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庄园》 作者:沈惊春   文案   和商业对手的女儿联姻不久,靳琛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在梦里,他对她跟现实中一样冷淡,除了感情什么都肯给她,而她热情得一如既往   梦中场景一转,天降大雨,比依萍要钱那天还大   陌生男人的豪车候在门口,她穿着漂亮裙子上了车,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靳琛从梦中惊醒,手捂着钝痛的胸口   侧头看去,梦里决然的女人,此刻正乖巧地睡在他旁边   靳琛冷笑一声   看在这破梦的面子上,靳琛决定对这女人   再冷一点   -   后来,某个暴雨天   简宁约好了今天去参加高定fitting,品牌方亲自驱车来接,就等在大门口   她从别墅出来,刚好撞上早早从公司回来的靳琛   四目相对,靳琛面容紧绷,大步从车上下来,不由分说把她塞进他的车内   “想走?”他掐住她的手腕,死死盯着她,“你喜欢的劳伦斯·格拉夫粉钻、印度洋私人岛屿,还有私人游轮都已经买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简宁:“…………?” 第1章 01“你们两家,称得上世仇了吧?”……   “吸气,小姐,还差一点,拉链就能拉上去了。”   “快点快点,再晚宴会就要开始了!”   一条裙子穿了几分钟都没穿好。听见那边的说话声,简宁放下杂志,隔着穿衣镜跟镜前的漂亮女人对视。   她眉眼微弯:“需要帮忙吗?姐姐。”   定制礼服那天,姐妹二人一起来的,尺寸交出去,她就比简宁大了一码。   那时发誓减肥,一定要把礼服穿得漂亮。不想一个月过去,原本合身的礼服竟然缩水了。   简夕瞧着镜子里的便宜妹妹,身段窈窕,款式相近的礼服穿在她身上,显得纤瘦又漂亮。   她堵了口气,不耐地吐出两个字:“不用。”   啊哦,好吧。   简宁拿起腿上的时尚杂志,反正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帮忙。   背后的拉链怎么都上不去,简夕的脸已经憋得通红,见那便宜妹妹还在沙发上悠闲地看杂志,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时间这么紧,你还有闲心看杂志?还不下去让司机把车开过来,节省时间懂不懂?”   简宁丝毫不生气,合上杂志,重新放到旁边的书架上,笑眯眯站起来:“那我在外面等着你,姐姐。”   她单手提起裙摆,另只手掩住胸口,微微低首,走路时天鹅颈修长。   饶是不太喜欢这个妹妹,简夕也不得不承认,学过跳舞的人,身段确实要比普通人漂亮一些。   直到试衣间的门被重新关上,简夕才终于开口:“真是搞不懂,爸爸怎么还不把她赶出去。”   “你们简家人啊,就是善良。”金姨站在简夕身后,把手里的裙子重新拉紧了些,“她跟那个贱女人一样,脸皮厚得很。那贱女人都跟别人跑了,她还能若无其事地在简家待着,要不是先生亲厚,还养着她,换个别的人家,早把她撵走了。”   “是够厚的。你看她跟没事人儿一样,还一口一个‘姐姐’叫我,我真是要吐了。连血缘关系都没有,还能叫得这么亲热,换做是我,我可待不下去,早就无地自容了——好了没?我要喘不过气了!”   “好了,好了!”金姨卯足了劲儿,可算把拉链拉到了顶,她长舒一口气,把大小姐撩到身前的头发重新拨回来,“她哪比得上您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毕竟,您才是简家唯一的小姐。”   “那是。”说完,不解气似的,简夕又说了一句,“等过了联姻这事儿,我一定把她赶出简家!”   试衣间的门关得够严,却关不住里面的声音。简夕跟金姨的对话一字不落地传了出来,也被简宁一字不落地听进了耳朵。   她想,自己的脸皮可能确实够厚的,听见别人这么骂自己,她居然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可能因为她从小就跟简夕关系不好,所以她骂自己的那些话,早就在意料之中了吧。   简宁从楼上下来,随便跟那些热情店员客套几句,就到门口给司机打电话了。   司机很快把车从地库开了上来,简宁没再回去,直接在车里等。   正想着跟姐妹吐吐槽打发时间,姐妹的微信就发过来了。   【小鲸鱼:我听说今天去的人特多。】   【小鲸鱼:大半个宜城的名媛都去了吧?】   【小鲸鱼:靳家太子选妃,也不知道最后谁会中选呢,啧啧啧。】   简宁翘起嘴角,噼里啪啦打字。   【Jane:我不知道谁会中选。】   【Jane:但我知道简夕肯定不会中选。】   【小鲸鱼:hahhahhahha】   【小鲸鱼:你们家要是能中选就怪了!】   【小鲸鱼:说真的,我也是搞不懂你爸怎么想的,我都怕你跟你姐刚到门口就被人赶出去……】   【Jane:比起这个,我更搞不懂靳家怎么想的。】   【小鲸鱼:……】   【小鲸鱼:很难不确实。】   【小鲸鱼:你们两家,可以称得上世仇了吧。】   其实说世仇太夸张了点。   但简家跟靳家的关系,绝对算得上恶劣。   最开始,都是宜城有钱圈子的,两家有点交情。   后来,简家在生意上狠狠坑了靳家一把,害靳家损失了几十亿。   两家从此断绝来往,生意场上明争暗斗,王不见王。   具体细节简宁并不清楚,简家当然也不会对小辈详说。   她只知道,近几年来,简家的生意每况愈下,急需联姻拯救家里生意。   这个倒是可以理解,毕竟圈子里都是这么干的。   但是简家居然直接把目标放到了靳家身上,主动要跟对方联姻,这种行为可以说是生怕女儿后半辈子过得太好,让人忍不住想要@迷惑行为大赏,给网友看看这行为有多迷惑的水平。   【Jane:什么仇,都跟我没关系。】   【Jane:毕竟迫切想跳火坑的人是我姐,不是我。】   【Jane:我只能祝她心想事成啦!/可爱/可爱】   消息刚发出去,身侧车门就被拉开。   简夕被裙子勒得呼吸不畅,僵硬地坐了进来。   简宁扣上手机,叫了一声:“姐姐。”   简夕没理她,闭上了眼睛。   简宁并不恼。   -   宴会比想象中热闹。   推门就是华丽的钢琴声,宾客三两集聚,侍者端着香槟在宾客中间穿梭,像在随着钢琴起舞。   今日这场太子选妃,是打着靳家当家人生日宴的名号,靳琛还没有完全掌权,所以暗地里被戏称为太子。   简夕跟简宁到时,她们的爸爸简光启正在门口等着她们。   父亲带着两个女儿走进去,经理刚看过他们的请柬,不知是谁叫了一声“简总”,一时间,门口这里一下子迎来所有人的目光。   简家跟靳家的关系人尽皆知,听闻简家的人到了,众人或看戏或打量,一时间全都看了过来。   生意场上曾有过来往的,托着酒杯过来打招呼。跟简光启聊了些生意上的事,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他带来的两个女儿身上。   这人寒暄道:“都说简总有两位掌上明珠,尤其长女最是明艳漂亮,怎么今日一见,好像是小女儿要更漂亮一点?不会是简总不舍得宝贝女儿被人觊觎,故意藏着掖着吧?”   简夕听了这话,完美的笑容僵在脸上,裂开一条缝隙。   简光启哈哈一笑,三言两语寒暄完毕,待人走远后,简夕暗暗翻了个白眼,嘟囔了句:“又不是亲生的。”   这声音不大,却也没有很小。   简光启没说话,带着两个女儿往里面走。   简宁不信他没听见,只是听见了也装没听见罢了。   自从她的妈妈“消失”之后,简光启虽没对她表露过任何态度,却也,处处都表露着对她的态度。   -   生日宴的主人早已到场,就在宴会的最里面,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地围着说话。   走过去这一路,简光启一直在对简夕叮嘱,让她待会儿见了靳琛,多跟靳琛打招呼、说话、让他注意到她。   简夕是个漂亮女人,没有人不喜欢漂亮女人。   叮嘱完简夕,转头对简宁补了句:“你也是。”   简宁勾了勾唇角。   到了人群中心,还没走近,就能听到那里传来的一阵阵大笑,简宁打眼一瞧,基本每个过来的男人,身边都挽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孩,多半是自己的女儿,或者其他晚辈亲属,各有各的漂亮。   她下意识扫了简夕一眼,后者果然一脸戒备,十分富有危机感。   简光启没在意这些,他领着两个女儿,穿越人群,也附和着笑:“靳总今天这么开心,看来这个生日过得不错。”   听见他的声音,周围短暂地凝滞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   简家坑过靳家那点事,圈子里无人不知,谁能想到,简光启居然还有脸前来赴宴?   靳鸿五十多岁,看着只有四十多,他今日穿了一身西装,呵呵笑着,眉宇间自带威严,说:“只要你今天不是过来坑我,那我这个生日肯定不错。”   “……”   简光启干笑两声,岔开话题:“怎么不见令公子?”   靳鸿笑了笑,侧过头,往窗子那边一扬下巴:“在那边,跟朋友说话呢。”   对于这位太子爷,简宁虽不感兴趣,却也有几分好奇。   她不由顺着靳鸿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堆人围绕的中心区域,男人高鼻深目,单手揣在口袋里,长身玉立,静静站在窗边,手里握着一杯香槟。   似是说到什么愉悦处,他淡淡勾起嘴角,弧度很浅,一头短发背梳,额间散落几缕,英俊逼人的面容,带了几分随意的贵气和慵懒。   简宁心里哦豁一声,不愧是选个妃直接惊动大半个宜城名媛的太子爷,这长相,确实是有那个资本。   感受到父亲的视线,靳琛随手把香槟放进侍者的托盘里,径直走了过来。   “爸。”   靳琛身量很高,站在这属实鹤立鸡群了,所有人的视线都放在他身上,他也毫无所觉,或者说是,习惯了被众人注视。   靳鸿似乎很为这个儿子骄傲,他微微笑着,指着简光启,说:“这是你简叔叔,过来打个招呼。”   靳琛微微颔首。   简光启也让简夕打了招呼,随后介绍说:“这是我的大女儿,简夕,如今在宜城交响乐团担任小提琴首席。”   简夕被推到靳琛面前,一向外向的她难得局促,矜持地朝靳琛点了点头。   “你好……”   靳琛淡淡扫了眼,没什么反应。   靳鸿指了下简宁,问:“这个呢?”   简光启没准备什么介绍词,冷不丁被问起,他随口接了句:“这是我的小女儿,人胆子小,怕生。”   简宁仰头,望着靳琛,料想他应该也懒得跟自己握手,于是含蓄地说了一句:“你好,我叫简宁。”   他瞥她,惜字如金:“靳琛。”   靳鸿见到这一幕,满意地微笑:“简总好福气,两个女儿都这么漂亮。”   “哈哈。”   简光启一直让简夕跟靳琛搭话,搭不上话时,他又故意把跟靳琛的对话往简夕身上引,能看出来是很努力想促成这场联姻了。   简宁明白,她只是被拉来凑数而已。   