您当初赏赐给他的。”   景孝帝经他这么一提醒,也想了起来,“哦!确实有此事。”   说完,他就直接看向了赵昌平,说道:“去叫门吧,我记得先前儿吴锡元的闺女出生了?咱们既然都到他们家门上了,自然也要进去坐坐。”   景孝帝素来都是想起一出是一出,赵昌平在他身边儿伺候的时间久了,也早就习惯了他这性子。   听了他的命令,他就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敲开了吴家的大门。   苏九月一大早起来,就听到刘翠花说,“九丫,今儿门口的枣树上飞来了两只喜鹊,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今儿估摸着是有什么喜事呢!”   苏九月也跟着笑了笑,“什么喜事儿?莫非是锡元要回来了?”   刘翠花摇头,“这我可不知道,若是他回来,那可真是太好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听外头兰草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夫人,阿奎大哥方才来说,皇上来了!”   苏九月一愣,锡元又不在家,皇上没事儿来家里作甚?   苏九月想不明白,也没空多想,他们总不能将皇上拦在门外不是?   她赶紧说道:“去请人进来!”   苏九月还没出月子,不方便见客,府上也就只有刘翠花一个主子了。   苏九月见她有些慌乱,便拉着她的手说道:“娘,您别怕,皇上问什么咱们就如实说就好。”   刘翠花叹了口气,“真没想过娘这辈子还能接待皇上,若是说给从前的我听,只怕我自个儿都不信。”   苏九月又交代了两句皇上的喜好,这是她跟着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下江南的时候发现的。   刘翠花记了下来,这才从苏九月的屋子里出来,去了外头待客的堂屋。   她一见皇上就行了个大礼,说道:“民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孝帝将她叫了起来,“起吧。”   他看着刘翠花从地上站了起来,随后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便笑着安抚道:“老夫人莫要慌张,朕只是今儿路过你们府上,想到吴爱卿前阵子得了一千金,便想着前来看看。不知府上千金现在何处?是否方便抱来跟朕瞧瞧?”   皇上要见,哪儿有什么不方便的?   刘翠花急忙说道:“方便,方便!民妇这就去将孩子抱来。”   见皇上点了头,她这才进了内室,跟苏九月说了一声,就将小珠珠儿抱了出来。   她抱着孩子又给景孝帝行了一礼,才说道:“民妇的儿媳如今还没出月子,怕污了皇上的眼,便没让她出来拜见您,还请皇上莫要怪罪。” 第1431章 十里桃花笑春风   景孝帝还不至于要跟个没出月子的妇人计较,若是让吴锡元得知他在外头替自己卖命,自己在他府上刁难他妻儿,只怕要撂挑子不干了。   他随手摆了摆手,“无妨,朕只是想着吴爱卿出门在外只怕很是惦记家中妻儿,便来替他探望一下。”   他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冲着刘翠花说道:“你凑近些,让朕好好瞧瞧。”   刘翠花让前一步,景孝帝看了一眼她怀中粉妆玉砌的小姑娘,眉眼也跟着舒展了开来。   “朕也十分喜欢小孩子,只是宫里头已经好几年没小孩子出生了。”他叹了口气,有些感慨。   在老五后边还有老六老七,但后来他中了那毒伤了身子,而他儿子们也不争气,他眼瞅着都要五十五了,居然连个孙子都没有。   想到五十五,他又想起了康福明那句“凡事不过五十四,十里桃花笑春风。”   他眉头微皱,刘翠花也不知道他是想到什么了,但心中还是难免有些忐忑,就只能顺着他的话说道:“这小丫头能被皇上您探望,实在有福气,待她长大了,民妇一定要将此事说与她听。”   景孝帝笑了起来,问道:“朕记得你们给这小丫头取名叫明珠?”   刘翠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是的,民妇是从乡野来的,这孩子比起她爹娘实在是好命,民妇便想着给她叫个明珠。”   景孝帝点头赞赏地道:“是个好名字,瞧着这丫头的面相,也是个有福气的。”   一开始跟景孝帝说话的时候刘翠花还有些许紧张,但后来说得多了,她也就发现皇上也不过是个会拉家常的老头子罢了,倒也没那么紧张了。   两人说了一下吴锡元小时候,景孝帝觉得怪不得吴锡元年纪轻轻便这样通透,原来他娘也是个通透的。   他心中一琢磨,便侧过脸看向了抱着孩子站在一旁的刘翠花身上,说道:“老夫人你坐下说,这么大年纪了,抱着孩子也怪累的。”   刘翠花有些受宠若惊,赶紧说道:“民妇不累。”   刘翠花可是干农活出身的,这么大个没足月的小孩子,能有多累?   但见着赵昌平给她端了个凳子过来,她还是坐下了。   她才刚坐下,就突然听到景孝帝问道:“老嫂子,你可听说过凡事不过五十四?十里桃花笑春风?”   刘翠花:“???”   她只是一个农妇,哪儿晓得这些?   她甚至都顾不上皇上叫了她一声老嫂子,就赶紧摇头,“民妇不懂这个。”   景孝帝叹了口气,“罢了,朕也是随便问问。”   刘翠花见状,想了想才说道:“民妇原先在村子里的时候,曾经听人说过七十三八十四是一道坎儿,但还真不知道这个什么五十四。”   她说这一道坎儿,就像是提醒了景孝帝一下。   难道康福明的本意就是想告诉他,他的五十五岁其实是一道坎儿?   可是……郭若无和康福明都曾经说过他是长命的面相啊?   他叹了口气,刘翠花听了心中一紧,觉得自己似乎有些多嘴,赶紧讪讪一笑,“民妇都是胡言乱语的,还请皇上莫要责怪。”   景孝帝摇了摇头,“那十里桃花笑春风呢?你们村里可有些什么说法?”   刘翠花见他问的莫名其妙,也不像生气的模样,想了想就又说了一句,“桃花为何笑春风,民妇不懂这些诗词的。在我们那儿,人们说起桃花就只有烂桃花之类的。”   景孝帝:“……”   一说起烂桃花,他就想到了阮湘云,这事儿还有完没完了。   景孝帝思索了良久,才回过神来,看向了刘翠花。   刘翠花心中忐忑极了,而就在景孝帝看向刘翠花的时候,她怀里的小珠珠儿也醒了过来,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正好对上了景孝帝。   见着他看过来,突然笑了起来。   景孝帝:“……”   吴锡元的女儿还怪可爱的。   他开口说道:“老嫂子,能否让朕抱抱珠珠儿?”   皇上要抱,那是珠珠儿的福气,谁敢拒绝的?   她赶紧起身,将珠珠儿连襁褓一起递给了景孝帝。   景孝帝倒也不是生手,他的几个孩子虽然几乎都是被他放养大的,但好歹老大和老五他还抱过,不至于什么都不会。   景孝帝抱着小珠珠儿,看着她嘟囔着小嘴吐泡泡的模样,只觉得十分可爱。   再仔细回忆自己女儿小时候是什么模样,突然发现他几乎都没什么印象。   他叹了口气,也不能说他这个当父亲的太过失职,约摸是他的女儿小时候没这么好看,也不会对着他笑。   他抱着珠珠玩了一会儿,见珠珠儿一直盯着他手上的珠串,干脆直接摘下来给了这小家伙。   赵昌平在一旁看得吃惊,皇上那珠串戴了少说有四十年了,就这么送人了?还是送给了这么屁大点的襁褓婴儿?   听闻皇后娘娘连自己的嫁妆都给了这小明珠县主一半,这孩子是什么命啊!真叫人羡慕的,掌上明珠当之无愧。   景孝帝也没久留,在吴家统共也就待了一个来时辰,跟小珠珠儿就玩了大半个时辰,便是穆王爷小时候可都没这待遇的。   从前的皇上公务繁忙,能抽出一炷香的时候已经很是少见了。   然而明珠县主的名号也没持续多久,他临走之前还留下一句,“赵昌平,待回去之后,你送些礼物过来给明珠郡主。”   皇上一句话,便给明珠县主升了郡主,这是多少人求而不得的。   至此明珠郡主的地位可就比她爹还要高了,也不知道传出去要在京城里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景孝帝从吴家出来,就直接去了自己在富春巷的住处。   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偏过头见到赵昌平欲言又止,就问道:“你可是奇怪,朕怎会给小珠珠儿那样的恩典?”   赵昌平赶紧道:“皇上这样做自然有您的道理……”   景孝帝直接打断了他,“行了,都出宫了,这些场面话少说一些。朕厚待小珠珠儿,除了因为吴锡元和那小丫头确实得了朕的眼缘以外,跟那个老夫人也有些许关系。” 第1432章 有点启发   赵昌平仔细回想了方才那位吴家老夫人的话,但他还真没想出什么究竟。   “奴才愚钝,皇上您是从那位老夫人口中打听到了什么吗?”赵昌平问道。   景孝帝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一知半解吧!不过也不像之前那样毫无头绪了。”   而此时的苏九月则抱着小珠珠儿跟刘翠花说着话,“娘,皇上同您都说什么了?他今儿怎的突然来咱们府上了?”   刘翠花笑着说道:“也没什么,他说是想到锡元在外头忙碌着,便过来看看珠珠儿。”   苏九月还是很奇怪,皇上是她在这个世上见过的最凉薄的人,他对自己的孩子都不怎么上心,怎么会突然想起来过来看看珠珠儿?   这样想着,她就又接着问道:“皇上可还有说别的什么话?”   刘翠花点了点头,“有,他问我有没有听说过一句,凡事不过五十四,十里桃花笑春风?”   苏九月皱了皱眉头,也没想明白,“那您听说过吗?”   刘翠花笑了起来,“你娘我是个粗人,哪儿懂得这些呀?”   苏九月的眉头舒展开来,“这就好,咱们府上也就锡元一个文化人,偏生他如今还不在府上,也实在帮不上皇上什么。不过朝廷有那么多文人,总有人能替皇上解开谜题的。”   远在陲县的吴锡元此时也收到了景孝帝让人送来的来信,他和闵将军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姜嬷嬷?可知道她叫什么名字?”闵将军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过依我看,便是知道了也没什么用,他们这些人估摸着早就隐姓埋名了。”   闵将军叹了口气,说道:“你说得对,那便将画像先贴出去,将人抓来再说!”   吴锡元让闵将军派了个信得过的人又将信给宋阔和岳将军那里一人送了一份儿,并下令务必要在五日之内将这个叫姜嬷嬷的捉拿归案!   姜嬷嬷一直在狮头岭,原本她的任务就是将阮湘云教成第二个阮素素罢了。   如今阮湘云成功被皇上带回去了,她也算得上是功成身退,就在狮头岭附近的小村子里安家落户了。   她也没想到会有人找来,宋阔领着人亲自寻过来的时候,她正站在院子里喂鸡。   看着呼啦啦一群侍卫围了过来,她心中一惊,但是她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将手上的簸箕放下,抬脚迎了上去,冲着门外的宋阔行了一礼,问道:“这位官爷,你们是在找什么人吗?”   她越是镇静就越是可疑,普通的乡野村妇见到这么多侍卫早就吓破了胆,哪儿还能这样冷静地问话?   宋阔给了身边儿的侍卫一个眼神,立刻就有人拿着画像走了上来。   照着画像和姜嬷嬷的脸一对比,“将军,就是她!”   宋阔也直接下令道:“带回去!”   姜嬷嬷这才急了,“将军,将军!您这是作甚?民妇只是一个普通的乡村妇人,什么都没做啊?!”   宋阔懒得再跟她多费口舌,就也没吭声,就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上了马。   姜嬷嬷还在身后哭喊着,底下人嫌弃她太吵了,便随便找了个汗巾子将她的嘴给堵上了。   人是吴锡元要的,他只管让人给吴锡元送去就是,剩下该头疼的自然有吴锡元去头疼,也不关他什么事儿。   五日都没到,吴锡元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姜嬷嬷。   她年纪大了,约摸已经有七十了,但是一头银丝却梳得一丝不苟。   在吴锡元打量她的时候,她其实也在偷偷打量着吴锡元。   这位年轻人是谁,她从未见过,估摸着是皇上才刚刚提拔起来的新人。   吴锡元和闵将军走了进来,上首坐下,才开口发问道:“你就是姜嬷嬷?”   吴锡元直接开门见山,姜嬷嬷心中咯噔一下,她已经意识到了,她的身份被识破了,约摸是阮湘云那边儿被戳穿了。   阮湘云不可能永远顶替阮素素,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儿。   皇上跟阮素素相处了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认不出来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他们要得也只是皇上在阮湘云身上发现她和阮素素身上的相似点,最后心甘情愿地将她留下来当替身。   可是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阮湘云应当是失败了,不仅如此,她还将自己供了出来……   姜嬷嬷眉头紧蹙,一脸的若有所思。   吴锡元见她不说话,就又问道:“阮贵妃的忌日快到了,姜嬷嬷你可要去祭奠她?”   姜嬷嬷摇了摇头,“贵妃娘娘葬在皇陵,也不是民妇能随意进出的。”   从前的她是奴婢,但是现在她已经是自由身了。   吴锡元看着她脸上的神色,不肯错过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嬷嬷您伺候了贵妃娘娘那么多年,只要您想去,想必皇上一定会格外开恩的。”   姜嬷嬷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民妇年纪大了,京城实在路程遥远,民妇有心无力。兴许也要不了几年,民妇就可以下去接着伺候贵妃娘娘了,倒也不必如此奔波。”   她这样说,也算是认下了自己的身份。   吴锡元知晓能进宫当嬷嬷的人怎么也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便又接着问道:“嬷嬷您是不周县人?”   姜嬷嬷点了点头,又叹了口气,“虽说是不周县人,但民妇进宫四十年,再出来的时候家里的人早就没几个了。如今我的住在狮头岭,那里风景宜人,还算是个养老的好去处。”   这话说得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吴锡元又问道:“近些年您还去过不周县吗?”   姜嬷嬷思索了片刻,才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民妇不记得了,民妇年纪大了,记性实在不大好,记不清这些。”   吴锡元啧啧两声,“您还真是有趣儿,记不得自己去没去过不周县,却连贵妃娘娘一丁点儿的小动作都能记下。若是贵妃娘娘泉下有知,得知有您这样事无巨细地记得她,想必也会十分感动的。”   姜嬷嬷越发地确定是阮湘云供出了她,她的嘴角沉了沉。 第1433章 心虚了吧   不过此时的姜嬷嬷还算淡定,她在宫中遇到的危急时刻多了,现在这情况她尚且还能应对。   就听她说道:“那阮湘云长得跟贵妃娘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民妇想念贵妃娘娘,便邀她来跟民妇小住,也曾将贵妃娘娘的事儿说与她听。”   这样一来,她也为阮湘云为何有些行为像阮贵妃的行为有了解释。   吴锡元微微颔首,而一旁的闵将军显然没这么好的耐性。   他直接开口道:“九年前,有一男子去了狮头岭,找了当地的里正给你圈出来了那一块地,盖了宅子,那人是谁?”   “是民妇一侄子,民妇先前儿在宫里也积攒了些许养老的钱,回来之后,家中更是没了什么亲人,只有一远房侄子。民妇便给了他些许银子,托他办了此事。”   “你跟水云是什么关系?”   “民妇不认识什么水云。”   “阮湘云是何时离开狮头岭的。”   “记不清了。”   “阮湘云跟你在一起住了多久?”   “记不清了。”   ……   接下来不管问什么,姜嬷嬷都一概回答说记不清了。   闵将军的耐心耗尽,直接一拍桌子怒斥道:“你当真以为你什么都不说就不会有事?!”   吴锡元在一旁将闵将军拦了下来,安抚道:“将军,您别生气,姜嬷嬷年纪大了,记不清也实属正常。让姜嬷嬷好生休息休息,兴许休息好了,便也想起来了。”   闵将军拧着眉头,正要说话就看到了吴锡元在悄悄给他使眼色,他这才强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一甩袖子出了门。   吴锡元也跟了上去,离去前还不忘叮嘱门口的侍卫们看好里头的老妇人。   等吴锡元跟着闵将军回去之后,闵将军才皱着眉头问道:“吴大人,您到底是怎么想的?那个老妇人分明就是在耍无赖!您若是一直顺着她,咱们还怎么问出话来?”   吴锡元笑了笑,说道:“倒也不是顺着她,而是这问话也是有讲究的,那老妇人年岁大了,难道您还能对她用刑不成?”   闵将军黑着脸反问他,“那你说要怎么办?”   吴锡元一挑眉头,说道:“咱们要找准她的弱点,再一击必中。”   闵将军不解地看向了他,“她的弱点?是什么?你知道?”   吴锡元坐在椅子上,跟闵将军说道:“一般而言,上了年纪的人几乎都有些通用的毛病,爱钱,怕死,没瞌睡,而这位姜嬷嬷做了那么多的亏心事,只怕夜里更加睡不着了,咱们只需要这么做……”   闵将军听他将话说完,也不由得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还是您想的周全。”   吴锡元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便让人下去准备吧!”   姜嬷嬷没被关去大牢,她在温暖的屋子里好吃好喝的,还有人伺候。   比起她住在山里还要舒坦,就是有些担心自己养的鸡,可别这几日她不在家就被人给偷了。   吴锡元猜得不错,她躺在床上就是半天睡不着。   原本这里就是个陌生的环境,再加上这两日发生的事儿有些多,她有点担心自己是否能够全身而退。   一直到了子时,夜越发的静悄悄了。   姜嬷嬷好不容易瞌睡袭来,刚有些迷瞪,忽然一声响将她惊醒。   她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原来是窗户被风从外头吹开了。   她原本不想起身去管的,可是冷风一直从窗户里灌了进来。   她扬声叫外头的丫鬟,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两个丫鬟都跟聋了似的,根本没一个人进来瞧一眼。   这样不称职的丫鬟在宫里应当连一日都活不出去!姜嬷嬷一边儿腹诽着,一边儿自个儿撑着年迈的身子骨从床上爬了起来,朝着窗户边儿上走了过去。   就在这时,忽然窗子外面有一片白色的影子迅速飘过。   姜嬷嬷着实被吓了一跳,她赶紧一把关上窗户,背靠在窗户上。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什么都没有,什么也没有……”她一边儿闭上眼,一边儿念叨着。   窗外的风呼啸着,一个声音就从一窗之隔的外边传来,“姜芬……姜芬……你还我儿子来……”   那声音夹杂在风声当中,颇有几分虚无缥缈的意味,也就更能唬人了。   姜嬷嬷脸色惨白,整个人蹲下身去,捂住了耳朵,“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她才刚蹲下去,窗户就又被吹开了,冷风吹着她的背,时刻地刺激着她,让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曾经。   阮贵妃盛宠和儿子都有了,就连当初的正宫娘娘都要避其锋芒,兴许再撑几年,等到孩子长大,她会将皇后挤下去也不无可能。   可是呀,她到底是福薄了一些,最终还是败给了自己的身子。   阮贵妃死了,皇上自然不可能让她一个奴才将皇子带大,皇子应当是要养在别的妃子名下的。   这时候,她也得到了宫外送来的信儿,让她将那舌叶草籽种在五皇子身上。   她犹豫了一下,但想到了主子的大业,最后还是做了。   也是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是她亲手将那草籽种在了婴儿羸弱的肩膀上的。   “别找我!别找我!我没想害你儿子的……”她此时已经有些精神恍惚了,嘴里低声呢喃着。   窗外的声音还在传来,“我的儿子……儿子……你个毒妇……纳命来……”   姜嬷嬷觉得自己做了很长很长一个梦,她是被冻醒的。   她睁开眼睛,吸了一下鼻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被子,已经掉下床去半个。   “嬷嬷,您醒了?”她也是这时候才发现她的床边儿还站着个丫鬟。   而那丫鬟既然在,也不晓得帮她盖下被子,仿佛一直在等她醒过来似的。   姜嬷嬷眉头一皱,她心中甚至有些怀疑,她的被子是不是被这个小丫鬟给扯掉的。   她还没说话,小丫鬟就高兴地朝着外头跑了出去,“姜嬷嬷醒了!”   没过多久,吴锡元又来了。   他见到半躺在床上,略微有些憔悴的姜嬷嬷,第一句便问道:“您可算醒了,不知您可还记得昨夜的事儿?” 第1434章 死鸭子嘴硬   吴锡元这话一出,姜嬷嬷脸上的神色明显一僵。   但是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苍白着脸摇了摇头,“不记得了,昨儿出什么事儿了吗?我怎么记得我一直在睡觉来着?”   吴锡元点了点头,“是的,您是一直在睡觉,不过您梦里一直在喊着什么舌叶草?不知这是什么东西?”   姜嬷嬷摇头,“民妇也不知晓,兴许是底下人听错了呢?”   吴锡元笑了起来,“即便是底下人听错了,那您将药下给五皇子穆王爷一事总是不会听错的。”   姜嬷嬷还想狡辩,但被吴锡元拉来唱黑脸的闵将军却早就没了耐心,就听他直接不耐烦地道:“现在是看在你是阮贵妃跟前儿伺候过的旧人,才没对你用刑!若是你再不识抬举!那本将军可就得给你吃点苦头了!”   姜嬷嬷叹了口气,说道:“这位将军,民妇也一把岁数了,还能活多久?何苦骗你们来着?说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民妇伺候了阮贵妃一辈子,怎么可能对她的儿子下手?”   她半靠在床上,说话的时候,手指不自觉地抠紧了被子。   这一切都被吴锡元看在了眼中,他也属实没想到都这时候了这老太太居然还敢嘴硬,莫非她当真以为年纪大了,他们就不会对她用刑了吗?   吴锡元面儿上还带着温和的笑容,但说出来的话却让姜嬷嬷的一颗心沉了下来。   “嬷嬷,有个叫水周的男人,不知道你认识不认识?”   姜嬷嬷抿着唇,心里也开始有些担忧。   这些人知道的内情远比她想象的要多,不过他们能摸到水周这条线也不是多稀奇,水云就是水周的儿子,只要人别落在他们手中就好。   见着姜嬷嬷不说话,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若是您不说实话,那想必那个就水周的应当要多吃点苦了。”   姜嬷嬷闻言猛地一抬头,正好就对上了吴锡元似笑非笑的神情。   此时的姜嬷嬷只觉得这个男人比起一旁坐着的那个看起来很凶的将军还要更吓人一些,同时也在心中猜测,估摸着水周也已经落入了他们手中了。   她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眼神似乎比之前要更为平静一些。   她对着吴锡元问道:“你们想知道什么就问吧,兴许我还能仔细想想。”   “你或者说你和阮贵妃背后的主人是谁?”吴锡元也没再卖关子,而是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姜嬷嬷敛了眸子,良久才说道:“我答应过主人的,不能将他的名讳说与别人听。”   吴锡元刚要发问,她就又接着说道:“但若是我写下来,也不算违背了跟主人的承诺。”   吴锡元有些失笑,看了一眼身边儿跟着的阿兴,说道:“阿兴,准备笔墨。”   阿兴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没过多久他就又回来了,手中拿着笔墨纸砚。   吴锡元对着姜嬷嬷做了个请的手势,“嬷嬷,你可以动笔了。”   可是姜嬷嬷依旧没有动作,只见她抬起眸子看了一眼吴锡元,说道:“吴大人,能否请你们出去暂避一下?”   吴锡元对上她央求的神色,问道:“莫非是被我们看着会写不出来?”   姜嬷嬷点了两下头,吴锡元这才起身对着闵将军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便出去暂避一下。”   就在闵将军起身的时候,他又对着姜嬷嬷身边儿的侍女说道:“碧春,你伺候好嬷嬷。”   碧春微微屈膝,“是。”   姜嬷嬷眉头一皱,沉着脸又接着说道:“让她也出去,我身边儿不需要人伺候。”   吴锡元的唇角微微沉了下来,如星般的眸子也逐渐变的凌厉。   “姜嬷嬷,你莫要忘了,你如今只是一个阶下囚,莫要得寸进尺。”   姜嬷嬷也懂得见好就收,如此便也认了下来,“那……那便让她留下来伺候吧。”   吴锡元和闵将军出了屋子,闵将军一拳就打在了柱子上。   吴锡元见状就劝了一句,“将军您可悠着点,莫要一拳将柱子给打断了。”   闵将军回头看了吴锡元一眼,收了手,吐槽道:“这般审案子还真叫人憋屈!”   吴锡元安抚道:“我有预感,这个案子跟不周县的前朝叛军有关。将军您若是着急,不若将不周县当做突破口,兴许那边儿有了进展,这边儿也就有眉目了。”   闵将军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你当我不想尽快查清楚不周县的叛军?可是我手头只有这么点人,实在有些不够用啊!”   吴锡元帮他出主意,“若是人手不够,不若给宋将军和岳将军二人去信,借点人过来,想必他们二人也不会拒绝。”   闵将军想了想,最终也点了头,“罢了,也只能找他们相助了。”   就在这时,突然屋子里传来一声惊呼,“快来人呀!来人呐!”   吴锡元和闵将军同时神色一变,就朝着屋子里冲了进去。   碧春按着姜嬷嬷,姜嬷嬷在奋力挣脱她的钳制,却根本没用。   见着吴锡元等人进来了,碧春赶紧说道:“大人!将军!姜嬷嬷要服毒自尽!”   吴锡元听了这话一点儿也不意外,她这种替主子做事几十年的忠仆,牺牲了自己的一辈子,又怎么会因为一个男人就出卖主子?   也正是因为如此,吴锡元才会下令让碧春好生盯着她。   闵将军上前一步,从姜嬷嬷的手中抠出一块黑色的药丸,“好哇!竟然还是个不怕死的!来人!给本将军将她下放去大牢里!”   吴锡元这回没拦着他,姜嬷嬷这里他们该弄清楚的都弄清楚了,至于她背后的那个主人,若是能这么轻易就问出来,也不会这样的悄无声息地潜藏几十年。   兴许他们能换个思路,若是利用好了姜嬷嬷,会不会能从水周的口中问出些什么来呢?   吴锡元是这么想的,他也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闵将军。   两人一拍即合,又一起去了水周所在的牢房。   水周便是水云的父亲,也是姜嬷嬷的妹妹唯一的儿子。 第1435章 互相勾结   在知晓姜嬷嬷的身份之后,吴锡元便派人去将姜嬷嬷的九族都查了一遍,这才有所发现。   看来不止是姜嬷嬷,估计他们全家都在为那个主人做事。   换个思路来看,或许……姜嬷嬷以及当初的阮贵妃也都是前朝的人。   而自古以来,凡是能进宫的应当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若是阮贵妃真是前朝的人,她又是怎么进宫的呢?   这一点上,又有些说不清了呀?   很快吴锡元和闵将军就到了那个关押着水周的牢房,水周早就被折磨的奄奄一息了。   蒋春成走了过来,对着他们二人一抱拳,“将军!吴大人!”   闵将军嗯了一声,问道:“怎样?问出什么来了吗?”   蒋春成摇了摇头,“这个人嘴很硬,我们各种各样的刑罚都试过了,但他就是什么都不说。”   吴锡元拧着眉头,说道:“打开门,我进去问问。”   蒋春成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他们将军,见到闵将军点了头,他才取出钥匙打开了牢门。   吴锡元踩在稻草上,闵将军担心他靠近水周会有危险,也紧随其后。   吴锡元看了一眼瘫在地上,没什么动静,宛如一具死尸的水周,抬脚踢了他一下。   “醒醒。”   趴在地上的人微微动了一下,被吴锡元察觉到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水周,问道:“你可知道水云的下落?”   地上的人分明就僵住了,但他又怎么可能出卖自己儿子?   吴锡元或许也猜到了他的想法,就同他说道:“水云已经在京城被捕,你还有什么要交代的?你这里多交代一点,你儿子便能少受些苦。”   地上的人迟迟没有动静,就在吴锡元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一个细微的声音才响了起来,“你们别动他,他只是个孩子,他什么都不知道。”   吴锡元轻笑一声,“是呀,他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我们这不是来问你了吗?”   水周又不说话了,吴锡元却道:“你说不说也无妨,你儿子在天牢会每日被削一块血肉,你什么时候招了,他那里什么时候停。如今……就看你们父子二人谁更能挺得住了。”   他最后一句话说得意味深长,就连闵将军和一旁的蒋春成都忍不住侧目。   水周的手攥紧,手心里捏着几根稻草,“卑鄙!”   吴锡元不为所动,“不过是各为其主罢了,有什么卑鄙不卑鄙的。你们为了让阮湘云为你们所用,不惜杀了她三岁的儿子,能做出这种事儿的人,凭什么说我卑鄙?大家彼此彼此而已。”   水周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吴锡元又看向了一旁的蒋春成,说道:“给他弄些热水来洗洗,也好让他仔细想想,看看到底是主子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蒋春成依旧看了一眼闵将军,见闵将军点头,他才退了出去。   就在第二天,牢房里才传来了一个好消息。   水周开口了,他说他只听命于一个叫金宏方的人,至于这个人上头还有谁,他就不知道了。   吴锡元又问了他们的接头方式,如何传信儿等等,才惊奇地发现,这个叫金宏方的人压根就不在不周县附近,反倒是在……京城一带。   吴锡元皱着眉头,又给京城那边儿回了一封信。   此事事关重大,他甚至都不敢让他驿站的人代为送信,而是将信交给了麒麟卫,让他们给皇上送回去。   又过了一日,东瀛战场上传来了曹文清的求救信。   原本他带领着人马守着东海,虽说不能打个大胜仗直接将那伙东瀛人直接打回老家,但到底控制住了战线,不让不周县以西的百姓们跟着遭殃。   可是就在这天夜里,有人袭击他们的粮草营,闵将军立刻派人去援助,没想到却被人声东击西。   东瀛人没这么多兵力,定然是有人帮他们。   曹文清将军果断派出斥候前去查探,这一查才知道,帮助他们的人马居然来自不周县?   他知道闵将军领着人就守在陲县,急忙掩护一个队人马突出重围来陲县给闵将军送信求援。   闵将军一看信就直接黑了脸,他拿着信一巴掌拍在了案几之上,怒斥道:“无论是前朝还是当今,我大夏朝如何能同东瀛人为伍?!真真是气煞我也!”   吴锡元也能感受到他的怒气,便说道:“事已至此,咱们也得赶紧去援助曹文清将军才是!”   闵将军应了下来,他原本人手就不够用,现在干脆直接放弃了不周县,派了一半的兵力去援助曹将军。   “曹将军腹背受敌,偏偏我等还需要防着不周县的叛军,不能鼎力相助……也不知道宋将军和岳将军的的人马什么时候才能抵达。”闵将军叹了口气。   吴锡元干脆说道:“待到宋将军和岳将军的人到了之后,咱们干脆就直接领着人去将不周县拿下,也好让曹将军再没有后顾之忧。”   闵将军点头,“是该如此,一群跳梁小丑也敢在我大夏朝的地盘上放肆!只凭他们跟东瀛人勾结,便是死一万次也不足惜!”   闵将军派人前去支援,也才给了曹文清一个喘息的机会。   他一面牵制住那些突然冒出来的叛军,另一面则亲自领着将士们奋起抵抗,将敌军彻底地拦在了海岸线之外。   宋阔和岳卿言也在三日之后抵达了陲县,这也是他们三位将军的第一次会面。   闵将军让人先将他们安顿下来,宋阔却直接说道:“先不着急,烦请闵将军先同我们说说,不周县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闵将军见状直接将他们领去书房,指着沙盘跟他们讲了个清楚。   “原本在陲县以及瓮城、狮头岭活动的前朝叛军因为我们前来,都逃跑至不周县。不周县地处大夏朝的边缘,他们的力量薄弱想要自己突破我们三人很有难度,而东瀛战场上还有曹文清将军在。此等状况之下,他们便选择跟东瀛人勾结,内外夹击曹将军,妄图借助东瀛人打开国门……” 第1436章 抽丝剥茧   岳卿言闻言脸色铁青,而宋阔更是气得一拳捶在了桌子上,“该死!”   他没说到底谁该死,前朝叛军还是东瀛人,又或者是二者皆有之。   他这一拳差点将桌子给捶塌了,岳卿言看了他一眼,宋阔这才冷静了下来。   他看了一眼吴锡元等人,沉声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吴锡元没有说话,他只是偏过头去看了一眼闵将军。   闵将军就接过话头,说道:“我们三方的兵力集结起来,先将不周县拿下再说!总不好让曹将军在对付东瀛人的时候,还要操心着身后。”   宋阔赞同地点了点头,“是该如此。”   闵将军闻言又看向了岳卿言,问道:“岳将军以为如何?”   岳卿言自然也是点头,“闵将军所言极是,您只管安排便是,我等听候您的差遣。”   闵将军见这两人也算配合,心中也松了一口气,果断按照自己之前和吴锡元商议好的给他们安排了下去。   不周县的残军败将应当不会太多,否则他们也不会要借用东瀛人的力量。   他们如今派人前去围攻不周县,对方压根也没什么抵抗力,只能弃城而逃。   有些逃不掉的,则只能假装成普通老百姓。   吴锡元等人虽然不会滥杀无辜,但对这些老百姓的身份也会一一核实。一旦有人的号牌和官府登记在册的不符,那等着他们的便是牢狱之灾。   “有活口吗?”吴锡元问道。   宋阔点了点头,“抓了几个活口,正在审问。”   前朝的叛军隐藏在大夏朝已经数百年了,他们想要将对方一一找出来,无疑就如同要抽丝剥茧一般艰难。   但只要找出他们当中牵头的人,其他的人将会是一盘散沙,再也不成气候。   两人的神色都比较凝重,吴锡元看了一眼宋阔,安抚道:“别担心,一切都会有进展的。”   宋阔双手抱臂站在他的身侧,就听他说道:“我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这个,只是算算日子你的孩子也该出生了,京城那边儿可有给你来信儿报喜?”   吴锡元已经收到了苏九月送来的信儿,信是先送去的狮头岭的,又一路辗转来了陲县。   他得知自己如今多了个女儿,长得很好看,他甚至都恨不得连夜飞回去。   可是他也只能压下自己的相思之苦,连夜给家里写了封信,如今已经过去月余,想必家里应当收到了吧?   “是个女儿。”吴锡元的脸上带着笑。   宋阔也说道:“赶紧忙完这边儿的差事,早些回去吧。”   在这一点上两人都达成了共识,吴锡元是着急办完差事回去陪媳妇儿和女儿,而宋阔则赶着回去成亲。   就在案子一筹莫展陷入僵局的时候,他们几人轮番地审问了几日,最后才在不周县外的一个小村子里又抓到了一个人。   此人年逾六十,被抓住的时候正在地里干活,可怜这人一辈子都没干过什么农活,就连个锄头都挥不好。   明眼人随便一瞅就知道是个冒牌货。   “问出什么来了吗?”吴锡元随口说道。   这两日他们每日都要说几次这样的话,可是底下这些人都是些小喽啰,即便是有顶不住的,问出来的也都是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然而,这一次却没有让他失望,就见岳卿言面露喜色,对着他说道:“问出来了一丁点线索,他是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们的主子一直藏在京城。”   “他们的主子是谁?!”吴锡元激动地坐直了身子,他如今听到京城二字就激动,这样看来他们应当没多久就要回家了!   “他的主子叫司英华。”   吴锡元听了眉头一皱,“果然是司家人。”   前朝便是司家的天下,只是在先祖皇帝坐稳江山之后,便来了一次大清洗。   几乎所有的司家人都被赶尽杀绝了,仅有的能活下来的人也都老老实实地选择了隐姓埋名。   他们要从京城的茫茫人海当中找到这个司英华,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就在吴锡元打算回京城的这日,底下人又来禀报了,“吴大人!原狮头岭县令找到了!”   吴锡元原本就是为了他而来,便立刻说道:“将人带上来!”   “是!”   一个瘦小的男人戴着镣铐被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们拖着走了上来,吴锡元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直接发问道:“你就是原狮头岭县令隋云崶?”   “正是下官。”   吴锡元皱着眉头问道:“那些被送去献祭给河神的老百姓,可是你下的命令?!”   隋云崶哭丧着一张脸,说道:“大人,不是!真不是下官!”   吴锡元脸色一沉,“事已至此,你居然还敢狡辩?!”   隋云崶都快哭出来了,“大人,真的不是下官!那命令是有人拿着刀子抵着下官的脖子写的,印章也是他们盖的,我……我真的……”   吴锡元冷哼一声,“那你可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隋云崶摇了摇头,“下官不知道,但下官记得他们的相貌!下官不才,丹青尚可,不若下官将他们的相貌画出来给您看看?”   吴锡元微微颔首,别过脸看了一眼阿兴。   阿兴会意,很快就准备好了笔墨。   隋云崶当真将这几人的相貌都画了出来,见吴锡元拿着看,他又赶紧说道:“那些人原本是要杀了我的,但幸好宋将军带人来得及时,他们没来得及动手,下官这才能苟且偷生。”   “那为何我们寻到那处水牢的时候,却压根不见你的踪迹?”   “下官若是知道您二位能找来,绝对就不逃了!那河边儿时不时就会涨潮,若是没人管,下官定然要死在那儿了!便用家中财物诱惑了守卫的看守,让他趁乱将下官放了出来。”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你逃出来之后,为何不去见宋将军?”   隋云崶:“……”   那些百姓的死到底也跟他有关系,他若是去找宋将军自首,日后哪儿有什么好果子吃?还不如赶紧趁乱逃命,这些年收敛的钱财也能让他的后半辈子过上好日子。 第1437章 听得不真切   见着隋云崶没有开口,吴锡元多少也能猜到些许。   “你还知道些什么?若是只想着糊弄,大可不必,这世上可不是只有你一个聪明人!”吴锡元冷声问道。   隋云崶拧着眉头纠结了许久,才低着头小声说道:“下官确实还听到了他们说话,但那会儿离得远,下官听得不真,也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是不是真的,本官自然会辨别,你只管说你的就是。”   隋云崶微微颔首,整个人也陷入了回忆当中,“下官被他们关在水牢里,远远地似乎听到有人说他们先撤了,等到时候他们一并在京城的什么地方见……”   吴锡元的眉头紧皱,“什么地方?”   “没听太清。”   怎么偏偏就在关键的地方没听清呢?!吴锡元实在有些气愤。   “你再仔细想想!”吴锡元催促道。   隋云崶拧着眉头仔细回忆,最后还真挤出来几个字,“什么福茶楼。”   隋云崶一抬头,就见着吴锡元正看着他,他急忙苦着脸对着吴锡元拱了拱手,“大人,下官真的不是刻意隐瞒,真的没听清楚。那天的河风太大了,他们离得又远……”   吴锡元的眉头却舒展了开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   他对着隋云崶说道:“本宫知晓了,若是你提供的线索属实,本官自会免你死罪。但若你说的是假话!那你便趁着还有口气在,给自个儿打点一下身后事吧!”   隋云崶被他吓到了,脸色难看的紧。   他一路都在求神拜佛,只求他听到的那一句话能派上用场。   虽说活罪难逃,但好歹留一条小命,好让他苟活于世!   吴锡元将自己审问出来的东西,告诉了闵将军等人。   “我打算立刻回京,你三人如今有何打算?”吴锡元问道。   闵将军看着他说道:“我们前来此处驻扎一是为了平定内乱,二也是为了助曹将军守好门户。没有皇上或者太子的命令,我等也不能擅自回京。更何况,如今曹将军和东瀛人打得难舍难分,我等决定前去助曹产蛋平一臂之力,早日平定东瀛战场,到时候便可同曹将军一并凯旋!”   吴锡元闻言便对着他们一拱手,说道:“既然三位将军心中已有决策,那本官便先走一步,咱们京城见!”   “京城见!”   “京城见!”   吴锡元想了想,又道:“至于前朝叛军一事,待到案子尘埃落定之时,本官定会禀明皇上,给几位将军论功行赏!”   其他几人倒是不在乎这个,随意拱了拱手,应付了一下,便替他安排回城事宜。   “等见到了九月和小珠珠儿,替我问声好。”岳卿言替吴锡元牵着马,说道。   “也替我问声好。”跟在吴锡元身边儿,一并送他出城的宋阔也说道。   吴锡元笑着应了下来,也告知他们小心战场上刀剑无眼。   “放心,我等都有经验。倒是你,外出赶路还得格外注意。”   ……   吴锡元骑上马,带着自己来时带来的人马又踏上了归程。   虽说回到京城里,等着他的还不定是什么,但老父亲一颗想见女儿的心却是怎么都做不了假的。   而这时候苏九月才收到了吴锡元送来信儿,信中告诉她,自己一切都好,让她照顾好自己和孩子,一切等到他回来了,再向她赔罪。   苏九月看了有些好笑,“他也是为朝廷做事儿的,身不由己,我都晓得,哪儿用得着他向我赔罪的。”   刘翠花听了也一阵乐呵,“这是你宽宏大量,若是别的女人生产的时候,丈夫不在跟前儿,多少心里会有些不舒坦。”   苏九月知道她娘这话也是在宽慰她,她也笑了起来,“锡元信中说他那边儿的案子已经有了眉目,兴许过不了多久就回来了。”   刘翠花的眸子也是一亮,“那感情好啊!正巧儿快过年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赶上个回家过年。”   苏九月低头看着酣睡的女儿,眸子也更为柔和了几分,“约摸是能赶上的吧,她爹爹应当也想见她的。”   这天夜里下了一整夜的雪,清早起来的时候,院子里屋檐上都积了厚厚一层雪。   家里的下人们一大早就热火朝天的起来扫雪,苏九月自从生了孩子之后,身子骨虚,母女二人相互依偎着睡懒觉。   门房的下人送进来一张拜帖,“夫人醒了吗?”   兰草守在门口,对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你轻点声,夫人还没醒,是哪个府上送来的拜帖?怎的这样早?”   “是王大人府上的呢!待会儿夫人醒了,还要麻烦兰草妹子将这拜帖给她呈上去。”   兰草应了下来,“我知晓了,你下去忙吧,这拜帖是什么时候的?不耽搁事儿吧?”   “说的是辰时末。”   “行,我记下了。”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热热的,苏九月渐渐地醒了过来。   小珠珠儿比她醒来的还要早,但是却自个儿一个人乖乖的在旁边玩,不吵不闹的。   见着苏九月醒了,才偏过头来看着她笑。   苏九月见她笑,一颗心都要化了,“真是娘亲的乖宝宝。”   她这屋子里才刚有点儿动静,外头的兰草就赶紧进来了。   “夫人,刚刚前头门房送了个拜帖过来。”   苏九月起身将衣服穿上,才说道:“将拜帖拿来看看。”   兰草应了一声,将拜帖递了过去。   苏九月打开一看,喜悦渐渐地浮现在了脸上。   “义兄今儿要来了,快去跟厨房说一声,今儿好生准备。”   “是。”   苏九月如今刚出月子,虽说刘翠花不让她出去,但在屋子里见客还是可以的。   她换了身轻便的常服,将满头的青丝用一根簪子固定在脑后。   待到辰时末,底下的下人又来报了,“夫人!王大人夫妇来了!”   苏九月兴奋地就想要起身迎接,却被刘翠花拉住了,“你这才刚出月子,外头又刚刚下过大雪,冷得很。你还是莫要出去了,娘出去迎一迎他们就是!都是自己人,也不用太客气,他们定然也舍不得你出去遭罪。” 第1438章 近乡情怯   苏九月这才在门口停下了脚步,看着刘翠花乐呵呵地走了出去,她满眼期待地朝着外边张望着。   并没等多久,就见到刘翠花领着王启英和顾妙芝走了过来。   苏九月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刘翠花回过头像是跟王启英他们说了两句什么,他们几人的脚步都加快了。   “义兄!妙芝姐姐!”苏九月亲切地唤了他们一声。   王启英笑着走了进来,说道:“方才伯母就催我们走快些,说你想我们了,现在一瞧还真是哩!”   苏九月也笑着说道:“那可不,义兄你上次来的时候,小珠珠儿还在我肚子里,如今她连月子都出了。”   王启英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随她走了进去。   “小珠珠儿如今可了不得,才多大点啊,就成郡主了?据说皇上还亲自抱过?便是其它几位公主可都没这殊荣。”   这话若是旁人说,听起来可真就像是在捧杀,但王启英却是从始至终都对他们家好的,说这番话也是真心实意在夸赞。   苏九月也跟着笑,“是啊,也没想到这孩子才出生就有这样大的造化。”   王启英一边儿说,一边儿四下打量,“小珠珠儿呢?”   “在屋子里。”苏九月说着话,就偏过头对着兰草交代道:“兰草,你去将珠珠儿抱出来。”   兰草应了一声,走进内室,没一会儿就抱着个襁褓出来了。   王启英原本正坐在椅子上,这会儿直接起身向前迎了两步,“这就是咱们的小珠珠儿啊!”   他伸手就要抱她,顾妙芝在一旁敦促道:“你当心这点儿。”   说话间,王启英已经将小珠珠儿抱在怀里了,“我都在咱家那臭小子身上练过了,抱孩子抱得好着呢!就是珠珠儿她亲爹回来,估计都没我抱得好。”   这话还真是句实话,吴锡元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抱过孩子。   刘翠花在一旁看着,见他抱得像模像样的,就夸了两句,“抱得挺好,就是这小丫头挑人,仔细她待会儿哭闹。”   她这样一说,王启英的动作就格外的小心了。   可是没想到这小丫头被他抱着,非但不哭还露出了个笑脸来。   一张酷似她爹的小脸,笑起来甜甜的,很是好看。   王启英看着她,一颗心都化了。   “我抱得好着呢!你看她都冲着我笑了。”   顾妙芝也凑过来看,见着果真是在笑,也打趣儿道:“没想到你还挺招小孩子喜欢。”   王启英骄傲地扬起了下巴,“这是自然了。”   说完,他又想了起来,“妙芝,你将我给珠珠儿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   苏九月紧忙说道:“上次妙芝姐姐过来的时候已经给这小丫头送过礼物了,怎的还用送什么见面礼啊?”   王启英却道:“这算不得什么,先前儿是我不在。如今我既然回来了,当舅舅的怎么能不给这小不点儿些许见面礼?”   顾妙芝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丫鬟,丫鬟会意,捧了个匣子走上前来。   顾妙芝接过来打开匣子递给了苏九月,“你兄长说过,这丫头如今是郡主,哪儿能没自己的府邸?便给她准备了个宅子,离你们这儿不是很远,给她留着,待日后招了郡马上门,走动也方便。”   苏九月:“……”   一个才刚出月子的小不点儿,难为他们想这么长远的。   “义兄,妙芝姐姐,实在不必如此,这地段的宅子也太贵重了,她才这么小……”苏九月下意识就要拒绝,却被王启英打断了。   “收下吧,你家兄长像是差这点儿钱的人吗?”就先前儿跟着吴锡元在水井巷搞的那些铺子,就足够他大赚特赚的了。   苏九月还想再说,顾妙芝也说道:“都是一家人,你若是再拒绝那就真是见外了。”   苏九月的话只能被堵在了口中,心中琢磨着等下次小土豆过生辰也送个好东西给他。   下雪天最适合吃锅子,苏九月让人送了铜锅过来,一家人吃得热热闹闹的。   王启英这时候才问起了吴锡元,“锡元可有给家里来信儿?”   苏九月点了点头,王启英又接着问道:“那他可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他只说应当要不了多久了,具体什么时候回来倒是没说。”   王启英叹了口气,“当初我还催他早些回来,想着你快要生产了。谁成想他才刚回来就又被派出去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如今朝廷正是缺人的时候,等到春闱过了,新一批官员走马上任,我和锡元也就能歇歇了。”   他如今说话比起从前要稳重了许多,苏九月也跟着点了点头,“我都知道的。再说了,皇上这不是都补偿我们小珠珠儿了吗?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王启英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也是。”   .   吴锡元一路回来那叫一个归心似箭,越往北天儿越冷,天寒地冻地骑马也遭罪。   但吴锡元为了能早些回家,也没坐马车,一路骑着马,除了正常的补给之外昼夜都在赶路。   终于在十日之后回到了京城,此时的他风尘仆仆的,就连胡须都冒出来一截。   一行人站在家门口,看着门前挂着的红灯笼,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阿兴,你去叫门。”吴锡元抿了下干涩的唇,说道。   阿兴应了一声,就走了前去。   吴锡元的心里紧张极了,上一世他们没有孩子,这个孩子绝对是老天的恩赐。   马上,他们将会迎来父女之间的第一次见面,也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九月信上说像他,小小的一只……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厚重的木门“吱哑”一声打开了,阿力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一行人,突然眼睛一亮,急忙拉开了门。   “大人!大人回来了!”   ……   苏九月听着梅子兴奋地跑进来报信儿,喜悦之色立刻跃上眉梢,她站在门前朝着外头张望着。   不过须臾,就见到一个披着大麾的墨色身影从远处走了过来。   吴锡元一抬头也看到了站在门口,挑着帘子眺望的纤细女子。 第1439章 万无一失了吧   吴锡元脚步一顿,片刻之后脚步更是匆忙了几分。   他站在门口,低头看着比起先前儿他走的时候要丰腴些许的女子,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想将她揉进自己怀里。   可是他一身风霜,又担心她受了凉。   他将自己满心的思念压在心底,对着她说道:“先进屋吧,外边儿冷。”   苏九月却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许久不见,也没说抱抱我。”   吴锡元一脸无奈,来开大麾将她包裹了进去,略微有些冰凉的大手也落在了她的后背上,“我日夜赶路,身上脏。”   苏九月从他的大麾当中抬起头来,冲着他说道:“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吴锡元宠溺地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自然不会,我担心你着凉。让人送了热水来,我先洗漱一下再去见珠珠儿。”   他们大人还好一些,小娃娃可经不起冻。   也正是因此,即便是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冲到内室好好跟他的乖女儿亲近亲近,但为了孩子,他也只能老老实实地先洗漱了再说。   吴锡元洗漱完毕之后,刘翠花也过来了。   一家子坐在一起,怀里抱着他的小女儿,父子两人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   “锡元小时候就长这样,只是比起锡元,我们的小珠珠儿长得更娇气一些,她眼睛像了九丫,水灵灵的,一看就心疼人。这样也好,女娃娃就该长成这样。”刘翠花这样说着。   苏九月看看小珠珠儿,又抬头看了看抱着她爱不释手的吴锡元,最后才偏过头看了一眼刘翠花,没忍住掩唇笑了起来。   他们祖孙三人不解,刘翠花更是直接问道:“九丫,你笑什么呀?”   苏九月这才说道:“娘,锡元长得像您,珠珠儿又像锡元,我仔细一瞧,您和珠珠儿也很像呢!”   刘翠花目光柔和地落在了吴锡元怀中的小丫头身上,“娘都老了,还是你们年轻人好看。”   “您才不老呢!”   ……   温馨的日子总是少的,吴锡元才在家里过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就进了宫。   他将自己查到的线索都禀报给了穆紹翎,穆紹翎蹙着眉头,下意识地念了一句,“什么福茶楼?”   吴锡元微微颔首,“隋云崶说的,具体是真是假还有待考证。”   穆紹翎却想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了吴锡元,语气肯定地说了四个字,“乐福茶楼。”   京城里的茶楼众多,但到底也是有数的。   吴锡元原本想着等他回来了,让人好生去查一下就知道了。   却没想到穆紹翎居然给了他这样一个无比确切地答案。   “您可是知道些什么?”吴锡元问道。   他当然知道了,但原因却没法说。   上一世乐福茶楼发生过一起命案,京兆尹的人立刻赶去查看,却也损失了两位衙役。   等他们派人去增援,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   这个乐福茶楼一直到他死也没查出来什么,但也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查出来,所以他下意识地认定这个茶楼不对劲。   穆紹翎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先前儿曾去乐福茶楼喝过茶,你一说起这个我立刻就想到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便先让人查了那家茶楼!”   穆紹翎对此也没有任何异议,他明白那个乐福茶楼不是寻常地儿,要格外重视才行。   他立刻下令,点了一千个锦衣卫前去。   吴锡元也没想到他居然这样大手笔,不过去了一千个锦衣卫,应当也是万无一失了。   “前朝叛军自始至终都有,咱们也只能多加防范,至于曹将军那边儿的东瀛人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给曹将军那边再拨十万人马前去支援。既然他们不消停,就将他们纳入大夏朝的国土!”   对比景孝帝,穆紹翎下令是要干脆许多,吴锡元领命退了下去。   一千个锦衣卫悄无声息地包围了乐福茶楼,且在同一时间冲了进去。   无论客人还是店小二,全都被他们拿下,一个不剩地带了回去。   就连乐福茶楼的门上都贴了封条,来来往往的老百姓们远远地看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吴锡元和王启英坐在通政司里,王启英问道:“你们都没求证,就直接去抓人了,万一抓错人怎么办?这不是乱来吗?!”   从前他一直觉得吴锡元和太子殿下成熟稳重,怎么如今一看,这两人在一起比他和皇上还要不靠谱。   吴锡元倒是坦荡,就听他淡淡地说道:“若是抓错了,放了就是,想必太子殿下也会想法子补偿他们的。”   王启英盯着他的眼睛,好半天吴锡元才问道:“怎么了?”   王启英问道:“你们是认真的吗?”   吴锡元这才看着他,郑重其事地说道:“认真的,这些前朝的叛军散落在大夏朝的各处,根本无从找起。敌在暗,我在明,若是错过了这个线索,再想找到他们那就是海底捞月了。”   更何况在他看来,太子穆紹翎原本是个比较稳妥的人,他这么笃定地说乐福茶楼。   只有一种可能,他知道些什么。没法告诉他们,那就只能说明他上辈子发生过什么。   不好说出来没关系,等抓到人之后,接下来的就简单了。   王启英听了吴锡元的这番说辞,虽然还是觉得怪怪的,但到底是接受了。   “那……那些人有问题吗?”王启英问道。   吴锡元笑了起来,“哪儿有那么简单的?现在得先查他们的身份,如果是真正的客人就放他们回去。可是那么多人,想要查清楚他们的底细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做到的。”   王启英叹了口气,“最好赶紧查清楚吧,这两日我外租家里也有些不安定。”   吴锡元侧目,“发生了什么事儿?”   他才刚回来,这阵子京城里发生的事儿他还不太清楚,陆老太师府上不是向来什么都不掺和吗?怎么也不安定了?   王启英叹了口气,“先前儿我二舅母手下的一个丫鬟替宫里那个假冒的阮贵妃送了个信儿,如今皇上就怀疑到我外祖府上了。” 第1440章 钓大鱼   吴锡元闻言也眉头一蹙,“这事儿怎么能跟你外祖父扯上关系?陆老太师向来稳妥,又怎么在这事儿上出岔子?”   王启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外祖和我娘他们都不让我掺和这事儿。”   吴锡元知道他家里应当也是怕他被连累,便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问道:“皇上有因此迁怒你吗?”   王启英一耸肩,“那还真是不至于,我也不知道皇上怎么想的,反正目前看来我倒是还没有被牵连到。”   吴锡元微微颔首,“既然如此,这事儿上你还是别过问了。”   他这样一说,王启英直接苦笑一声,叹了口气说道:“锡元,你以为这事儿若是真的跟我外祖家扯上关系,我家里能逃脱得了吗?”   若是真的勾结前朝,那绝对是要牵连九族的。   吴锡元心里清楚,王启英心里也明的跟明镜儿似的。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吴锡元开口说道:“我最近在查前朝这个案子,会帮你盯着点的。你手中还有皇上赐得金腰牌,只要这金腰牌没被收回去,就暂且无碍。”   王启英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这案子我也不能袖手旁观,我跟你一起查,早些查明真相,也好还我外祖父一个清白。他老人家一辈子英名,怎么也不能栽在这事儿上。”   穆紹翎亲自过问了乐福茶楼一事,将其中真正的老百姓放了,剩下的人则是真的要查清楚祖宗十八代的。   经过这样一筛选,就只剩下了三个人,这三人的身份经不起仔细推敲。   他们都说是来自京城周边的村子,但是穆紹翎派人去当地走访,却发现要么是查无此人,要么就是这人已经死了几年了。   穆紹翎让人提审了这三人,他们只是一味地喊冤,什么都不说。   穆紹翎拧着眉头,又让人将那个给阮湘云送信儿的丫鬟提了上来。   那丫鬟倒是招了,她只说是在离府回家探亲的时候,在家门口碰上了一人,说让她第二日将这封信给了阮贵妃就拿钱替她母亲治病。   她也是为了自己母亲,就答应了下来。   问她那人长什么模样,她也是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清楚。   穆紹翎可没什么耐心,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他直接让人用刑。   在他看来,天底下就没有撬不开的嘴。   却没想到这个丫鬟被折腾的只剩下半条命了,却依旧什么都不肯说。   王启英和吴锡元也来审问过她,但依旧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被吊在刑架上,垂着脑袋一言不发。   王启英上前绕着她走了一圈儿,“你这个小丫鬟倒是嘴严,你若是将背后之人招出来,我便拿钱给你母亲治病可行?”   丫鬟依旧闭着嘴,甚至没抬眼看他一眼。   吴锡元见状在一旁坐下,凉凉地说道:“那她母亲也得留着命才能被你治好,只怕你现在寻过去,她一家人都不见了呢!”   王启英一愣,不可思议地说道:“他们居然做事这样绝?”   吴锡元耸肩,“这不是常事?若是手里没点把柄,又怎么会将这样重要的事儿交给他人?”   王启英皱着眉头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说得在理。”   就见吴锡元抬头看着刑架上的丫鬟,对着她说道:“若是我能够将你家里人都找回来,并且帮你母亲医治好病,你可愿意招供?”   这回那丫鬟倒是没再默不作声,她抬起头看了一眼吴锡元,眸子里满是愁绪,半晌她才开口问道:“你当真会帮我找到家里人?”   吴锡元点头,“本官既然承诺你,便不会食言。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但有一事我还是要说与你听。当初本官在江南办案的时候,也碰上了类似你的这种状况。那时候被抓去当人质的人,你猜他们能活几日?”   丫鬟闻言立刻就激动了起来,“你胡说!不会的!他们一定不会如此的!”   吴锡元呵呵笑了笑,说道:“我也不要你立刻答应我,给你三日思索的时间。待到三日之后,你再给我答复就是。”   王启英跟着吴锡元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不解,“锡元,你为何不逼她一逼?我瞧着她方才已经被你说得动摇了,若是咱们坚持一些,她一定会答应的。”   吴锡元捧着手里的手炉,这还是他出门的时候,九月怕他冷着,强行塞进他的手里的。   他脚步并不很快,听了王启英的问话,也只是淡淡地说道:“不着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两日派人盯紧她,兴许还会有些许意外的收获呢!”   王启英更是不解了,“意外的收获?这是什么意思?”   吴锡元斜睨了他一眼,解释道:“义兄,如果是你,想要让她彻底闭嘴,会怎样做?”   王启英一愣,猛地抬头对上了吴锡元的眸子。   吴锡元点了下头,接着朝前走去,“就是你想的那样,连你都是这样想的,又怎么会有例外?”   王启英叹了口气,“那是得保护好她了。”   吴锡元猜测的没错,先是给这个丫鬟送来的饭菜里头有毒,又有“狱卒”想要对她下手。   只可惜都被吴锡元提前安排好的人给拦了下来。   吴锡元在第三日清晨才又来了这间牢房,“怎样?考虑清楚了吗?”   小丫鬟这两日也见识到了许多,若不是有人拦着,她已经不知道要死了多少次了。   她的神色十分复杂,吴锡元又接着说道:“连你都差点死于非命,你且想想他们会好好对你的家人吗?”   见她脸色惨白,吴锡元又接着补充了一句,“你快些做决定吧,若是说得晚了,兴许你爹娘亲人真就就不回来了。”   小丫鬟这才开口了,“你……真能救他们回来吗?”   吴锡元拧着眉头衡量了片刻,才说道:“我也只能说我尽力,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   小丫鬟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说道:“指使我的人姓张,全名叫什么我不知晓,他身量不高,约摸六尺多点,留了一撮山羊胡须……” 第1441章 一切都是巧合吗   吴锡元一听这话,立刻和王启英二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的心中一片了然。   这不就对上了吗?   乐福茶楼的张掌柜便是这模样。   吴锡元看着小丫鬟,问她,“为何他不指使别人,偏偏就指挥你了?你从一开始便是他们的人吗?”   小丫鬟摇了摇头,“也算不上,说起来如今的老百姓大多数不都是前朝遗留下来的?只是恰巧我父亲原先跟这个人有旧,也正是因为如此,他说出钱救我母亲,我才信了的。”   吴锡元看着她的神色,不像是在说假话,便又接着说道:“这人是做什么的,你可知道?”   “我一直在陆二太太跟前儿伺候,回家的次数比较少。听父亲说这个姓张的是个做粮食生意的,再具体的我也就不清楚了。”   吴锡元还没说话,王启英就先一步开口了,“就这么个人,还至于你忍受这么大痛苦替他隐瞒?”   小丫鬟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从大牢出来之后,吴锡元还碰上一人。   “吴大人。”来人冲着他行了一礼。   吴锡元知道杨柳在大理寺当值,既然他来办案,那么会遇上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他们两人都坦坦荡荡的,也没什么好避讳。   “还未恭喜吴大人喜得爱女,近些日子大理寺有些忙,我也没来得及前去道贺。”杨柳说道。   吴锡元应了一声,“你客气了。”   “还请吴大人回去替我跟九月问声好。”   “好。”   两人不过是点头之交,王启英也知道他们的关系,见着两人十分客气,并未有什么逾矩的地方,这才收回了视线。   他跟吴锡元一边儿朝着外边儿走去,一边儿问道:“锡元,你说刚刚那女的说的有几分可信?”   吴锡元神色未变,“她说得是真话,但肯定也有所保留,或许她也只是说出来个无足轻重的人保全自己的家人而已。”   王启英眉头一挑,问道:“你是怎么判断的?”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先不说你外祖家,就是一些稍稍有底蕴的人家,用得下人都是家生子。而这个丫鬟却明显是你外祖府上买回去的丫鬟,这样的人最是容易出问题,你外祖想必也不会不知。她又是怎么进你陆太师府上的呢?”   王启英一愣,良久才说道:“你说的这一点,我还真的从未想过。”   吴锡元说道:“你先回去等消息,我去陆府见一见陆太师再说。”   王启英立刻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吴锡元赶紧出言阻拦,“你若是跟着去,咱俩估计都进不去门了。听我的,还是回去等消息吧!”   王启英:“……”   他到底还是听了吴锡元的,回了自己府上。   而吴锡元则坐着马车去了一趟陆家,他没有提前下拜帖,去见陆老太师被接待的可能性并不大,他还是觉得要去碰碰运气。   然而这一次他去了陆府,陆太师却见了他。   陆太师见到吴锡元,也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要来。”   吴锡元在他手边儿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陆太师这两日看起来也苍老了许多。   比起从前气定神闲的模样,现在看起来多少有些焦躁。   不过是想来也是,任谁碰上这种足以灭九族的祸事也冷静不下来。   “皇上身边儿可用的人不多,你又恰好在这时候回来了,这事儿交给你不足为奇。”陆太师看出了吴锡元脸上的疑惑,就解释了一句。   吴锡元又问道:“陆太师,这几日可有什么头绪?”   陆太师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头绪,也幸好皇上看在老夫这些年对朝廷兢兢业业的份儿上,给了老夫自证清白的机会,否则这会儿只怕我们府上早就没活路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闻堰端着茶水给他们送了进来。   吴锡元又问道:“太师,本官此次前来,只是想问问您,那个送信儿的丫鬟她是什么时候被招进来的?”   “她进府也有八年了,当初她才刚来的时候才六岁。我们特意让人查了的,她家世清白,这才留了下来。”陆太师未经思考就直接说了出来,显然他私下里也是经过调查的。   吴锡元微微颔首,“你们府上不是都用家生子吗?怎的会买外头的下人?”   一般来说,外头买来的下人都是干粗活儿的,怎么会在主子身边儿伺候?   陆老太师解释道:“十年前府上几个老人攒够了赎身的钱,想要给儿孙搏个自由身,老夫念着他们伺候了一辈子,也都尽心尽力的,便应允了。他们一走,可不就空出来许多?便让人买了些丫鬟小厮进府。谁能想到居然买了旁人的眼线进来,差点给我们府上招来杀身之祸。”   吴锡元这才搞明白了,“原来如此,他们又怎会同时离去?可是当初的陆府出了什么事儿?”   陆太师拧着眉头说道:“没有啊?”   吴锡元也叹了口气,“那兴许就是巧合了。”   “老夫一辈子为了朝廷,辅佐了三代皇帝,又怎么会勾结外人?!唉!吴大人,还请您帮帮我们陆府,我若是顶着这污名下去,便是死了也合不拢眼睛。”   吴锡元见陆太师作势要起身给他行礼,便赶紧起身扶了他一把,说道:“太师您无需多礼,既然太子殿下将此事交给本官来查,本官自然会竭尽全力查清楚的。”   他起身辞行,陆太师想要送他,也被吴锡元拦了下来。   “太师您年岁大了,不必如此客气,过些日子待本官查到了线索,定然会上门拜会。”   陆太师只能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闻堰,你替老夫送送吴大人。”   闻堰应了一声,领着吴锡元朝着门外走去。   吴锡元出了陆府,坐上了回自家的马车,脑子里也犹如一团乱麻。   难道一切真的就是巧合吗?   恰巧在陆府需要人手的时候,买了细作进府?   那些老人走的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吴锡元心里还是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他一路纠结地回了家。   苏九月见他回来了,立刻招呼着给他扫去身上的雪,又换了常服,给他倒上热茶。   瞧着他眉头紧皱,便笑着问了一嘴,“可是又遇上什么难题了?这眉头再皱下去,就要成个小老头了。” 第1442章 青黄不接真的好吗   吴锡元叹了口气,拉过苏九月的手,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下,才说道:“是陆太师府上出事了。”   苏九月脸上的笑容一怔,扬着的唇角也逐渐沉了下去,她问道:“出什么事儿了?怎的前阵子也没听义兄说起过?”   “兴许是不想让你担心,才没多说。”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既然知道了,难免要多问两句,“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如此忧心,可是这事儿跟你查得案子有关?”   吴锡元一怔,抬头看着她苦笑一声,说道:“九月如今是越来越聪慧了,想瞒你也瞒不住。”   他这样一说,苏九月便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无妨,你也不必瞒着我,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你说与我听听,兴许我还能帮你出出主意呢?”   吴锡元见她这样说,也觉得有几分道理,先前儿好几次九月无意间给提的建议都很不错。   他就将自己这两日查出来的东西,以及心中的困惑都说了出来。   苏九月听了也很诧异,就随口问了一句,“可是那阵子他们府上出了什么事儿?不然怎么会几个老人同时要离去?”   吴锡元摇了摇头,“并没有,我问过了,陆太师只说是家中几个老奴攒够了赎身的银钱,想要给儿孙们搏个自由身。”   苏九月脸上带上了一丝疑惑不解,“不对呀,他们府上应当也是有管家的吧?锡元,你大可去问问阿奎,会不会犯这种错。一个在陆家当了那么多年管家的人,怎么也不至于让府上的下人青黄不接的。”   吴锡元一愣,他没掌家过,也不懂这些,但苏九月说得也不无道理。   见吴锡元陷入了沉思,苏九月也没打断他。   她起身喊了兰草送了热水过来,好给吴锡元烫烫脚。   见着吴锡元回过神来,她才说道:“早些歇了吧,明日再想。左右一时半会儿的也想不出来,倒不如放一放,兴许猛一下就想到了呢?”   她笑着说着,吴锡元却很郑重地点了点头,“说得在理。”   等到第二日一早,吴锡元上了朝以后就跟以往一样去了通政司。   王启英比他稍稍晚了一会儿,他来看到吴锡元已经到了,便跟他说道:“对了,锡元,太子殿下让我给你捎个信儿。说是你如今既然回来了,那教授穆王爷的事儿也该提上日程了,总不能让穆王爷自个儿独自看书不是?”   吴锡元:“……”   他都差点儿忘了他还领了这么个推不出去的差事,不过穆王爷聪慧,许多东西一点就通,压根也不费什么劲儿。   吴锡元点头应下,“我记下了。”   就在王启英刚坐下拿起一份儿卷宗准备看的时候,吴锡元又重新开口道:“义兄,我昨日去了一趟陆太师府上。”   王启英放下手中的卷宗,吐了口浊气,“你可算要说了,说吧,我能承受得住,你查到什么了?”   吴锡元摇了摇头,“也不能查到什么,就是有点不成熟的猜测。如果猜测属实的话,我反倒不太好去跟陆太师求证。”   王启英的神色也严肃了起来,“什么猜测?你直说就是,如果有什么你不方便去问的,我去问!”   “我昨日问了那个小丫鬟为何不是家生子,陆太师说了当时府上接连走了几个老人,人手不够用,就从外头买了几个下人回来。”   王启英听了,眉头一紧,反问道:“这有什么问题吗?”   吴锡元问道:“若是依着陆太师来看,确实没什么问题,但这事儿若是要交给管家去办,事儿可就不是这么办的了。”   王启英被他这样一说就更迷糊了,“锡元,你还是直说吧,我还是想不明白。”   就听吴锡元说道:“昨儿九月一句话提醒了我,她说一个管家怎么会让府上的下人青黄不接?即便是主子答应放几个老人回去,那也是主子的恩典。什么时候走,谁先走,这都是要管家安排的。正常情况下,难道不应当等老人将新人带着上手了,才会放了老人回去,哪儿连下人都没买到,就先让老人回去了?”   王启英:“……”   他愣了良久,才回过神来,啧啧两声,“你们夫妇二人这脑子真是一个比一个聪慧,经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吴锡元又问道:“陆太师府上的管家是何人?”   “闻堰。”   王启英说出这两个字之后,也忍不住皱起了眉头,“闻堰?这……这不可能呀?”   “有甚不可能?”吴锡元问道。   “闻堰几乎就是在我外祖眼皮子底下长大的,他怎么可能背叛我外祖?”王启英的脸上有些不敢置信。   吴锡元却道:“越是不可能之人,我们越要小心。如果他真的跟此事无关,那我们查清楚了也好替他洗净嫌疑。”   王启英许是被吴锡元说服了,他微微颔首,“你说得在理。”   吴锡元这才说道:“派人先跟着闻堰,再去查查那些从陆太师府上出去的老人如今都在何处。”   王启英又问道:“那我外祖那边儿呢?可要告诉他此事?”   吴锡元摇了摇头,“暂且不用,若是闻堰真的有问题,那么他需要这个身份打掩护。想必他不仅不会对你外祖不利,就连这个小丫鬟事儿都能帮陆大人洗白了。”   王启英:“……”   闻堰是陆府前任管家收养的义子,当初收养他的时候他才五岁,跟府上的家生子也没什么区别。他在管家膝下长大,跟他外祖见面的次数也多,就连他这个名字也是他外祖看这小子机灵,赐他的名字。   他虽然年纪小,但办事儿却十分妥当,十五岁的时候就已经是前任管家的左膀右臂了。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他十七岁那一年,前任管家突然中风了。   府上一时间也没人能担起大任,当他外祖前去询问前任管家的时候,他哆哆嗦嗦地在纸上写下了闻堰两个字。   他外祖也用过闻堰,觉得他虽然年轻,但做事极为稳妥,就将此重任交给了他。   而闻堰成为陆府的管家,距离如今也已经有十三年。 第1443章 开始怀疑了   在这十三年当中,闻堰经过一点一滴的积累,已经得到了整个陆府的信任。   王启英不愿意相信闻堰是那个有异心的人,但事实摆在面前,却又由不得他不怀疑。   他顶多劝自己保持一个观望的态度,看看后续的发展再说。   然而过了没两日,吴锡元就告诉了他一个消息,他也开始陷入了对闻堰深深的怀疑当中。   “太子殿下那边儿又查到了一个新的线索,那个丫鬟的外祖家便是姜嬷嬷的舅家。”吴锡元说道。   “我就说嘛!”王启英才刚刚松了一口气,“我就说闻堰不大可能。”   吴锡元闻言笑了笑,对着他问道:“你猜这事儿是怎么查出来的?”   王启英奇怪地看着他,问道:“怎么查出来的?”   “是今日一早,一个自称是那丫鬟二叔的人跑去大理寺揭发的。”   王启英一愣,就听吴锡元说道:“怎样?事情还不够明了吗?我就说了,他要这个身份有用,兴许还会帮你外祖将身上的疑虑洗干净。”   王启英还是不懂,“既然还要如此费力,那么当初他不让陆府的丫鬟帮着送信不就好了?为何在暴露之后,还要千方百计的洗白呢?”   吴锡元又笑了,“兴许……他也没想到宫里的那位阮贵妃没派上用场吧?”   他不是没想到阮贵妃没什么用,他只是没想到皇上心里真真正正爱着的人只有他自己而已。   “可就算是由她二叔出来揭发,皇上心中埋下的怀疑,估计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就洗白了。”   吴锡元点头,“正是如此,但当今圣上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人,他信自己超过信任何人。”   就像当初他信任王启英,就可以力排众议将他捧得高高的。   王启英挠了挠后脑勺,又问道:“先前儿派去跟踪闻堰的人有消息了吗?”   吴锡元摇头,“暂时没有,他很小心,几乎一直在陆府,哪里也不去。”   王启英眉头一皱,吴锡元又接着安抚道:“不要着急,既然是狐狸,就总会露出尾巴的。”   .   就在吴锡元和王启英费力想要将闻堰的秘密查清楚的时候,杨柳已经端着一盆干净的水进了牢房。   “彩月,给你送了热水来,你洗洗吧。”她打开了牢房门,将木盆放在地上。   彩月便是陆府的那个丫鬟,她身上的囚服也换了身干净的,虽说还是有些破旧,但至少上头没了血迹。   见着杨柳进来了,她神色有些复杂。   杨柳只当没看见似的,冲着她说道:“这会儿正好我当值,我替你守着,你清洗一下伤口,别被这点伤搞垮了身子。”   彩月站了起来,有些局促地扯了扯自己囚服上的袖子,说道:“杨大人……您……”   杨柳赶紧打断了她的话,“都说了多少次了,别叫我杨大人,我连个官阶都没有,你这样说不是折煞我嘛!”   彩月闭了嘴,神态越发的拘束了。   杨柳这才说道:“不管你犯了什么事儿,在案子查清楚之前,你也都只是有嫌疑而已,好生养好身子,别死在大牢里。这世道对女人已经够惨了,既然我遇上了,能帮你一点是一点。”   她叹了一口气,又回过头看了一眼彩月,才说道:“你洗吧,我出去了。”   她出去的时候,还不忘锁上牢房的门。   彩月趴在栏杆上看了一眼,就见到她走到远处的拐角处张望着,应当是在替她放哨。   如今天寒地冻的,谁愿意没点好处浪费柴火给个不相干的人烧一盆热水?   她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是这个杨大人却只是隔三差五给她送盆热水,让她清洗伤口,除此之外还给她带了伤药过来。   她什么都没问,也没什么多余的话,每日她擦了药,她就又走了。   她只知道她姓杨,是大理寺里一个小小的捕快,但是……一个女人能当捕快?   她心中有许多疑惑的地方,但这个杨大人从来不跟她多说话。   今日也是一样的,在她擦洗完伤口之后,她端着一盆脏水一言不发的就要起身离开。   就在她即将迈出门的时候,彩月突然问了一句,“杨大人,您都不问我点什么的吗?”   杨柳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要问的,你若是想到什么了,我可以帮你喊了吴大人过来。”   彩月:“……”   她抿着唇片刻之后,才说道:“杨大人,您能不能帮我个忙?”   杨柳若是直接应下,她兴许也不会说了。   可是杨柳却连想都没多想直接拒绝了她,“不能,如果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她才刚走出牢房的大门,彩月却突然朝着她跪了下去,“杨大人,求求您了,我只想知道我爹娘还有没有活着,您帮帮我吧?”   杨柳板着一张脸,脸上狰狞的伤疤跟她脸上的平和有着些许违和。   “我帮不了你,我没有武艺傍身,你如果真的想知道你爹娘是否还活着,最好还是跟吴大人他们合作。”   “我可以给你银子!”彩月不死心。   杨柳扯着嘴角笑了,“我孑然一身要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彩月见她依旧不为所动,实在没忍住,问了一句,“那你对我这么好做甚?”   杨柳没再说话了,她直接抬脚走了。   就在这天下午,吴锡元突然接到信儿,说是那个丫鬟要见他。   他这两日被几个看似不相干但是却又有千丝万缕瓜葛的案子搞得十分疲惫,然而在这个信儿送到之后,他满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那个丫鬟不会无缘无故就要见他,她肯定是有话要说。   吴锡元干脆利落地丢下了手中的活儿朝着大理寺赶去,还不忘喊上王启英一起。   他来的时候,等在外边的是另外一个捕快。   他将吴锡元领了进去,吴锡元也见到了等在审讯室的彩月。   这个丫鬟比起之前他见的时候要体面许多,身上的囚服换了一身干净的,身上的血渍没有了,连头发也打理过。   “你要见本官?”吴锡元问道。   彩月点了点头,“吴大人,我有事要说。” 第1444章 落网   吴锡元内心狂喜,面儿上却还维持着不动如山的姿态,淡定地问她,“哦?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彩月低头看着手腕上戴着的镣铐,缓缓开口了,“大人,我当初被爹娘卖去陆家当丫鬟实际上是另有隐情。”   她这话倒是不出吴锡元所料,吴锡元也没有多震惊,他双手抱臂定定地看着彩月,“什么隐情?”   “当初爹娘并不是因为银子才将我卖去陆府的。”   “那是因为什么?”吴锡元追问道。   彩月依旧低着头,说道:“我曾祖父是前朝礼部侍郎府上管家,后来前朝覆灭之后,我曾祖父便跟着主家一并南下,直到我小时候,才跟着父亲一并来了京城。”   “那一日他们告诉我家里实在养不活五个孩子了,说要送我去享福。过后没多久就有个婆子过来了,我父亲让我跟她走,好好听她的话,我们一家才有好日子过。”   彩月下意识地抠着手指甲,吴锡元看着她的小动作,就见她停顿了片刻,又接着说道:“可是他们都不知道,那一晚上他们谈事情的时候我压根没睡,原本只是想起夜,却阴差阳错地蹲在门口听了个完全。我爹告诉那人,说我最听话,有事儿尽管使唤就是,还说自己没什么本事,若是儿女能为光复前朝出力,他这死后也算是有脸去见祖宗了……”   吴锡元听了眉头一皱,就问道:“他们这样说,你既然都听到了,为何还要听他们的话?”   彩月叹了口气,头低得更深了,“我能有什么法子呢?我爹娘和兄弟姐妹们的的确确在他们手中,并且我爹还是心甘情愿的。”   她太了解他爹了,若是有一日他们成了光复前朝的负担,他绝对能杀了自己妻儿,然后自刎谢罪。   吴锡元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个彩月兴许是从小不在她爹身边儿长大,对前朝也没那么忠诚,如今才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至于她的其他兄弟姐妹,估摸着思维也早已跟她爹一样根深蒂固了。   “所以你是想让我替你救下你爹?你也不怕他……”吴锡元话没说完,但彩月已经懂了。   她说道:“若是让我爹看到前朝光复无望,他兴许就不会这么疯狂了。”   吴锡元耸了下肩,“兴许是吧。如果你爹娘还活着的话,我可以帮你救他们。除此之外,你还能告诉我些什么吗?比如说陆太师府上。”   彩月点头,“吴大人,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是被人卖去陆太师府上的,那时候的我瘦瘦小小,也不懂什么规矩。跟我同去的一批人当中,我是最不出彩的一个,但被留下的却独独只有我一人。小时候我只当自己幸运,长大后我便明白了,我哪儿是幸运呀?她们不过是走过过场,真正能进陆府的也唯有我一人罢了。”   吴锡元见她苦笑,就又说道:“你可知道是谁做主将你留下的?你在陆府都干了些什么?一般跟你联络的人是谁?”   彩月抬起眸子对上了他的视线,“大人,您如此聪慧,想必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您早就猜到了吧?整个陆府能做主留下我们这些奴婢的,不是只有管家吗?”   吴锡元点头,“平时都是管家跟你联络的?”   彩月摇头,“并不是,他很忙,信儿都是让底下人送给我的。在被陆二太太瞧中之前,我一直都在院子里当粗实丫头,扫扫园子里的落叶罢了,根本没人注意我,也好替他们将信儿送出去。”   吴锡元一挑眉,接着追问道:“他们让你送的信儿都送往何处了?”   “乐福茶楼。”   吴锡元笑了起来,“如此这条线索也就明了了,我会帮你救你爹娘,但他们助纣为虐,估摸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了。”   彩月一怔,叹了口气,低下头去。   吴锡元和王启英正准备出门,却被彩月叫住。   “吴大人。”   吴锡元停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彩月说道:“替我好好谢谢杨柳。”   她这回没叫杨大人,她是怕吴锡元认错人。