原本想跟靳家联姻,让简光启带两个女儿参加太子选妃,是在她妈妈还没“消失”之前定下的事。   就在前天,她妈妈突然“消失”,她才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而是很小的时候就随妈妈嫁过来的。   清楚自己的身世之后,从小到大那些不理解的事情,仿佛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简光启总是更疼爱大姐。   为什么很多事情上,妈妈在满足自己和满足大姐之间,她总是去选择大姐。   为什么总是没有人向着自己。   从小,那些好的事物就都是要堆到简夕面前的,包括这场人人都想要的联姻,肯定也是简夕一个人的好事。   简宁很识趣,趁着没有人注意自己,悄悄溜开人群,到僻静处去躲清闲。   这里离宴会中心远,人也就很少,只有酒店请来的演奏者,正在钢琴前弹奏音乐。   她听了一下,居然还是肖邦的《夜曲》。   简宁听了一会儿,钢琴曲让她心情平静不少。她从手包里掏出手机,拨通那个这两天打了无数次的号码。   毫不意外地——   “您好,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   她知道自己跟妈妈的感情并没有很亲。比起母女,她时常觉得她们更像一对互相依靠的伙伴。   如今伙伴抛了她,连句话都不留,电话也打不通,这让简宁对这位伙伴最后的感情都淡了不少。   她懒得再打,直接点开她妈妈的微信消息框。   现在的人可能会抛弃自己的手机号。   但很少有人会抛弃自己的社交账号。   她有气,没那个耐心打字,直接按住语音框,想问: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   刚要开口,她突然觉得这样问很傻。她妈都走了,怎么可能还回来?于是手指左滑,取消了这条空白语音,她应该换个直观的问法。   比如说“妈妈你还回来吗”之类的。   可她又觉得这无疑是句废话。她妈要是有回来的打算,那她离开怎么可能不告诉自己一声?   简宁一口气堵在心口,要不干脆破罐子破摔问一句:你是不是真的跟别人跑了?   她的拇指按在语音框上,刚想质问。   ……可是好像这样质问自己的妈妈也很不妥,人都两天没音讯了,还是问问平安比较重要。   嗯,问问平安。   简宁按下语音框,甜甜地问了一句:“妈妈,您还活着吗?”   问候完自己的妈妈,简宁整个心情好多了,可真是母慈女孝啊!她开心地转过身,一回头,就见那位贵气逼人的太子爷手肘撑着窗台,双腿交叠站在那边抽烟,气质疏离,淡淡看了过来。   简宁:“……”   救了命了,这不是你的选妃宴吗?你为什么要跑到这里来躲清闲啊! 第2章 02不是跟大女儿联姻。   简宁的步子钉在原地,这么大一尊太子爷站在那,她走也不是,装看不见也不是。   停顿两秒,简宁双手在身前交握,露出乖巧的笑容:“靳总。”   靳琛不咸不淡低下头,指尖轻轻碾灭烟蒂,随后把手揣进口袋,迈着一双长腿移步离开。   就这么走了。   烟都他妈没抽完。   简宁:?   你礼貌吗?   她算是看出来了,靳家是真的厌恶简家人,连个头都不点,就差把“你们简家是个什么东西”写脸上了。   不过,这又关她什么事呢?反正这联姻掉不到简家头上,更掉不到她头上。   钢琴曲已经停了,简宁盘算着,该去哪里才能打发时间。   她从角落走出来,就见方才弹《夜曲》那位钢琴手,正在那边压低声音打电话。   ——“你说什么?跟老婆吵架?你知不知道今天什么场合,人家点名要了提琴手,敢迟到,不想混了是不是?再给你十分钟,来不了就别想干了!”   这钢琴手明显是个暴躁老哥,骂人的时候连头都在发力,他刚挂断电话,突然,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他一回头,就见一个精致美人瞬也不瞬地看着自己。   美人眨眨眼:“需要帮忙吗?”   -   简宁单手撩起礼服裙摆,轻轻坐在椅子上,接过其他乐手递过来的小提琴。   今日来的宾客都忙着给围在靳家人身边露脸,或是忙着向靳琛展示自己的亲眷,总之乐手这边寥寥无人,更没人会注意这边。   简宁也是发现了这点,所以才选择在这里打发时间。   指尖缓缓抚过小提琴,简宁心潮微起,太多年没有摸过琴,会手生吗,她不知道。   她拿起琴弓,把小提琴搭在肩颈,闭上眼睛。   悠扬的小提琴音从她颈间缓缓流淌,低沉,轻快。她拉的曲目是《Por Una Cabeza》,非常经典的小提琴曲,也是她最爱的音乐。   她以为自己生疏了,可是并没有,这么多年,她在梦里不知练过多少次,小提琴已经成为她的本能,她怎么会忘呢?   同样忘不掉的,还有记忆中,妈妈那张又急又气的脸。   她说:“简宁,你是不是非要逼我跪下来求你?你就非要拉那个小提琴吗?”   放弃小提琴是为了她,时隔多年,再次拿起小提琴,也是因为她。   简宁闭着眼睛,看不到其他人的反应,自然也就看不到刚才那位暴躁钢琴老哥逐渐睁大的眼睛,以及其他乐手兴奋的眼神。   钢琴老哥原本只是以为简宁是个小提琴爱好者,毕竟今天的来宾非富即贵,有个音乐爱好并不意外,没想到居然拉得这么好?如果不是从小练到大的功底,绝对拉不出这个效果!   华丽的音乐响在宴会的每一个角落,所有人都在为这天籁般的琴音陶醉。   靳鸿闭上眼睛,手指随着琴音虚弹,一曲终了,他睁开眼睛,满意地对靳琛说:“今天请的小提琴不错。”   靳琛也没能从小提琴中回过神,听见靳鸿的话,他说:“等宴会结束,我让提琴手过来。”   注意到琴手的不只有靳家人,还有站在边缘处的简夕。   听见靳琛的话,她的脸当场扭曲,拳头捏紧,匆匆离开宴会最热闹的位置,直奔乐手区。   简夕来时,简宁正把小提琴放回包里。   其他乐手殷切地跟她说话,显然是被她的琴技折服,简夕气不打一处来,咬牙切齿地:“谁让你拉小提琴的!”   “嗯?”简宁抬头,意外又不意外地,看到了胸口不住起伏的简夕,她弯起眉眼,“怎么啦,姐姐?”   简夕忌惮地看了看周围,大步走过来,握住简宁的腕子,直接把她拽进了消防通道。   简夕瞪着她:“怎么了?你居然问我怎么了?简宁,当初你是怎么发的誓,你是不是忘了?”   她怎么会忘呢。   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她就是死了,被钉在棺材里了,也不会忘。   简宁轻飘飘拨开她的手,漫不经心揉着自己被攥得发红的手腕。   她抬眼,瞧见简夕微微扭曲的脸,笑容不变:“姐姐没有必要这么怕我吧……我不过是拉了首曲子,对你能有什么威胁呢?”   “你!”   “还是说,姐姐觉得我随便拉一首曲子就能抢走你乐团首席的位置,断掉你的小提琴生涯,逼你改行换业——”   她的声音细细柔柔,在空旷的消防通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才没有那么恶毒呢,姐姐。”   简夕气得半天说不出话,这个便宜妹妹一向牙尖嘴利,她自知说不过她,也不再废话,狠狠哼了声:“是你说的,这辈子不再碰小提琴,你违背了你的誓言!”   “哦哦,放心姐姐,老天会狠狠惩罚我这个恶人的,姐姐就不要生气啦!”   “……”   简夕整个噎住,要不是扶着楼梯扶手,她几乎要站不稳了。   偏偏简宁一副情真意切好姐妹的样子,更是让她有气没地方撒,一拳打在棉花上。   简宁说完,推开消防通道的门就出去了。简夕暗暗捏紧拳头,她一定,一定要让这个便宜妹妹离开简家,一定不能让她好过!   -   简宁回到宴会厅,刚好侍者从她身边路过,她顺手拿了一杯香槟。   香槟度数不高,她轻抿几口,才压下那股涌起的心绪。   事实上,简宁的确不懂她在害怕什么。   她已经如愿成为了交响乐团的首席,比赛,成名,跟着乐团四处演出……她想要的一切都已经得到,这么怕她做什么呢?   这时,她看到远处被众人围住的太子爷,剪裁合体的西装勾勒出他的身形,宽肩窄腰,西装腰线微微收束,盖住男性挺翘的臀。   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嘴角动了,别人才敢笑;他零星的那点笑意收了,其他人也会赶忙止住。侧脸瘦削,英俊逼人,十足的太子爷风范。   哎,确实是挺好看的。   怪不得简夕不顾刀山火海也要跟靳家联姻呢。   简宁一边喝香槟,一边欣赏这位太子爷,权当在欣赏艺术品。   “宁宁。”简光启的声音从身侧响起,“你跟我过来一下。”   简宁转过头,见她这位继父面色冷淡,再一看,不远处的简夕得意地看了过来,不用问,她也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每当说不过她的时候,简夕就会找她们的爸爸告状。   没意思。   简宁跟了过去,简光启带她到了一个僻静处,宽阔的欧式罗马柱将其他人的视线隔挡,应该没有人会看到这里。   简光启停下,眉头微拧,摆出一副长辈的姿态来:“宁宁,虽然……但在我心里,你一直和简夕一样,我都当亲女儿来看待。”   “是的,我知道的。”   简光启见她乖巧,眉头微松:“你姐姐呢,是比你优秀一点,人见人夸,又小有名气,但你不应该妒忌你的姐姐,她好,难道对你不也是一种好吗?”   简宁:“……?”   简光启继续说:“你们姐妹两个是一家人,很多东西不需要争抢。你是不是看我把你姐姐嫁给靳家,着急了?”   “靳家可不是一般人能攀得上的,你姐姐漂亮,也只有她才配得上靳家这位太子爷。你虽比你姐姐差了一些,但爸爸不是偏心的人。等回头你姐姐定了亲,我一定也帮你找一个好人家,绝不让你委屈了。”   简宁:“……”   谢谢,有被孝到。   虽说每次简夕去跟简光启告状,都会适当地颠倒一些黑白,但也没有像今天这样离谱。   她居然把事实扭曲成了她嫉妒简夕,所以专门跑去刁难她???   简宁早就过了那个为自己辩解的年纪,反正简光启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她乖巧地说:“爸爸放心,我没有争。要是姐姐能和靳家联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我才不会嫉妒呢,我一定每天都祝福姐姐,她也一定会幸福的。”   就靳琛对简家那个态度。   她争来干嘛?给靳琛送人头?   简光启满意地点头:“宁宁一直都这么懂事。”   ——“靳总!原来您在这儿啊?”   突然有人喊了一嗓子,把简光启吓了一跳。靳总也在这儿,是靳琛,还是靳鸿?   他从罗马柱后走出来,柱子后方,见靳琛一手揣进口袋,另只手握着手机,用英语跟人讲电话。   方才叫人的那位小跑过来,靳琛用手按住听筒,侧头问:“什么事?”   这人道:“先生吩咐开宴了。”   “知道了。”   靳琛又说了几句,随后挂断电话,把手机收进口袋,迈步离开。   简光启松了口气,虽然今天来的人,大部分都是为了跟靳家联姻,但是方才的话,莫名让他感到心虚。   他后怕地说:“幸好靳琛没看到我们。”   “是啊,幸好。”   简宁嘴上应付,心里却想,怎么可能,靳家这太子爷铁定是听见了,只不过懒得理他们罢了。   -   宴会后半程,简宁一直在专注吃饭,至于别的,她都没有关注过,直到宴会结束。   散场后,父女三人下到地下停车场,最先跟简光启打招呼的那个朋友刚好也在取车,一打照面,那人走过来,拍着简光启的肩膀,说:“简总,提前恭喜了。”   简光启眉头稍扬:“喜从何来?”   “我听说,靳琛专程打听了你们家的女儿,人家要是没那个意思,能只打听你们家?”   听见这话,简光启精神一震,简夕顿时露出喜色,简宁眉头动了动,也十分意外。   简光启压住喜悦,正色道:“八字还没一撇呢,别瞎传。”   “嗨,你啊。”这人用食指连连指他,“到时候别忘了请我喝喜酒。”   又约了有机会一起钓鱼之类的话,两人互相话别,上了各自的车。   一路上,简家父女心中都有喜事,所以气氛一直都很愉快。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简宁脱掉高跟鞋和礼服,到浴室冲了个澡,换上宽松的睡衣,点燃香薰,这才栽在床上,狠狠躺了一会儿。   终于躺下了。   早上睁眼睛就要洗澡,请化妆师到家里来化妆,做造型,再去品牌店里试穿礼服,最后奔赴宴会现场跟人社交。   饶是从小到大都在过这样的生活,简宁还是觉得很累,当然现在更多的,是珍惜。   妈妈走了,今后还不知道何去何从,更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过这样的生活。   现在虽然是夏季,但是马上就到九月了,四大时装周即将发布明年的春夏新款,她记得二月份发秋冬新款的时候,她还跟D家的设计师约好了九月给她看新款珠宝……   简宁满腹心事不知道跟谁分享,只好拿出手机,点开好朋友的消息框。   【Jane:周婧仪。】   【小鲸鱼:到!】   【Jane:你说,我应该离开简家吗。】   【小鲸鱼:……呃。】   【小鲸鱼:你这种情况呢,确实是有点尴尬。】   【小鲸鱼:要说应该走吧,你从小就在简家长大,你爸养了你这么多年,难道一点感情都没有?】   【小鲸鱼:可要说不走,你姐跟你关系那么差,她肯定想赶你走,你也确实……不是亲生的。】   【小鲸鱼:但其实现在最关键的,是你爸的态度,别的都不重要。】   【小鲸鱼:他想让你走吗?】   简光启想让她走吗?   简宁回想了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回:【我看他挺想。】   【小鲸鱼:……】   【小鲸鱼:要不还是先看看你妈什么情况吧,是真的不回来了,还是因为什么事失联了?】   【Jane:我明天看看她那些命根子带没带走就知道了。】   简家有三个衣帽间,父母共用一个,简夕跟简宁各有一个。   她妈妈的衣帽间在楼上。第二天吃过饭,简宁上了二楼,去检查她妈妈的衣帽间。   她有着豪门阔太一贯的生活习惯,那就是爱买包,买珠宝,如果她铁了心要走,她可能会抛下自己的女儿,但是一定不会抛下这些命根子。   推开衣帽间的门,灯自动亮起,原本满墙的包少了一部分,简宁数了数,少的那些都是昂贵又升值那些限量款。   她又拉开那些抽屉,珠宝,首饰,耳环,戒指,胸针等等,看着都少了一些。   简宁俯下身,在里面不住翻找,看留下来的有没有她妈妈平时最爱的那些款式。   然而找着找着,简宁实在控制不住女人本性,对着那些闪亮的珠宝,情不自禁就欣赏了起来。   哎,她果然还是最喜欢钻石呢,那精细的切割,完美的切面,巨大的一颗镶嵌在戒指上,闪烁起来是多么让人陶醉。   她又想起她的梦中情钻,劳伦斯·格拉夫粉钻,也不知道她临死之前有没有机会拥有了,要是有人能够送她的话,她一定会爱死他的。   简宁拿起一条项链,正在回忆这是哪个系列的产品,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尖细的嗓音:“你在干什么!”   简宁回头,就见简夕手臂环抱,一副“可算被我逮到你了吧”的得意姿态,从门口踱步进来。   “你觉得我在干什么?”简宁问。   “哈,嘴还挺硬。”简夕走到她面前,“金姨说你鬼鬼祟祟跑楼上来我还不信,果然啊简宁,现在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觉得我偷东西?”   “不然呢?”简夕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我算看出你们母子两个的伎俩了,当妈的骗钱跑路,东西没卷完,你这个当女儿的过来收尾,偷光我们家的东西,好走得一干二净是吧?”   简宁放下项链,合上抽屉,直起腰身,淡淡瞧了过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姐姐那把小提琴要六十万多吧?”   听见简宁提小提琴,简夕的表情就是一变:“你还想偷我的琴?”   简宁不理她,继续说:“家里的车钥匙就在爸爸的抽屉里,我要真想偷东西,那我肯定拿上你的琴,开一辆家里最贵的车走,不比这些个首饰值钱多了?”   “……”   简夕见她这副样子就来气,说也说不过,骂也骂不过,昨天被她侮辱的怒火再次涌上来。   她高高扬起下巴,拿出正牌小姐的气势,用鼻孔看人:“谁是你爸?那是我爸!我们简家跟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真以为叫一声爸你就是我们家人了吧?你妈都走了你还赖着不走,你的脸皮怎么那么厚?”   以往,简夕说的话简宁根本不在意,无疑就是跳梁小丑罢了。   可这次,简夕是真的踩到了简宁的痛脚。   她活了二十二年,一直活得好好的,突然有一天,有人指着鼻子告诉她:“这不是你家,你没有家,没有人要你。”   她以为自己是亭亭净植的荷叶,却原来,她只是漂浮在池塘上的,无根的浮萍。   简宁一瞬间安静下来,心都跟着变得茫然。   她究竟何去何从呢?   简夕终于战胜了她,一时间十分得意,嘴角终于轮到她来扬起。   “简宁,你要是识相一点,就赶紧收拾你的东西滚出简家,你要是不滚,就别怪我把你的东西扔出去。”   “我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   下完最后通牒,简夕身心十分愉悦,抱着双臂走出了衣帽间。   这下,再也不用看见这个讨厌的妹妹了。   简宁从小到大,几乎没有被人这么指着鼻子骂过。   她这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侮辱。   握了握拳头,简宁让自己平心静气。   走就走。   反正这个破家她也不想待。   简宁迅速回去收拾东西,其实她有好多舍不得的漂亮衣服和首饰都想带走,但这应该都是简家的钱买的,并不属于她。   所以最后,简宁只拿走了自己从小到大参加过的、各种比赛的一等奖证书,奖杯,还有各种学业证书。   这些是她自己挣来的荣誉,是属于简宁这个名字的所有物。   简宁又装了一些其他的必用品,最后拉着行李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简光启正在一楼的沙发上看报纸,金姨在一旁拖地,简夕也坐在沙发上,抱臂看着电视。   听见她的声音,简夕看过来,得意翘起了嘴角。   简光启一直没抬头,直到简宁走近了,他才恍然发现似的,把报纸搁下,惊讶地问:“怎么了宁宁,出去旅游吗?”   “是呢爸爸,我明天就回来。”   “……啊,啊行,好,旅游好。”   见简光启笑容僵硬,简宁也不戳穿,只说:“我开玩笑的。姐姐说得对,简家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还是离开比较好。”   也不多说什么场面话,拉着行李箱就向外走。   简光启哎了一声,说:“以后有什么事,就给爸爸和你姐姐打电话,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   “……”   简宁嘴角扯了扯,很想说一句“家里要是生意不好爸爸你就直接进娱乐圈接戏吧凭你的本事你必拿影帝”,但是她善良地忍住了。   她走到门口去换鞋,恰好这时,简光启沙发上的手机响了。   简光启拿起手机,刚才忙着演戏而故作深情的表情顿时一喜,抬头对简夕说:“靳鸿的电话,我看,八成是联姻的事要成。”   简宁刚换好一只鞋,心想你为什么不觉得是打电话来骂你呢?   简夕激动地晃着爸爸的胳膊,说:“快开免提,快开免提!”   “好好好,开免提。”   简光启宠女儿宠得没法,滑动接听电话后,特意把免提打开。   “喂,靳先生?”   “光启,吃饭了没?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没耽误你工作吧?”   “哈哈,吃了吃了,您太客气了,我能有什么事。”   靳鸿:“哎,这一晃眼,就过了十年,真没想到咱们两家,还有结为亲家的一天。”   简光启屏住呼吸,按住女儿的手,声音都跟着激动起来:“靳先生,您的意思是……”   “没错,没错。”靳鸿的声音含笑,“要是光启同意,我们这周就先把婚礼办了,下周,琛儿要去海城开个会,可能要去一段时间,等他回来再安排两个孩子领证,你看怎么样?”   “这么快?”简光启惊了。   “快吗?再晚,你的公司恐怕等不了吧。”   “……是,是,还是您想得周到。”   简光启喜出望外,面色都红润了起来,他又问:“那现在怎么安排?要不,先让我们简夕跟女婿加个微信,两个孩子聊一聊,培养培养感情?”   “简夕?”靳鸿的声音透着些疑惑,“哦,你是说你那个大女儿,是吧?”   “……”   简光启听见这话,心顿时一凉,表情都凝滞住了。   简夕也笑不出来了,看着自己的爸爸,恨不得把电话抢过来问个清楚。   简光启抬手,按了按女儿的手臂,示意她先不要慌,然后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问:“对啊,不就是跟我家大女儿联姻……”   “哦,你误会了。”   靳鸿的声音中气十足,十分沉稳。   “我是要跟你的小女儿联姻,如果我没记错,她是叫简宁?” 第3章 03穿越城市,穿过暴雨。……   靳鸿的话音落下,整间房子静了好半晌,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   “光启,光启?怎么没声音?是没听清吗?我说——”   “哦,哦!听清了,听清了。”   简光启的心脏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压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死心地又问一次:“这个……是不是弄错了?我的大女儿叫……”   “光启,你是觉得我老糊涂了?”靳鸿的声音板起来,“我儿子要娶哪个媳妇,我还能弄错?”   “……不,不是,我没有这个意思,是我……我老糊涂了。”   