此外,她也想深深地将这个名字记在心里,记到下辈子。   彩月在招供的第二日,便用裤腰带在牢房内自尽了。   她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了,就肯定没有活路。   卧榻之处,岂容他人酣睡?   当今皇上得知有这么一伙人想要光复前朝,又怎么可能放过?   与其受尽折磨,倒不如给自己个体面。   吴锡元将自己发现的线索都整理出来拿去呈给穆紹翎看,穆紹翎亲自下了命令,让锦衣卫前去抓了闻堰回来。   就在闻堰被抓走的时候,陆太师还有些迷糊。   这又是为何?   “下官也不过是奉太子命令做事!还请陆太师不要为难下官!”   陆太师也没敢贸然拦人,看着一伙锦衣卫抓了人离去,他还是满心疑惑。   最后还是王启英赶来告诉他事情原委,陆太师沉默良久,才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果然是老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不知不觉之间,竟然被人利用了这么久。   至此,陆太师大病一场,上书皇上自请致仕,皇上恩准,且还宽慰他不知者无罪,让他莫要介怀。   而吴锡元也因此事,被皇上下旨入了内阁。   从此,内阁便有了个史上最年轻的阁老,他甚至才刚刚过二十岁。   人人都当吴锡元春风得意马蹄疾,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多难。   闻堰被捕,但他的身份还是个迷。   虽说有彩月的供词,但却依旧没有办法核实他的身份。   皇上下旨让吴锡元一个月之内查清楚,而此时距离过年仅仅只有两日。   吴锡元叹了口气,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收起了满面愁容。   无论如何,年还是要过的,这是他家小珠珠儿来到家里过得第一个年。   他刚一进门,苏九月就发现了,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冲着他招呼道:“锡元,你看看我给珠珠儿做得新衣裳好不好看?” 第1445章 都叫人瞧见了   吴锡元唇角一弯,神色也柔和了下来。   他抬脚走到了床边儿,一身红彤彤的珠珠儿黑亮的眼睛瞅着他,见到他来了,眸子一弯笑了起来。   吴锡元只觉得自己一身疲惫都消散了,他想要碰一下她的小脸,又觉得自己刚从外边进来,担心自己手凉,又将手收了回去。   苏九月瞧见了他的小动作,便看了一眼兰草,“兰草,去打盆热水回来,给大人净手。”   吴锡元也跟着笑了,在一旁坐下,看着苏九月低头逗着床上的小珠珠儿,原先一直贴在他身上的视线全都落在了小珠珠儿身上。   他抿着唇,突然开口问道:“九月,小珠珠儿都有新衣裳,我有吗?”   苏九月听了他这话也是一愣,吴锡元从来不在乎吃穿的,平素出门也是,她给他拿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衣服,根本不会挑剔。   怎么今儿还主动问起新衣服来了?   可是等她抬头看到吴锡元的神色之后,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没忍住破涕而笑,眸中流光溢彩,顾盼生辉。   吴锡元的唇抿得更紧了,就听苏九月笑着说道:“自然是没的,咱们做大人的,哪儿能跟孩子比?新衣裳还是让孩子穿吧。”   就在这时候,刘翠花也过来了,她还没进门,外头就传来了她的声音,“九丫!娘进来了啊?”   苏九月的视线这才从吴锡元身上移开,起身走了过去,挑开了帘子。   刘翠花一进门就高兴地说道:“呦,锡元回来了?”   锡元一眼就看到了他娘身上的衣裳,偏生他娘还接着问他:“锡元,你看娘身上这衣裳如何?”   吴锡元点头,“是极好看的。”   刘翠花一听他这话顿时就更高兴了,“是九丫给娘做的!这孩子可真是个心细的,她知晓我肯定不让她月子里做针线活,便提前做好了,可真好看!我家九丫得针线做得真好,赶明儿娘便穿着这一身出去串门子去。”   她娘在京里头待得久了,也认识了几个老太太,大伙儿吃过晌午饭一起坐着唠嗑,很是悠闲。   “九月的手艺向来都是极好的。”吴锡元一边说着这话,一边儿幽幽地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苏九月。   苏九月像是无所察觉,又将刘翠花夸了好一通,母子三人坐在一起欢欢喜喜地吃了顿晌午饭,才将刘翠花送走了。   苏九月前脚才将刘翠花送出去,一回过头就正对上了身后男人一脸幽怨的模样。   “所以,娘有新衣裳,珠珠儿有新衣裳,只有我没有,是吗?”   苏九月眼中闪过一抹狡黠,而后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尊老爱幼,理应如此。”   吴锡元背过身去,“是理应如此。”   苏九月见他这样,只觉得十分好笑,她甚少见吴锡元这模样呢!   她将笑意藏了起来,装作担忧的模样,绕去了吴锡元的正面,悄悄探头看了一眼,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锡元,你……怎么了?”   吴锡元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如今我媳妇儿似乎不曾将我放在心上了。”   苏九月看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再也没忍住笑了出来,“哪儿能呢!”   她上前拉过吴锡元的手腕,将他拉了起来,“你随我来。”   吴锡元跟在她的身后,两人一并走去了内室的柜子前。   苏九月这才松开了拉着他的手,打开衣柜从里边拿出来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衣裳,暗红的纹络倒也很是喜庆。   她抬起眸子,眼底都是笑意,冲着吴锡元问道:“锡元,你瞧瞧,这是什么?”   吴锡元对着她的眼睛,看了许久,突然上手将她抱了起来。   苏九月惊呼一声,外间的兰草吓了一跳,急忙进来看。   才刚探了个头,就窃笑着退了下去。   苏九月有些不好意思地在他肩上拍了一下,怀里还抱着他的新衣裳,抿着唇红着脸小声道:“你这是作甚?都叫人瞧见了。”   吴锡元却面不改色地道,“我在自己屋子里跟自己夫人亲热,还有甚不好意思的?便是有人不好意思,那也不该是我。”   苏九月听了他这一通歪理,只觉得耳朵尖尖更红了。   吴锡元抱着苏九月大步流星地走到窗前,伸手在她的屁股上轻轻拍了几下。   苏九月的脸更红了,“我大着肚子也不忘给你做新衣裳,你怎的还打我?”   吴锡元将她抱了起来,下巴在她的肩膀上蹭了蹭,整个脑袋的力量都放在了苏九月的肩头。   夫妻两人心意相通,苏九月一看他这样便明白了,她轻轻地从背后揽住他,柔声问道:“最近看你总是忙,也累了吧?”   吴锡元微微阖上眼睛,伏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点了点头,“是有些累了,过了年还有的忙呢。”   苏九月也帮不上他什么忙,就只能安抚道:“老话说得好,车到山前必有路,总会有解决的法子的。咱们先过了年再说,年后一大批学子便要来京城参加春闱,到时候你便可以从中给自己挑选一两个帮手了。”   吴锡元应了下来,“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看来我是得给自己找一两个帮手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好啦,你起来试试衣裳,我那时做的时候你不在跟前儿,回来发现你瘦了许多,我这阵子趁着你不在家又悄悄改了些许,不知道你穿着合不合身。”   吴锡元坐直了身子,苏九月将衣裳展开,刚准备替吴锡元更衣,偏过头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小珠珠儿瞪大眼睛看着他们二人。   她又偏过头看了一眼吴锡元,忍不住感慨道:“小珠珠儿跟你也太像了。”   吴锡元一挑眉,才道:“我原先想着她应当是像你的。”   像她小小一只,软软糯糯的小女儿。   不过像他也好,他的女儿怎样都好。   见着苏九月盯着他们父子俩看,他一边解开自己衣裳的扣子,一边儿任由她看着,淡定地说道:“若是夫人想要个像自己的娃娃,我们过两年再生一个好了。” 第1446章 掉钱眼里了   苏九月一听他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在她一愣神的功夫,吴锡元已经将身上的外衫脱掉了。   他看着苏九月的神色,笑了起来。   苏九月听到他的笑声才回过神来,将他的衣裳递了过去,还嗔了他一眼,说道:“都是当爹的人了,还没个正形。”   吴锡元将苏九月递过来的新衣裳穿好,低头打量一番,夸赞道:“很合身。”   苏九月也点了点头,“确实不错,我原本瞧着你这两日似乎有些消瘦了,还担心这衣裳穿上会显得宽松,没想到还不错。”   说罢,她又叮嘱了两句,“这几日左右休假在家里,你也别整日想着那些差事了,好好养养身子。朝廷的案子那样多,什么时候能操心得完?倒是你,自个儿坏了身子,回头我和珠珠儿可没人管你。”   吴锡元知道苏九月这番话其实不过是在吓唬他,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真的就不管自己了?   但是苏九月这番话也确确实实提醒了他,这辈子的安逸日子过得久了,他差点就忘记了上辈子他没日没夜的为了国事操劳,最后猝死的事儿。   这辈子他有妻儿老小,可万万不能步了上辈子的后尘。   这样一想,看来他放下已久的五禽戏,也要重新捡起来了。   第二日,便是大年二十九。   按理来说,这两日正是各家各户最忙的时候,谁也不会这时候去别人家串门子。   但是来吴家的人可还真不少,大多都是吴锡元的同僚。   他们上门来拜访的理由无他,不过是想求一副对联罢了。   吴锡元算了算上门来的客人,二话不说就让阿兴研墨,他写了六副对联赠给了同僚。   但在将人送走之后,他想了想干脆就多写了几副,差人给同自家交好的几个亲朋好友家中也送了两副过去。   这时候刘翠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对着吴锡元问道:“这太阳都日上三竿了,怎的你爹他们还没过来呀?”   原本过年的时候大伙儿都清闲,苏九月和吴锡元等人本该去庄子上跟他爹一起过年。   但是苏九月才刚出月子没多久,珠珠儿又小,庄子也住不下这么多人。   刘翠花干脆就说让人将他爹和大哥他们叫过来,左右这院子又大,别说住他们这点儿人了,便是再多住百十来号人也依旧住得下。   苏九月低头看了一眼他拧着眉头翘首以盼的母亲,笑了笑,说道:“娘,瞧您,也着急了不是?庄子离咱们这儿可不近,我爹和大哥他们便是天不亮就开始走,这会儿也到不了。”   刘翠花知道是这么个理儿,但手心手背都是肉,老大要来了,她这当娘的怎么能不心急?   吴锡元见状,便又说道:“娘,您若是实在着急,我便让人去城门口迎一迎爹和大哥他们去。”   刘翠花点了点头,说道:“这样也好。”   辰时末的时候,阿力才从门口跑了进来报信儿道,“大人!老夫人!老爷子他们回来了!”   吴锡元和刘翠花顿时就坐不住了,赶紧起身相迎。   苏九月见状也要出门相迎,却被刘翠花拦了下来,对着她说道:“你就别凑热闹了,外头天寒地冻的,你仔细着凉。都是自家人,犯不着客气,我跟锡元出去看看就是。”   吴锡元也跟着点头,“娘说得是。”   苏九月这才作罢,看着他们母子二人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吴传和大成两口子,以及他们的孩子。   苏九月赶紧上前行礼,还招呼着让人给他们上茶。   吴传和大成夫妇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是到底是一家人,很快也就放松了下来。   吴传心里还惦记着自家小孙女,就问了一嘴,“小珠珠儿呢?这会儿醒着否?”   苏九月赶紧让人进去内室将小丫头抱了出来,小丫头正睡得香,即便是几个人争着抢着抱了一圈儿,她也没醒过来。   吴传看得心里高兴,嘴上也不由感慨了一句,“当年我跟你娘成亲的时候,一穷二白的,就我们俩人。这在一晃神,半辈子就过去了,连孙子都这么多了。”   刘翠花听了难免有些感同身受,便也跟着说道:“是呀,时间过的真快,我还记得九丫当初进我们家门的时候,还是个小丫头,说话都低着头,如今连孩子都有了。”   大成和陈招娣两人嘴笨一些,也不知道说什么,就在一旁看着他们说话,脸上也都是盈盈的笑意。   等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大成才突然问了一句,“爹,娘,老二什么时候过来?我们兄弟三个可有好一阵子没聚在一起过了。”   刘翠花闻言就说道:“老早就派人过去跟老二他们两口子说过了,这会儿还没来?依我看呀,按着秀娘的性子,保准要把今日钱赚了才肯回来。”   吴传也问了一下老二店里的生意,得知他们生意不错,就是太忙了,也点了点头,“忙点好,忙点好,忙点才不会过穷苦日子。”   刘翠花猜得果然不错,一直等到了太阳快落山了,老二两口子才带着几个孩子姗姗来迟。   田秀娘上来就讨饶道:“爹娘,我们回来晚了。我们给咱们带了两坛子酒,这两日咱们好生过年。”   刘翠花假意瞪了她一眼,“又只顾着你店里的生意了?”   田秀娘乐呵呵地道:“那是自然了,今儿街上开门的铺子都少了,许多人没地儿吃饭去,我们铺子里的生意可好了。若是少开一日可少赚不少哩!”   刘翠花哼了一声,“我看你呀,现在是掉钱眼里了!”   田秀娘笑得停不下来,“那是自然,我向来都是在钱眼儿里的。”   刘翠花听她这样说,也有些绷不住了,便同赵传等人说道:“你们瞧瞧这泼皮,说她胖她还喘上了。”   田秀娘脸上依旧挂着笑意,她也知道她娘这是同她说笑哩,若不是将她当成十分亲近的人,怎么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其他几人听着刘翠花这话,也笑了起来,包括那几个小的,也捂着嘴巴“咯咯”笑个不停。 第1447章 难堪   打趣儿归打趣儿,刘翠花到底也是心疼他们的,就问道:“你们可曾用过饭?”   二成笑着说道:“都来娘跟前儿了,谁还在外头吃?自然是没吃的。”   刘翠花瞪了他一眼,“都多大人了,饿着肚子不吃饭还有理了!”   二成笑着没再说话,刘翠花倒是起身要出去,却被兰草拦了下来。   “老夫人,还是奴婢去吧。”   她行了一礼,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刘翠花也重新坐了下来,跟几个孩子们说着话。   问了陈招娣和田秀娘给没给家里捎了年礼,得了肯定的答复才道:“我这阵子都忙糊涂了,不然本该由我来的。”   吴传见状说道:“你如今岁数也渐渐大了,别什么事儿都大包大揽的,家里也不只你一个人,我不是还在呢吗?几个亲家那里都让老大捎了年礼回去,你别忧心了。”   刘翠花听了十分诧异,她盯着吴传的侧脸,高兴地说道:“老头子你可以呀,从前都不管事儿的,如今倒是越来越稳妥了。”   吴传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但当着这么多小辈的面儿,他也只能坐直了身子,脸上的神色板得更严肃了些。   屋子里欢声笑语的,后院的陶然站在台阶上看着前院,神色多少有些许羡慕。   常言道,每逢佳节倍思亲,而她早就没有亲人了。   她身边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男人,跟她并肩而立,二人的肩头只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他两手背在身后,突然出声问道:“怎样?羡慕了?”   陶然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他,姚春华早就被无视习惯了,他便自顾自地说道:“其实你只要嫁给我,不就也有家了?我家便是你家,我爹娘便是你爹娘,我的儿女必定也是你的儿女……”   陶然:“……”   她若是再不开口说点什么,他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离谱的言论。   “你爹娘尚在,你不回去陪你爹娘过年,总是跟在我身边儿作甚?”陶然说道。   姚春华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说道:“我都陪了我爹娘快三十年了,他们哪儿还用我陪?只要我不带着媳妇儿回去,只怕他们看我一眼都嫌烦。”   他说得是大实话,他跟爹娘现在处在一个互相厌烦的阶段。   他们嫌他一把年纪了不成亲,让他相亲也不去,他还嫌弃他们整日不知道说点别的,只知道盯着他的婚事。   若不是他娘子跑了,他至于这样吗?孩子早都能打酱油了!   陶然不为所动,“你别在我跟前儿费尽心思了,我不是你要找的人,我也不会跟你回去的。”   姚春华这阵子一直在调查此事,她为什么不接受自己?他的容貌虽说算不上倾国倾城,但说一声风流倜傥也实在谦虚,应当不是容貌的问题。   至于银钱……他堂堂一个桃林医仙,怎么会缺银子?   最关键的一点则是,她若是真的对自己半点兴趣都没有,绝对不会让自己一直这样腻着她的。   在她的心里,定然是有一个至关重要的心结,阻拦着她踏出这一步。   他调查陶然的过去,实在艰难,陶然这个人中间的二十年几乎就像是被人从中间抹去了一般,一点痕迹都没有。   但是只要是个人在世上,她就不可能凭空消失又凭空出现,在这中间的二十年,她又扮演着一个什么样的身份?   在姚春华锲而不舍,穷尽其力,用尽大笔的财物。   总算是找到了一点点的线索,陶然是跟着太子妃一起来到吴府的。   再加上先前儿在蜀郡见到的陶然的扮相以及她高强的武艺,他可以大胆猜测,陶然先前儿一定是在太子那里当暗卫。   只有见不得光的暗卫,才没有自己的过去。   他突然的沉默让陶然有些奇怪,转念又一想也觉得释然了,他跟在自己身边儿那么久,自己又一直对他横眉冷对的。   他兴许……也要放弃了吧。   陶然阖上了眸子,神情有些许低落,但如今夜幕已经降临,身边儿的人若是不仔细也不会察觉。   可就在这时候,她身边儿的姚春华突然开口说道:“陶然,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可因为你曾怀过孩子?”   “彭”地一下,陶然的眼前突然有些眩晕,耳朵里也开始有些耳鸣,全身上下像是有一万只蚂蚁爬过,鸡皮疙瘩也全都冒了起来。   她像是被人揭开了最后一层遮羞布,全身上下只写满了两个字,“难堪”。   姚春华适时地伸出手扶了她一把,却被她一把打开了。   她觉得自己像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但是打在姚春华的手背上却没多大力气。   他见她强撑着要走,直接上前一步抱住了她。   他今日捅破这层窗户纸,压根就没想过要放她走。   陶然抬头看向了他,眼睛里满是凌冽,“松开!”   姚春华坚决不肯,“不可能!”   陶然气愤地道:“你居然背后调查我!”   姚春华却道:“莫非你忘了我是个大夫?!”   他是调查她了不假,但她身体的问题,他在一次打斗中,无意间摸上了她的手腕,便明白了。   他知道她所说的什么寡妇都是假的,但他也想知道那个辜负了她的人是谁,才会试着去调查,但依旧是毫无头绪。   “你是怕我嫌弃你?当年你告诉我你是个寡妇,还生过孩子,我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是我接受不了的?”   陶然冷眼看着他,“若是我无法生育呢?”   姚春华却直接否定了她的这个说法,“陶然,我是个大夫!”   他到底能不能生孩子,他比谁都清楚!   “再说了,我找你,跟你生不生孩子有什么关系?我家里兄弟姐妹够多了,爹娘也不指着我一个传宗接代。”   陶然又挣扎了一下,这回挣脱了。   “你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啊!”她担心被人听到,即使很生气也依旧压低着声音。   “我还想知道你为什么就是不接受我呢!你好歹也给我个理由吧?”姚春华难得收起了往常的嬉皮笑脸,脸色前所未有的严肃。 第1448章 压岁钱   理由吗?   陶然突然愣在了原地,她自己也有些迷茫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配不上他,她出了那么多次任务……   她这样一想,心也渐渐的冷了下来。   原本好不容易裂开一丝缝的心房,如今又彻彻底底地关上了。   他很好,只是她配不上他罢了。   她再抬头看向他,姚春华的心里也咯噔一下。   她的神色变了,如果说之前看着他是咬牙切齿地歇斯底里,那么现在就是在瞧着一个不相干的陌生人。   “没什么理由,看见你就烦,够不够?”   留下这一句无情的话,她也不去看他的反应,便直接抬脚走了。   第二日便是大年三十,整个吴府都热热闹闹的,府上的大人和小孩子都换上了新衣裳,陶然也是。   这天她过了相当清净的一天,直到下午吃团圆饭的时候,她也没瞧见姚春华。   她敛了眸子,心中稍稍松了一口气,但却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觉得空落落的。   府上的主子们在正院吃饭,他们这些底下的人也都聚在一起吃个团圆饭。   梅子跟她爹来得算晚的,她平时经常和陶然切磋武艺,两人关系也更为亲近一些。   她上来就直接坐在了陶然身侧,跟她打了声招呼。   “陶然姐,过年好啊!”   陶然冲着她一笑,也说了一句,“过年好。”   梅子四下张望了一番,有些奇怪,“咦?今儿怎的没见着姚大哥?”   她跟姚春华没什么交情,但是她平素去找陶然姐的时候,姚春华总是在陶然左右。   她一开始还说他是跟屁虫来着,姚春华也表现的无所谓,谁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陶然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很快就又恢复如初。   变化迅速,梅子这种不善观察的根本发现不了。   就听她说道:“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不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陶然见她这样说,自然也不会多管。   他们都是江湖中人,来去自如,她跟人家非亲非故的,人家要去哪里也犯不着跟她报备。   陶然笑了笑,“也是,兴许是回去陪他家里人过年去了呢?”   她拎起桌子上的小酒壶,冲着陶然歪了一下脑袋,问道:“陶然姐,要来一杯吗?”   陶然点了头,冲着她道了一声谢。   这事儿在今夜的晚宴上就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也没人放在心上。   只有陶然心里知道,他估计是真的走了……   .   正院里灯火辉煌,苏九月一家人都在,若是留了丫鬟在这儿难免会让家中其他人觉得拘谨,就干脆给丫鬟婆子们都放了假。   吴锡元担心苏九月自己抱着孩子会吃不好东西,全程都自己抱着孩子。   天儿才刚刚一黑,外头就响起了爆竹声。   果儿小声跟她娘说也想放爆竹,却不成想被苏九月听到了。   她便同果儿说道:“正巧家里也准备了不少爆竹,不过你们年纪小,只能在一旁看着,让你们三叔带着你们去。”   吴锡元正抱着自家珠珠儿,悄悄摸着她日渐圆润的小脸,就听到了自己媳妇儿这样一句话。   田秀娘见状,赶紧笑着起身说道:“还是我去吧,我带着几个孩子出去玩,左右我也许多年没放过爆竹了。不知九丫愿不愿意让二嫂也去过个瘾?”   苏九月笑了起来,“二嫂,家里还有烟花呢!你要是去,保准全部管够。”   田秀娘便装作迫不及待的模样,赶紧起身,“那我可得出去好好玩玩了。”   苏九月将下人们都打发了,这会儿也没个跑腿的,她也就只能自己起身去给田秀娘找烟花去。   吴锡元看到了她的动作,眉头一蹙,立刻起身将小珠珠儿塞进了她的怀里,“我去,那些烟花太沉了,你搬不动。”   说完便招呼着二嫂和几个孩子跟他一起去拿烟花出来,几个小孩子高兴坏了,就连一向性格比较内敛的桃儿,此时脸上也是兴奋的潮红,抿着唇笑得格外开心。   刘翠花见状也是乐呵呵的笑,“这些个孩子们,真是越来越有眼色了。”   说完,她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陈招娣,说道:“老大家的,你也跟着出去看看呗?咱们一年到头难得放一次烟花。”   陈招娣摇头,“儿媳不喜看那个,陪您吃饭要紧。”   刘翠花哪儿还不知道她的性子,便直接说道:“快去快去,我哪儿用得着你陪我吃饭?出去看着孩子去,老二家的一个人哪儿看得住那么多孩子?”   她这样一说,陈招娣也担心小孩子遇上什么危险,便应下来,起身出去了。   二成一看她这样说,干脆也直接站了起来,还一把揽过他大哥的肩膀说道:“既然这样,那我跟大哥也上去看看去。”   吴传见状也摆了摆手,“去吧去吧,忙活一整年了,也都放松放松。”   大成原本不想去的,见他爹和老二这样说,他犹豫了一下,便也跟着出去了。   他们兄弟俩才刚出去,吴锡元就回来了。   外头两对夫妻带着孩子玩儿,他站在外头格格不入的,便回来了。   他前脚刚进门,外头的烟花便响了起来。   苏九月兴奋地站在窗子边儿上看了两眼,后院的下人们也都出来了,一时间院子里热闹极了。   吴锡元见着苏九月一副神往的模样,就说道:“等珠珠大点儿了,咱们也带着她去放烟花。”   外头热闹了好一阵子,田秀娘才领着几个孩子们回来了。   孩子们脸上的兴奋的红晕尚未褪去,刘翠花见状便扬声说道:“都快回来坐好了,奶奶要发压岁钱了!”   小孩子们立刻欢呼了起来,压岁钱可不是白给的,要磕头说吉祥话才行。   老大起头,给爹娘磕了头,说了一句平安康健,领了个大红封。   一群人挨个来行礼,等最小的珠珠儿领了红封之后,田秀娘突然说道:“今儿二婶也要给大伙儿发压岁钱!”   从前家里穷,都是爹娘发了意思一下,今年老二家生意兴隆,便也想着给孩子们发点压岁钱,让大伙儿都高兴高兴。 第1449章 投桃报李   刘翠花见状便说道:“这感情好,老二家的如今还真是大方呀!”   田秀娘也不觉得见怪,就直接接过话茬说道:“还不是因为原先太穷了?如今日子好过不少,一年到头也就一个年三十,大伙儿乐呵乐呵罢了。”   她说完话,就戳了一下二成,说道:“你快些将我准备好的压岁钱拿出来。”   她的压岁钱都是给孩子们的,小珠珠儿年纪尚小,所以就由苏九月代劳了。   苏九月才刚拿到手里,眉头就一蹙。   爹娘给的红封里头包了银子,给孩子们的里头包着大钱儿,一上手就知道了。   但是二嫂这个……   她还没开口,陈招娣便先说道:“二弟妹,你这……怎的给这么多呀?”   苏九月这才跟着应和了一句,“是呀,二嫂,这也太多了。”   田秀娘从她第一日开铺子,就想着这一幕。   此时的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颇有一种扬眉吐气之感。   她笑着说道:“不多不多,咱们都是一家人,给了你们就相当于左口袋进了右口袋。”   二成瞧她这样,在心里偷偷的笑。   昨儿夜里包红封的时候,她那是既心疼又纠结,最后还是咬咬牙给一家塞了个二十两的银票。   这二十两可有他们一阵忙活了呢!她心疼也是正常的。   苏九月不知道要怎么说,田秀娘便先一步开口道:“九丫,你二哥说你们虽说在朝廷做官,日子看起来过得红火,但都是清水衙门的。按着你们的为人也绝对做不出那种不妥的事儿,只凭借朝廷给发的俸禄,还要养着一府的下人,日子确实算不上轻松的。但是二嫂这面馆如今可不一样了,有了皇上那个牌匾,铺子生意越来越好……这银子给你,你就收着。”   她说完这话,又转过头去看了一眼陈招娣,“大嫂,从前我刚嫁过来的时候,你帮我良多,如今我们不在爹娘身边儿,家里一应都得靠你跟大哥照应着……”   这番话说的,就连吴传和刘翠花都不由得侧目。   “老二家的如今是长大了呀!”刘翠花感慨道。   只有苏九月和吴锡元两人的神色无比奇怪,夫妻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明白了对方所想。   她家二嫂似乎对他们有了什么误解?他们两口子看起来像是很拮据的样子吗?   苏九月想到自己许多次去二嫂铺子里的时候,都是刚从太医署当值回来,身上穿着官服,兴许二嫂以为她连私服都做不起了?   想到这儿,苏九月就有些好笑,她家二嫂只是太可爱了。   陈招娣拿着手中的两个红封,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收。   最后还是刘翠花看出了她们的纠结,就开口道:“既然老二家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你们就收下吧!再说了,这也是老二家的给孩子们的,关你们什么事儿?替孩子收着就是。”   她这样一说,苏九月便依言收下了。   大不了,日后从旁的方面补给二哥他们就是了。   此时的苏九月还不知道,她家二嫂还想着在京城里置办铺子和宅院给她家珠珠儿当嫁妆呢!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   姚春华一开始被陶然那样说,心里自然也是生气的,但是很快他就想明白了。   她,口是心非。   他都跟了她大半年了,要烦早烦了。   他必须弄清楚这个女人的心结到底是什么!   他至于这事儿要怎么弄清楚,他也找了个最直截了当的法子。   他在大年三十这天夜里进宫了……   他是去找穆紹翎的,只可惜穆紹翎这日正在宫里陪着父皇母后一起用着味同嚼蜡的年夜饭。   这诡异的气氛,穿堂的冷风,吃一口半冷不热的菜,他只觉得自己回去都要难受半宿。   皇后娘娘十分大方地打开自己的私库从自己的嫁妆当中取出了许多好东西赏赐给这些晚辈当压岁钱。   皇上见状,也不甘落后,也是一通赏赐。   穆紹翎心里这才舒坦了许多。   终于……皇后娘娘借口困了离席了,皇上也觉得没趣儿,起身走了。   穆紹翎这才打了个哈欠,对着剩下的兄弟姐妹们说了一声大家随意以后,便也撤了。   谁知道他才刚出了太和殿的大门,就有一个青龙卫凑了过来,对着他说道:“太子殿下,咱们东宫来了个人。武艺十分高强,属下派了三人出手,都未曾拿下他。”   穆紹翎神色一变,青龙卫的人可不是什么洋枪蜡头,就连他们三个人都拿不下?这人便是想在东宫来无影去无踪都有可能。   他会被他们发现,兴许也是他故意暴露踪迹的。   想通了这一关节,他便直接开口问道:“他可有说什么?”   “他说想见见您,有事请教。”   穆紹翎略微一思忖,便对着身边儿的苏怡说道:“怡儿,你先去母后宫里坐坐。”   苏怡眉头一蹙,她知道他是担心自己遇上危险,但……   穆紹翎一看她的神色,就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接抢先一步开口道:“听话!你不在,如果我有什么意外,还有人搬救兵。”   苏怡理智地分析了一番,她就算跟着去,遇上高手,如果对方心存歹意,他们两个又都落入了对方手中,那形势就被动了。   “也好,我不进去了。你去,我就在此处等你。”苏怡说道。   穆紹翎看她目光坚定,就知道自己多说无益,便应了下来。   “我进去了,若是无碍,便让人给你送信出来。”   苏怡看着穆紹翎领着关怀远等人进了大红的宫门,这才收回了视线。   穆紹翎从东宫的正门进去,在青龙卫的带领下拐了几个弯就到了地方。   他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坐了个人,青龙卫指着那人说道:“殿下,便是那人。”   穆紹翎微微颔首,双手背在身后,又朝前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楚了那人的容貌。   总觉得稍稍有些眼熟,但却想不起来在那里见到过。   他凑进了些许,冲着屋顶说道:“阁下,可否下来说话?”   姚春华却道:“你上来。”   关怀远立刻呵斥道:“大胆!殿下金尊玉贵,怎可陪你胡闹!” 第1450章 会不会是你太自信了   穆紹翎却抬手打断了他的话,下令道:“来人!拿梯子过来!”   关怀远见状一脸担忧地说道:“殿下,来人身份不明,您若是贸然上去,他伤着您可怎么办?”   穆紹翎却想得很开,他说道:“无妨,他武艺高强,若是真想伤我,这会儿我早受伤了。”   关怀远见劝不了他,正好这时候宫人已经抬了梯子过来,他便想要陪着殿下一起上去。   至少……若是那人真有什么不轨之心,他还能替殿下挡一下。   可是就在他要上去的时候,姚春华却直接呵斥道:“你就别上来了,我有话跟你们殿下说,闲杂人等回避!”   关怀远气到不行,正要跟那人理论,偏偏太子殿下也阻止了他,“你当心激怒了他。”   只是这一句话,关怀远就闭嘴了。   激怒了那人,对他们家殿下真就是百害而无一利。   穆紹翎从梯子爬了上去,在他要上来的时候,姚春华还伸手搭了把手。   穆紹翎抬头看了他一眼,握住了他伸过来的手。   将穆紹翎拉上来之后,姚春华又重新转过身去,走到了房梁上坐下。   太子也走了过来,屋顶上的视野确实不错,整个皇宫都尽收眼底。   只可惜高处不胜寒,飕飕的冷风吹过,他扯了一下自己的皮毛围脖,问道:“阁下,你要什么要跟孤说?”   姚春华抬头看了他一眼,问道:“殿下,草民前来,只是想问一句,陶然是你的人吗?”   这话就有些意思了,是他的人?是为他所用的人,还是……屋里人?   太子殿下这时候也想起来自己为何看着这人会觉得眼熟了,这不就是先前儿跟着吴锡元回来的那个什么医仙?他父皇曾经还想要将人留下来当太医,却被人拒绝了。   “陶然?”太子殿下眯着眼睛想了想。   良久他才点了点头,“是有这么个人。”   穆紹翎抬眼看向了姚春华,问道:“怎么了?可是她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得罪过阁下?”   也不知道陶然什么时候招惹的人,居然都找到宫里来了。   姚春华摇了摇头,“未曾,草民跟她幼时订过娃娃亲,如今好不容易再次相遇。草民分明也能感觉到她心里有我,但她却执意不肯与草民成婚。草民猜测兴许她心里有什么心结,而这些年草民都不在她身边,估摸着也只有太子殿下您可以为草民解惑了。”   此时的天边忽然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瞧着模样似乎是皇后娘娘那边传来的。   这朵烟花几乎照亮了整个夜空,姚春华也清晰地看到了穆紹翎脸上的欲言又止,以及面部的肌肉奇怪的抽动。   他想了想,在心中给自己做了心里建树,才开口说道:“殿下您尽管说就是,无论是什么原因,草民都能接受。”   穆紹翎的右手攥成拳头凑到唇边轻咳一声,尝试着开口委婉地说道:“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是你……太过自信了?”   姚春华:“……”   “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穆紹翎又接着说道:“万一她不肯跟你成婚,并不是因为其他什么原因,只是因为真的心里没你呢?就不能是你感觉错了?”   姚春华:!!   不会说话可以闭嘴,这么往人心窝里插刀子真的好吗?   穆紹翎见姚春华眼神越来越幽怨,几乎写满了控诉。   他这才又仔细思量了片刻,说道:“如果按照你想听到的,她不愿意跟你在一起,可能是因为她曾经执行的那些任务吧。”   穆紹翎说这些话的时候,也皱起了眉头。   “任务?”姚春华反问道。   穆紹翎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道:“具体什么任务当然是不能告诉你的,但是任何人培养女暗卫的目的都是一样的,想必你心中多少也能猜到一些。孤言尽于此,剩下的你自己定夺。”   穆紹翎说完这一句,天边的烟花也都谢了,他走到梯子旁,关怀远立刻高高举着灯笼凑了过来。   姚春华也没有阻止穆紹翎下去,他想知道的都已经问明白了。   他也从房梁上站了起来,凑到屋檐上对着正在下梯子的太子殿下一抱拳,感激地道:“多谢太子殿下解惑,草民多有打搅。”   他说完这些,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朝着他的方向丢了过去。   侍卫们还以为是什么暗器,急忙就想上前。   穆紹翎倒是淡定地伸手接住了,见到手中不过是个白色的小瓷瓶。   姚春华正色道:“这是草民自己做的药丸,还请太子殿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草民告辞。”   说完这番话,他便直接从屋檐上凌空一跳,不过三两下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穆紹翎拿着小瓷瓶一直回到了屋子,也不知道这个医仙给他的到底是什么药丸,怎么连个功效都不写明白?   关怀远还在一旁念叨着,“殿下,这人不像是什么好人,他给得药丸您可千万别碰,奴才明儿一早便拿去太医署让黄大人瞧瞧去。”   穆紹翎摇了摇头,将瓷瓶收了起来,对着关怀远说道:“不必了,孤心中有数,你快去外边儿将怡儿叫回来。”   关怀远这才想到太子妃娘娘还在外头候着呢!赶紧应了一声,朝着外头跑去。   穆紹翎也趁着这功夫将那小瓷瓶上头的瓶塞拔开,朝着手心倒了一粒。   却没想到跟着药丸一起倒出来的还有一个纸条,看清楚上头的字,就连穆紹翎这种自诩活了两辈子的老油条都忍不住老脸一红。   正巧外头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他略微一听就知道是他家怡儿回来了。   他的动作比脑子要快多了,那药丸被他直接仰头丢进了嘴里。   纸条也被他捏住在蜡烛上点燃了,苏怡进来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他手上正在燃烧的字条,鼻子一皱,问道:“有密信?”   穆紹翎轻咳一声,应了下来,“嗯。”   见着苏怡看着他,他手中的字条也烧没了,他这才抬脚走到了苏怡身边儿,伸手揽住了她的腰。   “怡儿,新年了。”   苏怡嗯了一声,一开春便暖和了。 第1451章 一年之计在于春   就听她身边儿的男人说道:“常言道,一年之计在于春。”   苏怡还是轻轻嗯了一声,等着男人说后边儿的话,却见他只是定定地看着自己。   她眉头一皱,觉得这个男人今天晚上实在有些奇怪,就连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怎么了?这样看着我?”   穆紹翎抱着她的手臂微微用力,“吴锡元都有孩子了,我还没有。”   苏怡:“……”   好的,原来在这儿等着她呢!   她还没反应,穆紹翎就直接将她抱了起来,朝着内室走去。   苏怡吓了一跳,赶紧在他的手臂上拍了两下,“还未洗漱呢!”   “一起洗。”   ……   陶然吃过年夜饭,见着大伙儿都去外头看烟花了,她却有些兴致缺缺,便起身朝着自己屋子走去。   她原本是想早些睡的,也不知道为何翻来覆去就取出睡不着。   她看着窗外细细的月牙,叹了口气。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才逐渐睡着了。   姚春华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他知道陶然是习武之人,又是暗卫出身,警惕心极高。   他这时候翻窗而入,估计还不等他进去,陶然就会惊醒,他的计划就不可能进行。   便直接从怀中取出他早就准备好的东西,人在江湖混的,怎么可能没点蒙汗药?   她醒着的时候迷不倒她,这会儿她睡着了,只要控制好剂量就没问题。   他轻手轻脚地将那眯眼从窗户吹了进去,又侧耳倾听,听到里边的呼吸声依旧平稳,看来是没醒。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靠在墙上稍稍等待了片刻,才撬开窗户翻了进去。   住在陶然对面的梅子,在姚春华进来院子的时候就醒了。   她趴在窗户上看了一眼,见到陶然姐姐窗外的人是姚春华,便又放心地回去睡了。   第二日,陶然醒来的时候便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她昨天夜里睡得未免有些太沉了些,可是还不等她细细去想,她便又察觉到了其他的不对劲之处。   她的身边儿好像睡着个人?!   她猛地睁开眼睛,侧过头发现睡在她身边儿的男人,眼睛瞪得大大的。   她没.穿衣服,她第一反应就是这个。   昨天夜里她记得自己是和衣而睡的,怎么会这样?!   她越想越气,一脚就朝着姚春华踹了过去。   姚春华也同她一般赤.裸.相见,姚春华早就醒了,但是他却一直在装睡。   这会儿被陶然踹开,他也没躲,依旧抱着她不撒手。   “你这女人,怎么不讲理?!如今生米都煮成熟饭了,你必须对我负责!”   陶然气得牙痒痒,咬牙切齿地说道:“姚春华!你莫非以为我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三岁小孩?!”   呵,真以为睡一个被窝就是生米煮成熟饭了?天真!   姚春华自然不是,他一个大夫,什么不知道呀?   昨天他也是冒出过这样的念头,他给太子殿下的那瓶药原本就是他给自己准备的。   然而事到临头了,他却放弃了。   也不是担心陶然醒来会废了他,他知道她下不去手的。   只是……两个人在一起还是得真心实意才好。   这会儿听着陶然这话,他却嬉皮笑脸地说道:“怎么?三岁小孩小陶然,难道睡一个被窝就不用对我负责了吗?那我可真是太可怜了。”   陶然一把推开他,拿过自己的衣服就要穿上,“滚开滚开!别烦我!”   姚春华却不管,“你不负责我就不起!也不让你起!待会儿整个院子的人就都知道你是个负心汉了!”   陶然:“……”   她皱着眉头,问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姚春华愣了一下,神情也郑重了起来,说道:“我不想怎么样,只是明日便是大年初二,不然咱们去祭拜一下岳母?”   陶然神色有些冷,“我不知道她埋在何处。”   原本以为姚春华会知难而退,却不成想,他却冲着陶然挤了挤眼睛,“那你是同意我叫岳母大人喽?”   陶然没说话,此时她的上衣已经穿好了。   她慌乱的心思才稍稍安定了些许,她的墨发柔软地垂下,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问道:“你昨天去哪里了?”   姚春华也坐起来了一些,整个人赤.裸.着胸膛,两手交叠枕在头后边,神色坦然地道:“去见了太子殿下。”   陶然微微一愣神,“你去见他作甚?”   姚春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你说呢?”   陶然抿着唇不再说话了,姚春华这才说道:“你这会儿还是吴府的人吧?咱们起床去见见吴大人,让他做主给你我赐婚。”   陶然这回倒是没反对,姚春华进了趟宫,想必什么都搞清楚了。   她看着姚春华淡淡地说道:“你想好了吗?我曾经做过许多次任务,为了杀掉目标扮演过各种各样的角色……”   姚春华听她说完,才道:“我们江湖儿女向来不拘小节,你无需在意这些。在我这里,你还当初那个小陶然。”   .   苏九月见着兰草走进来,跟她说陶然姐姐求见。   她倒是有些惊讶,陶然很少往她们跟前儿凑,怎的这会儿过来了?   但是她还是见了,陶然是她很钦佩的那一类人,跟杨柳姐姐一样。   兰草又走了出去,再进来的时候,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个是陶然,一个是姚春华。   陶然给苏九月拜了个年,才道明来意。   “夫人,我要走了。”   苏九月一愣,诧异地问道:“今日?”   哪儿有大年初一赶路的?   陶然微微颔首,侧过脸看了一眼姚春华,说道:“是的。”   比起陶然的淡定,姚春华的脸上就要喜庆多了。   他笑着跟苏九月说道:“吴夫人,陶然答应嫁给我了,我们要赶着回家。现在赶路等到十五约摸就到家了,一家人还能过个元宵节。”   苏九月先是一怔,随后脸上的喜色便溢了出来,“哎呀!这可是大喜事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儿招呼兰草去将她的镯子拿了个出来。   她亲手给陶然戴上,陶然想要拒绝,却被苏九月按住,“陶然姐姐,这也不是赏赐,这是给你的添妆。你日后就要跟着桃林医仙走了,这镯子你便留着,也是个念想。” 第1452章 离去   陶然对上了她的视线,她的脸上写满了温柔,就如同自己第一次见到她的那样。   她思量再三,还是收下了这个镯子。   她此次一走,日后她们兴许再无见面的机会。正如她所说,留着这镯子也算是个念想。   “多谢夫人,那……我就收下了。”   苏九月笑着应了下来,又从兰草手中接过她的卖身契,亲手递给了陶然,说道:“先前儿你刚来的时候,我就要给你的,你那会儿不要,这会儿可算能还给你了。”   陶然收下了苏九月递过来的卖身契,想要跟她道谢,但是却觉得此时说什么都有些苍白。   这时候一直跟在她身边儿的姚春华突然递给了苏九月一个东西,并说道:“吴夫人,我住在神医谷,日后您可凭借这信物上门。若是有我夫妻二人能帮得上忙的事,我二人定然义不容辞。”   苏九月收了下来,“好。”   她又让人拿了个册子过来,递给了姚春华。   “这是给你们夫妻的新婚贺礼。”   姚春华仔细一看,发现书的扉页赫然写着三个大字,“千金方?吴夫人,您这……这样贵重的东西,我实在不能要!”   这可是孤本啊!就这么送人了?   苏九月却道:“这是我的手抄本,原著并不在我手中。您是虽然是江湖中人,但到底也是个大夫。师父说了,只有更多的人学好医术,才是百姓们的福气。那位写下这些著作的先辈们,也是想着将医术发扬光大的。”   姚春华听了她这话倒是十分钦佩,相比起来,她那位师父也是个豁达之人。   他收下这一礼物,对着苏九月一抱拳,说道:“我家中还有我曾经行医问药途中写下的些许感悟,若是吴夫人您不嫌弃,待我回去之后,便让人给您送过来。”   苏九月点头答应了下来,“那我便先在此提前谢过您了。”   外头天冷,陶然和姚春华并不让苏九月出门相送,苏九月只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便目送着他们两人离开了自己的院子。   她站在门前看着他们两人离去的身影,不禁叹了口气。   兰草在一旁听到了,便说道:“夫人您别难过,兰草会永远在您身边儿陪着您的。”   苏九月听了这话,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抬起眸子看向了面前的小姑娘,“你这样一说,倒是提醒我了。你今年也有十五了吧?看来本夫人也得张罗着给我家小兰草找个好亲事了。”   兰草一听这话,顿时羞红了脸,急忙退后一步,摆了摆手,说道:“夫人,别……兰草不要嫁人,兰草还想再伺候您几年,起码等着小珠珠儿长大了呀!”   她年纪尚小,对于嫁人还没什么概念,她甚至还没情窦初开,也没什么心上人。   苏九月拉过她的手,朝着屋子里走去。   一边儿走,一边儿说道:“你年纪是还小,但是这找亲事的事儿可不能拖太晚。如今这世道对女子要求苛刻,若是你年纪再大一些,便不好说人家了。”   她在太医署的时候,就听到其中的医女们说,宫里放出来的宫女们一个个兜里都有银子,可是她们却寻不到什么好人家。   根本没人愿意娶那么大岁数的女人,只能嫁给一些鳏夫做填房……   兰草是个好姑娘,她并不想她也落到这一地步。   兰草抿着唇低着头,说道:“那……奴婢全听夫人的。”   从爹娘将她卖给牙婆那日,她便一直被教导着要听未来主子的话,主子说什么都得听,这才是个好奴才。   苏九月见她低着头,便伸出另一只手在她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才说道:“你放心吧,夫人我定然会擦亮眼睛给我家小兰草寻一门好亲事的!”   她们府上的几个男子年岁都偏大了,兰草还是个小丫头,嫁给他们也不大合适。   看来还得从外头寻一户良家子弟,身世清白的,她也可以给兰草放了籍。   吴锡元才外头回来的时候,就看她俩亲亲热热拉着手说话,小珠珠儿在床上呼呼大睡,兰草低着头羞红了脸。   他将身上的大麾脱下挂在了一旁的架子上,问了一嘴,“说什么呢?怎的笑得这样开怀?”   苏九月回过头来看向了吴锡元,回答道:“想着给兰草寻一门亲事呢!她今年也有十五了。”   吴锡元听了也跟着点头,“是得说亲了,你这些日子好生瞧瞧。”   说完,便又问起了陶然和姚春华,“陶然和姚春华今日要走了,你可知道?”   苏九月点了下头,“嗯,我知道的,他们方才来见过我,说是要回乡成亲。”   吴锡元微微颔首,“可算说开了,他们两人真是让人看着都难受,有话不说开,彼此又舍不得,白白浪费光阴,何必呢?”   苏九月见他一本正经地分析着,轻笑了起来,“这事儿呀是没发生在你身上,他们自个儿开心就是了。”   吴锡元点了下头,“说得也是。”   他将手中的卷宗拿着走到了一旁的案几前翻看了起来,苏九月见他大年初一也不忘看卷宗,也觉得十分辛苦,便自己抱着女儿玩耍,不再打扰他。   他能来内室陪着她们母女二人已经不容易了,何必要求太多?   朝廷有规定,官员们的假期一直要放到元宵节。   然而吴锡元这种大忙人,才刚出了大年初三便忙开了。   皇上要让他查清楚闻堰的背景到底是何人,他领着人去查闻堰的背景却只查到他是陆家上一任的管家捡来的,除此之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吴锡元只能换条思路,去查先前儿被他弄走的那些陆家老人,以及后来被他弄到陆府的人。   人只要活在这个世上,就会有蛛丝马迹。   一直忙到了正月十五。   这天是个元宵节,整个京城都热闹极了,所有人都跟家人聚在一起。   要么一起吃团圆饭,要么出去赏灯。   街上也都是各式各样的小摊摆着花灯,女子们也只有在这一日能光明正大的抛头露面,一时间街上热闹极了。 第1453章 他会后悔吗   吴锡元只在晌午时分回来跟家里人吃了个饭,就又急匆匆的不见了踪影。   刘翠花抱着珠珠儿看着坐在对面的苏九月,说道:“锡元这两日在忙什么呢?怎的元宵也不好好陪陪家里人?”   苏九月听了她这话,倒是有些心疼吴锡元。   这两日吴锡元有多忙她也看在眼中,便对着刘翠花说道:“娘,一旦入了朝廷,那可就身不由己了。锡元估摸着也想早些回来,他今日能回来陪咱们吃顿饭已经很不容易了,兴许等他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刘翠花见她反过来安慰自己,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这丫头,娘是怕你委屈,你能想开就好,他这阵子确实不容易。等他空了,让他好好陪陪你。”   吴锡元在外忙碌,家里被她们婆媳两人收拾的井井有条,他也没什么后顾之忧。   他急匆匆地去了内阁,见到王启英已经在等着他了。   见着他过来了,赶紧上前一步说道:“锡元!有眉目了!”   吴锡元的精神也立刻亢奋了起来,就听他问道:“什么眉目?查到了什么?”   王启英笑着将一封信函递给了他,“你自个儿看看,心里便有数了。”   吴锡元伸手接了过来,从信封里取出信纸,一目十行的看了起来。   “前朝恭亲王之孙谢铎?”吴锡元有些吃惊。   王启英脸上隐隐也带着些许兴奋,就听他说道:“正是!不会有错的,也亏他这样能忍,好歹也是个前朝贵族,居然能去我外祖府上当下人。只是他这个忍劲儿,就让人好生佩服!”   吴锡元微微颔首,心中也是这样想的,“是啊,卧薪尝胆、忍辱负重,若不是他们时运不济,兴许他可能真就成功了。”   王启英看了一眼皇宫的方向,笑着说道:“唯天命尔!”   吴锡元将信函重新还给了他,说道:“去将此事禀报皇上吧。”   王启英却压根不接,“锡元,你去。这案子原本就是你查出来的,我又怎能领你的功劳?”   吴锡元摇了摇头,“皇上的性子我知道,他前不久才让我入了内阁,短时间内是不会再给我升官的。还是你去吧。”   王启英却执意不肯,“锡元,皇上心里有数的。即便是他今日不给你升官,日后也一定少不了你。这事儿上我原本出力就比较少,若是我真的去领了你的功劳,我良心难安呀!”   两人对峙许久,最后吴锡元才叹了口气,“也罢,那咱们一起去。”   这一回王启英倒是没拒绝他,他在这事儿上是有出力的,但就他出的那点力比起吴锡元费的心思简直就是九牛一毛。   他们两人相携去了宫中,皇上身上已经换好了华服,今日皇宫里也是有晚宴的。   但瞧着皇上的脸色,像是对此兴趣缺缺。   见着他们两人来了,皇上才像是来了些许兴趣,就听他老人家说道:“怎么这会儿来了?不是说了今年不必进宫拜年吗?”   吴锡元和王启英同时一拜,就听吴锡元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等此次前来,并不是为了贺新年。而是因为您先前儿让臣等查得案子有了重大突破!”   景孝帝一下子就来了精神,一双眼睛盯着他,熠熠生辉。   “哦?可是查明闻堰的身份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正是,那闻堰乃是前朝恭亲王之孙谢铎。”   他一边说话,一边将手中的信函呈过了头顶。   景孝帝连忙说道:“赵昌平,去将信函拿过来朕瞧瞧!”   赵昌平不敢耽搁,动作迅速地给他呈了上去。   景孝帝看过之后,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不错不错,当年先祖皇帝入关的时候将他们打得是七零八落的,最后倒是跑出去几个皇子。不过谁能想到呢?正经的皇子皇孙对皇位没兴趣,反倒是这个旁支一直惦记着。若是让前朝皇帝知道了这些,会不会后悔当初继承皇位的时候选错了继承人?”   吴锡元和王启英看着皇上兴奋的模样,两人也互相对视了一眼,吴锡元这才又问道:“皇上,不知您打算如何处置这个谢铎?”   景孝帝想了想,笑着说道:“他不是喜欢当奴才吗?朕当然是要成全他了,宫里还缺个倒夜香的……”   倒夜香是不是折辱人,暂且不提。   但皇上这话,也是让吴锡元等人明白了,皇上暂时还没有要他性命的意思。   “皇上,那些跟他起义的人要怎么办?”   “嗯……”景孝帝坐在龙椅上,摆出了思索的架势,手指在扶手上轻轻地敲击,良久才缓缓说道:“你们可有摸清楚他们送信儿的渠道?”   吴锡元点头,“摸到了一些。”   景孝帝忽然笑了,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狠厉。   “传信给他们,就说朕要去荆州微服私访,让他们务必不惜一切代价,将朕刺杀。”   王启英:“???”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皇上,又偏过头去看吴锡元的反应。   吴锡元倒是很快就想明白了皇上的意图,他这是想将那些不安分的都一网打尽啊……   “是!皇上!只是……他们在京城也有别的眼线,若只是放出消息,只怕不能让叛军倾巢出动。”吴锡元沉声分析道。   景孝帝也是聪明人,他听出了吴锡元这话中的言外之意。   他略一思索,便说道:“无妨,朕亲自去趟荆州。”   王启英直接愣住了,“皇上!您不能以身涉险啊!”   景孝帝却轻笑一声道:“到底是谁险还不知道呢!”   吴锡元也没想到皇上居然真的要亲自去荆州,他眉头一皱,说道:“皇上,微服私访您也不必亲自去,只需您在假装……病上一场就是。”   景孝帝的眼中却闪过一抹疯狂,“不可,只有让他们看到朕真的在荆州,他们才会动手。他们不比咱们,这次若是再失守,可就没退路了。而咱们若是打草惊蛇,这怕接下来他们就要藏得更深了。这于我大夏朝不利!”   他语气坚定,倒是让吴锡元为之震惊。   他们好似从未真正的了解过皇上…… 第1454章 赝品   以身为饵,寻常人尚且做不到,更何况他是皇上。坐拥天下,何必以身犯险?   景孝帝见他们似乎还想要再劝,就直接说道:“好了,朕意已决,你们无需多劝!下去安排吧!”   “是!”吴锡元和王启英齐声应道。   第二日清晨,是开年后上的第一个早朝。   景孝帝这时候还没走人,早朝也得按规矩开。   吴锡元和王启英在门口碰了头,两人才刚一见面,就听王启英着急地问道:“锡元,昨儿过元宵,你可有给皇上准备节礼?”   吴锡元一愣,皇上都没准备晚宴,还用送什么贺礼?   王启英一看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懂的呢?   便直接叹了口气,说道:“咱真是太老实了,我方才来的路上听人说他们许多人都给圣上准备了节礼。户部右侍郎钱大人给皇上准备了一副《韩熙载夜宴图》!好家伙,真以为自己给皇上送些好东西,等这批春闱的考生成绩出来,皇上就会留着他们了?天真!”   拿人的手软,那是普通人!在皇上看来,这天底下的所有东西都是他自个儿的。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没忍住眉毛一挑,《韩熙载夜宴图》不是在他手上吗?   看来上一辈子送给穆宗元赝品,如今又到了景孝帝手上。   他也没打算吭声,财不露白,好东西还得藏深一些才行。   他两手背在身后,看了一眼他们周围没什么人,才说道:“你知道就好,咱们也无需争什么。皇上心里明白着呢!咱们昨儿送得那封信才是真正的好东西。”   王启英听了,也跟着笑了起来,“我才不跟他们争呢!左右我穷得厉害,要靠皇上赏赐才行。”   他这话若是让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人家要怎么想。   他穷的很?那其他人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吴锡元却没多说什么,他只是看着王启英笑了笑,等着宫门打开。   卯正一到,便有小太监从里头打开了门。   宫门口的文武百官们鱼贯而入,跟以往不同的是,今日有许多大臣都不是空手来的。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们打着什么主意,他心中自然也明白。   文武百官行了礼,待到正事说完,才陆陆续续有官员出来给皇上道贺,还有手中的礼物,也都一个一个奉了上去。   景孝帝见过的好东西太多了,等闲的物件儿都不值得他多看两眼。   直到钱大人拿着那副《韩熙载夜宴图》走出来,景孝帝才坐直了身子。   两个小太监扯着画轴的两端,将画卷铺开给皇上和文武百官来看。   景孝帝看得惊奇,倒是穆紹翎看着皱起了眉头。   上一世闵将军将《韩熙载夜宴图》献给皇上,在朝堂之上引起了好大一场波澜。   这幅《韩熙载夜宴图》原本就是闵将军家中祖传的,上一世也是闵将军拿出来之后大家才知道真迹在他手上。   而这位钱大人送得这幅画,明显就是那幅赝品。   景孝帝的视线才刚从画上移开,便看到了穆紹翎皱眉头。   他问了一句,“老三,怎么了?”   穆紹翎见状干脆也走了出来,至少不能让父皇承了这个情!   他便直接一抱拳,说道:“父皇,那幅画是假的。”   说完他又直接看向了那位献画的钱大人,冷声斥责道:“大胆!竟然敢拿假画来糊弄皇上!”   钱大人吓了一跳,赶紧跪了下来,“这画怎么能是假的呢?这是臣花了大价钱寻来的,就想着能孝敬皇上……”   出了这样一茬,景孝帝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显得有些兴致缺缺。   他看着穆紹翎问道:“你怎么知道这画是假的?有何凭证?”   穆紹翎上前指着一个抱着琵琶的女人,说道:“真迹上这两人是相互对视的,但这幅画上边,这个女人却看向了自己琵琶。”   他说得言之凿凿,但钱大人的眉头却皱了起来,就听他问道:“太子殿下可曾见过真迹?”   穆紹翎郑重地点了头,“孤自然是见过的!”   钱大人又接着追问道:“不知您是在何处见过那副真迹的?若是不拿来仔细比对比对,谁又能知道臣这看着琵琶的女人就是不对的呢?”   穆紹翎被他这样一说,直接怒了。   他冷哼一声,斜睨了钱大人一眼,问道:“怎么?你这是在怀疑孤?!”   钱大人心头一惊,急忙低下头去,行了一礼,“臣不敢!”   就在这时候,坐在上首的景孝帝打断了他们两人的谈话,“好了!”   穆紹翎听出了他话中的不耐烦,也不敢多说话,赶紧躬身行礼。   景孝帝的视线这才又落在了钱大人身上,对着他问道:“钱海书,你说这画是你花了大价钱买的?”   钱大人应了一声是,“这幅《韩熙载夜宴图》乃是难得的孤品,臣花了三十万两才买来的。”   他的原意是想让皇上知道,他花了这么多银子,这幅画根本就不可能是假的。   可是谁知道景孝帝的关注点和寻常人有些不大一样,他直接冷声问道:“钱海书,朕若是没有记错,你是永昌十三年中得进士对吧?”   钱海书听到皇上说得准确,赶紧应下,“正是。”   然而景孝帝又说了,“永昌十三年到如今,才不过三十一年。你父亲不过是个小县令,你告诉朕,这三十万两银子,你们又是从何而来?!”   说到最后,景孝帝的语气越发的平缓了。   但钱海书听得却头皮发麻,两股战战,汗流浃背。   “这……”   他没法说,都怪他得意忘形了。   他一年的俸禄也才一百五十两,便是加上粮食布匹……且三十年来不吃不喝,也根本存不下三十万两银子。   吴锡元在一旁看着,也觉得有些好笑。   这个钱大人果真是年纪大了,人也开始有些糊涂了,居然会犯这种错误。   当皇上压根就不希望看到自己的臣子多富有,就像王启英那样,天天跟她要这要那的,他心里才开心。   钱海书憋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地说道:“内子打理家中庶务,赚了些许银子……” 第1455章 真迹在何处   按理来说,他们当官的去经商也是不允许的。但家家户户都要养一大堆丫鬟婆子,若是没有那些银子,谁又能养得起?因此,他们的家里人就会去开个铺子之类的,赚点钱花。   虽说不合规矩,但至少法不责众,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但皇上显然是不信的,他直接点了户部的叶恒出来,问道:“钱大人既然能花这么多银子买画卷,可见收入不少,不知钱大人府上交了多少税收?”   钱大人:“……”   多少税收,他自己也是不知道的。   但是他家中明面上的银子并不多,如此一来岂不是要露馅了?   他悄悄在心中祈祷,希望叶大人一口回答不出来,只要出了宫,他再去叶大人府上打点一下。   这事儿……兴许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是当他眼睁睁地看着叶恒从袖袋中取出一个账本,他眼睛都要瞪出来了。   谁上朝还带着账本?这不是有毛病吗?!   就见到叶恒拿着账本翻了翻,找到了钱海书所在的那一页,准确地告诉了皇上。   “回皇上的话,钱大人昨年缴税四十三两纹银,十年来统共缴税五百一十八两。”   钱大人额头上冷汗直流,连大气都不敢出,静悄悄地等着皇上发落。   然而皇上下一句则又问道:“这画作是你找何人买的?既然是赝品,银钱自然要追回来的。三十万两纹银?呵呵,都够给东瀛战场上的将士们发月钱了!”   钱海书自然老实交代,皇上看了一眼吴锡元,“吴爱卿,这事儿你去办。”   “是!”吴锡元应下。   景孝帝看了一眼底下的文武百官,他们其他人手中的礼物可再也没人敢拿出来了。   送给皇上的礼物,谁敢拿便宜货糊弄人?可是皇上如今却要剖根究底地研究他们的银子是哪儿来的,这……这哪儿说得清呢?   景孝帝又说道:“这画作画得虽然精细,仿得也精细,但这底下的画布明显是三十年前才兴起的东西。朕活这么大岁数了,也不算白活,又怎会看不出?你们为人臣子的,别整日想着给朕献礼!你们做好自个儿手上的事,将大夏朝治理的好好的,便是送给朕最好的礼物!”   此话一出,底下又是一片恭维声,“皇上圣明!”   景孝帝扶着龙椅的扶手,站了起来,冲着底下的文武百官说道:“今日便先如此吧!都散了吧!”   一直等到他扶着赵昌平的手走出去了,殿中的大臣们才松了一口气。   大伙儿看向钱海书的眼神都充满了同情,他未免也有些太倒霉了。   “如果不是他自个儿非要当这个出头鸟,也不会如此。”   “是啊,想要拔得头筹,就得冒风险。”   “嘚,左右咱们什么也没准备,回吧。”   ……   吴锡元和王启英看了这样一出闹剧,也互相对视了一眼,耸了下肩,一起并肩出了宫。   才刚出了宫,王启英就乐了。   “这个钱大人也是个有意思的,自己眼力不好,看走眼了吧?皇上是谁呀?那可是从小在古董堆里长大的,什么好的坏的,他老人家打眼一瞅,都逃不过他的火眼金睛。”   吴锡元淡定地看了他一眼,说道:“看来你似乎对此事比较感兴趣,既然如此的话,那三十万两银子便由你去要回来吧!”   王启英没有拒绝,反而表现得有些跃跃欲试,“好呀!我这就去!”   他们所有人都离开了宫里,但穆紹翎却被留了下来。   景孝帝将他叫去了勤政殿,穆紹翎一开始还没想到他叫自己过来是为了何事。   直到他开口问道:“老三啊?你怎么知道《韩熙载夜宴图》真迹是什么样子的?莫非你真的见过?”   穆紹翎:“……”   嘚,他面儿上表现的平静,没想到还真对这幅画上心了。   穆紹翎不可能跟他说在闵将军手上,上一辈子如此,但这辈子他却不能确定。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这么一说,不就害了闵将军嘛!   他假装眯着眼睛思索了片刻,才说道:“父皇,儿臣从前在雍州的时候瞧见过,现在那画落到了何处,儿臣却不知晓了。”   见着他父皇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又接着说道:“不过父皇您若是感兴趣的话,儿臣也可以去替您寻一寻。”   景孝帝这才点了头,说道:“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朕便给你个孝敬朕的机会,去寻吧!”   穆紹翎:“……”   这要不是他老子,他早撂挑子走人了!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离去,景孝帝就又跟他说了个噩耗,“朕过些日子要出宫去,干个大事儿,朝中一应大事小事就都交给你处理了。这阵子朕冷眼旁观着,你做事干净利落,也不算是个昏君,朕也放心了。”   穆紹翎从勤政殿出去,走在青石小道上,还忍不住皱眉头。   昏君?那是能用来形容储君的吗?还是他这个当皇帝的亲自开口?   且他父皇那言语,怎的总透着些许交代后事的感觉?   他想不明白,他父皇也不会跟他细说,他只能叹了口气。   罢了,随便他吧!自己只要培养好老五就行了,撂挑子而已,谁又不会呢?   穆紹翎第二日收到景孝帝让人给他递的信儿的时候,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以为他父皇说得过些日子是真的过些日子,没想到才过去一日,他就走了?   穆紹翎看着桌子上的奏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也不知道他父皇赶春闱的时候还能不能回来。   可是打开信一看,皇上在信上写得明明白白的。   若是他回不来,就让太子住持春闱!   穆紹翎越发得心慌了,他父皇这权力放得未免有些太大了些。   而景孝帝悄悄出了宫,便坐上了吴锡元和王启英安排好的马车。   他正要上马车,看到了前头戴着草帽的车夫,脚步一顿,皱着眉头停了下来。   “苏庄?”   苏庄掀起帽子,露出了个笑脸来,“臣还想看看您几日才能发现臣呢!没想到才刚打个照面就被您察觉了,看来臣这伪装实在不到家。” 第1456章 不足为虑   景孝帝看着面前笑容满面的黑脸汉子,拧着眉头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吴锡元这时候上前一步,对着景孝帝一抱拳,解释道:“回皇上的话,是臣请了苏大将军护您一程的。”   他想的很简单,虽说这个主意是皇上自己出的,但毕竟此事都是他一手安排的。   若是皇上因此出了什么乱子,他定然难辞其咎。   他必须要保护好皇上的周全,而整个朝廷当中,他最信得过并且有此实力的人,非苏大将军莫属。   他便求到了苏大将军府上,将皇上要去荆州微服私访的事儿告知了苏大将军,并央求他派人保护。   他也没想到苏大将军会亲自过来,今日他初一看到苏大将军的时候也是吃了一惊。   景孝帝皱着眉头,直接一甩袖子说道:“瞎胡闹!苏庄,你回去!”   苏庄却道:“怎的?皇上自个儿出去玩耍,却不带臣?”   景孝帝叹了口气,说道:“我此次前去,十分危险,你若是随我一起,兴许会有去无回!”   苏庄在吴锡元找去的时候,便已经明白皇上这次微服私访并不是普通的微服私访。   这会儿听皇上说起,他便直接说道:“皇上,为人臣子的,哪儿有怕死的?若是真遇上什么危险,他们想伤您一根头发,也必须要从臣的尸体上踏过去!”   景孝帝听后心中五味陈杂,按照他对苏庄的了解,即便是苏庄不说此话,他也一定会这样做的。   他也正是因为知道苏庄的衷心,才不想让他同去。大夏朝周边的敌人还在虎视眈眈,苏庄还要留着威慑众人,他比自己更不能出事。   然而,两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考量。   苏庄更是说道:“皇上,您放心,臣已经布置好了。有臣在,你我都不会有事。”   景孝帝叹了口气,最后也只能转身上了马车,留下一句,“换个人赶马车,你上车同朕说说话。”   苏庄一听皇上这话,就知道他是答应自己同他一起去了,便笑了起来。   “皇上,您还信不过臣的赶车本事吗?也罢,方威,你来赶车吧。”他喊了个人过来,自己也从马车前头跳了下来,将草帽扣在了方威的头上,他自个儿则钻进了皇上的马车里。   马车里只有他们两人,就连关怀远也没进去,他跟着方威坐在马车前头,吹着冷风,吸溜了一下鼻子,将手中的暖炉抱得更紧了些许。   苏庄这才跟皇上问起了事情的原委,“皇上,您去荆州到底是为了何事?那两个小子来寻我的时候也不敢多说,只说要派人保护您,臣不敢怠慢,便跟着来了。您也莫要因为此事责怪他们。”   景孝帝冷哼一声,“那也不怕朕责怪你?”   苏庄笑着道:“自然是不怕的,臣乃是皇上的宠臣,皇上又怎会责怪?”   景孝帝听了这话,眼中也带上了些许笑意,就听他嗤笑一声,说道:“宫里的妃子都没你脸皮厚。”   苏庄接着顺杆子说道:“那怎么会一样?臣这脸皮整日风吹日晒的,糙着呢!”   两人打趣儿了两句,景孝帝见着木已成舟,人既然都已经上了他的贼船了,也撵不下去,也只能将此事告知了他。   苏庄眉头一皱,脸色顿时就黑了下来,“您这是以身作饵?!”   景孝帝微微颔首,“不错,只有这样才能将那些隐藏在暗处的蛆虫引出来大半!”   苏庄也没多劝,恐怕天底下再没有人比他更了解皇上了。   皇上性子倔,且他做事向来都有明确的目的,无论过程多么危险。   当初也正是因为他有如此魄力,才能从先帝的二十三个儿子当中杀出来,最后坐上了皇位。   “您说得在理,但为了您的安全,咱们还得再仔细合计合计。”苏庄说道。   景孝帝敢跟他说,就是知道他不会劝自己。   这会儿听他提出了说要合计合计,便问道:“那么依你看,还要做些什么安排?”   苏庄想了想,“旁的朕不大清楚,但却记得《三十六计》当中有个李代桃僵,咱们多派些人假装是您,这样可以混淆视听,咱们也能安全不少。”   景孝帝听了这话,笑了笑,“吴锡元他们已经安排好了。”   苏庄啧啧两声,感慨道:“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用。”   “你也不赖。”   ……   如今才刚过了年,京城周边的草地上便浮现出一层草色。   他们越往南边儿走,草地也越来越绿,等到了荆州的时候,路上已经随处可见些许小花。   景孝帝坐在草地上,用过了午膳,晒着暖洋洋的日头。   “早先刘备借荆州不还,这样的好地方进了口袋里怎么可能再拿出来。”   苏庄也接着道:“不止荆州,咱们大夏朝的每一寸他们都别想夺去!”   他是个武将,且还镇守边关数十年,皇上能坐稳皇位也跟他的拥护离不开关系。   这种霸气的话从他口中说出,一点也不显得口气大。   吴锡元此时又接到了一封飞鸽传书,上头写着对方已经行动了,让他们出门在外注意安全。   他将字条拿给景孝帝看,景孝帝看了也叹了口气,突然想到了什么,抿着唇略有些后悔地道:“早知道在离京之前,朕该去找郭若无让他给看看此行的凶吉的。”   苏庄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皇上,您便是去找了也没什么用,那个郭若无可比先前儿那位鸡贼。他顶多告诉您一句,天机不可泄露。呵呵……”   话都没说话,他自个儿先笑得停不下来。   景孝帝见状也跟着笑了起来,“说得也是,罢了,有命回去就回去,没命回去就算了。”   王启英见状却说道:“皇上!您一定会安全回去的!”   景孝帝看向了苏庄和吴锡元,见他们两人都点了点头。   景孝帝便又笑了起来,“不错,咱们君臣齐心,其利断金。那些人不过是些许乌合之众,不足为虑!”   苏庄也是这么想的,按照皇上的说法,他们的领头羊都被抓了,剩下的人群龙无首,那就是一盘散沙,还有什么好忌惮的? 第1457章 全身而退   吴锡元和景孝帝等人到了荆州之后,他们先去了吴锡元提前安排好的落脚之处。   而后吴锡元便收到了荆州城各处传来的消息,这几日荆州确实来了许多生面孔,说着各地方言,他们已经按照吴大人的安排将人都盯着了。   吴锡元应下,他又去见了景孝帝,还顺便叫上王启英一起。   他们到皇上院子的时候,就见到苏大将军也在。   吴锡元便将此消息告诉了景孝帝,“皇上,若是咱们直接收网,他们互相之间也好支援,必定会在荆州城引起暴动,对此地的百姓安定也不利。”   景孝帝微微颔首,也赞同他这个说法,就说道:“你说得在理,扰民确实不大妥当,不知对付这些人你可有什么想法?”   吴锡元说道:“我让人盯着他们了,咱们不如先趁着对方松懈先收割一部分?”   他详细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们带来的人手不少,还是高手居多。   若是他们能先发制人,先放出些许假消息,将真正的叛军引出去一些,然后趁机收割。   多来几次,对方剩下的人就不多了……   苏庄听了这话摇了摇头,说道:“吴大人,你还是有些心慈手软了。”   吴锡元:“???”   这还心慈手软?   苏庄直接说道:“如今既然知道他们的住处,咱们便趁着夜色去先杀一批,再说!”   吴锡元:“……”   确实像苏大将军的作风,对此吴锡元也只能说道:“大将军,对此可有把握?”   苏庄笑着说道:“你当本将军当初跟皇上说自个儿准备妥当了,只是在说笑吗?本将军来此地之前,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炸药,还有各种药物,你只管放心。只要你们的情报准确,杀敌只是我等的本能罢了。”   吴锡元听他这样说,倒是没再说什么,就点头应下,“也好,那边交给大将军主持大局。晚辈只负责情报便是!”   这天夜里,苏庄便换上夜行衣,亲自带着人出门了。   景孝帝坐在屋子里,温着一壶酒和吴锡元下棋。   两人下棋饮茶,桌上的酒菜连碰也不碰。   吴锡元知道,那是皇上留着等苏大将军回来的。   子时已过,外头的夜色更深了。   吴锡元见景孝帝打了个哈欠,便问道:“皇上,您要先休息吗?”   景孝帝手中捏着个黑色棋子,摇了摇头,“不必,朕还得等着苏庄回来呢!”   他说完这话,便冲着一旁的赵昌平说道:“你去给朕泡一杯浓茶,越浓越好。”   赵昌平看着他这样也有些心疼,这阵子一直在赶路,皇上原本就没有休息好,如今又等着苏大将军回来。   但是他也知道事关重大,皇上心里有事,便是睡着了也睡不踏实。   就应了下来,去打了热水给皇上泡了一杯浓茶。   还顺便给吴锡元的茶杯里添了些热水,吴锡元笑着同他道了声谢。   这一盘棋还没下完,外头突然就有动静了。   此时的荆州城静悄悄的,稍微一丁点儿的动静都能听得清楚。   更何况还是那么大一声,“轰隆——”宛如打雷一般。   吴锡元手中的棋子一顿,抬头跟景孝帝互相对视了一眼,“苏大将军动手了。”   景孝帝微微颔首,脸上带着些许欣慰,“苏庄出手,朕原本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吴锡元也跟着点头,比起骁勇善战的胡人,这么一盘散沙确实没什么战斗力。   若不是皇上非要过来,他们根本不怎么放在心上。   这一声炸药爆炸的声音,很快就传遍了荆州城,一时间满城鸡鸣狗吠的。   许多人家原本早就睡着了,这会儿也被这动静吵醒。   一直过去了小半个时辰,城里才又沉寂了下去。   而这时候,苏大将军可算是回来了。   皇上见他回来了,连下了一半的棋都不下了,急忙迎了上去,对着他问道:“苏庄,可是得手了?”   苏庄笑眯眯地道:“那是自然,臣都亲自出马了,哪儿还有拿不下的道理?”   皇上一听他这话,也跟着喜上眉梢,哈哈大笑了起来,“你果真最让朕放心!”   末了,他又问了一句,“战果如何?”   苏庄在一旁坐下,说道:“杀了约摸二十余人,后来惊喜的人多了,便把那个炸药引爆了,约摸又炸死了个四五个,受伤的也不知道有几人。咱这炸药威力还是有些小,不过也还行,至少能掩护臣等全身而退。”   忙活了半晚上才杀了三十人不到,景孝帝对此并不是很满意。   苏庄一眼便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就说道:“皇上,少一点是一点。您想想若是您碰上此事,在知道自己的踪迹落在对手手中的时候,您会怎么做?”   景孝帝拧着眉头,思索了半天,才道:“暂时四散开来,然后向外求援。”   苏庄又看向了吴锡元,吴锡元也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赞成皇上的说法。   苏庄这才又接着说道:“我今日又留了些人手在外头,等他们散开了,咱们再逐个击破。”   景孝帝笑了起来,“不错,不过他们送出去的求援信,可不能让人拦下来。让他们送出去!后边来多少,咱们就拿下多少!”   苏庄笑着看向了景孝帝,“臣也是这样想的,臣在离京之前,曾经命三万人马赶来荆州,算算时日应当也没多久了。”   他们坐马车来的,是要快一些,不过他的将士们赶路向来一绝,也不会慢太多就是了。   景孝帝给了苏庄兵权,就不会在他调兵遣将的时候多指手画脚。   吴锡元见状,又说了一句,“荆州城一夜之间死了这么多人,难免会引起百姓们恐慌,明日臣出去见一见荆州知州,将此事压下来再说。”   景孝帝点头应下,“也好,此事就交给吴爱卿去办吧。”   吴锡元早上起来,原本是想喊了王启英同他一起去,也好捡点功劳,却没想到他到处都找不到王启英的人。   他只能给王启英留了个信儿,自己才出了门。 第1458章 探听消息   吴锡元为了避免被人注意到,出门只带了两个人,他一路去了知州府上,路上还能听到百姓们对昨夜那声响动的猜测声。   “昨夜的动静你们听到了吗?”   “那么大动静怎么能没听到,听说还死了不少人呢!”   “你们不知道,我今早起得早,见到好几个捕快抬着死尸去城外的义庄。我粗略地数了一下,少说也得二十来人。”   “死得都是什么人呀?”   “别的我不知道,我邻居就是个普通老百姓,平日里就是爱喝酒了些,昨儿夜里也没了。”   ……   吴锡元听了个大概,心里头也有数了。   这些传言当中真真假假,老百姓们也没什么辨别能力,三两下的就被人带跑偏了。   看来还有人打着浑水摸鱼的主意呢!   他来到了知州府上,将自己的拜帖递了进去,没一会儿知州大人便赶紧出来迎接了。   景孝帝当初将微服私访的地儿定在荆州,也不是随手指了个地儿,当初皇上还是皇子的时候,荆州知州也算是最早站队的那一批人,很得皇上的信赖。   若非如此,万一此地的知州跟叛军里应外合,他此番过来荆州微服私访,那不就是羊入虎口吗?   吴锡元见了荆州知州纪学坤,两人互相见了礼,纪学坤就赶紧问道:“吴大人,昨儿夜里那动静可是你们闹出来的?”   吴锡元来之前已经派人给纪学坤打过招呼了,他们此番要做的事多多少少需要纪学坤配合一二。   但是他先前儿也没想到苏大将军居然带了炸药来了,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之前也没想到。   吴锡元闻言微微颔首,说道:“昨夜的动静是大了一些,今儿本官也担心引起百姓的恐慌,赶紧过来要同您商议一番。”   纪学坤听了他这话,才稍稍松了一口气,说道:“听你如此说,本官才放心了。今儿早上听到底下人来禀报,吓得我还当又有人不安分了,毕竟那炸药……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吴锡元又跟他说了自己方才过来的时候听到的话,“如今很明显是有人在引导舆论,然而百姓们又不知道这背后之事,咱们得想法子安抚好百姓啊!”   纪学坤微微颔首,显然很赞同他的说法,“吴大人,你说得对,不知您可有什么好法子?”   无论是有普通百姓被人杀害,还是坏人藏在百姓当中,都会引起大伙儿的恐慌。   吴锡元想了想,干脆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放出消息,说是武林中人在此处设了个比试,要选个天下第一兵器出来。让大伙儿稍安勿躁,江湖中的事儿跟咱们普通老百姓没关系,让他们天一黑便各回各家,尽量少出来。”   纪学坤一愣,忽然笑了起来。   他冲着吴锡元比了个大拇指,说道:“妙啊!”   江湖中人打打杀杀的再常见不过,但他们却不杀寻常百姓,这些老百姓们也是知道的。   吴锡元又说道:“这消息放出去以后,咱们便要尽快收网了,否则时候久了,谁也不能保证那些人到底会不会向寻常百姓动手。”   纪学坤微微颔首,“本官记下了。”   吴锡元转动着手上珠串,想了想,又接着道:“这阵子您也多派些人手外出巡视,莫要让他们在白日里伤人。”   “好!”   纪学坤答应的爽快,说完之后,又问起了景孝帝,“吴大人,不知皇上现在何处?他老人家既然来了荆州,那下官总是要去拜会一下的吧?”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不可不可,纪大人,您是此地的知州,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您的行踪。若是您去见皇上,皇上的落脚处暴露的可能性便很大。为了皇上的安危,本官以为拜会皇上一事可以暂时推后,您以为呢?”   纪学坤急忙拱手说道:“还是吴大人识大体,您说得对,那等叛军抓住之后,本官再去拜会皇上,还请吴大人先替本官告个罪。”   吴锡元应了下来,“皇上知晓此事,必然不会责怪于你,纪大人尽管放心就是。”   纪学坤也是个干实事儿的,他立刻就下令多派出去了五百人巡逻,别说街上有人行凶的,便是有人吵两嘴都会被拉去教训一番。   也正是因此,这阵子的荆州城治安前所未有的好。   但是在背地里却显得要热闹许多,吴锡元一连两日都没见到王启英,问了苏大将军也不知晓他去了何处。   吴锡元有些担心他,毕竟如今的荆州城并不安定,若是他落到敌人手中,那可真就遭罪了。   就在这天晚上,吴锡元照例跟景孝帝一同等苏大将军回来的时候,没想到先等到了王启英。   王启英一进门就直奔景孝帝所在,见到吴锡元也在一点儿也不意外。   他行了一礼,“臣拜见皇上!”   景孝帝手中还拿着棋子,闻言就抬眼看了他一眼,“起来吧。”   见着王启英站直了身子,他才又问道:“你这两日去何处了?竟然不报备,可是不将朕放在眼中?”   王启英见状,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他苦着一张脸,跟皇上说道:“皇上!臣冤枉啊!这纯粹就是事出有因!”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棋子落在了棋盘上,才反问道;“哦?事出何因啊?”   王启英解释道:“臣前日出去的时候,原本只是想给您买当地特产,咱们既然都来了荆州,怎么也得尝尝此地特色啊?然而臣在路上却碰上了几个外地人,他们说得根本就不是此地方言。臣瞧着他们去了此地的红林院,想着自古那娼馆都是打听消息的好去处,便跟着他们去了……”   景孝帝听到此处冷哼一声,“说了那么多,原来你是用着朕的银子去了娼馆?”   王启英:“……”   他替自己辩解道:“臣用得是自个儿的银子!”   话才刚说完,又觉得不对,赶忙再解释道:“臣去是为了探听消息,也不是去享乐的,您……您怎的能如此看待臣?” 第1459章 请求支援   吴锡元听着王启英和景孝帝的对话,也忍不住在心中啧啧两声。   恐怕满朝文武敢这么控诉皇上的也没两个了吧?不过皇上对英子确实要更纵容一些,想来不会有事。   果不其然,就听到皇上问道:“哦?既然如此,你去了这一趟,探听到了什么消息?”   王启英:“……”   景孝帝看着他沉默了,眉头一挑,“既然什么都没探听到,怎的还两日不曾回来?”   王启英老老实实地说道:“也不算什么都没探听到吧,就是听说……那些人顺势将武林中人要在荆州选出天下第一兵器的事儿散布了出去……”   景孝帝和吴锡元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清楚,对方这么做无疑就是想将此地水搅得更浑罢了。   到时候来荆州的人一多,他们就算是再想下手,估计就难分辨了。   吴锡元拧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那咱们就要另作打算了。”   景孝帝也微微颔首,“是该如此,不知吴大人有什么好法子?”   法子还真有一个,吴锡元抬头看向了景孝帝,说道:“皇上,既然他们将此事放出风去,那咱们便将那比武大会摆到明面儿上来。”   景孝帝一挑眉,问道:“吴爱卿,你这是何意?”   吴锡元仔细说与他听,“既然这些江湖中人都想在兵器榜上争个名次,那咱们干脆在城门口设个报到处,给他们下发专门的令牌,凭借令牌可参赛。