靳鸿并不饶人:“听你的语气,好像对这场亲事不大满意?如果是这样,那就不耽误令嫒的终身大事了,毕竟,我们靳家也不是非你不可!”   简光启冷汗都要下来了,虽然隔着电话,靳鸿也并没有在他面前,简光启还是站了起来。   他捧起电话,小心翼翼地说:“您瞧我这张破嘴,高兴傻了,连话都不会说了。主要是我这小女性子……性子腼腆,跟女婿说话的,一直都是我这大女儿,我担心是女婿搞错了……”   靳鸿语气缓和了些:“反正都是你简家的女儿,大女儿小女儿又有什么分别?下午我就找个媒人,给两个孩子合一合生辰八字,聘礼的事等八字合完,我们再详谈。”   电话挂断,简光启呆呆坐在沙发上,半晌说不出话。   简夕忍了半天不能说话,这下终于能张嘴了,她气得从沙发上弹射起来,抓起靠枕用力砸了下去,气恼地喊:“怎么可能是简宁,他们一定是搞错了!”   说完,非要较真似的,她一把抓起简光启的手机,就要把电话拨回去问个清楚。   简光启如梦初醒,从简夕手里把手机夺回来,简夕不肯给,挣扎着:“不可能是她!!!我跟靳琛说了那么多话!!!他一定是没分清楚!!!”   简光启用力一拨,把简夕甩在了沙发上。   这一跌,就像从梦境跌入现实,她不动了。   简光启吸了口气,把手机收进口袋,说:“别着急,我再问问别人,一定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安抚完简夕,简光启抬头,视线落在门口的简宁身上。   简宁对上简光启的目光,一时之间,心情也很复杂。   方才那通电话扬声器开那么大,简宁想听不见都难。   听见靳鸿说联姻对象是自己,她的第一反应不是喜悦,不是震惊,而是:完了。   ——让我看看哪个倒霉蛋会嫁给靳琛?   哈哈!倒霉蛋竟是我自己!   简光启走过来,从简宁手下劫走行李箱的拉杆,说:“外面天气这么热,你连个去处都没有,你能往哪里走?先在这住下,等合完八字,爸爸给你添嫁妆。”   这话接得极其自然,好像简宁是个闹着离家出走的叛逆女儿,而他简光启是个极其宠女儿的慈父,正在好脾气地包容女儿的小任性。   好家伙,演起来了朋友们。   简宁在简家待了这么多年,演技也是说来就来,她眼圈一红,闷闷地说:“可是……可是我跟简家没有关系的,我妈妈已经走了,我不能再厚脸皮赖在这里……”   简光启现在正在扮演一个好父亲,这哪里是好父亲听得了的话?他佯怒道:“这叫什么话?你叫了我这么多年爸,我就是你亲爸!”   简宁摇摇头,委屈地咬住嘴唇:“我不能因为叫你一声爸,就忘记我的身份,我不能不识相……”   简宁在后边嘤嘤哭诉,简夕坐在沙发上,拳头握得骨节泛白,牙都快咬碎了。   这个便宜妹妹说的这些话是什么意思,她以为她听不出来?   她在拿方才衣帽间里,她赶她出简家说的话,来狠狠打她的脸!   简光启眉头拧起,很不满简宁说出这样的话来:“混账话!再让我听见这样的话,爸爸真的生气了!”   “嘤……这些、这些话不是我说的……是、是姐姐说的……我觉得姐姐说得对,她也是……也是为了我好,爸爸你可千万不要怪姐姐呀!”   就算是为了做样子,简光启还是瞪了简夕一眼。   简夕早就憋不住火了,被简光启这一看,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她叉着腰站起来,气得眉毛竖起来:“爸你瞪我干什么?我说错了吗?她就是跟简家没关系!我看她也不知道使了什么迷魂汤,竟然让靳琛跟她结婚!她也配吗?她凭什么!”   “简夕!”眼看简宁又要哭了,他怕简宁真的跑了,他也变不出第二个简宁去联姻,只得狠下心来教训自己的亲女儿,“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妹妹!”   “不关姐姐的事!都怪我,我也没想到我跟那位靳总连句话都没说过,他就要跟我结婚呢……要是我没赴宴就好了,他没看到我,就一定会选姐姐的!”   “……”   简夕气得发疯,她想表示什么?表示她魅力大得很,让靳琛见一面就非她不娶,她简夕拼命表现也比不过她简宁一言不发?   简夕忍不住了,她大步上前,就要扇简宁的脸。   简光启截住女儿的手腕,把她甩到一边,语气极其严厉:“简夕!爸爸教育你这么多年,可没教过你动手打人。”   简夕不可置信地看着简光启:“爸!!!你到底是我爸还是她爸?你怎么可以向着她?”   简宁轻轻摇晃简光启的手臂,眼神中有些惶恐:“爸爸,姐姐,都是我不好,你们千万不要为了我吵架呀!”   简夕:“……”   啊啊啊啊啊!她要气疯了!!!   简光启板着脸:“小夕,你先到楼上去。”   简夕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狠狠砸了过来:“你今天向着她,那你就让她当你的女儿吧,我再也不要跟你说话了!”   简夕喊完,蹬蹬蹬跑回楼上。   紧接着嘭一声,狠狠甩上房门。   气走简夕后,简宁一秒止住自己的情绪。   我哭了,我装的。   她也没想到简夕会这么生气,她有那么气人吗?也还好吧!   唉,什么叫独孤求败。   简宁收回视线,这时,简光启拍了拍她的肩膀,她才想起旁边还站着个影帝。   “爸爸,我……”   “你姐姐就是那个性子,嘴巴快了点,心是绝对不坏的。”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别管你姐姐那些话,你就是简家的亲女儿,知道吗?往后什么亲生不亲生的话就别说了,好好休息一下,过两天就是婚礼了,爸爸送你漂漂亮亮出嫁。”   说完,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然后取了一把下来,说:“你大学都毕业了,爸爸也没送你什么礼物,这车没怎么开过,就当补给你的礼物。”   简宁看了一眼那钥匙,想起简夕开的保时捷卡宴,就把钥匙推了回去,说:“路虎座位太高了,而且我是女孩子,这个车型我不是很喜欢……”   简光启问:“那你想要哪个?地库的车你挑一辆。”   简宁在钥匙里挑了挑,捏住一把宝马的车钥匙,水汪汪的眼睛看过去:“我想要这一辆可以吗……”   简光启的面部肌肉有过瞬间的抽搐,但是很快恢复了他的慈父面具:“宁宁喜欢,就随便拿去开。”   简宁继续嘤嘤:“我记得这辆车是黑色的,我是女孩子,想把它改成粉色的可以吗……”   众所周知,改装车非常耗钱。   简光启的慈父面具再次裂开,但他毕竟是个老影帝了,有着极强的表情管理能力,他宠溺一笑:“好,只要宁宁喜欢,全改了也没关系。”   “呜呜!谢谢爸爸!爸爸最好了!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爸爸!”   简光启面上呵呵笑着,内心疯狂滴血。   -   兵贵神速,简宁当天就带着她的新车送去改装了。   不要艳俗的大粉色,她要改成低调奢华的冰莓粉,一看就非常值钱那种。   敲诈简光启,也不全是为了车,简宁也有试探的成分在里面。   这车不便宜,改装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足以让简光启肉痛。   但是他能忍下肉痛,同意简宁的要求,那么可见跟靳家联姻这件事对简光启十分重要,起码,她能给简家带来的利益绝非这小小的两三百万。   怪不得简光启不顾亲女儿的感受,也不顾自己颠倒黑白偏心简夕的旧事,厚着老脸跟她上演后爹情深。   如今心里有了底,简宁也不怕什么了。   大概是刚从简光启手里敲了一笔的缘故吧,简宁的心情很好,就连要嫁给靳琛这么惨的事情,也没有十分影响她的心情。   她把周婧仪约了出来,两人一起吃了顿晚饭。   得知太子妃的人选就坐在自己面前,周婧仪很夸张,一口餐前酒当场喷了出来。   “你应该庆幸,现在还没有上菜。”简宁淡定叫来服务生,重新换了一副餐具。   周婧仪好半天才消化这个消息,最终,她心情复杂地看着简宁,由衷地问:“你说保险受益人可以是朋友吗?”   “你干嘛?”   “我怀疑那位太子爷有阴谋,所以决定给你买份保险,受益人就写我的名字。稳赚。”   “……话剧演多了吧你。”   这不是句玩笑。除了白富美的身份,周婧仪的确是个话剧演员。   她外形好,演技佳,所以入行没多久就演了不少女主角。   简宁那个一秒眼眶含泪的神演技,就是周婧仪教的。   周婧仪不接她的话,只问:“除了这个,我实在想不出那位太子爷还有什么理由非要娶你。我看他不是图你,而是图你们简家。”   简宁知道自己长得还行,但她没有自恋到靳琛会对自己一见钟情的地步。   就算是一见钟情,那也得有个重要关键字,“见”字。   他他妈看都没看她一眼,一见钟情个屁。   见好姐妹不说话了,周婧仪也不想说那些不开心的,换了个开心的语气:“不过也不是全无好处吧!起码你不用再担心以后怎么办了,姐妹,你大富大贵了!你的福气在后头!”   呵呵,岂止是不用担心以后怎么办了。   她上午还在担心自己未来何去何从,一中午的工夫,她不仅知道自己未来何去何从,她连死后埋进谁家祖坟都知道得明明白白。   简宁嘴角抽了抽:“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要啊!肯定要啊!这可是天大的福气!宁宁你这几年在国外,你可能不知道靳家多有钱。”   周婧仪抬手指了指脚下:“这座商场,你未来老公的。”   向外指了指:“后面的楼盘,你未来老公名下的地产,遍布全国。”   向上指了指:“楼上的电影院,票房最高那几部都是你未来老公投拍的。”   她的手指在空中虚画了个圈,四面八方都扫了个遍:“这一片的商业区,都是你未来老公开发的,没有你老公,这一片都是荒的。”   她把手放下,身子前倾:“所以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   “我们被他包围了。”   “……”   周婧仪无语半晌,她不正经聊天,她也说不通什么,只好问了个关键问题:“所以你想怎么办?”   简宁懒懒挑起眼皮:“能怎么办——”   “喜事丧办咯。”   -   靳家和简家的联姻,成为宜城上流圈子一等一的大事。谁都没有想到王不见王的两个家族居然会在十年之后突然联姻,而且婚结得如此突然!   一周之内,试婚纱,过聘礼,添嫁妆,定宾客名单,发请柬,等等等,一切都在飞速进行着。   直到结婚那天,简宁都还没有自己要结婚的那种真实感。   大概是因为,她根本不认识这位靳家太子爷,也没什么感情吧。   那些结婚流程都是简光启在负责,简宁才不管。   她忙着护理自己的头发,做漂亮指甲,还要找一个有名化妆师来给自己化新娘妆——婚礼来宾非富即贵,虽然她都不认识,但是她必须当最漂亮的新娘。   啥有仇没仇的,重要吗?她必须要让所有人美到失语!   简夕一开始还在家里,后来看简宁整天婊里婊气的样子受不了,直接跑到韩国报复性消费去了。   总之一切都在顺利地进行着,一直到了婚礼当天。   简宁请的化妆师是一个经常给明星化妆的化妆师,技术一流。简宁本就漂亮,尤其有一双漂亮的杏眼,让她美得更加生动。   化妆师忍不住说:“亲爱的,你完全没必要花大价钱请我的,因为我根本不用帮你修饰什么。”   话是这么说,他着重在简宁的眼妆上下了一番工夫,加深眼窝,自然拉长的眼线,在睫毛之上又加长的假睫毛……使她这张小脸更加楚楚动人。   她的婚纱上嵌了好多的水钻,不近看是看不出来的,但是走起路来就会随着裙摆不经意间闪动,头冠上的钻石要更贵重一些,但都在细节里,并不浮夸。   聪明女人都懂得利用自己的美貌,她必须要在不经意间美到靳琛。   到了正午时分,靳家迎亲的车子过来接她了。   亲朋好友齐聚简家,本就人多,听着哄闹声渐近,简宁知道,是靳琛来了。   都说有一种官,不仅不能发号施令,还必须对别人笑脸相迎,说的就是新郎官。   结婚有一些不可避免的俗礼,正是为了供观礼的宾客取乐,   周婧仪穿着伴娘服,跟另外两个伴娘堵在简宁的房门口,这是为了堵住新郎不让他进来,除非他说一些好话。   听见外面的敲门声,周婧仪对门外喊:“你是谁?你来干什么?”   ——“开门。”   简宁听见这自带冷感的声音,那天宴会上初见的模样顿时浮现在脑海。   隔着门,简宁都能想象到靳琛此时的样子,高挺的身材,冷俊的脸,高贵中带了点不耐。   属于太子爷的逼格。   “不行,你必须回答问题才能放你进来!”周婧仪喊道。   “开门。”门外人重复了一遍,“我没时间陪你们做这些无聊的游戏。”   “……”   门外的吵闹声一下子静了。   门口的三个伴娘尴尬地面面相觑,最后看向简宁。   简光启打圆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嗨呀,今天是婚礼的日子,也不是游戏的日子,宁宁啊,让伴娘把门打开,快点。”   话是说给简宁听,其实就是说给伴娘听。   周婧仪哪敢惹这位太子爷,灰溜溜开了门,顺势站到墙边。   门打开,靳琛那张高贵又英挺的脸一点点出现在门外。   熨帖的西装穿在他身上,身材修长,帅气,有型,甚至让人觉得他不应该出现在这,而是应该出现在时尚杂志上。   简宁跟他对视一秒,电光火石间,她不由得想,真有人能承受这样的眼神吗?像是能看进你的心里,锐利又冷情。   她心头微跳,很快错开。   靳琛腿长,两步走进来,一把撩起她摆得规整的婚纱,露出裙摆下面的Jimmy Choo水晶鞋。   他伸出两根手指,勾起她的高跟鞋,随便丢到脚边,啪嗒两声。   “穿上。”他说。   简宁看了看地上的水晶鞋,她觉得自己就是这双水晶鞋。   不被人珍视,再昂贵,也没什么用。   她抬起头,直直望向靳琛,声音细细柔柔的:“你能抱我下去吗?”   靳琛淡淡看了过来。   没说话。此时无声胜有声。   简宁不死心,想继续试探这位太子爷对她的底线在哪里。   她微微仰脸,口吻娇柔,眼神楚楚可怜:“人都说,新娘的鞋子不能沾地,否则会不吉利的……我不想不吉利,你抱我下去,可以吗?”   靳琛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   他眼眸幽深,静静看着她,单边唇角微勾,不知是嘲讽,还是别的什么意味,说:“你可以不穿。”   不穿?   不穿什么?   让她光脚吗?   简宁的可怜面具险些崩坏,差点没拿高跟鞋砸他。   好家伙,她居然还试图去试探他的底线,靳琛对简家能有什么底线?   如果说他对别人的底线或许是在地表平面,那他对简家的底线怕不是在珠穆朗玛峰上。   简宁让自己稳住。   没什么的,早就知道这是火坑了不是吗?靳琛是个秃毛狮子,她不去摸他的屁股不就完了?   简宁微笑:“不过没关系,算命的说我命好,能逢凶化吉,才不怕什么不吉利呢。”   她能屈能伸地穿上Jimmy Choo,跟着靳琛向外走。   顺利接上新娘子,外面终于重新热闹了起来。   下楼时,简宁裙摆很大,靳琛跟一个人儿就能结婚似的在前面下了楼,根本不管她在后面是死是活。   简宁吸了口气。   ok,她忍。   出了门,就见门外乃至整条街上都停了满满的敞篷跑车,没有一辆低于八位数,各个亮瞎眼的牌子张扬又高调地映在阳光下,简直要把人闪晕。   简宁终于对这个未来老公的财力有了一个确切的认知。   她从简光启那敲来的那辆破宝马可以说就是个屁呜呜呜呜……   简宁快快乐乐地跟上靳琛,突然觉得这场婚姻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了,毕竟大家都不熟嘛!他们两家还有仇,靳琛对她有敌意还是可以理解的,嗯嗯!   简宁提起裙摆,小碎步迈了起来,从善如流地喊:“老公等等我!”   “……”   跑车引擎声在身下嗡鸣,简宁抱着手捧花,跟靳琛一起坐在车里。   司机踩下油门,超强的推背感把简宁按在座位上,夏日燥热的风扑面而来,吹得她的头纱在空中飘飞。   随着婚车疾速行驶,其他跑车也纷纷发动,齐齐在后面跟随。   四十多辆跑车排成一字,巨大的嗡鸣声震得整座城市都听得见。   简家在宜城东部,靳家在宜城西边,据周婧仪说,是一个巨大的环山庄园。   也就是说,这四十多辆跑车将会穿越这座城市,靳家和简家的婚礼,也会招摇得让整座城市人人皆知。   唉,早知道是这样,就多涂点防晒了呢。   车开这么久,万一把她的白皮晒黑怎么办?   侧过头,靳琛坐在一旁,这张脸离近了看,更加不得了。他的下颌线轮廓精致分明,眼尾锐利狭长,浑身充满那种高贵的气质。   不是钱堆出来的俗气感,是从小就浸在权利中,一句话就能拥有一切,所以也就不把一切都放在眼里的贵气。不是装出来的,是他的出身、地位、眼界带给他的。   简宁一万次感叹,怪不得都想嫁给他,真是极品中的极品,万中无一的男人。   车子越往市中心开,日照就越来越弱,简宁还当是老天开眼,抬头一看,空中不知何时飘着一块巨大的乌云,简直快把整个市中心笼罩。   她回过头,来时的路上万里无云,天空湛蓝如洗,而前方的乌云越来越近,那么巨大,像是贪得无厌的小孩子来到了棉花糖机器前,棉花糖已经够大也不肯停下开关,非要让这棉花大到瑜伽球那么大不可。   身后那辆跑车开快了些,追上婚车的尾巴,后面开车那位超大声说:“我靠,靳琛,你看天上那块云,不会他妈的要下雨吧?”   他话音刚落,车子驶入乌云范围,空中突然开始噼里啪啦掉雨点。   后面那人又飘来一句:“操,我这张破嘴。”   起先以为是蒙蒙细雨,简宁没太当回事,只是有些讨厌。没想到那雨点越来越大,像是有人从天上稀里哗啦倒豆子,雨势急得不行,砸得路旁树叶哗哗作响,跑车的车身也是超大的哗哗声,大雨冲刷一切,仿佛整座城市都困在了这场暴雨里。   刚才还晴着,天气突然就恶劣了起来。   简宁的婚纱很薄,身上早就湿了,这倒是没什么,可她今天请化妆师化了很贵的妆,尤其她今天的眼妆bulingbuing超闪的,还有她做了快一个小时的发型,她坐得脖子都酸了,说好要美到所有人失语的,怎么可以下雨呜呜呜呜!   简宁气得快哭了,她的Jimmy Choo可是小羊皮的鞋底,踩在地上就算了,更不能踩进水里。   这是她这辈子最漂亮也最重要的一天,怎么可以毁在这场大雨里?不可以!   简宁抬起手臂,虽然快被大雨砸得睁不开眼睛,也要看看她的车子开到了乌云的哪里,到底还要多久才能穿过这块该死的云。   都怪那贪得无厌的小孩,她天马行空地想。   大雨砸得她假睫毛都快掉了,她睁不开眼。   她伸手,手掌在额间搭了个凉棚,想着这样或许能看清一些。   突然,她头上的雨骤然停了下来。   咦,难道是出现了奇迹?   简宁忽然感觉身上一暖,她仰头,发现奇迹不是源自老天,而是源自她身边的……老公。   靳琛的手臂绕过她的肩头,他那件一看就知道是高定的西装撑在二人头顶,遮住了肆虐的雨。   他笼着她,这个姿势迫使他们二人挨得很近,很近。或许这样他们才像一对新婚的夫妻,在恶劣的天气下共同沐浴风雨,尽管他们并不想。   男人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衬衫传过来,靠得近,那股热意贴着她,将她包围,笼罩。   四周都是他的气息,她发现他洒了香水,很冷的味道,她没闻过这样的香水,一定是专门请调香师为他调制的,她想。   简宁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会脱掉西装为她挡雨,她有些意外,不由得就想从靳琛的脸上得到一些答案。   她转过头去看他,西装下面光线暗,她瞧不太真切,只看得到他优越的眉弓,优越得有些不像东方人。   他的性格一定很骄傲,她在心里说。   似是觉察到了她的视线,靳琛眉头一凝,静静看了过来。   猝不及防的对视。   大雨浇花了她的妆,额角的头发打湿了粘在脸上,请化妆师后粘的假睫毛被冲掉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要掉不掉地挂在眼睫上,被雨冲刷过的脸没了妆色,显得更加清透,白皙。   这样的简宁有种别样的,残破的美。   不那么精致,不那么规整,不那么让人挑不出错处,反而更加动人了。   靳琛的视线落在她的鼻尖,这才发现原来她的鼻头有一颗很小的痣,在这样一个称得上“狼狈”的脸上,添了那么些楚楚可怜的意味。   似乎对视太久了,两个毫不认识的陌生人在这样的情景下一直对视,也太尴尬了点……   简宁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故作自然地别过头去。   靳琛也转回头,继续看向前方。   车子即将开到乌云边缘,前方仍然是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路面晒得发干,与这里像是两个世界。   原来不是遇到了恶劣天气,只是一块巨大的乌云而已。   他们二人撑着西装,共同挡住最后这点大雨。   敞篷婚车从城市的一端驶到另一端,从晴朗驶入暴雨,雨水将这对陌生的新人浇了个稀巴烂,浇得他们被迫依偎在一起。   好在,他们即将穿过暴雨,穿过老天这场恶劣的玩笑,载着这场未知的婚姻,从一处晴朗,驶向另一处晴朗。 第4章 04“没什么事别来烦我。”   简宁很喜欢繁荣都市,喜欢摩天大楼耸入云霄,喜欢人来人往道路拥堵,喜欢从一个地方到另一个地方有很久的车程,这都是居住地繁华才会发生的情景,这令她享受。   然而此时此刻,开了两个小时的车程还没开到靳琛的家,简宁头一次讨厌起大都市来,恨自己为什么没生在乡下的村子里。   她要是从村东头嫁到村西头,就算走着过去十分钟也到了,这不比开车快多了?   湿透的婚纱一直贴着她,简宁好怕自己会生病,但是她发现自己想多了,等车子重新回到太阳底下,烈日一直烤着他们,加上敞篷跑车开起来的风,硬生生把她的婚纱风了个半干。   这种潮潮的滋味,贴得她更难受了。   简宁:“……”   手里这捧粉色玫瑰经过暴雨摧残,花瓣七零八落,不仔细看倒还算完好,就像他们的婚姻,远远看着光鲜,近看没一处经得起寻味。   车子远离市区,进入城郊,远远看去别墅一排又一排,简宁猜测快要到了。   但是靳琛的庄园不属于任何一处,还要更远。   就在简宁的耐心快要耗光,打算干脆“去他妈的联姻本小姐不伺候了”的时候,就见到不远处的那座山上,有着一座巨大巨大的华丽庄园。   