到时候再联合武林盟主,给他们列名次。如此一来,那兵器榜不仅是被朝廷承认的,也是被江湖承认的,那些江湖中人兴许都会心动。”   吴锡元说到此处,稍稍停顿了片刻,才又接着说道:“至于那些没有令牌的外来人,便是咱们要下手的对象了。”   景孝帝摸着胡须微微颔首,“确实是个不错的法子。”   然而一旁的王启英却又提出,“可是来的人,咱们又怎么能分辨出他们到底是真正的江湖中人还是叛军呢?”   景孝帝闻言也看向了吴锡元,想听听他怎么说。   却见吴锡元笑了笑,说道:“咱们分辨不出来,那便让他们自个儿分辨就是,臣倒是能找到七杀阁的人,只要出钱,他们可以将这事儿给咱们办得妥妥当当的。”   景孝帝一听,手指在扶手上轻轻敲着,片刻之后才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既然如此,不知道能不能多出些银子?让他们出人手替帮帮咱们苏大将军?”   吴锡元:“?”   皇上虽然年纪大了,但这脑子还是很够用的。   他先前儿担心皇上不愿意跟江湖中人来往,这才没提出这个法子。   没想到皇上可没他想象中那么轴,在他看来,只要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何必辛苦自己人呢?   寻找七杀阁的事儿自然落到了吴锡元身上,他有梅子爹教他的寻找方位的法子,很快就找到了七杀阁在此地驻地。   七杀阁跟他合作了几回,都比较愉快,这会儿见他再次找上门来,还给了他个友情价。   给多少钱吴锡元倒是无所谓,反正都是皇上的银子,他本来也不觉得心疼。   七杀阁消息灵通,人脉也广,他们很快便在荆州城的四个城门设了报道处。   夜里也派人跟着苏庄他们出去执行任务,那些叛军一看对方居然有了帮手!心里更苦了。   原本还想着等到那些江湖中人来了,他们的援兵也陆陆续续地该到了,到时候浑水摸鱼,也还有机会。   可是谁能想到还不等援兵到,他们中的许多人就已经死于暗杀。   景孝帝听着苏庄的报告,忍不住啧啧两声,“今夜杀了一百来号人?啧啧,这些江湖势力用好了还真不赖呢!”   苏庄心里却隐隐有些担心,这些人只要钱,根本不看人情。   今日是他们出钱多,对方可以帮他们对付叛军。   可若是他日有人出银子比他们还多,对方也可以反过来对付他们。   他将自己心中的忐忑说了出来,景孝帝却道:“苏庄,这事儿还真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庄不解,就听景孝帝解释道:“他们江湖中人最是讲究江湖道义,既然接了咱们这单,便不会反悔。”   吴锡元见状也在一旁补充道:“苏大将军莫要担心,下官昨日去找他们办事的时候,还给皇上请了四个天字阁的杀手来保护皇上。”   天字阁在他们七杀阁当中也是很厉害的存在了,就算是有人下单要对付皇上,七杀阁也会好好衡量一下此事到底值不值得去做。   景孝帝听了吴锡元的话,哈哈大笑了起来,“你小子,用朕的银子还真不心疼的!”   吴锡元一抱拳,老老实实说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皇上您的安危比金山银山都重要。”   景孝帝甚少听吴锡元说这种阿谀奉承的话,但看他一本正经的严肃模样,像是说得也是真心话。   他不由得心情大好,顺便开了恩,“既然如此,朕便恩准让你也去请几个护卫,朕一起结账!你一文官比不他们武将,真碰上事儿了连一战之力都没有。”   吴锡元闻言也是一愣,急忙对着皇上一拜,说道:“谢皇上恩典!”   荆州城要排兵器榜一事很快就在整个大夏朝传开了,许多江湖中人几乎是怀揣着看热闹的心思过来的。   荆州城的人也越来越多,百姓们见着各种虎背熊腰,腰带兵器的人在城里来来往往,对衙门放出来的消息也就更为信服了。   而那些叛军,见着荆州城这么多人,也陷入了两难。   荆州城乱成这样,很明显是有人在背后操控,他们此时若是赶过去很容易陷入朝廷的圈套。   可是……荆州城乱成这样,也正是下手的好机会啊……   若是能刺杀了皇上,接下来朝廷必定大乱,他们便也可以揭竿而起,成就霸业指日可待。   就在这时候,吴锡元操控着的一个叛军给他们送了个信儿过来。   “景孝帝就在荆州城里,我们已经找到了他的落脚处,然而他身边的护卫很多,我们人手不够!请求支援!” 第1460章 凑个热闹   这些人收到了这么个错误的消息,所有势力都开始逐渐朝着荆州赶来。   苏大将军带来的三万人早已经在周边埋伏好了,这阵子荆州城里热闹的很,他们在外边儿看着也属实眼馋。   “刘副将,咱们什么时候才能有出手的机会呀?兄弟们的刀都快锈在刀鞘里了。”有人问道。   刘副将却哼了一声,“着什么急?大将军说了,让咱们在外边候着,一个个再这么沉不住气,当心大将军知道了军法伺候!”   大伙儿这才消停了下来,然而他们才刚刚消停下来没多一会儿,忽然就一斥候跑了过来,冲着刘副将一抱拳,说道:“刘副将,有人来了!”   刘副将也来了精神,立刻追问道:“来者何人?大约多少人?距离我们还有多远距离?”   斥候抱拳低着头回答道:“约摸就是那些叛军,属下瞧着他们行动有素,不大像是江湖中人,来得这批人大概有一两千人,距离咱们应当还有不足五里路。”   一两千人?都不够他们三万将士分呢!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即便是这一两千人,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夏朝的三任皇帝,便是无功也没什么过错。   老百姓们可不管坐在龙椅上的是什么人,只要能让他们过安生日子便可。   如今的大夏朝已经消停了上百年,他们便是想揭竿而起,也没人拥护的。   刘副将看了一眼身后摩拳擦掌的众人,对着他们说道:“这点人勉强算是个开胃菜,你们都准备准备,等到人过来了,一个也不许放他们经过!”   “是!”   然而那些叛军却并未跟斥候猜测的那样直接进荆州城,他们在距离他们埋伏的地方还有五里路的地方居然停了下来。   斥候们前去打探,竟然发现他们隐隐有要扎营的意思。   原来先来的这批人也枪打出头鸟,他干脆就在半路等着,等人来的差不多了再出发。   一般当出头鸟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但若是人多了,就可以浑水摸鱼了。   刘副将听了斥候送回来的信儿,心中也明白了对方的所作所为。   “嘿,倒是个机灵的。”   底下人也有些急了,就赶紧问道:“刘副将,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刘副将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露齿一笑,说道:“老话说的话,山不来就我,我自去就山。他们不过来,咱们过去收了他们就是!不过才一千来号人,不足为虑!”   底下人就等着他这句话呢,原本坐在地上休整的众人也直接站了起来。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去?”一人发问,其余人全都眼巴巴地看着刘副将。   刘副将思索了片刻,直接说道:“白二,你点五千人去,把他们抓了!”   白二当即应了下来,刘副将让他带五千人去,那可不是让他们单纯的去打仗,而是要抓活口啊……   不然,就这么点人哪儿还用得着出动这么多人马?   这边儿才刚打完,刘副将就立刻让人送信儿给苏大将军。   景孝帝看了信儿,乐呵呵地道:“这法子好,朕就待在这里,什么也不用做,这些人就跟飞蛾扑火一般朝着这里挤来。”   苏庄其实还是觉得他这样稍稍有些危险的,想建议他在没打起来之前换个地儿。   景孝帝却道:“无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现在的荆州城各路人马齐聚,他们想要找到朕当真不容易。反倒是此时从荆州撤出去,更会被人注意到。”   苏庄听他这么说,也无法反驳,只好应了下来。   却没想到接下来景孝帝又说了,“既然终究是要留在荆州,左右在屋子里也闲来无事,咱们也去外头转转去。凑个热闹,想必江湖中的兵器榜大比也是精彩绝伦的。”   苏庄:“……”   他老人家能不能将自个儿的性命放在心上些许?   怎的偏偏哪里危险他就往哪里凑?一副嫌自个儿命长的模样。   那些江湖中人可比叛军还要危险,这些人打打杀杀惯了,就连朝廷也不怎么能约束他们。   “皇上,那些人的擂台赛十分危险,咱们不然还是别去凑这个热闹了吧?”   景孝帝却不应,“有你们几个护着,能有什么危险的?再说了,咱们也不是去参赛,不过是个去凑个热闹罢了。朕原先在宫里那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这种江湖比试!”   他脸上写满了兴致勃勃,苏庄也知道此时再扫他的兴,只怕他就真的要发脾气了。   景孝帝想要出门,却不让苏庄跟着。   “你这阵子日日夜里出门,恐怕都被人记下了,这时候再跟朕出去,那不就是活靶子吗?”   被嫌弃了的苏庄也是一脸无奈,但他也知道皇上说得有几分道理,“好好好,臣不跟着您去,也不扫您的兴致。您带上吴大人和王大人吧,有他们跟着臣也放心许多。”   景孝帝这回没再拒绝,他让人叫了吴锡元和王启英两人过来,就带着他们两人出门了。   比起一脸担忧的苏庄,吴锡元和王启英两个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   更甚者,王启英脸上还隐隐有些兴奋。   江湖兵器榜的争夺,听梅子爹说,百年难得一遇!他们阴差阳错的正好碰上,可真就有眼福了。   景孝帝得知吴锡元身边儿跟着的这个老者原先也是江湖中人,懂得还算多,就好奇地问了一句,“老丈,你说这兵器榜的比试要怎么比?若是用他们的人武艺高强,不就更容易获胜吗?”   梅子爹知道他的身份,态度也要更为恭敬些,“正是这样,但只有武艺更高强的人才会弄到更好的武器。当然真正的神兵利器,根本不会给寻常武器一战之力。曾经就有人用一把刀毁了许多人的兵器。”   他这样一说,景孝帝也明白了些许。   “除非是毁了对方兵器,就以使用者的武艺定输赢?是这样吗?”景孝帝问道。   梅子爹点了点头,“正是如此,但若是有人投降,也是作数的。” 第1461章 你想试试吗   景孝帝的视线从大街上扫过,街上有许多人都带着兵器,大多数都是刀剑,但也有用流星锤、九节鞭、长枪等兵器的。   男人对兵器的喜欢真就是天生的,无论也老少。   景孝帝也在心中开始比较起来,看谁的兵器看起来更为厉害一些。   他随口问了一句,“这比试谁都可以参加?”   梅子爹又回答道:“正是,临时报名也是可以的。”   景孝帝点头,“走,咱们去凑个热闹去。”   此时的比试已经开始两日了,他们到擂台去的时候,底下早已经围了许多人。   “听说今年多了几个黑马。”   “你瞧见那个白皙的少年了吗?他用个柳叶飞刀,连败三人了。”   “那他怎么下来了?”   “今年武林制定的规矩就是,连赢三场便可进入下一轮,估摸着也是怕车轮战。”   ……   吴锡元就站在一旁,也听到了这两人的谈话,景孝帝跟他站在一起,自然也是听到了的。   他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少年,视线从他的手中划过,却什么都没看到,也不知道他那飞刀藏在何处。   台上正在打斗的是个用刀的男子,他的刀在太阳光底下泛着暗金的光泽。   他的对手是一用软剑的女子,然而两人才刚打了一个回合,那女子的剑便断了。   就见男子收了手,对着女子一抱拳道:“连兵器都没了,还争什么兵器榜?阁下输了。”   女子有些心疼的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断剑,但还是愿赌服输,冲着他一抱拳,“是我输了。”   说完,便捡起自己的断剑,跳下擂台。   接下来,这男子一连又废了两人的兵器,才哈哈大笑着从擂台上跳下来了。   吴锡元知道,这就是梅子爹说得一力降十快,他的兵器好,便是武艺稍逊,也无妨。   然而就在下一瞬,他就听到景孝帝问梅子爹,“老丈,你可想上去试试?”   习武之人互相比划实在太正常不过了,梅子爹听了景孝帝的话也是一愣,而后他就讪讪一笑,说道:“实不相瞒,我们习得是拳法居多,所以我也就没有兵器。”   景孝帝一挑眉,问道:“你会用刀吗?”   梅子爹点头,“会。”   他原先就是街头卖艺的,十八般武器他都会用。   吴锡元一开始还没理解皇上为何会有此一问,然而就见景孝帝突然将王启英的腰间的剑拔了出来,递给了梅子爹,说道:“拿去试试。”   王启英一愣,梅子爹看着伸到面前的刀,也沉默了……   都说君心难测,他们皇上的心思真真儿是所有人都猜不透。   梅子爹到底还是接了过来,冲着皇上一抱拳,说道:“那在下便去试试。”   王启英看着自己的刀被梅子爹拿走了,几乎连魂儿也跟着他走了。   景孝帝见状,轻笑一声,说道:“不过是借用一下,倒也不必如此小气,若是坏了,我加倍赔你。”   王启英张了张嘴,不知道怎么说。   景孝帝扫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知道你这刀是个宝贝,若不是把宝刀,又怎么试得出来呢?”   试出来什么,他并未明说,王启英也不懂。   吴锡元隐隐似乎猜到些什么,也默默地闭嘴没敢吭声。   对于皇上使唤他的人一事,他也没什么好说的,便是有也得忍了。   谁让他是皇上呢?别说使唤自己的人了,就是使唤自己也不敢拒绝的。   梅子爹拿着王启英的宝刀跳上了擂台,他的对手见状也笑了起来,“又是一使刀的,如今用刀的越发多了。”   梅子爹客气地对着对面那人一抱拳,说道:“刀乃是兵器之首,用得人稍稍多一些也无可厚非。”   那人闻言哈哈大笑,“不错,正是这么个理儿,乐山草上飞王武,还请赐教!”   梅子爹也一抱拳,说道:“竹里青萧白,请。”   两人才刚一交锋,对方便察觉不妙,无论是武艺,还是手中的兵器,他都不是这位萧白的对手。   一个回合都没打完,对方也担心废了自己的刀,直接一个翻身跳下擂台。   跳下擂台也算是弃权了,就见那人冲着梅子爹一抱拳,说道:“在下不是您的对手。”   梅子爹也回之一礼,“承让。”   接下来又有两人上了擂台,全都被梅子爹给打下去了。   他也毁了其中一人的剑,对方气得咬牙切齿,想要记下他的长相,然后才收起自己的断剑,打算重新再寻个铸剑大师,重新铸剑。   景孝帝见梅子爹过了第一轮比试,朝着他们走来,便乐呵呵地说道:“你能坏一人的兵器,我便替你达成一个心愿,你看可好?”   梅子爹刚要将手中的刀还回去,就听到了景孝帝这话。   皇上的承诺,谁能不心动?   可是坏人兵器……   景孝帝看着他脸上似乎有些为难,就说道:“他们既然能来参加这个兵器榜的比试,心里都是有数的,你也无需觉得过意不去。”   梅子爹不知道皇上为何会让他这样做,他也拿不定主意,便偏过头看了吴锡元一眼。   可是这一回就连素来稳妥的吴锡元也点了点头,他神色十分严肃,就像这涉及到了一件大事儿似的。   梅子爹心中明白了些许,他对着景孝帝说道:“我也没什么心愿,您让我去,我去就是。”   这几日梅子爹每日都去参加比试,景孝帝也日日都领着吴锡元和王启英去看。   苏庄不放心他们,远远地跟着也去看了两次。   这一看,他顿时也明白了皇上的心思。   梅子爹是在第八日落败的,打败他的便是那个用刀的男子。   两人武艺不相上下,但对方在劈出一刀的时候,梅子爹横刀去接,却没扛住。   王启英的宝刀也没逃过被斩断的下场,看得他一阵心疼。   然而当他看向皇上和吴锡元的时候,却发现他们两人脸上都是笑意。   王启英不懂了,他挠了挠头。   就见梅子爹已经从擂台上下来了,他手中还拿着那把断刀的残骸。   他不好意思地将刀还了回去,“我并非有意,待回去之后,我定会……” 第1462章 锻刀   梅子爹话都没说完,就被景孝帝打断了。   就听他说道:“赔偿的话就不用说了,待回去了,我自会赔偿给他。”   王启英一听这话,也赶紧对着梅子爹一抱拳,说道:“宝刀配英雄,那把刀拿在您的的手上才展现出了它的威力,在我手上实在是折辱了它。您不必赔我的。”   梅子爹见他们两人都这样说,又侧过脸看了一眼吴锡元。   吴锡元见状,也上前一步笑着说道:“您不必介怀,说不让您赔就不必赔,尽管放心就是。”   既然吴锡元都开口了,梅子爹也确实放下来了,不再提赔偿的事儿。   景孝帝见着台上也没什么热闹好看了,便说道:“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去吃饭去。”   几人才离开没走多久,梅子爹突然耳朵一动,凑近了吴锡元些许,对着他低声说道:“大人,有人跟踪咱们。”   吴锡元眉头一皱,嗯了一声,给他交代了两句,梅子爹便退了下去。   景孝帝也察觉了他身后的动静,就叫了吴锡元过来问了一句。   “无妨,不过是身后跟了几个耗子,臣已经让人去清理了。”   景孝帝倒是不怎么在意,他可是花大价钱请了人保护的。再说了,这暗处还藏了不少他的暗卫。   就算是真有人要对他动手,也不一定那么容易。   梅子爹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吴锡元问了一嘴,他才解释道:“是武林中人,已经被苏大将军拦下来了。”   吴锡元这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一路顺畅地回到了院子里,这回倒是没再出什么幺蛾子。   等进了屋子,赵昌平给他们一人上了一杯茶水,才听景孝帝说道:“明日你们去找七杀阁人,务必弄清楚那把刀里到底都加了什么东西。”   吴锡元听了他这话,一脸了然。   他原本猜测的也是如此,皇上他果然是看上了那把刀的杀伤力了。   王启英也拍手叫绝,“是啊!若是能弄清楚这把刀是如何锻造的,便可以提升咱们将士们的战力。到时候别说东瀛人了,周边的胡人以及鞑子,都不是问题!”   梅子爹这才明白了,怪不得皇上会突然让他拿着刀去比拼。   王大人的那把刀原本就是宝刀,能劈断宝刀的,还能是什么普通货?   看来能当皇上的果然和普通人不一样,他们才能想到一步,人家已经布好全局了。   这样一来,梅子爹脸上的恭敬之色顿时就更加明显了。   吴锡元应了下来,“臣待会儿便去跟七杀阁的人交涉。”   景孝帝现在也明白了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这些琐事他完全可以不用出面就能解决,何乐而不为呢?他可是天底下最不缺银子的人。   七杀阁的人如今也知道他们是个大户,接了他这个单子,立刻马不停蹄地去办了。   可是谁知道他无论用什么法子,居然都撬不开那人的嘴。   景孝帝得了这个反馈,也是一脸烦闷。   他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冷哼一声,“好声好气地问他,他不说!莫不是在等朕用强的!”   吴锡元见状,也赶紧上前来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皇上,您先别着急,臣再去想想法子。”   景孝帝黑着脸,一手搭在扶手上,抬眼看向了吴锡元,“朕只给你三日时间,若是再要不来这锻刀的配料和法子,那朕便只能动用武力了。”   吴锡元应了下来,领着阿兴和梅子爹等人退了出去。   才刚一出去,梅子爹便有些着急地说道:“大人,按照老夫对这些武林中人的了解,这锻刀的法子就和武林秘籍一样,除了他们的关门弟子,一般不会有人主动说出来的。”   这关乎他们在江湖中的地位,吴锡元自然也是明白的。   他叹了口气,说道:“尽管如此,咱们也得试试,若是他真的不愿意说,那就只能另当别论了。”   吴锡元找到七杀阁的人,问出了那人的落脚之处。   他就歇在荆州城的一处城根客栈,吴锡元领着人熏过去的时候,很多人都注意到了他。   尽管他身上也穿着布衣,但跟住在此处的江湖中人相比,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吴锡元看了一眼阿兴,阿兴便上前去打听,问尧山肖虎可是住在此处?   小二答应替他上楼喊人,没过多久,肖虎就从楼上下来了。   见着又是个陌生的脸庞,他几乎已经猜到了他们的来意,他直接眉头一皱,问道:“你们是来切磋的,还是有其他事?”   吴锡元说道:“我等前来只是想跟壮士做一笔交易。”   他话都没说完,就直接被这个叫肖虎的打断了,他神色不耐地摆了摆手,说道:“快滚滚滚,老子才不要跟你们做什么交易,还有完没完了。”   吴锡元却没走,而是说道:“不知能否和壮士私下聊聊?有些事儿恐怕还得壮士听了才能抉择。”   也兴许是他跟其他来谈生意的人看起来不大一样,肖虎虽然犹豫了一瞬,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你随我上来。”   吴锡元抬脚跟在他身后,准备上楼,阿兴和梅子爹自然也紧随其后。   却没想到才刚走了一步,就直接被肖虎叫停了。   “停!你们都不许上来!我只跟他谈!”他手一指,指向的便是吴锡元。   阿兴和梅子爹眉头一皱,自然不允,但吴锡元却先一步说道:“既然如此,你二人便在此处等我下来就是。”   “老爷……”阿兴神色有些着急。   吴锡元却摆了摆手,“无妨,我心里有数。”   阿兴和梅子爹留在了大堂,阿兴满脸写着忧心忡忡,倒是梅子爹像是不大担心。   他还安慰阿兴道:“你也别太过担心,江湖中人重道义,不会随意伤人,更何况还是老爷这种文弱书生。他若是伤及无辜,会被人嗤笑的。”   阿兴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愿老爷快些回来吧。”   吴锡元跟着肖虎去了他的屋子,才刚一进门,一股浓重的脚臭味扑面而来。   吴锡元皱了皱鼻子,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第1463章 做个交易   肖虎倒像是没闻到似的,随便找了个凳子坐下,才抬头看向了吴锡元,问道:“有话快说,有屁就放!”   吴锡元抬脚走到了窗户边,将窗户全都打开,才重新回到桌前坐下。   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放在了桌上,对着肖虎说道:“这是一枚护心丸,即便是受了重伤,只剩下一口气,有这护心丸在,也能保住性命。”   肖虎看了一眼桌上的瓷瓶,视线上移又落在了吴锡元的身上,才对着他说道:“你应当不是江湖中人吧?”   吴锡元微微颔首,“不错。”   肖虎看着他忽然笑了起来,“你这东西确实是好东西,但你想要的东西应当也不凡,而我身上唯一能拿得出手的也唯有这把刀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了一把自己怀中抱着的黑黢黢的宝刀。   吴锡元点头,“跟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不错,我就是想要换你那刀的锻造法子。”   肖虎眯着眼睛,看着他道:“物以稀为贵,想必您也清楚。若是天底下只有我这一把刀,那我便有可能是天下第一刀。可若是有了第二把、第三把……”   吴锡元微微颔首,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但天下第一刀兴许会换主子,命只有一条啊……”   肖虎的眉头拧了起来,但很快他就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是这药丸若是能有二三百颗,我兴许会换给你,你就这么一瓶……”   吴锡元的唇抿了起来,还二三百颗……这东西本就是稀罕物,他临走的时候,他媳妇儿也才只给了他这么三枚。   肖虎看了一眼他的神色,就知道他应当是拿不出来更多的了,便起身撵人道:“您请回吧。”   吴锡元却依旧坐着不动,他抬头对着肖虎说道:“你可知道今年东瀛战场上死了多少将士吗?”   肖虎一愣,他看向了吴锡元,惊讶地道:“你是朝廷中人?”   吴锡元微微颔首,又道:“壮士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   肖虎张了张嘴,吴锡元又道:“尔等行走江湖,倒是恣意快活,而那些将士们却为了家国在边疆奋力抗敌。若是他们手中能有这样一把刀,敌军可退!边疆可守!失地可收!”   肖虎看着吴锡元正襟危坐,脸上的神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吴锡元又推了一下桌上的瓷瓶,接着道:“我向壮士承诺,新锻造出来的刀我们只会用在战场上,绝不会流入江湖一把!”   肖虎的眉头几乎是打成了一个结,他是江湖中人不错,但首先他还是大夏朝的百姓。   在一己私利和国家大义方面,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艰难的抉择。   他想了许久,才重新抬起头来,看向了吴锡元,对着他问道:“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吴锡元一抱拳,说道:“在下内阁吴锡元。”   肖虎一惊,怪不得面前的人看起来就气度不凡。   他连忙起身行礼,“草民见过吴大人。”   吴锡元又问道:“不知壮士考虑的如何了?”   肖虎这才说道:“草民愿意交出方子,但是……草民有一个条件。”   吴锡元追问道:“哦?是什么条件呢?”   这个黑脸的汉子突然面颊一红,他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说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就是……能不能……让史官将我献方子一事记下来?”   这样一来,他也算是载入史册了。   虽说他是一庸人,但能名留青史,无异于祖坟冒青烟。   吴锡元听了他这要求,顿时松了一口气。   这样的大事儿定然是要被史官记下来的,到时候他再去跟史官说一声,将肖虎这个名字写上去就行了。   他一口答应了下来,“没问题。”   肖虎嘿嘿一笑,又看向了桌子上的瓷瓶,问道:“那这护心丸……”   吴锡元大手一挥,“也都送与壮士了。”   肖虎开心地收了下来,对着吴锡元说道:“其实我这刀也没什么特别的,也是普通的玄铁所造,只是其中加了一点我们尧山的特色白石头。至于锻造的法子,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找得是雍州一个很有名的铁匠。据说他便是用普通的玄铁锻造出来的兵器也比其他人锻造出来的锋利许多,我也是慕名去的。”   “白石头?”吴锡元想象不来,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兴许这就是个新的发现呢?   肖虎点了点头,“是的,那石头就在我们尧山,还是有人盖房子上山挖土挖出来的。我当时也是突发奇想,想看看若是给铁矿中加入这种白石头会有什么效果。当时先在我们尧山随便找了个铁匠打了把匕首,果然十分锋利……后来我就想着若是将这种白石头锻入刀中,会不会就拥有了一把神兵利器了?就捡了一筐白石头北上去了雍州,找到了那位铁匠。”   吴锡元记了下来,又问道:“那位铁匠住在何处?可否详细告知?”   这种锻造方法若是能学会,对他们大夏朝绝对有莫大的助益。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肖虎也再没有了藏着掖着的必要,就将那位铁匠的住处告知了吴锡元。   吴锡元对雍州那可是再熟悉不过了,肖虎一说,他便知道他没有骗人,那里确实有个铁匠铺子。   他也对着肖虎一拱手,说道:“多谢壮士告知,告辞!”   肖虎将吴锡元送下了楼,吴锡元面色平平,无悲无喜,也让人看不出来他到底达成所愿了没。   反倒是肖虎脸上带着喜色,随便一猜测,好像就是来求刀的人又铩羽而归了。   在路上的时候,阿兴和梅子爹也不敢多问,唯恐被人听了去。   而等他们回到宅子里之后,他们才着急地问道:“大人,如何了?”   吴锡元回头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唇角一勾,笑了起来,“自然是成了的。”   阿兴和梅子爹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来,吴锡元没耽搁,就直接去寻了景孝帝,将此事告知了他。   “皇上,尧山有没有白石头,便是有白石头,也需要咱们亲自尝试了才知道他到底说得是不是真的。” 第1464章 前去查探   景孝帝微微颔首,“现在立刻派人去查看。”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如果尧山的白石头真的有他说得这样的效果,那山也得早些派人去保护了。”   景孝帝应了下来,他又接着说道:“还有他说得那个雍州城的铁匠,也得去寻一寻,看看是不是真的有他说得那样厉害。”   吴锡元点头应下,景孝帝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亲自去吧,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你应当就是雍州那边儿的,想必对那边也比较熟悉。这事儿也不好叫其他人知晓,朕信得过你,你去瞧瞧看。”   景孝帝都说出这话来了,吴锡元急忙行礼谢恩,“臣谢皇上赏识,臣这就去雍州。”   景孝帝又转而看向了王启英,对着他说道:“锡元去了雍州,那英子便去尧山吧。”   吴锡元眉头一皱,赶紧问道:“皇上,若是我们都走了,您这边儿怎么办?”   景孝帝笑了起来,不甚在意,“不是还有苏庄在吗?放心就是,那些叛军都被城外的将士们围剿的差不多了,你无需多虑。”   苏庄见状也在一旁说道:“正是,有本将军在,定然能护得皇上周全。你们要办的事儿才是重中之重,早些去将此事办妥,咱们大夏朝才能真正的太平。”   景孝帝听他这样一说,也在一旁微微颔首,表示赞同。   吴锡元和王启英见状也只能互相对视一眼,同时应了下来。   两人既然领了圣命,自然不敢耽搁,各自回到自己屋子里收拾了一下行李便连夜出发了。   吴锡元和王启英去的不是同一个方向,吴锡元朝北而去,王启英则去的是东边儿。   出了城门,两人互相道别的时候,吴锡元也不忘担忧地叮嘱了王启英两句。   “义兄,东边儿还有战事,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王启英冲着他咧嘴一笑,“你放心就是,我机灵着呢!若是远远地瞧见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我就赶紧带人绕路。”   吴锡元看着他信誓旦旦的模样,心中稍定,又将自己手中仅剩的一颗护心丸留给了王启英。   “义兄,这是临走的时候九月给得保命的药丸,你带上,务必好生保重!”   王启英见吴锡元的神色十分凝重,也知道手中的这瓷瓶不好推拒,便收了下来。   他将小瓷瓶装揣进了怀里,还用手摁了摁,才拍着胸脯对着吴锡元说道:“这回你该放心了吧?好啦,我们还要赶路,早些将差事办妥,咱们京城里见!”   吴锡元嗯了一声,冲着他拱了拱手,两人这才彻底分别了。   他们两人出门在外,自然得乔装打扮一番,吴锡元就扮作去雍州求学的游子,而王启英则扮作一个出门在外的跑商。   王启英才刚走出三里地就碰上了埋伏在的外头的将士们。   他心里叹了口气,觉得自个儿应当也不会这么命背,不可能才刚出门就被人抓到了。   但愿他不会卷入战争当中,能好生完成任务回家去。   然而他又朝东走了二十里,这时候突然就看到了前边的人影。   他本能地觉得不大对劲儿,就想带着人掉头,却没想到才刚走没几步就被人追上了。   他们几人背靠背围成了一个圈,王启英看着骑着马围着他们的人,赶紧用眼神制止了王通等人拔刀的。   他上前一步,冲着其他人拱了拱手,腆着笑脸道:“几位爷,我们乃是来荆州跑商的,路过贵宝地,不知几位爷能否通融通融,让我们过去?”   他说得是扬州话,绝不会叫人想到他们是京城来的。   他也知道,若是他们此时说着京腔,这些人说什么都不会饶他们性命了。   为首那人闻言顿时冷哼一声,“通融?我们凭什么通融?要么留下钱财,要么留下性命!”   王启英一听他们是求财的,赶紧说道:“几位爷,我只有十车粮食,给您留五车可行?”   “五车?呵呵,你们是打发叫花子的吗?!”   他们原本想着很快就能到荆州,可是如今前边不远处就有埋伏,凡是过去的人都被他们收拾了。   如今这一伙人是进也进不得,退也不甘心,就一直守在城外,可是守在此处,这么多人总是要吃喝的。   他们来得时候带来的粮草早就已经告罄了,全靠士兵们自己上山打猎糊口。   然而时候越久,越不容易打到猎物,他们这才做起了打家劫舍的勾当。   王启英赶紧拱了拱手,“几位爷,若是这东西都给了您,您能放我们弟兄们一马吗?”   那人显然也不想要他们的性命,若是此地谋财害命的名声传开了,其他人不从这里经过了怎么办?他们就更没什么吃的了。   就见他冲着王启英等人摆了摆手,说道:“趁着爷现在心情好,还不快滚!”   王启英赶紧转身就跑,还不忘招呼一声他的下人们。   大家伙儿跑远了,王启英才招呼了王通过来,说道:“你找个人给雍州那边儿的将士送个信儿,这群人竟敢抢我们的粮食!就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王通皱着眉头回头看了一眼,才对着王启英说道:“少爷,这路上都是他们的人,咱们怎么过得去啊?”   王启英一巴掌拍在了他的脑袋上,说道:“怎么这么笨?难道不会绕路吗?咱们都走了,也不赶时间,绕远一些,去报个信儿都不会?!”   王通揉着后脑勺,扁着嘴巴应了下来,“好,奴才这就去安排。”   王启英这才哼了一声,领着其他人接着赶路了。   荆州距离尧山倒是不远,王启英马不停蹄地赶路,到了尧山也不过才是三日后。   他随意找了个客栈想要休息片刻,店小二送了热水过来,他一边给了赏钱,一边儿打听道:“小二哥,我们是外地来的,不知尧山要往哪个方向去啊?”   店小二看着他给的一把大钱儿,整张脸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他笑着冲着王启英拱了拱手,说道:“几位爷也是冲着尧山来的呀!尧山每年来拜师学武的人多极了,您出了我们客栈往前走,在下一个分岔路口朝着南边儿走,约摸走上个十里地就能看见尧山了。”   王启英听他说起尧山,便又追问了起来,“每年来尧山的人很多吗?”   店小二笑着道:“很多的,如今又才刚过了年,拜山头的人就更多了。尧山派的刀法确实不错。哦,对了,您若是想要去拜山头,最好还是先寻一把趁手的刀,不然他们约摸是不会收下你的。”   店小二收了他的钱,拿人的手软,便也给了他一个善意的忠告。   笑着同他道谢,将人送走了,才对着身边儿的几人说道:“你们也都下去歇着吧,今儿夜里好生睡一觉,咱们明日便进山。”   若是他猜的不错,肖虎所说得那个白色石头应当就在尧山派的地界里,明日到底会不会顺利还不好说呢!   这三日赶路实在辛苦,这天夜里大家都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一早神清气爽地用过早膳之后,一行人便再次离开了。   店小二热情的将他们的马牵出来,并说道:“知道几位爷今儿一早就要走,我一大早起来便给马儿喂了草,祝愿几位爷达成所愿!”   王启英听了他这话,顿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果断掏出一锭银子丢给了这个店小二,“是个嘴甜的,赏你了。”   说完话,他便骑上马,带着王通等人离开了客栈。   只留下店小二一人低头看着手中的银锭子愣神,他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位爷出手真阔绰啊!   他今儿早是特意来献殷勤的,他知道这位爷大方,就想着看看能不能再讨点赏钱。他随手赏的一点儿铜板,就够他用好一阵子了。   可是谁能想到呢?他不过就是说了两句好听话,这位爷就给了他这么多银子。   足足五两!   他赶紧四下里看了看,见着没人注意到他,赶紧将银子收好。   不能叫其他人瞧见了,这银子得存起来娶媳妇儿。   村里山花她爹要五两银子的礼钱,他原先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攒够,现在这不是有了吗?   王启英等人顺着店小二指得路,一路就朝着尧山的方向跑去。   店小二说得也不错,等日头升到头顶上的时候,尧山也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原本他们想象中的宏大的尧山派根本不存在,只在山顶上似乎有几间小房子。   王启英微微一愣神,就见身旁的王通已经驱马上前,对着他问道:“少爷,可需要奴才去找个农户打听打听?”   王启英这才回过神来,点了点头,“也好,你们四下里去看看,找当地人问清楚最好,咱们也省得走弯路。”   “是!”王通应了下来,给带来的几人吩咐了下去。   王启英也没闲着,他也跟着底下人一起去打听了。   尧山脚下确实有着几个小村庄,他们没一会儿就碰上人了。   一位带着草帽,身上穿着布衣打着补丁的樵夫挑着一担柴火从山上走了下来。   王启英赶紧上前一步拦住了他,问道:“这位大哥!”   樵夫抬起眸子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有些许疑惑,似乎是不明白这个外乡人为何拦下他们。   王启英又说道:“这位大哥,您可是这周边儿村子的农户?”   樵夫微微颔首,就听王启英再次问道:“不知您可听说过这附近哪里有白色的石头?”   樵夫一愣,“你们来找石头的?”   王启英笑着摇了摇头,“也不是找石头,只是我有一朋友在那附近给我留了点东西,我过来寻一寻。”   这樵夫很显然持着怀疑的态度,王启英赶紧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又塞给了他,说道:“大哥,那东西于旁人来说不值什么,但对我十分重要,还请大哥给指条明路。”   那樵夫看着递到手边的大钱儿,粗粗一数,怎么也有二十来个, 他这随手一把,也就顶自己背上挑着的这担柴火了。   他的神色好看了许多,他接过大钱儿在手中掂了掂,才说道:“那地儿原也不是什么秘密,我们周边村子的乡亲们都知道,一开始大家看那石头好看,想带回去盖房子。可是那石头又沉又硬,搬不动,敲不碎,后来也就没人要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指了一个方向,说道:“你从这座山翻过去,到后山,半山腰有颗枣树,那些白石头就在那儿了。希望你要找的东西还在那儿,若是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王启英冲着他拱了拱手,说了句慢走,直到人彻底没了踪迹,他才收回了视线。   “咱们走!”   他们一行人按照樵夫所指的方向寻了过去,然而到了半山腰的时候,王启英却再次傻眼了。   半山腰有很多树,他却不知道哪一棵是枣树……   他偏过头看了一眼身后跟着的几人,对着他们问道:“你们有人认识枣树吗?”   王启英身边跟着的这几人都是他家里的家生子,从生下来就在王家做事,一直都没离开过京城。问他们京城的哪家酒楼最好,他们兴许能答得出,但是问他们哪棵是枣树?实在就有些强人所难了。   几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纷纷摇了摇头。   王启英也是一脸无奈,“罢了,左右半山腰就这么大,大家四散开来去寻,总会找到的。”   “是!”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经过了半个时辰的寻找之后,可算有人看到了那一堆白色的石头。   便急忙跑回来找王启英回话,“少爷!找到了!”   王启英在山上呆了半天,原本白皙的小脸都晒得泛红,听到下人的话,他眸子一亮,立刻说道:“在何处?快!领我过去!”   他跟着底下人找了过去,才走了没多久,果然就看到了一堆白莹莹的石头。   他小跑了过去,弯腰捡起了一小块,有些兴奋的感叹道:“可算是找到了!”   这时候王通领着人也寻了过来,“少爷!可算找着您了!奴才们吓死了!”   王启英顺手就将手上拿着的白石头塞给了他,“我身边还跟着这么些人,能出什么事儿啊?你拿着这白石头,立刻下山找个铁匠铺子,让他打个匕首出来!” 第1465章 待会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种白石头到底有没有作用,他们也不能只听一人说,总得自己试试才知道。   见王通接过石头,王启英又叮嘱了一句,“你出去的时候避着点儿人,莫要叫人瞧见了。”   白石头的秘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难免会引来许多麻烦。   王通应了下来,“是,奴才都记下了。”   他将白石头揣进怀里,小心翼翼地四下里看了一眼,见着没人跟着,这才又悄悄下了山。   他们来的路上看到过铁匠铺子,王通也没再找人询问,就直奔那家铁匠铺子去了。   远远看去,就见到烟囱里冒着烟,王通用马鞭在马屁股上抽打了一下,跑了前去。   “店家!”   王通才刚一走进去,就听到了铺子里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打铁的是个老汉。   他听了王通的声音,动作停了下来,偏过头看了一眼王通,问道:“可是要买刀?”   他们住在尧山底下,很多人想要拜入尧山派,就会来他们这里买兵器,其中买刀的最多。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会有此一问。   王通冲着这老汉拱了拱手,说道:“老丈,不买刀,只是想找您帮忙打两个匕首。”   见着老丈眉头一皱,他担心被拒绝,赶紧说道:“您放心,价格都好说,不过是两个匕首,也要不了您多少时候。”   那老丈似乎是听他说价钱好说,面色稍霁,说道:“你要打个什么样的匕首啊?”   王通赶紧比划着,“就巴掌这么大,携带方便就好。”   老丈答应了下来,找了块生铁就烧了起来。   王通眼看着他打完一把,淬了火。见他准备打第二把的时候,王通才赶紧将自己揣了一路的白石头掏了出来,对着老丈说道:“老丈,劳烦您将这石头一起融进去。”   那老汉见状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反问道:“你怎么也要将这白石头融进去?”   王通一听他这话的,心中顿时就警惕了起来。   赶紧追问道:“难道先前儿还有人为此事来找过您吗?”   老汉点了点头,“正是,早在一年前,有人也带着这白石头来找过我。”   王通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想到他说得那人应当就是肖虎。   他笑了笑,“我也是想试试,您就只管打就是了,银钱上一定不会亏待您的。”   老汉在此处接触的武林中人也比较多,也知道凡事莫要多问。   一直等到老汉将匕首打成,王通兴奋地接过来打量了片刻。   “多谢老丈。”   他一边儿说着话,一边儿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了这位老汉。   “多谢您了,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那老汉一看,足足有五两银子,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匕首,哪儿要得了这么多银子啊?   他赶紧说道:“不用不用,要不了这么多。”   王通却伸手按住了他推辞的手,抬起眸子对上了他的视线,再次说道:“老丈,东西是要不了那么多银子,但是我还要求您件事儿。”   老汉心中咯噔一下,想着这银子果真是没那么好拿的。   就听王通说道:“今日我来用这白石头找您打铁一事儿,还请您莫要再说出去了。”   老汉一听原来是为了这事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说道:“您放心就是,我老汉别的不行,嘴严得很呢!绝对不会再告诉任何人。”   王通这才笑了起来,“那就好,那就好!”   王通怀揣着两把匕首,又返回去找王启英。   然而等他赶回去的时候,他才发现他家少爷居然和一群人对峙了起来。   他没敢贸然上前,就听到他家少爷说道:“我不过就是想看看这东西能不能盖一座白房子,能有什么用?你们既然要看就看呗!我们走就是!”   而这些老百姓却不信,他们似乎认定了面前的这群人是知道白石头的作用的,非要他说出点东西来。   王启英要走,他们也不让。   王通见状赶紧悄悄地退了出去,他还得去搬救兵才行。   当初他们来之前皇上就已经交代过了,若是遇上什么困难,尽管去找当地的知府大人。   他们家少爷出来带的人本来就不多,即便是大家都有武艺傍身,但面对着这么多百姓,也还是双拳难敌四手。   王通骑着马一路朝着知府衙门跑去,掏出了他们少爷的信物,才去见了当地知府。   知府得知王大人被刁民困住了,也不敢耽搁,赶紧点了人亲自去营救。   王启英也没跟那些百姓们起冲突,他们不让走就不走,他就靠着白石头睡了过去。   他带来的下人们守在一旁,轮班儿的睡觉。   天儿还没大亮,王通就带着援兵过来了。   知府隋文正让人将刁民驱散,赶紧过来拜会王启英。   王启英也回了一礼,“多谢隋大人相救!”   隋文正问起了王启英为何会来此地?他就怕这位大人是来微服私访的。   想当初他默默地去了一趟江南,江南许多大臣都遭了殃。   他虽说自问也替百姓办了实事儿,但谁能保证自个儿的辖区当中没有藏污纳垢的地方?   王启英也看出了他眼中的惊慌,赶紧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王通,问道:“让你打造的匕首,可打好了?”   王通立刻将自己揣在怀中的匕首掏了出来,双手捧着递给了王启英。   两只匕首上都缠了一圈儿破布,王启英接过匕首,就要撕开上边儿的破布。   王通在一旁说道:“少爷,奴才担心一把匕首看不出来什么东西,就让他打了两把。颜色稍稍亮一些的那把添加了白石头,这两把匕首都是奴才在一旁盯着他打好的,流程上应当没什么太大误差。”   王启英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你办事儿果然让人放心。”   隋文正看着也很迷茫,他对着王启英问道:“王大人,您让人打匕首作甚?若是您需要什么兵器,大可跟下官说一声,下官那里兵器还有不少,可以任由您推选。”   王启英笑了起来,扬了一下手中的匕首,说道:“待会儿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第1466章 再见故人   隋文正好奇地看着他卖关子,又眼看着他让人搬了一块木头过来。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先用第一把颜色深的匕首朝着木头扎了进去,匕首的前端不过进去了半寸。他又换了另外一把加了白石头的匕首再次扎向了同一块木头,而这一回他却轻轻松松地戳进去了两寸有余。   王启英看了也好生惊讶,“这白石头当真是好东西呀!我没有用内力,这一把匕首只需要轻轻使劲儿,便有这样大的威力。”   隋文正这会儿也看明白了,看来应当是他们尧山发现好东西了,怪不得皇上会让王大人亲自过来查看。   这等好东西,那可比铁矿还要紧,绝对不能落在外人手中。   果然,就听王启英说道:“隋大人,您也看到了,这些白石头都是好东西。我们也不知道这山里到底藏了多少白石头,但这东西肯定不能被人随意捡走。还请您派人将此处围起来,莫要让那些百姓以及山上的江湖中人靠近此处。”   隋文正应了下来,“好!”   第二日那些被赶走的老百姓们悄悄凑过来,却没想到都没靠近白石头的内圈儿,就已经被人拦了下来。   “此乃朝廷重地!闲杂人等莫要进入,若非要硬闯一律按照叛国处置!”   这些小老百姓哪儿见过这阵势啊,吓得缩了缩脖子就赶紧退了。   一时间关于白石头的说法五花八门的,有人说那白石头能炼出盐来,朝廷才不会让食盐落在普通老百姓手中。   有人家里还有原先捡回去的白石头,就抱着舔了一下,一点咸味没出来,只有一种怪异的石头苦味。   还有人想用他煮水试试,然而还没等他们尝试,就已经被隋文正派出去的官差挨家挨户的上门收了回去。   甚至他们还放出话来,若是有人私藏,举报则奖励十两银子,私藏的人蹲十年大狱!   没人想蹲十年大狱,更何况还是为了这么个他们完全不知道有什么用的东西。   一日都没过去,百姓们就将家里藏着的白色石头都交了出去。   王启英让人去荆州给景孝帝送了个信儿,告诉他这东西真的有用。   而此时跟王启英同时出发的吴锡元才刚刚抵达雍州,他此次再回到雍州城那种熟悉的亲切感扑面而来,地道的方言,以及路上摆着的各种小吃都充满了雍州味道。   吴锡元先在雍州城找到了一个落脚之处,等自己安顿下来,才按照肖虎所说寻到了那家铁匠铺子。   刚到门口,他就碰上了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子。   吴锡元一愣,无他,只是因为这个女子瞧着微微有些脸熟。   他拧着眉头仔细回想了半天,才开口问道:“陈念弟?”   女子本来正准备出来泼一盆脏水,听见有人叫她,也是一愣。   这名字她已经许久没用过了,这人……   她抬头看他,忽然张大了嘴巴,“吴家三哥?”   话才刚脱口而出,她赶紧捂住唇,说道:“瞧我,现在应当叫吴大人了。”   吴锡元笑了笑,“是我。”   陈念弟也抬起头来,看着他,无比认真地说道:“吴大人,我如今叫陈腊月。”   吴锡元一愣,突然想到当年她出逃的时候,自己和九月还在路上碰上过她,她那时候就说自己改名字了。   他微微颔首,“好,我记下了。”   陈腊月热情地将他请进自己家里,吴锡元四下打量着这个已经在雍州城存在了许久的铁匠铺。   屋子里井井有条,到处都收拾得干干净净的。   他才刚坐下,陈腊月给他倒了杯水,屋子里一男子就出来了,“媳妇儿,你又给我洗衣裳了?都说了多少次了,我自己洗!你如今大着肚子,怎么能做这种事儿……”   他话说了一半,也看到了坐在铺子里的吴锡元。   此人是个生面孔,应当是慕名来找他打铁的,方圆百里再没人比他打铁手艺更好的了,他有这个自信。   他轻咳一声,问道:“客人可是来打铁的?”   吴锡元还没开口,陈腊月就兴奋地解释道:“铁哥,这位是吴大人!就是我大姐嫁去的那家……”   她半天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但方铁却懂了。   她大姐嫁去的那家出了个状元,他们全家如今都上京城去了,整个雍州多少年了也就出了一位状元郎。   他恭恭敬敬地冲着吴锡元拱了拱手,“吴大人,不知您前来,可是为了打铁?”   他从京城千里迢迢回来,还来了他这铁匠铺子,不可能是为了找他媳妇儿叙旧的吧?那就只能是找自己打铁的,因为除了打铁,他们也实在不会什么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是想让你帮着打一把刀。”   “打一把刀?”方铁很惊讶,“吴大人您应当是读书人吧?”   吴锡元笑了笑,“我送人的。”   方铁了然,“好,待会儿我就为吴大人开炉。”   吴锡元也冲着他一拱手,“那就麻烦您了。”   吴锡元不懂打铁,但他还是在一旁看着。   方铁也不怕人看,打铁若是只用看得就能学会,那早就没饭吃了。   不过是一把刀,方铁打了两个时辰还没好。   陈腊月给吴锡元端了一杯热茶过来,吴锡元赶紧起身接住,“你有了身孕不必忙活了。”   陈腊月却笑着道:“不妨事,我们在村里的时候,大着肚子还要下地干活的呢!如今也不做什么,倒杯水而已。”   吴锡元又道:“我看方大哥忙活了半晌,满头大汗的,我也给他倒杯水吧。”   吴锡元是好心,然而陈腊月却阻止了他,“不必,他打铁有个习惯,打的时候不能停,他说这样打出来的东西才好用。咱也不懂,但别去打扰他就对了。”   吴锡元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就听陈腊月又道:“等他忙过这一阶段,待会儿他会自己倒水喝的,我们不用去管他。”   她一开始刚来这铁匠铺子的时候也不知道,怕他累着,就给他端茶倒水,还会帮他擦汗。   他就很生气,将打了一半的铁都熔掉,重新来过。 第1467章 试刀   腊月见他这样,虽然觉得很委屈,但也再不敢打断他了。   她给吴锡元解释完,又想到当初自己委屈,他还给自己烙了一张大饼的事儿,又觉得有些好笑。   吴锡元看着方铁的动作,他每抡一下锤,手臂上的肌肉都在跳动着。   他很专注,就连他们这会儿的谈话,也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又过了一个时辰,叮叮当当的敲击声才停了下来。   吴锡元这才又看了过去,就看到他将刀拿去淬火。   “吴大人,您要的刀打好了,可要开刃?”   吴锡元点了点头,“要,麻烦你了。”   方铁并不觉得有什么麻烦的,不过是顺手的事儿。   他帮着将刀开了刃,才又递到了吴锡元手上。   吴锡元看着手中的刀,他一个不怎么懂武器的人也能看出来,这是一把好刀。   他的视线从刀上又移到了方铁身上,对着他问道:“可有试刀的地儿?”   方铁将他引到后院,院子里摆着一块木头,还有一块试刀石。   “吴大人,请。”   吴锡元持刀劈向了木头,木头应声裂开,他看着切入的深度,心中多少有了数。   再看向一旁的试刀石,就停了下来,“试刀石就不必试了。”   他回过身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方铁,问他,“打这样一把刀需要多少银子?”   方铁憨厚地笑了笑,“您跟我媳妇儿是同乡,便算您三两银子吧。”   这点钱着实不贵,吴锡元来得时候也没自个儿带铁矿,原材料也是用得方铁的。   况且烧火的精碳以及他的工钱,还得另算。   吴锡元心中自有一杆秤,他又问道:“方兄弟,你可还记得先前儿有人拿着块白石头来让你帮他锻刀?”   方铁一愣,皱着眉头回忆了片刻,才说道:“确有此事。”   吴锡元这才接着道:“便是他介绍我来的,不然我也寻不到你这儿来。”   他这样一说,方铁就面露疑惑,“那人似乎是个江湖中人,吴大人您跟江湖中人也有来往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也算不上有来往,只是正好碰上了。”   方铁也没多问,就见吴锡元看向了他欲言又止地说道:“方兄弟,我……”   方铁见他面露为难之色,主动说道:“吴大人,您有什么尽管说就是,您是我媳妇儿的老乡,就也是我的老乡,能帮您的我一定帮。”   吴锡元叹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也就直说了,朝廷想要打造一批刀具,用来抵御强敌。你有这技术,不知可否愿意报效国家?”   方铁一愣,他摸着后脑勺讪讪一笑,“可我就是个打铁的……”   吴锡元说道:“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白石头,若是能用上你的锻造技术,我大夏朝的武器和铠甲定然能再上一层台阶。到时候,边疆便能安定了。那些镇守边关的将士们也就能回家了……”   说到最后,他的神色也要更为凝重了些。   方铁皱着眉头思索了良久,才道:“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也愿意替大夏朝出一把力功名利禄都无所谓……   只是……我媳妇儿如今大着肚子,我若是走了,她身边儿也没人照顾,我爹娘去的早,她爹娘早就不认她了。能不能等她生了孩子,我在随你走?”   他这个请求于情于理,吴锡元都没法不应。   但是……   他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才对着方铁说道:“方兄弟,你说得这也在理。只是一点,你会照顾产妇吗?若是孩子生产了,你真的能丢下他们母子二人吗?”   方铁沉默了,他真的不知道。   吴锡元见他不吭声,就说道:“不若这样,朝廷出钱将你妻子接到你身边,再给她请个有经验的丫鬟和婆子伺候着,你看如何?”   此时的吴锡元心中已经认定了,不管朝廷出不出这笔钱,他也得给他们请一个。   能得这么一个锻造师,是何等的幸运。   也兴许就是因为铠甲和刀枪比从前提升一截,他们就能少牺牲几个将士呢?   方铁思索了片刻,才跟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此事也并不是事关我一人,若是从前我独身一人,我定然二话不说就收拾东西跟您走了。还请您稍候片刻,我得去跟我媳妇儿说一声。”   吴锡元点头答应了,“好。”   方铁进了前边的铺子,去找了陈腊月。   陈腊月正在帮他收拾方才打过铁的台子,擦洗干净,又将他用趁手的工具摆放整齐,他用着也方便。   方铁一进来就看到她大着肚子在忙碌着,紧忙眉头一皱,又接着说道:“你肚子都这么大了,说了那么多次,怎么就是不听呢?这些东西你不用收拾了,我忙完就自己收拾了。”   陈腊月仰头冲着他一笑,“这个也不累的,我要不做点什么,日子也太无趣儿了。”   她本来就是个很勤快的人,原先在娘家的时候,也是天不亮就起来干活,早就习惯了。   方铁叹了口气,将方才吴锡元跟他说得话告诉了陈腊月。   陈腊月听了也是一愣,“吴大人让你去京城?”   方铁点了点头,他自个儿也有些迷茫,“我这辈子就在雍州长大,哪儿都没去过,大字不识一个,什么都做不好。唯一就只会个打铁,他说我锻造技术很好,让我去帮着打造兵器和铠甲,到时候咱们的将士们能打胜仗,他们也就能早点回家了。”   雍州长大的人,对打胜仗有个执念。他们距离边关很近,若是那边儿一战败,便会来抓壮丁。   只是对付个胡人,他们雍州城不知道要牺牲了多少将士,他的邻里街坊多少人一去不回。   方铁若是知道自己的锻造技术有这用处,他早些年孑然一身,早就去报效祖国了!   陈腊月也是个明事理的,见状便道:“铁哥,你去吧,我给咱们看着铺子,我能照顾好我自己的。再说了,不是还有隔壁林大娘帮衬着吗?”   方铁摇头,“不可能,说什么我都不会丢下你一人。吴大人说了,让我带着你一起上京城去。到时候朝廷会出钱安顿咱们,还会出钱给你请丫鬟婆子。” 第1468章 回信   陈腊月一听他说要给请丫鬟婆子,赶紧拒绝道:“不用不用,咱们都是粗人,若是要别人伺候,真真儿是哪哪儿都别扭。”   方铁想了一想,也是。   就说道:“丫鬟可以不请,但请个婆婆来照看点你生产可好?我是个大老粗,害怕照顾不好你,还有咱们的孩子。”   他说着话,低头看向了陈腊月的肚子,就连神色都温柔了不少。   陈腊月想到自己也是个新手,若是身边儿没人照看着,似乎还真有些不行,这才点头应了。   “成,都听你的。”   方铁的大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说道:“乖。”   他领着陈腊月去见了吴锡元,问道:“吴大人,我们两口子愿意跟你进京,咱们什么时候走?我们也好拾掇一下东西。”   “三日后吧,你们慢慢收拾,我去送一封信去。”   方铁一听还有三日时间,这才松了一口气。   他家里还有很多活儿,有的连客人的银子都收了,若是他就这样走了,实在良心难安。   正好趁着这三日将客人要的东西都打出来。   这三日方铁真是没日没夜在打铁,可把陈腊月心疼坏了。   偏生他明明这么着急,也不肯少打一锤。   最后总算将所有东西打完,他又花了小半天的时间,将东西给街坊们送了过去。   有些路远的,或者他不知道住处的,就将东西放在了隔壁林大娘的铺子里,嘱托要是有人来取,就劳烦她将人喊过来。   林大娘得知他们要走了,眉头也皱了起来,“要去何处?你媳妇儿都五个多月的肚子了,怎么还乱跑?”   方铁答应吴锡元不跟别人说他的去处,就只是嘿嘿笑了一声,“我这次得了我姐的下落,就想去寻一寻,若是寻不到就回来了。”   方铁有一姐姐,他还小的时候,姐姐出去玩被拍花子抱走了。他爹娘临死都惦记着他姐姐,他也一直在寻找姐姐。   这些林大娘也是知道的,她叹了口气,“你自个儿去寻就算了,怎的还带着你媳妇儿一起?路上怪折腾人的。”   方铁笑了笑,打了个哈哈,“舍不得她。”   林大娘闻言也笑了,“从前都说你是个木头人,没想到这一开窍还会说甜言蜜语了。罢了,罢了,你们出门在外的收好银钱,所谓财不露白……”   她说了一大堆叮嘱的话,方铁一一听完,才道了声谢回去了。   第二日一早,他们也不想惊动任何人,天才蒙蒙亮他们就出发了。   吴锡元知道有陈腊月在,便叫了两辆马车,陈腊月那辆马车里铺了厚厚的被褥,尽量让她少在路上受些苦。   连日的赶路,自然是不舒服的。   吴锡元尽可能的让马车走慢一些,路上还停下来让她们下去转转。   一直到了码头,上了一辆提前安排好的船,陈腊月脸色才好了起来。   她甚至还有些兴奋,这还是她头一回坐船呢!   吴锡元又观察了一下,见她似乎没有晕船的征兆,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方铁跟自己媳妇儿寸步不离,即便是他也从来没来过荆州以外的地方,也没有坐过船,也不乱瞅。   船只到底要快许多,即使他们行驶的慢,在十天之后也还是到了滦河边儿上。   吴锡元笑着指给他们看,“下了船,我们再坐上马车,要不了半个时辰就到了。宅子我已经让人安排妥当了,你们无需担心。”   他已经分别去信给皇上和太子殿下,想必他到了京城也就能看到皇上的回信了。   吴锡元回到京城,将方铁两口子安顿好,将自己安排的丫鬟和婆子叫了过来,给他们说了一声,才道:“你们先好生休息两日,后日一早我再过来找你们。”   方铁将他送了出去,回到屋子里,就看到自己媳妇儿正在四处张望。   她看着屋子里的一切都是稀奇的,见着方铁回来了,她才笑了起来,“铁哥,我还是头一次住这样阔气的院子呢!这些东西也不知道值多少钱,咱们弄坏了要不要赔?”   她一边说着,一边轻轻伸手摸了一下身旁的桌子。   方铁看着有些心疼,他一脸严肃地道:“不会,我会努力打铁给你用的。”   陈腊月闻言捧腹笑了起来,“你呀,我能用多少银子嘛?你也别累着。”   他们两人说了一会儿话,陈腊月才忽然想到外头还有丫鬟婆子在。   她俏脸一红,走出去将她们叫了进来。   那两个丫鬟婆子就紧忙给他们行礼,“见过老爷和夫人。”   陈腊月吓了一跳,赶紧就伸手扶她们,“什么老爷夫人呀,我们也是普通的小老百姓,你们无需如此。”   丫鬟婆子也是一愣,这样的主家还是头一次遇到。   “可是大人说了,让我们伺候好您。”   陈腊月就说道:“我如今身子重,许多活做不了,还请你们帮着做些活,至于行礼实在不必了,咱……真的怪不习惯的。”   方铁见状也说道:“过两日我要外出做工,我媳妇儿就麻烦两位了。”   他说完话反倒对着这两个丫鬟婆子行了一礼,这两位也吓了一跳,“老爷您这是哪里话,我们自然会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双方互相劝了半天,才可算是达成了一致,她们双方见面不用再互相行礼了。   而吴锡元回到家里,见到数月不见,自家小珠珠已经能翻身了。   苏九月见到他突然回来,真是又惊又喜,“怎的都没听你说,就突然回来了?差事可还办得顺利?怎的瞧着你又瘦了些?”   吴锡元这个月,大部分时间都在赶路中度过的,又怎么不会瘦?   但是他也没说给苏九月听,只笑着道:“兴许是那边儿的饭菜不合胃口,待回来吃了自家的饭菜就又胖回来了,你无需担心。”   苏九月张罗着让人送了热水过来,待他洗漱干净,又给他拿了换洗衣服。   吴锡元才说道:“我前阵子去了趟雍州,将大嫂她妹子带过来了,明日让人给大嫂送个信儿,看看她们姐妹要不要见一见。”   也是回来的路上听陈腊月问起过她大姐,吴锡元这会儿正好想起来,就跟苏九月提了一嘴。 第1469章 只想为自己而活   苏九月听他说起大嫂的妹子,顿时就皱起了眉头,一时间还有些想不起吴锡元说得是谁。   她眉头一皱,说道:“大嫂她妹子?哪个妹子?”   她嫁过来的晚,跟大嫂娘家也没怎么往来,但吴锡元说起大嫂的妹子,她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印象的。   吴锡元想了想才说道:“我记得从前叫念弟,后来改叫陈腊月了。”   念弟苏九月还是知道的,当初她送了念弟一对耳珰,念弟很喜欢的,但是谁知道她娘却觉得女子爱打扮就不老实了,将她打了一顿。   那天念弟就跑了,她家里人居然也不去找她。   后来她跟锡元在路上碰到了她,她说她要去雍州,还说自己改了名字。   苏九月赶紧追问道:“你在哪里找到念弟的?她怎的跟你一道来京城了?”   吴锡元笑了笑,“回头你见了她可别这样叫她,她说了她叫陈腊月。我奉了皇上的命令去雍州寻找一位铁匠,没想到巧的是那位铁匠正是陈腊月如今的夫婿,她这回是随她夫婿一起来京城的。”   苏九月点了点头,“明日我就让人给大嫂捎个信儿,她们姊妹应当也有许久未见了。”   苏九月说到做到,第二日一早她就让人去给大嫂送信儿了。   陈招娣听闻是自己妹子来了,有些惊讶。   大成就在一旁说道:“难得你娘家有人来,你们也多年没见了,去瞧瞧吧!也顺道去看看咱们家桃儿,看看她缺啥,多带点银子给老二家的。”   陈招娣应了下来,“也好,待会儿再装些鸡蛋,给他们送去补补身子。”   大成也道:“行,你多装一些,我去问问今儿庄子上有没有去京城的牛车,那么多东西拎着也怪沉的。”   大成说完,就放下手里的活儿出门了。   他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笑着跟陈招娣说道:“说起来也巧,今儿正好有去京城的马车,你快些收拾东西去门口,我让老黄等等你。”   陈招娣动作也麻利,三两下装好了东西,又拿了个帕子包住头发,才出门了。   她先去了老二家的面馆,女儿还没下学,她将东西一搁,就跟田秀娘说道:“我娘家妹子来京城了,我先去见见她,晚些时候再过来。”   田秀娘从前在夏杨村的时候见不得大嫂家的亲戚,但是来了京城之后,再看到同乡的人就显得格外亲切。   这约摸就是传说中的远香近臭。   她兴奋地跟陈招娣说道:“大嫂,你待会儿带妹子过来店里吃饭呀!咱们如今远在京城,想碰上个同乡那可真是太难得了。”   陈招娣也没应下,她还不知道她妹子怎么会突然来京城的,得先见了再说。   就说道:“待会儿我见了问问她,也别给你们铺子添麻烦。”   她这样一说,田秀娘就懂了。   她抓了一把瓜子塞到了陈招娣的兜里,说道:“大嫂你拿着,路上吃。”   陈招娣看着她这动作,还真有些好笑。   老二家的原先在夏杨村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些干货,如今来京城了这毛病也没改掉。   从老二家的面馆出来,她这才寻去了苏九月说的那个地址。   竟然是一处宅子,只从门外来看,还是个不错的宅子。   她上前敲门,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了,是个生面孔的小丫头。   这丫鬟将她打量了一番,才问道:“请问您找谁?”   陈招娣不大确定地道:“我是来寻我妹子的。”   这丫鬟想了想,说道:“您是来寻我们夫人的吗?”   陈招娣迟疑了,她那几个妹子她知道的,不管来得是老几,估摸着都没这个造化。   天底下能有几个苏九月呢?   就在这时候,屋子里突然传来了一声,“芳芳,来的是谁?”   陈招娣听出来了,她眼睛一亮,“念弟!”   陈腊月也听出了她的声音,连忙兴奋地小跑了过来。   陈招娣老远就看到了她的肚子,赶紧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她,“你当心着点,肚子都这么大了,约摸也五六个月了吧?怎么走路还蹦蹦跳跳的。”   陈腊月笑着道:“看到大姐太兴奋了!”   陈招娣拉着她仔细打量了一番,才道:“长高了,也胖了,好看了!”   陈腊月笑得停不下来,陈招娣又问道:“念弟,当年你跑哪儿去了?我婆婆和弟妹还张罗人寻你了,也没找到你。你什么时候嫁人的?夫婿是何人?做什么的?对你好不好?你们成婚多久了?这个孩子是第几个孩子?”   陈腊月被她这劈头盖脸的一堆问题问得都有些懵了,赶紧说道:“大姐,您好歹一个一个问呀,这样多的问题我都记不得了。”   陈招娣看着她,一副快说的模样。   陈腊月这才说道:“大姐,我如今不叫陈念弟了,我叫腊月。你以后叫我腊月吧,念弟这个名字不好,我只是想替自己活一次。”   陈招娣一愣,她们姐妹几个一直以来名字就都是招娣、想弟、念弟、爱弟、思弟,她也被人叫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   她张了张口,想说点什么,到底还是将话咽了下去。对着陈腊月真诚地叫了一句,“腊月。”   陈腊月唇角扬了起来,眸子里都写着欢喜,“当初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就是想到九月姐姐是九月生的叫了九月,那我腊月生的,正好叫腊月。”   陈招娣看着她眉飞色舞的模样,便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应当是不差的。   她们其它姐妹们都是逆来顺受的,而腊月是不一样的。   就听陈腊月又叽叽喳喳地跟她说起自己当初离家出走之后,饥肠辘辘地走去了雍州城。   她四处求人收留,说自己多能干,但是却没人想要自己家里多一张嘴,便是有的,也是不怀好意。   最后她求到了铁哥家的铁匠铺子外边,哭着说自己饿了几日了,铁哥给她拿了吃的,让她走。   她知道他是个好人,就赖下来了。   “铁哥家里没有爹娘,我正好照顾他的起居。”   她拉着自家大姐的手臂说得开心,陈招娣也听明白了,就叹了口气,说道:“所以,你就这么一来二去地将自己搭进去了?” 第1470章 只要对你好就行了   陈腊月却不这么认为,她说道:“大姐,是铁哥将他自个儿搭进来了才对。我一穷二白的,到他家门上的时候跟个乞丐似的,连口吃的都没有。铁哥人好,有手艺能赚钱,还自个儿开了铺子。对我也很好。”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她眯着眼睛笑得跟个小狐狸似的。   陈招娣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应当是嫁了个不错的人,心中稍定。   “不错,只要他对你好就行了。”   两人站在院子里说了半天的话,屋子里才有个男人走了出来。   “媳妇儿,是谁来了?怎么不让进屋喝杯茶水?”   陈招娣看向说话那人,只见那人是个皮肤黝黑的汉子,人生得十分壮实,她家的小腊月估摸着充其量也就到人家咯吱窝。   容貌看起来憨厚老实,这一点倒是跟她家大成有些像。   都说相由心生,陈招娣一看他的模样,心中稍定。   那边儿陈腊月已经兴奋地跑了过去,跟他说道:“铁哥!这位是我大姐!我们姊妹好些年没见了!”   方铁看着她一跑,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我的小祖宗,咱好好走路行不行?万一磕着绊着了可怎么办?”   陈腊月抿着唇站在了原地,低垂着头捏着自己微微有些圆润的手指,小声说道:“我下次不会了。”   方铁这才叹了口气,冲着陈招娣行了一礼,说道:“小弟见过大姐。”   方铁年岁比陈招娣还要大两三岁,但他也只能跟着陈腊月喊大姐。   陈招娣点了点头,将自己带来的韭菜和鸡蛋给他们送了过来。   “这是我们自个儿种的韭菜,鸡蛋也是自己养的,你们留着吃。不知道腊月有孕,不然我就多带些了。”她说道。   方铁先是道了声谢,才又接着说道:“大姐您客气了,腊月胃口小,这些都够她吃许久的。”   他说到这儿,陈腊月也赶紧插嘴道:“大姐应当还没吃饭吧?今儿中午在咱们这儿吃。”   陈招娣没有拒绝,吃过饭后,她们姐妹就又凑在一堆说悄悄话。   这么久没见,还有许多话要说的。   方铁见她们两人在屋子里说话,也识趣儿的没去凑热闹。   女孩子家家说得话,有男的在多少有些不大方便。   “我这才头一胎,铁哥爹娘不在了,也没人照顾我。他领了个差事来京城,这宅子也是雇主给安排的,那位也是个好人,给请了个丫鬟婆子……”   说到这儿,她又想起了什么,就说道:“对了,大姐,我们那个雇主就是吴大人!吴大人真是个好人。”   听说这丫鬟婆子和宅子都是她家老三给安排的,陈招娣也放心了不少。   “你们初来乍到,若是遇上什么事儿就去寻我家老三。对了,我那老二家的妯娌还说要让你去她那儿吃饭呢!”   陈腊月听了十分吃惊,“二嫂她不是不喜欢你娘家人吗?怎么还会让我过去吃饭?不会是要给你找事儿吧?”   陈招娣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人都是会变的,老二家变得如今我都快要不认识了。她开了个面馆,生意做得红红火火的,还跟着家里果儿她们识字……我如今在庄子上,桃儿读书不大方便,就将她放在老二家了。她对孩子也好,说起来我也是要感激她的。”   陈腊月那叫一个瞠目结舌,“大姐,你们家女娃娃也上学堂?”   陈招娣点头,“陆太师的夫人和太子妃牵头办了个女学,我原本想着将桃儿送去试试,没想到她能选上,就让她去了。我婆婆和妯娌们说,孩子们去读书,日后也好嫁个好人家。”   陈腊月微微颔首,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肚子,抬手轻轻摸了摸,而后抬头一笑,说道:“大姐,我也学到了,等我的娃娃出生了,不管她是男是女,我也让她上女学去。”   陈招娣笑了起来,又问了一次,“你要去老二家吗?要去的话,我就带你过去,正好桃儿快下学了,也能见见她。”   陈腊月答应了下来,“是哩,许久没见桃儿了,你家樱桃呢?”   “跟她爹在庄子上,我今儿出来没带她。你们要在京城待多久?下次我再带她们来见见你。”   陈腊月听了眉头一挑,“她们?”   陈招娣理了一下鬓角的碎发,笑了笑,“又生了个老三,也是个女娃娃。”   陈腊月一听她这话,整个人都愣住了。   她们家的女儿当初不好说亲,就是因为人家都说她们家的闺女生不了男娃娃,她娘就一口气生了六个女娃。   后来吴家不嫌弃,她们大姐好不容易嫁出去了,爹娘眼巴巴地就想看她生个儿子,也好给村里那些长舌妇一巴掌。   可是大姐在村子里接连生了两个女儿,她们姊妹们的处境就更艰难了。   如今又生了第三个女儿,这……   难道她们家姑娘们,真的生不了儿子吗?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生男生女,她自己不在乎,再怎么都是她自个儿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可是铁哥呢?   他家中独苗,难道不会想要个儿子支应门庭吗?   陈招娣笑着说道:“你说好笑不好笑,当初在村子里的时候,所有人都盯着我的肚子,只有我婆家的人说生男生女都一样。他们好像真的不在乎,对孩子们都很好,就我自个儿心里过意不去。”   她说着,停顿了片刻,又道:“后来老二家的生了个儿子的,我心里这个疙瘩才解开了些,如今也觉得无所谓了。”   陈腊月见她笑得释怀,像是真的不在乎似的。   她伸手拉住了她大姐的手,说道:“大姐,你嫁了个好人家。”   若是嫁到村子里其他人家,就只是生不出儿子这一点,就足够她被婆娘磋磨死。   陈招娣也笑着点头,“是哩,我也这样觉得。”   她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说道:“不早了,若是要去老二家的,可得赶紧走了,不然你回来就太晚了,夜路不好走。”   陈腊月也应了下来,“好,我去跟铁哥说一声,看看他要不要一同去。” 第1471章 妥善安置   方铁跟陈腊月的亲戚一点来往也没有,他也不善交际。   可是一想到陈腊月大着肚子,他还是答应了下来。   “我同你一起去。”   陈腊月见状,顿时开心极了。   就说道:“待会儿我们就能瞧见我外甥女了,听大姐说她如今入了女学,比原先懂事多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儿感叹道:“京城里果然不一样,女子也能去上学堂。”   方铁看她一副向往的模样,就别过脸看了她一眼,问道:“你也想去吗?”   陈腊月直接笑了出声,“哪儿有我这么大去上学堂的,日后咱们孩子去还差不多。”   方铁听了这话,十分认真地点了头。   “好,等我们的孩子出生了,不论他是男是女,都让他去上学。”   夫妻两人从隔壁屋子出来,就看到陈招娣站在门前候着。   见他们出来了,三人才一并出了院子。   芳芳要跟他们一起,却被陈腊月拦了下来,“不用,有我夫君跟着呢,能出什么事儿?你和婆婆在家里帮着看家,等我们回来就好。”   陈腊月和方铁他们来得时候坐着马车,他们也只是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外头的景象,这会儿出去陈腊月一路左右张望。   还不忘小声跟方铁说:“铁哥,京城到底繁华,就连屋子都跟我们雍州造得不一样。”   陈招娣听了她这话,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你才来京城,应当还没在此处转转吧?京城里比咱们那里繁华,人也多。这里多得是权贵,你们出门在外说话做事也要当心一些才是。”   陈招娣平素都住在庄子上,也不怎么来京城,这番话还是原先她婆婆教他们的。   陈腊月一听她家大姐这话,赶紧老老实实地点了头。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野小妇人,可不能给她家铁哥惹上麻烦了。   方铁和陈腊月两人去了田秀娘的面铺子里逛了一下午,陈腊月在跟她们闲聊,她双身子,饿得也快,中途还吃了一大碗面。   方铁就在一旁陪着,也没怎么说话。   等他们要走的时候,他默不作声地悄悄付了陈腊月吃得那碗面钱。   直到太阳下了山,他们夫妻两人才朝着家里走去。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就找上门来了。   方铁也起了个大早,在院子打了套拳法。   他不怎么会武,他打得这套拳法也是小时候他爹教的,就是为了让他强身健体。   俗话说的话,打铁还需自身硬,若是自个儿没点力气,是吃不了这碗饭的。   吴锡元来的时候,他才刚刚打完拳洗漱完毕。   吴锡元让他跟自己走,方铁给芳芳叮嘱了两句,才跟着吴锡元走了。   吴锡元带着方铁直接去了东宫,如今皇上还没回来,朝堂上的事儿都是太子殿下说了算。   太子殿下看皇上不在,索性直接将每日一次的早朝改成了三日一次。   若是有什么急事,就直接进宫禀报。   一开始御史还颇有微词,穆紹翎才不管那些。   他父皇都偷懒跑路了,他三日一上朝又怎么了?   再说了,现在也没什么大事儿,每日上朝都是车轱辘话,让他立侧妃?   呵呵,这是看着苏大将军不在,一个个皮痒了吧?   穆紹翎直接给那些让他立侧妃人,每人送去三个妾室,美名其曰要帮他们家开枝散叶。   一时间,几位大臣的家里鸡飞狗跳的,这下子谏言的人确实少了。   吴锡元带着方铁进了东宫,方铁整个人也拘束了不少,吴锡元和他站在殿外,等着下人们进去禀报。   没一会儿,一个小太监走了出来,对着吴锡元行了一礼,说道:“吴大人,太子殿下请您进去。”   吴锡元看了方铁一眼,抬脚走了前去,方铁也紧随其后。   吴锡元进了大殿,对着穆紹翎行了一礼。   穆紹翎的视线落在了跟在吴锡元身后的方铁身上,问道:“这位便是你们说得那个锻造大师?”   方铁一惊,就听吴锡元说道:“正是。”   方铁听了这话,顿时更加震惊了。   他的神色也都落入了穆紹翎的眼中,他笑着问道:“你怎么是这副神色呢?”   方铁赶紧拱手,毕恭毕敬地回答道:“回太子殿下的话,草民不是什么锻造大师,草民就只是个铁匠……”   穆紹翎眉头一挑,就又问道:“哦?这把刀不是你锻造出来的?”   他手中拿着的那把刀赫然就是当初他给吴锡元打出来的那一把,方铁抬眼看了一眼,才微微颔首,“是的。”   穆紹翎说道:“既然是你打出来的,那就没错了,你打造出来的刀确实要比其他人的打造方式要结实一些,这是毋庸置疑的,你也无需谦虚。”   方铁抿着唇低垂着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穆紹翎说道:“既然你有这本事,那孤派你去工部,你可愿意?”   方铁依旧低垂着头,“草民不知道什么是工部,草民只会打铁。”   穆紹翎微微颔首,“嗯,工部就是打铁的,你去了就知道了。”   方铁抱拳谢恩,穆紹翎又跟吴锡元交代道:“你待会儿亲自去将人安顿好。”   “是。”吴锡元应了下来。   穆紹翎让人将方铁先带去侧殿,让他坐着歇息喝茶去。   等殿中只剩下他们两人的时候,穆紹翎才问道,“王大人那边儿如何了?可有消息?”   吴锡元抱拳说道:“昨儿才收到一封八百里加急,说他已经命人尽快将那白石头送回京城了。”   穆紹翎微微颔首,“也不必都送来京城,他们当地若是能打铁就地取材也方便一些,送去东瀛战场也近一些。对了,再派人去查探,看看那白石头的储存量多不多。”   “是。”吴锡元应了下来。   从宫中出来,他就带着方铁去了工部。   工部的大人们见着吴锡元来了都十分客气,这位可是皇上和太子殿下两人跟前儿的红人,只要他不作死,至少未来几十年的荣华富贵是有了的。   吴锡元指着方铁对着他们说道:“这位是奉了皇上的命令请来的锻造大师,还请许大人妥善安置。” 第1472章 指点一二   工部尚书许大人打量了方铁一眼,才道:“先前儿太子殿下又给我们这边儿下过命令,是说要来一位锻造大师,我们早已经安排好了,还请大人您放心。”   吴锡元应了下来,对着方铁说道:“方兄,你跟着许大人就是,若是还有什么问题,晚些时候来我府上问我就是。”   方铁点了点头,说道:“多谢吴大人帮忙打点。”   吴锡元走后,许大人对着方铁也依旧客气,他说道:“方……咳咳,不知小兄弟如何称呼?”   太子殿下并未给方铁正式任命职务,许大人也暂时只能直呼其名。   方铁冲着他一抱拳,说道:“大人,草民姓方名铁。”   许大人赶紧说道,“方铁兄弟,您办公的屋子我们已经给您安排妥当了,您请随我来。”   方铁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二进院子,朝南有个亮堂的屋子,如今收拾的妥妥当当,一尘不染。   屋子里的一应摆设都是最好的。   方铁见状直接愣住了,“许大人,您这是……”   许大人乐呵呵地道:“如何?这陈设方兄弟可还喜欢?若是不喜欢,你便说,本官让人去换就成了。”   方铁的眉头拧了起来,他看向了许大人说道:“许大人,草民是个铁匠!是来打铁的!这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您和草民要如何跟皇上和太子殿下交代呢?”   他倒是也不傻,知道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大旗。   许大人也是一愣,他以为的锻造大师都是画图纸的,这位……还真是个例外。   “啊这?”   他赶紧又道:“原来如此,我们官窑炼铁的地儿在城外,方兄弟您若是要去可得辛苦一些了。”   方铁摇了摇头,“无妨,我原本就是打铁出身,还怕什么辛苦的。”   许大人得了方铁这话,立刻叫了马车,带着他朝着城外走去。   炼铁的地儿距离京城并不是很远,马车行驶了一个时辰便到了。   才刚走近,方铁便听到了叮叮当当的敲击声。   他从生下来就是在这种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中长大的,这种打铁的声音也让他有种无法言说的安全感。   方铁放松了下来,跟着许大人没走两步就有人迎了上来。   “许大人,此地脏乱,您怎的来了?”说话之人皮肤黑红,长长的络腮胡,吊梢眼,整个人看起来就很不好惹。   许大人捋着胡须,笑着说道:“给你们送人来了,这位是皇上让吴大人亲自请来的锻造大师,大师名叫方铁,你们日后可得让大师好生指点指点。”   方铁赶紧说道:“大人,想必能进工部的诸位铁匠师傅都有自己的本事,我也不过是来跟大家互相讨教一二。”   他越是谦逊,看在许大人眼中就是越是厉害。   他对着一旁的黑脸汉子说道:“曹仁,方兄弟我就交给你了,你可得给我照顾好他。”   曹仁赶紧应下,“您放心就是!”   许大人走后,曹仁领着方铁进了打铁的地儿,他看着大家卖力的敲击着,每个人的动作都不大一样。   所谓术业有专攻,这些人的动作在他的眼中,就有些漏洞百出了。   曹仁拍了拍手,扯着嗓子喊道:“大家停一停手上的活儿!停一停!”   他这话一说,方铁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曹大人,打铁的时候是不能被打断的。”   曹仁也是一愣,说话的功夫,大伙儿就真的停了手上的活,听着他说话。   曹仁这才回答道:“无妨,就是打断一小会儿,也全当让大伙儿歇会儿了。”   方铁依旧拧着眉头,似乎并不怎么认同他的话。   曹仁跟大家介绍了方铁,并且说要让大家跟方铁学学。   这话一出,盯着方铁的人就更多了。   方铁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他们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吗?   “让他打一个我们瞧瞧!我们这些人里头很多都是几十年的老师傅了,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指点的。”果然人群中就有人讲话了。   此话一出,立刻有许多人附和,“对!让他打一个!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   “对!”   “老子倒要看看他凭什么当这个大师!”   曹仁见大家这样,眉头一皱,立刻说道:“皇上亲自下得旨意,你们也敢质疑!真真儿是好大的胆子!”   