它有多大呢?她坐在跑车上,从看到这座庄园起,车子向前行了五百来米。   按说开了这么远,已经足以将远处的任何建筑收入眼底,可是她仍然望不到庄园的院墙,就好像没有边际。   庄园里立了一座欧洲中古世纪风格一样的建筑,像城堡,像西方王室的宫殿,富丽堂皇已经不足以用来形容它,应该说的是,奢华。   跑车又向前开了一公里,她终于见到庄园的另一侧,那是一座沉静的湖泊,湖面上几只天鹅正在悠哉浮水。   简宁惊了,她现在不是理解那些名媛,也不是理解简夕,她是理解简光启了。   就算十年前把人狠狠坑了一笔,怎么了?现如今对人家点头呵腰,主动把脸伸过去给人家踩又怎么了?   就问问,在金钱面前,脸面算得了什么?   先前听周婧仪说靳琛家里是一座巨大的庄园,她还觉得很夸张,巨大?能有多巨大?   如今亲眼见到,简宁想给周婧仪道歉。   对不起,狭隘了。   简宁这一路被跑车碾碎的耐心,在看到靳琛这座环山庄园时,瞬间就补好了。   她抚了抚手中残破的捧花,愉悦地弯起唇角。   破烂的玫瑰也是玫瑰,再仔细瞧瞧,也没有那么糟嘛。   车子一路开上半山腰,畅通无阻驶入庄园。   草坪已经被人布置好了,完全西式的婚礼现场,鲜花拱门,红毯铺地,神圣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一个神父出来问他们“你愿意我愿意”。   简宁托着裙摆从车上下来,靳琛已经下来了,腰身笔直站在边上等她。   他身上的衬衫因为被雨浇过又风干,已经不那么平整了,原本背梳整齐的头发散落不少,半干不干的,却不显凌乱,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怎么说呢,是形容不出的优雅迷人。   简宁现在心情正好,她乐颠颠加快脚步,走到靳琛身边,问:“你是在等我吗,老公?”   靳琛没听见一样,转身向城堡的方向走。   简宁被扔在原地,毫不气馁。   他是没理她。   可也没否认啊不是吗?   靳琛这座庄园远看已经够大,身在其中才发现,比她想象中还要大了更多。   简宁看着前方这座高大的城堡,总觉得它应该出现在童话世界里。   她随靳琛进了这座大大的建筑,里面和外面一样,如果不是看到那些现代科技产品,她还以为走进了欧洲的宫廷。   望着这华丽又夸张的建筑,简宁的更加坚定了一个想法。   她一定要抱上靳琛这根金大腿!嗯!   简宁是个行动派,她抱大腿等不到明天,说干就干。   她三两步跟上他,刚要抱住他的手臂,这一抱,就摸到了他手臂上的西装。   还是潮的。   靳琛把手臂从她的臂弯中抽了出来,侧过头,口吻微冷:“有事?”   “……”简宁眨巴眨巴眼:“你刚才帮我挡雨……还没谢谢你呢。”   靳琛的嘴角扯了扯:“不用。”   “要不你的西装——”   简宁的话没说完,就见靳琛摘掉手臂上的外套,路过垃圾桶时,顺手就给扔进了垃圾桶里。   看都他妈没看一下。   简宁:“……”   你很身段吗?放下你的牛!   靳琛没管她,到了电梯处,直接按了电梯。   乘着电梯就上了楼。   简宁:?   呵呵,虽然还没有结婚,但是就已经想离婚了呢。   简宁握了握拳,再次让自己忍耐下去,哪怕是看在金大腿的份上。   她转身,开始四处寻找卫生间。婚纱潮得难受,她必须想办法弄干它。   好在一楼就有卫生间,简宁托着裙摆进去,翻箱倒柜寻找吹风机。   “简小姐。”   听见背后传来的声音,简宁立即直起腰身,门口站着一个中年模样的妇人,双手拢在身前,样貌温和,也很有涵养的样子。   “你是……”   “我是家里的保姆,你喊我杜姨就好。”   “杜姨。”简宁露出亲和的笑,“叫我宁宁就好啦。”说完,又问,“你这有烘干机之类的吗?我的婚纱很湿。”   杜姨微笑:“少爷让我带你上去烘干衣服。”   少爷?   靳琛?   “哦,好。”   简宁反身去托裙摆,杜姨走进来,主动帮她托起长长的裙摆。   烘干室在三楼。   杜姨给她拿了件浴袍,让她先洗个热水澡免得生病,还说婚纱很快就能烘干,让她别着急。   真是体贴。   比家里那位金姨不知道好多少倍。   简宁走进浴室,站在镜子前,不看不得了,这一看差点没叫出声。   救命,她的这副鬼样子,不会全被靳琛看见了吧!?   妆花了,发型没了,假睫毛也掉了七七八八,不像结婚的新娘子,像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转念一想,她可不就是个没人要的小可怜?   她里里外外洗了个干净,热水浇在身上,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洗完了澡,她没有穿浴袍,天气太热,就只裹了条浴巾。   她一手护住胸口,另只手按住头顶的毛巾,忘了跟杜姨要拖鞋,她只能赤着脚。   “杜姨,杜姨?”   她推开浴室的门,正要去烘干室找杜姨,不想刚一出来,就撞上了走廊里的靳琛。   四目相对。   刚洗完澡的她,皮肤被水汽蒸得白里透红,一双长腿笔直,赤足踩在地砖上,脚踝骨感。浴巾裹得住身体,却裹不住她玲珑的曲线。   都说看一个女人干不干净,就要看她的腋下。   而此刻,简宁正按着头顶的湿发,她的腋下白白净净,像是从未生长过毛发。   猝不及防撞见靳琛,简宁的脸顿时涌上一股热意。   看见她的丑样子就算了,怎么刚洗完澡又被他看到了?好丢脸!   总是被靳琛看到她不光鲜亮丽的一面,她还怎么让靳琛美到失语?   简宁嘴唇翕动,因为太过丢脸,也不好意思再演了,语气不由得有些埋怨:“你怎么过来了?”   “好了没,司仪在催。”   靳琛已经换了一身新西装,头发也重新梳好,又恢复了他先前那种高贵的形象。   他倒是快。   简宁平时最讨厌别人催她,听见他这么说,她就有点憋不住火:“你以前肯定没女朋友吧?不知道女孩子出门很慢吗?而且我的妆都花掉了,我要补妆。”   听见她这个语气,靳琛顿时想起宴会那天,她在角落里对着手机那句亲切问候。   装了这么久,可算露出真面目了。   靳琛没什么情绪地看了过来:“没这个必要。”   “……”简宁有点无语:“可我头发还是湿的,总要吹干吧?”   发梢的水珠滴落,滑过她的额头,流到她鼻尖那颗小痣上。   整张脸明动,漂亮。   靳琛转过身,无情地扔下一句。   “给你五分钟。”   -   才刚从城堡里出来,靳琛就迎上了好朋友的脸。   李英吉身上穿了件稍大的西装,他扯着西装的前襟,低头说:“你这衣服我穿怎么有点大呢,看不出来啊兄弟这么胖?”   靳琛无情戳穿:“你肩太窄,撑不起来。”   如果方才下雨之前,简宁回了头的话,她一定能认出来,这个李英吉就是乌鸦嘴那位。   李英吉大手一挥,问:“你老婆好了没呢?别错过婚礼时间,人催呢。”   不知怎的,靳琛满脑子都是那句“你以前肯定没女朋友吧”,挥之不去。   他捏了捏眉心,说:“延后半个小时。”   “啊?为什么?你有事?”李英吉一脸不解。   靳琛扯了扯领带:“反正随便结的婚,什么吉不吉时,没什么紧要。”   “也是。”李英吉点了点头,“我要是娶个跟我家有仇的,婚礼我都不想办,领个证得了。”   “家里天天放这么一位,家我都不想回。”   李英吉越说越来劲,用手肘碰了碰靳琛的胳膊,恨恨地说:“对!你就天天不回家,扔她一个人在家,你就让她守活寡。”   “……”   靳琛懒得理他,迈着长腿走了。   -   简宁吹完头发,不死心还是想给自己补个妆。   这一补,整张脸都给补全了。   比不了明星化妆师的手法,但总比裸着一张脸要好看很多,简宁从楼上下去时还有点心虚,毕竟靳琛只给她五分钟,而她足足耽搁了快半个小时。   没想到下去时风平浪静的,草坪上那些宾客们三三两两攀谈,请的乐手正在演奏一些音乐,并没有她想象的暴风雨来临的样子。   简宁悬着的心悄悄放下。   婚礼的过程非常简略。   两个人没领证,就没有宣读结婚证这一项,其他流程都走得很敷衍,总觉得这场婚礼比起面向家人,更像是在面向其他人。   整个婚礼结束时,刚好日落西山,简宁和靳琛一起送走客人,再回到楼上,天还没怎么黑。   热闹一下午的庄园,一时间变得极为冷清。   白天宾客多还不怎么觉得,可是送走所有人后,简宁才发现,这个庄园除了杜姨,还有一些清理庄园的工人之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么大的环山庄园,居然只有靳琛一个人住?   他就不觉得寂寞吗?   怪不得他的性子这么……难以形容,简宁的内心一言难尽,但凡平时有人能多跟他聊聊天,他都不会讲话这么讨厌。   不管怎么说。   虽然今天意外频出,但是这个婚,也还算是顺利地结下来了。   能住进这么大的庄园,简宁还是非常爽的。   她形容不好她有多爽,反正肯定是比飞去韩国报复性消费的简夕爽;-)   简宁跟靳琛乘电梯回到楼上,才知道靳琛的房间在楼顶。   卧室也没装饰什么,完全看不出房间主人今天结婚的迹象。   他的卧室是深色调,卧室很大,顺着窗子看下去,可以俯瞰整座庄园。   令简宁意外的是,他的卧室居然辟出一个隔间,约等于一个大阳台,里面养了超多的植物。   高的有一米多高,其余都是各种她不认识的花草,品种各异,每一盆都开得正盛,连片枯叶都没有,是与这间冷清卧室全然不同的生机。   她回头去看靳琛,实在难以想象,这种人居然会养花养草。   靳琛没空管她。他脱掉西装外套,随手丢在床上,然后进了衣帽间,从里面拿了几件衣服出来。   电光火石间,简宁瞬间想起靳鸿在电话里说过的话。   ——“要是光启同意,我们这周就先把婚礼办了,下周,琛儿要去海城开个会,可能要去一段时间,等他回来再安排两个孩子领证,你看怎么样?”   所以……   “你要走?”   靳琛正在叠衣服,闻言,他停下动作,抬头看向简宁,这是他一天之中难得主动去看她。   她站在床的另一边,秀致的眉轻轻拧起。   毕竟今天结婚,新婚夜就扔下她,他总要给她个解释。   “有个很重要的会,需要去几天。”   简宁悄悄松了口气。   还好,走了好,不然她还挺担心晚上的睡觉问题。   不睡吧,都结婚了,矫情;可要说睡,连个感情基础都没有,怎么睡?   感谢这个什么会的发起人,谢谢你,救我狗命。   但简宁也不好表现得太开心,她决定装装样子。   简宁一秒就入戏了,嘴巴微抿:“你……你就一定要走吗?我一个人……哪里都不熟,要是有事可以联系你么?”   靳琛动作一顿,再次抬眼瞧她。   她紧紧抿住嘴唇,一双眼睛盈盈望着他,一副“我没有你不行”的样子。   “……”   靳琛把手伸进口袋,掏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一张卡。   修长指尖夹着这张卡轻轻一甩,这张黑卡就这么飞到了简宁的面前。   同时飞来的,还有靳琛不带感情的声音。   “这卡没限额,能用它搞定的事就别来烦我。”   靳琛收好东西,半天都没听到这女人的声音,他侧过头,就见床那边的精致女人一动不动站在那,似是在强忍着什么,眼底有泪在打转。   任何一个男人都受不得女人哭。   靳琛也是一样。   他微微拧眉,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了。   也许刚才的语气是狠了点。   但是狠点没什么不好,他们本就是仇人关系,他没必要对她有什么怜惜的情绪。   靳琛板着那张矜贵的脸,收好行李,甩门出了卧室。   靳琛走后。   简宁捧起这张沉甸甸的黑卡,再也控制不住眼里的热意,赶紧捂住嘴,任泪水穿过指间,在脸上流淌。   呜呜呜!   便宜老公不理我,却给我卡让我随便刷,这梦寐以求的生活是真实存在的吗? 第5章 05“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啦。”……   靳琛走后,简宁当场掏出手机,拍下这张黑卡,给周婧仪发了过去。   【Jane:福气这不就来了?】   【小鲸鱼:?】   【小鲸鱼:太子妃驾到,统统闪开。】   这句话是王者荣耀里,孙尚香的角色台词。   原台词是:大小姐驾到,统统闪开。   简宁无语了下,噼里啪啦地回:【有我这么惨的太子妃?太子爷都跑了。】   【小鲸鱼:?】   【Jane:?】   【小鲸鱼:他不会是外边有女人吧?】   简宁原本舒舒服服靠在床头,一副咸鱼姿态,看见这句话,简宁的腰板顿时挺了起来,如临大敌地打字:【什么意思,他还包养金丝雀?】   【小鲸鱼:不是啊,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小鲸鱼:新婚之夜,他让明媒正娶的妻子独守空房,只为了陪伴心上人……】   【小鲸鱼:“宝贝别哭,我跟那个女人结婚都是应付家里,我的心里只有你。”说完,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   看着这一行行,一句句的古早台词,简宁整个就是一个大无语。   【Jane:说吧,你是哪位台言天后?我上学时说不定还拜读过您的大作。】   低情商:你写的什么玩意这么古早,土死了。   高情商:我上学时拜读过您的大作。   【小鲸鱼:怎么了?这也不是毫无可能吧?你也知道,这对圈子里来说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就我爸那些朋友,哪个没结过好几次婚,没在外面养情人?】   【Jane:别拿他们跟我老公相提并论。】   周婧仪顿时发来好几个表情包。   【小鲸鱼:哟哟哟,不是吧?刚结婚就这么维护你老公?】   【Jane:是的。】   【Jane:因为就他这个狗比性格,根本不可能有女人受得了他:)】   【小鲸鱼:……】   【小鲸鱼:你老公是真的凶。】   【小鲸鱼:今天吓死我了呜呜呜!】   【Jane:没事,明天狠狠刷他的卡补偿你。】   【Jane:谁叫他对你那么没礼貌!看本小姐不刷爆它。】   【小鲸鱼:!!!】   【小鲸鱼:狠狠感动了!】   【小鲸鱼:谁若折我姐妹翅膀,我定废他整个天堂!】   简宁被周婧仪土得失去聊天欲望,跟她约了明天的见面时间,暂时结束了对话。   放下手机,她却忍不住思索周婧仪方才说的话。   要是靳琛真在外边养女人怎么办?   她抚着下巴,陷入沉思。   老公每天不回家,但是钱我随便花,大庄园也给我住,跑车随便开,老公死了我还能继承遗产……   唉,就让这种豪门弃妇的生活来得更猛烈些吧!她一定能承受的,她很坚强的!嗯嗯!   -   简宁的东西早早就被送到了庄园,除了必用品外,她的东西放在哪了还不知道。   她决定上上下下把家里看一遍,起码要熟悉一下这个家,免得走错了。   简宁从一楼开始,发现一楼除了客房,就是娱乐设施,什么健身房,室内泳池,室内.射箭馆,玩累了还有吧台,以及一个休闲餐吧;   二楼就比较艺术,除了客房盥洗室衣帽间之外,就都是书房画室琴房之类的,简宁严重怀疑这个家里有人学过乐器。   因为她学过音乐,所以面对这些,情不自禁就多看了两眼。   这里的每样乐器都非常昂贵,而那些小提琴大提琴之类的,都不止一把。可以说,光是这些乐器,就有八位数。   如果家里没有人学这些,光是为了附庸风雅,完全没必要花这么大价钱。   演绎不同时期的音乐需要不同的琴来完成,不深学这个,根本不需要买这么多。   回头打听一下就是了,简宁没挂在心上,继续向上看。   三楼是餐厅厨房,厨房超级大,中式西式各占一边,可以随心情烹饪不同菜式。餐厅也是大到夸张,超长一条桌子,铺着白色桌布,上面摆着银色烛台。   简宁情不自禁脑补了下,靳琛平时一个人坐在这个超长餐桌吃饭的场景,真是……   要是她每天对着这么大的桌子吃饭,她心理早就出问题了。   三楼还有一间步入式冰箱,是大几十平都是冰箱的意思,每种菜品都有固定的放置区域,一目了然,冻品则有专门的冰室。   她看到三楼才发现,杜姨的保姆间就在三楼,她心想这个安排还挺有意思的,平时家里只有杜姨在,要是饿了只要告诉杜姨一声,杜姨出门走不了多远就是厨房。   不管对靳琛还是对杜姨,都挺人性化。   她本想上四楼五楼再看看,可是这两个数字键就像失灵了一样,按了也没反应。   除非走楼梯上去,可她又懒得,还是按下了顶楼六楼。   在这一层,她明显能看到靳琛的生活痕迹。   别的客房都是客房风格,而这一层整体都比较靠近靳琛的卧室风格,单调无聊的深色系,一点色彩都没有,暗到像是生活在牢房,看得人压抑死了。   简宁看了一圈,发现这层还有一间书房,她猜应该是靳琛个人的书房。   她很好奇,靳琛这种性格讨厌的人,平时都能看些什么书。   这间书房不像二楼那一间的藏书阁风格,它比较家居化,更像是普通家庭里的私人书架。   架上摆了很多书。简宁走近一看,她以为她会看到什么金融类的专业书籍,或者哪怕他喜欢的作家或名人的全部书籍传记之类。   万万没想到,这一整面墙上所摆的,都是国外的童话。   不是国内随便能买到的译文,全都是外文原版。   简宁站在书架前,表情十分复杂。   无论怎么努力,她都无法把靳琛跟美好的童话联系起来,暗黑.童话还差不多。   不过靳琛看什么书,又关她什么事?   从书房出来,简宁刚好在走廊看到杜姨,她问:“杜姨,四五楼的电梯是坏了吗?”   杜姨一怔,随后面带歉意地说:“抱歉小姐,少爷吩咐过,四楼五楼不准任何人参观。”   “为什么?”   “少爷不喜欢。”   “……”简宁问:“上面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楼上空置很多年了,平时也没有人会上去。”   奇奇怪怪。   既然靳琛不想让别人看,那她不看就是了。   难道四层楼还不够她看?   简宁点点头:“我就是怕我有东西在那,没有就好。”   -   简宁说了要带周婧仪消费,那就绝对不手软。   第二天,见简宁要出门,杜姨主动安排司机送她。   简宁已经看明白了,比起所谓的保姆,杜姨更像是这个大庄园的女管家。   大事小情找靳琛不见得管用,但是找杜姨绝对能帮你安排明白。   到了商场,1v1服务的管家过来接她们,询问她们打算逛哪里。   简宁说:“就都看看好了。”   她有好几款包相中了一直没来得及买,还有首饰,原计划这两年慢慢买,谁能想到就这么结婚了?   她都结婚了,送自己点新婚礼物不过分吧?   有服务管家跟着,那种排队的奢侈品店她们无需排队,进去就买,想试背哪款直接跟管家说就行,她们只需要坐在休息室,喝着咖啡聊聊天,等管家把包送来。   周婧仪想买的包,简宁直接算在自己这边,等结账时一并结了。   周婧仪不缺钱,但是买单别人付钱的感觉十分令她着迷,她亲切地搂着简宁的手臂,说:“宁宁,你可千万不要离婚啊!”   两人说了会儿别的,周婧仪才反应过来:“你今天不跟你公公婆婆吃饭吗?”   简宁端起咖啡,翘起小指搅动:“你看有人通知我吗?”   “……”周婧仪唉了一声:“你这,搞得我都不知道该不该羡慕你了。”   简宁不太理解她的想法:“不应该为我高兴吗?他们不喜欢我,就不想见到我,四舍五入等于我没有乱七八糟的婆媳关系,我做梦都要笑醒了好吗?”   “???”周婧仪豁然开朗,连连竖起大拇指:“牛逼,姐妹,我悟了。”   简宁闲闲吹了口咖啡:“要是一辈子不用跟靳琛说话,我的婚姻就更完美了。”   两人喝完咖啡,简宁掏出黑卡递给管家,让他拿去付款。   去了没两分钟,管家又回来了,他双手把卡递过来,说:“小姐,您的卡需要密码。”   “?”   简宁愣住了,靳琛扔卡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她以为这卡不用密码的。   她老脸一红,接过管家的卡,说:“等下可以吗?我问问我老公。”   “好的,那我在外面等您。”   管家很有分寸,当即出了VIP休息室。   周婧仪说:“你不知道密码吗?要不我来吧。”   “不行,靳琛对你那么凶,这个钱必须让他来出。”   简宁掏出手机,在通讯录里翻啊翻。   周婧仪还挺好奇简宁怎么备注她老公的,于是把头凑了过去,跟简宁一起看。   然后,她看到简宁的手指翻到一个叫“秃毛狮子”的备注停下来,按了拨通。   周婧仪:?   姐妹,整个宜城都找不出第二个敢这么备注他的。   简宁的电话拨出去后,没多久就接通了。   “什么事?”   电话那头传来靳琛不带感情的声音,气得简宁恨不得直接把电话挂了。   但她又一次忍了下来。   她换了个甜甜的语气,双腿也扭在了一起:“喂,是老公吗?你有没有在忙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显然滞了一下,但还是冷淡地回了一句:“还好。”   简宁支着下巴,心说没有忙就好,她还能多扯两句,把话题接得自然一点。   她语气娇柔:“你昨晚睡得还好吗?赶飞机累不累呀?怕你感冒呢~!”   “还行。”   简宁:……   多说两个字是会扣你钱是吗。   她把手机拿下来,迅速看了眼天气预报,说:“哎,我早上看天气预报,海城好像有雨呢,老公出门要注意带伞哦。”   “我不出门。”   “……”简宁忍不住道:“是吗,室内空调很冷吧,记得少穿点。”   对面也似耐心耗尽,直截了当地问:“打电话什么事?”   “我想你了。”   “……”   电话那端久久无言。   简宁心里直打鼓,这不说话是什么意思?还不如只说两个字呢。   他不配合,她只好一个人把戏接下去。   “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呀?我一个人在家好无聊呢。”   “过几天。”他答。   “那我在家等你呀。”   说完这话,简宁怕再不问出口,电话就被靳琛挂了。   她自然地接道:“哦对了老公,你给我的卡不会是初始密码吧?万一我粗心大意弄丢,被人捡到直接破了密码,那可怎么办呀?”   “密码是2。”   一位数的密码?简宁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785412。”   “……”简宁忍不住质疑:“这跟2没什么关系吧。”   “田字格,2要写在左边。”   “……”   我不理解。   