大伙儿闭嘴了,但所有人的眼中还是写着不服气。   方铁这才叹了口气,对着曹仁说道:“曹大人,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比我资历老,他们也有许多我不会的技艺,大家互相学习,争取将锻造技艺优化,给我们大夏朝打出更好的兵器和铠甲来。”   这话说得没错,但也得有人听他的呀。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我们只相信有本事的人!有本事你就动动手,给我们开开眼!”又是一人扬声喊道。   “对!”   “打一个!”   “打一个!”   ……   曹仁有些为难地看向了方铁,“方兄弟,你看这……”   方铁却并不觉得怎样,他对着曹仁说道:“曹大人,我本来就是来打铁的。”   曹仁一听他这话,便张罗了起来,“带方兄弟打铁去!”   方铁将上衣脱了,待会儿动起来定然是要出汗的,烟熏火燎的衣裳就脏了。   他赤膊上阵,手臂和胸膛肌肉累累,看起来充满了力量。   他拿了铁锤在手上掂了掂,才道:“有些轻了,还请曹大人帮忙换个重一些的。”   他手上这个铁锤足足有二十斤,他还觉得有些轻了?   只这一下子,就让人刮目相看了。   曹大人又让人送了两个过来,方铁挨个试了试,最后选定了一把。   他查探了铁矿和烧火用得精碳,朝廷里用的自然都是好的,比起他平时用的也要好上许多。   方铁将铁融了,然后当着众人的面儿开始敲击。   打一把普通的刀,寻常人兴许只敲击一个时辰就够了,但方铁却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   中途一口水没喝,一下没停,他敲击的动作也有自己的技巧,直到他淬了火,将成品拿到了曹仁面前。   “曹大人,打好了。” 第1473章 身子顶不住啊   在方铁打这把刀的时候,其他人也在干活,曹大人不可能真让所有人停工几个时辰在一旁等着。   但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他们也让大家推举出了五人守在方铁身边。   只两个多时辰抡锤不停,就足够大家心服口服了。他们当中能做到这一地步的,也是凤毛麟角。   曹仁在这里盯了十多年的打铁,整日跟兵器打交道,这刀他只需看上一眼,便知道它是好是坏。   他拿在手上,并未立刻试刀,而是将所有的匠人都喊了过来。   “来!来来来!都过来看看,你们不是要让人家露一手吗?这会儿刀打好了,也该试刀了!”   他这样一说,其他人纷纷放下手中的活儿,围了过来。   曹仁见着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就让刚刚在方铁身边儿监工的人出来作证,证明这把刀就是方铁打出来的。   那几人也说道:“没错,是他打出来的。”   “我们亲眼看着他持续打了两个多时辰,片刻未停歇。”   “是的。”   ……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一片哗然。   曹仁这才扬声喊道:“来人!去将试刀石抬上来!”   “是!”   两个人领命退了下去,没多久就抬了块石头上来。   朝廷用得试刀石是一块大青石,上头有着一道道的白色刀痕,都是之前试刀留下来的。   曹仁拿着刀,对着众人说道:“未免你们又说方兄弟力气大,所以这次试刀你们来。”   他在人群中环视了一圈,最后指了方才闹得最凶的一人,说道:“陈四,你来。”   陈四被他这样一指,愣了一瞬,随后才从人群中走了出来,小声嘟囔道:“我来就我来,我还就不信他比我们多敲打一个时辰就能厉害到哪儿去。”   身边儿有的人听到了他的说话声,有的人没听到,但凡是听到了的,都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曹仁见陈四走了过来,就将手中的刀递给了他,“来!”   陈四接过刀,当着众人的面握紧了刀柄。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将刀举了起来,“呀——”   他一刀劈了上去,这一刀他也是拼尽全力的,半点没有藏私。   正是因为如此,刀上传来的力道直接将他的虎口震裂了,隐隐有血迹流了下来。   然而此时的他,包括所有人都没功夫注意到他的伤口,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落在了那块试刀石上。   上边的裂痕很深,比以往的痕迹都要深,但是他却用得是最普通不过的铁矿石而已。   曹仁见状,也十分震惊,没想到这个男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厉害,怪不得连早就不过问朝政的皇上,也要千方百计地将人找回来。   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了,而后转过头视线在其他所有人身上扫视了一圈儿,才说道:“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   大家都讪讪一笑,陈四也低头看着刀,陷入了沉思。   曹仁见这些人都认怂了,这才又转而对着方铁一拱手,说道:“方兄弟,大伙儿都认同了你的本事,那你便给大家讲讲吧?大家都是替朝廷做事的,还请方兄弟倾囊相授。”   方铁倒是没有拒绝,他微微颔首,看着众人说道:“我从小就是看着我爹打铁长大的,今儿我也看了诸位打铁,实不相瞒,我是头一次见有人打铁打到一半停下来休息的。”   他这话一说,大家顿时就不认同了。   “怎么不能休息了?打一把刀要那样久,不能休息还不得把人累死呀!”   “是啊!”   “火炉旁又热,怎么还不能停下来喝口水了?”   ……   方铁却道:“我这人不善言辞,兴许这样说会得罪到诸位,但是方才曹大人说了,我也不会藏私。我就问诸位,你每次打铁停下来做别的事情,再接着打铁还会是一开始那个手感吗?”   他这样一发问,大伙儿听着又开始小声议论了起来。   方铁见状又接着说道:“每块铁都是不一样的,即便是我们已经有了很多经验,知道怎么抡锤,但对这块铁的了解也仅限于接触的这一点时间。”   曹仁听了这话,十分赞同地点了头,“你说得不错。”   然而陈四就又发问了,“可是一把刀也不必敲打那么久吧?”   方铁道:“只有反复地捶打才能让它的韧性更强,若不是敲打的时候够久,方才试刀的时候,那刀怕是也该断了。”   陈四一开始就是打着这个主意的,他就想着若是刀当众断了,看这个姓方的怎么下得了台。   周围又有其他人发问了,“方兄弟,你这话说得虽然有道理,一天总共只有十二个时辰,你一把刀就用了三个多时辰,咱们若是按照你这样的来,一天才能打几把刀?若是不够前头的弟兄们用怎么办?”   “是啊,我们其中有许多人年纪也不小了,连着打两个多时辰的铁,也顶不住啊?”   方铁的眉头皱了起来,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真的就只是个打铁的。   这一天他只打了两把刀出来,天就快黑了,他看着自己打出来的刀,一时间也不知道自己坚持这样到底对不对。   他回去的时候原本是要回家的,可是转念又一想,他便转了个弯去了吴锡元家里。   吴大人今日走的时候,告诉自己若是有什么疑问便来找他。   再说了,自己来京城也就只认识他一个读书人。   他敲开了吴家大门,对着开门的阿力说道:“我找吴大人,还请帮忙传个话,就说方铁求见。”   阿力应了下来,进去跟吴锡元一说,吴锡元便说道:“将他带去书房。”   方铁还是第一次来这么气派的院子,他一路上难得有些拘谨,低着头也不敢东张西望,唯恐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一路到了吴锡元的书房,阿兴将他请了进去,又送了热茶过来。   吴锡元才指了一下对面的座椅,说道:“咱们坐着说。”   吴锡元平易近人的态度倒是让方铁轻松了不少,他在椅子上坐下,就听吴锡元又问道:“今日去工部顺利否?”   方铁的眉头皱了起来,吴锡元瞧见了又赶紧问道:“怎么?他们刁难你了吗?” 第1474章 分一份羹   方铁摇了摇头,“吴大人,倒也不是因为这个……”   他将今日发生的事儿都告诉了吴锡元,听闻一开始大家不服气,吴锡元也觉得正常。   但是方铁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他也根本用不着自己替他压阵。   就听方铁最后问了一句,“大人,他们说得也有道理,有些匠人年纪大了,他们根本做不到长时间的打铁。我今日一天也才打了两把刀,就算明日我早去一些,顶多也就打上三把,更别说铠甲,还要更费时费力一些,我们这些人什么时候才能打够将士们需要的刀具和铠甲呢?”   吴锡元思索了片刻,才说道:“普通的铁甲已经够用了,让老弱匠人打造铠甲就是。其它有力气的人来打刀,人手不够也不怕,我明日去找太子殿下,看看能不能再招些人。这两日王大人让人运送的白石头也回来了,你先用,其他人除非手艺过关,不然不能碰这东西。勘探的人才刚过去,暂且不知道那石头有多少,莫要浪费了。”   方铁点了头,吴锡元又问道:“这些匠人们多久才能学成?”   方铁想了想,道:“他们也都是老匠人了,有的人兴许在技巧上比我还要强一些。快的半个月足矣,慢的兴许要两三个月。”   吴锡元心里有了数,“无妨,仗不是一日打起来的,一时半会儿也结束不了,你们这边尽力就好。等回头将你打出来的刀先送过去给冲锋的将士们用上,你们没打出来一批,我们就让人送过去一批。”   方铁听了吴锡元的这话,心中稍定,就见吴锡元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你也别太担心,你只负责打你的铁,至于其他的有我们和工部的大人们发愁的。”   方铁抱拳,“是,我都记下了。”   吴锡元亲自将他送了出去,看着他走远了,才转身回了屋。   前朝叛军收拾干净,东瀛战场的东瀛人也早日清扫干净,大夏朝才会有真正的太平啊!   此时的荆州,随着天下第一兵器的选出,那些陆陆续续前来支援的叛军也都被埋伏在城外的将士们收拾了个干净。   还有一些溃散的叛军,也都成不了什么气候。   反倒是在尧山的王启英,这两日遇上麻烦了。   原本他们开采那白色矿石的时候,有老百姓眼红想凑过来,但都被官兵们打发了。   可是这一日,他们又被尧山派给拦了下来。   “这山是我们尧山派的!你们要挖我们的山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王启英一听他这话,直接眉头一挑,问道:“哦?山怎么就成了你们尧山派的山?可是这山被你们买下来了?”   他转过头问一旁的隋文正,“隋大人,可有此事?”   “没有,尧山一直是朝廷的,并未卖出。”   王启英得了他这话,不就更占理了吗?   他看向尧山派的人,说道:“听到了吗?这山!根本就不是你们尧山派的!”   “怎么不是了?我们尧山派祖祖辈辈都在这山上!尧山派开宗立派五百年,连大夏朝也没五百年呢吧?!”   他这样一说,王启英敏感的神经突然就被拨动了,他直接呵斥道:“大胆?!你莫非是想造反?!”   几个壮汉互相对视了一眼,赶紧摇了摇头,“没,我们哪儿敢有这心思啊?”   “是啊,我们没这心思,我们就是想说这地界好歹是我们尧山派的……”   ……   他们支支吾吾说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名堂来。   王启英见任由他们再说下去,一样不会有什么用,便直接打断了他们的话,说道:“好了,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莫非也是想要分一杯羹?”   几人依旧摇了摇头,其中一人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也不是的,我们就是担心你们将山掏空了,山塌了怎么办?”   王启英:“???”   他想了这么久,属实没有想到这一茬。   “怎么会把山挖塌?谁告诉你们的?”   几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依旧面面相觑,半晌为首那人才抓了抓后脑勺,说道:“没有人说,我们自个儿琢磨的。”   王启英一阵无语,他冲着王通招了招手,说道:“你将地图拿出来。”   王通应了一声,掏出牛皮地图展开在王启英的面前,王启英又冲着那几个壮汉招了招手,说道:“你们也过来瞧瞧。”   几人不明所以,但还是围了过来。   就见王启英伸出他修长的手指在牛皮地图上点了几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   他点完,收回了手,才说道:“这几处都是咱们大夏朝的铁矿,都在山上,那挖得才叫一个深,也从未见哪个山被挖塌过,你们莫要乱操心了。”   这几人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原来如此,那你们还需要人手不?我们尧山派块头大能干活,每日随便给管两顿饭就行。”   王启英看着他们来的这几个人确实如他所说一般块头大,看着力气也不小。   如今他们要尽可能多的挖出矿石来,尧山派的人若是能出手相助,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赶紧问道:“要啊!你们总共有多少人手?”   肖龙指了指他们几个,看着王启英说道:“就我们六个。”   王启英眉头一皱,又接着问道:“你们尧山派其他人不愿意来做工吗?不然你再问问?”   肖龙听了这话也是一愣,随后才解释道:“尧山派除了师叔就我们几个了,师叔年纪大了,干不了这种活。哦,对了,还有一个,他这阵子似乎听人说有什么兵器榜的比拼,就跑了。”   王启英直接瞪大了眼睛,他不可思议地问道:“不是每年都有许多人来拜师学艺吗?”   他记得当初店小二就是这么跟他说的呀?他还打赏了那小二五两银子呢!   肖龙叹了口气,“他们是想来拜师学艺,可是我们尧山派穷啊,哪儿养得起那么多吃闲饭的……”   若是只有他们自个儿,偶尔在山上打点猎物就够吃了。要是人一多,这山都得被吃垮了。 第1475章 老实人   王启英沉默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影响尧山派发展的居然会是没钱。   他看着肖龙,皱着眉头说道:“你们多收一些弟子,就可以出去接任务,跑商、做生意、当保镖,宗门不就逐渐富裕起来了?哪儿还会沦落到这一地步?”   肖龙师兄弟几人看着王启英瞪大了眼睛,他们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言论。   “还能这样?”肖龙不可思议地说道。   王启英看着这几个憨厚的汉子,忽然也有些拿捏不准自己这样说到底对不对。   让这几个出去跑商、做生意,会不会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他叹了口气,说道:“罢了,左右如今这里挖矿还需要人手,你们便留在此处做工。不仅管饭,该给的工钱也会给到。”   肖龙师兄弟见状,脸上的喜色更甚了,“还有钱拿?”   他们原本只是想混顿饭吃,没想到居然还能拿工钱。   王启英听了他们这话,心里更加确定了,他们这样单纯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跟他们身处在江湖中也脱不开关系。   王启英心中好奇,就问了一句,“你们从前跟人做工,难道都没有工钱拿吗?”   肖龙点头,“也有,但是……”   他说到这儿,有些不好意思了,抬手抓了抓后脑勺。   他身后的师弟倒是扯了扯他的袖子,说道:“大师兄,没什么好害羞的,直说就好了。”   王启英顺势就看了他一眼,就听他说道:“王大人,您是个好官,我们也没什么好瞒你的。我们从前干活儿是有工钱,但是我们吃得也多,那点工钱都不够吃的……工钱也就被扣没了。”   王启英:“……”   原来如此,不过他们兄弟几人体格确实不错,食量大倒也正常。   他朗声笑了起来,“无妨,我们这里管饱,不扣工钱,若是你们干活干得好,还有赏钱。”   听说还有赏钱拿,肖龙师兄弟几人就更高兴了,“我们一定好好做工,等到拿了赏钱,就可以修葺门派的屋顶了!”   “是啊!下次下雨我就不用去跟二师兄挤了!”   “那我可得好好干,回头给自己重新打个凳子,我那凳子只剩下三条腿了。”   ……   王启英让人领着他们去挖白色矿石,该说不说,这几个师兄弟虽说有些单纯,但干活确实有一手。   他们又是习武之人,干活也不觉得累。   一直等到喊吃饭,他们才兴奋地放下锄头,健硕的腱子肌上密密的一层薄汗。   肖龙抬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对着他的师弟们招呼道:“走!先吃饭!”   大伙儿心中想着,可算能吃一顿饱饭了。王大人可是说了的,给官府干活,管饱!   王启英一开始还想着,不过是饭量有些大,能吃多少?   可是当王通悄悄过来,告诉他肖龙师兄弟几人吃了一桶饭的时候,他多少还是有些惊讶。   一桶饭原本是十五个人的量,他们六个人就干完了。   不过他到底原先被他爹忽悠去了苏大将军麾下,那些将士们食量也不小,倒是也在能接受的范畴。   他摆了摆手,说道:“无妨,不过是一桶饭,能吃便吃吧,他们做工也确实比其他人要更多一些。”   就这么连着开采了五日,又到了送矿石去京城的日子。   关于让谁去押送一事,王启英又开始烦恼了起来。   近来他手下的人手有些不大够用了,送这些白石头去京城自然要选几个靠得住又有实力的人。   他思索了良久,对着隋文正说道:“隋大人,不如让肖龙师兄弟几人去吧,他们几人武艺高强,定然能将石头平安送去京城。”   隋文正眉头一皱,“可是……他们能信得过吗?”   王启英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担心这个,他们江湖中人最是讲义气,这兄弟几人我也看了,没什么心眼。若是他们能应下,那便一定能送到。”   王启英见他似乎还有些犹豫,就说道:“隋大人,你莫要担心,此事既然是本官提出的,无论出什么意外,本官都一力承担。”   隋文正见他似乎对肖龙几兄弟很信任,且还说了这样的话,他便也点头应下。   “王大人看人向来独到,您说信得过他们,下官自然也信得过。只是他们几人应当没去过京城,咱们还需派个人引他们去。”   王启英这回倒是没有反对,他缓缓点头应下,“也好。”   王启英跟隋文正分开之后,就直接去见了肖龙师兄弟。   肖龙师兄弟这几日吃了饱饭,不仅干活有力气,回去还有余力练功。   见到王启英来了,他们才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迎了上来,“王大人!”   王启英问候了他们两句,才说起了正事儿,“肖龙,我这儿有个事儿想要你们师兄弟几个帮忙,当然了,这忙也不是白帮的,待你们回来,定然有丰厚的报酬!”   肖龙却道:“大人,您需要我们师兄弟几人做什么,直接说就是,我师兄弟几人若是能做到,定然万死不辞!”   他们虽然憨厚,但在他们兄弟几人心中,王大人是顶顶好的人。他不嫌弃他们兄弟们吃得多,给得工钱也不少。他脑子笨,平时也帮不上他们什么忙,但只要王大人有能用得上他们的时候,他们也绝对不会推辞。   王启英看他一脸郑重,赶紧拍了拍他的肩膀,哥俩好一般说道:“倒也不至于万死不辞,不是什么苦差事,就是得出趟远门,不知道你等愿意否?”   肖龙问道:“要去往何处?”   “京城。”   肖龙应了下来,“去趟京城倒是不算什么。”   王启英见他这样说,才松了口气,又接着说道:“我们挖得那些白石头要给京城送去,如今人手不够,看上了你们师兄弟的武艺,想请你们护镖。等到东西顺利送去京城,银钱绝对不是问题。”   肖龙还以为是个打打杀杀的活儿,原来只是送个货,他都没仔细多想,就直接一口答应了。   “没问题!包在我们身上!这东西定然会完完整整地送达京城!” 第1476章 妹妹一定会被找回来的   王启英从自己带来的人当中选了个亲信,让他拿着自己的名帖领着肖龙一行人朝着京城而去。   肖龙一行人只看体格和扮相,就根本没人不开眼往人刀尖上撞。   他们一路顺风顺水地到了京城,兄弟几人头一次来京城,属实大开眼界了一番。   “大师兄,那边儿有面馆,咱们能吃两碗面吗?”三师弟问了一嘴。   他们一路走来,为了将东西尽快送到,几乎都没怎么好生休息过,路上全靠带的干粮充饥。   他们本来也不是讲究人,随便儿找个地儿躺着就能睡。   王启英知道他们食量惊人,本来给的银钱也不少,所以用来好好吃两碗面的钱还是有的。   但肖龙却拒绝了他们,“先将东西送到!等送完了货,你们想吃什么吃什么!到时候也不用担心货了。”   兄弟几人一想确实是这么个理儿,就应了下来,“好!都听大哥的!”   他们将白色矿石送到了通政司,签收的人就是吴锡元。   吴锡元仔细查看了一番,得知这几人都是肖虎的同门师兄弟,便也给了他们赏钱。   “辛苦你们跑一趟了。”   肖龙却不接他递过来的钱袋子,他一抱拳说道:“王大人说了,待我们回去会给我们工钱,您这钱我们可不能要。”   吴锡元说道:“工钱归工钱,这是辛苦费。”   肖龙眉头一皱,说道:“我们不辛苦啊,用不着这个。”   吴锡元:“……”   肖龙又接着说道:“王大人给的盘缠多,我们兄弟们也能吃上饱饭。”   吴锡元从中敏锐地提出了关键点,他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待你们师兄弟回来的时候,还请务必来见我一次,我给你们师兄弟准备些许干粮。”   说到吃,肖龙便有些犹豫了。   吴锡元见状,便趁热打铁地说道:“你们来得时候是王大人给你们准备的盘缠,待你们回去自然要本官准备了,这是替朝廷做事的规矩。若是不信,你们尽管回去问王大人便是。”   他这样一说,肖龙几人才妥协了。   “那便多谢吴大人了。”   吴锡元还要让人去工部请人,将这些白石头送过去,便没再留他们。   肖龙师兄弟几人从通政司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了方才他们来的时候看到的那家面馆。   “大师兄,咱们就去那家面馆吧,那家生意最好,定然好吃!”   “成!”   好巧不巧,他们说得这家面馆正是田秀娘开得那家。   他们家现在生意好极了,铺子里摆满了桌凳,实在摆不下了,连路边也摆了几桌。   肖龙他们便坐在了门口,店里的伙计正在忙,田秀娘看到了这几个身材魁梧的壮汉就跑出来招呼。   “几位客官!吃点什么面啊?”   “就要那个。”他们也不知道哪个好吃,就纯粹看隔壁桌的面挺香的,便随手一指。   田秀娘侧过脸一看,便笑着说道:“是清汤排骨面啊!要几碗?”   “先来十二碗吧!”肖龙随口说道。   田秀娘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们要这么多。   不过再一看他们这身形,倒是觉得要两碗也不浪费,便应了下来。   “几位客官稍候,店里客多人手少,兴许要多等会,我先让当家的给各位煮一碗出来,你们先吃着。”   肖龙应了下来,“无妨。”   田秀娘看了一眼在门口和邻居家两个孩子一起玩的桃儿和果儿,就说道:“你们就在门口玩儿,别跑远了。”   “好!”两个小的抬头应了一声,就又玩她们的去了。   田秀娘进了铺子没多久,就陆陆续续端了六碗面出来。   肖龙才刚吃一口,便觉得这面劲道可口,味道鲜美。   再一看他几个兄弟,几人早就已经埋头狼吞虎咽了起来。   他笑了一声,也赶紧吃了起来,确实好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他们正吃的热闹,突然身边儿传来了小孩的一声惊呼。   惊呼声戛然而止,肖龙下意识地回过头看去,就见到一个小姑娘被人夹在咯吱窝,捂住唇带着跑了。   另外三个小的赶紧大喊救命,下一瞬便见到一个黑色身影追了出去。   肖龙才刚追上去,他的几个师兄弟也发现了,赶紧紧随其后。   那拍花子也是趁着如今路上人多才敢当街掳人,却没想到身后还跟着六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壮汉,他也实在苦不堪言。   如今京城里仗义的人都这么多了吗?   身后的铺子,田秀娘从店里跑出来,见到果儿被人掳走了,她整个人直接一软,瘫倒在地。   桃儿赶紧抱住了她,“婶婶,刚刚有六个叔叔追过去了!妹妹一定会被追回来的!”   田秀娘眼泪掉了下来,两手合十,祈求道:“阿弥陀佛,菩萨保佑。”   肖龙等人追得是快,可他们今日才头一天来京城,对此地不甚熟悉。   那拍花子带着孩子在各个巷子里左拐右拐,好几次他们差点就跟丢了。   最后肖龙将兄弟几人分开两人朝一个巷子追去,最后成功将人堵住了。   “嘿!大师兄!这小兔崽子在这儿呢!”老四喊了一声。   “你倒是再跑啊!两条小短腿倒是捣腾的快!”老五气喘吁吁地骂骂咧咧道。   那拍花子一手直接掐在了果儿的脖子上,“行侠仗义?呵呵,你们不放我走,我就掐死这个女娃娃!”   他话音刚落,突然头顶上一个黑影落了下来,老二直接从天而降,给他来了个泰山压顶。   他那点体格怎么承受得了老二这重量,直接一个踉跄趴了前去。   肖龙见状直接一个汤勺丢了出去,打在了他的肩胛骨上,他卡在果儿脖子上的那个手臂顿时就没了知觉。   老二眼疾手快地将果儿捞了起来,将拍花子坐在了屁股底下,将果儿抱在怀里,才招呼道:“师兄师弟!快报官!”   周围陆陆续续已经老百姓围了过来,大伙儿对他们见义勇为的行为也是赞叹有加。   只有果儿还惊魂未定,老二抱着她,大手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果儿都五岁了,被他抱在怀里也只有小小一点。   就听老二说道:“别怕,他再欺负你,叔叔就揍他!” 第1477章 不必如此客气   虽然老二拍在果儿身上的力道不轻,但对果儿来说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她趴在老二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谢谢叔叔,我让爹爹给你煮面吃。”   老二乐呵呵的,“不谢不谢,我们武林中人向来讲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今日也是正巧碰上了,那个坏胚,我们肯定要给他送到官府去。”   此时老三老四也围了过来,说道:“瞧他抢孩子的动作那么娴熟,估摸着已经有不少孩子被他得手了。是得赶紧将人送去官府,说不准还能将其他人家丢的孩子给找回来。”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忽然就听到一人吆喝道:“官府里来人了!”   肖龙师兄弟几个也赶紧回头去看,就看到一群捕快带着刀走了过来。   “听闻你们几人在此地打架斗殴?!”为首一人说道,“来人!带回去仔细审问!”   肖龙几个眼看着那几个捕快朝着他们身边儿围了过来,赶紧喊道:“大人!我们是冤枉的!”   “我们没打架!”   “对!这人是个拍花子,当街掳走小孩,我们是见义勇为。”   “没错。”   ……   为首那捕快也皱起了眉头,“当真?”   肖龙赶紧点了点头,“是真的,您若是不信,就问问当地的百姓,他们可都瞧在眼里呢。”   被老二抱在怀里的果儿这会儿也不哭了,她回过头来看着这些捕快们,说道:“大人,刚刚那个人把我从家门口抢走了,是这几个叔叔救了我。”   果儿方才情绪一直不怎么稳定,老二一直在哄她,她也还是在哭,他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居然会替自己解释一番。   捕快们听了果儿的话,再加上周围有老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解释,也明白了事情的大概。   为首那人微微颔首,说道:“既然如此,你们随我回衙门录个口供。”   肖龙答应了下来,但当他们准备跟着走的时候,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对着这些捕快们说道:“这小丫头家里人正着急呢,还请大人派个人回去跟他们说一声吧?”   为首那捕快也没反对,叫了个属下去给田秀娘他们送信,让他们来官府领人,可不能将孩子随便交给什么人,那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田秀娘是被人掐人中掐醒的,她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儿泪眼婆娑的桃儿。   桃儿哭地不能停歇,“要是掳走的是我就好,妹妹还那么小。”   田秀娘听了她这话,呼吸一滞,紧忙打断了她的话,“你这孩子!快别说这种话!你们谁被掳走都不行!你被掳走了,我要怎么跟你娘交代?!”   桃儿见她醒了,便抹了一把眼泪,“婶婶,果儿一定会找到的,那么多人都追上去了。”   田秀娘也点了点头,不知道是在说服她,还是在说服自己。   “对,几人看样子应当是习武之人,他们一定能追上的。”   二成就坐在她身边儿,听着她的话叹了口气。   ……   正在这时候,面馆外头传来一阵嘈杂声。   一个捕快走了进来,问道:“何人是此间老板?”   二成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冲着他拱了拱手,说道:“大人,是草民。”   捕快这才看向了他,对着他说道:“你们女儿已经被找到了,你们随我去一趟衙门领了那小丫头回来。”   屋子里的众人听了顿时一阵大喜,“可真是太好了!”   田秀娘也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说道:“走走走,现在我们就去领了果儿回来。”   二成也应了下来,夫妻俩留了两个看店的伙计,就出了门。   临出门前,还不忘叮嘱桃儿莫要再往外边跑。   好不容易才找回来一个,另一个可不能再丢了。   他们两人急急忙忙地赶到衙门,就看到果儿坐在一个大块头上的肩上,手里捧着个不知道从何处弄来苹果,正吃得开心。   “果儿!”田秀娘叫了一声。   果儿立刻回过头来,见到是她爹娘来了,顿时眼睛一亮,说道:“爹!娘!”   老二见到来人确实是方才给他们送面的老板娘,这才将她从自己的肩膀上搬了下来,放在了地上。   果儿朝着她爹娘跑了过去,手里的小苹果也依旧抱在手里。   田秀娘一把抱了个满怀,哭着说道:“可急死娘了!”   果儿空出来的小手也在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稚嫩地声音小声的响起,“娘,果儿听您的话,乖乖的没有乱跑,是那个坏人抢走了果儿。”   田秀娘也知道这事儿确实也怨不得她女儿,她吸了下鼻子,松开了她,问道:“坏人抓到了吗?”   果儿点头,“嗯,抓到了,这几位叔叔可厉害了!”   田秀娘和二成这才看向了肖龙师兄弟几个,这几人有些不修边幅,饭量也很大,没想到还是个热心肠。   肖龙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冲着田秀娘说道:“老板娘,方才着急,用你家勺子打了那个坏胚。勺子也不禁摔,就坏掉了。待会儿我赔您一个。”   他着急追坏人,连喝汤的汤勺都没来得及放下,在他掐小姑娘脖子的时候,他便想也没想就丢了出去。   等丢出去之后,才发现居然是人家的汤勺。   田秀娘此时哪儿还会在乎这么个汤勺?   只要她女儿能回来,便是店送给他们都行。   她赶紧说道:“几位恩公,你们如此说,可就是折煞我们了。这勺子不用赔了,饭钱也不用给了。非但如此,我们还得谢谢您呢!”   她一边说着话,一边儿看向了二成。   二成从怀里掏出他们存的二百两银票,递给了肖龙,“多谢恩公救我女儿,这点谢意还请你们务必收下。”   这钱原本是他们存着帮隔壁铺子盘下来的钱,他们的银子赚得不容易,那都是他们一碗一碗端面条赚出来的。   肖龙连银票多大面额都没看,就直接摆了摆手,拒绝道:“不可不可,我师父说了,助人不能图回报,这是我们的师门的师训。我相信今日碰上这事儿的任何人都会出手相助的,今儿跟我们一同追那坏胚的老百姓们也不少,只是我们先一步抓到人而已,您二位实在不必如此客气。” 第1478章 严惩他们   一个不收,一个还非要给,一时间就僵持在这儿了。   就在这时候京兆尹走了出来,看到堂前的两拨人,问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他直接一拍桌子,怒斥道:“天子脚下都敢如此!真真是目无王法!”   那贼人被按在堂前,就听京兆尹又接着问道:“你之前抢走的孩子都卖去哪儿了?”   这人闭口不言,京兆尹气到不行,但又碍着公堂上有小孩子,便让人将他拖下去用刑。   而果儿和二成夫妇也领着肖龙师兄弟回到了他们的面馆里,又重新给他们煮了面,碗里的排骨堆成了小山。   二成笑着说道:“几位壮士,你们不要我们夫妇的谢礼,但这面你们可不能再给钱了,不然我真不知道要怎么感谢你才行。”   这一回肖龙他们没有拒绝,吃完了这一碗加了量的面,兄弟们才满足的离开了。   京城里出现了当街掳人的事儿,这事儿影响真的太恶劣了,许多孩子现在压根就不敢出门。   甚至就连一些女子,也都不怎么出门了。   原本熙熙攘攘的京城,一下子就显得冷清了下来。   这事儿很快就传入了宫中,落入了苏怡耳中。   苏怡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就听底下人劝慰道:“太子妃,您别担心,那个小姑娘已经被救了,京兆尹也正在查案子。”   苏怡摇了摇头,“我只是想到了些许不大愉快的事儿。”   当年她也被拍花子掳走过,她也是那时候遇到九月的。   她身边儿奴仆如云,也依旧会被掳走,那其他孩子呢?   这些年被掳走的小孩子们,还少吗?   她找去了穆紹翎的书房,务必要跟他说清楚此事。   穆紹翎见她来了,便放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其他几个兄弟,说道:“太子妃来了,定然是寻我有事儿,我出去一趟。”   其他几个王爷知道他这是借机偷懒,但也都只是撇了撇嘴,没有戳穿他。   穆紹翎走去了偏殿,才拉着苏怡的手,问道:“怡儿,你怎么来了?”   苏怡的神色不怎么好看,就问他,“我听人说,京城里有人当街掳走了一个女童,最后还是被几个江湖中的绿林好汉给救了,不然还真不知道会怎么样。”   穆紹翎微微颔首,“此事我也听说了。”   苏怡又接着说道:“当初我被贼人掳走一事,你也是知道的。”   当初她和九月逃出来,就是碰上了那时候的燕王,才能被救下,不然到底会不会被人重新抓回去,还真是说不好。   穆紹翎见他旧事重提,就知道这事儿在她心中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个过不去的坎儿。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   苏怡又道:“我那时候是苏家的大小姐,身边儿奴仆众多,都能被人寻了空子抓走,可见这些拍花子多么猖獗。如今在京城,天子脚下,青天白日的都敢做这样的事儿,咱们必须严惩!”   穆紹翎连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一口答应了下来,“好!明日我便让人安排下去。不止京城,整个大夏朝的拍花子,都要严惩!”   苏怡见他做出保证,这才叹了口气,“希望我们的老百姓能真正的平平安安,远无外患,内无近忧。”   穆紹翎揽住了她的肩头,十分肯定地说道:“放心吧,一定会的,我们会尽力的。”   穆紹翎只保证应承,真正去做事的还得是底下人,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已经入了内阁的吴锡元了。   他将吴锡元叫进了宫,让他想法子制止大夏朝人口拐.卖一事。   吴锡元一听直接就皱起了眉头,“殿下,此事甚难啊!”   穆紹翎点了点头,“是啊,若是不难,又怎会让你去做?”   吴锡元:“……”   大夏朝许多大户人家都有奴仆,许多老百姓家里孩子比较多,养不活了也同样会卖了儿女。   而在大夏朝里,这种买卖都是合乎律法的。   他们要从中分辨出,哪些孩子的买卖是家里人自愿的,哪些是抢来的孩子?这难度堪比登天。   他从宫里出来,一路步行回到了自己府上,看着家家户户冒出来袅袅炊烟,偶尔还能听到小孩子想要出来玩,大人不让的吵闹声。   吴锡元真就想撂挑子算了,好好在家陪陪媳妇儿和孩子,也是一桩美事。   他回到家里,苏九月又同他说起了那个拍花子的事儿,“别说二嫂了,就是我想想都心有余悸,果儿多乖巧一孩子呀。”   她抱着珠珠儿,吴锡元又抱着她,一家三口亲亲密密的。   吴锡元听着苏九月说话,末了才说了一句,“当年你被掳走一事,就足够我心有余悸了。”   上一世的九月肯定没这个经历的,因为上一世的她也压根不认识苏大小姐。   苏九月那时候因着梦里已经经历过一次的缘故,她心里的多少还有些准备,可即便是这样,那时候的她也依旧免不了慌张。   “要是能有法子惩治此事就好了。”苏九月只是随意地感慨了一句。   她身后的吴锡元却叹了口气,跟她说道:“太子殿下将此事交给我了。”   苏九月听了吴锡元这话,顿时眼睛一亮,“当真?”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苏九月更高兴了,“那你可得好好想想法子,那些离了爹娘的孩子,真是太可怜了。”   她说到这儿,将怀里的小珠珠塞进了吴锡元的怀中,对着他说道:“我有时候都在想,若是我们小珠珠儿被人抢了,那我定然是要疯了的……唉……”   吴锡元低头看着自己女儿,也陷入了沉思。   “我会想法子的。”吴锡元说道。   苏九月自顾自地说道:“还有那些丢了的孩子们,也得想法子找到。”   吴锡元叹了口气,说出了自己的顾虑,“大夏朝买卖奴仆是很常见的事儿,这些拍花子和人牙子们很难分清的。”   苏九月想了想,说道:“若是能让官府在买卖奴仆的时候,在他们的号牌上加个标志就好了。”   她这想法也和吴锡元的初步想法不谋而合,他伸出手指轻轻戳了一下自己女儿的小肉脸,说道:“我会让人去办的。” 第1479章 太子门生   吴锡元也琢磨了半天,多少有些头绪了。   在大夏朝若是没有路引,寻常人很难走出多远,而那些被发卖了的奴仆也是需要正经手续的。   那些拍花子能运转下去,定然是有人给他们行了方便。   他们要严查这些才行,而要严查的话,量刑就很关键了。   他叹了口气,“若是给这些拍花子判斩首的话,兴许会起到一定的遏止作用,但又担心孩子们落到他们手上,他们会鱼死网破。”   苏九月一手撑着下巴,仰头看着他,琢磨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将买家量刑重一些,这样他们不就不敢买了?”   吴锡元仔细思索了苏九月这话,而后摸着下巴微微颔首,“不错,你这话说得也有几分道理,待我明日去内阁再跟他们好生商议一番。”   夫妻俩正说着话,京兆尹便派人来送信儿了。   苏九月从吴锡元的怀中又将孩子接了过来,吴锡元这才腾出手来接过阿兴递过来的信。   昨日果儿被人掳走,京兆尹得知了二成和吴锡元关系之后,便亲自派人送来了信。   信上先是表明了自己的歉意,随后便又说了自己一定会彻查此事,给果儿一个交代,云云。   最后还附上了如今案子的进展进度,说是从那个拍花子身上摸出来一条线,他们掳走的小丫头一般都会卖去江南等地。   吴锡元提笔写了回信,又让桑科府上的人带了回去。   苏九月就坐在他身边,他也没回避,苏九月正巧就看了一眼。   “他们费这么大劲儿,从京城里掳了孩子们走,多大风险啊?一般不都是从偏远些的地儿下手吗?”她有些疑惑地问道。   就比如说当年她和怡姐儿就是在雍州差点被人掳走的。   吴锡元看向了她,说道:“兴许是京城里的孩子更能卖上高价吧。”   苏九月皱了皱鼻子,吴锡元说得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正在他们两人说话的时候,突然屋子里传来一阵异味。苏九月如今已经很有经验了,她赶紧抱着珠珠儿就朝着内室走,并吩咐兰草赶紧给珠珠儿拿了干净衣裳出来。   吴锡元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一时间进去帮忙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   他踟蹰了半天,最后立在内室的门口,对着屋子里的苏九月问道:“媳妇儿,需要我帮什么忙吗?”   苏九月扬声回答道:“你将外边的窗户打开通通气。”   吴锡元走到窗户边儿,如她所言打开了窗户,站在窗户边儿半天,他才忽然失笑。   什么角色就要做什么事儿,如今他既然已经入了内阁,又怎么能有那种撂挑子的想法呢?   他跟苏九月说了一声,便去了书房,连夜草拟出了一份执行令,第二日一早便拿去内阁和其他几位大臣商议。   大家又删删改改了半天,最后拿着定下来的那个方案去见穆紹翎。   当天下午,穆紹翎便亲自下令,每个城门必须严查来往百姓的身份!奴仆的号牌上必须有主家的标记,出了事主家按律蹲大狱!   对于这些主家来说,面子那可比性命重要多了,若是因此去蹲大狱?那简直得不偿失啊!   也正是因此,许多主家买奴仆都小心多了,更有甚者连奴仆干脆都不买了。   与此同时,京兆尹桑科也顺藤摸瓜,找到了一个组织,他们买卖儿童妇女,十分猖獗。   他觉得人手不够用,便去寻吴锡元,请他相助。   吴锡元干脆派锦衣卫跟他们合作,争取将这些人都给抓回来。   一时间,整个大夏朝的官员都忙起来了。   所幸,三年一次的春闱成绩也总算是出来了。   景孝帝还在荆州呢,穆紹翎虽然极度想撂挑子,但却找不到接盘的,只能硬着头皮上。   考题是他出的,主考官是首辅陈忠道,等陈大人改完了卷子,他父皇还没回来,他只能如期再去主持殿试。   也正是因为如此,其他进士都是天子门生,而这一届进士则被称为太子门生。   一字之差,那差的可就多了。   诸位大臣们想要反对,但大家却都找不到皇上何在,皇上都不露头,太子不去主持,难道让他们去吗?   到了最后,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巩治宜又读了两年书,比起头一次考自然要更有把握一些,他顺利地中了举人,来到了金銮殿上参加殿试。   走到这一步了,至少一个同进士没跑了,巩治宜倒是也不觉得紧张,老老实实地答完题,从宫里出来,正巧就在宫门口碰上了吴锡元。   吴锡元老远就看到他了,“治宜兄!”   巩治宜见到吴锡元也很兴奋,“锡元!不,现在得叫吴大人了!才不过两年,你便已经入了内阁,真真是我辈楷模啊!”   吴锡元也道:“治宜兄,这次也中了举人,接下来便该一切顺遂了。”   巩治宜笑了笑,冲着他拱了拱手,“那便借您吉言了!”   两人就此分别,吴锡元忙完公务回到家里,便听到屋子里传来了女人的说话声。   他问了一声门口守着的小丫鬟,“可是家里来客人了?”   “是的,大人,太医署的秋林医女来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嘱咐了一句,“待会儿夫人若是问起,便说我去书房了。”   屋子里的秋林泪眼婆娑,看着苏九月,说道:“我怎么都想不明白,原先我们多难呀,怎的如今条件好了,他人却变了呢?”   苏九月也皱着眉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只能用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   “我听闻他回来了,我多高兴呀。他走后,我连住得地方都没搬,就怕他回京找不到我。谁成想他居然住在了别处!是了,他自然是没脸见我的,我每个月发了月钱自个儿都舍不得话,攒下来让人捎回去给他用,就怕他读书受辛苦……结果,他便是这样对我的,竟然带了别的女人回来!他跟我说是他母亲逼他纳妾的,可当那年他母亲也逼他了,怎的他就能扛下来呢?” 第1480章 我恨啊(修)   苏九月听她说起自己省吃俭用将月钱都给他送回去,也是气到不行。   “巩治宜原先瞧着也挺好的,怎的如今竟然能做出这种事儿来?”一时间,竟是连巩大哥也不叫了。   秋林一边哭一边说道:“他们家嫌我生不出孩子来,当年他娘便是这样左右看我不顺眼,可如今还也替他们家生了木棉,为何还要如此对我?他若是提前写信告知我,我也不是那起子不讲理的人,如今我满心欢喜,等着他回京,等来的就是这么个负心汉!”   苏九月看着她这模样,心疼极了,亲手给她倒了杯热茶。   “秋林姐姐,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那个女人……你见了吗?”   秋林摇了摇头,她的心中一团乱麻。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他如今中了举人,日后后院有人也不是没这种可能,她从前都想过的。   只是她实在咽不下这口气,这让她怎么忍?她这两年的等待与痴心,落在旁人眼中都通通成了笑柄。   她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苏九月想了想,说道:“既然如此,不如你先在我府上住下吧?待你想清楚了再说?”   苏九月是好心,但秋林却摇了摇头,“九月,谢谢你,我还是回去吧。我得去见他们,将此事掰扯清楚。”   她将眼泪擦干,又将那一杯茶水饮下,才对着苏九月说道:“九月,我便先回去了,多谢你愿意听我说这些。”   她在京城里没什么好友,太医署的那些医女们,面儿上看着还行,但私底下不给使袢子就不错了。   苏九月起身送了送她,看着她独自一人离去,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她也不知道秋林回去了要怎么面对那两个人,又有什么要掰扯的。   男人三妻四妾原本就正常,还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心里便是再不舒坦,这事儿说破天去她也不占理。   她叹了口气,收回视线,转身回了屋子里。   等到夜里他们夫妻两人歇下的时候,苏九月才又跟吴锡元说起了此事,“那巩治宜也太坏了,他用着秋林姐姐的银子,去私底下纳了美妾,实在可憎!”   吴锡元听了也微微颔首,“是有些过分,说起来今日我还见了巩治宜,他正考了殿试出来。”   苏九月攥着拳头在床上一捶,咬牙切齿地道:“他倒是熬出头了,就是可怜了我秋林姐姐。”   女人一个人在京城原本就不容易,她还带着个孩子,也没人帮衬。她便每个月领了月钱给同住一个院的老嫂子五百个大钱,让她在自己当值的时候,帮忙看着点孩子。   那女人想着一个孩子也是看,俩孩子也是看,就应下了。她这才没丢了差事。   吴锡元靠在床头上,大手拿过她的拳头捏了捏,“也不嫌疼。”   别人家的事儿他们这些外人能说什么呢?跟着秋林骂上一万句,那也是她夫君,到时候反倒闹得他们自个儿里外不是人的。   秋林回了自己的住处,将她的东西都收拾了出来,至于巩治宜留下的东西她也都单独分了出来,打算明日拿去当铺卖了。   便是当铺不要,送人也好,丢了也罢!总之,不能再放在她眼皮子底下膈应人。   她一边儿收拾东西一边儿哭,越想越觉得自己傻,当初怕他回京找不到自己,她便一直住在这里没搬走。为此,每日去太医署当值,她都要比平日里早起半个时辰。   夏日里还好一些,冬日里的京城那可真冷呀,但她也还是坚持下来了。   如今她再也不想留在此处了,她要搬走,明日一早就搬去找住处去!   她赚得月钱不给那负心汉用,给孩子好生请个奶娘也是够用了!   然而第二日一早,她一开门就看到了等在门外的两个人。   那女子比她要年轻几岁,看起来还很面嫩,身姿窈窕,是个小家碧玉的。   而巩治宜倒是没多大变化,只是稍稍胖了一点点。   见着门突然开了,那女子赶紧上前来对着秋林行了一礼,“姐姐。”   秋林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就想关门。   巩治宜却伸手阻拦,并皱着眉头说道:“你这般善妒,已经犯了七出了!”   秋林心如死灰地看向了他,“甭管我犯了七出还是八出,你要休就休!少跟我说这些废话!”   巩治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都说了,是娘让我纳妾的。”   “你娘还说我只个不下蛋的鸡,让你休了我,你怎么不听?瞧,我又犯了两条七出了。”秋林怒怼道。   巩治宜心里对秋林还是有感情的,当初他们两人初来京城,日子过得很是艰难,最后还是秋林进了太医署,他们的日子才好过了起来。   这两年,他能心无旁骛地读书,也全靠秋林让人送来的银子。   但他娘去了他那儿一次,说他身边儿没个女人,到处乱糟糟的,连衣服都没人洗,就想着给他再娶一房。   他一开始还是拒绝的,后来他娘将人带到了他跟前儿,他见了人,也就阴差阳错地同意了。   “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是常事?你何必揪着不放?!再说了,我们都已经有孩子了,你能不能别闹?”巩治宜沉声问道。   秋林笑道:“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都是人家自己养的!你还用着我的银子,居然还背着我纳妾!连封信都没有!真真是可笑,我的夫君有了妾室,我这个做妻子的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巩治宜,你真真是伤透了我的心!”   她一手抓着自己胸前的衣服,说着说着眼泪就流下来了。   巩治宜又道:“如今我已经中了举人,日后也有月钱拿,待殿试放榜后,谋一官职,你好生当你的官太太还不成?非要带着我们儿子一起受苦?”   秋林摇头,巩治宜身后的女人也柔声劝道:“姐姐,您不必如此,夫君读书已经很辛苦了,我们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难道不美?”   秋林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脸上,对着她问道:“他能对我做出这样的事儿,你又焉知不会有下一个?他读书辛苦,我常年在太医署起早贪黑,我辛苦不辛苦?呵呵……莫要多说了,你们快些滚!我现在半只眼睛都不想看到你们!”   她说完便转身进门,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已经围了过来,巩治宜丢不起这人,带着那妾室离开了。   秋林这屋子是跟人合住的,她也没银子租住一整个院子,所幸大家都知道她是太医署的医女,才没人来欺负她,这会儿院子里的两个嫂子也都纷纷凑在她身边儿宽慰她。   【作话:谢谢大家的提醒,内容已修改。】 第1481章 你不要置气   “好啦,你也别哭了。你男人虽然也有不对的地方,但他这回不是中了进士吗?眼瞅着你就要熬出头有好日子过了,可千万别在这时候赌气啊。”其中一个老嫂子劝道。   另一个也跟着说道:“是啊,你这时候越是跟她置气,不就是将他往那个女人怀里推吗?等到时候她再有了孩子,你跟木棉的处境不就更难了?”   秋林坐在床边,她的身边儿躺着的便是她的儿子。   她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孩子的小脸,也不管这两个老嫂子怎么劝,她都依旧一言不发。   这两人说得多了,见她还没点动静,也有些急了,就又绕到她的身边儿坐下,催促道:“秋林,你说话呀,这事儿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嘛!”   秋林这才抬起头来,对上她们的视线,张了张嘴,“我要跟他和离。”   她这话一说,这两个老嫂子顿时一惊,就听其中一人说道:“和离?你没疯吧?现在男人哪有不纳妾的?”   秋林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她们不懂的,若是两年前他纳妾,她兴许就认了,也绝不会这么伤心。   但是现在就是不行!她们母子二人在京城多艰难,省吃俭用的给他送了银钱回去,他居然用来纳妾!   她心里清楚,若是不和离,这件事儿这辈子都会卡在自己心里,难受一辈子。   再者,他背信弃义,谁知道日后会不会看上哪个官家小姐。与其到时候被他休弃,倒不如现在和离了算了。   她在太医署当值,每月可以领二两银子的月钱,这些银子也够她养儿子了。   她当天便让人帮她寻了个新的宅子,她手里没有什么余钱,只好去找苏九月借了十两银子,说好接下来每个月还她一两银子的。   苏九月答应了下来,也问起了她的打算。   秋林郑重地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见苏九月眉头微蹙,她又赶紧说道:“九月,你别劝我,我心意已决。”   苏九月叹了口气,“秋林姐姐,我原也没想劝你,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只是……你如今已经有了木棉,只怕巩家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们的。”   说得更具体点,他们家应该不会放过这个唯一的儿子。   秋林点了点头,“我心里知道,但是我必须要跟他和离,不行我就去报官!”   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再说了,巩治宜只是纳了妾,也并未触犯大夏朝的任何一条律法。   苏九月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这事儿确实难办啊。   秋林却十分坚定,“九月,你放心吧,没有人能从我手中把木棉抢走的。”   木棉就是她的命。   她拿着苏九月给的十两银子回去了,交了赁房子的银钱后,还剩了三两银子。   她想了想,狠了狠心又从牙缝里挤出来二百个大钱,找人牙子买了个婆子。   如今朝廷整治拍花子,人人自危,就连人牙子的生意也不好做,她这才能花这么点银子就买了个婆子。   她将人带了回去,对着她说道:“婆婆,我这儿你也瞧见了,家徒四壁的,你也别把我当主子。日后我去当值给咱们赚家用,你帮我带着木棉,咱们三个相依为命。”   那婆婆见她母子二人也难,便拉着她的手叹了口气,“唉,难啊,都难啊。你只管去忙你的,小娃娃我帮你带,定然他养得白白胖胖的。”   巩治宜这阵子也没去寻秋林,他是想着今时不同往日,待到殿试成绩出来了,压根都不用他去寻,秋林自个儿便回来了。   没过多久,便放榜了,这一回他确实比起两年前要长进了不少。   他考了二甲三十七名,虽说比不上一甲三个,但入朝为官却是没问题了。   再加上如今,朝廷面临着大换血,他兴许还能轮到个不错的官职也说不定。   放榜这天,他特意在家里等了整整一日,可是却依旧没有等到秋林上门。   巩治宜的脸色这才难看了起来,他一手拍在了椅子的扶手上,怒斥道:“不识抬举!”   一旁的女子赶紧温柔小意地劝道:“夫君,您别生气,兴许是姐姐还不知道此事呢?太医署……应当也挺忙的吧?”   巩治宜的脸色这才稍稍好看了些许,“那我待会儿再去寻她们吧。”   女子没有说话,她心里自然是不大愿意的。   但人家才是正室,她要说不行,也没什么用啊。   巩治宜亲自寻去了秋林原来的住处,却不成想居然吃了个闭门羹。   原先跟他们同住在一个院子里的老嫂子告诉他,秋林早就搬走了。   巩治宜赶紧追问秋林搬去了哪里,但这老嫂子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晓,她并未告诉我。”   巩治宜气得不轻,“无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太医署的职位她绝对不会丢了的。”   他又寻去了太医署,但是他却根本进不去,让人进去通传,秋林也依旧不见。   他一直守到了秋林出来,才咬牙切齿地道:“你可真是长本事了。”   秋林看着他还在,一点也不意外,“却是没你有本事。”   巩治宜一听这话,语气也软了下来,“秋林,你跟我回去吧。今日放榜了,我中了进士,二甲三十七名。日后跟着我享尽荣华富贵,到时候你也能跟吴夫人一样,身边儿奴仆环绕,好么?”   秋林却摇了摇头,说道:“巩治宜,我们和离吧。”   巩治宜脸色大变,“你!你说什么!”   秋林的脸色却十分坚定,“我说我们和离吧,你追求你的加官进爵,娇妻美妾,我这糟糠之妻便不挡着你的路了。”   巩治宜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秋林却仿佛没有看到,“木棉从生下来你便没插手带过,他的吃喝拉撒也没用过你们巩家一个大钱儿,他归我,我自个儿养着他。”   “不行!”巩治宜当即说道:“我们巩家的子嗣怎么能跟你!”   秋林听了他这话,实在失望极了。   瞧,这个男人,这会儿倒是不提不要和离的事儿了,他想要的根本就只有儿子。 第1482章 抛妻弃子   秋林眼中的失望似乎刺痛了他,就听秋林又接着说道:“巩治宜,你到底有没有心啊?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要跟我抢儿子吗?我问你,你知道木棉一日要吃几顿奶,每晚起来几次,小声啼哭是何意?你把儿子要回去能养活吗?还是说你那个美妾会养孩子?若是我的木棉有一丁点的意外,我豁出去这条命,也定然要你们好看!”   巩治宜哑口无言,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连他的儿子木棉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太医署门前人来人往的,秋林也不愿意在这儿跟他多说,就直接说道:“回去吧,明日辰时初一起去官府和离。”   巩治宜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中,他的妾室许慧见状赶紧迎了上来,关切地问道:“夫君,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姐姐还在生我的气?”   巩治宜摇了摇头,“跟你没什么关系,她要跟我和离。”   他一说这话,许慧倒是心中一喜。   没了前头挡路的,她不就有希望了吗?   但她的面儿上却丝毫不显,依旧拧着眉头,着急地道:“怎么就闹到要和离的地步了?那木棉呢?”   “她不肯将儿子给我。”巩治宜抿着唇,满脸写着心烦意乱。   许慧见状给他倒了一杯热茶,送到了他的手边儿,才小声说道:“夫君,您说您都走了这样久了,那孩子当真是您的吗?”   她这话一出,巩治宜便直接抬手将她递过来的茶杯打翻。   “放肆!”   许慧一看他生气了,赶紧跪下求饶,“夫君,您息怒呀,妾身也是瞎说,您别往心里去。妾身就是奇怪,若非如此,怎的您如今有了功名,姐姐非但不回来,还要闹着跟您和离呢?要说呀,那太医署可是最能接触权贵的地儿了。”   她干脆豁出去了,又给他添了一把火。   而她这样说,也确实给巩治宜的心中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巩治宜神色越来越难看,但却没再冲着许慧发火。   许慧低垂着头,良久,才听到头顶的声音传来,“你起来吧。”   巩治宜这几日也是真的没去寻秋林,他一直在心里反复琢磨着许慧的话。   为什么呢?两年前他娘让他纳妾,她虽然难过,但也松口了。怎的两年后,他已经中了进士,她却不同意了?   莫非真的如许慧所说,她已经给自己找了更好的去处?而木棉也根本不是自己儿子?   他越想心里越难受,这种难受让他压抑的要发疯。   而就在此时,典仪顾大人却派人寻到了他,隐晦地提了一句,家里有小女待嫁……   巩治宜这回是真的动摇了,四品典仪,虽然是个闲职,但也兴许是他努力一辈子都达不到的高度。   若是真的能做了顾大人乘龙快婿,有顾大人帮着打点,他日后的前程兴许就顺遂了许多呢?   这样一来,他干脆就将秋林母子抛之脑后。   秋林第二日没见到他来,一点儿也不意外,这和离若是这么简单,那她还真要高看巩治宜一眼。   又过了一个多月,正在太医署忙碌的秋林,突然收到了一封休书。   她拧着眉头将休书看完,安在她头上的罪名左不过就是善妒。   她木着脸将休书收好,回头去官府撤销了两人的婚贴,只要能跟他分开,休了便休了吧。   巩治宜这番小动作,他以为没人知道,可是没两日便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原来人一旦有了功名,抛妻弃子根本就不是什么新鲜事。   苏九月得了这个消息,还抱着小珠珠儿去探望了一下秋林。   秋林却摇了摇头,“九月,我心里高兴着呢。我日后再也不用省吃俭用了,我可以好好养儿子。有苗不愁长,再过些年,我就能享福了。”   苏九月看着她家虎头虎脑的小木棉,也跟着笑了起来,“这倒是。”   兴许抛妻弃子这个名声实在不怎么好,巩治宜也放出了是秋林背叛自己在先的消息。   然而他这消息才刚放出去,直接就炸锅了。   苏九月更是气得不行,“还真没见过这种非要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秋林姐姐那样好一个人,他不珍惜就算了,还污蔑她!”   “他还说了,秋林医女的孩子也不是他亲生的。”兰草在一旁补充道。   苏九月冷哼一声,“这个蠢货,日后肯定有他后悔的。那小木棉我也瞧过了,长得跟他很像,等日后他自己见了,看看他还能不能说出这话。”   这事儿很快就又传到了穆紹翎的耳中,“妻子拿钱供他读书,他却抛妻弃子,琵琶别抱?这等不忠不义之人,实在难堪大任。”   这一句话,就给他定了性了。日后朝廷的肱股之臣到底是没巩治宜什么事儿了。   秋林就这么一边儿在太医署当值,一边儿带着木棉,也不管外人怎么说她,她都充耳不闻。   一同工作的医女就替她担心,怕她顶着这名声再找不到好人家。   她倒是坦荡荡,“我都有儿子了,还嫁什么人?无妨。”   吏部也都是些看人下菜的,直接给巩治宜下放到一个穷乡僻壤当县丞去了。   巩治宜才刚走,走了小半年的景孝帝,才可算是回来了。   他一回宫,留在京城的暗卫便给他禀报了最近发生的事儿。   景孝帝听说自己错过了这么一场热闹,也好生可惜。   “那医女的孩子到底是不是他的?”景孝帝小声八卦道。   “听人说,那小孩子跟巩治宜的容貌极为相似。”暗一说道。   景孝帝啧啧两声,“瞧瞧,连孩子也没了,若是这孩子长大,得知自己父亲曾经这样污蔑过他,想必再也不会相认了吧?”   “那是自然。”   景孝帝想了想,说道:“既然这事儿朕已经知道了,也不好什么都不做。小全子!传朕旨意,给那医女送个贞节牌坊去!”   有了皇上御赐的贞节牌坊,看看谁还敢胡乱置喙!   小全子一听这话,也震惊了,哪儿有人家男人还活着就给人赐贞节牌坊的?皇上这不是瞎胡闹吗? 第1483章 神清气爽   “皇上,那秋林医女是被夫君休了的,她那夫婿也没去世,这……是不是有些不大合适?”小全子低声询问了一句。   景孝帝斜睨了他一眼,直接问道:“怎么?莫非你还要质疑朕不成?”   小全子急忙低下头去,诚惶诚恐地道:“奴才不敢。”   景孝帝见状轻嗤一声,说道:“你说得也有些许道理,确实有些不大合适。”   小全子悄悄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吐完,就听到皇上又接着说道:“对了,再加一条,就说朕说的,准许秋林医女带子改嫁!”   这一个带子改嫁用得妙啊!皇上都让她带着孩子改嫁了,日后巩治宜还怎么跟她抢儿子?   小全子听了皇上这话,直接就傻眼了,赐个贞节牌坊不说,还怂恿人家带儿子改嫁?也不知道那些在夫家守了几十年寡才得了这么个贞节牌坊的妇人知道了这事儿,会不会被气得晕过去?   然而皇上金口玉言已开,他又素来是个固执的,这事儿断然没了改口的余地。   小全子按照皇上的意思拟了圣旨,又亲自带着人去太医署传了圣旨。   秋林突然接了这么个圣旨,整个人还有些懵。   虽然经过先前儿皇后娘娘脚扭了那次之后,她对皇上的印象并不是很好,但是按照圣旨上所说,皇上分明是站在她这一边儿的。   有了这道圣旨保底,日后谁也别想从她身边儿夺走儿子!   她跪下磕了三个响头,才从小全子手中接过了圣旨,“民妇谢主隆恩!”   小全子叫她起来,“秋林医女,这也是你的福气,皇上甚少替旁人出头的,这次的事儿就连他老人家也看不下去了。”   秋林叹了口气,眉眼间有着淡淡的哀愁,“劳烦公公您跑一趟了,只是皇上御赐的牌坊,要放在何处呢?”   她如今已经被休了,自己带着儿子在外边租住,那么大一块牌坊,若是打好了,又该放在哪里?   小全子听了她这话,笑了起来,“这事儿呀,皇上早就替你想到了,他老人家赐了你一个一进的小院子。到时候礼部将牌坊打好了,直接放在那院子门前便是。”   一进的小院子足够他们娘俩住了,不用赁屋子,她赚得二两银子更足够她们三人用了。   秋林直接喜极而泣,“皇上圣明!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想给全公公赏钱,可是掏出自己的荷包摸了一下,只有几十个大钱,这哪儿拿得出手……   小全子看到了她的动作,自然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十分善解人意地说道:“秋林医女,不必如此,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倒是你,还要养儿子呢!”   直到送走了小全子,秋林才突然感慨了起来。   自从她来到了京城,突然就时来运转了。   除了她的夫君变了,其它都在朝着好的方向改变。   这个世界仿佛对她一丁点儿的恶意都没了。   她下了衙,便赶紧回了自己租住的地方。   邹婆婆正抱着木棉在院子里玩耍,见到她回来了,赶紧迎了过来,“辛苦了,我给你烧了热水,你快去洗洗。”   木棉冲着秋林伸出双手,想要让她抱。   秋林手里还抱着圣旨,冲着他笑着道:“待会儿娘洗干净了再来抱你。”   她将自己打理干净,又换了一身衣裳,才从邹婆婆的手中接过了木棉。   邹婆婆看着她满脸欢喜的模样,就问道:“今儿是有什么好事吗?瞧你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秋林原本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听了她这话,嘴角的笑容顿时就藏不住了。   “是哩!婆婆,好事儿!皇上来了圣旨,说赐我一个贞节牌坊,还恩准我带子改嫁。兴许是知道我一个人带儿子辛苦,还赏赐了个一进的小院子……”她越说越兴奋,仿佛今儿才是过大年似的。   邹婆婆听了也赶紧双手合十,念叨了起来,“阿弥陀佛,皇上圣明啊!老天开眼呀!”   秋林也跟着点头,“那宅子的地契今儿全公公都给我了,明日我从太医署回来,就过去打扫,过两日咱们应当就能搬过去了。这边儿的房子跟东家说说,便是损失一点儿银钱,应当也能退掉,咱们又能省不少银子了。”   邹婆婆看到她精打细算的模样十分心疼,“只可惜我老婆子帮不上你什么忙,还要吃饭……一点用都没有,唉……”   秋林一听她这话,赶紧说道:“婆婆,您可不能说这话呀!若不是您,我哪儿能放心留下木棉去当值?得亏有你了,人人常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可不就是嘛!”   邹婆婆听她这样说,也跟着笑,“那明日我抱着木棉跟你一起去,到时候让他坐在筐子里玩,我还能帮你擦擦洗洗的。”   秋林一听也觉得不错,就点头答应了,“也好,咱们早些拾掇出来,也能早些住进去。”   然而第二日苏九月也不知道是从何处得到的消息,让她们府上的几个下人过去帮她拾掇。   这时候多一个人手就能多出一把力气,秋林心里知道,便也没有推拒,只是在心中记下了苏九月的这个恩情。   .   苏九月在心中感慨着秋林这一波三折,同时也暗道皇上可算是做了一回好事。   可是皇上却根本没有消停两天,他又闹出了个惊天大动静来。   他亲手写了个通告,贴在了皇宫正门前。   上头写着就地罢免的官员的姓名和官职,以及他们在上一次朝廷举行的考试中的名次。   一时间朝廷的官员被罢免了半数,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先前儿皇上大笔一挥组织他们重新考科举,后来却连一丁点儿的风声都没透出来,他们还以为此事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虽然有人猜到皇上应当是在等新一届科举放榜,但是他们也绝对想不到皇上居然会罢免了这么多的官员,给整个大夏朝都来了个大换血。   此举对于如今稳定发展的大夏朝来说,无疑是平地惊雷,无论是吴锡元还是穆紹翎,都被他吓得不轻。 第1484章 您劝劝他吧   穆紹翎更是一得到消息就赶紧去求见他父皇,他这举动根本没有和任何人商量。他甚至气愤地想:早知如此,他不如不回来了。   这不是添乱吗?   他去求见皇上,皇上虽然知道他是为了何事而来,但是想到接下来撂挑子的时候,可能还需要他这个好儿子帮着处理政务,就也还是见了他。   穆紹翎风风火火地从殿外走了进来,满屋子里飘荡着的凝神静气的龙涎香也依旧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他一进门甚至都没顾上行礼,就直接问道:“父皇,您罢免了那么多官员,朝中的这些空缺要怎么办?”   景孝帝见他气势汹汹,也有些避其锋芒。   轻咳一声,对着穆紹翎说道:“不是科举放榜了吗?那些人都是你亲自挑出来的,你还不放心?”   穆紹翎简直要被他这个父皇气得晕过去了,“便是放心,他们也不能上来就上手啊!不都要从七八品做起?难不成您想上来就给封个二品大员吗?!”   景孝帝给赵昌平使了个眼色,乐呵呵地说道:“赵昌平呀,你去给太子端杯热茶来。”   “我不喝!父皇,此事您得赶紧补救啊!”   景孝帝却道:“不能直接将人封为二品大员,却可以把其他人提一提嘛!”   穆紹翎人都傻了,他问道:“怎么提?朝中空了一大部分的职位,便是提了也才能凑够四品,四品以下怎么办?!”   四品以下的官员才是人数最多的,只有这些人各自管理好自己的地儿,朝廷才能安稳。   现在全给派些新手去,他们能上手吗?兴许还不如这些老臣。   即便是再对他们不满,慢慢替换也就是了,哪儿有一口气全给罢免了的?   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离谱的事儿!瞧他父皇,也不像那种老糊涂的年纪啊?   面对儿子的质问,景孝帝半点不慌,他又不傻,在贴出告示之前早就想过这些东西了。   他看着穆紹翎说道:“先让他们闹腾一天,待明日过后,你便知道要怎么办了。此事你别插手,朕心里有数,便是他们记恨也只会记恨朕,与你无关。”   穆紹翎:“???”   瞧瞧,您说得这是哪儿的话?我是那种怕被人记恨的人吗?我巴不得他们记恨我呢!   直到被他父皇从殿中撵出来,穆紹翎也依旧没有问清楚,他父皇所说的心里有数,到底是个什么数。   他着急到牙疼,实在没了法子,便又去找了皇后娘娘。   “母后,您出面劝劝父皇吧,大夏朝好不容易稳定下来,东瀛战场上还打着仗,咱们实在折腾不起呀。”   谁成想,皇后娘娘竟然比他父皇还要淡定。   她坐在太师椅上,手里捧着一盏热茶,“老三,你父皇既然说他心里有数,那他定然是有数的,你也莫要着急。”   她说着话,抬起眸子看了一眼穆紹翎的脸,又接着说道:“你瞧瞧你的半边脸都肿成什么样子了,快些喝杯菊花茶消消火气。”   穆紹翎:“……”   一个两个的不想着怎么解决问题,只想着让他喝茶?这是喝茶能解决的事儿吗?   不过……牙也是真的疼啊……   他叹了口气,到底端起了桌子上的菊花茶,喝下去了一大口,才又接着说道:“母后,我父皇素来敬重您,不然您出面劝劝他吧?”   皇后娘娘听了这话却笑了起来,“傻孩子,你父皇呀只是让旁人觉得他敬重我,实际上呢?呵呵……”   话没说话,但穆紹翎却没法再开口了。   母后这话就差直接说了,我跟你父皇!我俩掰了!   罢了,再等一日,明日若是没有依着他父皇所说,有什么动静,那么他一定……让吴锡元和王启英求他去。   等待总是焦急的,穆紹翎连折子都懒得碰了。   他甚至都不用看,也知道那些雪花多的折子是写来求他父皇收回成命的。   一直等到了第二日中午,穆紹翎才刚吃过午饭,突然有小太监跑了进来,“殿下!皇上他老人家又下了一道圣旨!”   穆紹翎赶紧追问道:“哦?什么圣旨?快说!”   “他老人家说了,花织县县令陈光道虽考试不合格,但其上书的奏折中有提起自己的功劳。给花织县的百姓修路,教他们种水田,大旱年间又亲自带人挖渠引水。朕派人前去核实,功劳属实!他几次累晕在了田间地头,引水还差点被水冲走!没空读书也说得过去!还给那个陈光道陈大人升了官,如今是华业府的知府了!”   穆紹翎:“……”   原来他老人家想得是这一出啊。   皇上这一手,确实也给了其他大臣们一个思路。   只要他们在任上的时候,实实在在做出了什么功绩,能证明自己整天忙着替老百姓、替朝廷排忧解难,实在没空看书温故而知新,皇上还是会捞他们一把的。   那些大臣们这会儿也是真的怕了,皇上说罢免就罢免,连个信儿都不提前给。   而且看样子还是来真的,他真就一副不管不顾的模样,丝毫不在朝廷离了他们这些人到底能不能运作。   他们是有想过皇上兴许会妥协,朝廷根本离不了这么多人。   但是皇上现在突然来这么一手,真正做出业绩的大臣们自然不会选择站在皇上的对立面,那都是下下策。   他们都是要给人做臣子的,站在皇上的对立面,对于他们来说,能有什么好处?   所有人都在疯狂地回忆着自己从前都做过什么,更有甚者连停马车给老者让路的话都写出来了。   景孝帝在宫里看着他们送来的文书,跟看笑话似的,乐得不可开支。   他一个人乐还不行,还将皇后和几个皇子都叫到跟前儿来,让他们一人读一个奏折,大家一起听一起乐。   按照皇上这个法子,确实叫他捞回来了一部分真正替百姓做实事儿的人。   但这些人也只是一部分,捞回来的人还不够啊。   他想了想,又把那些办事儿马马虎虎,但也稍微能糊弄的弄到了七八品去。   有大人不满皇上的安排,皇上也就一句话,“爱卿要么去,要么便告老还乡吧。”   这不闹着玩儿呢吗?见过谁三十出头告老还乡的? 第1485章 时来运转   当然,在告老还乡和去小地方当个七八品的小官之间,他们也都还是选择当小官。   毕竟小官再小,那也是官。若是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们还有晋升的机会。   但若是真的告老还乡,没了官身,年纪轻轻的难不成真的回去种地去?这么一来,这辈子可真就没机会了。   就这样,景孝帝直接给满朝文武来了一个大清洗,现在留下来的大臣们一个个都人人自危。   距离下一次科举也只有三年了,若是他们这三年内让皇上不满意了,保不齐下一个三年,皇上再来上这么一出。   看着文武百官各司其职,兢兢业业,景孝帝满意了。   各位大臣的任命下来了,也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走马上任。   巩治宜也得知秋林得了个皇上赏赐的小宅子,皇上还赐了她一块贞节牌坊,并且允许她带孩子改嫁。   最绝的是,原先跟秋林住一个院子的那两个老嫂子告诉巩治宜,木棉长得跟他很像……   巩治宜沉默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自己的住处的。   那个先前儿来探他口风的四品典仪,也在朝廷的这一次大换血当中被罢免了。   他哪儿还敢结这门亲事?回去想了一夜,最后还是收拾了东西带着小妾走马上任了。   从前吴大人告诫的对,京城里满是大人物,随便一个人随口说句话都能左右他们的命运,他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吧。   至于木棉,他本就是他巩治宜的儿子,血浓于水,待到日后再见,还能不认他这个爹不成?   如此一来,大夏朝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过去了一个多月,吴家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敲门。   吴家今时不同往日,上门拜访的人也多,阿力赶紧上前去开门,却没想到打开门居然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您是……”阿力问道。   来的男子风尘仆仆的,咧嘴一笑露出一排白牙,“请问此处可是吴锡元吴大人的府上?”   阿力点头,“正是,您是谁?是找我家大人的吗?”   “我是你家大人的同窗,我叫孟玉春。”   吴锡元得知孟玉春来了,赶紧放下怀里的珠珠儿就朝着外头走去。   苏九月也没笑话他,在她看来,孟玉春也算是他家锡元的至交好友了。当初两人还在雍州的时候更是住在同一个屋子里的,后来来了京城,孟玉春也跟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   吴锡元见到了孟玉春,孟玉春也看到了他,激动地从凳子上站了起来,“锡元!可真是想死我了!我还当我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呢!”   吴锡元笑了起来,“你说得这是哪里话?一辈子还长着呢!咱们还这么年轻,怎么会见不到?”   孟玉春乐呵呵的,“是还年轻,就是没想过能来京城。”   吴锡元领着他往屋子里走,“这回皇上换了那么大一批官员,你可还好?”   吴锡元虽然参与了改卷子,但卷子的名字都是被封起来的,他也看不到。   孟玉春却笑着道:“咱们才刚考完科举没两年,哪儿能忘得这么快?我倒是没被罢免。”   吴锡元一听这话,眉头一挑,问道:“听你这意思应当是升职了?”   孟玉春点头,“不错,被皇上封了个内阁侍读,如今也是京官了,咱们日后倒是可以常见了,你可不能嫌我烦啊!”   吴锡元笑着摇头,“自然不会,你放心就是。”   内阁侍读是个正六品,且还在内阁当值,也是皇上近臣,这六品官里边也是分等级的。他能升的这么快,估计也跟那一年黄河决堤,他没有跑路,而是在当地带着百姓们积极自救有关。   他们回到了屋子,孟玉春见到了抱着孩子的苏九月,先是一愣,然后抬头看向了吴锡元,问道:“锡元,这……这是……你们的孩子?”   吴锡元笑了起来,“我们成亲这么久,有孩子不是挺正常么?”   孟玉春一想也是,就点了点头,“说起来也有几分道理,孩子多大了?”   “才半岁,是个女娃娃。”   孟玉春看着吴锡元的眼神羡慕极了,“我也喜欢女娃娃,你这小子命真的太好了!”   吴锡元一挑眉,问道:“你呢?如今成亲了吗?”   孟玉春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还没呢,你怎么跟我娘似的,才刚见面就提这个。”   孟玉春在任上安顿好之后,就将他娘接去了,老太太整日也没事儿做,就天天给他张罗亲事。   但都被孟玉春给推拒了。   吴锡元摇头,“我也不想提,但你想要个女娃娃,这一步迟早绕不过去的。”   孟玉春点了点头,“我都知晓的,只是这不是还没碰上合眼缘的吗?等日后碰上了再说吧。”   合眼缘这东西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但吴锡元也没再劝,相信这些话他娘也天天说,他也懂这个道理,他们这些外人多说也没什么用。   吴锡元从苏九月手里接过了小珠珠儿,孟玉春就凑过去逗她玩,但他也有分寸,知道自己身上风尘仆仆的,并没碰到珠珠。   见着小珠珠儿眼巴巴地盯着他看,那小模样真就跟吴锡元一模一样,他笑着问吴锡元,“你们女儿叫什么名字?长得跟你真像,以后长大定然也是极好看的。”   “明珠。”吴锡元显摆似的说道。   孟玉春啧啧两声,“掌上明珠,好听,这孩子也衬这个名字。”   吴锡元见他夸自己女儿,也十分欣慰。   苏九月又在一旁问了孟玉春升迁的事儿,孟玉春给她又重复了一遍。   苏九月也开心了,“锡元在京城里好友不多,你如今来了,倒是也可以时常走动。”   孟玉春应了下来,“那是自然。”   苏九月又问道:“不知你如今住在何处?”   孟玉春说道:“才刚来,还没安顿好,只找了个客栈先安顿了老娘,正想着这两日再找个宅子呢!皇上给了两个月的时间,我从开封府走得早,路上也没用多久,如今还有大半个月的时间来找住处,倒是不着急。” 第1486章 礼轻情意重   苏九月想到他们刚来京城的时候,大伙儿也是这么帮她的,孟玉春同他们又是多年好友,如今他们也该帮帮他。   她便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吴锡元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便转过头对着孟玉春说道:“我们倒是还有个空宅子,一进的小院子,若是你和婶婶不嫌弃,倒是可以先住。”   孟玉春一愣,随后便笑了起来,对着吴锡元说道:“租给我倒是可以,反正租谁的也是租,但若是你不收银子,那我肯定不会去。”   吴锡元淡定地点头,“嗯,自然是要给银子的,借住肯定不会,你别想太多,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呢?”   苏九月听了这话,也是一阵皱眉,但孟玉春却哈哈笑了起来,“好好好,宅子在何处?明日我便带我娘去拾掇拾掇,住进去。”   吴锡元一边儿把玩着女儿的小手,一边儿随口说道:“后日再去吧,明日我让府上的下人先去拾掇拾掇,既然是要租给你们住,自然要收拾敞亮了再租。”   孟玉春也没在这种小事上跟他客气,他想了想,将自己背来的包袱打开了,“来给你们带了些特产,也没啥好东西,就是些大豆,回头煮粥喝。”   吴锡元有些哭笑不得,一包大豆还值当大老远背过来,不过礼轻情意重嘛。   他道了声谢,孟玉春便又辞行了,“我老娘还一个人在客栈呢,我放心不下,先走了,等我安顿好了,再请你们过来坐坐。我娘现在学会做胡辣汤了,过几日请你们来家里尝尝。”   吴锡元应下,又抱着珠珠儿出去送了他一趟。   才刚一出门,便碰上了梅子。   梅子乍一瞅,这人有些眼熟,想了半天,才突然眼睛一亮,“孟大人!”   孟玉春冲着她拱了拱手,“小梅子!”   这丫头跟其他丫头不一样, 她举手投足都英气十足,说话做事也大大咧咧的,不扭捏。   梅子见他还记得自己,也笑了起来,“您也来了京城?那可真是太好了!京城比你们那个小山包包要好太多了!”   因着她们当初去的时候,所有人都暂时在那个小山头上避难,梅子也就只记得这个了。   孟玉春赶紧辩解道:“如今的三花县可不是原先那样了,老百姓们重新修了宅子,虽说比不上京城,但也挺热闹的呢!”   灾后重建也不是一两年就能建起来的,直到他走,还是有许多老百姓住在官府修建的收容府里。   他担心下一任来这里的官员不管他们,临走的时候特意叮嘱过了,让大伙儿互相帮助着先将宅子盖起来,也有个容身之处。   梅子却不知道这些,她只记得她走的时候,那里除了个小山包到处都是泥泞。   她对着孟玉春比了个大拇指,夸赞道:“孟大人果然厉害!想必老百姓们都舍不得你走吧!”   这句倒是个大实话,孟玉春带着老娘走的时候,连个马车都雇不起,老百姓们依依不舍地送了他十里地,才被他撵回去了。   见着孟玉春只是笑,她又一拱手,说道:“不打扰大人您了,我还得帮着钱婶儿摘菜呢!”   看着梅子走远了,孟玉春才道:“岁月真是不饶人,当初梅子去三花县的时候,比如今还没几年,怎的瞧着一下子就成了大姑娘了。”   他倒是没有什么旁的心思,今儿若不是正巧碰上了,他都快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但吴锡元听了这话,却眉头一挑,问道:“梅子应当也有十八了吧?她还没定亲,你要不要……”   孟玉春眉头一皱,冲着他扬起了下巴,“去去去,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做起了媒婆的行当?”   吴锡元哈哈大笑,“我不过是瞧着萧叔也挺为梅子的婚事发愁的,这才随口一说罢了。”   此事说过,两人都忘了。   孟玉春前脚刚走,吴锡元就让人去将他们在富春巷的那处宅子拾掇了出来。   好巧不巧,这个一进的小宅子隔壁就是景孝帝在宫外置办的那个。   孟玉春此时还并不知道,吴锡元让人拾掇干净屋子之后,便去给孟玉春送了个信儿。   孟玉春欢欢喜喜地带着他娘搬了进去,孟老太太还是头一次住这么阔绰的宅子,一进门就开始心疼了。   “儿呀,这宅子赁一个月得多少银子呀?你能付得起吗?”   她原本也以为儿子做了官好日子就来了,可是谁知道她千里迢迢跑去开封府想跟着儿子享福,没想到整日还得帮着他干活儿。   儿子每个月就那么五两银子的月俸,大部分还被他拿出来给老百姓们盖房子了。   她这个做老娘的,哪儿忍心看自己儿子那么辛苦?便整日帮着煮粥,原本只是煮一人份的,可是瞧着那些难民一个个的都吃不上饭,锅便越用越大,水也越添越多。   等最后走的时候那些乡亲们给他们送了鸡蛋,米面,她还挺欣慰的,自己一个粗人还教出个好儿子来。   她儿子什么东西都没要,就背着包袱,里边装了二两银子,还有他自己买的一包大豆,以及他们娘俩的干粮,再就什么都没了。   就那二两银子他们一路上吃住也用了不少,哪儿还有银钱赁院子?   孟玉春看着他娘愁眉苦脸的模样,顿时笑了,抬手搭在了他娘肩上,对着他娘说道:“娘,您别担心,我昨儿去吏部领了朝廷给的安家费。再说了,这宅子是锡元家的,也要不了多钱。”   他娘这才松了一口气,“来了京城,也没那么些苦命人了,你这月钱,咱们应当……也能存下了吧?”   孟玉春也跟着叹了口气,“自然是能了,您给爹爹写信,让他也来京城享福吧。儿子如今应当能养活你们老两口了。”   他娘瞪了他一眼,“我们老两口用不着你养!你什么时候能养老婆孩子,我老婆子就心满意足了!”   孟玉春:“……”   嘚,又来了。   “娘,咱们先烧火做饭,再烧些热水,我们娘俩都洗漱一下,明日我便去报到,早些去当值。” 第1487章 也不知道是为了谁   “一天天儿的,说起老婆孩子你就跑路,你娘我也不知道是为了谁好!”老太太念叨着。   孟玉春叹了口气,“为了我好,但是咱这不是才刚来吗?都没站稳脚跟,您也别着急,往后您呀!儿媳会有的,孙子也会有的。”   他娘这才瞪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厨房里走去,“这还差不多。”   孟玉春也没真让她老人家一个人去忙活,也赶紧洗了手去厨房帮忙。   至此,他们娘俩也算是正式在京城里落脚了。   方铁将肖龙师兄弟几个送来白石头加入到了兵器当中,又将兵器送去给皇上和太子殿下查看。   穆紹翎拿在手里,只是用手指轻轻一弹,听声音便知道这是一把好剑。   他微微颔首,“不错,父皇您也瞧瞧?”   却不成想,景孝帝直接摇了摇头,“瞧能瞧出什么花样来?好东西都是要手底下见真章的!”   他扬声喊道:“暗一!”   暗一从殿外走了进来,冲着他双手抱拳行礼,“属下拜见皇上。”   景孝帝一抬手,“你起来吧,用你的刀,和那把刀试试。”   暗卫们用得刀都是宝刀,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皇上就算只是为了自身的安危,也一定会给他们用这世上最好的兵器。   暗一从来不会质疑皇上的命令,他应了一声是,就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刀。   穆紹翎见状也来了兴致,他咧嘴一笑,“试试,我们都不用内力纯粹就试试这刀。”   若是用上了内力,他哪儿是暗一的对手?在这点上穆紹翎也有自知之明。   方铁和吴锡元也都睁大了眼睛,就想看看这刀到底如何。   然而二者才刚一交锋,便迅速抽离。   暗一对着皇上抱拳,“皇上,殿下手中的那把好,属下的刀上已经有了裂纹。”   景孝帝哈哈大笑,“无妨!太子手上的那把刀便赏赐给你了!”   暗一大喜过望,任何一个习武之人都逃离不了对兵器的热爱。   他接过穆紹翎手中的刀,兴奋地跪地谢恩,“属下谢主隆恩!”   景孝帝摆了摆手,“你下去吧。”   看着暗一走了,他才对着方铁说道:“方铁,你便按着这把刀打就是,那白石头要加多少,再仔细琢磨琢磨。打出来的这些先送去给前线,那些将士们还等着呢!”   方铁应了一声是,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景孝帝又道:“你将方子的配比写下来,给王启英那边儿也送去一份儿。便是他们没你打铁的技术好,也能凑合。这个时候也不能一味地要求精益求精,咱们先将数量提上去,再追求质量。”   皇上一开口,这事儿的基调就定了。   京城和尧山,分批制作,通通将这些兵器送往了前线。   原本僵持着的东瀛战场,在得了朝廷的支持之后,也开始占了上风。   而岳将军和宋阔等人,此时也已经跟曹将军汇合了。   一时间,东瀛战场的将士们士气大涨,将东瀛收复指日可待。   吴锡元收到了前线来的捷报,正要进宫的时候,突然被苏九月叫住了。   他一回头就对上了苏九月着急的神色,“锡元,我摸着珠珠儿怎么好像烧起来了?”   吴锡元赶紧抬手摸向了珠珠儿的额头,感受着手心的温度,他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先给孩子擦擦身子,赶紧让人请了师父过来。” 第1488章 此战,大凶   苏九月这才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应了下来,“对,兰草,快让人去请我师父。再拿一壶酒过来,我给珠珠擦擦身子。”   她也是个大夫,平素遇上这些事儿她也知道怎么处置,但真的轮到自己孩子身上,她还是会慌了神。   吴锡元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真真是左右为难。   苏九月瞧见了,便说道:“你去忙吧,快去快回。别担心家里,左右师父待会儿就到了。”   吴锡元又摸了一下珠珠,见着平时调皮的珠珠现在却一副焉儿了模样,心里实在心疼的紧。   片刻之后,他才狠了下心,收回了手,抬头看向了苏九月,“边关大事儿,我得先进宫一趟,马上回来。”   苏九月点头应下,“你去吧,家里有我。”   吴锡元叹了口气,最后还是出了门。   景孝帝听着吴锡元汇报着前线战况,用上了新装备的将士们,有如神助,一路将东瀛人赶出了大夏边界。   “好!好啊!也好叫他们瞧瞧咱们大夏朝的厉害!从前不跟他们计较是咱们没腾出手来!如今既然已经腾出手了,看他们怎么蹦跶!”景孝帝摸着胡须哈哈大笑,说话间那叫一个扬眉吐气。   景孝帝说完,就又下了一道命令,“他们蹦跶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让他们长长记性了,传朕的旨意!命令曹将军和闵将军他们,将东瀛给朕收复了!”   “是!”上一世在他去世之前,东瀛战场也依旧在打仗,两国的百姓民不聊生。如今他还真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等收复了东瀛,他们大夏朝就算真正的太平了!   景孝帝看着吴锡元的脸色,突然开口问道:“怎么了?吴爱卿?瞧着你今日似乎脸色有些不大好。”   吴锡元叹了口气,也没瞒着他,“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就是今儿正要出门的时候,我家小女发热了,心里有些担心罢了。”   景孝帝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小孩子发热可不能当儿戏,可有请大夫?不如让太医去瞧瞧吧。”   景孝帝这态度倒是让吴锡元很受用,他对着景孝帝一拱手,道了声谢,“谢皇上关心,今日臣出门之前,臣的夫人就已经派人去请黄大人了。”   景孝帝也知道苏九月和黄户生的师徒关系,对此倒是没有过多的看法。   他也挺喜欢明珠那小丫头的,就点了点头,再次跟吴锡元叮嘱了一句,“料想你今儿也没心思,朕让小全子去传旨,你先回去吧。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只管让人来宫里取。”   吴锡元行了个大礼,“臣谢主隆恩!”   景孝帝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吧。   吴锡元前脚刚走了,后脚郭若无就进了宫。   景孝帝得知郭若无求见,心里有些奇怪。   “请他进来!”也不知道他进宫来是为了何事,但郭若无可是个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赵昌平应了一声,就退了出去,没多大一会儿他就领着郭若无回来了。   景孝帝还没开口发问,郭若无就直接开口说道:“皇上!此战!大凶!”   他神色凝重,若不是牵扯到的人命太多了,他压根不会管此事。   他信奉个人有个人的缘法,阎王让人三更死,不会留人的五更。   此次出手阻止,按照他的说法就是犯了因果了。   景孝帝听了郭若无这话,也是一愣,紧接着神色也沉了下来。   “可是和东瀛之战?”景孝帝问道。   郭若无点了点头,“正是。”   景孝帝又接着问道:“可知道是为何?”   郭若无并未直说,“紫微星旁原本只有一颗星同它争辉,但如今却有了两颗,还请皇上仔细查探,莫要因此枉顾了将士们的性命。”   “两颗?”景孝帝喃喃地念叨着,很快他的心里就冒出来一个念头。   他抬头看向了郭若无,“朕知晓了,会立刻派人去查探。”   郭若无一拱手,道:“既然如此,臣便先告退了。”   景孝帝让人送了郭若无出宫,又安排人去联系安排在高句丽的探子,看看高句丽这阵子是否还安分!   安排完这一切,景孝帝便又溜出了宫。   如今天儿渐渐热了,宫里那些妃子们见天儿的往他跟前儿凑,不是这个胸口痛,就是那个腰痛,一个个穿得也轻薄,这不是要人命呢嘛!   他如今也一大把年纪了,随她们去了吧,对身子不好,可若是不去,难免会传出些许雄风不振的谣言。   还不如溜出来让她们找不到人的好。   景孝帝住进了富春巷,还让赵昌平在巷子口给他买了份路打滚儿。   赵昌平才刚捧着热乎的驴打滚儿走进来,景孝帝却皱了皱鼻子,循着香味来到了院子里。   “隔壁在做什么吃的?闻着好香啊。”景孝帝说道。   赵昌平也皱着鼻子闻了闻,摇了摇头,“奴才也从未闻到过。”   景孝帝干脆抬脚去了隔壁,对着赵昌平说道:“你去叫门。”   赵昌平应了下来,抬手扣了下门环,没一会儿里边便有人出来开门了。   是个和景孝帝年纪相仿的老妇人,孟老太太原本还当是自个儿儿子回来了,没想到一开门却见到门口站着两个从未见过的中年人。   景孝帝见到是个老妇人,便冲着她拱了拱手,说道:“老太太,我们是住你隔壁的邻居,今儿才得知你们搬来了,便来上门拜访。”   孟老太太一听是邻居,态度就热情了些许。   “原来是邻居啊!我们也是昨儿才入住的,只是我儿子这会儿还没回来,家里只有我老婆子一个人。”   景孝帝当初在买这个小院子的时候,早已经将左邻右舍都打探清楚了。   他家东边儿这户分明就是吴锡元的宅子,如今搬进来的这户人家,应当是他将宅子赁出去了。   景孝帝看了一眼赵昌平手中捧着的驴打滚儿,说道:“都是邻里街坊的,今儿正巧买了街口的驴打滚,正热乎着。”   孟老太太有些犹豫,“这……”   陌生人给的吃的,她又怎么敢轻易收? 第1489章 人要知足   景孝帝也看出了她脸上的犹豫,便笑着开口说道:“老嫂子,我就实话说了吧,我在隔壁闻着你家飘来的香味,实在香。这才没忍住登门,还请不要见怪。”   孟老太太听了这话,也是一愣,紧接着便哈哈大笑了起来,“锅里煮着的是我去开封府的时候,跟人学得胡辣汤。”   “哦?您还去过开封府?”景孝帝开口问道。   他跟人闲聊的时候,也就是个富家老爷的模样。再加上孟老太太这阵子也没什么同龄人跟他闲聊,这会儿听到景孝帝问起,她就叹了口气,大倒苦水,“我儿是上一届的进士,被派去开封府底下的三花县去做官,谁料他才刚去没两个月,黄河就决堤了。当地的百姓民不聊生,他也是运气好抱住了一根柱子,这才活了下来。”   在她一提起三花县的时候,景孝帝便知道她说得儿子是谁了,但他也没打断她的话,就听她又接着说道:“我儿将当地活下来的老百姓组织了起来,大家积极自救,最后才等来了朝廷派来赈灾的人。我这个当娘的原本还以为儿子做官了能跟着过两天好日子,谁成想?千里迢迢从雍州跑去开封府,最后也是个帮人干活的命。我儿子天天帮着那些老百姓盖房子,我给他做饭吃,可是那地儿饿肚子的人太多了,我干脆就多做几个人饭……”   景孝帝听她说着,眉头也皱了起来,就听他突然问道:“能帮老百姓盖房子的官员可不多啊!你儿子是个好官!”   听他说自己儿子是个好官,孟老太太也跟着笑,“何止是出力啊!他每个月那点儿月俸全被他拿出去救人了,谁没饭吃给谁买米,谁家盖房子缺钱,他也拿钱,我们俩从开封府过来的时候,甚至连个马车都租不起,都是靠我们两条腿走过来的。也幸好开封府离得近,不然可真要了我这把老骨头的命了!”   景孝帝听了也大为震惊,他听说过孟玉春的事迹,但他却并不知道的这么详细。   孟老太太还在继续吐苦水,“我们走的时候,当地的乡亲们送的干粮什么的,他也都不要。最后来了京城,还是有他那个同窗帮忙,我们才能有这么个落脚处。”   景孝帝这回搞清楚了,怪不得隔壁突然有了邻居。   “原来如此,老嫂子,你儿子如今来了京城做官,也是熬出头了,你们的福气在后头呢!”景孝帝开口说道。   孟老太太笑了起来,眼角满是褶子,“那就借你吉言了!”   她说完话,突然想起来锅里还煮着饭,赶紧说道:“哎呦!说的热闹,差点忘了锅里的饭!二位您先坐,我这就给您二位盛一碗。”   景孝帝笑着应下了,赵昌平看了一眼皇上,有些欲言又止,但也不知道要怎么说。   没多久,孟老太太就又回到了院子里,她的手里端着两碗饭。   赵昌平赶紧去接,孟老太太笑着说道:“您先尝尝看,也不知道合不合您的胃口。”   景孝帝也没跟她客气,拿起勺子就尝了一口,夸赞道:“真真儿是好手艺啊!好吃!我从未吃过这样的美味!”   孟老太太见他喜欢,也很是满足,“您喜欢就好,我也不会做别的,就会鼓捣吃的。”   景孝帝也不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了,他感慨道:“您夫君还真是有口福了,我家那位可是什么都不会做。”   孟老太太听他这样说,却不赞同,“您也不能这么说,您这样的人家娶妻当然也不是就娶个会做饭的,您跟我们这样的人家不一样的。再说了,我每日给我家老头子做饭,做了十几二十年,他还整日啰嗦,说我这个不好,那个不对的。您夫人打点家里的,也一定废了不少心思。这做人啊!要知足……”   孟老太太这话倒是说的景孝帝微微一愣,他也开始反思了起来。   皇后嫁给他以来,他从来没为了后宅操心过,所有的一切她都打点的利利索索的。   当初夺嫡的时候,他家兄弟们还有后院起火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   等入了后宫,宫里那些女人们也很懂规矩。   也是最近两年,皇后才隐隐有些不管事儿了。   孟老太太说了半天,见景孝帝不说话了,她才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瞧我,又乱说话了,不说了不说了。”   景孝帝却摇了摇头,“无妨,您说得很有道理。”   正在这时候,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孟老太太面儿上一喜,说道:“应当是我儿子回来了。”   她转身去开门,赵昌平这才赶紧跟景孝帝说道:“皇上,咱们吃了人家的饭,他们吃什么呀?他们这样的人家也不会多做两个人的饭的。”   景孝帝可不管这些,他埋头喝着汤,听了赵昌平这话,才抬头说了一句,“你去让人将咱家的饭送过来。”   赵昌平虽然无语,但此时也只能照做。   孟老太太开了门,见到门外果然是她儿子,便笑着说道:“你可算回来了!咱们邻居过来坐坐,正好在咱家吃顿饭。”   “邻居?”孟玉春有些好奇,他的视线越过他娘,看向了坐在院中的两个人。   怎么越看越眼熟,终于在景孝帝抬头的时候,他看清楚了这位邻居的正脸。   孟玉春直接腿一软,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景孝帝面前。   “臣拜见皇上!不知皇上驾到,有失远迎,还请皇上恕罪!”   他多年前在参加殿试的时候见过皇上一次,皇上的容貌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孟老太太听到她儿子的话,也吓了一跳,赶紧跟着跪了下来。   皇上不好好待在宫里,没事儿出来瞎转悠什么呀?再想想她刚刚还跟皇上罗里吧嗦说了那么多,皇上不得将这些都记在她儿子头上呀?   不过再转念一想,她似乎也没说什么不好的话,便是深究起来,她儿子也照样是个好官!   这样一想,她也就没那么怕了。   景孝帝见他们母子二人跪了一地,赶紧放下汤勺说道:“你们快些起来,朕不过就来蹭个饭,行这么大礼作甚?” 第1490章 我只有一个要求   赵昌平见状也赶紧上前扶孟老太太起来,孟玉春也跟着站了起来。   景孝帝这才对着孟玉春问道:“可去吏部报过到了?”   孟玉春赶紧回答道:“今儿才刚去,吏部那边的大人说臣明日便可去内阁当值。”   景孝帝微微颔首,“不错不错,方才听你娘说了你在开封府所为,你是个难得的好官啊!”   孟玉春也不知道他娘跟皇上都说了些什么,万一不小心夸过头了,那可是欺君之罪啊!   他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赶紧说道:“皇上,我娘不过是随口一说,您别往心里去……臣也没那么好,拿了朝廷的俸禄自然也得替朝廷办事儿不是……”   他支支吾吾地解释着,皇上看出了他内心的焦急,便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好啦,朕心里都有数,你不用多做解释,坐下吃饭吧。”   孟玉春哪儿敢跟皇上一个桌吃饭,他站着半天不敢动。   景孝帝又抬头看了他一眼,“让你坐你就坐,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孟玉春这才战战兢兢地坐下,孟老太太看了看他们,又去厨房端了碗饭出来给孟玉春吃。   她知道自己儿子食量大,担心他吃不饱饭,这才多准备了点吃的。   可是谁能想到,居然来了两个蹭饭的,即使多做了些也还是不够吃。   只能等着他们走了,再去热两个豆饼凑合凑合。   景孝帝见她只端上来了一碗饭,里边还掺着些锅底,心里也就明白了个大概。   他给了赵昌平一个眼神,赵昌平立刻会意,起身就朝着自家院子里去了。   孟玉春见他才吃到一半,就走了,赶紧就叫:“这汤凉了可就不好吃了,吃完了再走啊!”   景孝帝叫住了她,说道:“老嫂子,他回去拿点东西,待会儿就过来了。”   孟老太太一开始听他叫自己老嫂子还不觉得有什么,可这会儿知道他是皇上,再听他叫老嫂子,浑身都不自在。   她何德何能给皇上当老嫂子?   她赶紧摆了摆手,“皇上,民妇先前儿不知道您的身份,有些无礼,还请您莫要放在心上。”   景孝帝笑着道:“不放在心上,倒是觉得你说得也挺有道理。”   他又看向了孟玉春,“孟爱卿,明日你去当值,朕对你只有一个要求!”   孟玉春赶紧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您说,臣一定做到。”   景孝帝笑了笑,说道:“你出去之后,莫要将朕在隔壁住的事儿说出去。若是叫人知道了,朕定当唯你是问!”   景孝帝这样一说,孟玉春母子二人赶紧正了神色,当场保证道:“皇上,您放心,臣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景孝帝这才满意了,正说着话的功夫,赵昌平就带着两个丫鬟过来了,她们手中还拎着两个食盒。   赵昌平招呼着她们将食盒里的菜拿出来摆在了桌子上,孟老太太这才不解地问道:“您这是……”   景孝帝乐呵呵地说道:“我们两个吃了你们的饭,你们不是要饿肚子了?正好我家里准备的也给你们送来。”   孟老太太一下子就对皇上的印象很好了,能注意到他们吃不饱饭,这样的人当皇上,才是会真真正正为老百姓着想。   景孝帝也没在此处久留,吃过饭就离去了。   然而皇上走了之后,孟老太太就更兴奋了。   她对着孟玉春问道:“儿啊,皇上这么平易近人的吗?”   孟玉春不忍心打破她心中对皇上的没好印象,便傅衍地点了点头,又怕她自来熟,赶紧叮嘱了一句,说道:“娘,皇上就是再平易近人,他也是皇上,您可别有事儿没事儿去打扰人家啊!”   孟老太太瞪了他一眼,扁着嘴说道:“在你心里,你娘就是那么不靠谱啊?娘也知道,那是皇上,人家可是大忙人,哪儿有空天天跟我闲聊。今儿皇上吃了我做的饭,已经够我吹一辈子了!”   她看着一桌子的菜,也拿起了筷子,“还有这皇上赐的菜,也不知道多少人一辈子见都没见过,我还真是命好!不,主要是我生了个好儿子!”   她一边吃,一边唠叨着,“若是你爹在也就好了,让你爹也吃两口皇上赏赐的菜,估计他高兴地嘴都能咧到后脑勺去!哈哈哈……”   母子两人有说有笑的,一桌子菜也吃不完,孟老太太便拿去厨房用冷水冰着,想着明日早晨起来热一热还能再吃一顿。   这么一来,她又少不了念叨道:“咱们娘俩都吃不完这么一桌子菜,皇上一个人能吃的完么?确实有够浪费的。”   “娘,那是皇上!剩了菜也就剩了,天下都是他的,一点菜算得了什么?您快再别念叨了,早些睡吧!明日我还得去当值呢!”孟玉春说道。   孟老太太也点头,“对对对,明儿我还得去找两个媒婆,你这亲事是好好找找了。”   孟玉春:“……”   罢了,左右也逃不掉,让她张罗去吧。   这天夜里,珠珠的烧也退了,提心吊胆了一整天的苏九月也放下心来。   “可算退烧了,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发热了,吓死我了。”苏九月叹了口气。   这时候正好朝廷的旨意也传了下来,穆紹翎让人给吴锡元送了个信儿。   吴锡元看到后也是一愣,“国师去面圣,说此战大凶,让皇上收回成命。”   苏九月眉头一皱,也说道:“既然大凶那便不打了,打仗都是要死人的。”   吴锡元也跟着叹了口气,“等到将那几个有野心的东瀛人收拾了,天底下就彻底太平了。”   苏九月跟着点了点头,吴锡元又说道:“你今儿也累了一天了,先睡会,我守着珠珠儿。”   苏九月却不应,“那怎么行?你明日还要去当值,怎么能不睡?还是我来守着吧。”   一旁的兰草见状,没忍住开口道:“夫人,不然还是奴婢守着小郡主吧?一旦有什么异样,奴婢便叫醒您。”   见苏九月眉头一皱,她又俏皮地说道:“明日白天您再给奴婢一日假,让奴婢偷个懒,可好?” 第1491章 拒绝了   苏九月想了想,最后还是答应了。   白日里锡元要去当值,家里的一大家子都要她管,她也休息不好,倒不如这样,明日白天给兰草放个假,让她好生休息。   第二日一早,吴锡元起床进宫了。   国师说此战大凶,又为何大凶呢?这些总得查清楚缘由,列个章程出来才是。   见到了穆紹翎,听了太子殿下一说,他才明白了过来。   “皇上的意思是高句丽和东瀛勾结?”吴锡元反问道。   穆紹翎点头,“正是如此,父皇已经派人去查了。”   原本吴锡元以为这事儿能放一放,可谁知道才过了没两日,便有高句丽的信使来访。   宫里的人找到正在宫外撒着欢,乐不思蜀的景孝帝时,他正在梨园嗑着瓜子听小曲儿。   赵昌平凑到他耳边,将暗一传来的消息告诉了他,他这才脸色一沉,将手中的瓜子丢进了盘里,起身离去了。   进了宫,换了身衣裳,“病中”皇帝才撑着“病体”召见了高句丽的使臣。   使臣也送来了他们郡王的信,大致意思是自己如今也到了年纪,想向天朝求取一位公主当王后。   景孝帝坐在龙椅上,面儿上皮笑肉不笑。   他对着使臣问道:“你们郡王如今多大岁数了?”   “回皇上,我王如今三十有七。”使臣恭恭敬敬地回答道。   景孝帝闻言冷哼一声,“都三十七了还没娶妻?我大夏朝这岁数的公主可是都嫁人了。”   使臣接着道:“先王后病逝,我王十分痛心,一年后才走出来。”   景孝帝微微颔首,“那还真是可惜了,只是我们大夏朝如今没有适龄的公主,恐怕要让你们郡王失望了。”   高句丽的使臣包括文武百官都没有想到皇上居然会这么直接了当的拒绝他,不过是个女人,一个女人便能结两姓之好,何乐而不为呢?   “皇上,您不若再仔细想想?”高句丽的使臣问道。   景孝帝思忖了片刻,便说道:“这样吧,你从高句丽过来一趟也不容易,现在此处逛逛,待朕再仔细想想。”   高句丽的使臣听了这话,也松了一口气,好歹还有的谈啊。若是他就这么回去,只怕他们郡王也不会给他好颜色。   等散了朝,景孝帝又让人将吴锡元叫去了勤政殿。   “吴爱卿,接下来就靠你了!”吴锡元才刚一走进勤政殿,就听到皇上说了这么一句。   他一脸疑惑地问道:“臣需要做些什么呢?”   景孝帝说道:“这使臣从高句丽而来,定然知道些什么。若是爱卿你能撬开他的嘴,咱们兴许能知道高句丽是否真的和东瀛人勾结在了一起。”   吴锡元抱拳应下,“臣这就去办。”   景孝帝看着他走出门,才双手一撑,从龙椅上站了起来。   吴锡元这个办事态度他就很喜欢,所有事儿都尝试着去做,并不推脱。   吴锡元才宫里出来之后,就直接去人了四方馆。   “周大人千里迢迢而来,想必还没在我们京城逛过吧?”吴锡元笑着拱了拱手,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   周谦也对着吴锡元报之一礼,说道:“原先在我们那儿,就听人说过京城的盛况,一直无缘得见。这次我王派我前来,正好一睹京城的风采。”   吴锡元笑了笑,邀请道:“只是看看能看出来什么?周大人不若随我出去亲身感受一下?”   周谦想了想,应了下来,“也好,那就劳烦吴大人了。”   吴锡元领着他换了身上的官服,才出了四方馆的大门。   周谦穿着身上的衣裳还有些不大适应,但逐渐就被京城的热闹吸引了。   吴锡元领着他去了整个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楼。   只看这醉仙楼,都要比他们郡王的宫殿还要气派。   一进门,便有眉清目秀的小二哥迎了上来,“两位客官,大堂还是包厢?”   吴锡元报了王启英的名字,小二哥立刻就将他领去了王启英在此处的专属包厢,业务十分熟练。   吴锡元拿着菜单给周谦看,周谦看着这些菜名,也有些懵了,什么夫妻肺片,珍珠翡翠白玉汤,他完全看不懂。   他将菜谱又推给了吴锡元,对着他说道:“吴大人,还是您来吧。”   吴锡元这回没推辞,叫了小二来,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让他上了酒,才说道:“周大人,您既然来一趟,可得好好尝尝我们醉仙楼的酒水,这地儿可是号称神仙来了都舍不得回去的。”   吴锡元一副热情好客的模样,周谦也不好拒绝,跟他一起喝了两杯,这酒确实不错。   正好菜也上来了,吴锡元一边张罗周谦吃菜,一边给他敬酒,不知不觉间他又多喝了几杯。   等到酒过三巡,吴锡元瞧着周谦已经有些醉意,才突然开口问道:“周大人,你们高句丽是什么样子的?”   论繁华程度自然是不能跟京城比的,这位周大人也算是个机灵的,便将他们景色宜人,民风淳朴,好生夸赞了一番。   吴锡元听了这话,突然笑了起来,“那一年东瀛的使臣来,也说的跟你一样的话。”   周谦听他提起东瀛,脑子里顿时警醒了起来,就连酒意都消散了几分。   “哦?那可真是巧了。”   吴锡元又给他倒了一杯酒,张罗他吃饭,就好像刚才那一句话,真的只是不经意提起的。   周谦的戒心放下了些许,吴锡元又说起他们了他们南边儿丝绸,问高句丽要不要入手一些。   他说他的,周谦也不忘打听他想知道的,“吴大人,我听闻皇上的四公主如今年芳十五,正要选驸马,为何皇上说没有适龄的呢?”   吴锡元一听他这话就知道他来之前也是做了功课的,便叹了口气,“四公主虽然年纪相当,皇上早已经替她定了夫婿,也跟那家通过气儿了。君无戏言,在儿女婚事上,又怎能出尔反尔呢?”   周谦依旧持怀疑的态度,“那皇上说他再想想,可是这事儿还有转圜的余地?” 第1492章 就怕阴沟里翻船   吴锡元摇了摇头,“皇上的心思又岂是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能猜得到的?”   周谦叹了口气,也跟着赞同地点了点头。   这回轮到吴锡元发问了,他侧过脸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周谦,问道:“周大人,我听闻你们先前儿的王后是东瀛人?”   周谦微微颔首,“是的,是当年先王给我王定的亲事。”   吴锡元又问道:“那这回你们来求娶我们大夏朝的公主,东瀛那边儿会不会不同意?想必你也知道,我们大夏朝如今和东瀛的关系有些紧张,这场仗已经打了好些年了。”   周谦说道:“吴大人,我王娶妻,又何须看东瀛人的脸色?你们大夏泱泱大国,也无需在乎他们。”   话是这么个道理,但他们也怕阴沟里翻船。   这两个小国家若是联合起来,虽说不可能伤筋动骨,但也会让他们一阵难受。   吴锡元哈哈笑了起来,“周大人所言极是,还是您看得通透,来,喝酒。”   他端起酒杯,又敬了一杯。   吴锡元敬了周谦一杯,就听周谦又问道:“我听闻圣上有意对我等附属国降低赋税,不知吴大人可知道此事?”   吴锡元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看得周谦着急,又追问了一句,“吴大人,您说句话呀?皇上可有这意思?”   吴锡元顺着他的话,叹了口气,说道:“周大人,这事儿还得看此次跟东瀛的仗打得如何,若是大获全胜,皇上一高兴,减免个几年的赋税,那也算不得什么。可若是跟东瀛这仗再拖下去,内耗严重,到时候别说减税了,就是再加上两成也有可能。”   周谦赶紧追问,“先前儿我听闻,东瀛人不是已经被赶出去大夏边境了吗?这仗不是应该已经打完了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周大人,失地还未收复,又怎么能说打完了呢?”   “失地?”周谦眉头一皱,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他抬头看向了吴锡元,求证道:“难道……皇上是想……”   吴锡元赶紧厉声打断了他,“周大人,还请慎言啊。”   周谦连忙闭上了唇,神色都染上了些许惶恐。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我大夏朝如今蒸蒸日上,将才倍出,附属国每年的朝贡也并不少。那东瀛胆敢不服管教,便叫他彻底并入我大夏!”   周谦此时心思十分混乱,甚至有些六神无主。   在来之前,他们根本没有想到大夏朝的态度如此强硬,更甚者按照他们的国力,只怕他们两国就算联合起来,也根本对大夏朝造成不了什么威胁。   他们的王上似乎被东瀛人骗了,他们只是想自己死还要拉个垫背的。   吴锡元见他面露思索,又给他倒了杯酒水,“周大人,我们不说那扫兴的东西了,来,干杯。”   酒过三巡,吴锡元该传达的消息依旧传达出去了,现在他要做的只是愿者上钩。   将周谦送回了四方馆,吴锡元便派人去守着四方馆,他们任何一个消息都别想传出去。   当天夜里,吴锡元就收到了周谦写给高句丽王上的信。   信中写了他告诉他的大夏朝的打算和安排,以及驻守在东瀛边境的几十万将士。   并劝诫他们王上,莫要跟东瀛人合作。   吴锡元看了直接笑了,“他倒是个识时务的,只可惜他们王上有些愚蠢。”   他将这封信拿给景孝帝看,景孝帝由此也能断定,东瀛和高句丽是已经联合起来了。   那日他们的舰队若是真的开拔去了东瀛,只怕会被东瀛和高句丽夹击,到时候只怕又要有许多将士牺牲。   郭若无正坐在屋子里看书,突然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过了没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天边。又掐指算了算,突然明白了过来。   这突如其来的功德,还真是不少。   这就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吗?从前他总是担心泄露天机,会染上因果。   可如今再看,非但没被反噬,修为还更进一步了,这么大一团的功德金光按照他原来的攒法,应当要攒十几年。   可是现在,他只是阻止了一场死伤无数的战争,便得到了。   郭若无一开始还有些不太明白,可是他琢磨了良久,最后终于悟了。   什么泄露天机,这就是天意。   天意如此,他不过是顺势而为罢了。   然而,此时的皇宫里,景孝帝正在勤政殿同吴锡元说话,忽然小全子从外头进来,禀报道:“皇上,四公主求见。”   景孝帝让吴锡元去偏殿等一等,才让人请了四公主进来。   四公主一进门便哭哭啼啼地道:“父皇,儿臣不想去高句丽,那等贫瘠之地,儿臣实在不愿意……”   景孝帝最烦女人哭了,即使这个女人就是他的女儿,他还是直接打断了她,说道:“停停停,不许哭!朕什么时候说要让你去高句丽了?”   四公主擦了眼泪,但说话还是带着哭腔,“您虽然没说,可是大家都是这么说的。说如今只有儿臣适龄,若是要和亲,自然首选是儿臣了。”   景孝帝冷哼一声,“你们吃着朝廷的俸禄,用着老百姓的血汗钱,便是让你们和亲也是应该!再者说来,朕还没下旨,你们便如此揣测君心……”   四公主吓得呼吸一滞,心里突然慌了。   她就不应该被人一怂恿,就来求父皇的。   可是……若是她不来求,回头圣旨一下,那可真就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儿臣不敢。”她只能小声地说道。   景孝帝看着她说道:“罢了,回去吧,此事朕心里有数!”   他是没打算让自己女儿去和亲,不过一小小的藩国,竟然还敢求娶他的女儿?也不知道是谁给他的胆子!   四公主被皇上一通吓唬,回去就病了。   景孝帝也没去探望,只是打发了个太医过去瞧瞧。   而此时他们工部打造出来的新兵器也越来越多了,景孝帝将满朝将士的兵器都换了,又将他们原先的兵器收起来,重新炼成了甲胄。   苏庄更是领了圣旨,秘密带领了十万大军,兵临高句丽。 第1493章 看你怎么选择了   待到一切准备好,景孝帝才拒绝了高句丽使臣的请求,大夏朝没有适龄的公主许配给高句丽的王上。   周谦被他不客气的拒绝,灰溜溜地回去了。   四公主得知这一喜讯,真真儿是喜极而泣,病也直接好了,急忙进宫给皇上磕头。   “父皇,您还是疼爱儿臣的!”   景孝帝听了这话,轻嗤一声,“你别高兴的太早,回头若是还有要和亲的,朕还是会考虑的。”   四公主一听他这话,直接慌了神,急忙说道:“父皇,儿臣年岁大了,应当等不到那个时候了。不然您还是在咱们大夏朝的青年才俊中挑一个,让儿臣嫁了吧!”   先前儿她母妃给她挑了几门亲事,她都不怎么合心意,一直拖啊拖的,拖到今日。   而如今经历了高句丽来要和亲一事,四公主可再不敢挑了。   她母妃给她挑的青年才俊就是再不好,那也是在京城啊!她才不想去高句丽那种穷乡僻壤。   景孝帝十分轻易地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但还是松了口,“回去让你母妃给张罗吧。”   景孝帝松了口,也算是放过了她,说明日后她不会再被和亲了。   四公主更是感动地跪地谢恩,“儿臣谢父皇!”   景孝帝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吧。   四公主才刚一出宫门,就听说她母妃喊她过去。   经此一遭,她母妃丽妃也吓得不轻,只想着给她挑个青年才俊定下。   先前儿京城里的世家子弟几乎都挑了个遍,可不是不让人满意。就是些纨绔子弟,唯一开始长进的几个,人家现在陆陆续续还定亲了。   四公主才刚一进门,丽妃就跟她说道:“儿啊,母妃又找到一个。这人虽说家世有些单薄,但年纪合适,家里什么妾室通房都没有,容貌也还不错,应当合你的心意。”   至于官职什么的,那都无所谓了,左右一旦尚了公主,便远离了朝堂中心。   四公主拿着她娘递给她的画像仔细看了看,发现这人确实生得还算不错,一旁还写了他的相关资料。   四公主看后,眉头却皱了起来,“娘,您是要儿臣去给个村妇当儿媳妇吗?!”   丽妃赶紧道:“什么村妇,人家也不是村里的,他们是雍州的。再说了,左右都是要你去公主府的,婆家再富贵能越过天家吗?他们家简简单单的,你们小夫妻两个和和美美,难道不好?”   其实丽妃给四公主挑得这门亲事确实不错,只是四公主前头几个姐姐都嫁给了高门大户,让她有些过不去心里那个坎儿。   丽妃看出了四公主的犹豫,就跟她说道:“这种青年才俊可不等人,我听闻瑄王家的郡主这两日似乎也瞧上他了,你若是选得慢了,越到后边儿就越挑不到什么好的。那高句丽没求娶到公主,回去后能死心吗?依我看,他们八成还得再来,万一下次你父皇不拒绝他们了怎么办?没定亲的你,当然是和亲的首选!”   四公主一听这话,那叫一个激灵,赶紧应下,“成,那就他了,就这个孟玉春。”   丽妃见她松了口,这才笑了起来,“母妃这就让人给你打探去。”   而孟玉春得知了丽妃有意让他尚公主的时候,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自个儿也拿不定主意,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去找吴锡元,让他看看要怎么办。   吴锡元听闻了此事也皱了起眉头,“你想要尚公主吗?”   孟玉春连连摇头,“不想!”   他如今年纪轻轻就进了内阁,前途一片大好,凭什么为了一个公主就自毁前程??   吴锡元一想也是,“你在开封府的政绩可圈可点,就连皇上跟前儿都是挂上号的。依我看,也实在没必要。”   孟玉春又拧着眉头道:“可若是我拒绝了四公主,会不会惹怒了皇上?”   “不排除这个可能,还是要看你怎么选择了。”   拒绝了四公主,惹恼了皇上,照样升不了官……   孟玉春压根就没思索多久,就直接说道:“罢了,惹怒皇上就惹怒皇上了,大不了再给我发配到个小县城去。尚了公主可真就什么都做不了了,只剩下些虚衔,我们读万卷书,就是想为朝廷做事。这么一来,不就白读书了吗?”   吴锡元伸手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在他抬头看向他的时候,对着他笑了笑,说道:“不会这样的。”   孟玉春可是出了名的两袖清风,若是皇上连这样的人都容不下,只怕大夏朝也要开始走下坡路了。   孟玉春苦笑一声,说道:“但愿如此吧。”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丽妃将她为四公主挑选的驸马呈给景孝帝的时候,却被景孝帝当场拒绝了。   “重新换一个人,这个人不可以当驸马。”   丽妃一愣,她千挑万选为自己女儿挑出来的好人选,就这么被皇上给否决了,她总得知道缘由吧?   “皇上,这个人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吗?为什么他不能当驸马?”   景孝帝才没有耐心仔细跟她解释这些,便直接冷哼一声,沉声说道:“朕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莫要多问。”   连自己的月俸都能拿出来给老百姓盖房子的人,自己苦哈哈地吃着大豆饼,试问天底下能有几个这样的官?有人两袖清风,但能力有限。而这个年轻人,不仅两袖清风,他还有能力。   别说自己女儿了,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跟他抢人!   这个人他要好好栽培,日后也将会是一个国之栋梁。   然而他虽然否决了丽妃的请求,但是这消息却一直被他压了下来。   他也想最后考验一下这个年轻人,看看他会如何抉择。   毕竟尚公主之后,也是半个皇室中人,后半生将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人性向来都是经不起考验的,他十分看好这个年轻人,还望他不会叫自己失望。   然而孟玉春也没有让他久等,很快就有消息传来,他拒绝了四公主。   景孝帝听到这个消息,顿时哈哈大笑了起来。   “朕果真没有看错人!” 第1494章 尘埃落定   赵昌平也在一旁说道:“孟大人年纪虽轻,但做事还是十分稳妥的,想来也不是那等贪慕虚荣之辈。”   景孝帝满意地点头,“正是如此,朕心甚慰。”   孟玉春可不知道皇上的心思,他此时心中十分忐忑,唯恐皇上和丽妃会因此恼怒。   他愁眉苦脸地回到家里,被他娘看在眼中,他娘见状就问了起来,“玉春啊,你今儿怎么了?怎的今早见你出门的时候还高高兴兴的,晚上回来却是这般神色了?”   孟玉春叹了口气,原本不大想让他娘跟着操心,但是转念又一想,万一真惹恼了皇上和丽妃,说出来至少让他娘心里有个准备。   他便抬头看向了他娘,对着他娘说道:“娘啊,孩儿不孝,日后这前程估计是要……断送了。”   孟老太太闻言先是一愣,等反应过来之后,才迅速问道:“怎么回事?怎么就断送了?前几日见皇上的时候,皇上不还说了你是个可塑之才?”   孟玉春再次叹了口气,“皇上回宫之后,有意为儿子和四公主指婚。您想想,那可是四公主啊,人家是天之骄女,儿子怎么配得上她?所以就给回绝了。”   “回绝了?!”孟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子提到了老高。   孟玉春微微颔首,“是啊,回绝了。”   孟老太太急的眉眼都要皱成一团了,她再次追问道:“皇上要将四公主许配给你,这是看得起你,你还拒绝他老人家?这……这皇上能同意?!你这孩子,真胆大!才当了没两天官,真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连公主都敢拒绝?!”   孟玉春等着他娘说完,才解释道:“娘啊,配不上公主是一回事,再有,若是当了驸马,儿子的前程便也是真的要断送了!本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若是做了驸马,便只能任一些无关痛痒的职务……”   孟老太太也听明白了,脸色有些变化莫测。   良久,她才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罢了,既然你如今已经回绝了,想必你自己心里已经做了抉择,往后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孟玉春只是微微颔首,没再说话。   孟老太太又说道:“估摸着这节骨眼上也没人不开眼敢将女儿嫁给你了,唉——我的小孙孙又有的等了。你如今都二十好几了,跟你一般大的,人家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接下来的都是老生常谈,孟玉春听了也只是苦笑。   早知如此,当初在三花县的时候,就应该让他娘将亲事定下来。   他怎么能想到,就他这模样,有一天居然能入了丽妃娘娘的眼。   只是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了。   孟玉春这阵子去当值都是战战兢兢的,唯恐哪天自己正在干得好好的,皇上突然下旨革了他的职。   可是一连干了两个月,也没见有什么动静。   在这期间,四公主的亲事也定下了,仿佛真的没他什么事儿。   他才刚刚安下心,突然就有道圣旨传到了他的面前。   他在心中苦笑一声,在他头顶上悬了已久的刀总算要落下来了吗?   小全子看他愣在原地,还好心地提醒了一句,“孟大人,要接旨了。”   孟玉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跪下接旨。   小全子打开圣旨宣读,等他读完,孟玉春又愣住了。   小全子没忍住再次提醒了一句,“孟大人,接旨谢恩呀。”   孟玉春赶紧照做,将圣旨拿在手里,一直将全公公送走,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他居然升官了,通政司参议,正五品。   他从七品爬到正六品用了三年,付出了无数辛酸。   而从正六品到正五品只用了两个月不到,若是非要说他做了什么,他能想到的只有自己拒了个婚……   通政使如今还是吴锡元,他现在也到了吴锡元的手下。   孟玉春倒是觉得还不错,人人都说朝中有人好办事,他的上司是吴锡元,自然也有说不完的好处。   而吴锡元得知了此信儿之后,在同皇上谈政事的时候悄无声息地试探了两句。   见着皇上对孟玉春赞不绝口,就知道孟玉春这一回也算是歪打正着,这一拒绝正好拒绝到了皇上心里了。   可见皇上本来也是不想让他给自己当驸马的,他心中稍定。   孟玉春接下来也该时来运转了!   吴锡元从宫里出去,先去内阁报了到,才又去了通政司。   他如今已经是内阁学士,估摸着通政使的职务也当不了许久,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将王启英往上提一提。   王启英这回在尧山开矿一事也办得漂亮,他甚至还组织人手在当地冶炼,那些原本被私藏在江南的铁矿也不用费劲儿巴拉地运送到京城,送到尧山还近许多。   吴锡元算算日子,王启英应当也快回来了。   他去通政司见到了第一天来报到的孟玉春,孟玉春为人活泛,再加上他是吴锡元的同窗,大伙儿都会给他几分薄面。有些他不懂的东西,也有人愿意教他。   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来没多久,基本上也就能上手了。   吴锡元将他叫来,将自己从皇上那儿试探出来的消息告诉了他。   “我瞧着皇上还是很看好你的,可见拒婚一事也并未惹得皇上恼怒。”   孟玉春十分欣喜,抬手拍了拍胸口,说道:“还好还好,这阵子我一直担惊受怕的,唯恐哪日这官就做到头了。”   吴锡元听了也笑着说道:“如今也算是尘埃落定了,只是还有一条,你在外可莫要多说话,皇上和丽妃娘娘虽然不生你的气,但皇家颜面还是要的。有些时候,祸从口出啊!”   孟玉春闻言微微颔首,“我知晓的,出去定然不会乱说。”   吴锡元这才放心地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忙的差不多便回吧。”   回家的路上,孟玉春看到了街上有卖烤鸭的。想到这阵子他娘也一直跟着他担惊受怕的,今儿得了个准信,可得好生庆贺一番。   他去买了烤鸭,还点了一壶酒,这才哼着小曲儿回家了。 第1495章 她做你媳妇儿如何   “孟大人!”孟玉春正在前边儿走着,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他回过头看了一眼,就见到梅子跑了过来,“可真巧,您刚下衙?”   孟玉春见到是梅子,也笑了起来,“是呀,正准备回去哩!”   “我出来给爹爹买麻花,那边儿新开了家麻花铺子,味道可好了。孟大人,分您一些回去尝尝。”梅子也是个利索的,当即就要拆开纸包给孟玉春分一些。   孟玉春赶紧拦住了她,“别别别,你这拆起来也不方便,若是真的好吃,改日我自己去买一些就成。”   梅子也被他提醒到了,干脆将手里的麻花都塞给了他。   “这些都给你好了,我再去买一些。”   说完,她也不管孟玉春什么反应,又风风火火的跑了。   只留下孟玉春站在原地,看着手中突然多出来的一包麻花苦笑。   罢了,下次去锡元府上的时候,再给她买一包带过去好了。   回到家里,她娘刚一开门,就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买了烤鸭?哦?还有麻花?你什么时候还喜欢吃这东西了?”孟老太太奇怪地问道。   孟玉春一边儿走去院子里摆着的木架子旁去洗手,一边儿回答道:“不是我买的,是路上碰到个熟人送的。”   孟老太太一听这话就更好奇了,“你在京城除了吴大人还有熟人?”   “有啊,是吴大人府上的,当初她跟着吴大人一起去开封府赈灾认识的。”   孟老太太一边儿点头,一边儿随口问了一句,“是男的?还是姑娘家?”   “是个姑娘家。”   孟老太太眉头一蹙,“原来是吴大人府上的丫鬟呀。”   也不是她势利眼,只是她儿子如今已经是朝廷命官了,若是娶个丫鬟回家,多少有些不大合适。也不是娶个高门贵女了,好歹得是个良家妇啊!怎么能是奴籍呢?   孟玉春此时却多嘴地解释了一句,“不是的,她是吴大人请的护院。”   他这样一说,他娘也瞪大了眼睛,“女人当护院?”   孟玉春笑了起来,“您可别说,这姑娘的武艺可高强的很呢!当初就是她护送着吴夫人和吴大人从流民当中顺利抵达开封府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不自觉地带着笑,落在了孟老太太眼中就大不一样了。   她老人若有所思地琢磨了半天,突然开口道:“玉春啊,你说让这姑娘给你当媳妇儿如何?”   孟玉春:“……”   他娘真是魔怔了,怎么什么都能引到婚事上头去。   “娘,您别闹了,人家还小呢!”   “她多大了?”孟老太太问道。   “好像……十七八吧?”   孟老太太喜笑颜开,“不小呀,这不是刚好吗?旁人十五六岁都成亲,她这般年纪都算大的了!”   孟玉春:“……”   他说不过他娘,干脆换了个话题,“娘,今儿有大喜事,您先去烫两个饼子。我买了烤鸭和黄酒,咱们娘俩也吃两口好的。”   他上个月的月俸才刚发下来,他也顺便掏出来给了他娘。   “娘,这是月俸,您收好了。”   孟老太太收下银子,装好了,才去厨房烫了饼子。   没多久就又重新回来了,将热乎的饭菜都摆在了桌上,才好奇地追问道:“玉春啊,今儿到底是有什么喜事儿了?”   她的儿子她自己清楚,居然舍得花钱买烤鸭和黄酒,看来这喜事儿也不是一般的喜事儿。   孟玉春笑着同她说道:“娘!儿子升官了!现在是正五品通政司参议!”   孟老太太一脸惊讶,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升官了?!皇上不生你的气了?”   孟玉春乐呵呵地笑,“这有什么生气的,兴许人家公主本来也就没看上我呢?今儿吴大人试探了一下皇上的态度,皇上确实不大在意此事。”   孟老太太也确实开心,“既然如此,吴家我看我还真得走一趟了!”   孟玉春眉头紧皱,“娘,我一直拿梅子当妹子来着,您莫要如此!”   孟老太太轻嗤一声,“当妹子?你小子什么心思我还能不知道?长这么大,跟你长姐都处不到一块儿去,还能拿别人当妹子?再说了,家中那几个堂妹也没见你对人家多好。”   孟玉春一个头两个大,刚想跟她解释,一个鸭腿就放在了他的碗里,“快吃东西,别的事儿用不着你操心。”   孟玉春原本真以为他娘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第二日趁着他去当值,她老人家当真就去了吴家。   吴锡元不在府上,九月孩子还小,暂时也没去太医署。   听闻府上的下人来报,说是孟玉春大人的娘亲来了。   苏九月还从未见过她娘,但大家都是雍州的同乡,在京城碰上多少也是缘分,她便赶紧让人将孟老太太请了进来。   孟老太太早就听孟玉春说过,吴锡元如今做了大官了,可再来到他们府上,亲眼见到了吴府的气派,她才忍不住暗自咂舌。   吴家这才是祖坟冒青烟了,同样一平头老百姓,如今都能住上这样的院子。   她被吴府的下人带着一路朝着院子里走去,等到见着了苏九月,她才没忍住夸赞出声,“我滴个乖乖,夫人您这是天上来的仙女吧?”   自从来了京城,甚少再碰上如此直接的人,苏九月先是一愣,随即也跟着笑了起来,“伯母,您过誉啦。”   孟老太太又看了一眼她怀里抱着的珠珠儿,又是好一通夸赞。   任何当年的听到旁人夸自己孩子,都会高兴,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育儿心得,孟老太太这才提起了自己的来意。   “吴夫人呀,我老太太今儿来,其实也是为了我儿的婚事。你说说他,如今都二十五六了,也不成亲。原先在开封府的时候忙,也顾不上找,如今来了京城,我就想着看看有没有合适他的姑娘。”   苏九月一开始还当她是想让自己帮忙看着点,京里头有没有合适的姑娘,她也没一口拒绝,而是笑着说道:“伯母,您真是多虑了,孟大人如今才刚升了官,往后定然前程似锦呢!您都不要着急,只管在家里,媒人估摸着都要踩破您家门槛儿了。” 第1496章 相看   苏九月这话也是实话,她当初跟着锡元来到京城,许多学子中了进士都会有人家许了媒人上门提亲。   当初他家锡元已经成婚了,还有人上门说亲呢!   更何况孟大人这种明显前程一片大好的年轻人,他没有妻妾,品行也不错。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就见到孟老太太笑了起来。   “吴夫人,我不是这意思,也没多虑,就是想问问……”她又笑了笑,对上苏九月询问的视线,才接着说道:“我就是想问问,你们府上是不是有个叫梅子的姑娘?”   苏九月一愣,再结合孟老太太方才那话的意思,她突然想明白了,就转而问道:“夫人,您是想给梅子说亲?”   孟老太太依旧是乐呵呵的模样,就听她说道:“也得问问人家愿不愿意。”   苏九月心里头也高兴,这事儿若是成了,那可是一桩大喜事呢!   “梅子爹也住在我们府上,不若我请了他过来,您二老聊聊再说?”苏九月有心促成,便如此说道。   孟老太太也很高兴,“原本应当差了媒人来的,我亲自过来总是有些唐突。但我一是不知道那姑娘到底是不是在你们府上,二也是不清楚那姑娘的为人品行,这才想着过来看看。”   苏九月一听这话,便说道:“这也是人之常情,梅子是个好姑娘,但却又跟别的姑娘有些不大一样。”   苏九月虽然觉得孟家是个好去处,但她也得给人说清楚,梅子是个好姑娘,若是孟家接受不了,可别把人家往火坑里推。   果然,就听到孟老太太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苏九月解释道:“梅子是江湖中人,自幼习武,做事也大大咧咧。心肠很好,平时做事也勤快。”   孟老太太听她这样说,倒是也好奇了。   “江湖中人?可是戏文中那些能飞檐走壁的?”孟老太太问了一句。   苏九月笑着点头,“差不多吧。”   孟老太太两眼亮亮的,她对着苏九月说道:“吴夫人,我也就不瞒你了。我们家的门第咱自己也清楚,若是娶个高门贵女,到时候定然会跟我两看生厌,玉春夹在中间也难受。倒不如找个合适的,他也看好的姑娘,这样家宅安宁了,他自个儿打拼自个儿的就是。”   她这话说得相当在理,苏九月也算是看出了她的诚意,便对着她说道:“伯母,既然如此,那我便叫了梅子过来,你们互相看一眼,看看合不合眼缘?”   孟老太太自然是高兴的,她也想知道这位被他儿子记在心里的姑娘到底长什么模样。   但她还是说道:“这……会不会有些唐突了?”   苏九月笑着说道:“我让人去跟她说清楚原委,她若是愿意过来,那便不会唐突。”   孟老太太笑了起来,“这感情好!那便麻烦吴夫人了。”   苏九月让人兰草去将此事告诉梅子,看看她和她爹怎么说。   兰草笑着应了一声,跑出去了。   “梅子姐姐!大好事儿!大喜事儿!”   梅子正在后院练字,听到兰草的话,放下笔朝着门外看去。   这一瞬间的功夫,兰草已经跑到了她面前。   只见她两手撑在案几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梅子……姐,真的是大喜事儿呢!”   梅子看向了她,问道:“什么事儿呀?你不在夫人跟前儿伺候,还特意跑一趟。”   “是夫人让我来的呢!孟大人他娘来了,说是来给儿子说亲的,想见见你,问姐姐你要不要去看看?”   梅子一愣,“孟大人?!孟玉春?!”   她十分震惊,她原本就是个街头卖艺的,被夫人所救才能有如今的安稳日子。孟大人他娘来要给孟大人说亲?她怎么配得上呀?!   梅子是个老实的,她赶紧出了屋子,跑去找她爹拿个主意。   梅子爹如今跟着吴锡元过了一阵子的安生日子,如今面颊上都长肉了,整个人看起来也结实了不少。   见到他女儿风风火火地从门里冲了进来,他便抬头问了一句,“怎么了?梅子,今儿怎么这么咋咋呼呼的?”   自从在吴夫人身边儿待得时候久了,她已经很少这样了。   梅子一脸着急,“爹!孟大人她娘来了,要给我说亲?!”   梅子爹听了也是一愣,然而他到底年纪大一些,思虑也要更为周全,就听她再次确认道:“是给你和孟大人说亲,还是和别人?”   梅子也不知道,她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看身后的兰草。   就听兰草说道:“萧叔,是给梅子姐和孟大人,孟老太太原本只是过来跟夫人打探一下,毕竟她在这里也没什么熟人。夫人夸了梅子姐一番,就让我来问问,看你们要不要见一下,心里也好有个数。”   孟玉春就用不着见了,他们已经很熟悉了。   主要是看她娘的性子投不投缘,若是两人性格相左,互相看不顺眼,倒也不用请媒婆了。   梅子爹想了想,什么唐突不唐突的,他们只有看了才能知道自个儿女儿日后会不会幸福。他们江湖中人原本也不在乎这些,还是先看了再说。   他看了一眼梅子,说了自己的看法,“梅子,不然咱们去见一见?”   梅子倒是也没有拒绝,她红着脸小声说道:“那便见一见吧。”   梅子爹一看她这小女儿姿态,就全明白了。   从前他看好阿奎,他女儿怎么都不接他的话茬。   后来又看上了崔庆,梅子依旧是左顾而言他。   这回说起孟大人,她倒是愿意了。   他这当爹的,自然不会把女儿往贪慕虚荣上想,只是没想到女儿一习武之人,居然会喜欢一个文弱书生。   他们父女二人跟着兰草一并到了吴锡元他们院子里,兰草进去禀报了一声,便又出来将他们父女二人请了进去。   孟老太太的视线也落在梅子身上,这姑娘身量颇高,看起来就不是那起子柔软的。   只体格这一点,她就太喜欢了。   再看这姑娘,又是个圆脸,瞧着有些憨里憨气,没什么心眼。 第1497章 她是愿意的   就在孟老太太打量梅子的时候,梅子和她爹也在打量孟老太太。   梅子这会儿有些六神无主,也不知道都看了些什么,倒是她爹在认真的打量孟老太太。   苏九月亲自起身,请他们父女二人落座。   孟老太太也赶紧说道:“这姑娘长得真心疼人。”   梅子又不觉红了脸,孟老太太见状又乐呵呵地说道:“姑娘,我瞧着你就很是喜欢,不知你愿意给我儿做媳妇不?我儿年岁虽然大了些,但也还算心疼人……”   梅子看了看她爹,她爹也是个锯了嘴的葫芦,不大会说话。   但这事儿到底是牵扯到了女儿后半辈子的幸福,他还是得说清楚,就听他说道:“这位老嫂子,我就这一个闺女,我们家祖上数八代都没有个读书人。说实在的,确实有些门不当,户不对的。”   也不是梅子爹妄自菲薄,实在是他怕自己女儿日后受点什么委屈,他也拿对方没办法。   孟老太太却道:“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依我看我们却正合适哩!你家世代习武,我儿是个读书人,日后生个乖孙孙,文韬武略不就都会了?”   她这话一出,梅子的脸顿时爆红。   孟老太太看到了,亲亲热热地拉过梅子的手,跟她说道:“姑娘,你别担心这些,我儿若是做了什么惹你不高兴的事儿,你就揍他,我绝对不拦着!你这丫头,我怎的越看越欢喜呢?我跟我儿不亏是母子,就连这眼光都差不离。”   就连她走的时候,都拉着梅子依依不舍的。   但梅子爹还说得想想,孟老太太也不觉得见怪,就说道:“合该如此,我今儿来得突然,改日我会挑了良辰吉日让媒人再上门来一趟。”   苏九月他们一直将孟老太太送走了,苏九月才问起了梅子的想法。   梅子低着头,抿着唇,嘴角噙着笑,跟平素大大咧咧的她简直判若两人。   苏九月见她不说话,只能又看向了梅子爹,“萧叔,你咋看?”   梅子爹想了想,才道:“确实是一门好亲事,只是我听闻那孟大人如今都到正五品了,咱们梅子……能配得上吗?”   苏九月却道:“萧叔,自古以来都是抬头嫁女儿,低头娶媳妇的,门第什么的也不那么要紧。再说了,咱们梅子不还是掌门吗?您也别怕梅子会被欺负,到时候从我们吴府出家,这里便是梅子的娘家,孟家人若是敢对梅子一丁点儿不好,咱们便一起去给她出头。”   得了苏九月这话,梅子爹才算是彻底放心了。   他起身就要给苏九月磕头,却被苏九月拦下,“萧叔,梅子这些年跟我们朝夕相处,也帮过我许多次,在我心里早就跟我妹妹似的。我跟锡元也一直拿您当长辈,您这样岂不是在折煞我们吗?”   梅子爹早几年前带着女儿在街头卖艺的时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造化。   跟他一起胸口碎大石的女儿,有一日还能当上官太太?   再看向一旁只知道傻乐的姑娘,他也只能叹了一口气,在心中默默感慨道:“果真是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孟老太太回到家里,心里一腔兴奋也不知道跟谁说。   好不容易做好饭,等到孟玉春回来了,她赶紧凑了上去。   “儿啊!我今日去吴府了!见着那位梅子姑娘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两眼都在放光。   孟玉春直接傻眼了,“您怎么都不说一声就去了?人家岂不是要生气?!”   孟老太太却白了他一眼,说道:“我都问过他们家了。”   孟玉春赶紧追问道:“他们家怎么说?”   “还没答应呢,不过我瞧着他们家姑娘应当是乐意的,等明日再找两个媒人亲自上门问问去。”   “您这……怎么能这样?!”孟玉春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原地转了两圈。   孟老太太直接看着他问道:“玉春,娘只问你一句话,你愿意吗?娶这个姑娘,你愿意否?你若是不愿意,明日那媒人也不必请了。”   “这……”孟玉春不知道要怎么说。   孟老太太也不逼他,只看着他也不说话。   良久,孟玉春才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我还能怎么办?事情都到这一地步了,咱们若不去求亲,那不是戏耍人家吗?”   孟老太太轻嗤一声,斜睨了他一眼,“你无需考虑这些,左右今儿也没几个人知道这事儿。可若是人娶进门了,你却后悔了,那才是真真儿毁了人家姑娘一辈子。孟玉春,你可想好了!婚姻大事并非儿戏啊!”   孟玉春:“……”   被他娘说得哑口无言,这世上多的是盲婚哑嫁,也没见有谁后悔的。   梅子那丫头确实也不错,他对娶她没那么抵触。   他点了点头,正儿八经地说道:“娘,明日你便去请媒人上门提亲吧。”   孟老太太这才笑了起来,她笑起来很喜庆,一双大眼睛周围满是褶子,“我就说嘛!那样的姑娘你怎么会拒绝?她会武艺呢!会飞檐走壁!可厉害了!等到时候带她会咱们雍州,咱们院子里的那棵高高的核桃树,她一跳就能飞上树尖尖!“   孟玉春:“……”   他还以为他娘是看他能娶上媳妇儿才兴奋的,没想到她老人家高兴的点还真跟寻常人有些不大一样。   “行行行,等这门亲事成了,让她带着得您一起跳树尖尖去。”   孟老太太一听顿时更兴奋了,“这样才好!你是读书人,梅子是习武之人,回头若是有了乖孙那自然文韬武略不在话下。”   孟玉春看着他娘面色红润地畅想未来,赶紧打断她,说道:“娘,时候不早了,先吃饭吧。”   “对对对,先吃饭,吃完饭我就找媒人去!明日一早就让媒人去说媒!”   看着她老人家迫不及待的模样,孟玉春也只是笑了笑,没再反对。   他突然觉得成亲也挺有意思的,等真有个臭小子,他打不过他,就让他娘收拾他。 第1498章 你的孩子你来管   翌日一早,孟玉春还没起,就隐隐约约听到外边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睁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还是漆黑一片。   他迷迷糊糊地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衣裳和靴子,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呦!起了啊!”孟老太太中气十足地招呼了他一声。   孟玉春揉了揉眼睛,问了一句,“娘,你怎么起这样早?”   孟老太太抱着柴火朝着厨房里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就说你这小子一点不上心,今日说好要去寻媒人的,我不得提早准备?”   孟玉春听了这话,揉着眼睛的动作一顿,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娘,你认真的吗?这样早,只怕媒人都还没睡醒呢。”   孟老太太动作都没停,只留下一句,“等我们吃过早饭,她们便也该起了。”   转身就进了厨房。   只剩下孟玉春呆呆愣愣地站在院子里,晨起的清风有些许凉意,也吹走了他最后一丝睡意。   孟玉春去井里打了桶水,倒进木盆里洗漱了一番,等他将自己收拾齐整,天色也有些泛白了。   他娘端着两个碗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见到他还在院子里,便说道:“你去将锅里的饼子捞出来,我蒸了两份鸡蛋羹,咱娘俩对付吃点。然后你去忙你的差事,我去忙你的亲事。”   孟玉春按照他娘说的去了厨房,一进门一股葱花的香味就扑面而来。   他看到了锅里烙得金黄的大饼,从中将饼子捞了出来,放在案板上切成小块,又用盘子装好端去了屋子里。   孟老太太率先吃完饭,便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又拿上了儿子给的银钱,去找上了媒人。   她家里确实很穷,如今手头也就只剩下孟玉春这个月的月钱,以及之前朝廷给的安家费还剩下一些,总共也不过十两银子而已。   这点银钱拿去提亲,就连她自个儿也觉得有些对不住人家姑娘。   她叹了口气,心里想着,若不是因着玉春去了三花县当值,正巧碰上了那场洪水,只怕依着他儿子的性子,多少也会存下些银钱。   她找上了媒人,一说是给通政司孟大人保媒,这媒人更是连保媒的银钱都不要了。   “能给孟大人保媒是我的福气!老夫人,日后有人问起我,我还能说孟大人的亲事是我保的媒,这可比拿多少银钱风光多了!”   见她执意不要,孟老太太却道:“多少也要给些辛苦钱,从提亲到成亲要忙活的多着呢!”   媒人见她一脸郑重,想了想,便笑着说道:“那就九十九个大钱吧!也希望两位新人长长久久的。”   孟老太太接受了她的好意,领着她去了吴锡元府上。   梅子昨夜一宿都没睡,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她还给自己摸了脉,这脉搏明显跳得十分不正常。   她爹也一宿没睡,心里说不上来的担忧。他头一次意识到,他从小拉扯到大的姑娘,这回真的长大了,要离开他了。   等兰草再来请他们父女二人前去的时候,就看到了他们浓重的黑眼圈。   她忍着笑意,将孟老太太带着媒人来了一事告诉了他们父女二人,并询问他们是否要前去一见。   梅子爹还是点头应下了,他想了一晚上,那个孟大人他们从前在开封府也有相处过一段时间。   只凭他对百姓的态度,至少也知道这人是个有情有义的。   想必对他女儿也不会差,若是错过了,兴许还真找不到个更好的人家。   他们父女二人来到了前院,就见到苏九月正在和孟老太太说话,她们身边儿还有个中年妇人,应当便是她请来的媒人。   她们带了汉饼、礼饼、礼香、 礼炮、 礼烛,糯米、 福圆,以及一只鸡和两斤猪肉,这也是如今的孟老太太能准备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   她笑着说道:“昨儿回去跟我儿商议了之后,今日便赶紧去请了媒人,难得碰上这样合适的姑娘,自然得抓紧了。”   梅子爹原本以为他们提亲还要等几日,也没想到对方来得这样快。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们家是真正在意自己女儿的。   再听孟老太太话中的意思,此事孟大人也是知情的,梅子爹悬着的一颗心更是放下了一半。   一旁的媒人见状也将她们带来的东西拿了出来,“孟大人这聘礼也都备着了,就等着您点头呢!”   孟老太太又掏出一个红封,递给了他们,“这些是聘金,我儿在三花县的时候,所赚得月俸都用来救济百姓了。这些银钱也是我们全部的家当,还请亲家公和梅子别嫌弃,待到日后梅子过了门,我儿所赚的月俸便都给梅子管,我老婆子绝不会插手。”   她知道自家也拿不出来多少好东西,她现在只能给对方一个态度,让他们知道自己是诚心的。   梅子爹看了一眼梅子,看了一眼手上的红封,他只上手一掂量,便知道没多少。   他们父女两个在吴家当护院,每个月都不止赚这点银子。   但梅子爹也不是那种图人家钱财的人,只是看着孟大人为人处世的态度,便松了口。   “无妨的,咱们也不是卖女儿的,又怎会嫌弃这些?老夫人您多虑了,我家妹子自幼在我身边儿长大,没有她娘的教导,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您费心教教她,莫要同她生气。”梅子爹说得也是苦口婆心。   在女儿嫁过去之前,他至少得要让他们知道,男人养出来的女儿和女人养得自然是不一样的。   孟老太太一口应下,更是连称呼都改了,“亲家公,这一点您放心,便真是他们小两口有什么龃龉,我老婆子也要请您过来一起瞧瞧。”   言下之意就是,你的女儿我不替你管教,若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就自己过来看看,自己管教。   梅子爹一看这老太太也是个会来事儿的,这才放下心来。   两人下了聘,交换了庚帖,拿去找人挑好日子,这亲事也算是定下来了。   孟老太太才高高兴兴地回到府上,果真如苏九月所说,给孟大人说亲的人寻上门来了。 第1499章 又发热了   孟老太太听着媒人在自个儿面前口若悬河,说着女方嫁过来会带多少陪嫁,她越听越心惊。   拿了人家这么多银子,她儿子在媳妇儿面前还能抬得起头来吗?   她这样想着,赶紧打断了这个媒人,跟她说道:“停停停,您也别说了,我儿已经定亲了。”   那媒人一听她这话,也皱起了眉头,怎的就定亲了?   孟老太太好生给人泡了茶,便是亲事成不了,也不能给儿子结仇不是?   她乐呵呵地说道:“劳烦您说这么多了,喝杯茶水润润喉咙。”   那媒人见状哪儿还有什么心思喝茶呀!便叹了口气,说道:“也不必了,既然孟大人已经定亲了,那我可得赶紧去给人家回话去。”   孟老太太亲自将她送出了门,才哼着小曲儿,再次进了厨房。   自家如今给了儿媳妇聘金,那叫一个穷得叮当响。   她原本还想着在街口买二两五花肉回来给儿子炒个菜庆祝庆祝,一摸兜,也买不起了。   不过即便是这样,她也还是高兴的。   去厨房找了两颗鸡蛋炒了,又蒸了一碗黍米饭。   等到孟玉春回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娘哼着小曲儿,高高兴兴地围着锅台转。   “瞧您这样高兴,可是这亲事儿成啦?”孟玉春问了一句。   孟老太太笑着点头,“那是自然!我儿这样的人中龙凤,那还能不好说亲?”   孟玉春笑了起来,“既然成了,您也不给咱娘俩沾点荤腥?”   孟老太太啧啧两声,“还想要荤腥?实话跟你说吧,这一个月都别想沾荤腥了!”   孟玉春不解地问道:“为何?”   孟老太太解释道:“你那点月钱全被我拿去给人姑娘当聘金了。”   孟玉春:“……”   也罢,总共也没多钱,人家不嫌弃才好。   “吃饭吧,庚帖媒人拿去找人算日子了,估摸着明日就有结果了。到时候我再跑一趟吴府,让亲家公挑个日子出来,婚期就算定下了。”孟老太太说道。   孟玉春微微颔首,“如此,您老人家的心事也算了了,等人家过了门,您可不能磋磨她。”   孟老太太一听这话,不满地瞪了他一眼,“这媳妇儿还没进门呢!你就忘了娘?你放心!娘才不会磋磨媳妇儿!我要磋磨就磋磨你!哼!”   孟玉春知道她的性子,笑了起来,末了才说道:“娘,咱们给爹去个信儿吧,让他老人家也上京城来。”   孟老太太这回没有拒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是得赶紧让你爹过来了,把家里原本存着的给你娶媳妇儿的银钱带上,不然咱们都没银钱办酒席的!”   孟玉春:“……”   “这倒不至于,马上下个月的银钱就发了。”孟玉春赶紧替自己解释了两句。   孟老太太却白了他一眼,“你这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你那月俸看起来是不少,可这里是京城!一桌酒席估摸着都得不少银钱,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一嫁过来就跟着你吃糠咽菜吧?”   孟玉春说不过她,也不跟她争了。   “成,都听您的,儿子好好办差,争取也能得了皇上的赏赐!”   孟老太太这才不说什么了。   .   苏九月家中,这两日又乱套了。   她家珠珠儿又发热了,苏九月心中既担心,又自责。   “怎的我平日身体挺好的,珠珠儿却这样弱?这才一个多月,就发热了两次?这可怎么办呀!”   吴锡元也搞不清楚,明明小珠珠儿看起来健健康康的,但这发热就是突如其来的烧起来了,一点征兆都没有。   但他看着六神无主的苏九月,也只能先安慰她,“九月,你别太着急,先给珠珠儿煎药,兴许药喝了烧就退了呢?”   苏九月轻轻点了点头,皱着眉头拿着打湿的帕子轻轻敷在了珠珠的额头上。   珠珠的烧还没退,就又有消息传来了。   是庄子上来人了,来人是庄子上的一个守卫,他气喘吁吁地告诉吴锡元,“吴大人!您父亲和大哥!被抓了!”   吴锡元顿时站了起来,黑着脸问道:“被谁抓了?为何?”   来人这才接着说道:“你们家养着一块太岁,不知道被谁告发了,锦衣卫张大人亲自带人来拿人的。小的担心事儿闹大了,赶紧来告知您一声,您看看接下来要如何打算才是。”   吴锡元抿着唇,冲着他拱了拱手,“多谢了。”   养太岁又碍不着谁的事儿,怕的是有人会借皇上之手大做文章啊!   他第一时间就进了宫,他是皇上身边儿的宠臣,递了牌子很容易就见到了皇上。   景孝帝还是第一次见吴锡元这么火急火燎的模样,也觉得十分稀奇。   平时的他跟个老僧入定的老年人一样,二十刚出头的年纪,一点朝气都没有。   这点儿还不如人家王启英,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他看起来才更为成熟稳重一些。   “吴爱卿,这样火急火燎地入宫,有何事啊?”景孝帝问了一句。   吴锡元看他这样子,猜测到皇上此时应当还不知道这些,他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人总是会先入为主的,若是皇上听了旁人的说辞,只怕他再想改变皇上的观念就有些难了。   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才说道:“皇上,臣今日听闻臣的父亲和大哥被抓起来了,臣还请皇上彻查此事。”   景孝帝闻言也瞪大了眼睛,“你爹和你大哥?怎么回事?”   景孝帝早就知道吴锡元的爹娘在庄子上给他做事,这也是他放心用吴锡元的另一层原因。   吴锡元皱着眉头,说道:“皇上,多年之前,还在臣的家乡夏杨村的时候,臣的夫人在河边捡到了一个块太岁。家里人用缸养了起来,后来家里人发现这太岁水养得鸡蛋又大又好,连我娘多年的老寒腿都好了。正巧叶大人到那边做官,他被调到户部的时候,就将我爹娘一并叫到了庄子上。”   景孝帝听得那叫一个目瞪口呆,半晌才回过神来,问了一句,“你是说,朕吃得鸡蛋也是那太岁水养大的?” 第1500章 她只是魇着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他一直小心注意着景孝帝的神色,见到皇上震惊归震惊,脸上倒是没有怒气,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景孝帝向后靠在龙椅上,抬手捋了下胡须,脸上有些若有所思。   “怪不得朕这两年觉得身子骨好了许多,比起前几年年轻的时候还有利索。朕还以为是解……咳咳……的功劳,原来如此。”   他差点将解毒二字脱口而出,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   吴锡元大致猜到了什么意思,但也没有深究。   果然,皇上对这个太岁感兴趣了起来。   “那太岁你们可食用过?效果如何?”   吴锡元摇了摇头,“当初我娘让给家中的亲戚分了一小块,其它都好生养着。古话有云,莫要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娘也怕将人吃出问题来,便不让食用。”   他一句莫要在太岁头上动土,就直接将景孝帝的想法给打消了。   “还是你娘考虑的周全,这鸡蛋吃着就挺好的,日后将那水也用来种菜。”景孝帝说道。   吴锡元赶紧道:“皇上,我爹和大哥还被抓起来了,说是给您用了不明的食物。”   景孝帝眉梢一扬,“谁说得?朕只是吃了鸡蛋,何曾吃什么不明的食物?”   这一句话,就表明了景孝帝的立场。   吴锡元放松了下来,一抱拳,道:“您说得在理。”   景孝帝直接说道:“传朕口谕,让他们若是闲的没事干都去给朕抓那些拍花子去,莫要无事生事!”   “臣谢主隆恩!”吴锡元拜了下去。   景孝帝又接着说道:“你也不必谢朕,这两日高句丽使臣和东瀛的使臣都要来了,朕先跟你通个气,你小心应付。”   吴锡元应下,“是,臣记下了。”   吴锡元回到家中,就见苏九月抱着珠珠儿,一脸着急,“锡元,也不知怎么回事,方才珠珠儿的热已经退下去了,又热起来了。”   吴锡元眉头一皱,“不然咱们派人去请桃林医仙来看看吧?”   原本他们已经不想打扰人家平静的生活了,但事关自己女儿,哪儿还顾得了其它?   苏九月想了想,也点头同意了。   “也好,派人多给他们带些礼物,礼多人不怪。”   夫妻两人正说着话,兰草从外边走了进来,对着他们二人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夫人,国师和国师夫人来了。”   苏九月让人将他们请了进来,蒋春喜只是许久没见苏九月了,想着过来转转。   却不成想,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药味。   “九月,怎么回事?谁病了吗?”喜妹担忧地问道。   苏九月叹了口气,“是珠珠儿,这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总是发热,药也没少吃,可是这热症就是下不去。”   喜妹看着她怀里的小姑娘,更是心疼了,“这是怎么了?不然多请几个大夫来瞧瞧?”   苏九月嗯了一声,“正说要给桃林医仙去信,请他出山来瞧瞧。”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郭若无出言打断了她们。   “倒也不必去请大夫。”   这话一出,在场所有人都看向了他。   喜妹眉头一皱,都差点开口怼了。   就听郭若无下一句就说道:“依我看,这孩子应当是魇着了。”   喜妹拧着眉头,说道:“你可不能乱说话,应人事小,误人事大。别耽搁了小珠珠儿!”   郭若无摇了摇头,他看向了苏九月,问道:“吴夫人,你可是已经许久没梦魇了?”   苏九月的脑子“轰”地一下,她抱着孩子整个僵在了原地。   是啊,她好像已经很久没做梦了。   从前,她无数次从梦中惊醒,如今竟然轮到珠珠儿了。   那样的梦,她都会害怕,更何况珠珠儿才是这么小的孩子。   她赶紧上前一步,看着郭若无追问道:“郭先生,您说得对,我已经很久没做梦了。珠珠儿如今还小,求求您帮帮她。”   既然郭若无能勘破这一切,她一定是有办法的。   郭若无没有拒绝,这小孩子身上的功德金光更甚,若是能帮他,对自己也有莫大的好处。   他冲着苏九月伸出手去,“我能看看孩子吗?”   苏九月没有犹豫,将孩子交给了他。   郭若无抱着小小一点的珠珠,也看不大清楚他的动作。只看到他左手的两根手指在珠珠儿的额头上轻轻点了一下,孩子的啼哭声渐歇。   郭若无将孩子还给了苏九月,对着苏九月和吴锡元二人说道:“你们也莫要担心,这孩子天生好命,不会有事的。”   苏九月还是有些担心,但她还是接过孩子对着郭若无道了声谢。   神奇的是,接下来珠珠的热症真的逐渐散了。   苏九月悬着的一颗心这才算放下了,但她还是要多问一句,“郭先生,珠珠儿可还会再梦魇?”   郭若无摇头,“暂且不会了。”   他封了她的天眼,等她年岁渐长,便会逐渐恢复。   苏九月松了一口气,喜妹知晓他们夫妻两人今日应当也没空招待他们,便也没多久留,将自己给珠珠儿准备的小玩意儿留下来,就先回去了。   苏九月这才问起了庄子上的事儿,“爹和大哥那事儿,皇上怎么说?”   “无妨,皇上没有责怪大哥和爹他们。既然珠珠儿的热症退了,那我先去趟庄子上,其它的等我回来再说。”吴锡元安抚道。   苏九月点头应下,“好。”   吴锡元又轻轻摸了一下珠珠儿的小脸,柔声说道:“乖女儿,等爹爹回来。”   珠珠儿睡得正香,压根就没搭理他。   吴锡元看着女儿熟睡的容颜,脸上的疲惫也消散了许多,又抬手揉了下九月的发顶,“乖,等我回来。”   苏九月躲开了,“快去忙吧,下午给你留饭。”   吴锡元嗯了一声,便又起身走了。   自从他爹娘来到京城,吴锡元还从未来过庄子一次。   庄子毕竟是皇上的庄子,若是无事怎么也不能随便来。   但是这一回他可是奉了皇上的口谕来的,他爹和大哥被人抓起来了,但那人也不知道出于怎样的考虑,只是将他们关在了庄子上的一处空房子里。 第1501章 听命办事   吴锡元下了马,立刻就有人迎了过来。   “吴大人!”   吴锡元看了一眼来人,身上穿着锦衣卫的衣裳。   锦衣卫是皇上的人,向来都是听皇上的命令办事的,这回又怎么会越过皇上来多此一举?   他心中有些许疑惑,但此时也没表现出来,而是直接对着来人说道:“你们大人在何处?”   “大人在屋子里等候您多时了!”   “前边带路。”   吴锡元跟在这个锦衣卫的身后走进了一个屋子,屋子里的张福生张大人立刻起身,对着吴锡元一抱拳,“吴大人!”   吴锡元看了他一眼,直接开口道:“传皇上口谕!”   张福生顿时一愣,赶紧跪下。   就听吴锡元又接着说道:“尔等若是闲来无事,便去抓那些拍花子去,莫要无事生事!”   张福生苦笑一声,对着吴锡元说道:“吴大人,您莫要责怪,下官也是听命办事。”   吴锡元也不跟他客气,直接开口问道:“你听得是何人的命令?又是给何人办事?张大人莫要忘了,锦衣卫是皇上的人。莫要在朝中的时候久了,连自己主子是谁都忘了。”   张福生气得牙痒痒,但他却没有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吴锡元不仅比他高了好几级,还是领了皇上的口谕来了。   “吴大人,下官只是听了内阁的吩咐才来彻查庄子上有关皇上饮食的来源的,也没想到您家里人就这么不经查……”   吴锡元直接打断了他,“张大人莫要胡言乱语,我家养太岁一事是皇上他老人家恩准过的。本官奉劝你莫要拿着鸡毛当令箭,若是毁了太岁,只怕你再多长两颗脑袋也不够用的。”   张福生眉头微微一皱,当初他接到首辅陈大人的命令,是让他毁了那东西。   也多亏他留了个心眼,并未按照他说得来。   若是真的毁了,现在也该遭殃了。   说起来也是他赌错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皇上居然会站在了吴大人那一侧。   首辅陈大人已经在内阁数年,居然还摸不透皇上的心思?   “吴大人,您莫要生气,您家里的东西都好生在家里放着的,我们连一根针线都没碰。抓您父亲和兄长也是例行公事,既然您都说了,这只是个误会,下官这就将您父亲和兄长放了。”   吴锡元冷哼一声,直接质问道:“是谁指使你做此事的?”   张福生讪讪一笑,“怎么能叫指使呢?只不过是有人报案,本官也是为了皇上他老人家的身子着想,这才带着人过来走了一趟。”   “那报案的是何人?”吴锡元又接着追问道。   “正是你爹的邻居,一个叫王大春的,他先发现你家水缸里养了不明东西。”张福生不敢出卖陈首辅,但一个小庄户他可不在乎。   吴锡元也知道庄子上的众人定然也是存有竞争关系的,但这些庄户大都是老实本分的,能做出这样的事儿,八成也是被人怂恿了。   吴锡元没跟张福生多说,而是接着问道:“我爹和兄长现在何处?”   张福生赶紧看了一眼身边儿的下属,下属会意,跑去将人请了出来。   吴锡元看着他爹和兄长好端端的没事,这才冲着张福生说道:“既然本官的父亲和兄长无事,那本官便也不打搅张大人您去捉拿那些拍花子了。”   张福生脸色一变,但他很快扯出来一个略显难看的笑容来,“下官告退。”   他对着自己带来的人一招手,呼啦啦便走了许多人。   吴锡元看着人都走了,才赶紧上前一步将他爹和大哥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问道:“爹,大哥,你们没事儿吧?他们可有为难你们?”   吴传摇了摇头,“没有,爹没事。我们……又给你添麻烦了。”   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吴锡元穿官服的模样,早就跟当初的穷小子模样大相径庭。   吴锡元听了他爹这话,心里也很不是滋味。   就对着他说道:“爹,您莫要这样说,都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哪有什么添麻烦不添麻烦的?再说了,这次的事儿兴许还是我连累了你们也说不定。罢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屋再说。”   他们回到屋子里,大嫂一手抱着一个,一手拉着一个就走出来了。   樱桃见到她爹回来了,急忙跑过来扑进了大成怀里,“爹!”   大成将她抱了起来,樱桃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问道:“爹爹,坏人是被打跑了吗?”   听着她的童言童语,大成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也只是顺着她的话说道:“是的,被你三叔打跑了。”   吴锡元一回头就对上了一双灿若星河的眼睛,“三叔好厉害!”   吴锡元没忍住也笑了起来,樱桃的名字还是他取得,只是自从进了京,一直忙忙碌碌的一直不怎么亲近。   “樱桃好似比过年那会儿又长高了些。”吴锡元说道。   陈招娣也说道:“是长高了,今年又重新做了衣裳。”   原本在村子里的时候,她们都是小的穿大的剩下来的衣裳。   但是如今他们日子过得好了,陈招娣也不愿意苦着孩子,就干脆每年也给这几个小的做两身新衣裳穿。   跟他们寒暄了两句,才进了屋子。   吴锡元这才拧着眉头问道:“爹,咱们家养了太岁的事儿,可还有旁人知道?”   吴传连想都没多想,就直接说道:“隔壁王大春!有一日他家缸里没水了,便来咱们家借一桶。我让你大哥去给他打水,他居然也跟着进了厨房。”   吴锡元微微颔首,至少在这一点上,张福生并未说谎。   吴锡元又问道:“王大春如今可还在庄子上?”   吴传点头,“应当是在的,他们家除了庄子也没地儿能去。”   吴锡元直接起身,“我去隔壁坐坐。”   吴传见状也赶紧站了起来,说道:“让你大哥陪你一起去。”   吴锡元笑着摇头,“不必了,又不是去打架,去那么多人作甚?我自个儿去就是。”   吴传见他执意如此,只能拧着眉头看着他出了门。 第1502章 根雕   吴锡元去敲隔壁门的时候,王大春都快吓死了。   他躲在屋子里,抱着头蹲在地上,“这可怎么办呀!我说别招惹他们家,别招惹他们家,你就是不听。不过一百两金子,也不看看自己有没有那福气……”   他媳妇儿也气得不行,直接一脚就踹在了他的后背上。   王大春一个踉跄,直接趴了前去,他两手撑在地上回过头就皱着眉头骂道:“你这妇人,莫不是有什么疯病!”   他媳妇儿此时也忍不了了,便直接说道:“当初不也是你自个儿同意了的吗?怎的如今就全都赖我了?还是不是你没本事?不然又岂会为那一百两金子心动?还区区一百两金子,你挣得来吗?你这一辈子都挣不来!”   王大春听了她这话,更是气到不行,但也拿她没有办法。   最后只能气得一跺脚,回过身问她,“那我们现在怎么办?人都找上门来了,现在躲着,难道能躲一辈子吗?!”   他媳妇儿瞪了他一眼,抬脚绕过了他,“我去开门!我就不信了,他还能把我吃了不成!我们说得是实话,也没造谣,顶多就是不知道他家水缸里泡着什么东西罢了。”   王大春见她要去开门,赶紧拦住了她,一脸的不可思议,“你疯啦?!”   他媳妇儿瞪着他,说道:“你真当他们你拦得住吗?人家好好敲门你不开,等待会儿砸门了,看你往哪儿跑!”   王大春闻言这才收回了手,脸上愁眉苦脸的,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媳妇儿左氏拉开了门,见到门外只站着吴锡元一人,她还微微有些诧异。   “这位大人,您光临寒舍,是有何意?”王左氏面带微笑地问道。   吴锡元笑了笑,问道:“王大春可是住在此处?”   王左氏点了点头,“他是我男人,您找他作甚?可是他犯了什么事儿吗?”   不得不说,王左氏这两下子演得还不错,倒像是真的不知情似的。   吴锡元依旧面色和煦,“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是找他问两句话罢了。”   王左氏这才让开了门,“他就在屋子里,您里边请。”   吴锡元抬脚进了门,王大春见到吴锡元是一个人来的,心里的惧怕也散去了些许。   他凑到了吴锡元身边儿,对着他行了一礼,“草民王大春见过大人。”   吴锡元微微颔首,撩起衣摆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才抬起眸子看向了王大春,问道:“你是向何人举报了隔壁吴家的?”   他音量不高,但让人听了却无端心头一紧。   “大人,不是草民举报的,是前些日子有人来找草民打听隔壁,他们说了,若是草民能告诉他们些不一样的,他们便会给草民……一百两金子……”   他说到最后,声音都低了许多,吴锡元心里早就猜到是有人指使的。   因此再听他这话也一点不觉得意外,便又接着问道:“来找你的是何人,你可知道否?”   王大春摇了摇头,吴锡元的眉头才刚刚皱起,就听他身边儿的王左氏上前一步,说道:“大人,民妇倒是听到了些许东西,他们说是什么陈大人。至于哪个陈大人,那民妇就真的不知道了。”   看样子这个王大春还没有他媳妇儿顶事儿,他微微颔首,“除此之外,你们可还知道什么?”   依旧是王左氏,“大人,民妇还听他们说了,下个月那位大人要过寿宴,争取在这之前将事情敲定,莫要让那位大人再为此事烦心。”   吴锡元这回是听明白了,“也罢,他们给的那一百两金子呢?”   王左氏苦笑一声,“大人,那金子还没拿到手,你这不就来了吗?我们两口子真的没做什么坏事儿,也没说谎话……”   吴锡元微微颔首,“是没说谎,但你们随便一句话,差点让邻居遭受了无妄之灾,本官可以不同你们计较,但也绝不能再留你们。今日你们便收拾收拾东西,打哪儿来回哪儿去!”   他不可能再给他爹和大哥身边儿留这么个随时会告发人的邻居,一日不忠,终身不用。   王左氏扑通一声跪下,她身边儿的王大春也跟着趴在地上。   吴锡元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后背上的脚印。   就听王左氏苦苦哀求道:“大人,草民都是被金银钱财蒙蔽了眼睛,下次绝不会再犯了,还请您饶我们一次!”   她们都是从小地方来的,来到庄子上每日做的活也轻松,公家给的银钱也足。   当初走的时候,全村人都知道他们有了好去处,日后应当是不会再回去了。   他们如今再灰溜溜地回去,哪儿还有那个脸面?   吴锡元大马金刀地坐在凳子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哭哭啼啼的两人,却一丁点儿的心软都没有。   “本官如此做,已经算是饶过你们了!”   见王左氏还要再求,吴锡元直接一甩衣袖站了起来,对着他们夫妻二人说道:“你们好自为之!若是再闹腾,便都给本官去蹲大狱去!”   他前脚出门,后脚撕心裂肺的哭声就从身后传了出来。   吴锡元根本不为所动,沉着一张脸抬脚离开了。   等回到了家中,他爹和大哥都围了过来。   “锡元,你没事儿吧!他们可有为难你?”吴传担忧地问道。   儿子岁数再大,官做得再大,也都是爹娘眼中的小孩子。   大成赶紧说道:“爹!瞧您这话,锡元如今可是大官了,只是穿着这身衣裳,他们哪儿敢为难?”   吴传叹了口气,“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但心里难免还是会担忧的。”   大成也转而看向了吴锡元,问道:“锡元,你可问到了什么?”   吴锡元也不愿让他们过多担心,便说道:“问到了,你们无需担心,接下来不会再有人捣乱了。”   大成和吴传父子二人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如此,我们就放心了。”   吴锡元留在庄子吃了顿晌午饭,才上了回家的马车。   姓陈,下个月过寿辰,除了那位首辅大人,还能是谁?   吴锡元心中知道,兴许是皇上和太子殿下对自己的器重让他感到了威胁。   可背后阴人这一点,正是他不能容忍的。   他回到家中,叮嘱项立新替自己准备一个能拿得出手的礼物,他要亲自登门去给陈大人贺寿去。   苏九月见到他回来了,赶紧上前问道:“爹和大哥放出来了吗?”   吴锡元笑着点了点头,“嗯,没事了,你别担心。”   苏九月这才松了一口气,“这样便好了,今日珠珠儿的情况也好了起来,没再发热,我瞧着她都有劲儿爬了。”   吴锡元接过她手上的珠珠,逗了一会儿,才道:“咱们府上可有收到陈大人府上送来的帖子?”   “陈大人?”苏九月略一思忖,才问道:“可是陈首辅?”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是他。”   苏九月点头道:“是收到了,但这两日珠珠儿不是身子不大舒坦嘛,我就想着不然就不去了。”   吴锡元说道:“你别去了,将帖子给我就是。”   苏九月不明所以,但还是让人将帖子拿了出来递给了他。   “你跟陈首辅同在内阁,若是咱们府上不去人也不大合适,你那日若是得空便去坐一坐吧。”   吴锡元点头,“我知晓的。”   他没跟苏九月说起这几日背后的事儿都是陈首辅派人所为,即便是说了也只会徒惹她担忧罢了。   项立新一开始替吴锡元准备了一盆红珊瑚树,却被吴锡元否决了。   “有些太过贵重了。”   项立新拧着眉头道:“大人,差不多了,那位可是首辅大人。若是送得太过寒颤,奴才担心他会给您穿小鞋。”   吴锡元轻笑一声,“无妨,你再去寻个便宜些的。”   左右小鞋都已经穿在脚上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项立新琢磨不透他怎么想的,最后又找了几个礼物来,也还是被他否决了。   后来没了法子,他只能让人买了个根雕过来。   这玩意儿说值钱也值钱,说不值钱也不值钱,端看雕刻之人的手艺了。   而吴锡元见这根雕雕得是一个在趴在池塘边的龟,便笑了起来,“这个合适!”   一个月后,在陈首辅大喜的日子上,吴锡元当真就拿着这么个根雕去给人贺寿去了。   门口的管事挨个唱着贺礼,等轮到吴锡元的时候,他唱得声音格外的大。   仿佛是故意炫耀似的,皇上跟前儿的红人都要亲自来给陈大人贺寿!   王启英先吴锡元一步来,听说吴锡元送了个玄龟根雕,直接当场笑喷了。   玄龟虽说是有长寿的寓义,但它说到底,还是有个别称叫——王八啊!   他凑到吴锡元身边儿,小声跟他嘀咕道:“锡元,你可真够损的。”   吴锡元轻笑一声,一切尽在不言中。   “你今儿怎的有空来?你那通政司这几日不忙了?”   吴锡元如今已经彻底卸任通政使的职位,现在的通政使正是王启英,他也跟着升了正三品的官。   王启英凑到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我这不是在忙吗?”   话说得含糊其辞,但吴锡元却懂了。   通政司原本就是替皇上体察民情的,王启英出现在这里,定然这里出现什么问题了。   两人随便说了两句,也在门口久留,就抬脚走了进去。   毕竟是陈首辅的大寿,几乎满朝文武来了大半。   吴锡元和王启英又是皇上跟前的红人,这会儿难得遇上了,大家都争先恐后的围过来同他们攀谈。   就连陈首辅听闻吴锡元来了,也从屋子里走出来,亲自相迎。   “不知吴大人要来,有失远迎,还请吴大人海涵。”陈首辅抱拳笑着道。   吴锡元也起身回了一礼,才说道:“陈大人客气了,今日是陈大人的寿辰,祝陈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两人才刚见过礼,就又有陈府的下人过来,说是定王世子来了。   陈首辅跟吴锡元说了声见谅,便又匆匆地前去迎接。   王启英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啧啧两声,“真是繁忙啊,也不知道等我六十的时候,会不会有这么多人来道贺。”   吴锡元轻笑一声,“等你六十的时候,估摸着多去两个人都嫌烦。”   王启英闻言笑了起来,学着书生的模样,摇头晃脑地道:“知我者,锡元也。”   吴锡元也跟着笑,王启英虽说看着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实际上他其实并不喜欢应酬,那些跟他不怎么熟悉的人,他更是连理都不想理。   自从先前儿皇上接连削藩之后,皇室就格外的避嫌,唯恐皇上一个恼怒就直接将他们给收拾了。   这些手握实权的重臣他们压根就不敢打交道,这次陈首辅过寿,定王能让世子过来,实在算是给他面子了。   其他王爷公主的,压根一个都没冒头。   京里头这些人过寿,大致也就是那些花样,台子上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台下觥筹交错。   陈首辅亲自来给吴锡元敬酒,他端起酒杯又说了两句祝福的话,陈首辅看着他感慨道:“吴大人果真是年轻有为啊,今年才不过弱冠,便已是朝廷重臣。岁月不饶人,老夫如今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能再为朝廷出力几年。”   吴锡元知道他在试探自己,便乐呵呵地道:“您还是得保重身子,其他的圣上心里有数呢!”   旁人还当陈首辅是看中了吴锡元当自己的接班人,却不料陈首辅根本就不服老。   “是得保重身子,底下人还都年轻,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多撑几年。”   王启英听了这话,不屑地撇了撇嘴。   有些人还真是喜欢给自己脸上贴金,他虽然不在内阁,但他也知道,如今内阁能帮得上忙的根本没几人,这个陈首辅也几乎就是个摆设。等皇上一步一步将自己的人培养起来,他也没几年能挣扎的了。   底下一堆人在阿谀奉承,“陈大人您身体英朗,大夏朝离不开您啊!”   “是呀!我朝能如此盛世,大人您功不可没!”   “我朝能得陈大人您,实乃百姓之幸!”   ……   说得倒像是他真的有多大的功劳似的,偏偏他自个儿还乐呵呵的应下了。 第1503章 不能活着离开   吴锡元在一旁看着,也有些好笑。   当年先帝在时,陈首辅确实替他解决了不少问题。   只是他这个人吃到了甜头,再往后就有些一意孤行。   先帝在位的时候,正是兵强马壮的时候,他只需一门心思搞贸易就是能国富民强。   然而自皇帝登基之后,邻国便借着大夏朝青黄不接之际,相互勾结发动战争。   谁料天不遂人愿,正好遇上大旱,百姓更是苦不堪言。   他原先的那些做法全都派不上用场了,百姓连吃饭都成了问题的时候,谁还会去管那些胭脂水粉陶器?   有官员给他提出此事,他却压根不听不用,甚至还带头排挤人家。   也幸好当今圣上是个有主意的,他逐渐提拔起新的臣子,代替了他们那些抱团的。   吴锡元就是被提拔起来的其中一位,也因此这位陈首辅多少看吴锡元有些不顺眼。   王启英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些奉承陈首辅的大臣们,这倒是让吴锡元也几分好奇,王启英到底卖着什么关子?   然而事情也并没有让他久等,过了没多大一会儿,外边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   声音之大,就连吴锡元都能透过嘈杂声听得清清楚楚,他意识到了什么,侧过脸看了一眼王启英。   王启英似有所感,也转过头来看向了他,冲着他露齿一笑。   吴锡元一挑眉,这时候外边的管家也满面愁容步履匆匆地走了进来,只见他凑到陈首辅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陈首辅的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吴锡元这会儿也看明白了,这一出应当就是王启英唱得好戏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被陈首辅压下去,若是压下去的话,闹腾也白闹腾了。   陈首辅还未开口,这时候突然有人闯了进来,指着陈首辅的鼻子就喊道:“陈大人!您还我男人来!我一家七口,上有老下有小,全靠我男人养活!你把他弄到哪儿去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陈首辅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让人将这个女人拉下去。   岂料那个女人居然从袖袋中掏出一把匕首,抵着自己的脖子扬声说道:“您若是不给我个说法,今日我必定血溅当场!”   陈首辅脸黑得宛若锅底,但却不敢真的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闹出人命来。   就在底下的众人窃窃私语的时候,王启英却站了出来,冲着那个中年妇人说道:“这位妇人,可莫要凭白诬陷陈大人呀!”   那妇人见到有人站出来替她说话,赶紧就跪下磕头,“大人!民妇并未诬陷他!民妇说得句句属实!这位人面兽心的陈大人,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我夫君五年前去替他做事,这一走就毫无音信了!民妇多次来寻皆碰壁,最后经过多方打听,才得知我家夫君上了陈大人的船就再无踪影!还请诸位大人替民妇做主!”   她一边说着,一边就哭了起来,“民妇家中有四个孩子,还有两位老人,若是没了我夫君,我们这七口人怕是都要活活饿死了!”   她说着话,周围就又开始议论了起来。   陈首辅的脸色沉得可怕,今日原本是他大喜的日子,谁又能想到会有这等泼妇前来闹腾。   “你少血口喷人!你夫君的不见了踪迹关本官什么事儿?不知道从哪儿打听个消息就要赖到本官头上!若是人人都如同你一般,家里丢个人都来找本官,那本官还不得冤死?!”   “我夫君就是上了你的天佑号,五年前我亲自送他上的船,不可能有假!您把我夫君弄到哪儿去了!”那妇人不依不饶。   陈首辅却道:“天佑号早就回来了,谁知道你哪儿跑哪儿去不归家,本官只是雇佣他们替朝廷做事,还管得着他们去哪儿不成?”   他这样一说,其他官员倒也觉得言之在理。   “是有几分道理。”   “对呀,那么大的人了,他要乱跑谁还能绑住他的腿不成?”   “这妇道人家属实有些胡搅蛮缠了。”   ……   吴锡元在一旁冷眼旁观,并未帮腔。   倒是王启英看了一眼那个妇人,开口说道:“你可还有什么证据?不拿出来,我等也无法替你断案呀。”   那妇人果然还有所准备,她从袖袋中又掏出来一个平安扣,对着他们说道:“这东西是我儿夫君当初出门的时候,我亲自给他戴在身上的,这上边的结也是我亲手打的,我认得出来。然而前阵子却有人将此物交给了我,说是受我夫君嘱托,帮他捎句话,让我替他好生照顾父母孩子,他这辈子亏欠我的,只能下辈子偿还了。”   妇人说着就又哭了起来,“下辈子偿还,他说得轻巧,可是我这辈子怎么办?我只是个妇道人家,家中半亩荒田,我要如何养活得了四个孩子和两个老人?”   王启英又接着道:“你先别哭,问你话呢!哭哭啼啼的,让人听不大清楚。你就说说,你打听到你夫君是什么下落。”   “那帮忙传信儿的人也是九死一生回来的,他是陈大人买下了海外一座孤岛,岛上产一种红宝石。为了不让这个消息外传,凡是上岛的人都不允许活着出岛!”   陈首辅此时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王启英分明就是来找茬的。   兴许这个妇人也是他安排的,他们分明远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他为何要如此作为?   “既然不能活着出岛,你这消息又是如何得知的?你这妇人,前言不搭后语的,连话也说不清楚!若是诬陷朝廷命官,可是要坐牢的!”陈首辅盯着她和王启英说道。   事已至此,那妇人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直接说道:“就是那男子逃了出来,我们才能得知此事!留在岛上也是苟活,等到干不动活也会被悄悄拉去沉海,与其如此,他倒不如给自己博一条出路!”   吴锡元见舆论已经引发了,再僵持下去也毫无进展,便直接开口道:“既然如此,义兄,你带她去准备准备诉状,收集证据,牵扯到陈大人,恐怕要皇上亲自过问才可。” 第1504章 嚣张   陈首辅现在也有些骑虎难下,便看向了吴锡元,拧着眉头说道:“这点事儿倒也不用麻烦皇上了,就请王大人还本官一个清白吧!”   王启英冲着他一抱拳,说道:“既然陈大人如此信得过本官,那本官自然会好生查探,定然不会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说完,他便对着自己带来的几个下属说道:“来人!把这个妇人给本官带走!”   看着下属将人带了下去,他才又冲着陈首辅拱了拱手,“陈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自然会逢凶化吉的,本官先走一步了。”   说完又再冲着其他大人拱了拱手,这才离开了。   吴锡元看着这场闹剧散场,也没走。   出了这样的事儿,陈首辅这寿宴也办不下去了。   陆陆续续地有官员辞行,吴锡元却没有走,而是一直留到了最后。   他才亲自去见了一面陈大人,他掀起门帘走进了堂屋。   陈大人脸上挂上难看的笑,“吴大人竟然还未离去。”   吴锡元轻声笑了笑,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陈大人,本官原本也该走了,只是心中还有些许疑惑,想要找陈大人问个清楚。”   陈首辅心中冒出一点不好的预感,但此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吴大人有事尽管说就是。”   吴锡元笑了笑,说道:“不知陈大人您跟张福生张大人熟否?”   陈首辅一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心中一惊,但是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摇了摇头,“不是很熟,吴大人为何会有此一问?”   吴锡元笑了笑,“也没什么,就是前两日跟张大人闹了些许不愉快,听闻他是听陈大人指使的。”   陈首辅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吴大人您i信了吗?”   吴锡元笑了笑说道:“若是不信,本官又怎会出现在此处?”   陈首辅冷哼一声,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本官向来都听人说吴大人是个聪明人,却没有想到竟然连这种话都会相信。”   吴锡元起身,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陈大人说话当真有意思,这世上的事情若是发生了,那便是真实存在着的。纸终究是包不住火,并不是你一味的否认就不存在。你既然都承认了别人是个聪明人,那也该相信别人的判断。”   他随手拂去衣服上的褶子,抬起眸子对上了陈大人,再次说道:“这件事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陈大人也无需惊慌。只是本官却将此事当做是您同本官宣战了,日后本官便也不会再对您客气半分。您还请好自为之。”   他说完了这番话,也不去管陈首辅到底是个什么神色,便直接转身走了出去。   他都走出去了好远,才隐约听到了身后传来一阵噼里啪啦摔瓷器的声音。   吴锡元轻声笑了笑,根本没怎么在意。   一个已经失了圣心的人,想要扳倒他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吗?   而他身后的陈大人气得吹胡子瞪眼,脸色都成了猪肝色,“你们瞧瞧他!嚣张至极!竟然敢这样跟本官说话!”   他底下的丫鬟和仆人们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应声。   而吴锡元坐在马车上仔细回忆了一番上一世的陈首辅所为,冷声笑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陈首辅这一把年纪了,还参不透,原本荣退,至少保住了清誉,如今非要招惹他们,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吴锡元刚回到府上,就嘱咐了阿兴几句,让他派人下去查探。   紧接着,京城里便有一股小风传了出来,听闻陈首辅当年因着穷困潦倒,便入赘了一户人家,这家人拿了银钱给供他读书,送他进京赶考。   却不成想,他才刚中了进士就将停妻另娶,原先的岳父大人替自己女儿求个公道未果,竟被他派人打断了一条腿。   ……   这等风言风语传出去,甭管真假,都给人们的饭后茶余多了几分笑谈。   陈首辅听了这消息气得又摔了两套茶具,当初他入赘的事儿是他一辈子的污点,他当初明明已经处理的很好了!怎么还会被人挖出来!   他派人出去辟谣,却没想到竟然有人派人找了几个说书先生,日夜在各大茶楼里当故事讲。   陈首辅心里猜测是吴锡元所为,他便也让人去查,若是吴锡元身上能再掀起更大的秘密,便不会有人将视线再停留在他身上了。   然而,他这一查,居然查出来之前的吴锡元是个傻子。   他大喜过望,打算再深究一下,看看能不能查到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可是这个人却太完美了,除此之外,根本找不到他的弱点。   可若是将吴锡元是个傻子一事放出去,那他得罪的人就也太多了。   毕竟吴锡元是上一届的状元,他若是傻子,那么那些连他都没能考过的人又怎么说?   就在他纠结着的时候,另外一则消息就又传开了。   听闻陈首辅早些年为了入内阁,送了前任首辅大人三十九万两白银。   此消息一出,整个朝野顿时一片哗然。   有人说买卖官职可是大罪!   也有人说,他一个穷苦出身,哪儿来得这么多银子?   一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通政司和大理寺更是忙到飞起。   舆论传得越来越广,就连景孝帝也听闻了此事。   他亲自将王启英叫进宫过问此事,王启英原本就烦这个陈首辅,此时更是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儿竹筒倒豆子一般都说了出来,跟小孩子告状别无两样。   “皇上,您有所不知。买卖官职只是其中一条,还贪污税银。哦,臣今日还收到了一纸诉状,是说陈首辅哄骗百姓去替他挖矿,几乎所有的百姓都是有去无回……”   景孝帝听完直接脸都黑了,他一拍扶手,厉声问道:“岂有此理!朕这些年待他不薄,还念着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却不曾想,他竟然是如此报答朕的!”   原本跪着的王启英赶紧爬了起来,对着皇上劝道:“皇上,您消消气,为了这等小人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啊。” 第1505章 首辅   景孝帝暂且将自己的怒火压了下去,看着王启英问道:“英子,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呢?”   王启英眉头一皱,这还不得死个七八九十回?   可若是就这么让他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王启英思索了半天,最后才看向了皇上,说道:“皇上,臣以为,既然他已经犯下这滔天罪恶,自然是要看着他赎完罪,才好处置他。”   他这样一说,皇上也有些意外,他好奇地抬头看向了王启英,问道:“哦?王爱卿有何高见?”   王启英双手抱拳,对着景孝帝回话道:“不是说他在某处买了个什么岛?上边有宝石矿?就是在这座岛上,要了许多老百姓的性命。这岛上所出,自然是要拿出一部分来赔偿老百姓的。”   景孝帝听了这话却直接拧起了眉头,王启英看到了,却只当做不知道。   原本这宝石矿是充公的,那便全都是皇上的私产,可如今他提出来要让皇上拿出一部分来补偿被陈首辅所迫害的百姓。   这不是相当于从皇上口袋掏钱吗?皇上心里有些不痛快,也是正常的。   但是,依着他对皇上的了解,心里不痛快归不痛快,但也不会真的不去管那些受尽苦楚的老百姓。   果然,紧接着他就看到景孝帝点了点头,说道:“你说得有道理,但处置了他,照样可以从矿山中拿出一部分来补偿老百姓。”   言下之意就是,留着他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赶紧处置了,省得看着心烦。   王启英却道:“皇上,他欠下来的债,自然要他自己偿还。这挖矿的活儿,臣以为还是让陈大人亲自来比较好。他当初施加在那些老百姓身上的,总有一日会回到他自己身上。”   景孝帝点了点头,“你说得对,朕也是该替他们主持一回公道了!”   景孝帝下旨,剥夺了陈首辅的首辅职位以及他身上的一应官职,并让他去矿山上挖矿来补偿那些受害的老百姓,以及被他坑惨了的前岳父一家人。   当初他规定那些老百姓每人每天要挖够五十斤原石,今日这五十斤原石便又施加在了他身上。   也让他体会一下什么叫做风水轮流转。   景孝帝的这道圣旨下发下去,整个朝野上下都是一片叫好声。   百姓们也夸赞个不停,这才叫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便是高高在上如首辅大人,犯了错,也得重罚!   陈首辅下马了,被皇上一撸到底。   也正是因为如此,首辅的位子也就空缺了下来。   朝中大臣们纷纷猜测,想知道到底是谁能坐上这个位子。   有人猜测吴锡元,但又有人觉得不大可能,毕竟吴锡元资历尚浅,哪儿有才做官三年,便位极人臣?   但猜测别的大人,又总觉得差点火候。   而皇上本人也一直压着此事,迟迟不给诸位大臣们一句准话。   吴锡元府上的门槛儿都快被人踩烂了,有人说让他想想法子,去皇上跟前儿吹吹风。   可吴锡元全都置若罔闻,和和气气地接待客人,又和和气气地将他们送走,除此之外,一句多余的话都不说。   苏九月这时候才刚去太医署当值,自然也有人跟她说起了此事。   她回家赶紧问了吴锡元一声,“锡元,这首辅的位子……你……”   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开口,吴锡元冲着她笑了笑,“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九月,坐下陪我下盘棋。”   苏九月没有拒绝,在他的对面坐下。   一边儿下棋,一边儿问道:“锡元,你说,皇上真的会让你当首辅吗?外边儿现在传得沸沸扬扬的。”   她也觉得锡元有那个能力,可是锡元也是真的太过年轻了些许。   吴锡元一手执白棋放在了棋盘上,一边儿淡定地说道:“兴许会吧,也兴许不会,咱们无需放在心上。我如今才刚过二十,这辈子总有能位极人臣的一日,无妨。”   苏九月想了想,叹了口气,“我其实也希望你晚些时候再当,你如今已经够忙了,若是真当上首辅,岂不是更是忙到连家都顾不上了?”   吴锡元自个儿对于珠珠儿出生的时候,他并不在九月身边儿而感到耿耿于怀。   如今重活一世,他对于什么功名利禄的确实也看得比较淡薄了。相比而言,他只是想多些时间来陪伴自己的父母妻儿。   然而,所谓造化弄人往往就是这样子的。   越想要的越不给,而不想要的,却非要双手奉上。   就在吴锡元和苏九月下完棋的第二日,皇上的圣旨便下来了。   钦点吴锡元为内阁首辅,当为百官典范,恪尽职守,严于律己。   朝中大臣们是既震惊于他当真以弱冠之龄坐上了首辅的位子,又仿佛此事是一件意料之中的事儿,除了他,倒是也没人能在这位子上做得这样名正言顺。   吴锡元领了圣旨,还未回家,闻风而动的各位大臣们便早就奉上了提前准备好的贺礼。   更有甚者,为了从众多送礼者当中脱颖而出,干脆费尽心思给年幼的珠珠儿淘来了许多新奇的小玩意儿。   苏九月正在当值,秋林就跑来了她的面前,告诉了她这个喜讯。   “九月!大喜事儿啊!你家锡元成首辅了!”   苏九月一脸惊喜,随后捂住唇,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秋林笑着道:“这会儿吴首辅该是已经回家了,你还不去瞧瞧吗?”   苏九月抿着唇,脸上是藏不住的欣喜,“先不回去了,这边儿还没忙完呢,有什么事儿可以晚些时候再说。”   秋林一脸无奈,嗔了她一眼,“我还是头一次碰上你这样能沉得住气的,若是其他人听到这消息,只怕都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回去呢!”   苏九月乐呵呵地笑着,“早晚都能见到,无需急于一时,你先去忙吧,多谢你特意来告诉我一趟。”   “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便是不说,你待会儿也能从旁人哪儿得知。”   秋林这话说得不错,果然,她才刚走,就陆陆续续地有人过来跟苏九月道贺了。 第1506章 皇上会同意吗   苏九月一直脸上挂着客套的笑,到了最后笑得脸都僵了。   她实在顶不住热情的同僚,赶紧让人去跟她师父告了个假,便回家了。   她回家的时候,吴锡元还没回来,她便趁着今儿回来的早,让人打了热水洗了个澡。   她澡还没洗完,吴锡元便回来了。   她听到外边的脚步声,小脸一红,手下的动作更快了些。   用帕子将头发重新干净,赶紧穿上衣裳走了出来。   就见到吴锡元坐在外间等着她,她的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垂在肩膀上打湿了刚换的亵衣,勾勒出丰腴的身形。   吴锡元喉结一动,叫了她一声,“过来。”   苏九月莲步轻移,才刚走到她身边儿,就被他一把拉进了怀里。   扯过一旁的帕子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她如缎子一般的秀发,一边儿擦,还一边儿唠叨着:“如今天儿乍暖还寒,你的头发都将衣裳弄湿了,仔细着了风寒,前阵子珠珠儿发热已经够让我担忧的了……”   苏九月听着他念叨,心里非但不觉得烦,反而高兴的紧。   她坐在了吴锡元的膝盖上,对着他问道:“我听人说,你如今已经是首辅大人了?”   吴锡元轻声嗯了一声,仿佛这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苏九月却有些高兴,“首辅大人亲自替我擦头发,说出去旁人还不知道要怎么羡慕我呢!”   吴锡元倒是被她这句孩子气的话给乐到了,说道:“是旁人羡慕我才对呢,若不是我有如此贤内助,我哪儿能顺顺利利的到如今这个地步?”   苏九月也郑重地点了点头,“是的呢,她们都说我旺夫。”   她说着话,还冲着吴锡元挤了挤眼睛。   吴锡元擦拭头发的动作也没停,就赞同地嗯了一声,“不错,算他们有眼光。”   吴锡元又接着说道:“明日一早,高句丽和东瀛两个附属国的使臣将会抵达京城,皇上让我亲自去接。”   皇上如今是撂挑子撂习惯了,他这话一说,等于说是就将这两个国家一应事务通通交给了吴锡元。   也算是用来试探一下他到底能不能胜任此职务,若是东瀛和高句丽两个的关系没有处理妥当,只怕吴锡元这个首辅也当不了几日了。   苏九月对东瀛人根本没什么好印象,便直接问道:“他们不是在东瀛战场跟曹大人他们打得难分难舍吗?怎么这时候要却派了使臣来了?”   吴锡元笑了笑,兴许是瞧着自己打不过了,这才跑来求和的。   苏九月眉头一蹙,问道:“那皇上会同意他们的求和吗?”   东瀛人多奸诈,他们一面求和,一面给自己争取休养生息的好时候。   一旦等他们缓过来劲儿,便又会紧接着在东海闹腾。   一次又一次,实在烦不胜烦。   吴锡元想了想,也并没有随口应付她,而是冷静地分析道:“应当不会,若是从前,皇上兴许还会看在大局观上答应下来。但如今咱们的武器已经有了一个质的飞跃。且我大夏朝粮草充足,将领辈出。能一劳永逸地收复了他们,又何须一日又一日的来维持这种关系?”   苏九月叹了口气,垂着头缓缓说道:“又要打仗了,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不该支持打仗。”   凡是打仗,自然是要有牺牲的。   吴锡元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再言语。   九月心善,这些不是她该思量的事儿。   .   翌日一早,吴锡元就换上了礼部新送来的朝服,苏九月帮他整理了衣领和帽子,才看着自己男人夸赞道:“锡元如今是越来越好看了,也越来越又气势了。”   吴锡元听着她的夸赞声,冲着她微微一笑,“人靠衣裳马靠鞍,兴许是穿了新衣裳的缘故。”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倒也不是,你如今穿常服也有这种气势了。你板着脸的时候,我都不敢说话。”   吴锡元笑了起来,眸中灿若星河,“好,以后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会板着脸了。”   苏九月抿唇轻笑,“好啦,你该出门了,今儿还要去迎接使臣,可莫要迟了。”   吴锡元应了一声,却没有动作,盯着苏九月唇,落下一吻,才放下错愕的九月,扬长而去。   今日是跟往常一样的早朝,区别是今日皇上没有撂挑子,按时按点的来了。   且吴锡元这一回则站在文武百官之首,率领群臣向皇上行礼。   景孝帝看着站在人前仪表堂堂的吴锡元,心中突然有些后悔了。   早知如此,他就应该早早将吴锡元提上来。   这么个少年郎放在面前,看着不比一群老头子舒坦吗?   一群大臣说了半天接待的礼仪问题,景孝帝也没怎么听,最后直接通通丢给吴锡元去管。   底下的众人不管服气还是不服气的,也都拭目以待,看着吴锡元会怎么处置跟这两个附属国之间的关系。   就连王启英都私底下问过吴锡元,吴锡元淡定地喝着茶水,说道:“按照规矩来就是,他们来是为了求和的,怕的该是他们。”   王启英微微颔首,又问道:“那皇上如今是什么意思?”   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归根到底还是看皇上的脸色行事。   吴锡元摇了摇头,“暂且不知。”   王启英看他依旧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都有些替他着急,“不知道你还不赶紧去探探口风,再晚人都要到门前了。”   吴锡元笑了笑,“无妨,拖着就是。”   他们要做的就是拖着,兴许这边儿还没谈完,来大夏朝的使臣就要无家可归了。   高句丽和东瀛两国的使臣才刚刚抵达京城,景孝帝便下令驻守在边关的曹文清他们发起进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区区两坨弹丸之地,又怎么能抵挡地了大夏朝改良之后的兵器?这场仗打得根本毫无悬念。   高句丽和东瀛此番前来都是想给大夏朝皇帝献上他们本国的公主的,却没想到皇上压根就没见他们一面。   他们逐渐有些内心发慌,问吴锡元皇上是何意。   吴锡元却笑了笑,“皇上只是想替天下老百姓做点实事,也给自己攒些功绩罢了。” 第1507章 我们快跑吧   终于,到了彻底收复的那一日。   战报八百里加急传到了京城,皇上龙颜大悦,命礼部放了九九八十一枚礼炮。   在四方馆静待消息的高句丽和东瀛的使臣,听到这动静,纷纷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才问道:“今日是什么好日子?这礼炮响了有几十次了吧?还不停歇。”   四方馆的官员笑着跟他们解释道:“今日确实是个好日子,两位稍等片刻,待会儿吴大人来了自会详细跟你们说。”   说完,他甚至都没久留,就从四方馆出去凑热闹去了。   将“怠慢”二字演绎的淋漓尽致。   高句丽和东瀛的使臣们心中隐隐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但是却又无处能问。   两人想要派人出去打探,却没想到才刚走到门口,就被人拦了下来。   等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吴锡元才一身官府领着人从外边走了进来。   两个附属国的使臣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见到他来,赶紧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道:“吴大人,外边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礼炮声都响了半个时辰。”   “门口的守卫也不让我们出去。”   “是啊,到底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出?”   ……   吴锡元双手背在身后,优越的身高使得他站在一群人当中宛如鹤立鸡群。   他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听着他们这些人说了半天,才开口道:“都说完了吗?”   大家没人说话,都直勾勾地看着他,指望他给所有人一个说法。   吴锡元这才笑了笑,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说完了,那便轮到我说了。”   他的视线从这些使臣的脸上一个一个看了过去,才开口说道:“从今日起,高句丽以及东瀛连同其海域,一并回归大夏。尔等若是此时想回去也行,本官会派人送你一程。若是不想回去,倒也可以在京中做点小营生谋生。”   他话音刚落,为首一人便直接栽了后去。   吴锡元看着他们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还请诸位早做打算,明日辰时之前便要离开四方馆了。”   “你!你凭什么撵人!”其中一人踮着脚指着吴锡元的鼻子质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不不,是你们误会了。四方馆顾名思义宴请四方使臣,如今高句丽和东瀛已经归我大夏朝所有,尔等又怎能以使臣的身份住在这四方馆里呢?”   他说完这番话,便抬脚从此地离去了。   .   东宫。   太子穆紹翎难得给自己的兄弟们放了一日假,说为了庆贺高句丽和东瀛的收复,让他们也出去与民同乐一番。   他们前脚刚走,穆紹翎便拉着苏怡进了主殿。   一进门,他便将所有下人撵了出去,还反手关上了门。   就在苏怡以为他又要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的时候,他却拉着苏怡跑去了内室。   从柜子里取了两个包袱出来,“怡儿,你快看看你还有什么首饰要带的?赶紧装起来。”   苏怡原本脸上的红晕已经褪去,只剩下些许不明所以。   她对着穆紹翎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穆紹翎一手抓着个包袱,抬起眸子看着她,十分认真地说道:“怡儿,如今天下大定,大夏朝也能人辈出,用不着咱们了。咱们快跑吧?”   苏怡一怔,她知道穆紹翎的心思不在做皇帝上,可是她也绝对想不到他居然会突然要跑路,而且还从未提前跟她打过招呼。   “跑?你跟父皇怎么交代?”苏怡问道。   “怡儿,你难道没发现吗?如今的大夏朝即便是离了咱们两个也依旧没什么影响。左右宗元他们几个也都会改奏折了,吴锡元又成了首辅,大方向有他把控怎么也不会太离谱。至于父皇的身子,我瞧着一日好过一日,如今的他头上的白发都快没了。再让我操劳下去,恐怕我都要比父皇还老了。”   他这话说得当然有夸张之处,但至少有一点他没有说错。   如今的大夏朝确实离开了他也没什么影响,等他父皇真正老去的时候,宗元早就能独当一面了。   上一世宗元在位的时候,他处理各种事宜虽然是不同的风格,但却也给了百姓安稳,可见他是有那个才能的。   他这个做兄长的,就不跟他抢那个位子了。   苏怡听了穆紹翎的话,眉头皱了起来。   穆紹翎见状有些急了,索性直接问道:“怡儿,你走不走?当皇上他们肯定整日催我纳妃子,我才不想,我只想跟怡儿在一起。”   他们成婚也三年多了,穆紹翎却一点儿也不觉得厌烦,反而比从前更粘人了些许。   苏怡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朝中大臣们早就谏言要立太子侧妃,却被穆紹翎压了下来。   他们根本不知道,穆紹翎早就计划好的,五年内绝对不要孩子!他两辈子等了她那样久,才不要被个小孩子分了去。   即便是那个孩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也不行。   而五年过后,怡儿也才双十年华,正是生育的好时候。他已经不能再承受她遇上任何危险了。   穆紹翎的视线对上了苏怡,逐渐开始着急了起来。   他就是害怕怡儿不愿意跟他走,今日可是他等候已久的好时候啊!   他一切都安排好了,出了宫外边便会有个舞龙舞狮队,他们顺着人群出了城门,便会有个马车等着。   到时候直奔滦河边儿上,等上了船,可不就天高任鸟飞了!   就在他绞尽脑汁想着要怎么说服苏怡的时候,就看到苏怡轻轻点了点头,说道:“我跟你走。”   穆紹翎大喜过望,紧紧地抱了一下苏怡,随后又立刻放开了她,声音虽然很低,但其中却藏着满满的兴奋。   “走!衣服和细软我都装好了,你的首饰我没带,你看看有什么很喜欢的快装上。”   苏怡应了下来,去装了两个他曾经送给自己的发簪。   其它很多首饰都是有规制的,一旦他们出了这个宫门,就再也用不了了。   带着反而会暴露行踪,实在没那个必要了。 第1508章 逃出宫去   夫妻两人换了身常服,乔装打扮了一番,就出了宫。   一切都十分顺利,他们出了城之后,关怀远和夏荷二人就在马车边儿上等着他们。   两人上了马车,青石便一路将他们送去了滦河边。   直到船开始启航,穆紹翎才终于露出了笑容来。   “我们可算跑出来了!”穆紹翎脸上的笑是从苏怡从未见过的,有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就好像宫里有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苏怡笑着问他:“这么高兴?”   穆紹翎重重点头,“那是自然,若不是因着被父皇赶鸭子上架做了什么劳什子太子,我早就带着你跑路了。我们两个闲云野鹤,岂不痛快?”   苏怡倒是无所谓,她既不贪恋权贵,也不在乎什么富贵贫穷。   再说了,依着她对穆紹翎的了解,他不可能在什么准备都没有的情况下就将自己带出来的。   果然,就见穆紹翎从背着个包袱里掏出两个新的号牌递给了苏怡。   “怡儿,这是我们的新身份。”   两人既然要跑路,自然得隐姓埋名,号牌上也是他们的新名字。   苏怡看了一眼,“何明姗?”   穆紹翎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是邯郸何家人,要举家搬去江南,你回头可莫要说漏嘴了。”   苏怡微微颔首,表示自己记下了。   就听穆紹翎又接着说道:“父皇他们都去过江南,我们两个还没去过。咱们就住那边儿去,羡慕死他们。”   苏怡看着他这幼稚的神色,也跟着笑了起来。   船一直行驶了两天一夜,速度才慢慢降了下来。   穆紹翎担心被人发现行踪,最后又中途换了马车赶路。   .   他们才刚走,第二天一早就被人发现他们不见了。   太子和太子妃失踪,这可是大事儿,整个东宫的宫人吓得两股战战,找遍了整个东宫也没找到人。   最后只在太子殿下的寝宫里发现了一封信,信上写着四个字,“父皇亲启”。   宫人们再不敢耽搁,赶紧捧着信去见了景孝帝。   景孝帝也才刚起床,朝服还没穿,正准备打发人去让太子替他上朝去,就见到小全子从殿外急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皇上,东宫来人了。”   景孝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怎的这么早就来人了?叫他进来。”   小全子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带着一个宫人走了进来。   宫人面色潮红,一脸的急色,见到皇上就赶紧跪了下去,“皇上,太子殿下和太子妃娘娘不见了。”   “不见了?!”景孝帝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宫人将手上捧了一路的信举过头顶,“这是奴才今早在殿下寝宫发现的,是一封给您的信。”   景孝帝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沉着脸说道:“呈上来看看。”   赵昌平赶紧下去接,将信取回来再次递给他。   景孝帝看了一眼封面上“父皇亲启”的四个大字,确实是老三的字迹。   他撕开了信封,取出其中的信纸仔细看了看,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岂有此理!”他一巴掌直接拍在了扶手上,震得他的手心生生的疼。   赵昌平还是头一次见皇上发这样大的火,想问问到底怎么了,却又不敢在这时候说话。   紧接着就听景孝帝说道:“太子岂是他想当就当,不想当就不当的?来人!给朕传旨,踏遍整个大夏朝,也要将他们两个给朕抓回来!”   赵昌平在皇上身边儿伺候了那么多年,皇上这样一开口,他便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应当是太子殿下领着太子妃跑了,当初太子坐上了太子之位本就是皇上摆了他一道。   太子殿下也是聪慧之人,事后又怎么会不知道?   他能撑到如今,天下太平了才跑路,已经十分难得了。   然而天子一怒,自然也是劳民伤财的。   吴锡元刚来到宫门口,等着上朝,就见到小全子等在门口。   看到他赶紧走了过来,对着他说道:“吴大人,您可算来了,皇上等着您呢!”   吴锡元看他一脸着急的神色,一边儿跟着他朝着宫里走,一边儿问道:“全公公,瞧着您这样着急,可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吗?”   小全子叹了口气,跟他说道:“出大事儿了,太子殿下不见了。”   “不见了?”吴锡元一愣。   小全子点头,“他留了封信,让皇上立穆王爷为太子,他志不在此。”   吴锡元:“……”   上一世的穆紹翎就放弃了皇位,一心只想替苏大小姐报仇。   如今他重活一世,已经抱得美人归,自然不会在乎其他。   对于太子领着太子妃跑了一世,吴锡元倒是接受良好,一点儿也不觉得意外。   吴锡元随着小全子一并来到了勤政殿,皇上甚至连朝服都没换,就一直坐在这里等着他。   吴锡元见皇上面色铁青,就赶紧上前一步对着他行了一礼,“臣叩见皇上。”   景孝帝一抬手,说道:“起来吧。”   语气中多少带着些烦闷,吴锡元听了心中也有了数,站了起来。   景孝帝直接开口道:“太子跑了,你带人去将他给朕抓回来。”   这话根本就不是跟他商量的口吻,而是直接下了令。   吴锡元闻言也只能应了下来,但他却觉得此事压根不怎么好办。   穆紹翎只怕早就想着这一天了,计划了那样久,又怎么能被人轻易找到。   景孝帝似乎有些疲惫,他对着吴锡元说道:“先下去吧,今日不上朝了,你下去告诉百官们,让他们都先回去吧。”   吴锡元依旧应了一声是。   出宫将文武百官们遣散,他又去了东宫,将东宫的宫人们都审问了一遍,可是却没一个人知道太子的下落,他们甚至连一丁点的痕迹都没察觉。   吴锡元叹了口气,事情还真有些难办。   穆紹翎定然不是最近才想逃跑的,这事儿他估摸着早就开始打算了,用得也都是他身边儿的青龙卫。   他从宫里出来,又问了宫外的情况,得知昨日有一队舞龙舞狮的队伍从宫门前不远处经过。   吴锡元下意识地认为这些人来得也太过凑巧了些,便告诉阿兴,“将那些人找来,我问问他们。” 第1509章 天下之大   很快,那群舞龙舞狮的队伍就被找了过来。   见到吴锡元,一群人跪倒一片,为首那人赶紧说道:“大人!小的真的不知道此事。那日有人给了小的十两银子,说让小的正天街走一趟,小的以为他们只是想在自家门口热闹一下,也没多想就应下了。小的若是知道会助纣为虐,说什么都不会收下这十两银子的。”   吴锡元看着他神色懊恼,一副战战兢兢地模样,轻轻叹了口气,“无妨,你们别害怕,只是例行盘问而已。”   这些人闻言才稍稍平静了一些,吴锡元这才又温声问道:“你们昨日可有发现什么可疑的人?”   这些人又互相对视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为难之色。   为首那人又叹了一口气,跟吴锡元解释道:“大人,我们在舞龙舞狮的时候,是要披着那张皮的。视野都被遮挡住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吴锡元见着实在问不出来什么,就放走了他们。   紧接着又拿着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画像,一路打听了出去。   可是一直到夜幕降临,也依旧没有他们的下落。   这也在吴锡元的意料之中,穆紹翎准备了那么久,若是这么快就被他们抓到了,那才说不过去呢。   吴锡元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家中,苏九月早就让人给他炖了汤羹。   在他泡完澡出来,捧着汤羹送了过去。   “你好生补补身子,这阵子眼瞅着你都瘦了。”   她眼中的关切落在了吴锡元的眼中,让他倍感妥帖。   他伸手接了过来,说道:“无妨,等忙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苏九月却拧着眉头,不赞成地道:“你上次也是这么说,这阵子忙过了,又有旁的事儿了,自个儿的身子还是得好好爱惜的。”   吴锡元老老实实地听着她的说教,然后乖巧点头,“好,都听你的。”   苏九月在他的身旁一侧,坐了下来,对着他问道:“我听人说太子和太子妃不见了?怡姐儿可是遇上了什么危险?”   她们两人关系好,从前她刚认识怡姐儿的时候,一直是怡姐儿帮衬着她。   如今锡元做了官,也能帮上他们的时候,怡姐儿和太子殿下却突然不见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吴锡元看着苏九月一脸担忧的模样,便同她说道:“太子殿下给皇上留了一封信,他应当不会遇上什么危险,是太子殿下不想当太子了,这才领着太子妃跑了。”   苏九月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跑了?!”   恐怕全天下的人都无法理解,他为什么不愿意当太子,太子可是一国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吴锡元微微颔首,就听苏九月又问道:“那皇上怎么说?”   吴锡元叹了口气,“皇上让将他们抓回来。”   苏九月这才明白了,原来今日吴锡元一直在寻找太子殿下和怡姐儿,怪不得回来的这样晚。   她又赶紧问道:“可有他们的下落了?”   吴锡元摇了摇头,“没有。”   苏九月也发起了愁,“天下之大,要去哪儿找他们呀?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走呢?”   背井离乡,隐姓埋名的,身边儿也没有亲戚朋友,何苦呢?   吴锡元一边喝着手中的汤羹,一边儿说道:“人各有志吧。”   苏九月想了想,“若是这是怡姐儿愿意的,那我也支持她。”   怡姐儿原本就是天上的鸟,入了皇宫她就成了金丝雀,兴许她在宫里待着也是不快乐的吧。   可是……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要支持吴锡元还是怡姐儿了。   她拧着眉头,一脸为难地看向了吴锡元,问道:“锡元,若是你没找到怡姐儿和太子殿下,皇上会因此罚你吗?”   吴锡元摇了摇头,“暂且还不知道。”   苏九月的眉头顿时更紧了几分,吴锡元瞧见了,冲着她笑了笑,“别怕,顺其自然就好。”   接下来的日子,吴锡元在家的时候就更少了。   他整日早出晚归的,甚至有时候接连好些日子不在京城。   他错过了珠珠儿叫娘,也错过了珠珠儿叫爹。   苏九月抱着小珠珠儿温声细语地同她解释道:“珠珠儿,你莫要责怪你爹爹,你爹爹也是在替皇上办事儿,等他回来了,定要让他好好跟我们珠珠儿赔罪。”   珠珠儿也不知道听懂了没,她只是看着她娘冲着她傻笑,还一个劲儿的往她脸上凑,将自己的口水蹭了她娘一脸。   苏九月自然也不会嫌弃自己女儿,反而对女儿跟自己亲近很是高兴。   也抱着她亲了回去,“乖珠珠儿。”   她突然开始能理解为何怡姐儿愿意跟着太子殿下离开京城了,锡元如今已经忙成了这样,作为一国储君应当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现在若是锡元回来要带她离开京城,她约摸也是愿意的。   此时的吴锡元已经找了许许多多的地方,有人提供什么线索,他们就找去哪里,但其中也有穆紹翎自己安排的提供假线索的人,他们被耍的团团转。   最后万般无奈之下,吴锡元只好跑去找到了郭若无,让他帮自己卜一卦。   郭若无掐指一算,指了个江南的方向。   吴锡元抱拳道谢,又带着人风风火火往江南去了。   江南之大,想要在这里找到两个人,何其难?   大小城池都贴满了穆紹翎和苏怡的画像,但他们两人却隐居深山,需要什么东西也只是让青石去买。   这天青石去了杰地城,看到了城外贴着的告示,眉头一蹙,迅速买了他们要的东西就赶紧回去了。   山里的小院子不大,被一圈儿篱笆围了起来。   烟囱里冒着袅袅炊烟,一片宁静祥和。   青石顺着小坡跑了上去,一进院子,放下肩上挑着的扁担,就急匆匆地朝着屋子喊道:“主子!不好了!不好了!”   穆紹翎一身粗布衣裳推开门走了出来,看到他便问道:“怎么?出什么事儿了?瞧你这咋咋呼呼的模样,一点也不稳重,这让夫人怎么放心将夏荷嫁给你?” 第1510章 那便不回去了   青石此时也根本顾不上他打趣儿自己,就赶紧说道:“主子,方才属下在去杰地城的时候,看到城墙外边张贴了您和夫人的画像!”   穆紹翎先是一愣,而后眉头一挑,说道:“倒是比我想象的快一些,吴锡元果真有几分本领。无妨,接下来咱们便不要出去了,我就不信他还能寻到这深山里。”   他和怡儿本来就没怎么露过面,也没跟附近村子里的人来往,顶多平素一起进山打个猎。等这阵子风头过去了,他们再外出行走就是。   青石听了自家主子这话,内心稍定,这才又瓮声瓮气地说了一句,“主子,属下平时还是挺稳重的,能靠得住。”   穆紹翎差点被他惹笑了,直接说道:“好好好,知道你稳重,我回头会替你美言两句的。”   他说完话就进了家门,看着苏怡正坐在镜子前束发。   自从出了宫之后,她也不必再梳那些繁琐的发型了,每日为了方便跟穆紹翎进山打猎,她的头发都被高高的盘在头顶上。   穆紹翎见她这样早已经习以为常了,走过去将自己的一个发冠帮她戴上,赞不绝口地道:“我家怡儿真真儿是好看。”   苏怡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顶一个偌大的羊脂白玉冠,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东西哪儿还能戴的出去?快些摘了吧,当心被人看到,咱们可就没安宁日子了。”   穆紹翎却抱着她道:“只是在家里给我看看,不妨事。”   苏怡拿他没办法,她虽然可以随手推开他,但自从上次不小心卸了他的一条胳膊之后,她便不再如此了。   穆紹翎满意地抱着自己的娇妻,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就听苏怡问道:“方才青石那般着急的回来,可是他们找来了?”   穆紹翎摇了摇头,“暂且还没找到这里,只是找到了杰地城。”   苏怡眉头一蹙,“杰地城离咱们这里这样近,只怕他们寻过来也要不了多久了。”   穆紹翎却道:“无妨,咱们躲一躲,暂且先不要出去,家里吃得尚且够用,咱们再进山打些猎物回来,应该能应付一阵子。只要熬过去,他们应当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我们。”   苏怡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山里的猎物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给苏怡带去了不少欢乐。   她从小都是在将军府长大的,虽说将军府养女儿比起其它官员没那么多限制,但她却也不能四处乱跑,哪儿有这会儿自由自在。   他们抓过了夏蝉,又摘遍了野果,紧接着天便渐渐冷了。   江南的冬天虽然比不得京城,但也穿不得单衣了。   这天他们两人打了两只野兔回来,有说有笑地回到自家门前,却见到门前站着一个人。   那人手牵着一匹马,身穿青色披风,头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长身玉立。   穆紹翎和苏怡两人的心不约而同地咯噔一下,夫妻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牵着的手也攥得更紧了些许。   吴锡元站在原地看着他们二人走近,才松开马缰绳对着他们二人抱拳行了一礼,“臣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穆紹翎上下打量了吴锡元一番,也不叫起,只是让苏怡先回屋去。   苏怡拧着眉头,担忧地看了他一眼,才转身进了院子。   穆紹翎这才看向了吴锡元,“起来吧。”   他看向吴锡元的神色复杂极了,就听他开口说道:“我一时间竟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待你,从前我都觉得你聪明过人,可堪大用,可如今这份聪明却用在了我身上……呵呵……”   吴锡元打量着面前一身布衣的穆紹翎,他似乎过得很好,比起从前在宫里的时候看起来要更加意气风发了。   此时的他手上还拎着两只兔子,一看就是才刚刚打猎回来。   从前他也过过这样的生活,只是他的武艺并不好,只能跟九月一起上山挖野菜。   仔细回想起来,那时候的日子也是真的很快乐。   穆紹翎见吴锡元看着自己一言不发,就问道:“你是来找我回去的?”   吴锡元点了点头,“嗯。”   穆紹翎眉头一皱,语气也冲了几分,“若是我执意不跟你回去呢?”   吴锡元却看着他,笑了起来,神仪明秀,朗目疏眉。   “那便不回去了。”   穆紹翎才刚准备回怼他,就听到他说着话,话都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不敢置信地问道:“你说什么?!”   吴锡元笑着,再次重复了一遍,“那您便不回去了。”   穆紹翎一愣,接着问道:“你不是来抓我回去的?”   吴锡元摇了摇头,“若是来抓您回去,我又怎会自己一人来?我只是来问问您,后悔了否?若是您想回,那便回,若是您不后悔,那便不回了。”   穆紹翎顿时大喜过望,抬手拍在了吴锡元的肩上,“好啊!锡元!我没看错你!”   两人相视一笑,穆紹翎才朝着院中喊道:“关怀远!让人准备好酒好菜!我要待客!”   三人坐在屋里,喝着粗糙的浊酒,却倍感口感清香。   苏怡看着吴锡元问道:“吴大人,九月可还好?”   吴锡元笑着点了点头,“好着呢,珠珠儿如今也会说话了,家里也怪闹腾的。”   苏怡的眸子里难得染上了些许伤感,“也不知道这辈子还能不能见到她了。”   吴锡元也叹了口气,最后还是说道:“来日方长,日后总是有机会的。”   穆紹翎见状也说道:“过些时日,咱们也生个胖娃娃,等到时候就有人陪你了。”   苏怡瞪了他一眼,又转过头看向了吴锡元,问道:“吴大人,我们此番不跟你回去,可会连累到你?”   她从小接受到的教育就是如此,宁可苦了自己,也不愿连累任何人。   吴锡元摇了摇头,“如今皇上也没一开始那么气了,等皇上彻底消了气,您二位兴许也能回京了。”   穆紹翎又问起了宗元,“父皇可有免了我的太子之位?传给宗元?”   吴锡元依旧摇头,“暂且还没有。” 第1511章 各自的选择罢了   穆紹翎的眉头紧皱,“我这个父皇,这性子怎么就这么倔?这么多儿子怎的非我不可了?”   吴锡元闻言也有些失笑,上一世的燕王争了那么久,可皇上就是看不到他的努力。又或者说,皇上眼中压根就没有他。   这一世的燕王百般逃脱,却总是被皇上看中,竟然还设计让他坐上了太子之位。   穆紹翎也只是抱怨,并不指望旁人回答他什么。   这一夜他们喝了整整一个晚上,直到天色蒙蒙亮,吴锡元才站了起来,看着趴在桌上睡觉的两人,并未惊扰他们,自己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刚关上门,一转身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关怀远。   “吴大人……”关怀远面露难色,似乎是想求求吴锡元放过他们家主子,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当了一辈子奴才,自然也知道,皇命不可违的道理。   吴锡元看他的神色便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便率先开口说道:“关公公,本官要走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趴在桌子上睡有些不大舒坦。待我走后,你再将他们叫醒。”   关怀远多聪明个人,吴锡元这么一说,他就全都懂了,眼睛一亮,眼中都闪着泪花,吸了下鼻子,对着吴锡元一抱拳,说道:“多谢吴大人成全!”   吴锡元笑了笑,抬脚下了台阶,朝着拴在围栏上的马走去。   关怀远见状急忙上前牵过吴锡元的马,说道:“吴大人,我给您牵马,送送您。”   吴锡元却接过他手中的马缰绳,说道:“关公公,还是莫要送了,仔细被旁人瞧见,到时候便是我也替太子殿下瞒不住了。”   关怀远动作一顿,叹了口气,只能将马缰绳交还到吴锡元的手中,对着他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恭送吴大人。”   吴锡元翻身上马,独自一人沿着蜿蜒的山路走了下去。   待到他回到杰地城,阿兴等人正在城门口等着他。   吴锡元将马缰绳交给他,领着一行人回到了住处。   “回去吧。”吴锡元坐在太师椅上,神色凝重地说道。   “大人,依旧没有太子殿下的消息吗?”有人问道。   吴锡元摇了摇头,“没有。”   又有人问了,“大人,您昨夜一夜未归,可是去了何处?”   吴锡元抬头,凌厉的视线扫向了他,就听他冷声问道:“怎的?本官要去何处还要跟你们报备不成?”   “不不不,下官只是担心您的安危。”那人被吴锡元这么一看,立刻就认怂了。   吴锡元这才眯着眼睛说道:“昨夜思念家中妻儿,便出去小酌了一杯。”   这回底下也没人再敢说话了,吴锡元直接拍板,定下了返程的日子。   一行人风风火火的来了,又风风火火的走了。   青石也发现杰地城的守卫们也松懈了下来,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又回到了山上,告诉了太子殿下,“殿下,吴大人他们走了,如今杰地城也查得不那么严了,咱们要搬走吗?”   按照他来看,这里的住处已经暴露了,对他们来说当然要立刻搬走,才算安全。   从以往太子的行径来看,一般情况下,他也是支持搬走的,但是这一回太子殿下却一反常态摇了摇头,“不用。”   青石诧异地看向了太子殿下,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会拒绝自己。   就见太子殿下看着他,缓缓说道:“我相信他。”   他没有说名字,但是青石也还是明白了。   太子殿下相信吴大人不会出卖他们。   在青石看来,这一回太子殿下实在有些太感性了,但这既然是太子殿下自己的决定,他自然也不会多说。   吴锡元领着人再次回到了京城,他甚至也没着急去见皇上,而是回家洗了个澡,抱着九月和珠珠母女两人睡了一觉。   苏九月不愧是跟他心心相印之人,他什么都没说,但苏九月却能感受得到。   他这一次虽说还是有些疲惫,但她还是能感受得到藏在吴锡元心底的那抹放松与喜悦。   她平静地躺在他的身边,看着他的睡颜,夫妻多年早已经看了无数遍,却仿佛怎么都看不够。   此时的她仿佛一个痴汉,这样想着就连她自个儿也忍不住失笑。   吴锡元睁开眼睛,就看到九月直勾勾地看着他,眼底都是喜悦。   他心中的烦闷也因此烟消云散了,苏九月见到他醒了,便笑着问道:“醒了?”   吴锡元微微颔首,嗯了一声。   就听到吴锡元又接着问道:“你可是有怡姐儿他们的下落了?”   若非如此,锡元不会这样放松的。   吴锡元一愣,但却也没瞒着她,就点了点头,“嗯,是有了,但是我没带他们回来。”   苏九月眉头一蹙,顿时替他担心了起来,“你这样皇上可会怪罪你?”   吴锡元摇了摇头,“他不知道。”   苏九月叹了口气,也没多说,锡元这样子做自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她又转而问道:“怡姐儿如何了?他们过得还好吗?”   吴锡元抬手,将怀里抱着的小珠珠放在了身后,将苏九月拉进了自己怀里。   下巴颏轻轻在她的头顶上蹭了蹭,温声说道:“他们过得很好,所以他们不想回来,我也没强迫他们,好歹也做一桩成人之美的事儿。”   苏九月想了想,也道:“若是他们的选择就是这样,那确实也不宜强求。”   有人想要荣华富贵,有人向往闲云野鹤,不过是各自的追求罢了。   就像有人不理解她的夫君已经是首辅夫人了,她为何还要在太医署当值一般。   这也不过是她自己的选择而已。   吴锡元听了她的话,大手在她的后背上拍了拍,两颗心隔着贴着的胸膛,只觉得前所未有的亲近。   苏九月又絮絮叨叨地同他说起,“对了,锡元,你这阵子不在京城,京里还发生了一桩大事儿。”   吴锡元趴在她的肩头,瓮声瓮气地问道:“嗯?何事?”   苏九月说起这个可就兴奋极了,“杨柳姐姐!被皇上破格升到了大理寺少卿!” 第1512章 我只想对你好一点   吴锡元一愣,瞬间睁开了眼睛,看向了面前一脸兴奋的苏九月,问道:“当真?”   虽说当今圣上更看重能力,对女子的偏见没有那深。但杨柳毕竟不是科举出身,她想要当这么高的官,必定是要立了天大的功劳。   苏九月听了吴锡元的话,赶紧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是真的了,我又怎会骗你?杨柳姐姐可厉害了,她破了那桩拍花子的案子,找回来了许多被卖的姑娘。”   若是这样,那便能解释得通了,吴锡元微微颔首。   苏九月又将杨柳是如何顺藤摸瓜,然后以身犯险,亲自被她们抓去,才摸清楚对方如何运作一事,一五一十通通告诉了吴锡元。   吴锡元听了也大为震撼,感慨了一句,“谁说女子不如男?”   苏九月也跟着点头,她倒是不因此心生嫉妒。   但凡她有一丁点儿的这种情绪,她都会觉得这是对杨柳姐姐的亵渎。   杨柳姐姐实在是女子当中的楷模,当初皇上要任命她为大理寺少卿,几乎所有的官员都站出来反对。   最后还是景孝帝自己力排众议,强行下旨封了她。   如今的杨柳早已是朝中的风云人物,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她也都不在意。   她如今住在御赐的府邸当中,府邸不大,却是她的家。   午夜梦回,她无数次想过,也不知道她做官的消息传回家中,他们会不会对自己当初的行为有一丝丝的后悔呢?   然而很快,她又清醒过来,失笑。   若不是因着他们当初所做的一切,又怎会有如今的杨柳呢?   她下了衙,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大理寺回了自己府上。   才刚走到门前,就看到一团瘦小的影子。   她停下脚步,那人也看到了她,立刻从地上站了起来,朝着她跑了过来。   “姐姐!”听着声音还是个孩子。   杨柳也认出了他,“怎么是你?”   男子看着她,面儿上的笑容仿佛绽放成了一朵花,“姐姐,我特意找过来的!”   杨柳眉头一蹙,问道:“你找我有何事?可是有人欺负你?”   男子摇了摇头,“姐姐,是您救了我,我也无家可归,不然您留下我让我给您当奴才吧?我很有力气的。”   杨柳闻言眉头顿时皱得更紧了,“你是叫……廖延?”   廖延的眼睛更亮了,“姐姐,你还记得我!”   杨柳嗯了一声,“我府上只有我一个人,你跟着我不方便。”   廖延有些失落,“是我考虑不周,姐姐,我只想报答你,没想坏你的名声。不然你只让我每日来替你做事吧?我不住在你这里,可行?”   杨柳依旧摇头,“我不需要做事的,京里很多铺子都有要人的,你还年轻,去当个学徒,别入了奴籍。”   时人最喜给人身上打烙印,若是入了奴籍,只怕一辈子都洗不干净了。   她的名声倒是无妨,她早就没了名声可言。   杨柳以为自己说过之后,他就不会再出现了。却没想到每日她家门口都会多出来一筐野菜,或者两捆柴火,又或者是两个野鸡蛋……   杨柳叹了口气,这日特意回去早了一些,就见到了去给她送山樱桃的小少年。   “廖延。”她叫了一声。   身前的男子惊慌失措地回过头,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杨柳。   他的脑袋耷拉了下去,“姐姐,我……真的只是想对你好一点,我没想打扰你的生活的。”   姐姐一个人生活,没有人陪,她也是孤独的。   杨柳看着明显比上次她见的时候瘦了一圈的男子,叹了口气,取出钥匙打开了门。   “进来吧。”   廖延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但想了想还是停下了脚步。   “姐姐,我就不进去了,对你的名声不好。”   杨柳斜睨了他一眼,皱着眉头不耐烦地道:“让你进来你就进来!”   说完她自个儿抬脚进去了,廖延站在门外纠结了好半天,才试探地伸进去一只脚。   回身看了一眼街上没什么人,赶紧另一只脚也蹿了进去。   杨柳取出一身自己的男装,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丢给了他,“去厨房烧些热水,洗个澡。我看你身量跟我差不多,便先穿这个吧。”   廖延接住了她丢过来的衣服,整个人愣在了原地。   杨柳看着他的呆呆愣愣的模样,就又接着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廖延赶紧回过神来,点了下头,转身就走。   才刚走两步,他就又停下了脚步来,回过头看着杨柳问道:“姐姐,厨房在哪儿?”   杨柳抬手指向了一边,“那里。”   廖延这才抱着衣裳,满面笑意的朝着一旁走去。   他生了火,看着厨房里都是一层灰,也不知道多久没生过火了。   他也不嫌弃,将锅台和锅洗刷干净,才烧了满满两锅水。   舀起来灌进水壶里,朝着屋子走去。   “姐姐。”他没敢进去,就站在门口喊道。   杨柳拉开了门,看到他拎着个水壶在门外巴巴儿地等着,就问了一句,“怎么啦?”   廖延冲着她嘿嘿一笑,说道:“姐姐,我烧了热水,给你送一壶,你先喝着。”   见杨柳站在台阶上看着他,他飞快地将水壶放在台阶上,然后转身跑了。   杨柳看着桌上放着的水壶,唇也抿了起来。   她已经许久回家没有热水喝了,家对于她来说也就是个睡觉的地方。   廖延将浴桶搬去柴房,再拎了热水过去,将自己洗了个干干净净。   可是他穿上杨柳的衣服时,总是觉得怪怪的。   这是姐姐穿过的衣服呢……   他扯了扯袖子,脸颊飞上了一抹红晕,很快回过神来,又赶紧撸起袖子将脏水倒了出去。   收拾完一切,他才又跑去找杨柳,“姐姐,我做饭给你吃吧?”   杨柳今日为了早些回来,确实没吃过饭,但她也不认为廖延会做饭。   她看着洗完澡后白白净净的廖延,问道:“你会?”   廖延低着头道:“烙个饼子还是会的。”   杨柳叹了口气,站起来,“还是我来吧。”   她是救过他的命,但也不至于因着这个随意使唤他。 第1513章 你今日是怎么了   杨柳是说一不二的性子,说完这话他就直接抬脚朝着厨房走去。   廖延赶紧跟了过去,“姐姐,我来吧!”   杨柳抬眼扫了过去,就说道:“我怕你把我的锅搞坏了,真想帮忙就去烧火吧!”   廖延从前被爹娘卖给别人家当奴才,但买他的那人是个老头子,买他去压根也不是想让他当奴才。   他自然抵死不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逃了出来。   可是他才刚刚逃出城就被人发现了,两脚被绑起来拖在马屁股后边。   杨柳碰到他的时候,他早已满身尘土,全身被摩擦的鲜血淋漓。   杨柳看不下去了,想出钱替她赎身,对方却不卖。   她万般无奈之下,只能去求助当地知府大人。   彼时她还没如今的职务,也多亏知府大人看她是大理寺出身,才出手相帮。   杨柳救了廖延,替他在客栈开了几日的房间,又替他请了大夫,还给了店小二点银钱,让他帮着照顾一下廖延。   临走还将卖身契交给了廖延,让他好好活下去。   廖延一连躺了十日,身上的伤才好得差不多,杨柳留在客栈的银子也被他退了。   他拿着银子一路找来了京城,他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他要报答这个姐姐。   他没做过饭,家里一直很穷,也没什么能让他做的。   但是烧火他还是会的,厨房的灶台和锅碗瓢盆已经被廖延洗干净了。   家里还有廖延这两日陆续送来的野菜,将菜洗干净,用开水烫了一下,又捞出来切碎,撒上调味品,用热油一泼,香味便出来了。   烫饼子是不可能了,杨柳这里根本就没面,只有很久之前她买回来的一点米,她给两人蒸了两碗米饭。   将米饭放进锅里,她才摘下围裙,对着廖延说道:“我去街口买点卤味回来。”   廖延赶紧说道:“姐姐,我去吧!”   杨柳见状便掏出了一块碎银子丢给了他,“去吧。”   廖延拿着她给的银子,心里有些难受。   他也想给她买东西的,可是他真的没有银子。   他拿着碎银子出了门,一直到买了卤味回来,他还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或许他真的应该做些什么了,他现在的伤势已经好了,出去无论做点什么都可以赚点银钱的。   两人坐在同一个桌子上吃饭,杨柳虽然有些不大习惯,但不得不承认两个一起吃饭,确实更有胃口一些。   见着廖延只是埋头吃野菜,那卤味他连碰都不碰一下。   杨柳眉头一蹙,抬手给他夹了一筷子。   那肉搁到廖延碗里,他扒饭的动作一顿,不可思议地抬头看了一眼杨柳。   “姐姐?”   杨柳神色未变,就听她说道:“多吃点,不许剩饭。”   廖延这才乖巧地点了点头,大口地吃着杨柳夹到他碗里的肉。   杨柳差不多也吃饱了,就又给他夹了两筷子,看着他吃完,才问道:“吃饱了吗?”   廖延乖巧点头,“饱了。”   杨柳又道:“待会儿你去把隔壁屋子收拾出来,以后你就住隔壁。”   廖延眼睛一亮,“真的吗?!”   杨柳听着他略显兴奋的声音,就沉声叮嘱道:“有些话我还是得提前跟你说清楚,我名声不好,你若是住在此处,只怕也会被我拖累。”   廖延闻言,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不会的!姐姐,大家都在说你厉害。”   杨柳轻笑一声,“在她们眼中,不安于室就不是什么好妇人。”   廖延想了想,抬头也冲着她一笑,说道:“姐姐,我不怕的,我的名声也不好,哪儿还怕别人说我。”   杨柳又问了一句,“你前些日子住在何处?”   “住在城外的城隍庙。”廖延低着头乖巧说道。   杨柳叹了口气,她就知道就算他从这里出去,也依旧无处可去。   “罢了,你便先住在此处吧。”   廖延开开心心地打了水去隔壁擦洗,将四处的落灰都收拾干净,杨柳给他抱了一床被褥走了进来。   “被褥都是新的,你别嫌弃,明日晨起若是日头好,你便拿出去晒晒。”   廖延怎么会嫌弃,他从前在家里的被子里头装着稻草,上边还打了许多补丁,天一冷,裹着被子也还是瑟瑟发抖。   他现在竟然能拥有一床自己的被子了,还是棉花被,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儿。   杨柳不善跟人相处,说完话便回了屋子。   这两日她依旧跟往常一样忙,每日披星戴月,但很明显家里多个人就是不一样了。   原本乱糟糟的庭院也被打扫得干干净净,院子里肆意生长的苗圃也被人修剪过。   但她却一连几天没见到廖延的人,他似乎比自己还要忙碌,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在做什么。   杨柳皱着眉头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庭院里等着廖延回来,廖延忙碌了一天,才推开门从外边走了进来,就看到了双手抱臂坐在院子里的杨柳。   廖延眼睛一亮,一身的疲惫一扫而光,开心地关上门小跑了两步走了过来。   “姐姐,你在等我吗?”   杨柳并不为之所动,依旧蹙着眉头看着他,问道:“你去哪儿了?这么晚不归?”   廖延年纪还小,若是在京城这个花花之地染上什么不良习气,那确实浪费了她的一片苦心。   然而这话听在廖延耳中就不一样了,在他看来,这是杨柳姐姐对他的关心。   他笑着道:“姐姐,我出去做工了!”   杨柳猝不及防听到这话,眉头一挑,又接着问道:“哦?做什么工?”   廖延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我看有个木匠招学徒我就去了,一开始没什么银钱,但是等出师了就能赚钱了。”   杨柳一听是正经营生,脸色稍霁,但她想了想,又问道:“你多大了?”   “十七了!”   杨柳眉头一蹙,脸色一板,又接着问道:“好好说!”   廖延的语气低了下去,他低着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上个月刚过了十五岁生辰。”   说完,他又抬起头来看向了杨柳,“姐姐,我虚岁十七了!也没说错的。”   才十五岁,比她小了七岁,果真还是个小孩子。   她又板着脸接着说道:“你去做工就好好做,这世道饿不死手艺人。”   廖延见杨柳不反对,脸上立刻就带上了欣喜,“姐姐,我会好好学的,你放心就是!”   杨柳见他并未去做那些不三不四的事儿,心中稍定,便又说道:“厨房锅里热了水,时候不早了,你去洗漱一下,早些睡吧。”   廖延应了下来,回到屋子里,他却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他在师傅那里帮忙做工,其实也就是打打下手,看师傅怎么做,但那些边边角角的废料,他们倒是可以拿着玩一玩。   他这两日用刀削了个发簪出来,是个最简单的梅花簪,他也觉得不怎么好看,甚至都没外头最普通的那种两个大钱儿一个的好看。   可是……这毕竟是他自己打出来的第一个东西,他想送给姐姐。   但是又怕被拒绝,他纠结了好久好久,最后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翌日杨柳起床,拉开房门就看到了台阶上似乎有个什么东西。   她弯腰捡了起来,从裹着的手帕当中取出来一看,竟然是一支发簪。   木头做的,很普通,也不怎么好看。   估计外头摆摊的卖这个都会卖不出去。   也因此,这个发簪到底从何而来,很显而易见。   估计就是那个才刚学木工没两日的臭小子所为,杨柳的唇角微微勾起,心情有些愉快。   她从前给人当妾的时候,没少收到礼物,但那些东西很显然都是不走心动的。   还是第一次有人费尽心思给她送礼物,杨柳有些触动。   她将发簪拿回去放在了桌子上,才抬脚出了门。   今天一整天廖延都有些魂不守舍的,师傅让他拿个锯子,他递个刻刀。   如此几回,就连师父也发现了他的异样,便停下手中的动作,问道:“廖延,你今日是怎么了?”   廖延赶紧回过神来,重新拿了锯子递了过来,“没……没什么。”   师父皱着眉头说道:“你小子分明就是有心事!做我们这行的必须要专注,就这榫卯,差那么一点点就对不上了!再说了,这又是锯子又是刻刀的,若是切了手,我看你小子能有几根手指被切的。”   廖延心头一颤,“徒儿不会了。”   师父也停下了手中的活,用火石点了个旱烟,吧嗒了两口,吐了个烟圈儿出来,才斜睨了他一眼,问道:“说吧,到底遇上什么事儿了?师父多少比你多吃了几年的饭,兴许还能帮你出出主意。”   廖延听了这话,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师父,您有没有送给别人东西,被拒绝的时候呀?”   他师父闻言眉梢一扬,问道:“你是说你前两日做得那个丑簪子?”   廖延的小心思被师父戳破了,他的脸颊一点一点红了起来,最后不自信地吐出一句话,“也……没有很丑吧?师父,真的很丑吗?”   他师父嗤笑一声,“怎么不丑了?你若是只有那点水平,日后出去可别说是我徒弟,老子可丢不起这人。”   廖延可怜巴巴地抿着唇,小声嘟囔道:“我没说是您教的。”   他师父反而被他这反应给逗笑了,“傻小子,人家收没收下,你回去一看不就知道了?”   廖延一想也是,顿时就在这儿待不住了。   他师父也看出了他的心思,知道就算留得住他的人,也留不住他的心,便干脆说道:“今儿你回去吧,明日早些来。学本事还整日偷懒!当心为师将你逐出师门。”   廖延赶紧说道:“师父,我没偷懒,就是姐姐救了我,我想送她个簪子……我也没有钱送她别的了。”   他师父摆了摆手,“行了,也不想听你狡辩,赶紧回去吧。”   廖延知道他这师父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对着他行了个大礼,就赶紧回去了。   他到家的时候,杨柳还不在,屋子里还是他昨日收拾好的模样,干干净净的。   窗台上的一盆花开了个花苞,估摸着就是这两日开了。   他的赶紧看向了杨柳门前,发现他放在地上的簪子不见了,杨柳姐姐的房间门没锁,但是他却没胆子进去看看。   他心里是又高兴,又紧张。   高兴的是他的簪子肯定被杨柳姐姐看到了,但她会不会收下呢?万一她真的嫌丑怎么办?   廖延一边儿纠结着,一边儿用他仅有的技能烫了四五张金黄的饼子,等着杨柳回来吃。   面粉是杨柳前两日去买的,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廖延做好这一切,闻着香喷喷的饼子,愣是克制着自己动都没动一下。   一直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才开心地跑了出去,“姐姐!”   杨柳看到他十分诧异,反手将门关上,才看向了他,问道:“你今儿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廖延笑嘻嘻地道:“师父给我放了半日的假,我烙了饼子,还热乎着呢!姐姐,你洗手,我给你拿!”   他一边说着,一边转过身进了厨房。   杨柳看着他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到井边准备打水,却发现木盆里已经有人打好了。   她笑了笑,才刚洗干净手,廖延已经捧着盘子从屋子出来了。   “姐姐,我只会这个了……你若是还有别的想吃的,我以后可以学。”廖延乖巧地说道。   杨柳看了一眼黄亮亮的饼子,卖相还不错,就笑着说道:“你是学做饭?还是要去学木工?若是如此,你当初还不如去学个厨子。”   廖延一愣,突然也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毕竟……她说得也有道理。   杨柳看着他陷入沉思,便说道:“好啦,我们两个整日也不在家里,犯不着学这些,你好生学你的木工,学成了也是有大本事的。”   廖延点了点头,又道:“姐姐,你快尝尝。”   杨柳咬了一口,抬头就对上了他期待的目光,便微微颔首,说道:“不错。”   廖延顿时就更高兴了,他看着吃饼子的杨柳,视线又从的发髻上扫过,见到不是自己那支,皱了皱眉头,欲言又止。 第1514章 不愿跟你分离   杨柳发现了他的异样,便偏过头看向他,淡淡地问道:“怎么了?”   廖延不知道要怎么开口,有些支支吾吾的,“我……”   杨柳见他半天也没说出个什么名堂来,就拧着眉头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说道:“若是实在无法开口,那就等想好了再说。”   她起身准备进屋,却被廖延叫住了。   “姐姐!”   她回过头就看到廖延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站定了脚步,准备听他后续的话。   果然,就见廖延抿着唇开口问道:“姐姐,那个发簪……你看到了吗?”   杨柳眉梢一挑,有些恍然,“发簪是你掉的?”   廖延刚想点头,就又赶紧摇了摇头,说道:“不不不,不是的,是我做给姐姐的。”   他说着话,头就低了下去,“姐姐,我知道自己做得不好,但这是我做得第一个发簪。姐姐是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我想将它送给姐姐。”   杨柳定定地站在原地,听着少年郎的话,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廖延看着她转身进屋,低下头摸了摸后脑勺,他怎么有些没听懂?   姐姐说她知道了?知道什么了?知道发簪是他送得了吗?那她到底会不会戴呢?   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名堂,最后干脆不想了,起身将桌子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又将锅洗了洗,便进了自己屋子。   第二日他去木匠铺子的时候,他师父还一脸好奇地问他,“你那丑簪子对方收下了吗?”   廖延点了点头,“收下了。”   他师父看着他拧着的眉头,十分不解,“既然人家已经收下了,你为何还是如此神态?”   廖延叹了口气,抬起头一脸忧愁地看向了他的师父,“师父,她是收下了,可是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戴。”   他师父一听这话顿时就哈哈大笑了起来,“臭小子,你做得那丑簪子,人家愿意收下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还想让人家戴?听师父的话,好好练木工,等下次做得好看了,再拿去送人。”   廖延一想也是,便重重地点了下头,“师父,您说得对!我得好好学本事。”   他师父虽说对他还算不错,但既然是来做学徒的,该使唤、该训斥的时候他也丝毫不会留情面。   廖延忙活了一天,正要走的时候,他师娘从外头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兜子梨。   给了他一个,“小延,拿去吃。”   廖延看了一眼他师父,见到师父点头,他才收下。   他师娘见状就笑着说道:“一个梨还用看你师父的脸色,你这孩子也是怪可爱的。”   他们夫妻二人也有两个儿子,只是他家儿子可没这么勤快的。   廖延一大早过来先给他家水缸里打满水,又将庭院里里外外打扫的干干净净,将师父用到的工具都整理妥当,摆得整整齐齐,他们儿子哪儿能做到这一地步?   师娘见他似乎要回去了,就说道:“别回了,今儿留下吃饭吧。”   廖延却摇头拒绝了,“谢谢师娘!但是我得回去,姐姐还等我回去吃饭呢!”   师娘也没强求,就挥了挥手,“行吧,臭小子。”   廖延揣着师娘给他的梨,回去了他们的家。   他回去的时候,杨柳已经在了。   他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肉香味,他眼睛一亮,就朝着厨房跑去,“姐姐!”   杨柳正在给灶膛里添火,听了他的话就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回来了?快去洗手,准备吃饭。今儿买了点五花,你也是长身体的时候,得改善一下伙食。”   廖延如今的身高才跟她差不多,甚至比她还要瘦许多,穿着她的衣服都有些撑不起来。   廖延看着一大锅的红烧肉,听她这意思像是给自己做的似的,视线在落到她头上的簪子上,脸上的笑意更甚了。   是他做的!虽然他做得不好,但是姐姐没有嫌弃他!   他开心的从厨房跑了出去,从井里打了水,先洗干净了手,又从怀里将师娘给得那个梨掏了出来清洗干净。   这才捧着梨,如同献宝一般朝着厨房里跑去。   “姐姐!吃梨!”   杨柳正在将炖好的五花肉从锅里舀出来,看到他这一脸欣喜的模样,就问道:“你买梨了?”   廖延摇了摇头,“不是买的,是师娘给的。”   杨柳看着他这模样,就猜到八成是梨只有一个。   她收回了视线,拒绝了他。   “我不吃了,留着你自己吃。”   廖延却不同意,“不,姐姐,这是我特意带回来给你吃的!我都吃过了!”   杨柳轻笑一声,反问道:“当真吃过了?”   廖延不看那梨,利索地点了点头。   杨柳妥协了,“算了,咱们分着吃。”   廖延这回就更不乐意了,他的脑袋摇得跟个拨浪鼓似的,“不可以!”   杨柳迷惑了,就又问道:“这是为何?”   廖延说道:“我娘说了,梨不能分着吃,会分离的。”   杨柳听了他这话,直接笑了起来,“分离不是正常的吗?我们必然是要分开的呀?”   廖延顿时就更不乐意了,“不要!我要一直跟姐姐在一起!”   他已经没有地方能去了。   杨柳虽然不理解,但也拗不过他,最后只好收下了他送得梨。   “行,我吃梨,你将肉先端出去,我来盛菜。”   廖延激动的情绪这才被抚平了,听话的端着菜出去了。   杨柳饭菜都盛出来,她如今也逐渐知道了廖延的食量,给他打了一大碗的饭。   廖延见她出来了,就跑进厨房拿了他的梨出来,放在了杨柳手边。   杨柳顿时失笑,“好啦,我待会儿吃完饭就吃,你快多吃点肉。”   杨柳如今已经是大理寺少卿,一个月的月俸有十两银子,她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因此多养一个廖延也根本算不了什么。   她琢磨着这孩子没吃过什么好东西,过两日是得买些水果回来。   第二日一早,廖延起来洗漱完之后,正要出门就见到杨柳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她应该是刚醒,脸上还带着些许睡意。   “廖延。”她叫住了要出门的廖延。 第1515章 半袋米   廖延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她,“姐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   杨柳不去上朝的日子往往都比他晚起许多,故而廖延才有此一问。   杨柳没多说,只让他等等。   自己走进厨房拎了半袋子米出来,递了过去。   廖延有些不解,就听杨柳说道:“你将这半袋米拎去给你师娘。”   廖延听了这话,就更不明白了,“姐姐,这是为何?”   杨柳叹了口气,“你如今食量大,虽说你师父师娘人好,可你每日至少要在他那里吃一顿饭吧?自己带上米去,省得招人嫌弃。”   廖延闻言诧异地看着杨柳,半晌才低下头,小声说了一句,“姐姐,你真好。”   她是真的处处在为自己打算的,原先他娘都不曾如此过。   他娘只想让他们赶紧都出门去,最好在外边吃了再回来,才不会管外人怎么看他。   他能理解他娘,他家孩子太多,他娘也没办法让每个孩子都能吃上饭。但在看到姐姐处处替他着想,他的心里还是很受触动的。   杨柳摆了摆手,“快去吧,先拿半袋米去,过阵子我买了米,你再拿些去。”   他拿着米出了门,去了师父的木匠铺子。   今日生意很好,才刚一开门就来了两户人家。   他跟师父打了声招呼,就拿着米去找了师娘。   “师娘!”   师娘看着他手里拎着的半袋子米,疑惑地看向了他,“你……你这是?”   廖延笑了笑,“姐姐说我吃得多,就让我带些米来。”   他师娘听了这话顿时笑了起来,“你这姐姐还真是心疼你,怕自己兄弟吃不饱。”   廖延听了她这话就更开心了,“是的,姐姐是世上最好的人!”   师娘笑着调侃道:“你可当心这话叫你师父听到了。”   廖延赶紧又道:“师父也是世上最好的人!师娘也是!”   他师娘乐得不可开支,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给廖延盛得饭也比往日多了不少。   廖延在师父那里确实一直不敢放开吃,总是吃个半饱,这一回可算吃了顿饱饭。   就连跟着师父干活都更卖力了,师父看着他兴奋的模样,啧啧两声,“吃饱饭果然不一样。”   他们也都是从半大的孩子过来的,哪儿能不知道这么大的孩子什么饭量。   但这个廖延却有些过于懂事了,他只吃半碗饭,让他再盛点饭他却说自己饱了。   廖延却抬头看向了他师父,乐呵呵地道:“师父!姐姐戴了我做的簪子!”   一开始他师父还以为他送心上人的呢,却没想到原来是送姐姐的。   他轻笑一声,“你个傻小子,姐姐戴了就戴了,这有什么好兴奋的。”   廖延没有说话,却在一旁傻乐。   师父无奈地摇了摇头,“好好学本事,等你学成了,让你姐姐跟着你享福。”   廖延重重地点了点头,“嗯!”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眨眼便过去了大半年。   半大的小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才不过大半年,廖延就已经比杨柳高了半头出去。   这天早上廖延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嗓子有些不对劲。   他急匆匆地跑出来,就见到了已经换好朝服准备去上朝的杨柳。   上朝要卯正就去,她总是会起的格外的早一些。   冬日里天也亮的晚,她的手中拎着个灯笼。   就见到廖延穿着个单衣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   她眉头一皱,刚准备说话,廖延就抢先一步开口道:“姐姐!我的嗓子!”   他一开口,杨柳也听出来了。   确实跟从前有些不一样,她先是一愣,随后就问道:“你有何处不舒服?”   廖延摇了摇头,哪里都没有不舒服,包括嗓子。   杨柳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许是受了凉,你回去穿好衣服!怎的这样就跑出来?!待晚些我回来带你去找大夫瞧瞧。”   廖延点了点头,这一天他都不怎么开口讲话。   师父问起,他也就小声说自己嗓子不舒服。   等下午杨柳下了衙,便带着他去了吴府。   想到九月的孩子,她又在李记买了些栗子糕带上,这才登了吴府的门。   廖延还是头一次来这种高门大户,走到门口他就有些心生怯意,停下了脚步。   杨柳走了两步见到他没跟上来,就停下脚步叫了他一声,“怎么了?”   廖延拧着眉头,说道:“姐姐,咱们随便找个大夫就好了吧……”   杨柳看他这模样,也懂了,就笑了起来,解释道:“无妨,你别担心,这户人家是姐姐的一个老乡。”   廖延听她说是老乡,这才跟着她走了进去。   门房的下人跑进去传来话,苏九月听闻是杨柳来了,赶紧让人将她请了进来。   杨柳他们走进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到了院子里的小姑娘在蹒跚学步,两个小丫鬟紧紧跟在她身边儿,唯恐磕到她。   杨柳看着她们母慈子孝的模样,神情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   若是当年她的婆家没有那样作践她,只怕她现在的孩子也五六岁了吧。   苏九月一回头也看到了她,赶紧起身迎了过来。   “杨柳姐姐!”她也看到了杨柳身边儿跟着半大小子,“这位是……”   杨柳说道:“捡了个弟弟,正巧来你府上,想让你帮着看看,看这小子这两日嗓子有些不大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受了风寒。”   苏九月看向了廖延,廖延站在杨柳身后,也乖乖叫了一声,“夫人。”   苏九月替他诊了脉,又看了看他的嗓子。   没看出什么异样,便又问了廖延两句话,听了他的说话腔调。   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看着他们二人说道:“依我看,这位小兄弟应当是到了变声的时候了。”   她家里的弟弟们还小,但当时她隔壁的蒋大哥变声的时候她还记得,也是一夕之间嗓子就变成了这样。   杨柳和廖延听了苏九月这话,同时愣住了,他们还真没往这上边想。   原来是闹了一出大乌龙,杨柳和廖延都有些许尴尬。   杨柳将自己拎着的栗子糕递了过去,赶紧岔开了话题,“对了,刚路过李记给你们带了些栗子糕,正巧给珠珠儿吃。” 第1516章 你为何不要那舒痕膏   苏九月谢过了她的好意,笑着收下了。   杨柳又坐下跟苏九月说了一会儿话,看着珠珠儿在他们面前跑来跑去的,不由得感慨道:“不知不觉的竟然出来这么多年了,一眨眼就了珠珠儿都这么大了。”   苏九月也跟着说道:“可不是嘛,说起来我跟锡元来京城的时候,还跟杨柳姐姐你坐了同一艘船,没想到今日杨柳姐姐已经坐到了大理寺少卿的位子。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哦,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杨柳笑了起来,她脸上的刀疤如今随着岁月的流逝也没那样狰狞了,苏九月看着还是有些替她心疼,就说道:“杨柳姐姐,我那里还有师父做得舒痕膏,你待会儿走的时候拿一瓶。”   杨柳却摇了摇头,“不必,我已经习惯它了。”   苏九月眉头一皱,也跟着说道:“杨柳姐姐,你难道不想再找个伴儿吗?”   她是真的觉得杨柳姐姐很好,但是她的命也是真的苦,一个人在外漂泊连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   杨柳径直叹了口气,“九月,你别替我担心了。我如今也很好,何苦再找个伴儿委屈了人家?”   苏九月也不知道要怎么劝,就听杨柳笑着开口了,“我如今也算是做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这辈子早就值了,也兴许我能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路呢?”   苏九月微微点头,只能说道:“日后你没事儿就来坐坐,咱们同一个村,出门在外的便是亲人。”   杨柳笑着应下了,直到离开也没提过吴锡元一句。   苏九月亲自将她们姐弟二人送出了门,远远地看着她们离去的身影,心里却是知道的。   她不会来的,杨柳姐姐因着从前跟锡元订过亲的缘故,为了不让自己心里膈应,从来都很少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是她领着的那个男孩子,让苏九月眉头皱了起来。   夜里吴锡元回来了,她还跟吴锡元说起了此事。   “锡元,杨柳姐姐今日来了。”   吴锡元轻声嗯了一声,倒像是不怎么在意,“她来做什么?”   苏九月就又往他身边儿凑了凑,说道:“杨柳姐姐不知从哪儿捡了个弟弟,说弟弟嗓子不舒服,来找我瞧瞧。”   “哦。”吴锡元随口应了一声,就再没其他反应了。   苏九月抿着唇,又接着道:“我就是担心,虽说杨柳姐姐可能没什么心思,但那个弟弟瞧着也不小了,十四五岁了吧?两人住一个屋檐下,若是被人说闲话可怎么办?”   风言风语什么的,有时候真的能杀死一个人。   吴锡元听了苏九月这话,倒是笑了起来,“九月,杨柳她又怎能不知道这些?兴许在她看来,有人陪她说说话,下衙回去家里有个人,比被人说闲话更重要吧。”   苏九月的眉头依旧拧着,吴锡元伸手将她揽进了自己的怀中,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别想了,早些睡吧。”   苏九月轻轻点了点头,吴锡元放下了手中的书,转过身去吹了床头的灯。   .   而杨柳和廖延回了自己家里,廖延才支支吾吾地开口了,“姐姐,你为什么不要那舒痕膏啊?”   姐姐很好,为什么要留着这道疤呢?   杨柳抬眼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这疤便是我自己用刀划的,你说我要那舒痕膏作甚?”   廖延听了这话,心中一惊,再看向杨柳,就见到她已经越过自己进了屋子。   廖延赶紧追了过去,“姐姐,你为什么要划自己?可是有人欺负你?”   “那都是以前的事儿了,不过女子想要在这世上混出些名堂来,还真得舍下脸面来。”杨柳一语双关地道。   廖延不懂这些,但他也知道姐姐做到这一地步,很不容易。   他想了想,低头看向了站着的杨柳,说道:“没关系,姐姐脸上有疤也还是好看的!”   他想用轻快的语气,但却因为嗓子的问题听起来多少有些滑稽。   杨柳笑了起来,“不早了,去休息吧。”   第二日她起来的时候,发现院子里又是干干净净的,估摸着是廖延早起打扫了屋子。   杨柳思忖了片刻,觉得家里是得买两个下人了。   一是如今廖延也逐渐变声,不再是小孩子了;二也是家中总得有人看家做家务,她原先一个人怎样都很随意,如今家也渐渐像个家了,那便不能再凑合。   她在中午休息的时候,去找了个人牙子,让他帮着给找个身家清白的婆子。   能帮着洗衣做饭,打扫院子就行。   上了年纪的婆子许多人家都觉得干不动活了,要的人家也不多。   杨柳这个要求才刚一提出来,很快人牙子就给她找了几个婆子过来。   她挨个看了一遍,最后从中挑了个面相老实的出来。   人牙子告诉她,这个婆子家中两个儿子,却无人赡养她,她也实在没了法子,这才想着出来卖身为奴。她也不求要多少工钱,只求东家能给她赏口饭吃。   杨柳听了感叹道:“也是个可怜人,罢了,就她了吧。”   廖延干了一天的活儿,从他师父那里回去,一进门就闻到了饭香味。   他兴奋地跑去了厨房,“姐姐!”   结果看到厨房里压根不是他姐姐,而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妇人。   他眉头一拧,就听这婆子说道:“是少爷回来啦?杨大人嘱咐我做了饭给少爷吃,她说今儿她有个差事要忙,得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廖延问了半天,才算是搞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你是姐姐买来的吗?”   婆子点了点头,“是的,少爷。”   廖延又开口了,说道:“婆婆,你莫要叫我少爷了,我也是姐姐捡来的。”   王婆子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最后也只能叹了口气说道:“大人可真是个好人呀。”   王婆子让廖延先吃饭,廖延却不肯,“我等姐姐回来一起吃。”   王婆子见他这么倔,只能又说道:“杨大人说了,她今日要晚一些回来,让我们不用等她吃饭了。” 第1517章 你后悔吗   廖延闷闷不乐的吃过饭,下意识地想去收拾厨房,却被王婆子抢了先。   “少爷,您可不能做这事儿!我老婆子被大人买回来就是做这些,若是您都做了,大人岂不是就会觉得我老婆子没用?那我可真就没地儿去了。”   廖延见她抱着碗筷,跟护着什么宝贝似的,也只能收回了手。   他回了自己的屋子里,一直到外头的大门又响了一声,他才跟个兔子似的从屋子里蹦了出来。   “姐姐!”   杨柳抬头看了他一眼,才反手关了门,问道:“王婆子做饭的手艺如何?”   廖延点了点头,“还可以。”   杨柳笑了起来,“那便不错,我日后也能偷个懒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王婆子又从厨房里出来了。   “大人,您可用过饭了?”   杨柳微微颔首,“嗯,用过饭了。”   王婆子用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又笑着说道:“我炖了些肉汤,寻思着给您补补身子,您现在可要喝一些?我给您端来?”   杨柳点头应下,“那便端来吧。”   王婆子高兴地应了下来,很快就从厨房回来了。   此时她的手中还端着两个碗,一个放在了杨柳面前,一个给了廖延。   “大人,少爷,你们都尝尝,若是明日还想喝别的,我老婆子再给你们做。你二人实在有些太瘦了,是得好好补补身子。”   杨柳每日在外奔波,吃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而廖延如今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看起来确实很瘦。   杨柳也没拒绝她的好意,如今天儿渐渐冷了,回来喝上这样一碗热乎的汤,也确实很舒坦。   喝了汤,她又从荷包中取出三两银子给了王婆子,说道:“婆子,你明日出去给咱们买些碳火回来。天儿马上要冷了,到时候碳火只会越来越贵。”   王婆子看着她递过来的银子,紧张的搓手,她苦笑一声说道:“大人,我从未买过这些,万一被人哄了怎么办?”   从前他们冬日里都是扛过来的,三九天的时候,也是他爹领着儿子们上山砍些柴火度过,哪儿还用过碳火这种东西?   杨柳却淡定地说道:“无妨,您多对比几家就知道了。”   她抬头对上王婆子紧张的模样,笑着说道:“别紧张,就跟买菜一样。”   王婆子兴许是被她的笑容给安抚了,这才点了点头,应下了。   第二日一早,杨柳像往常一样起了个大早去上朝,却没再想到居然有人对她指指点点的。   杨柳能走到这一步,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多了去了,她自个儿也不甚在意。   然而,隐约间她似乎听到有人提起了吴锡元,她下意识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等她下了朝,就听到有人说起,她曾经和吴锡元定亲一事。   更有甚者还特意凑过来,问她后不后悔。   杨柳轻笑一声,“后悔什么?后悔我是大理寺少卿,而你才只是个督查院督事吗?”   说话这人一听她这话,顿时脸色就变了。   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而督查院督事却只是个正六品,这中间还差了好几级呢!   “杨大人!”他叫了一声。   杨柳却看着他,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不知张大人还有何指教呢?”   “本官又怎敢指教杨大人。”这人阴阳怪气地说道。   杨柳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本官想来也是,张大人做官几年也没什么建树,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下次圣上的考核?呵呵,张大人有那心思担忧本官,倒不如想想您自个儿该何去何从。”   她说话向来都很尖锐,看不惯她的人多了去了了,但最终坐到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上的却是她。   她说完话,甚至也不去管这人是什么反应,便直接走了。   她当年跟吴锡元定亲的事儿并不是什么秘密,若是有心之人去她们村子随便一打听,想必都能打听到。   她自己没什么好怕的,就怕有人去九月那里乱说话。   杨柳皱着眉头,思前想后最后还是亲自去了太医署一趟。   即便是她知道九月是个聪明的,但还是要去跟她说声抱歉。   风言风语往往是传得最快的,况且这个风言风语的主人公还是当今最年轻的首辅大人和大理寺唯一一个女官。   苏九月才刚到太医署就听人说了,还有医女来问她知不知道此事。   全都被苏九月给挡回去了,她笑着说道:“怎么能不知道?我刚嫁过来就知道了。”   “那您不介意?”问话的医女闻言也是暗自咂舌。   苏九月笑了笑,“这有什么好介意的?杨柳姐姐对我一直很好,我夫君也对我很好,我相信他们。”   可是在旁人眼中,她这番解释也不过是强颜欢笑罢了。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空青从外边跑了进来,对着苏九月说道:“苏大人,杨大人来了!”   很显然空青也听说了那个传闻,此时再见到杨大人来了,看着苏九月的神色都有些担忧。   苏九月先是一愣,也笑了起来,“杨柳姐姐来了?快请她进来。”   依着她对杨柳的了解,她这时候上门八成是怕自己误会了。   空青应了一声,又退了出去,没多久就带着杨柳回来了。   杨柳看着苏九月叫了她一声,“九月。”   苏九月对着其他人吩咐道:“你们先下去吧。”   其他人有心想听两句八卦,可却没胆子违背她的话,只能行了一礼乖乖退了下去。   等到屋子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的时候,苏九月这才请杨柳在一旁坐下,问道:“杨柳姐姐,你今儿怎么来了?”   杨柳看着她脸上的神色,叹了口气,说道:“想必你也知道了,我从前跟吴锡元订过亲的事儿,不知道被谁给捅出来了。”   苏九月看着她说道:“这些事儿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杨柳姐姐,你莫要放在心上。”   杨柳摇头,“我自个儿倒是无所谓,那些人无论说什么都伤我不得,我主要是担心他们恶语中伤你们,也担心给吴大人惹上麻烦。” 第1518章 不得妄议朝廷命官   苏九月笑了笑,“杨柳姐姐,只要我们心中都不将此事当回事,便没人能中伤得了我们什么,你不必介怀。”   杨柳见苏九月眉眼疏朗,似乎确实不为此事烦心,这才重新将心放回了肚子里。   她笑了笑,对着苏九月说道:“吴锡元确实娶了个贤内助,既然此事影响不到你,那我也不必再打扰你当值,先走一步。”   她对着苏九月拱手辞行,苏九月亲自起身送了她出去,一直看着她走远了,那些医女药童们才冒了出来。   苏九月回身看了一眼这些凑热闹的,冷着脸问道:“你们手上的活儿都做完了?!”   大伙儿这才赶紧四散而去,苏九月看着他们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世人总是喜欢凑热闹,好似旁人过得不好对他们有什么好处似的。   她叹了口气,抬脚再次进了太医署。   而这天下午杨柳跟廖延一起同桌吃饭的时候,就见到廖延几次三番欲言又止。   她知道他想问什么,但却也没搭理他。   等到最后吃完饭,王婆子将碗筷都收了,廖延看着杨柳起身回屋,才实在忍不住了,“姐姐!”   杨柳停下了脚步,回过神看向了廖延,面色如常。   廖延看着杨柳的神色,揉了揉后脑勺,神色纠结极了,好半天才开口说道:“姐姐,他们……都说你曾经和首辅大人订过亲?”   杨柳嗯了一声,她知道其他人其实就是想看到她后悔的模样。   好好的当首辅夫人,自然比她如今这样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强。   廖延见她承认了,也瞪大了眼睛,再次确认道:“原来是真的呀?那你们怎么……”   杨柳依旧是轻描淡写地一句话,“我家人想要攀高枝悔婚了。”   廖延听了这话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刚想再问,就听杨柳又接着说道:“往事既然已经过去,便无需再提。”   廖延拧起了眉头,“可是……”   杨柳直接开口打断了他,“没有可是。我如今过得也挺好,食朝廷俸禄,谁见了我不得叫我一声杨大人?便为男子做官到我这地步也是光宗耀祖,况且我一女子?”   她站在台阶上,说着这话的时候,整个人凌厉的仿佛一柄出鞘的利剑。   廖延的眉眼柔和了下来,看着她的目光还有些崇拜,“姐姐是最厉害的!”   杨柳轻笑一声,没再多说,“回去吧,早些睡。”   吴锡元自然也听闻了此事,但他确实如苏九月说得那样不在意。   他多年都跟杨家没往来,也不心虚,还有什么好怕的?   那些人爆出这个消息也实在没劲儿,杨柳若是这么轻易就被中伤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在落入那样的境地之后,又重新爬起来?还爬的比谁都要高。   这样绯闻在大家闲来无事的时候,说起还是挺带劲儿的。   又过了三两日,就连宫里都知道了。   景孝帝如今年纪虽然大了,但精神头却越发的好了。   朝廷的公务交给自己几个儿子和内阁大臣,处理的还算不错,他每日变着花样的吃鸡蛋。   水煮蛋,蒸蛋,炒鸡蛋……   宫廷的御膳房也因此快练出鸡蛋一百零八吃了。   赵昌平曾经提议皇上可以让人用太岁水灌溉蔬菜,也给他换点花样。   却被景孝帝拒绝了,他还借此机会敲打了一下赵昌平。   “你这想法可真是想都别想,那太岁是吴家的!不是朕的!朕若是当成自己的不就是霸占百姓私产吗?!再说了,若是鸡蛋吃烦了,朕还可以让他们做童子鸡……”   赵昌平听了皇上的话,赶紧连声应道:“是是是,皇上您说得对。”   心里却暗自咂舌,皇上这是爱屋及乌呀!因着吴大人,竟然连他家里的太岁都高看了一眼。   从前谁家有个什么好东西,只要皇上想要,转眼就会出现在宫里。   那时候他怎么不说什么霸占百姓私产这一言论呢?   景孝帝教训完赵昌平,才又接着问道:“吴锡元跟杨柳从前当真订过亲?”   赵昌平赶紧弓着身子毕恭毕敬地回答道:“是真的,这个杨大人也是个可怜人。在吴大人摔坏脑子之后,杨大人家里强行给他们退了亲事,又将杨大人嫁到了他们村的另一户人家。她那丈夫和婆母一天到晚的打她,就连村里人都看不下去了。”   景孝帝闻言皱起了眉头,他虽然处置的宫妃也不少,但这种母子二人见天儿打骂发妻的事儿,他还是有些无法理解。   就追问道:“然而呢?”   “然后杨大人实在受不了就跑了,跑去镇子上做工,却因为容貌出众被一个他们当地的员外郎给霸占了。她家里人得知此事还去找她要银子,后来这个员外犯事儿家里全被处置了,杨大人这种被强抢的民女这才放了出来。”   景孝帝的脸色更难看了,就听赵昌平又接着说道:“杨大人名声尽毁,无家可归,最后只得划破了脸,做了男子打扮,外出跑商赚些糊口的银两。”   ……   景孝帝听完他说得这些,良久才说道:“杨柳这一生简直比戏文中写得还要荒唐且精彩,她确实是世间难得的奇女子。”   景孝帝只在这一点上,便甩了其他人十几条街。   只要她有本事,就承认,无论男女。   赵昌平也跟着点了点头,一手烂牌打成这样,也确实是世间少有了。   然而,紧接着,就听到景孝帝开口说道:“赵昌平,去传朕旨意,让其它人不得妄议朝廷命官!谁若是再闲的没事干,做长舌妇那套!那朕便要好好清算清算他对我大夏朝的贡献了!”   景孝帝这一手,确实威慑了群臣。   一言不合就清算对朝廷的贡献,这谁顶得住?   有些做官年限长的官员们好歹还有些业绩,有些做官年限短的大臣,出门在外的更是连话都不敢多说。   一时间外出应酬的大臣们都变少了,大家一下衙便都回了家,话都不说的,更何谈妄议朝廷命官了。 第1519章 那幅画   就在整个京城都风声鹤唳的时候,原本在东瀛战场的曹文清将军率领着闵将军、宋将军等人班师回朝了。   这半年几位将军又将那些负隅顽抗的小股势力清算了一下,直接将他们心底那一点点的反抗心思都给摁灭了,才回京了。   景孝帝在夜宴群臣的时候,突然一时兴起,说要请了宫廷画师来替他们画一幅夜宴图。   闵将军突然笑了起来,说道:“经您这样一提,臣突然想起来,臣家中还有个一幅祖传的夜宴图。”   景孝帝听他这样一说,顿时就来了兴致,他换了个姿势,一手撑在膝盖上,看着闵将军,问道:“哦?闵将军,是怎样的一幅夜宴图呢?”   闵将军直接开口说道:“若是臣没有记错的话,这幅画应当叫《韩熙载夜宴图》。”   他此话一出,整个宫宴顿时鸦雀无声。   闵将军先是一愣,寻思着难不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可是思量再三,他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   他压根不知道,就在他不在京城的这阵子,整个京城已经因为这幅《韩熙载夜宴图》起过波浪了。   景孝帝见着闵将军一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便笑着问道:“哦?这幅画现在何处?”   闵将军摇了摇头,说道:“这个臣就不清楚了,还得让人去问一问臣的老父。”   见皇上确实对这画感兴趣,他便自告奋勇地站了起来,对着景孝帝一抱拳,说道:“皇上,臣这就派人回去,这画乃是臣的传家之宝,如今借此机会献给皇上当国宝也正合适。”   他话都说到这地步上了,景孝帝也笑着应允了。   吴锡元叹了口气,实在坐不住了。   他从自己的席位上站了起来,对着景孝帝一抱拳,说道:“皇上,臣有话要说。”   景孝帝诧异地看向了他,心里还寻思着,他若是敢学那些老匹夫跟他说什么玩物丧志之类的扫兴言论,他一定将他在宫里关上十日,让他不寝不休看十日折子!   然而吴锡元紧接着要说的话就彻底在他的意料之外了。   “皇上,闵大人家中的那幅《韩熙载夜宴图》如今应当在臣的家中。”   景孝帝和闵将军都惊讶地看向了他,景孝帝更是直接开口发问道:“哦?闵将军家中的传家宝为何会在你家里?”   底下的人都神色各异,各种猜测。   吴锡元却神色平平,坦荡荡地说道:“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其实这幅画是臣的夫人从闵老爷子手上买来的。”   闵将军的眉头皱了起来,显然他从未听闻过此事。   景孝帝也兴味盎然地看着他,反问道:“哦?既然说来话长,那你便慢慢说,想必诸位大臣跟朕一样,对此事很感兴趣。”   吴锡元抱拳应是,“当年臣还在雍州的时候,闵老爷子抱着祖传的画卷去当铺,被人说是假的。老爷子苦苦哀求,想要卖了那幅画给自己妻子看病,但那当铺的人却认定他的画是假的。正好臣的夫人去钱庄存银子路过当铺,听闻此事,便将彼时全部身家二十两银子拿出来买下了这幅画。”   见着大家都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吴锡元笑了笑,又接着说道:“臣的夫人至今不知道这幅画就是真迹,只是想着帮老人家一把,若不是今日闵大人说起,只怕那幅画如今还在臣的府上压箱底呢。”   他这样一说,就连闵将军也瞪大了眼睛。   他外出打仗归来,听闻他娘重病初愈,也不敢让他们多折腾。一直等到今年天气暖和的时候,才派人去将他爹娘接到了京城,而他今日才刚刚从东瀛战场回来。   也正是因为如此,闵将军还未听爹娘说起当年的事情。   若真是如吴大人所说,那苏大人就不仅救了自己,还救了他全家?!   他看着吴锡元,眉眼深沉,突然毫无征兆地单膝跪地,朝着吴锡元一拜,“吴大人,多谢您夫人救我爹娘性命!”   吴锡元见状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过来抬手想要将他扶起来。   “闵将军!您无需如此!”   闵将军一手摸了一下红了的眼眶,抬着头对着吴锡元说道:“若非苏大人善举,本将军从塞外归来,哪儿还有母亲等着?!”   他这样一说,许多人便都能感同身受了,底下顿时一片窃窃私语声。   吴锡元本意只是想借此机会将那幅《韩熙载夜宴图》交出来,这东西的真迹在自己手上,总是跟烫手的山芋似的。   景孝帝看着他们二人这样,便直接开口道:“苏大人果真是热心肠,既然这幅画是苏大人买的,那便留在苏大人府上吧!不必献给朕了。”   吴锡元却赶紧说道:“臣夫人当初并不知道此画的价值,仅仅只用了二十两银子便将此画买下。如今既然得知此画当真是闵将军家中祖传画作,我们又岂能霸占?待臣回家去将此画找出来,便亲自送去闵将军府上。”   景孝帝听他这样说也觉得有些许道理,便干脆不管了。   他摆了摆手,对着他们二人说道:“罢了,此事你们二人自个儿商议去吧。”   宫中的宴席散了,闵将军等几位功臣也被灌了个伶仃大醉。   吴锡元先一步离去,回到自家府上,将在宫宴上发生的事儿告知了苏九月。   苏九月听完也一脸震惊,“你是说,我先前儿买得那幅画是真的?还是从闵将军爹娘手上买到的?”   吴锡元微微颔首,“正是如此。”   苏九月当下立刻说道:“那这画咱们可得还回去,二十两买了个人家家里祖传的宝贝,实在说不过去。”   吴锡元听了她这话一点儿也不意外,就笑着说道:“我也是如此想的,明日咱们下衙了,一并去闵将军府上走一趟,也好将这画还回去。”   苏九月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等到第二日,苏九月一早就让人给闵将军府上送了拜帖,下午吴锡元从宫里出来又特意去太医署接了苏九月,两人这才一并坐着马车去了闵将军府上。 第1520章 礼尚往来   闵将军府上一早得了他们送来的拜帖,早就准备好了盛宴恭候他们夫妇二人的到来。   先撇去吴锡元首辅的身份不谈,只他们夫妇二人对闵将军一家子的救命之恩,就值得被人这样招待。   吴家的马车才刚到了闵将军门前,闵将军便让人打开正门,亲自出来迎接。   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他的老父亲。   即便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苏九月一下马车,闵老汉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苏九月。   他高兴地眼中都蓄上了泪花,上前一步就作势要给吴锡元夫妇行礼,却被吴锡元赶紧上前一步扶住。   “老丈,您快起身,我二人实在受不起您这一礼啊!”   闵将军的父亲对他们来说也是长辈,哪儿能受他的大礼?   闵老汉扶着他的手,抹着眼泪,“多亏你们了呀!我听幺儿说了,你如今已经是首辅大人了,果真是好人有好报呀!”   他又看向了苏九月,“还有吴夫人,听说已经是太医了,当年真的多亏遇上您了呀!”   他还想再说,却被闵将军叫住了。   “爹,哪儿有将人堵在门口说话的?人都上门了,请吴大人他们进屋泡上茶,咱们边喝茶边说。”   闵老汉这才热情地让开了门,说道:“对对对,是这么个理儿,我老头子就是瞧见你们太激动了。”   闵将军父子二人将吴锡元夫妇迎进门,才刚走到正院门前,就瞧见了拄着拐杖等在门前的闵老太。   老太太见着苏九月的模样也更为激动,她拉着苏九月的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   苏九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才问道:“阿婆,我瞧着您如今的气色似乎还不错呢!”   老太太如今换了身绸缎衣裳,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额头上还戴着一块抹额,抹额的正中央缀着个鸽蛋大小的蓝宝石。   只是看她如今这样子,谁能想到多年前她差点因为没钱看病而死去?   她听了苏九月的话,用帕子按了按眼角,才说道:“是啊,当年黄大人救了我的性命,又回去好生休养了几年。后来也有了儿子的下落,这身子和精神上都松泛了许多,精神头自然也就跟着好起来了。”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进了堂屋。   闵将军府上的下人给他们送了热茶上来,吴锡元这才开口说道:“老丈,阿婆,闵将军,我们夫妇今日上门拜访,其实也是想将当初从你们手上买到的画还回去。这幅画应当是你们的传家宝,对于你们家也是意义非凡。这画在我手上拿了许久,我也品了许久,也算是过足了瘾。今日我们也将画拿来了,正好完璧归赵。”   他一边说话,一边儿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阿兴,阿兴捧着一个长条的木匣子走了过去,放在了桌子上。   闵老汉见状,顿时急了,他跟自家老婆子对视了一眼,赶紧起身说道:“吴大人,您这是作甚?这画已经被你们买回去了,哪儿有还回来的道理?不行,我们不能要。”   吴锡元摇了摇头,“不不不,老丈,当年的事儿只是个误会,您这画是真迹啊!”   闵老汉却道:“真迹赝品又如何?还能比得上我老婆子的性命?再说了,当初你们也是用银子买的,钱货两讫。”   闵将军也在一旁说道:“是啊,吴夫人心好,当初先是救了我母亲,后来又救了我两次。那两次若是吴夫人提早察觉端倪,让人给我送了信儿,恐怕如今的我坟头上的草都半人高了。”   闵老汉一听他这话,这画更是不能要了。   “我儿,我老婆子的性命都是你们救得,这画便是送给你们也值当。”   苏九月听了也有些许无奈,她当时压根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不能见死不救,那样她良心上实在过不去。   “老丈,阿婆,这画原本就是您家的。我们跟闵将军是同僚,咱们雍州乃至大夏朝能安稳这么多年,闵将军功不可没。我们能替他照顾到您,确实也是一种缘分。您莫要再跟我们客气了,这画您还是收回去吧,若是我们再想观摩,也可以心无芥蒂地来找您借的。”   他们双方如今已经陷入了僵局,一个执意不收,一个必须要给。   随后还是闵将军叹了口气,说道:“既然吴大人和苏大人非要送回来,那我们便收下吧,吴大人和苏大人大恩大德,我们全家定然没齿难忘。”   可算将画送回去了,苏九月的心里都踏实了许多。   夫妻两人在闵家吃过饭,也看着天色暗了下来,才起身回了家。   转眼又过去了小半年,到了珠珠儿的两周岁生辰。   原本小孩子的生辰用不着大办,但因着珠珠儿的身份本来就不一般,满朝文武惦记着给她过生日的人可就多了去了了。   即便是不宴请宾客,但人家笑着上门道贺送贺礼,他们也不能都给人撵回去。   只能让门房将贺礼都登记下来,等着日后别人家有事儿再还回去。   然而等看到闵将军家里送来的贺礼时,苏九月无奈扶额。   原本正在看书的吴锡元察觉了她的动静,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苏九月无奈地将贺礼单子拿给吴锡元看,吴锡元一眼就看到了上边的一行字,《韩熙载夜宴图》,再看送礼人的名字,赫然就是闵将军。   他也有些许无奈,“这画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回到了咱们手上。”   苏九月想了想,“过阵子闵老夫人过七十大寿,咱们也寻个好些的贺礼,也算是礼尚往来吧。”   吴锡元点头应下,“你放心吧,我让人去想法子。”   苏九月正在和吴锡元说话,珠珠儿就从院子外跑了进来,“娘!”   她身后还跟着兰草,兰草提心吊胆地看着她迈过门槛儿才拍着胸脯松了一口气。   “郡主说要自己走,奴婢……”   苏九月笑了笑,“无妨,她如今走路走得顺当多了。”   正说着话,珠珠儿已经跑到了苏九月的面前,兴奋地抱着她的大腿,抬头看向了她,说道:“娘!大龙!有!” 第1521章 一条大龙   珠珠儿如今说话也说得很好了,苏九月看着她伸出两个小短手,冲着自己比划,“有!这么大!”   苏九月还以为她又抓到了什么小虫子,这孩子最近喜欢在花圃里挖泥巴。   苏九月看她玩得挺高兴的,就也没阻拦他。   这会儿听了她这话,就问道:“哪里来的大龙?你在哪儿瞧见的?”   珠珠指着门外的天空,“天上!”   苏九月顺着她的手指看去,笑了笑,也顺着她的话说道:“珠珠儿可真棒,要不是你指给娘亲看,娘亲还发现不了呢。”   珠珠儿许是见到吴锡元没什么动静,有些不满,就拉过他的手,扯着想让他站起来。   但是她的力气实在太小了,就只能瞪着一双圆圆的杏眼,跟她爹比划,“爹爹!大龙!外面!”   吴锡元对自己女儿从来没什么抵抗力,他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还弯腰将她抱了起来。   珠珠儿开开心心地搂着他的脖子,跟他指着外面,“爹爹!出去看!”   吴锡元应了下来,抱着她跨过门槛儿走了出去。   外面天上万里无云,哪里有什么大龙。   珠珠儿却兴奋地鼓掌,“大龙!好看!”   吴锡元有些纳闷,正想开口发问,就见到阿奎急匆匆地从外头走了过来,冲着他行了一礼,说道:“大人,皇上和皇后娘娘驾到。”   吴锡元一愣,突然明白了过来,珠珠儿说得大龙原来是这个大龙呀?   他赶紧放下珠珠,将珠珠交给了一旁的兰草,还不忘跟她叮嘱道:“珠珠儿,家里来客人了,爹爹出去见客了。”   珠珠儿乖巧点头,脸上满满的都是笑意,就听她说道:“珠珠儿懂!客人!大龙!大龙来了!”   吴锡元笑了笑,捏了一把她的小脸,这才起身朝着外头迎了出去。   景孝帝如今的气色比起从前要好太多了,就连皇后娘娘如今看起来也还不错。   他赶紧上前一步,冲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说道:“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景孝帝乐呵呵地叫他起来,才又接着问了一句,“小寿星呢?怎的没见她?”   “珠珠儿在后院,臣这就将她抱来拜见皇上。”   景孝帝应了下来,“快些去吧,告诉她,朕给她带小玩意儿了。”   吴锡元转过身跟阿兴吩咐了两句,阿兴退了出去,没多一会儿便领着珠珠儿迈过门槛儿来了。   书房的门槛儿有些高,珠珠还有些太矮了,一条腿刚迈过来,整个人重心不稳一屁股就坐在了门槛儿上。   她也不恼,抱着门框儿冲着大伙儿笑。   景孝帝和皇后娘娘一把年纪了,看到这样的小丫头,一颗心都要化了。   皇上更是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小珠珠儿,快进来,朕给你带了好东西!”   珠珠儿坐在门框上,歪头看着皇上,她早忘了从前皇上抱过她的事儿,只见她懵懂地眨了眨眼睛,突然开口说道:“大龙!”   景孝帝先是一愣,随后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吴爱卿,你这小丫头可真有意思啊。”   当皇上最喜欢的是什么,真龙,真命天子,这小丫头说她是龙,不是正是戳中了他的喜好吗?   吴锡元也是一阵汗颜,赶紧解释道:“皇上,这丫头不懂事,还请您勿怪。”   景孝帝冲着珠珠儿招了招手,一边笑着,一边儿说道:“怎么会责怪,朕喜欢还来不及呢!”   吴锡元就看着自家胖乎乎的小珠珠儿,艰难的迈过门槛儿,迈着小短腿朝着皇上跑了过去。   她跑起来小屁股一拧一拧的,看起来格外喜感。   珠珠儿跑到皇上身边儿,皇上直接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坐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整个大夏朝坐过皇上膝盖的人屈指可数,就连穆紹翎和穆宗元几兄弟都没这待遇。   皇后娘娘看着皇上逗小孩的模样,心里属实有些想不明白。   他冷心冷情了大半辈子,如今想起来天伦之乐了?   珠珠儿抱着景孝帝“咯咯”笑个不停,皇上让人送来了大量的金银玉石,珠宝首饰。   最后还送来了两头梅花鹿,说是给珠珠儿养着玩。   珠珠儿年纪小,不懂事,吴锡元自然赶紧替她谢恩。   这时候苏九月也换了衣裳赶来了,她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行了一礼,看到自家珠珠儿坐在了皇上膝盖上,顿时心中一惊。   紧接着就听到皇后娘娘说道:“快起来吧。”   她才刚起身,就听到皇后娘娘感慨道:“时候过得真快,小珠珠儿如今都两岁了。”   苏九月也应了一声,“是啊,抱着抱着就长大了。”   皇后娘娘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苏九月看着她面色红润,气色比起从前好了许多,就夸赞道:“婶婶,您近来气色不错呀。”   皇上听了这话,便跟着说了一句,“那还真就是朕的功劳了。”   苏九月诧异地偏过头去看他,就听景孝帝又接着说道:“不是说你们家养得鸡蛋好吗?朕吃了一阵子觉得确实不错,便给皇后也改了伙食。”   皇后娘娘闻言瞪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哪儿有人让人家顿顿吃鸡蛋的?”   “朕都已经嘱咐过御膳房,让他们换着花样的做了。再说了,不还让人炖了鸡汤?”   皇后娘娘一阵无语,但她如今身子好起来也是事实。   苏九月瞧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如今的相处模式,比从前的僵局要好太多了。   吴锡元夫妇原本都以为皇上和皇后娘娘只是在他们家小坐,没想到他们一直坐到了下午,在吴锡元家里吃过饭,才回宫去了。   在这期间,景孝帝一直抱着珠珠儿,压根就没撒手。   珠珠儿被皇上抱着,她自个儿也十分受用,也不哭不闹的。   就在皇上要走的时候,她可怜巴巴地冲着皇上伸着小手,扁着嘴叫了一声,“大龙。”   皇上当下都恨不得将这小丫头拐进宫去,但又怕惹恼了吴锡元,他直接撂挑子。   最后也只能狠了下心,跟珠珠约定之后接他进宫玩,才上了回宫的马车。 第1522章 宠爱   马车缓缓地驶离了吴家,皇后娘娘这才看着皇上说道:“这样喜欢人家小姑娘,怎的不将孩子抱回去养几日?”   景孝帝皱了皱鼻子,靠在软垫子上,说道:“你当朕不想?珠珠儿这名字可不是白叫,那小丫头可是吴锡元他们两口子的眼珠子。朕若是抱回去,他们能乐意?”   听了景孝帝这话,皇后娘娘倒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呦?您什么时候还会顾及到旁人的情绪了?”   棒打鸳鸯,骨肉分离的事儿他可没少做,如今年纪越大却仿佛长进了不少。   景孝帝笑了起来,“朕想自个儿日子过得舒坦,如今还真得看人吴锡元的脸色。”   说到这儿他又乐呵呵的笑了起来,“朕已经想过了,他们两口子左右白日里都要去当值,便让人将珠珠儿送进宫来陪咱们玩儿,晚些时候再将他们给送回去就是。”   皇后娘娘也觉得这法子不错,但还是看了他一眼,说道:“还是头一次见你这样喜欢一个小丫头的。”   景孝帝自己也感觉很神奇,那小丫头一笑,他就心情好。   听着皇后的话,他眯着眼睛想了想,才说道:“兴许是合了朕的眼缘吧!”   眼缘这种东西原本就很奇特,皇后娘娘听他这样说,倒是也没再追问。   第二日下了朝,景孝帝单独将吴锡元叫去宫里,对着他说起要让珠珠儿进宫玩的事儿。   吴锡元一脸惊讶,婉言谢绝了他,“皇上,珠珠儿年纪还小,有些闹腾,臣担心她会扰了您的清静。”   景孝帝却道:“无妨,朕年纪大了,如今就是喜欢热闹。皇后娘娘膝下无子,也喜爱珠珠儿的紧,就让她进宫陪陪我们老两口。”   他说起“老两口”三个字,还真让人有些唏嘘。   吴锡元虽然想要拒绝,但皇命不可违,无论他怎么说,皇上似乎就是认定了珠珠儿一样。   “吴爱卿,你也别说了,朕知道珠珠儿是你的心尖尖,朕和皇后自然会替你照看好她,等晚些时候你们下衙了再将她接回去就是了。”   吴锡元:“……”   他无奈地妥协了,等回到家里又将皇上的话转述给了苏九月和他娘。   苏九月和刘翠花婆媳二人面面相觑,刘翠花更是直接说道:“皇上不是日理万机吗?怎的如今闲到要帮咱们家带孙子了?”   吴锡元再次沉默了,这要让他怎么说呢?   怎么说他如今就在替皇上他老人家日理万机?活儿都让自己干了,皇上自然就闲了?   他只能委婉地说道:“有各位大臣替皇上分忧,再加上边疆安定,如今皇上倒也没有从前那样忙了。”   刘翠花闻言,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突然开口说道:“你替皇上做事,皇上帮你带孩子,倒也不错。”   吴锡元:“……”   确实也是这么个理儿,苏九月听了更是掩唇笑了起来。   刘翠花看着他们夫妻两人的神色,就又说道:“既然珠珠儿要进宫,那我留在此处也没什么事儿了。原先是想着等到珠珠儿大一些我再回去,如今倒是不必了,我回去帮你大嫂带孩子去。”   她来之前跟自家老头子说好的,她来帮老二老三家带孩子,老头子在家里帮着照看老大家。   如今老二家孩子送了学堂,老三家的孩子要进宫,她再留在此处也没什么意思,便起了回庄子上的念想。   听她这样一说,吴锡元和苏九月倒是也没了挽留她的理由。   只能让人套了马车将她送了回去,叮嘱她若是空了便来京里转转。   刘翠花笑着应了下来,她在田间生活了大半辈子了,京里的生活虽然好,但还是田里的日子让她待着更舒坦。   刘翠花走了第二日,景孝帝便派人来接珠珠儿了。   因着担心珠珠儿不喜欢,平日里照顾珠珠的兰草和春蝉都被他一并接进了宫里去。   珠珠儿年纪小,走不了那样老远的路,皇上更是破例一路让人马车驶到了他居住的勤政殿。   这辆马车自然也吸引了其他人的视线,大家都好奇马车里是谁,居然能有如此恩典。   直到看到马车在勤政殿门口下来了个小丫头,还被皇上身边儿大红人赵昌平亲自抱进了殿里。   大家都暗自震惊,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到底是什么来历?莫非是哪位王爷家里的小郡主?   然而大家私底下一打探都震惊了,这位小丫头是个郡主没错,但却不是皇室中人,而是那位出生没多久就被皇上亲自下旨册封为郡主的吴家小姑娘。   一时间大家都开始感慨了起来,皇上果真是爱屋及乌啊!因着看重吴锡元,连他家小姑娘都如此厚待。   却不知道这回珠珠儿可没沾她爹的光,皇上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小丫头的。   皇上看着赵昌平将小丫头抱了进来,急忙笑着从案几后边走了前来,冲着珠珠儿拍了拍手。   珠珠儿见到他立刻眼睛一亮,冲着他伸出手去,脆生生地叫道:“大龙!”   皇上乐呵呵地笑了起来,伸手将她抱进了自己怀里,说道:“别叫大龙了,叫皇爷爷。”   赵昌平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然而景孝帝怀中的珠珠儿却看着皇上,小巧的眉头拧了起来,景孝帝看着她又再次重复了一遍,“皇爷爷。”   珠珠儿这才跟着他叫了一声,“皇爷爷。”   景孝帝哈哈大笑,“乖孩子!皇爷爷带你去找皇奶奶去。”   若是平日里他去找皇后娘娘,皇后绝对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但这一回他怀里抱着珠珠儿,皇后娘娘居然破天荒地留了他们一起吃饭。   这样的日子一晃又过去一年,珠珠儿也成了皇宫里常客。   宫里的妃子和下人谁不得让着她?珠珠儿也被皇上和皇后娘娘宠爱的有些娇气。   这日她正拎着宫里的木匠给她打得小鹿跑得欢快,突然摔了一跤,她顿时小嘴一撇,哭了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六七岁大的小童从她身边儿经过,见到一个粉妆玉砌的小娃娃在哭,拧着眉头看了她半天,最后还是没忍住磨蹭到了她身边。 第1523章 不要去池塘边   这小童是皇上的幼子,名穆绍彦。   他母妃曾经警告过他,这个小娃娃叫明珠,让他碰上了离她远着点,他们得罪不起。   可是……这个小妹妹在哭啊,她好像摔跤了,哭得好伤心啊。   穆绍彦没忍住,还是走了过来,对着明珠问道:“小妹妹,你不要哭了,是不是摔疼了?我帮你叫太医。”   珠珠儿抬眼看着他,染着水雾的眸子,看着可怜兮兮的,让人十分心疼。   穆绍彦见她看着自己,也不说话,心里也有些琢磨不明白了,这小妹妹不会说话吗?   跟在珠珠儿身边儿的宫人,想要将她抱起来,她却说什么都不起来。   穆绍彦想跑去给她叫太医,却被她扯住了衣角。   穆绍彦想了想,冲着她伸出手去,“我拉你起来。”   珠珠儿依旧只是看着她,动也不动,穆绍彦抓了抓后脑勺的头发,最后对着她说道:“小妹妹,你快起来,地上凉,会生病的。”   珠珠儿摇头,“不要,你不要去池塘边。”   穆绍彦一愣,年幼的他也没有多想,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我不去池塘边。”   珠珠儿这才破涕为笑,冲着他甜甜一笑,松开了扯着他衣摆的手。   跟前儿站着的宫人们赶紧将她往起来抱,“小祖宗,您快起来吧,万一着了凉,奴才们真是万死不足惜啊!”   珠珠儿也听不懂他们这话是什么意思,只听到这个小哥哥说他不去池塘边了,这才冲着他挥了挥手,任由宫人抱着她朝着皇后所在的翊坤宫走去。   穆绍彦见着她走远了,正要往前走,想到自己刚刚答应了小妹妹不去池塘边玩,便又转头回去了他母妃的宫里。   甄妃见着儿子回来了,便叫了他一声,“今儿怎么这样早就回来了?”   穆绍彦捧着桌子上的凉茶喝了一大口,才擦了嘴巴对着他母妃说道:“母妃!方才儿子在路上碰到了您说得那个小妹妹。”   甄妃一愣,看向了他,问道:“什么小妹妹?”   “就是那个好看的小妹妹,珠珠儿!”   甄妃心头一惊,赶紧说道:“不是说了,让你离她远点吗?”   宫里这么多孩子,都没人能像那位明珠郡主一样受宠,偏偏他跟皇上一丝血缘关系都没有。   穆绍彦眉头一皱的,又道:“可是她摔倒了,哭得好可怜啊。”   “她摔倒了自有身边儿的下人们哄,你凑上去做什么?万一人家倒打一耙,说是你将人推倒的怎么办?”   被皇上无视的孩子不会有事,可若是被皇上厌恶的孩子,在这后宫里的日子绝对不会好过。   穆绍彦的眉头拧得更紧了,“不会吧?我真的没有推她,小妹妹还跟我说让我不要去池塘,我听了她的话,这才回来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那么小的小孩子怎么会骗人?兴许是她听到了什么。   甄妃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她如今也不求儿子能坐上那个位子,只求儿子当个闲散王爷,到时候能接她出宫去府上养老。   若是儿子出了什么事儿,她简直连想都不敢多想。   她赶紧让人出去打探,她不想折腾,不代表她在宫里就没什么人脉。   很快,她派出去的宫人就回来了,凑到她耳边低语了两句。   甄妃的脸色顿时就变了,有人看到池塘边的假山后边蹲了个人,那人蹲在那里一个多时辰才离开。   甄妃想到某种后果,顿时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脯。   “幸好幸好,怪不得皇上和皇后娘娘都喜欢这个小丫头,真真儿是个有福的,这个恩情本宫记下了。”   她并没有大闹,而是悄悄跑去求见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在后宫待了大半辈子,她才刚一开口,就明白了。   “看来是有人安生日子过太久了,你先回去,这几日约束一下孩子,让他少出门。这阵子就先委屈孩子们了,本宫会查清楚的。”   甄妃起身冲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又取出一套头面,递给了皇后娘娘,“娘娘,多亏明珠郡主拉着绍彦玩耍,他才没去池塘,这套头面您便替臣妾送给明珠郡主吧!”   既然是给明珠的,皇后娘娘自然乐呵呵地替她收了下来。   给小丫头攒嫁妆的事儿,她可从来不会推辞。   等到将甄妃送走了,皇后娘娘才让人将珠珠儿抱了出来。   珠珠儿见到皇后娘娘,立刻冲着她伸出双手,甜甜地叫了一声,“皇奶奶!”   皇后娘娘高高兴兴地将她接了过来,又将左右伺候的下人全都撵了出去,等到殿中只剩下她和珠珠儿两个人的时候,她才开口问道:“珠珠儿,你怎么知道不能让哥哥去池塘边的?可是听到有人说什么了?”   珠珠儿这孩子娇气归娇气,但却十分聪慧。   见着皇后娘娘问起,珠珠儿有些迷茫地拧起了眉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她摇了摇头,“珠珠儿也不知道,但池塘就是不能去。”   皇后娘娘看出了她脸上的迷惘,也知道小孩子不会有那么心眼,会刻意隐瞒。   她想了想,最后决定让人去请了国师进宫来。   郭若无见到了在翊坤宫摆弄着各种小玩意儿,玩得不亦乐乎的珠珠儿,似乎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他对着皇后娘娘行了一礼,“臣拜见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皱着眉头,一脸担忧地将珠珠儿说得话告知了郭若无。   郭若无听完也叹了一口气,这孩子福运太重,他压制的符文也渐渐失效了。   如今皇上皇后对她十分宠爱,可若是让他们知道国运跟这孩子挂钩的话,兴许就会失了本心。   若是旁人涉及此事,他只需照实说了就是,但明珠是苏九月的孩子,而苏九月对他们家有恩。   皇后娘娘看着郭若无脸上为难的神色,便叫了冯嬷嬷进来,将珠珠儿抱出去,这才正色道:“国师,您只管直说,今日咱们的谈话出你的口,入本宫的耳,再无第三人所知。”   末了,她又想了想,说道:“包括皇上,本宫不会做任何对珠珠儿不利之事!” 第1524章 回乡   郭若无看着皇后娘娘的神色,良久他才收回了视线,心中也有了底。   “皇后娘娘,珠珠儿生在吉时吉日,乃是大气运者。”郭若无说道。   “大气运者?这又是何意?”皇后娘娘一脸担忧地问道。   若是其他人听到大气运者四个字,定然会欣喜若狂,然而皇后娘娘活了大半辈子了,见识的也多了。   所谓福祸相依,有些福气还真不见得是好事。   更何况在皇上眼皮子底下,即便是他再疼爱珠珠儿,若是得知了他是这什么劳什子的大气运者,只怕日后再怎么也飞不出宫了。   郭若无看着皇后娘娘的神色,就知道她约摸猜到了自己的意思,倒也是个聪慧的。   他叹了口气,又接着说道:“珠珠儿这丫头有趋利避害的本事,天生开了天眼,也正是因为如此,今日才能提早察觉池塘那边儿暗藏祸事。”   皇后娘娘想了想,说道:“如此,本宫便知晓了。”   她抬头看向了郭若无说道:“郭大人,您出了翊坤宫,若是旁人再问起此事,还请您务必帮着遮掩一二。”   郭若无原本就只说了一半,只想着先探探皇后娘娘的口风。   如今看她这样子,应当确实是站在珠珠儿这边儿的,他这才一抱拳说道:“皇后娘娘,您放心,臣不会再说与旁人听。”   让人将郭若无送了出去,皇后娘娘才又让人将珠珠儿抱了进来。   珠珠儿似乎察觉到了她情绪不佳,便乖巧地叫了她一声皇奶奶。   皇后娘娘用自己的脸颊在她的脸上贴了贴,“乖孩子。”   珠珠儿伸出小短手抱住了皇后娘娘的脖子,抬起头来跟她说道:“皇奶奶,可是今日珠珠儿做错了?”   皇后娘娘摇了摇头,“没有,珠珠儿是个好孩子,珠珠儿救了阿彦。”   珠珠儿此时也知道了,她所说的阿彦就是那个路上要拉她起来的小哥哥。   就在这时候,皇后娘娘又接着说道:“可是……珠珠儿,下次若是再有累死这种事儿,你还是告诉皇奶奶更稳妥一些,你还小……”   珠珠儿听明白了,她点了点头,“珠珠儿都记下了。”   皇后娘娘爱怜地摸了摸她头顶上的小揪揪,问她:“珠珠儿,若是皇奶奶要搬去山上住,你可要跟皇奶奶一起去?”   珠珠儿顿时眼睛一亮,“上山?!可以掏鸟蛋吗?!”   皇后娘娘一愣,随后便乐呵呵地笑了起来,“珠珠儿想掏鸟蛋?自然是可以的,珠珠儿想做什么都行。”   珠珠儿一听这话就更开心了,“那珠珠儿要去!”   才刚说完,她突然想到她娘,“可是……娘亲会想念珠珠儿的。”   皇后娘娘抱着她说道:“皇奶奶去跟你母亲说。”   这天,是皇后娘娘亲自送了珠珠儿回去的。   等到了吴家之后,她在吴家的书房和吴锡元夫妇二人促膝长谈了小半个时辰,才出来。   皇后娘娘走后,苏九月便坐立不安了起来。   吴锡元自然知道她担心的是什么,他伸手拉住了苏九月的手,对着她说道:“媳妇儿,你先别着急,方才皇后娘娘不是说了吗?她会帮着遮掩的。”   苏九月叹了口气,说道:“这叫我怎么能不着急?当初我会做梦的时候,年纪都已经大了,至少知道隐瞒。可是咱们珠珠儿才这么小,她能知道些什么呀?万一真的惹祸上身,咱们要怎么办?”   吴锡元的女儿,他自己当然也是担心的,但看着六神无主的苏九月,他还是开口安慰道:“别慌,方才皇后娘娘不是说了吗?说实在不行,便让珠珠儿跟着她去庄子上度假去。”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不好,虽然我知道皇后娘娘是好意,但是皇后娘娘身边儿原本就都是天家的人。只有离他们远一点,珠珠儿才更安全。”   吴锡元很认同苏九月的想法,“你说得在理。”   苏九月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吴锡元,“六月成亲,咱们带着珠珠一起回去,这次回去之后,我便带着珠珠儿在雍州住一阵子,等她大些,明白事理了再回来。”   原本想着孩子小,便不让她跟着折腾了,但如今既然出了这事,怎么都得折腾这一番了。   吴锡元一听这话,眉头顿时皱了起来,“莫非要等到七岁以后再回京?”   苏九月微微颔首,“正是。”   吴锡元拧着眉头说道:“既然如此,不然我也跟皇上领个雍州的差事?”   苏九月难得瞪了他一眼,“锡元,不可。咱们珠珠儿注定是与众不同的,你只有做到的官职越高,珠珠儿才越安全。”   吴锡元叹了口气,最后只能认命了。   “罢了,待我空了,便回去看你们。”   至于苏九月,这一回她真的辞去了太医署的职务。   职务和女儿之间,当然还是女儿更重要。   这天苏九月领着珠珠儿进宫去跟皇上和皇后娘娘辞行。   皇上听闻他们要回雍州,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   “你们大人回去就是了,珠珠儿就留在宫里,朕替你们照看着。”   吴锡元听了这话,却笑着说道:“多谢皇上好意,只是珠珠儿生下来还从未去过雍州。人不能忘本,这小丫头总得知道自个儿的根在何处啊!”   皇上还想再说话,皇后娘娘却抢先一步点头赞同地说道:“不错,是这么个道理,若是没有根,那人生便是浮萍……”   景孝帝一听皇后娘娘这话,再对上她不悲不喜的神情,最后还是妥协了。   “罢了罢了,既然你们都这么说,朕若是再阻拦,倒是显得朕的不是了。”   从吴家人进宫辞行,到苏九月母女二人离京,压根都没用得了两日。   第二天一早,她们便急急匆匆地收拾了东西走人了。   吴锡元依依不舍地将她们送到滦河边儿上,抱了抱女儿,又抱了抱九月,“你们回去了一定要记得给我来信啊。”   一想到他媳妇儿带着女儿要回去那样久,他的心里就格外堵得慌。 第1525章 回家   自从他跟九月成亲以来,他虽然时不时的会外出办差,但却从未超过一年,妻儿这一走就是四年。   兴许四年后珠珠儿再回来京城,怕是早就忘了他这个爹爹长什么模样了。   可即便是再舍不得,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吴锡元站在岸边,冲着船上的几人挥了挥手,无奈地叹了口气。   苏九月看着远方的人影越来越小,直到看不到,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夺眶而出。   被她抱在怀里的珠珠儿察觉了她脸上的异样,赶紧抬手帮她擦了一下脸上的眼泪,乖巧地问道:“娘亲,您可是舍不得爹爹?”   苏九月嗯了一声,将自己的下巴放在了珠珠的肩膀上,闻着她身上的味道,这才稍稍安心了些许。   就听她的珠珠儿在她的耳边说道:“娘亲,珠珠儿也舍不得爹爹,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呀?皇奶奶……”   她才刚开口,就被苏九月捂住了唇。   对上珠珠儿不解的眼神,她四下里看了看,见到都是她带来的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对着珠珠儿叮嘱道:“如今离了京城,便不能再叫皇奶奶了,下次你就徐奶奶,娘亲便知道了。”   珠珠儿乖巧地点了点头,苏九月这才松开了捂着她嘴巴的手,就听到珠珠儿又接着说道:“娘亲,徐奶奶还说要带我上山掏鸟蛋呢!咱们什么时候回京呀?”   苏九月抱着她柔声说道:“咱们回了雍州之后,珠珠儿便可以掏鸟蛋了。咱们这次回去应当还会住好一阵子,等珠珠儿大点了,咱们再回京。”   珠珠儿扁着嘴,说道:“可是珠珠儿想念徐奶奶和皇爷爷!”   苏九月吓了一跳,赶紧再次叮嘱道:“皇爷爷也不能叫,要叫木爷爷。”   珠珠儿是被皇后娘娘和皇上娇惯大的,苏九月这样一说,她顿时就不乐意了,可怜巴巴地看着她,眼泪跟珠子一样从眼眶里往外冒,看得苏九月心疼极了。   苏九月赶紧抱着她哄道:“珠珠儿乖,不哭了,咱们以后会回来的。等回来的时候,再跟木爷爷和徐奶奶好好亲近亲近。咱们回了雍州呀,那大山里有小兔子,还有小河,河里有小鱼……”   听着这么多新奇的东西,珠珠儿也有些向往,她看着苏九月说道:“娘亲,那咱们抓了小兔子来和徐奶奶木爷爷一起玩!”   苏九月见她不哭了,自然是满口答应,“好,咱们多抓两只,回来跟大家一起玩。”   在船上的日子是无趣儿的,也幸亏这艘船是吴锡元包下来的,船上都是他们自己人。   大家变着法的哄着小主子玩,这才度过了这难捱的十日,等下了船,接下来马车就更难受了。   苏九月担心女儿,只能每走一阵子便停下来歇会儿。   珠珠儿还是头一次离京,她新奇地看着外边儿的一切,玩得也是不亦乐乎。   等好不容易到了雍州城,苏九月领着珠珠儿住进了一家客栈,这才让底下的人回牛头镇去安排住处。   她们回来了这么多人,若是住在娘家定然是住不下的,更何况她们还是要长住。   阿奎领着人回去,在牛头镇买下了个大院子,将院子里都收拾妥当之后,才又领着人来接了夫人和小郡主回去。   越到牛头镇,苏九月反而有些近乡情怯了。   直到那老旧残缺的城墙出现在她的视野里,她的心里才有了一种尘埃落定之感。   “可算是到了。”   除了九月以外,其他人都不是本地人,这会儿也都悄悄从车帘的缝隙打量着外边,毕竟接下来的几年他们都要在此处度过了。   马车可算停了,兰草先下了马车,又将苏九月扶了下来,才又转身去抱珠珠儿。   珠珠儿圆溜溜的眼珠子四处打量着,好奇极了。   他们搬进了宅子,等差不多安顿好了,苏九月才拉着珠珠儿,领着阿奎和兰草出了门。   她还是第一次回牛头镇的娘家,虽然时隔这么多年,牛头镇也有了不少变化,但大致她还是分得清的。   她按照信中描述的,找到了那家铺子。   铺子外边儿摆着各种纸扎的花和金山银山,苏九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中拉着的珠珠儿,担心她会害怕这些。   可是珠珠儿却依旧神色平平,倒是比她这个当娘的还要淡定几分。   门口出来了个人影,苏九月放眼望去,整个人都有些激动了,就听她叫了一声,“爹!”   苏大牛一开始还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这声音有些许熟悉,他拧着眉头转过身去,就看到了一个女子拉着个孩子站在不远处,身边儿还跟着个一男一女。   第一眼还没认出来,可是下一瞬他突然就愣住了。   苏九月又叫了一声,“爹!”   她拉着珠珠儿往前走了两步,苏大牛这回也看得更真切了,他这才激动了起来,赶紧朝前跑了两步,来到了苏九月面前。   “九月!你们回来了?怎的没提前给家里捎个信儿啊?!锡元呢?可有和你一起?”   苏九月一一作答,“回来的着急,就没跟家里说,锡元还有事要忙,便不回来了。”   苏大牛又看向了她拉着的珠珠儿,便笑着问道:“这便是咱们小珠珠儿了吧?”   苏大牛说着雍州的方言,他不会说京腔儿,珠珠儿有些听不大懂,但那一声珠珠儿她还是听懂了的。   她看向了苏大牛,眼神有些许懵懂。   苏九月笑着点头,又弯下腰跟珠珠儿说道:“珠珠儿,这位便是外公,是娘亲的爹爹。”   珠珠儿有印象,每次娘家来信,苏九月都会跟珠珠儿说起娘家的人和事儿。   因此再见到苏大牛的时候,珠珠儿虽然还是有些认生,但到底乖巧地叫了一声,“外公。”   这可把苏大牛高兴坏了,“真乖!来,咱们进屋说。”   这时候屋子里陈百灵和六月听到屋外的动静也走出来了,见到苏九月,两人均是一喜。   六月更是高兴地迎了过来,叫了一声,“长姐!” 第1526章 安顿   苏九月看着六月,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当初她走的时候,六月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如今却比她还要高了。   这丫头比从前也白净了许多,想来近些年日子过得也确实还不错。   “六月如今也长大了呀!”苏九月感慨了一句。   六月腼腆地笑了起来,“这么多年未见,长姐也变得更漂亮了。”   想到从前自己还在娘家的时候,六月性子一直都比较内向,一说话就躲在自己身后。   这一切就仿佛是昨天发生的似的,怎的一眨眼间就过去这样久了?   珠珠儿也一直抬头看着六月,六月察觉到了,这才低头看向了这个白嫩嫩的小娃娃,问道:“长姐,这就是咱们的小珠珠儿吗?”   苏九月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又教了珠珠儿叫人。   珠珠儿也是乖巧,挨个叫了一遍。   陈百灵听着小姑娘一声甜甜的外婆,笑得合不拢嘴,“乖孩子,快进屋,外婆给你们做饭去。”   她们穿过铺子就来到了苏家的后院,五月如今已经嫁出去了,家里只有六月、毛毛以及陈百灵生的小儿子莲生。   这个小院子不大,一家人住着却也热热闹闹的。   苏九月她们才刚坐下,陈百灵就起身说要给她们做饭去。   “你们赶路应当也累了吧?在路上也吃不好,我给你们炒几个菜,吃点热热乎乎的。”   苏九月赶紧伸手拉住了她,叫了一声,“娘,您快别忙活了,我们坐下来说说话。”   陈百灵对上苏九月的眸子,有些为难,这时候五月就说了,“娘,您坐着跟长姐说话,我去做饭就好。”   陈百灵张了张嘴,“欸,我去……”   跟在苏九月身边儿的兰草主动说道:“老夫人,奴婢去做就是。”   最后还是五月领着兰草去了厨房,陈百灵挨着苏九月坐了下来。   苏九月这才问道:“娘,怎的没见着毛毛和莲生?”   陈百灵笑着解释道:“莲生应当就在屋子外边儿跟街坊里的孩子们玩的,待会儿就回来了。毛毛如今去了雍州读书,有时候两三个月才回来一次呢!”   苏九月想了起来,“哦,原来如此,早知这样我们在雍州的时候便去瞧一瞧毛毛了。”   陈百灵看着她,眼含笑意,“无妨,明日让人去雍州给毛毛送个信儿,让他得空回来一趟就是。”   苏九月却摇了摇头,“我们在家里估摸着还得待好一阵子,等毛毛该回来了,我们迟早能见到。”   陈百灵听了微微颔首,“这样也好,你们回来了,我回头先把毛毛的屋子拾掇出来,给你带来的那人住,你带着珠珠儿跟五月挤一挤……”   苏九月听她安排着她们几人的住处,赶紧笑着打断了她,“娘,不必给我们安排了。我们人多住在家里太拥挤,我就让人在镇子上赁了个宅子,先住下了。”   陈百灵一听这话也不强求,她嫁进苏家的时候,苏九月已经出嫁了,她们两人虽然以母女相称,但却根本没有相处过。   再加上这位长女的身份不一般,她们相处起来确实会有些别扭。   “也好,你们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家里说一声,我们搬来的时间也不短了,跟街坊们挺熟的。”   苏九月应了一声好,见着珠珠儿哼唧了两声,便知道她坐不住了,让阿奎领着她出去玩。   陈百灵看着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为难。   苏九月察觉了,就问了一声,“您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不论怎样,我也是您的女儿呀。”   陈百灵听了她这话,叹了口气,说道:“九月,你可还记得你亲娘?”   苏九月闻言眉头也是一皱,她不知道陈百灵为何会在此时提起她亲娘,更不知道自己要如何回答。   这些年她做了母亲之后,也确实一直在想这个事情,她便是有千般不是,总归是生了自己的。   也正是因此,她跟锡元商议之后,偷偷派人去了岭南,给她娘在那边安了家。   虽说没有儿女承欢膝下,但有人照看着,怎样也够她安度晚年了。   陈百灵也发现了苏九月脸上的异样,就跟她说道:“前阵子你娘托人给家里捎了一封信,就是因为看了这封信,毛毛已经三个月没回来了。”   从前毛毛至少一两个月就会回来一次,这回走得也太久了些。   苏九月眉头一皱,问道:“信呢?”   陈百灵叹了口气,“被你爹拿去烧了。”   苏九月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又接着问道:“那信上写了什么?”   陈百灵说道:“大致就是说了她在岭南过得有多苦,她后悔呀,想念家中儿女之类。”   苏九月叹了口气,说道:“可是这天底下哪儿有后悔药吃的?我娘她犯了错,这罪是原先的燕王定下的,咱们哪儿有那么大胆子将她接回来呢?”   陈百灵听了她这话,心中稍定。   她女婿现在坐到了首辅的位子,若是去找皇上讨个人情,兴许能将那位给接回来。   可若是接回来以后呢?自己在这家里不就尴尬了吗?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吃过了饭,才回了自己的住处。   苏九月亲自给珠珠儿洗漱,将她小手上的水擦干净,才听到珠珠儿奶声奶气地问话,“娘,您不是说珠珠儿想掏鸟蛋随时都可以吗?可是这里都没有鸟蛋呀?”   苏九月拿着帕子的动作一顿,笑了起来,“这里当然没有鸟蛋了,要掏鸟蛋得去郊外去,找那种高高的树。等娘亲将我们的行李规整好,就带珠珠儿回乡下去,看看你爹娘从前住的地方。”   珠珠儿闻言眼睛一亮,比听到挖鸟蛋还要兴奋,“爹娘从前住的地方?没有珠珠儿吗?珠珠儿在哪里?”   苏九月听了她这童言童语,更是笑得停不下来,但她还是耐心地解释道:“那时候还没有珠珠儿呢,珠珠儿是去了京城以后才有的。”   珠珠儿有些不大明白,为什么没有她?那她在哪里?没有爹爹和娘亲在身边,她会哭的。 第1527章 漏不下来   面对珠珠儿的剖根究底,苏九月实在有些脸红,也不知道要怎么解释。   最后只能转移了话题,“你不是想听故事吗?娘给你讲黄大仙的故事,好不好?”   珠珠儿也好糊弄,很顺利地被她转移了视线,“好!讲故事!”   苏九月见她成功被哄住了,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从前啊,在一户庄子里有个小姑娘,每日要进山砍柴,不然回家后娘就不给她饭吃。这天她在林子里碰上了一个跟她差不多的小男孩,小男孩想让她陪自己玩……”   珠珠儿今日也确实累了,苏九月的故事才刚讲了一半,她就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她才刚起身梳洗完毕,还未用过早饭,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敲门声。   苏九月还以为是五月他们来了,就让阿奎去开门。   门一开,却没想到却是个不速之客。   “九月!是我!姑妈呀!”一个妇人走了进来。   她姑妈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嫁到了牛头镇,据说有一次她爹上门走亲戚被姑父瞧不起,说了两句讽刺的话。大致是说他一个活人给死人干活,真晦气之类的。   她姑妈在一旁听着,也没阻拦,任由自己弟弟被数落。   苏大牛当时年轻气盛也气得呛声,觉得晦气,以后他死了便直接卷张席丢了吧!少用身后事来麻烦其他人。   正是因为这个,两家人足足二十多年没来往,苏九月更是连自己姑妈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苏九月见着妇人走了进来,身上还打着补丁,倒是洗的挺干净的,看来这两年她家的日子也过得不怎么好。   见状,苏九月就直接问道:“您上门是为了何事?”   苏氏笑了笑,说道:“就是听闻你回来了,过来串个门,也顺便跟你叙叙旧。”   苏九月如今说起话也没从前那样谨小慎微了,她看着苏氏,直接说道:“我自生下来便从未见过您,不知我们二人有什么旧要叙?”   她这一呛声,倒是闹得苏氏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就见她尴尬地笑了笑,说道:“当年你爹还年轻的时候,我们姐弟俩关系可好了,当初我们树上只剩下一个桃子,我都留给了他……”   苏九月闻言,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可是这事儿,您不应该去找我爹爹去好好叙旧吗?”   苏氏还要开口,却被苏九月打断了,“你直接说有什么事儿吧?我待会儿还要出门,兴许不能陪着你说话了。”   苏氏见这姑娘如今气势十足,还真不愧是大官的夫人。   她赶紧说道:“九月呀,姑妈来找你,就是想让你帮帮你表弟,他如今十八了,也该成家立业了。那马家的姑娘要十两银子的彩礼钱,我们实在囊中羞涩,你看看你这身上穿的,头上戴的,随便手指头缝漏一点就够了……”   苏九月从前听人说过家里穷亲戚来打秋风的事儿,她也若有所思。   今日若是其它亲戚来,这银子她兴许都给了,但是她姑妈家跟她爹爹闹了这么多年,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陌生人。   要是给了她这一笔银子,便是认下了这一门亲戚,若是日后她还会再来要怎么办?她不在娘家的话,岂不是给娘家认了个麻烦?   苏九月叹了口气说道:“我也想漏下来一点给您,但我这手指头缝实在严实,它漏不下来呀。”   这话一出,苏氏的脸色也变了。   苏九月更是直接说道:“您回去吧,我还有事,便不招待了。”   苏氏有些来气,刚要指着苏九月的鼻子教训她两句,阿奎却上前一步地伸手拦住了他,语气不善地道:“请!”   苏氏对上阿奎带上伤疤的脸,顿时就怂了,“走走走,我走还不成?这小丫头片子,还是官夫人呢!一点儿也不知道尊敬长辈……”   她一边儿说着,一边儿骂骂咧咧地走了出去。   苏九月身边儿的珠珠儿抱着她的大腿,抬头看着她,说道:“娘亲,长辈是什么意思?”   苏九月思索了片刻,才斟酌着说道:“就是辈分比我们长,看着我们成长,无时无刻不关怀备至的人。可以是血亲、姻亲,也可以是邻居……”   珠珠儿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说道:“那娘亲就是珠珠儿的长辈!徐奶奶和木爷爷也是珠珠儿的长辈!”   苏九月听着她说话,笑着轻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尖,说道:“珠珠儿真聪明。”   珠珠儿冲着她咧嘴一笑,又接着问道:“刚刚那个老妇人也说是您的长辈呢!”   珠珠儿很聪明的,她娘都没让她喊人,她也就没当着她娘的面儿称呼她为奶奶。   苏九月将珠珠抱起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说道:“娘从未见过她,她自然不是对娘亲关怀备至的人了。”   正说着话,兰草带着人端了早膳上来,给珠珠儿喂了小半碗粥和小菜,看着她吃饱了,便让人领着她在院子里玩,吃完了自己那份儿。   今日她是要带着珠珠儿回村子里瞧瞧的,走了那样久,家里也不知道都成什么样了。   一路坐在马车上朝着村子里走去,珠珠儿看着离大山越来越近,就更兴奋了。   马车有些许颠簸,她也没闹,就仿佛一只即将出笼的小鸟,全身上下都洋溢着欢快。   马车走得并不快,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熟悉的村子才再次出现在了她们眼前。   这会儿日头已经升起来了,村子里的人听到动静都互相张罗着出来看。   苏九月也按照记忆来到了之前的吴家门前,他娘说了,当初他们举家上京城的时候,将家中的老宅交给了隔壁大进家照看着。他们养得鸡和家里剩的许多粮食,也被她送给了大进家,算是当做他们帮忙看家的酬谢。   可是苏九月从马车上下来,却发现家中的木门大开着,院子里还晾着衣裳,像是有住了人的模样。   苏九月看了一眼阿奎,阿奎会意,便抬脚进去叫道,“有人在吗?” 第1528章 您快救救他   苏九月就站在门口听着里边的动静,没多大一会儿,就见到院子里有人走出来了。   “谁呀!”是一个苏九月从未见过的女子。   阿奎对着女子一抱拳,问道:“请问这里可是吴锡元吴大人家?”   那女子先是一愣,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脸上挂上了谄媚的笑,“对对对,就是!这里就是吴大人家里,请问您是……”   阿奎看了她一眼,又接着问道:“您是吴大人的什么人?”   那女子笑道:“我是他堂嫂!”   两人的谈话苏九月都听到了,她拉着珠珠儿从院子外边走了进来,看着那女子说道:“哦?堂嫂?请问他堂哥是哪位啊?又是谁让你搬来此处的?”   钱氏见到门口又走进来了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手中还拉着个装扮精致的小丫头,一看就是不她们村里人。   “当然是他二堂嫂啦!二柱!呵呵,这位妹子,可是您找吴大人的?”她一边笑着,还一边儿冲着苏九月挤了挤眼睛,说道:“妹子,你找吴大人有什么事儿呀?跟嫂子说说,我家二柱跟吴大人关系好着呢!有什么事儿呀,让他去给吴大人去信说道说道……”   苏九月看着面前滔滔不绝的女人,也算是明白了,原来住进她家里的人竟然是吴二柱啊!   她打断了钱氏的话,直接说道:“吴锡元是我夫君,我倒是不清楚他竟然跟吴二柱关系很好呢?”   钱氏看着苏九月直接瞪大了眼睛,说道:“你……你就是苏九月?”   苏九月应了一声,钱氏啧啧两声,“我滴个乖乖,可真漂亮啊。妹子啊,兴许是你你夫君瞒着你也说不定,我夫君说了,他跟吴大人的关系铁着呢!两人年岁相仿,从小一起长大,他跟吴大人的关系比跟自己媳妇儿都亲呢!”   她说着,还指了指这院子,说道:“你看你们这院子,当初是你公婆起的吧?盖得多气派,吴大人临走都送给我们家二柱了!”   苏九月定定地看着她,说道:“当真如此?”   钱氏信誓旦旦地点头,“自然是真的!这事儿上我肯定不会说谎,不信你去问问我公婆,大家都知道的。”   苏九月早在公婆最初去京城的时候就问过这事儿了,她娘亲口告诉她,将家里的宅子托付给了大进家。回头她跟爹干不动了,还能回去养老。   但看着钱氏这信誓旦旦的模样,苏九月十分怀疑,是黄氏和吴二柱母子两个将她给骗了。   她没在这儿跟钱氏吵架,而是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钱氏还请她去屋里坐坐,她也没坐,而是去了隔壁大进的院子。   大进两口子见到九月回来了,那叫一个高兴,大进娘更是直接喊着大进杀鸡给她们做菜。   却被苏九月叫住了,“杀鸡倒是不必了,大娘,我过来就是想问您点儿事,您能不能跟我说说?”   大进娘见状便问道:“什么事儿呀?你尽管问就是,我若是知道的定然都告诉你。”   苏九月这才问道:“我看吴二柱家住进了我们院子,这……”   大进娘看她拧起了眉头,便叹了口气说道:“当初你爹娘他们走的时候,其实是将宅子交给我们帮着打点的,她说他们老了还要回来住。我每隔几日便会让大进媳妇儿去拾掇拾掇。”   “可是好景不长,过了小半年的样子,你大伯他们就来了,说锡元将这宅子给了他们家。我们一开始还能拦着点,后来他们还拿了信来,说他们才是一家人,我一个邻居别多管闲事。”   大进娘脸上有些许为难的,“我也不识得字,村长找人看过了,信上确实是说要将宅子给他们家。”   苏九月眉头皱得更紧了,又追问道:“难道没人看看那信上是否真的是锡元的字迹?”   大进娘摇了摇头,“九月,他们跟你们才是本家,我们这些人说到底都是外人呀!锡元如今有了本事,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事儿,我们实在没法管……”   大进娘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苏九月也明白了。   她看着一脸自责的大进娘,笑了笑,说道:“大娘,我不过就是随便问问,您也别往心里去。我就是带着珠珠儿回来转转,没成想他们居然住进去了。”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大进家的三个娃娃也回来了,苏九月让兰草带着他们出去玩。   珠珠儿一门心思惦记着掏鸟蛋,大进家的老大如今也有九岁了,正是调皮的时候,一听说要掏鸟蛋,就跳了起来,“我知道哪儿有!妹妹跟我走!”   兰草听到他叫郡主妹妹,眉头微微一皱,可是又想到这家人跟大人和夫人他们是故交,叫一声妹妹似乎也使得。   就在她犹豫的时候,珠珠儿已经开心的跟着跑了出去。   兰草回过神来,赶紧跟了上去,阿奎也紧随其后。   四个孩子一溜烟的跑出了村,兰草突然也有些怀念自己小时候在村子里的时候了。   跑了二里地,珠珠儿竟然也没喊着累。   几个孩子最后停在了一棵大树前,这棵树非常粗,约摸要两人合抱。   大苇指着树梢笑着跟珠珠儿说道:“就在那里,看到了吗?那里有个鸟窝!我前两天见到有鸟飞进去,肯定有蛋!”   珠珠儿伸长脖子看着树上的鸟窝,高兴的拍着小手,“掏鸟蛋!掏鸟蛋!”   大苇撸起袖子,搓了搓手,作势就要爬树。   兰草看了有些担心,就说道:“当心点啊,这树这么高,怪危险的。”   大苇却冲着她嘿嘿一笑,“没事,我们天天爬树,早就爬习惯了!”   兰草见他这样说,也只好作罢,几人看着大苇抱着树爬了上去。   他的动作很麻利,看起来确实像是经常爬树的样子。   他很快就到了树梢上,趴在树枝上看了一眼,就冲着底下喊道:“真的有鸟蛋!”   “大哥!快掏!”   “噢噢!大哥好厉害!”   ……   底下几个孩子兴奋极了,可珠珠儿的眉梢却落了下来,停顿了片刻,突然扯了扯一旁阿奎的袖子,“阿奎叔,您快救救他。” 第1529章 送妹妹出阁   阿奎闻言立刻朝着树上的孩子看去,却发现他好端端地骑在树梢上,半点危险也没有啊。   他正想问珠珠儿,紧接着就听身边儿的孩子们喊道:“大哥小心!”   “鸟它爹回来啦!”   ……   阿奎亲眼看着那大鸟直接啄向了大苇的脸,大苇吓了一跳,本能的向旁边躲避,却没想到居然失了重心。   紧接着整个人就从树梢上掉了下来,这参天大树至少有两丈高,孩子跌下来还能好?   阿奎赶紧飞身上前,在地上一点,借力飞向空中,将大苇抱在怀里才稳稳当当地落了地。   大进家的几个孩子原本都要哭了,却被阿奎这一手震惊的半天的合不拢嘴。   阿奎也借此机会说了几个孩子一通,“今日是正好有我在,才能接住他,若是我不在呢?”   几个孩子都低下了头,珠珠儿也皱了皱鼻子,低声说道:“是珠珠儿不好,珠珠儿不要掏鸟蛋了,以后大家都不要掏鸟蛋了。”   珠珠儿一说这话,其他几个孩子也都纷纷跟着点头,“对!我们都不掏鸟蛋了!”   阿奎见他们表了态,倒是也没多说什么,毕竟他也不是这几个孩子的长辈,说太多了也不好。   等回了家里,几个孩子都悄悄的没敢吭声,若是大哥从树上掉下来的事儿被爹娘知道了,那他们还不得被打断腿呀?   苏九月见着孩子们回来了,便领着珠珠儿回了镇上。   至于宅子的事儿,她还得跟爹娘通个气才行。   正好这几日六月就要出嫁了,六月从生下来几乎都是苏九月在带,见着六月要出阁,苏九月的鼻子也有些酸酸的。   他爹娘给六月挑选的夫婿是个秀才,为人忠厚,善待父母,他如今也才刚刚二十岁,日后说不准也能考中个举人,到时候六月便也能跟着享福了。   苏九月早先时候也派人查过这个妹婿,确实没什么可挑剔的,这才放心了下来。   大喜的日子很快就到了,田家的儿郎骑着高头大马从街上绕了一圈儿才来了苏家门上。   苏九月亲自给六月将盖头盖上,才说道:“日后嫁过去了好好过日子,谁若是敢欺负你,你便告诉长姐,长姐替你出气。”   六月的笑脸被蒙在了盖头下边,就听她说道:“长姐,哪儿还会有人欺负我呀?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都对我好着呢!”   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沾了长姐的光,不然田家家底不错,自然也不会看上自己。   自己夫婿也还不错,这往后的日子好好的,定然也会越来越红火。   正说着话,外头就响起了一阵鞭炮声,有人迎了过来,“新郎官来啦!新娘子该出阁了!”   毛毛从门外走了进来,这也是这几年以来九月第一次见到自己弟弟。   他应当是急匆匆赶回来的,他看了一眼九月,高兴地叫了一声长姐。   苏九月赶紧招呼道:“快点,就等你了!”   毛毛笑了笑,蹲下身将六月背了起来。   苏九月看着被人簇拥着走出门的姐弟二人,一时间有些许恍惚。   当初六月拉着毛毛玩的时候才多大点儿呀,怎么一眨眼的功夫,一个成了半大小伙子,一个竟然要嫁人了。   珠珠儿被兰草领着出去凑热闹,姨夫还给了她塞了个大红封,她高兴地直乐呵。   苏九月走出去,就看到妹妹和妹婿正在前头拜别爹娘,爹爹说了好一通话,将他们都送走了,才有些黯然失色。   苏九月见状便走了上去,叫了一声,“爹爹。”   苏大牛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才叹了口气,“小时候总是觉得孩子多,如今一个接一个的嫁人,到最后就剩下毛毛和莲生了。”   苏九月笑了起来,“不还有毛毛和莲生呢嘛!再说两个妹妹嫁的也不远,随时能上门的。”   苏大牛也就是突然有些许伤感,听她这样一说,也重新振作了起来,“好啦,你也过去瞧瞧去,他们新房你应该还没见过呢!”   ……   吃完喜酒回来,已经是夜里了。   苏九月坐在院子里,珠珠儿早就被兰草领回去睡了。   等见着毛毛从外头摇摇晃晃地走回来,她闻到了他身上的一股酒气,就叫了一声,“毛毛!”   毛毛抬头看向了她,冲着她一笑,跟她倒还像是小时候那样亲近,“长姐!”   苏九月指了指身边儿的凳子,说道:“许久没见了,你快坐下,咱们姐弟俩说说话。”   毛毛在她的身边儿坐下,才问道:“长姐,近来可好?”   苏九月点了点头,“嗯,你呢?”   毛毛也点了点头,原本亲密无间的姐弟,突然有些无言。   苏九月也意识到了这点,她想了想,干脆直奔主题,“毛毛,听闻先前儿娘让人捎了一封信回来?”   毛毛嗯了一声,“是的,信被爹爹烧了。”   他说话的语气淡淡的,但九月却能听出他话中的不满。   “信上都写了什么?”苏九月看着他,问道。   “娘说她过得苦,生养了我们一场,却得独自一个人在外受苦,说她想我们……”   苏九月又问道:“她有说她都吃了什么苦吗?”   “她说她吃不饱,穿不暖……”   苏九月微微颔首,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毛毛,我已经找到娘了。”   毛毛一愣,下一瞬眼睛就亮了起来,“真的?!”   苏九月应了一声,“长姐什么时候骗过你呀?”   “我们能不能将娘接回来?”毛毛问道。   苏九月拧着眉头,觉得有必要好好跟毛毛说说小时候的事情了。   “毛毛,你如今长大了,姐姐希望你能明白一点。娘她被发配到岭南,并不是说我们谁将她送去的,而是她犯了罪。”   毛毛脸上还是有些许倔强,苏九月又接着说道:“当初娘她信了舅舅的话,要给燕王和穆王爷下毒,被人当场逮住。两位都是龙子,按理来说,应当牵连九族的罪名!幸好当年穆王爷和燕王都跟咱们家有旧,燕王才高抬贵手放了娘一马,只是将她发配去了岭南。” 第1530章 各安一隅   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毛毛还比较小,对于这些细枝末节并不清楚。   再听自家长姐说起这事儿,他直接就瞪大了眸子,“当真?他们怎能做下此事?!”   苏九月叹了口气,“不过也是被人利用了罢了,但犯了这事儿自然也是回不来了。”   毛毛拧着眉头纠结了良久,才抬起头来看向了苏九月,问道:“长姐,那我能去见她吗?”   苏九月闻言十分诧异,“你要去岭南?”   毛毛点头,“我想去。”   苏九月思索了许久,叹了口气,应下了。   “罢了,你如今也大了,想去就去吧。所有的一切想必你心中也有自个儿的一杆秤。”   毛毛见她应下了,顿时面露欣喜,“长姐,你真让我去?”   苏九月微微颔首,“嗯,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毛毛的眉头拧了起来,他就知道没那么容易。   但他还是问道:“长姐,你说。”   苏九月说道:“娘亲做过的事情,我不予评判。”   她侧过脸看了一眼正屋,才又压低声音说道:“但陈氏自从入了我们苏家的门,对你们如何,想必你比我还清楚。你跟她没半点血缘关系,她却为你做了那样多。你如今也是读圣贤书的人,恩将仇报的事儿我们可不能做!”   毛毛沉默了,良久才微微颔首,轻声说了一句,“长姐,我记下了。”   苏九月见她表了态,便也站了起来,“该说的我也都说了,接下来怎么做还得看你自己。好啦,天色不早了,我先就先回去了。”   也兴许是苏九月说了毛毛一次,这几日他跟陈百灵相处的还算融洽,也知道帮她挑水。   苏九月抽空给京城里去了信,给爹娘说起了吴二柱霸占自家院子的事儿。   信送到吴家的时候,吴锡元还在宫里。   天还不亮,宫里的全公公就出来送信儿,说皇上请他进宫去。   吴锡元穿上衣裳就赶紧跟着他进宫,若非是有急事,皇上又怎会大半夜里请他过去?   皇上是在勤政殿里见他的,然而他才刚走到勤政殿门口,赵公公就悄悄告诉了他,“吴大人,皇上这两日被气得不轻,龙体一直欠佳,还请吴大人见了皇上,宽慰他老人家两句。”   吴锡元听了这话也有些许惊讶,又问了一句,“是何人给皇上受气了?”   赵昌平叹了口气,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两句,吴锡元也是一愣,才微微颔首,“本官知晓了。”   他进了大殿,皇上这一回可没在殿中等着他,而是在内室。   吴锡元跟在赵昌平身后走了进去,就见到皇上一身亵衣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明黄的龙被。   屋子里只点了一盏灯,显得有些昏暗,吴锡元依稀能看得出皇上的气色很不好。   他对着皇上行了一礼,赶紧问道:“皇上,您紧急将臣叫来,莫非是有什么急事?”   景孝帝微微颔首,示意赵昌平扶他起来,赵昌平拿了个靠枕垫在他身后,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才缓缓说道:“不错,朕叫你来,确实有一事。”   吴锡元抱拳道:“皇上您尽管吩咐就是。”   景孝帝冷哼一声,神色十分阴鹜,“你悄悄派人去将皇陵中的阮氏给迁走。”   吴锡元一愣,很快就回过神来,再次问道:“皇上您想要将娘娘迁往何处呢?”   “别叫她娘娘!咳咳咳……”皇上一生气,顿时咳嗽地就更厉害了。   吴锡元赶紧说道:“是,都是臣的错,皇上您莫要生气。”   赵昌平给他拍着背,良久他才重新平息了下来。   “随便迁哪儿,朕可不想百年后还要跟这个毒妇!埋在一起!”   吴锡元才刚刚将皇上安抚好,出了勤政殿,就又被皇后娘娘叫了过去。   从皇后娘娘的口中,吴锡元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三年前皇上便派人去调查阮贵妃生前,她在宫中这么多年都没有露出马脚来,再加上她已经去世多年,还能留下来的线索就更少了。   皇上派人亲自去了阮素素的家乡,又走访了那些当初伺候过她的下人,一连追查了许久。   可算将她查了个清楚。   “当年阮素素跟皇上同进同出,形影不离,便趁着这个机会给皇上下了舌叶草。后来几位皇子出生,她也都不动声色地种下草籽。这样无论哪个皇子登基,都将会是他们阮家的傀儡。只是就算是她自己也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就连她自己的儿子也逃不脱算计。”   皇后娘娘说完这些,叹了口气,“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人如今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再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倒是皇上他自个儿被这事儿气得不轻,也是活该。”   整个大夏朝敢这么说皇上的,估计也唯有皇后娘娘了。   “臣方才从皇上宫里出来,瞧着皇上的气色不大好,恐怕还得靠皇后娘娘帮忙宽心了。”吴锡元说道。   皇后娘娘冷哼一声,“宽心?本宫可从来不会宽心,只会给人心口上捅刀子。若是本宫去了,只会惹得皇上更生气。”   “娘娘,您……”吴锡元也不知道该不该劝,皇上从前对皇后娘娘确实不好,可是他们两人这辈子都绑在一起了。   皇后娘娘知道他想说什么,就抬手打断了他,“你不必多说了,本宫心里有数呢。宫里那么多宫人妃子,犯不着本宫去。罢了,你退下吧。”   吴锡元应了一声是,退出了宫殿。   这时候皇后娘娘身边儿的冯嬷嬷也拧着眉头开口说道:“娘娘,皇上如今想必已经知道娘娘您的好了,不若您还是去瞧瞧吧?”   皇后娘娘摇头,“不用,本宫一直都好,他现在知道有什么用?该造成的伤害已经造成了,破镜难重圆的道理,想必你也清楚。”   冯嬷嬷是心疼皇后娘娘的,“可是您真打算接下来都对皇上不管不问?”   皇后娘娘轻声叹了口气,“就这样吧,我们年纪都大了,也闹腾不起来了。往后余生,便跟如今这样,各安一隅,互不干扰,也挺好。” 第1531章 要回来   吴锡元从宫里出去的时候已经是卯正了,宫外一大群大臣三三两两的都面露急色,似乎想不明白皇上今日为什么不上朝。   见到宫门一开,吴锡元从宫里走了出来,大家都赶紧围了上去。   “吴大人!”   “大人,皇上怎么了?”   “是啊,今日还上不上朝啊?”   ……   问话五花八门,吴锡元伸出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皇上病了,今日早朝便不开了,诸位大人若是有什么要紧急启奏之事,便派人送往内阁,本官会亲自处理。”   “皇上病了?严重否?”   “可有请了太医?”   “怎的好端端就病了呢?”   “是啊,昨日瞧着皇上气色还不错呢。”   ……   吴锡元没再理会大家的话,就率先领着人离去了。   等着他处理好朝中事宜,又安排好了阮素素迁坟一事,回到府上太阳都已经落山了。   吴锡元也是这时候才看到了苏九月派人送来的家书,他紧绷的脸上这才多出了几分柔和。   自从九月回去之后,每隔几日便会送信回来,大多说得是些琐事,但他却看得十分认真。   看到九月说起家中宅子的事儿,吴锡元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九月信中说此事要问过爹娘再决定,毕竟宅子是他们两口子当初辛苦盖得,他们这些做小辈的倒也不好替长辈拿主意。   吴锡元觉得苏九月说得有道理,便派人去庄子上将此事告诉给了他娘。   刘翠花哪里能忍得了这个?宅子她不住归不住,但不问一声就自个儿住进去了,天底下哪儿有这样的道理?!   她气得在屋子里转圈圈,“真真是气死我了,这个黄氏若是在我面前,我非得骂死她不可!什么东西啊!不问自取就是偷!她这是偷了咱们家!”   吴传在屋子里“哒哒”地抽着旱烟,脸色也不怎么好。   他这辈子没什么出息,若是不是生了个好儿子,如今他还在从里种地呢!那个宅子虽然比不得如今孩子们的院子,但那确是他这辈子唯一打下来的家业。   可以说他忙活了大半辈子,除了拉扯大了几个孩子,也就置办下这一个宅子了。   这宅子对他们夫妻两个来说,都是意义非凡。   “不行,我得回去一趟!非得把咱们的宅子要回来不可!”刘翠花当下就说道。   吴传闻言一愣,抬起头看向了她,“你折腾个什么劲儿啊!左右九月不是回去了吗?你让人给她捎个信儿,将这事儿给办了就成,哪儿还要得了你亲自回去一趟?”   刘翠花当下就解了围裙,丢在了桌子上,说道:“你知道什么?九月丫头只会收拾讲理的人,而那些不讲理的人,你让她一个小姑娘怎么办?她连骂人都不会。还是得我亲自去,看老娘我怎么收拾那个黄氏!还有二柱!这个小兔崽子,当初欺负我儿,如今还敢住进我家!腿给他打断!”   她一边儿说,一边儿就取出包袱,拾掇自己的衣裳,只恨不得连夜杀回去。   她是第二天一早就走了的,吴传也留不住她,只能让人捎信儿给吴锡元,让他给他娘安排两个人。   吴锡元也没想到她娘居然会亲自回去,不过想到他们离家也许久了,她老人家想回去看看也成。   他亲自将他娘送上了船,说道:“娘,我给您带四个打手,您有什么事儿就喊他们去做,莫要跟那起子人生气……”   刘翠花看着跟在自己身边儿的四个彪形大汉,也乐了。   “不错不错,这样一来我就更有底气了。你别担心,你娘我这辈子就没吃过亏!哪里还怕她区区一个黄氏!”   苏九月接到了刘翠花,整个人也懵了,“娘!您怎么亲自回来了?若是要讨回宅子,您跟儿媳说一声就是了呀!”   她拉着的珠珠儿直接挣脱了她的手,跑向了刘翠花,抱住了她的腿,甜甜地叫了一声,“奶奶!”   刘翠花许久未见珠珠儿,将她抱了起来,“真乖,珠珠儿像是又长高了些。”   珠珠儿最喜欢听旁人说她长高了,她咧着嘴笑得开心,“明天珠珠儿就又长高了!后天还会更高!很快就跟奶奶一样高啦!”   刘翠花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也舍不得放下她,就抱着她朝着院子里走去。   两人在院子里坐下,苏九月才让兰草将珠珠儿领走去玩儿。   她跟她娘详细说起了那日的事儿,“娘,我瞧着那吴二柱的媳妇儿应当是被他们骗了的,我看她对我的态度还算友善,还说咱们锡元跟吴二柱关系好,将宅子送给他们家的。她应当是不知情,被吴二柱他们母子二人蒙在鼓里。”   刘翠花冷哼一声,说道:“你娘我今日既然回来了,甭管里边住得是谁,知不知情,便是天王老子住进去了,也得给老娘我搬出去!”   苏九月听她这样说,心里也有了谱。   第二日一早,苏九月便将珠珠儿送去跟莲生他们几个玩儿,让兰草在一旁陪着,然后她才带着刘翠花一道上了回村的马车。   苏九月看了一眼刘翠花带来的四个彪形大汉,刚回过头来,就见到刘翠花冲着她挤了挤眼睛。   “锡元让带着的,说给咱们壮胆子。”   苏九月掩唇轻笑,“这样也好,有他们在,想必事情会更顺利一些。”   马车临近村子,刘翠花也越发地兴奋了起来。   “好些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村子里变样了没。”   “没什么太大变化,就是听说夏明义死了。”苏九月悄悄跟她八卦着。   “夏明义?!他才多年轻啊?这么快就死了?怎么回事啊?”   “据说是得了痨病,他娘现在一个人过,人有些疯疯癫癫的。大进娘跟我说,让遇上了离她远点。”苏九月又道。   “唉,她王桂芳也是自己作的。当初杨柳多好一姑娘啊,将人家打成那样。果然,报应都是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活该!”刘翠花拧着眉头呸了一声。   苏九月也在心中想着,要是让她们知道,曾经的杨柳姐姐如今已经成了大官,不知道她们会作何反应。 第1532章 她好像被骗了   然而此事苏九月到底还是瞒了下来,说出来虽然一时爽快,但却有可能给杨柳姐姐惹来麻烦,若是杨柳姐姐想说,她会自己说的。   刘翠花又叹了口气说道:“这都是人的命数,小时候我瞧着夏明义也是个挺乖的孩子,谁能想到他后来就长歪了呢?”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就停了下来,阿奎在外边说道:“老夫人,夫人,到了。”   苏九月先挑开帘子下去,又伸出手来搀扶刘翠花。   刘翠花虽说如今年纪是大了一些,但腿脚还算轻快,她从马车上下来,一抬头就看向了自家的大门,顿时感慨万千。   当年这宅子可是她跟孩子他爹一砖一瓦盖起来的,这两扇门也是他爹在山里寻了许久,才找到了合适的木材,大老远背回来的。   大房那一家子,怎么能这么不要脸呢?!跟谁谁连个招呼都不打,这么大的宅子他们家自个儿就搬进去了。   刘翠花越想越来气,当即就想冲进去。   这时候正好碰上村里的王婆子,这婆子是个碎嘴的,原先她们还住在村子里的时候,大伙儿还经常坐在一起拉家常,多少也算是个熟人。   王婆子大老远就看到了刘翠花,顿时就惊呼一声,“呦!让我瞧瞧!这是谁回来啦!”   她这人嗓门还大,这一嗓子只怕半个村子都能听到了。   刘翠花笑了笑,跟她说道:“老嫂子,你瞧着倒是跟从前一点儿没变呢!”   王婆子更是说道:“我才不过是一点没变,哪儿像你啊,竟然还变年轻了呢!锡元他娘,你们一家子不是去京城了吗?怎么如今又回来了?可是想我们大伙儿了,回来瞧瞧?”   刘翠花应了一声,“这是当然,除了想你们大伙儿,我更想念吴二柱她娘!这不,就回来看看了嘛!”   她这话一说,王婆子眼珠子一转,心中也就明白了个大概,“呦,可难为你出门还要惦记着他们,我可是先前儿听黄氏说了。说你们两口子辛劳一辈子,还不是给他们家折腾了个宅子?”   刘翠花虽然心里头知道她惯是个爱煽风点火的,听了她这话,心里头的火气还是蹭蹭蹭往上冒。   “她还真敢说!”刘翠花脸色铁青。   王婆子一看就知道有好戏瞧了,赶紧说道:“锡元他娘,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去将针线笸箩放回家去。待会儿我陪你走一趟,到时候那二柱他娘说了什么,我老婆子还能给你做个证。”   刘翠花黑着脸嗯了一声,王婆子迈着小碎步就赶紧朝着家里跑去,唯恐错过了看好戏。   苏九月看着她的背影拧起了眉头,低声对着刘翠花说道:“娘,您真要等王婆子呀?”   刘翠花听出了她话中的意思,便说道:“九月啊,王婆子这人虽然嘴碎,但在村里可有用了。先甭管她会不会给帮着作证,只要她回头能将这事儿添油加醋的说出去,我看看黄氏他们母子带个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在咱们夏杨村行走。”   苏九月微微一怔,恍然大悟,“还是娘您想得周到。”   屋外的动静屋子里自然也听到了,钱氏和隔壁大进娘也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等见到刘翠花居然回来了,大进娘那可叫一个激动,“老嫂子!您可算回来了!我……我实在对不住您呀!”   刘翠花知道她说得这话是何意,便叹了口气,说道:“大进他娘,你别自责了,这事儿原本也不是你能管得了的。再说了,我这不是回来了嘛!看我怎么收拾她们!”   这话她是当着钱氏的面儿说的,但钱氏却没太听明白,她在一旁看着刘翠花,突然开口问道:“让我猜猜,您就是二婶婶是不是?听我家二柱说呀,这宅子便是您当初送给我们家的!您可真好呀!比我那亲婆婆都要好哩!”   钱氏说这话可是一点儿都不怕得罪自家婆婆,当初他们成亲宅子是二叔家给的,她那好婆婆可什么一两银子都没往出拿,就连他们成亲的酒席也摆得那叫一个寒蝉。只摆了区区八桌酒席,就连她娘家人过来都坐不下!   当时若不是已经赶鸭子上架了,她只怕早就扭头回去了,这事儿她能记一辈子。   刘翠话听她说这话,也不晓得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在装糊涂,左右等待会儿叫了黄氏过来,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你这小媳妇儿,可莫要乱认亲戚,我可不是你那二婶婶。”刘翠花说道。   钱氏一愣,瞪着一双杏眼问道:“难道您不是锡元堂弟他娘?”   刘翠花哼了一声,“我是吴锡元他娘,可我们家早就跟你们家不来往了!当初你们家跟我们断绝关系可是村长亲自作证的,这门亲就是不认了。”   钱氏嘴巴张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什么?!”   刘翠花直接问道:“黄氏呢?让她出来说话!今日老娘还非要跟她掰扯清楚!”   钱氏脸色苍白,此时她的脑袋里更是一团乱。   她的直觉告诉她面前的二婶婶并没有说假话,可这就意味着她公婆和男人一家子联合起来骗了他。   当初她娘家人就看在吴锡元是吴二柱的堂弟,再加上吴二柱也读过几天书的份儿上,才将自己许配给他。   可是谁能想到吴二柱内里早就烂透了,每年赚得那点儿钱都不够他出去花天酒地的,还需要爹娘贴补。   如今二婶婶还说早就跟他们家不来往了?!那这宅子?岂不是真的就跟从前村里人所说的那样,根本就不是二婶婶家送给他们的?   钱氏心乱如麻,一时间也顾不上说话。   恰巧这时候,那个王婆子又迈着小碎步跑了回来,见她们几人立在门口,就说道:“锡元他娘!二柱他娘如今应该就在他家里,那老妇惯是个懒的,也不怎么下地干活。依我看啊!她家二柱跟她可真是太像了!”   刘翠花直接冷哼一声,“既然这样,咱们便去请了村长!一起去他们家里看看去!” 第1533章 你当真可笑   村里人日子过得单调,但凡哪儿有点热闹,大家都会去瞧一瞧,接下来好一阵子的八卦就是这些了。   接下来,一群人跟在刘翠花和苏九月他们一行人身后,浩浩荡荡地就朝着村长家里去了。   村长听到外头的动静,赶紧出来看,这一看就看到了站在最前头的刘翠花婆媳二人。   她们两人如今穿得是绫罗绸缎,头发梳得那叫一个讲究,怎么看都是大户人家的贵妇人。   她们怎么回来了?   村长将手上的烟袋锅子掏了掏,满脸笑意地看着刘翠花说道:“锡元他娘啊!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京里头的日子过得如何?听说咱们锡元如今当了大官了?那话怎么说来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刘翠花笑了笑,“什么呀,日子还不都是那样过?等我跟他爹年纪大了,定然还是要回来养老的。”   她这话一出,村长心里头顿时咯噔一下。   谁能想到呢?都去京里头了,还会回来?京里头那样好,谁飞出去了还会想着回来?   他若是当初知道他们两口子老了会回来,那宅子绝不会做主给了吴二柱他们家。   这可怎么是好!原本想着怕得罪了吴家人,才他们卖个好,却没想到这真是媚眼使给瞎子看了。   刘翠花看着村长脸上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便干脆直接开门见山地说道:“村长啊,我今儿来就是想让您做主,将我们家宅子给讨回来。当初钥匙我给了大进娘,让她帮着打点着,这钥匙也没长腿,怎么就能跑去吴二柱手上呢?!”   村长赶紧说道:“这是个误会,误会,当初我也是看着那吴二柱拿了一封信过来,信上说锡元将宅子送给了他们,这才做主从大进娘那里把钥匙要来给他们的。我哪儿能知道他就是拿了一封假信在糊弄我呀!”   刘翠花见状又接着说道:“无妨,既然是误会,如今误会解除了,这钥匙您再做主帮我们讨回来就是。我们家可没谁给他吴二柱写过信!”   村长这时候也发现,若是他不跟着刘翠花走一趟,肯定是不行的。   罢了,既然这事儿到底也算是他糊涂,他怎么也得去将事儿给人掰扯清楚了。   一行人从村长家里出来,又急急忙忙去了大房家里。   黄氏此时果然正在家里偷懒,就听到外头的动静,几乎村子里没下地干活的那些人都来了。   站在最前边的两个人看着也是既熟悉又陌生,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赶紧笑着走了出来,状似亲昵地打着招呼,“翠花妹子,你回来啦?!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嫂子我好给你们做点吃的呀!”   说着话,又看向了苏九月,“九月如今也长得更排场了,你瞧瞧这长相,啧啧,从前还在我们村子的时候也漂亮,但跟现在比那可就差远了!现在这模样真就跟月亮上的嫦娥似的!”   一串接一串的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刘翠花听了却冷笑一声,“你别说这些有的没的,我就问你,为何趁我们不在家,强占我家宅子?!”   黄氏是心虚的,就小声说道:“一家人分什么你的我的,我们原本就是一家人,整个村子也就我们两家姓吴的,一笔写不出两个吴。你瞧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多见外啊!”   刘翠花差点被她这番说辞给气笑了,就直接说道:“真是什么话都被你给说完了!还一笔写不出两个吴字!怎么就写不出!八个我都能给你写出来!当初闹着说要分家的是你,说要断绝关系的也是你!如今倒想起说这话来了?黄氏,你怎么就如此可笑呢!”   黄氏听了这话,脸色一僵,随后尴尬地笑了笑,“从前那不是跟你们闹着玩儿的嘛,再说了,这宅子是锡元写信给我们的,您怎么能后悔呢?”   “锡元写信?信呢?拿来我瞅瞅!”刘翠花皱着眉头道。   黄氏转身走进屋子里,没一会儿当真就拿出了一封信来。   刘翠花取出信一看,直接气笑了,将信拿给村长看了一眼,才问道:“村长,你看看当初黄氏他们给你看的可是这封信?”   村长接过来看了看,点了头,“就是这封。”   刘翠花直接说道:“就你这狗爬字!都没我这挖了半辈子黄土的人写得好!我儿锡元好歹乃是金科状元,若是写出这样一手字,还能入得了皇上的眼?!”   村长此时也黑了脸,他们都是粗人,也不懂这个,谁知道居然被人糊弄了。   他直接就开口问道:“黄氏!你老实交代,这信到底是谁写的!”   黄氏还在嘴硬,“就……就是锡元写的呀,这还能有假?”   这时候苏九月突然开口说话了,“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是什么罪名?”   黄氏一愣,从前村子里闹个什么的,耍无赖总是有点用的,可如今她却跟自己说什么罪名?   什么罪名,她还真不知道?这是会被抓去蹲大狱的吗?   “你……你少吓唬我!”   苏九月接着道:“是不是吓唬你,咱们去衙门走一趟便知道了。”   刘翠花见状也看向了黄氏,问道:“怎么样?黄氏,你可敢带着这封信,随我们去衙门走一趟?!”   大家都在一旁看着热闹,甚至还有人手里捏着一把瓜子,边吃边吐着瓜子皮。   黄氏人都快吓傻了,此时的她一个人有些孤立无援。她家俩儿子和男人都下地了,只一个老二家的钱氏在跟前儿,可是这钱氏的眼睛就差直接将她吃了,哪儿还会帮她?   她四下里一看,直接扑通一下坐在了地上,两手一边拍着地,一边哭喊着:“你们这些人呀!当了官就了不起啦!欺负我们平头老百姓!还有没有王法啦!这么多人欺负我老婆子一个人!我不活啦!不活啦!我这就去死给你们看……”   苏九月看得直皱眉头,哪儿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呢?   就在这时候,远处传来一声,“娘!” 第1534章 以暴制暴   周围看戏的乡亲们听到了声音,也十分识趣儿地给他让开了一条路,好让他能挤进来。   吴二柱来到了他娘身边儿,伸手抱住了他,“娘,怎么了?他们欺负你吗?!”   黄氏哭喊着,也不说话,只说不活了,要去死。   吴二柱咬牙切齿地看向了钱氏,“她们到底怎么欺负娘了?”   钱氏一脸莫名其妙,翻了个白眼给他,“我还想知道为什么呢!说好宅子是二叔家给你们的,结果人家二婶婶她们都不知情,这事儿你若是不跟我说清楚了,我跟你没完!”   吴二柱气急了,“哪有你这胳膊肘朝外拐的?!我是你男人,你不得向着我?!”   钱氏冷哼一声,“这时候想起来你是我男人了?整日都不见你着家。”   吴二柱直接一摆手,“得得得,我也懒得跟你掰扯,回头再跟你算账。”   “还不知道谁跟谁算账呢!”   钱氏说完这话,吴二柱又直接伸手指着刘翠花和苏九月,问道:“就是你们两个合起伙来欺负我娘?”   刘翠花看着他一副鼻孔朝向天的模样,真恨不得给他两巴掌,把他指着人的那根手指给他折了去。   “小兔崽子,跟谁指指点点呢!今儿这宅子必须还回来!怎么哭闹都不成!”   刘翠花这话一出,黄氏又嚎起来了,“我不活了!你这是要逼死我呀!”   刘翠花直接道:“有能耐你就真死一个我看看,少在这儿给老娘装!都相处了大半辈子了,谁不知谁是什么货色?”   吴二柱一听她这话,也来了气,“你怎么说话的?!”   苏九月在一旁冷眼旁观着,心里也逐渐明白了,什么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跟这种人没必要掰扯的,对付刁民,就得以暴制暴。   她直接开口喊道:“来人!”   在场所有人都一愣,苏九月她们婆媳二人带来的六个护卫便走了出来,“夫人。”   苏九月下令道:“将这母子二人给我绑了!”   “是!”   黄氏哭喊的声音更大了,再加上吴二柱的叫骂声了,听得人脑仁痛。   苏九月扫了他们一眼,拧着眉头又道:“聒噪,把嘴堵上。”   “是!”   不出片刻,所有人的耳根子都清静了。   苏九月这才重新看向了黄氏和吴二柱母子俩,对着他们和钱氏说道:“今日我话就放这儿了,宅子是我们家的,你们哭也好,闹也罢,都与我无关。待会儿我自会派人将你们送去衙门,到时候有什么委屈你们自己跟县太爷解释去吧。”   说完这番话,她也不去管那母子二人吃人的神色,就再次吩咐道:“咱们回去,将他们的东西都给我丢出去!”   钱氏赶紧跟了上去,“夫人,夫人!能不能让我将我的东西拿走?”   苏九月回过头来看她,就见钱氏笑了笑,说道:“他们家的东西我不管,但是那宅子里放了我的嫁妆,我只拿自己的嫁妆,别的都不管,您看行不行?”   苏九月知道她也是被蒙骗了,再加上她也没胡搅蛮缠,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她们身后的吴二柱听了这话,气得面色通红,只可惜却被人嘟着嘴,连句话都说不出口。   钱氏也根本不管他,小跑着赶在他们一行人回去之前赶紧先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她一个人也搬不动,便掏出几个大钱儿请了两个乡亲帮忙,又跟苏九月道了声歉,“夫人,实在对不住。这屋子我一开始真不知道是他们骗来的,我什么也没碰,如今也算物归原主了,就先回去了。”   苏九月目送着她走远了,知道吴家的这门亲事应当也是黄了。   看着大门敞开的院子,她这才重新踏入了院子。   院子里打扫的还算干净,只是原本她们在角落种的小菜园子已经荒了,后院里她原先跟锡元一起养小鸡的地方也空空如也。   她收回视线,又回过身对着身边儿的刘翠花说道:“娘,您看看屋子里的东西可有少点什么?”   刘翠花笑了笑,说道:“当初我们走的时候,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带上了,屋子里了不起就剩下些家具,无妨的。”   见到苏九月点头,她又催促道:“你去隔壁院子看看,从前你跟锡元住的屋子有没有被他们祸祸了?”   那边儿的新院子是苏九月嫁过来之后,他们家才重新起的。   吴二柱看着那边儿院子新,也就一直跟着钱氏住在那边。   苏九月抬脚走了进去,院子里原先给锡元打的秋千早就不见了,还有吴传给锡元打的小玩意儿,也全都被他们丢掉了。   苏九月有些生气,再进去看他们的东西,发现从前苏九月给吴锡元买得书,很多都不见了,剩下也都被撕掉了许多,很显然被他们当做草纸用了。   苏九月此时更坚定了要将他们送去衙门主意,也好叫他们知道!这天底下胡搅蛮缠解决不了的事儿多了!   刘翠花查看完了自己那边儿的院子,便过来了苏九月这边儿,见到她脸色很不好的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就赶紧问道:“九月,可是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   苏九月摇了摇头,“锡元的书被他们撕了,文房四宝和其他一些小玩意儿都被丢了。”   刘翠花自然也是气得,但这会儿也知道帮着苏九月宽心,说道:“嗨,我当多大点事儿呢。书咱还可以再买不是?文房四宝也可以买,那些小玩意儿如今锡元大了也不玩了,咱们回到倒是可以给珠珠儿打一些……”   听着刘翠花絮絮叨叨地说着话,苏九月心中的愤怒倒是也平歇了许多。   “娘,您说,我要不要将他们送去官府?”苏九月觉得这事儿还是得她老人家来拿主意。   大房跟他们到底是同一支,她跟他们不亲近,但那大房到底是她公公的亲大哥。   刘翠花自然也知道不看僧面看佛面的道理,可是他们一时半会儿也不回来住,若是他们前脚走了,大房他们后脚就又搬进来了怎么办? 第1535章 吓唬吓唬她   刘翠花拧着眉头思索了良久,苏九月也没打断她。   直到刘翠花重新抬起了头,对着苏九月说道:“这样吧,将他们送去官府打上几板子,吓唬吓唬他们。”   苏九月对此倒也赞同,能将人吓唬住就行。   刘翠花再次将门锁上,跟苏九月说好,等明儿带了珠珠儿回来玩。   这次她还跟隔壁大进家交代了一声,万一大房还要来住,就给他们捎个信儿。   大进娘看着被五花大绑的黄氏和吴二柱,笑着说道:“估计他们下回是不敢了。”   苏九月他们一直等到了日头快落下,也不见吴家大伯和吴大柱两口子过来。   也不知道他们是怕丢人,还是根本不想过问此事。   见状苏九月和刘翠花也不等了,她们直接将黄氏和吴二柱塞进了马车里,一并进了镇子。   县太爷早就听闻吴首辅的夫人回来了,却一直没有理由前去拜会。   他家夫人给人下的帖子也被拒绝了,却不成想今日吴大人的夫人和老娘居然一起来了。   还是来报官的!县太爷赶紧打起了十二分的主意。   这案子他可得好好审,若是审得好,兴许没什么奖励,但若是审问的不好,这麻烦可就大了。   他赶紧整理好衣冠,前往堂前。   看着底下的两个妇人,以及她们绑来的一男一女母子二人。   苏九月和刘翠花身上都是有诰命的,根本不用下跪,倒是这位县太爷得反过来给她们二人行礼。   “吴老夫人,吴夫人,您二位前来是为了何事呀?”县太爷捧着笑脸问道。   刘翠花直接说道:“这母子二人霸占我们家宅子和田地,拒不归还,还请青天大老爷给我们做主。”   县太爷听了这话,更是瞠目结舌。   这母子二人也不知道是何来头?吴首辅家的宅子和田地都敢抢?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他直接问道:“堂下何人!”   吴二柱和黄氏的嘴巴还被堵着,支支吾吾地发不出声来。   刘翠花干脆就替他们回答道:“他们是我大伯家的妯娌和小兔崽子,当然我们两家几年前就已经在全村人的见证下断绝关系了。”   县太爷也明白了过来,眼珠子一转,就见苏九月冲着阿奎使了个眼色。   阿奎会意,走上前去对着县太爷耳语了两句,县太爷表示自己心里也有数了。   而看到这一幕的吴二柱更是挣得脸红脖子粗的。   县太爷命人拔掉了他们嘴巴里塞着的帕子,就听到吴二柱和黄氏大声喊道:“冤枉呀!冤枉呀!那原本就是我们的宅子!是吴大人送给我们的!”   县太爷冷哼一声,“事到如今,你们还敢说假话?”   苏九月将那封信递给了县太爷,说道:“这便是他们说的,我夫君写给他们的信。”   县太爷接过来一看,直接气笑了,“这狗爬字,只怕连个童生都考不中!居然还敢污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黄氏见状又是那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德行,县太爷可不惯着她这一套,直接一拍惊堂木,说道:“大胆泼妇!竟然敢咆哮公堂!”   黄氏被他吓得一愣,哭喊的声音小了许多,就见县太爷黑着脸,再次说道:“事到如今,竟然还不说真话?来人!掌嘴!”   黄氏和吴二柱被打了十下,脸都肿了起来,县太爷又接着说道:“你不是哭喊着说不活了吗?本官又怎能不遂了你的意?让本官好生想想,秋后问斩?不行,时间有些久了,不然赏赐你一壶毒酒?罢了,你们妇人家家的应当不喜喝酒,那边自缢吧!三尺白绫,也算给你个体面……”   黄氏和吴二柱听了这话,整个人都吓傻了。   她是哭喊着要去死,可她那就是吓唬人,怎么能真死?   她吓得那叫一个屁滚尿流,县太爷直接一句拉下去,后边几个字还没说出口,黄氏就直接晕死了过去。   县太爷笑着将最后几句话补齐,“杖责二十!”   黄氏和吴二柱母子二人被拖下去行刑,苏九月这才对着县太爷客气地福了福身子,“今日之事,还真是多亏您了。”   县太爷赶紧站了起来,“此事原本就是本官的职责所在,夫人您客气了。”   他叹了口气,“真没想到,在本官的任上,居然还有人做出这种私闯民宅的事儿来。今日之事也给本官提了个醒,日后本官定会严加看管。”   外边的两人挨了二十下板子,虽然有县太爷的人从中放水,但这二十下也还是打得不轻。   他们母子二人被丢出了衙门,互相搀扶着朝回走去。   心中彻底明白了,吴锡元一家子如今已经不是他们能得罪起的人,就连那高高在上的县太爷见了她们都毕恭毕敬的。   吴二柱嘴上还愤愤不平,“这个吴锡元!往后他别落在我手上!否则我要他好看!今日我受的罪,都得给他还回去!还有他那个媳妇儿,看我怎么收拾她!”   原本六神无主的黄氏听了她这话,直接回过头,扯着他的衣袖就在他背上打,“你是不是非得你娘我死在你面前,你才甘心?!你没听他们说,刚要弄死我?!你个没良心的,从小老娘将你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你如今不成气候,让老娘被人看笑话,还被人欺负。连个宅子都盖不起,住别人的还要挨打,你有什么能耐啊你!”   吴二柱一边儿躲闪,一边儿说道:“我怎么了!人家欺负你,我第一个出头,怎么不见爹和大哥过来?你还打我,你如今能依仗的只有你儿子我!什么人家要弄死你,那县太爷不过就是在吓唬你,您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   “现在吓唬我,回头就真敢弄死我!反正日后这吴锡元家的宅子你别再惦记了,没那命,别真为了这一亩三分地将自己小命搭进去!你想死就自个儿去,老娘我还没活够呢!”黄氏一路骂骂咧咧,揪着吴二柱往家里走。   “还有你那个赔钱货媳妇儿!胳膊肘往外拐!待回去了可得好好收拾收拾她!” 第1536章 好可惜哦   第二日,当黄氏领着吴二柱找去钱氏娘家门上的时候,却发现对方似乎早有准备,他们整个家族的男丁几乎都在。   他们两人才刚一进门,就哗啦啦站起来了一群人。   原本还一路骂骂咧咧的黄氏到了这里,对上这黑压压一屋子的壮汉,也吓得退后了一步,“你们……这……”   钱氏她娘将自己女儿留在内室,自己走了出来,指着黄氏的鼻子就骂了起来。   “你这老妇,自己立身不正,哪儿还能教出好儿子来?!从前我听说你儿子成了亲还整日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我还想着是不是谁冤枉了他!昨儿我家闺女回来之后,我才知道其它乡亲们是给我面子,说话还算委婉!你们母子二人居然连霸占人家宅子这事儿都能做的出来?!今儿就和离!我女儿不跟你们回去了!”   黄氏一听,赶紧道:“亲家,你哪儿能这样啊!女儿都是我们家人了,哪儿是说和离就能和离的?再说了,这和离后,看你家闺女怎么嫁得出去!只能找个老鳏夫!”   钱氏她娘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这老妪,我女儿便是再嫁不出去,也有我们老钱家养着,干你家什么事儿?便是老鳏夫也比只会花天酒地偷鸡摸狗的男人强!”   吴二柱被人指着鼻子骂,也吐了一口唾沫,“若是我们坚持不和离呢?!”   钱氏她娘双手叉腰,站在台阶上看着他,冷哼一声,“我这可不是在跟你商议,和离是离定了!”   “她哥,她叔!”   一群人呼啦啦围了过来,吴二柱这被酒色掏空了身子又怎么顶得住,更何况他昨日才刚刚挨了二十个板子。   最后钱氏还是没带回去,还当着里正的面儿老老实实跟人家写了和离书。   这一回,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回去找他爹和大哥,人家俩也闷不吭声。   后来说得多了,吴大伯直接将烟袋锅子在桌子上一拍,说道:“分家!”   苏九月领着珠珠儿和她婆婆回来村子里住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儿逐渐冷了,这山里也没有修地龙,苏九月这才和刘翠花商量着带珠珠儿回镇子上去。   这日清晨,她正在屋子里收拾着母子二人的东西,突然就听到身后有动静。   她还当是珠珠儿回来了,便随口问了一句,“珠珠儿,奶奶收拾好东西了吗?”   身后的人半天都没有声音,苏九月眉头一蹙,回过神来看了过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那再熟悉不过的眉眼,她朝思暮想的人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锡元!”她叫了一声。   眼眶微微泛红,整个人一头扑进了他的怀里。   吴锡元紧紧抱住了她,大手在身后揽住了她的腰肢,“我回来了。”   苏九月趴在他的怀中,闻着他的味道,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安定。   就听她轻声问道:“朝中不忙了吗?”   吴锡元嗯了一声,“如今朝中各位大臣均能各司其职,眼看着也快到了年关,我便也清闲了下来,就干脆跟皇上告了假,想着回来一趟。”   他停顿了片刻,又问道:“你们在家中可还好?”   苏九月点了点头,“挺好,我也教了珠珠识字,只是我学问低,想着过了年再给她寻个夫子。”   说到珠珠儿,她又想了起来,赶紧询问道:“我们离京,皇上可有说什么?”   “只说是想念珠珠儿。”   苏九月叹了口气,如果珠珠儿真的只是个寻常孩子就好了。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屋外就又传来了一连串的响动声,似乎她婆婆在院子里跟谁说话,苏九月听不大真切。   跟吴锡元互相对视了一眼,夫妻二人便相携走了出去。   来到了隔壁院子里,苏九月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院中的高大男人,以及站在他身边儿的皇后娘娘。   苏九月吓得目瞪口呆,赶紧就要上前行礼。   却看到了皇后娘娘给她使眼色,她这才收了礼数,对着皇上和皇后娘娘叫道:“婶婶,三叔。”   皇上和皇后娘娘面儿上都露出了笑,刘翠花见状也赶紧请他们去屋子里坐。   刘翠花用家里最好的茶具给皇上和皇后娘娘泡了壶茶水,可即便是这样,那也是比不上他们宫里的。   她笑着说道:“不知二位前来,村子里就这条件,实在怠慢了。”   皇上却满不在乎地将一杯茶水饮下,摆了摆手,说道:“无妨,山珍海味的吃腻歪了,朕吃着这粗茶淡饭倒是也别有一番风味。”   刘翠花见状,就又问道:“皇上,您怎的亲自过来了?咱们这里穷乡僻壤的,冬日里也天儿冷。”   景孝帝听了刘翠花这话,也笑着看了一眼吴锡元,说道:“朕的吴爱卿这些日子一直魂不守舍的,朕就想来看看,让吴爱卿魂牵梦萦的地方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吴锡元任由皇上调侃,也不反驳。   这时候珠珠儿也被兰草领着从屋子外头进来,她见到皇上和皇后娘娘先是一阵迷惑。   屋子里的一群大人也都静静地看着她,等着她的反应。   突然就见到珠珠儿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的绽放了开来,“皇奶奶!皇爷爷!”   皇后娘娘和皇上二人脸上的笑容顿时也就更甚了,皇后娘娘更是冲着珠珠儿招了招手,说道:“你这小丫头,皇奶奶和皇爷爷真没白疼你,出来大半年了,还能记得呢!”   珠珠儿跑到了他们跟前儿,额头上还有些许汗水。   皇后娘娘一边儿从腰间摘下帕子,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一边儿柔声问道:“跑哪儿玩去了?瞧这一头的汗。”   珠珠儿嘿嘿一笑,“跟隔壁的哥哥捉虫子!”   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容一僵,可是她很快就想到,这虽然不是大家闺秀所为,但至少珠珠儿是真的快乐的。   她脸上的神色也缓和了下来,问珠珠,“珠珠儿高兴吗?”   珠珠儿点头,“高兴!村子里的姐姐还说要带我去捡漂亮石头,可是娘说我们今日就要去镇子上了,好可惜哦。” 第1537章 您也是位大人吧   见到皇后娘娘看向了自己,苏九月就赶紧解释道:“婶婶,天儿冷了,村子里没有地龙,我怕珠珠儿会着凉。”   皇后娘娘才刚点了点头,就听一旁财大气粗的景孝帝,直接开口说道:“没有地龙怕什么,修一个便是了,孩子高兴就好。”   景孝帝还是个行动派,才刚说完话,就直接下令道:“赵昌平!让人给屋子里装上地龙,三日之内装起来。”   赵昌平赶紧应了一声是,苏九月和吴锡元、刘翠花互相对视了一眼,心中满是无奈。   按说皇上疼爱他们家珠珠儿也是好事儿,可是这未免有些太溺爱了些。   村里人也很好奇,原本老吴家都套好马车,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怎么又突然不走了?   家里似乎还来了许多外地人,也多亏老吴家宅子大,住得下。   又过了一日,偶然有人看到了吴锡元的身影,大伙儿这才明白了过来。   一时间老吴家更热闹了,有来串门子的,也有来找他讨要对联的。   皇上这阵子也过得不亦乐乎,吴家每日都会来很多人,他跟那些老头子坐在一起聊天,听他们说如今天下太平了,也不用打仗了,日子美的很。   还有人说自己儿子前两年打仗活着回来了,带回来的银子刚好够给他娶媳妇儿,如今生了大胖儿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皇上问他们觉得日子苦吗?   大伙儿笑了起来,“苦啥呀!一辈子不都是这么过的?早起种地,下午接着种地,晚上回来大伙儿拉个家常,所有人不都是这么过的?”   这时候突然就有个老汉说道:“皇上肯定不过这样的日子!”   大伙儿同时一愣,就连赵昌平都悄悄看了一眼皇上的神色。   担心这些老百姓一不小心说了什么触怒皇上的话,替他们捏着一把汗。   另一个人就问道:“那你说说,皇上不过这样的日子过什么日子?”   “你看隔壁村的李员外,住那么大的宅子,家里有奴仆,自个儿什么都不用做。皇上那可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了,奴仆定然比李员外多,他肯定也不用自己种地。”   “这倒是。”底下一群人附和着。   景孝帝听了也捋着胡须跟着他们笑,另外一个人也说道:“皇上要想着怎么对付胡人,这才是大事儿!种地这种小事儿自然交给奴仆去干就行了。”   ……   几人说了几句,一个年长一些的老汉,便开口说道:“行啦,皇上的事儿岂是咱们能瞎议论的,别瞎说了。”   景孝帝还没听过瘾,他一句别瞎说了令他眉头一皱。   岂料下一句,这些人的话题就又引到了他的身上,“这位老爷,您是哪儿来的呀?我听您说话不大像是我们这附近的口音呢!”   景孝帝虽说来村子里也穿了布衣常服,但他往那儿一坐,就知道不是普通人。   他听了这话,回过神来,乐呵呵地说道:“我是常山的,跟着吴大人回他家来看看。”   那个年龄稍长的人却压低声音问道:“这位老爷,若是我老头子没猜错的话,您也是位大人吧?”   景孝帝一愣,反问道:“何出此言呢?”   这老爷子笑了笑,“我老头子年纪虽然大了,但还是有几分眼力界儿的。您这气派在这儿,跟我们这些土里刨食吃的人就是不一样。再者锡元她们一家都对您恭恭敬敬的,您若不是位大人,他们大约也不会如此。”   景孝帝闻言,哈哈大笑了起来,真没想到一个乡野老汉居然还有如此眼力。   “不错,不错。”   这老头子见猜对了,干脆就直接说道:“这位大人,我瞧着他们都找锡元写对联,一时半会儿也排不上我。咱们相逢即是有缘,不然您赏我副对联?可好?”   景孝帝甚至都没有多犹豫,就直接答应了下来。   赵昌平闻言也是一挑眉,心中暗道这个老爷子当真是好运气。   只可惜,他们兴许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给他写对联的人就是皇上了。   景孝帝让人铺纸,磨墨,待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才挽起袖子来,大笔一挥写下了两行对联。   “好字!”   “好字啊!”   ……   这些人夸了半天,就听那老汉问道,“大人,这对联上写得是啥呀?”   这些老汉全都大字不识一个,他们面面相觑了半天,最后才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景孝帝。   景孝帝也是一愣,才笑着给他们念道:   “事事如意大吉祥,家家顺心永安康。”   顿时又是一片喝彩声,“这个好啊!”   “事事如意那还了得?”   “哈哈哈,我只想明年家里再添个大孙子。”   ……   这边儿的热闹也引来了不少人的关注,大家看着这老爷子写得也不错,就有人捧着纸来找他写。   景孝帝这会儿可没摆什么架子,接连写了几副对子。   还有人不认识景孝帝,只认首辅吴锡元,就在那边儿排队等着。   等到晌午饭快好了的时候,珠珠儿才从外头走了进来,她的手里还捧着一帕子的小石头。   “木爷爷!”她叫了一声。   她现在也可聪明了,娘亲说得她都记下了。   没有外人只有家里人的时候可以叫皇爷爷,但若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就只能叫木爷爷了。   景孝帝一抬头看到珠珠儿回来了,就将手上的笔递给了赵昌平,绕过案几走了过来。   “珠珠儿回来了啦?”   珠珠儿笑嘻嘻地从自己的帕子里挑出来一颗白色透亮的鹅卵石递给了皇上,说道:“木爷爷,送给您,这是珠珠儿送您的宝贝!”   景孝帝伸手接了过来,是河床里很常见的石头。乳白色的,拿起来对着抬眼看,还有些透光。   “珠珠儿出去玩还惦记着给木爷爷带宝贝啊!真乖!”   珠珠儿笑得更开心了,“珠珠儿带了好多!给徐奶奶和我奶奶,爹娘!都带了!”   景孝帝朝着她伸出去一只手指,珠珠儿十分上道地握了上去,然后冲着景孝帝嘿嘿一笑,任由他牵着自己进了屋子。 第1538章 朕还不傻   屋子里刘翠花正跟皇后娘娘说着怎么做棉衣,皇后娘娘听得也认真。   她并不是不会,只是老百姓做衣裳讲究个保暖省料子,跟她们不大一样。   刘翠花一件衣裳做好了,皇后娘娘在一旁跃跃欲试。   刘翠花不好意思地说道:“都是粗布衣裳的,哪儿能上得了您的身呀。”   皇后娘娘却不甚在意,“你们都能穿得,我自然也穿得,衣裳本来就是为了保暖的。依我看,咱们两个身量差不太多,我就试试。”   刘翠花想伺候着她换衣服,却总觉得自己怎么来怎么别扭。   冯嬷嬷忙着帮皇后娘娘换衣裳,看到了她有些不自在的神色,就说道:“吴老夫人,这事儿还是奴婢来吧,奴婢都做习惯了。”   刘翠花看着皇后娘娘穿上了她的棉衣,还在她面前转了一圈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皇后娘娘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就问道:“怎么了?我穿着这衣裳不好看吗?”   刘翠花摇了摇头,“不不不,不一样,您穿这衣裳跟我们不一样。”   皇后娘娘闻言就更为诧异了,她眉梢一挑,好奇地追问道:“怎么个不一样法?”   刘翠花又接着说道:“我们穿这衣裳一看都是平头老百姓,可是您穿这身衣裳还是像……”   她想说皇后娘娘,但这会儿外边儿还有别的客人,她担心给皇后娘娘惹祸上身,也不敢乱说话。   但即便是这样,皇后娘娘还是听明白了,就笑了起来。   “那是你先入为主,我看着衣裳穿着还利索,我便穿着了。明日我出钱再买些布匹和棉花回来,再给你做一身。”   刘翠花赶紧摇头,“哪儿能让您出钱呀。”   两人说话的功夫,皇上就领着珠珠儿进来了,珠珠儿叫了一声,“奶奶!”   她们两个同时应了一声,这几日她们也都习惯了,倒是也不觉得尴尬。   景孝帝看着皇后娘娘身上的衣裳也是一愣,“你怎么打扮成这样?”   皇后娘娘却道:“入乡随俗呗,这布衣棉袄穿着还怪舒坦的,没那么宽大的袖子和衣摆,我还觉得蛮自在的。”   景孝帝看着她的神色,见她似乎是真挺喜欢,想了想,便说道:“那你们明日也替我做一件。”   屋子里的众人闻言,都看向了他。   这时候她拉着的珠珠儿也奶声奶气地说道:“也给珠珠儿做一件。”   她这一声将大伙儿的思绪都拉了回来,大家没忍住都笑了起来。   珠珠儿也跟着笑,还开心地把自己捡回来的石头分给大家,一大家子都和和美美的。   这天夜里,大伙儿都在睡觉,珠珠儿却突然哭了起来。   苏九月也醒了过来,赶紧将她抱住,柔声问道:“珠珠儿,怎的了?”   吴锡元曾经也是这样被苏九月惊醒了多次,见状就问道:“可是梦魇了?”   珠珠儿可怜兮兮地看着他,摇了摇头,说道:“着火了。”   吴锡元听了这话,就更不能明白了,“哪里着火了?”   “外公家。”   一听这话,吴锡元和苏九月哪儿还坐得住。   九月她爹铺子里全是纸糊的物件儿,这若是着火了,那不得烧得渣都不剩?   东西兴许值不了多少银钱,可他们一家子都住在后院,这可怎么办。   夫妻两人赶紧起身,吴锡元更是穿好衣裳,就叫上阿奎,两个人骑着马朝着镇子上赶。   苏九月一边儿担心着她爹,还又担心锡元路上不安全,就说道:“你们路上当心些啊。”   山里的夜路自然不能跟城里比,这里路不好走,说不定还会从哪里冒出来一只野兽。   吴锡元却直接说道:“无妨,今儿月亮比较亮,我跟阿奎一起,不会有事的。”   看着吴锡元和阿奎两人离去,苏九月才提心吊胆地回了屋子里。   此时刘翠花和皇上皇后娘娘他们也起来了,见到苏九月就问道:“怎么了?我听着珠珠儿哭得好大声。”   皇后娘娘看了一眼门外,就又问道:“是谁出去了吗?”   苏九月叹了口气,说道:“我娘家出了点事儿,锡元过去看看。”   皇后娘娘点了点头,“你也别着急,明日天儿亮了,你也回去看看去。”   “好。”   等皇上回了屋子里,才逐渐觉得不大对劲儿了起来。   “她娘家出了事,这大半夜的是谁给她送信儿的?”景孝帝问道。   皇后娘娘心中清楚事情原委,却也没接他这话。   景孝帝直接叫了暗一进来,问道:“今日夜里可有人去给吴锡元他们送信儿?”   暗一摇头,“没有,属下只听到郡主的哭声,紧接着吴大人便喊了自家护卫骑着马走了。”   景孝帝又抬起眸子看向了皇后娘娘,说道:“梓童,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皇后娘娘拧着眉头,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   “你还是一如既往地多疑。”她轻声说道。   屋子里的烛光照在景孝帝的脸上,他扯了扯嘴角,“朕是老了,但朕也不傻,这是多疑吗?这分明就是所有人都瞒着朕!”   皇后娘娘直接翻了个身,盖上被子,“珠珠儿还是个孩子,谁也威胁不到,你何必呢?”   景孝帝盯着她的背,神色十分难看,“难道只有你疼爱珠珠儿,朕的疼爱都是假的?”   “真真假假,只有你自己知道。”皇后娘娘双目紧闭。   景孝帝又接着道:“你不说也无妨,待明日朕亲自叫了吴锡元过来问话。”   皇后娘娘这才被他气得不轻,直接掀起被子坐了起来,“问话?你问什么话?人家女儿怎么样,还要跟你交代吗?!”   景孝帝说道:“当初在宫里的时候,朕就察觉到了一点端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皇后娘娘听了只觉得可怕,她刚想开口,就听到景孝帝又接着说道:“朕才不在乎一个小孩子,小孩子能有什么本事?国师那么大的能耐朕不也容下了?朕气得是你们这些人居然合起伙瞒着朕!所有人都知道!只有朕!跟个傻子似的,被你们瞒得团团转!” 第1539章 不得干涉   皇后娘娘听了他这话也冷静了下来,她深切地明白现在压根就不是跟皇上争吵的时候。   若是激怒了皇上,无论对她还是对珠珠,甚至整个吴家都没什么好处。   她的语气也软和了下来,就听到她说道:“哦?你说我们瞒你,那这事儿你要让我们如何说?告诉你珠珠儿能看到些许常人看不到的东西?您会信吗?”   景孝帝沉默了,良久他才又重新说道:“所以当初珠珠儿见到朕之后,就叫喊着大龙?”   皇后娘娘扫了他一眼,“这些我可不知道。”   停顿了片刻,她又接着说道:“我只知道珠珠儿能看到气运!这孩子是个乖巧的,你若是因着这一点,便让她嫁入天家,那我绝对跟你没完!”   景孝帝听了她这句话,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怎么?天家怎么了?”   皇后娘娘冷笑一声,“你们天家最是多冷血之人,珠珠儿是我疼爱长大的,我可舍不得她去跟那些妃子们斗。”   景孝帝被她这么一说,眉头也皱了起来,“胡说!这小丫头是在朕怀里长大的,谁敢跟她斗!朕就是她的底气!”   皇后娘娘拧着眉头,刚想出口反驳他,就听他又接着说道:“再说了,她被许配给什么人家,不是有吴锡元两口子操心吗?关我们什么事儿?莫非在你心里,朕就是那起子乱点鸳鸯谱的?”   皇后娘娘给了他一个你自己心里清楚的眼神,景孝帝直接气笑了,“朕乱点过谁?除了当年的卡里尔公主以外,朕还给谁瞎指过婚?!那卡里尔公主朕后来不也是遂了她的心愿?无论是老三要娶怡儿,还是英子要娶顾家大小姐,朕不都应允了!你这妇人,真是气死我了!”   皇后娘娘听了他这话,也是一挑眉,说道:“那可说不好,从前没有,可说不好以后没有。”   景孝帝被她这样一说,更是直接一拍桌子说道:“今儿朕的话就放在这儿了,以后等小珠珠儿长大了,她想嫁给谁就嫁给谁!任何人不得干涉!”   皇后娘娘一听这话,也赶紧轻咳一声,说道:“那还是得干涉一下的。这小丫头生得单纯,万一被人骗了,你不得悔死?”   景孝帝这会儿也不气了,就拧着眉头点了点头,“你说得对,那确实还是得干涉一下。”   .   等吴锡元着急忙慌地赶去镇子上的时候,火才刚被人点燃,他赶紧拍开了门,招呼着家里人打了水来赶紧灭火。   最后也不过只是烧了一扇窗户,屋子里的东西都没事,人也没事。   阿奎绕着院子看了一圈儿,才走了回来,对着吴锡元低声说道:“大人,应当是有人纵火,属下在屋子四周发现了柴火,上边都浇了油。”   吴锡元脸色十分难看,“报官吧!”   阿奎应了一声是,连夜去报官了。   经过这事儿,苏大牛也是心有余悸,他两个儿子都在家里,这若是在睡梦中着火,他们家还不得绝户了。   但是他却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吴锡元会来,深更半夜的从村子里跑过来?   吴锡元跟他解释道:“爹,我来镇子上正好有事,路过咱们家就看到有火星。”   阿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至于吴锡元来镇子上到底是做什么的,那可就不是他们能过多过问的了。   县太爷被人从睡梦中叫醒,原本还有些起床气,可是当她听闻是吴锡元吴大人身边儿的人前来报案的时候,整个人直接给吓精神了。   “谁?你再说一遍,是谁?”   “是吴大人身边儿的护卫,前来报案的。”底下的下人赶紧回复道。   县太爷赶紧披上衣服,一边往外走,一边扣着扣子,说道:“报案,什么案子?怎么大半夜的报案?可是有人不开眼大半夜偷摸去他们家偷东西?”   “不是的,大人,是有人大半夜点了他老丈人的宅子。正好吴大人有事从镇子上经过给碰上了,如若不然,那不是得酿成大祸啊!”   县太爷一听这话更是急了,脚下也走得更快了,鞋子都跑丢了一只。   他甚至都顾不上回来捡,就朝着门口跑去。   下人只能替他把鞋子捡起来,追了出去。   等见到阿奎的时候,县太爷的衣裳都扣好了,只是脚下还缺了一只鞋。   “听闻吴大人府上着火了?可还要紧?”   阿奎看着他狼狈的样子,就说了一句,“大人您还是穿好鞋子,莫要着了凉。”   这时候下人也追出来了,县太爷将鞋子穿好,才又接着道:“此事确实怪本官,是本官没治理好辖区,本官一定会查清楚此事,给吴大人一个交代。”   阿奎看他这诚惶诚恐的态度,也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深夜前来,实在多有打搅。”   他才刚开口说了一句,县太爷就赶紧说道:“这是哪里的话,能替大人办事是我的福分。”   阿奎又紧接着道:“我们家大人说了,此事不怪您,只是苏家确实是被人纵火的,宅子四周都堆了柴火,上边还洒了油。”   县太爷闻言神色也是一变,他一开始还想着是不是冬日里气候干燥,不小心走水了。   却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有人在纵火,他气得吹胡子瞪眼,“此等十恶不赦之人,本官定会严惩不贷!”   阿奎听了他这番话,再次对着他一抱拳,说道:“有了大人这话,我回去也好跟我们家大人交代了,接下来就要麻烦大人了。”   县太爷亲自目送着他走远了,才转身回了衙门里。   “派人去好好查!清水县总共就这么大,掘地三尺都要将这纵火之人给我找出来!眼见到了年关,这时候纵火,万一将周围百姓家里一并给烧了,这谁担待的起?!”他怒气冲冲地下令道。   “是,大人,属下们这就去查!”   他能感受到大人的愤怒,纵火纵到了吴大人他老丈人家里,这不是胆大包天嘛!大人的三年任期就剩一年了,如今当着吴大人的面儿闹出这一茬,若是吴大人因此记上一笔,那可真就全完了。 第1540章 先试探试探   等阿奎回到苏家的时候,天儿已经大亮了。   吴锡元正在帮着自家老丈人打扫着门口的柴火,阿奎远远地看到先是一愣,赶紧快走两步来到他身边儿,作势就要去接吴锡元手中的柴火。   “大人,属下来吧。”   吴锡元却摇了摇头,“我来吧。”   阿奎见着绕过他走进院子的自家大人的背影,面露不解。   这时站在他身边儿的阿兴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哥,这你就不懂了吧?”   阿奎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就见阿兴着说道,“咱们大人多少年不在自家老丈人跟前儿献殷勤,如今有这机会多难得?咱们还是莫要瞎掺和了。”   阿奎一愣,恍然大悟,也跟着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这样看来确实是我多管闲事了。”   两人在门口聊了会儿天,吴锡元将门口收拾地差不多了,莲生才从门里跑了出来,对着吴锡元喊道:“姐夫!娘喊你回家吃饭呐!”   吴锡元应了一声,跟着他进了屋子。   陈百灵端了盆热水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对着他说道:“锡元,先洗洗,准备吃饭了。”   吴锡元洗手的时候,莲生就一直趴着门框看着他。   吴锡元用帕子擦干净手,一抬头就对上了莲生的视线,便对着他问道:“饿了吗?”   莲生点头,“是饿了,姐夫,长姐和珠珠儿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吴锡元笑了笑,“早上太冷了,姐夫就先过来了。你长姐和珠珠儿约摸中午会过来,到时候你们在一起玩。”   莲生开心极了,“莲生会照顾好珠珠儿的!莲生是舅舅呢!”   吴锡元用擦干净的手捏了一下他的小脸,又伸出手牵着他走了出去,“走吧,咱们吃饭去。”   苏九月没到中午就来了,倒是比吴锡元猜测的时间还要再早一点。   吴锡元走后她压根就没怎么睡,等到珠珠儿醒了,母女二人用过早膳,就赶紧往镇子上赶。   皇后娘娘和皇上今日的气氛也有些怪怪的,但对于昨夜吴锡元连夜走了的事儿,他们也没一个人开口多问。   苏九月到了镇子上的时候,县太爷也带着下属赶过来慰问。   他亲自查探了房屋的受损情况,并承诺这钱官府来出,尽快给他们修好窗户。   吴锡元拒绝了他的好意,只说让他尽快破获此案,让苏家人不再担惊受怕才好。   县太爷应了下来,又问了苏大牛,有没有什么仇家。   苏大牛对此也是一脸茫然,“没有呀,我这一辈子与人为善的,能有什么仇家?”   “当真没有?最近也没跟人起嫌隙?”县太爷追问道。   苏大牛依旧摇了摇头,“没有啊。”   县太爷的眉头皱了起来,“这就奇怪了,既然无冤无仇的,旁人又怎会来点了你们家。”   就在这时候,站在苏大牛身边儿的陈百灵突然扯了扯他的衣服。   苏大牛抬头看去,就见陈百灵小声说道:“当家的,你忘了?你姐夫前两日来过。”   苏大牛一愣,苏九月闻言也皱起了眉头。   县太爷见状自然就要刨根究底了,“这是怎么回事?”   苏大牛叹了口气,解释道:“这都算是一桩陈年旧事了,二十年前跟我姐夫一家起了龃龉,这么多年也没来往过。”   县太爷一听他这话,就又立刻追问道:“既然这么多年都没来往了,怎么他们前两日突然登门了?可是因为吴大人回来了?”   苏大牛摇了摇头,“他们是来借钱的。”   苏九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那日她拒绝了姑母之后,他们竟然还会找上她爹的门?   “她们说要给我那外甥娶妻,还差十两银子的聘金,让我借给他们。”苏大牛说道。   “你没借?”县太爷问道。   苏大牛摇了摇头,“自然是不会借的,若是少些还好说,十两银子又不是一笔小数目,我得糊多少纸花才能赚回来?当初他又看不起我这行当,我们两家才掰了的。如今都二十年没来往了,我能不能再活二十年都不一定,借给他们,我两个儿子拿什么读书?”   县太爷拧着眉头,微微颔首,“既然如此,那你这姐夫家确实可疑。这几日本官会尽快增派人手调查此事,定然在过年前结案!让你们也过个安稳年!”   一大家子人将县太爷送出了门,才又回到屋子里,重新围了一圈儿。   “难道真的是姑母家所为?”苏九月拧着眉头问道。   苏大牛摇了摇头,“我一开始也没往这上边想,当年我还小的时候,你姑母也很照顾我们。但我那姐夫,还真不好说,当年那媒人说得天花乱坠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货色。”   说了一堆,他又觉得当着家中小辈的面儿说这个有些不妥,就叹了口气,“罢了,咱们也别胡乱猜测了,左右有县太爷呢!他都说了,会在年前给咱们一个交代的。”   说完便对着大家摆了摆手,“都散了吧。”   吴锡元拉着苏九月和珠珠儿从屋子里走了出来,莲生喊着要带珠珠儿一起去玩,吴锡元便松开了拉着她的手。   吴锡元对着苏九月说道:“我让人先去查一下。”   苏九月点了点头,看着吴锡元欲言又止。   吴锡元见状,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怎么了?”   苏九月叹了口气,拧着眉头说道:“今儿早上起来,我看皇上和皇后娘娘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大对劲,我又担心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吴锡元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就说道:“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等回去了咱们先试探试探皇上的态度再说。”   苏九月应了下来,“也只能如此了。”   看着跟莲生一起玩的小珠珠儿,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苏九月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   县太爷的效率也确实不错,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三日,他的人就打听到了。   有人看到那个姓赵的,也就是苏大牛的姐夫从集市上买了六捆柴火回去,但是他们搜遍了赵家,却根本没见到那些柴火的踪迹。 第1541章 大人饶命   “我还当他买了那么多柴火是为了回去过冬呢,毕竟冬日里买柴的人多,人家怕冷多买两捆也说得过去,我也就没多想。”街坊是这么说的。   县太爷连夜让人将赵柄抓了起来,“姓赵的,苏家的火可是你放的?!”   赵柄下意识地否认,“不是的,大人,您可要明察啊,我们两家二十来年没来往了,我去他家放火做什么?!”   县太爷闻言冷哼一声,“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   赵柄吓得一哆嗦,“冤枉呀!大人!草民真的冤枉呀!”   县太爷的惊堂木一拍,就问道:“既然你说你冤枉,那你买来的那六捆木柴哪里去了?!”   赵柄一愣,“我……草民没买什么木柴!”   县太爷瞪着他,“还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的,那就让你死个明白!”   “来人,传证人!”   证人很快就被带了上来,一共两个人,一个是赵柄的街坊,一个便是那卖柴火的樵夫。   “一个一个说!”   “是,大人,草民是赵柄的街坊。五日前的晌午,草民亲眼看到赵柄背了六捆柴火回去。冬日里买柴火的人本来就多,草民也没多想,但草民十分确定,那日买柴火的人就是赵柄,草民是亲眼看着他进门的。”   “草民是个樵夫,每次集市上的时候,都会将平日里砍的柴火拿出来卖。冬日里柴火原本就要比平日里贵上些许,草民就也多砍了些,一共攒了六捆。那日便是这位大叔找草民买得柴火,他一口气将柴火全部买了,草民当时还当是遇上贵人了。草民这次砍得柴火都是松木,大人一看便知。”   县太爷看向了身边的师爷,“是松木否?”   就见师爷凑了过来,对着他点了点头,说道:“回大人的话,是松木,六捆都是。”   县太爷重新回正了身子,惊堂木一拍,“大胆赵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赵柄张了张嘴,人证物证都有,他还能怎么说。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草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是他们不愿意借给草民银子,草民这才恼羞成怒的,草民当时没有多想,就想吓唬吓唬他们!大人,草民错了!”   县太爷冷哼一声,“饶命?你在纵火的时候,可有想过旁人的命?!还吓唬吓唬别人,你是在拿本官当三岁小孩吗?!冬日里本就天干物燥,街坊们的宅子又都是木质的,你这一把火点了,不止苏家在劫难逃,就连其他的百姓们,就要跟着倒霉!这个自私自利的狗东西!”   他气得直接从堂上走了下去,将赵柄一脚踹到在了地上。   “你这样的狗东西,你让蹲大狱真是便宜你了!明年便将你发配充军!!”   赵柄赶紧跪下磕头,“大人饶命啊,饶命啊!”   县太爷直接惊堂木一拍,“待到年后,腾出人手了,再将你发配边疆充军,先关起来!”   其他人看着县太爷暴怒,也没人敢说话,也不会替他说话。   这样的人县太爷也骂得对,就是个狗东西!拿人命开玩笑,实在可恨。   赵柄被下了大狱,苏氏怎么求饶都没有用。   她甚至来到苏家给苏大牛跪下了,苏大牛也只是叹了口气,说道:“长姐,你别这样,不是我不帮你,而是纵火原本就是重罪,便是我原谅了他赵柄,这些邻里街坊们能原谅他吗?”   “那我再去求邻里街坊,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我去求求他们,大家总是会帮忙的。”苏氏说道。   苏大牛看着她这样子,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他叹了口气,说道:“长姐,你也一把岁数了,何必如此呢?那赵柄走了,也没人再动手打你,你一个人在家里想做什么做什么。孩子们也大了,自会孝敬你,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苏氏从他们家里离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茫然了,她这一辈子仿佛都在为了那个男人忙活着,现在男人被抓了,她的生活突然就成了一团乱麻,根本无从下手。   苏九月和吴锡元对视了一眼,才跟他说起,“前阵子姑母也来找过我,说要借十两银子,唉,早知十两银子差点酿出大祸,我就借给她了。”   吴锡元看向了她,说道:“人心里一旦藏了祸根,什么事儿都能成为引子。今日你给她十两银子,万一明日她还要一百两呢?除非你能一直满足他们,否则这事儿迟早都是会发生的。”   苏九月微微颔首,没再说话,她一开始便也是这样想的,但谁又能猜得透人心呢?   苏大牛两手背在身后,看了他们两个一眼,说道:“这边儿也没啥事儿了,你们该回去就回去吧。”   吴锡元说道:“爹,我们帮您把窗户弄好再回去。”   苏大牛却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五月她们两口子待会儿过来,让他们盯着弄就行。你爹我又不是只有一个闺女,再不济,不还有毛毛在嘛!”   苏九月想着一直让她婆婆和皇上皇后娘娘独自待着,确实也不是个事儿,就应了下来,“爹,您若是有什么事儿便让人给女儿捎个信,我们就过来。”   苏大牛嗯了一声,“知晓了,回去吧,年跟前儿了家里都忙,你也回去给你婆母帮帮忙。”   苏九月应了下来,夫妻俩带上珠珠儿便准备回去。   路过街上的时候,又顺道买了些许年货,还给珠珠儿买了个糖画,她一路看着十分欢喜,都舍不得舔一下。   马车才刚在门口停下,刘翠花便迎了出来,见到他们三人回来,就笑着说道:“我听到马车声,便猜到是你们回来了。”   珠珠儿此时也被吴锡元抱了下来,看到刘翠花,就高兴地喊道:“奶奶!”   刘翠花扬声应了一声,“好孩子!手里拿得什么呀!”   珠珠儿又开心地跑过去给她看自己的糖画,“奶奶!糖人!您瞧!大龙!珠珠儿转到的!”   刘翠花夸了她两句,珠珠儿又拿着糖画往屋子里跑,“木爷爷!您快看!大龙!” 第1542章 大结局   景孝帝手中正拿了本书在看,听到珠珠儿的声音,就将手上的书放下,抬头看向了她。   “珠珠儿回来啦!”他乐呵呵地说道。   珠珠一手拎着裙摆,跨过门槛儿走了进来。   见到景孝帝,就举着自己手中的糖画朝着他身边儿跑去,“木爷爷,您快!这是珠珠儿转到的!”   景孝帝长这么大也没去画过糖画,看到珠珠儿手里的糖画也十分新奇,接过来一看,也是赞不绝口,“果真是大师在民间啊,一幅普普通通的糖画都能如此精妙绝伦。”   珠珠儿笑嘻嘻地站在他身边儿,“送给木爷爷。”   景孝帝闻言一愣,“送给我?”   珠珠儿乖巧点头,“糖画是大龙呀,当然要送给木爷爷啦!”   景孝帝顿时笑了起来,“珠珠儿真是个乖孩子。”   他一边笑着,一边将自己手腕上戴了多年的青金石珠串摘下来给了珠珠儿。   “大龙给了木爷爷,珠珠当然要给珠珠儿啦。”景孝帝一边笑着,一边将珠串放在了珠珠儿手上。   珠珠儿听了他这样的解释,也开心的笑了起来,“谢谢木爷爷!”   景孝帝也道:“爷爷也谢谢珠珠儿!”   珠珠儿开心的捧着珠串跑去给她爹娘去看,吴锡元和苏九月互相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十分复杂。   青金石寓意着与天同寿,本就不是寻常人能用的,而皇上又将此珠串赏赐给了珠珠儿,这又是何意?   只有珠珠儿自个儿一脸的兴奋,“珠珠儿将大龙给了木爷爷,木爷爷就将珠珠给了珠珠儿!”   等到珠珠儿玩累了,兰草带着她去睡觉的时候,赵昌平才过来了。   “吴大人,夫人,皇上有请。”   听了他这话,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人心中突然萌生出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皇上此番找他们过去,定然是为了珠珠儿的事,过去看看皇上到底是什么态度再说吧。   夫妻两人相携来到了皇上和皇后娘娘的屋子,皇上和皇后娘娘就坐在桌子边儿上。   见到他们来了,皇后娘娘笑着请他们两人坐下。   两人看了一眼皇上,景孝帝嗯了一声,他们才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   景孝帝手边儿的花瓶里还插着珠珠儿送他的那个大龙糖画,估计他也是舍不得吃的。   他手上的青金石珠串给了珠珠儿,他自己则又换了一串蜜蜡的珠串。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吴锡元和苏九月,开口问道:“你们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朕?”   吴锡元和苏九月的心中同时“咯噔”一下,这话可真不好回答。   若是说实话,或许会引来皇上的震怒,可若是说假话,那不就成欺君了吗?   两人同时沉默了,景孝帝见他们不说话,也冷哼了一声,“事无不可对人言,你二人为何不说话?”   吴锡元眼看着躲不过去了,略一思忖,开口了,“皇上,珠珠儿是臣和九月的命根子,臣等只想让她快快乐乐的……”   他这话才刚一开口,景孝帝就直接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怎么?莫非在你们眼中,朕对珠珠儿的疼爱都是假的?”   “臣不敢。”   景孝帝冷哼一声,“不敢?呵呵,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朕不知道,嘴上说着不敢,但其实什么都做得出来。”   吴锡元沉默了,他确实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景孝帝又直接问道:“珠珠儿是不是有什么感知?”   见到皇上很明显已经知道了,再隐瞒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他们当下要做得就是尽量替珠珠争取到了最大的权益。   他将珠珠儿身上的异样稍加润色告知了景孝帝,景孝帝听后也尤为诧异,“怪不得珠珠儿第一次见朕便喊着大龙,这孩子既然被苍天偏爱,朕又怎好为难她?”   景孝帝这番话也算是给吴锡元两口子吃了一颗定心丸,就听到坐在一旁的皇后娘娘说道:“皇上已经说了,往后珠珠儿的婚事谁都不许插手。”   那日景孝帝确实是这样说的,皇后娘娘也是怕他临时变卦,就赶紧抢先一步说了出来。   吴锡元和苏九月闻言也是一怔,连忙转过头看向了景孝帝。   景孝帝斜睨了皇后一眼,冷哼一声,“若不是看在珠珠儿的面子上,就凭你们欺瞒朕,朕也要好好收拾你们!”   吴锡元和苏九月两人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也不敢吭声,但心里却都清楚,这事儿应当要翻篇了。   下一瞬,就听到皇上突然好奇地出声问道:“你们说,珠珠儿能看到旁人身上的气运?”   苏九月摇了摇头,回答道:“皇上,珠珠儿年纪还太小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至于她到底能看到些什么我们也不知道。只是珠珠儿到底是被我夫妻二人娇宠长大,也不想着她多么与众不同,只想让她安安稳稳的长大。”   景孝帝微微颔首,对此倒是十分赞同,“这倒也是,珠珠儿是个善良的孩子,若是朕百年之后,大夏朝真的有什么磨难的话,希望珠珠儿能替后来人警醒一二啊!”   苏九月赶紧说道:“不会的,皇上您一定万寿无疆……”   她才刚说了一句,就被景孝帝抬手打断了,就听景孝帝笑着说道:“什么万寿无疆,整日听人喊着万岁真就能万岁了?都不过是说说罢了,朕便是活上八十岁一百岁的,也总有走的那日,届时这大夏朝可就不归咱们管了。”   皇后娘娘听了他这番话,更是直接说道:“到时候人都没了,谁还管身后事?儿孙自有儿孙福,这天底下的事儿你是管不完的。”   景孝帝听了皇后娘娘这番话也是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倒也是,谁的位子上出了岔子,谁无颜下去见祖宗,倒也不关朕的事儿。”   景孝帝问清楚了自己想知道的,便摆了摆手,冲着吴锡元和苏九月说道:“行了,你们下去吧。”   吴锡元和苏九月冲着他行了一礼,从屋子里退了出去。   才刚一出,夫妻两人便相互对视了一眼,两手交叉握得紧紧的,眼中满是欣喜。   两人回到了珠珠儿的屋子里,点了一盏灯,看着床上睡得正香的女儿,吴锡元才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这回是真的好了,等过了年,你们就可以随我一同回京了。”   天知道他这阵子没有妻儿的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苏九月也跟着笑,“是啊,我还以为真的要等孩子大了才能回京,皇上当真是这世上最开明皇上了。”   两人说着话,床上的珠珠儿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呓语。   苏九月没大听清楚,便往跟前凑了凑。   就见到珠珠儿翻了个身,小脸贴在柔软的枕头上,小巧地丹唇发出一声呢喃。   “回家。”   苏九月笑了,一抬头便撞进了吴锡元满是柔情的眸子里……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