不过简宁也不打算理解,她继续甜甜地说:“老公你要早点回家哦,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啦,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了。”   “……”靳琛说:“挂了。”   然后就真的挂了,没有一丝丝留恋。   简宁:……   行呗,真就塑料夫妻互相敷衍呗。   目的达到,简宁拿着卡去结账。管家想把卡接过来,简宁说不用:“我自己来,谢谢。”   她倒要看看,785412凭什么是2。   另一边。   靳琛挂断电话,本想继续工作,然而那个女人就像会洗脑一样。   继“你以前肯定没女朋友吧”洗脑他半天之后,现在他的脑内又在循环“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啦”,搅得他什么都做不了。   “……”   靳琛身子后仰,忍不住又捏了捏眉心,拿起刚放下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喂,少爷?”   “杜姨。”   “少爷有什么吩咐?”   靳琛问了一个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问题。   “家里做饭了吗?”   “正在做。少爷是要回来了吗?什么时候吃?”   靳琛刚要开口,耳边的手机传来“叮”的一声,他放下手机一看,是个银行短信提示。   他点开,发现是个消费提醒,一眼扫过去,一串数字。   他仔细瞧了瞧,原来是一个刚刚消费了一百三十五万人民币的通知。   他只给出过那么一张卡,这笔消费出自谁手,答案昭然若揭。   靳琛看着短信,忍不住冷笑。   不是说想他想得什么都做不了?   什么都做不了,然后转头就花了一百多万。   要是精神起来,得是什么样?把他靳家搞到破产?   杜姨半天没得到回应,对着电话轻轻叫了一声:“少爷?您回来吗?”   “不了。”靳琛重新把手机放回耳边,“有饭就行,杜姨记得按时吃饭。”   说完,挂断了电话。   杜姨:“……”   杜姨:“?” 第6章 06度蜜月。   简宁终于搞懂了785412为什么是个2。   因为输入密码时,数字键盘是789在上,按照这个密码顺序连起来输入,就是一个电子版的数字2。   之所以是从78开始,而不是从89开始,是因为他说阿拉伯数字要写在田字格的左边。   搞清楚这个密码的奥秘之后,简宁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不愧是爱看童话的男人。   这个密码设置得居然如此童真,甚至有几分形容不出的幼稚和可爱。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用可爱来形容靳琛,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买完一堆东西,管家帮她们提着大包小包,一直送她们到停车场。   两人把东西丢到车上,然后去吃了晚饭。   周婧仪想吃日料,简宁对日料一般,但也陪她去了。   吃饭时,周婧仪刷着刷着手机,突然说:“好想去墨尔本旅游诶,你要不要一起?”   “怎么突然想去墨尔本?”简宁摸不着头脑,“要不等九月份的吧,四大时装周结束一道飞了,也方便。”   周婧仪夹了片北极贝,支支吾吾没说话。   简宁想到了什么,点开朋友圈往下刷了刷,果不其然。   她揶揄道:“你究竟是想去墨尔本旅游,还是想去墨尔本找方垣?”   “什么啊!我早就想去墨尔本了好不好,跟他才没有什么……太大关系呢……”   周婧仪说完这句话,简宁眼睁睁看着她慌里慌张蘸了一大口芥末,眼神飘忽地送进了嘴里。   “哎——”   她刚想拦,然而已经晚了,周婧仪被芥末呛得三魂七窍都生了烟,拿起茶水猛灌。   “……”唉。   简宁给她杯里续水,说:“好了好了,我信你还不行吗?也不用靠吃芥末向我证明吧。”   “谁证明了!我那是看错了好不好——”周婧仪也不知是辣的还是羞的,脸红了个透,“你不去就算了,我……我有机会再去好了。”   “我陪你去就是了,正好我也很久没看到方垣了。”简宁说,“上次见到他好像还是我在美国,他刚好跟他父母来这边,我们就见了一面。”   简宁跟周婧仪是小时候上舞蹈班认识的,方垣则要更早认识周婧仪。同样也是通过周婧仪,他们才玩到了一起。   后来他们上了一个高中,加上家境还算相差不多,他们三个一直就比较要好。   只不过大学之后,简宁去了美国学了舞蹈专业,周婧仪因为自小喜欢表演,所以考上了中戏。   方垣爱玩,相对就差了点,不过好在他家里非常有钱,也不是非要考出什么成绩来。   尽管大学时各种分开,但是互相并没有疏于联系,方垣家里生意跟医疗器械有关,他父母常在国外跑,大学时方垣闲不住,就经常跟他父母一起往国外跑,可能是在学着做生意吧。   是以大学时简宁见到他的那次,也是因为这个。   周婧仪心下感动,问:“那你自己是不是不想去墨尔本啊……其实不去也可以的,我也没有那么想见他。”   “闲着也是闲着。”简宁夹了一块海胆,“就当度蜜月咯。难道就许他刚结婚跑出去,我就不许吗?”   -   去墨尔本的事情说定就定。   出发去机场的路上,周婧仪问:“你告诉你家太子爷了没?”   “……”简宁一脸理所当然:“我忘了。”   跟靳琛又不熟,她当然没有报备的习惯。   谁会跑去对一个陌生人说“我要去哪里哪里”这种话?   “那你不说一声吗?他可是你老公诶。”毕竟是太子爷,周婧仪觉得怎么都应该尊重一下。   简宁本想说不用。   但转念一想,靳琛出差之前,也算跟她报备了吧。   而且万一他某天回来,她却不在家里,一问她在哪,发现她在国外?好像是不太好的样子。   结婚就是麻烦。   简宁无语,掏出手机来,不想给靳琛打电话了,每次跟靳琛说话她都气到心率180,打字说不定还能平和一点。   简宁早就跟靳琛加了微信,就是确认联姻后第二天在简光启牵线下加的,当然也仅限加了好友。   她点开他的聊天框,上面还停留着一句“你们已经是好友了,快来聊天吧!”   哈哈,谁想跟这种人聊天,是喜欢被气死的感觉?   简宁不想多打字,去网上存了两个表情包,直接发送过去。   第一张:老公在吗.jpg   是一个紫茄子玩偶探头的图片。   第二张:老公不理我,伤心欲茄.jpg   还是那个紫茄子玩偶,倒在地上,脸上出现两道泪痕。   其实她是同一时间发送的,但她猜靳琛肯定不是什么秒回的人,先装一波可怜好了,省得待会还得再发。   果不其然,等了七八分钟,她才收到靳琛的回复。   【靳琛:?】   这世上怎么会有即使发个标点符号也能让人火大的人?   不过还好,总算是比打电话要好多了,起码她现在还算能够平心静气。   简宁回复:【老公,你什么时候回来,爸爸问我们什么时候度蜜月呀。】   如果她自己说想去,靳琛虽然不一定会同意。   但她搬出简光启,一定会引起靳琛的逆反心理。   果不其然。   【靳琛:我很忙。】   就怕你不忙。   【Jane:啊?可是我的同学结婚都去国外度蜜月了好浪漫的,好想跟你一起去哦!】   【靳琛:你可以自己去。】   “……”   虽然本来就没想跟他去。   但是为什么看他说出这句话,她是如此的火大。   【Jane:可是他们都有老公陪着度蜜月,呜呜……】   发完这句话,她赶紧借坡下驴,在打字框里敲字:【好吧,那我就自】   她本想打:那我就自己去了。   但是她字还没打完,靳琛居然秒回了她这句话。   【靳琛:你可以p图。】   【Jane:?】   【靳琛:拍点照片,把我p上去,随便应付一下。】   在名媛圈子里,因为大家都比较有钱,所以很容易互相之间看不上,但表面上还要假装关系很好,一起喝喝下午茶,一起合照发到社交平台,然后每个人都只p自己。   这种关系,圈子里一般都成为塑料姐妹。   简宁自己就够能演的,但也不太瞧得上名媛圈子里这股风气,假得很,所以她一般都敬而远之,只有她姐姐简夕才喜欢混这种圈子。   但是简宁见过最塑料的塑料,都没有靳琛一半塑料。   可以假,但是造假也得有个度吧?还假装p蜜月图?这他妈可比名媛圈子只p自己无语多了好吗?   简宁不想回了,反正靳琛也不是没同意,就这样瞎几把过吧,她也不指望这婚姻能有什么好了。   -   周婧仪为了给方垣一个惊喜,到墨尔本才给他发消息,想着让他能过来接她们。   没想到方垣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电话里,即使没开免提也能听见方垣的声音:“什么!?简宁也来了?怎么不早说啊!我昨天刚飞走!”   听完方垣的话,周婧仪直接在机场傻了眼。   “不好意思啊……都怪我……早点跟你说就好了,没想到你这就走了,我……我以为能给你个惊喜的。”   方垣:“你们待几天?我现在买票过去找你们,明天就能到。”   周婧仪不想让他折腾,拒绝道:“别了,你别飞来飞去的了,反正我跟简宁都在国内,你早点回国就是了。”   挂了电话,周婧仪抬头,勉强露出笑脸:“没想到还弄巧成拙了,嗨,他就是跟咱们没有缘分。”   唉,简宁忍不住在心里为周婧仪叹了口气。   “不重要。”她挽住周婧仪的胳膊,说,“我们是来度蜜月的,什么傻逼男人都去死吧!”   简宁跟她在澳大利亚玩了七天,海边,教堂,码头,丛林,全都玩了个遍,又飞到了悉尼,还去悉尼歌剧院看了她爱的交响乐团的演出。   回程时,想着来都来了,顺路就把新加坡和香港也逛了一遍。   简宁每天都在疯狂逛街,购物,并在朋友圈发了不少美照。   她不知道的是,她这边疯狂地买,消费短信也一条条地往靳琛的手机上发。   十天之后,简宁跟周婧仪一起飞回国内。   家里的车子来机场接的她,所以她在机场就跟周婧仪分开了。   坐飞机一路都没休息好,简宁困得不行,到家从行李箱翻出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钻进被子里倒头就睡。   靳琛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行李箱摊开,就在卧室门口,朋友圈见过的一条条裙子翻露出来,乱七八糟。   更乱的,是她那堆山一样的购物袋,就跟垃圾一样丢在地上,幸好他的卧室够大,不然直接铺满了。   窗帘拉了一半,似乎是为了遮挡上午的阳光,而现在已经是傍晚了,夕阳顺着另一半窗子照进来,刚好映在床上,给床上的人镀上了一层柔色。   床上的女人盖着被子,但盖得并不规整,肩头和手臂都露着,黑色秀发在枕头上铺散开,瀑布一样,十分柔顺有光泽,一看就保养极好。   被子里伸出一截光裸的小腿,又白又细,脚踝骨细瘦骨感,脚趾根根分明,靳琛蓦地想起结婚那天,她裹着浴巾从浴室出来,赤足踩在地上的样子,那时他就注意到了,这女人从头到脚都很漂亮。   靳琛用脚扫开地上那些购物袋,走到床边,握住她的脚踝,正准备放回被子里。   下一秒,就像被烫到了一般,这只小腿猛地缩了回去,只留下手上细腻的触感,滑滑的。   靳琛直起腰身,淡淡向床头看了过去。   方才还在睡觉的女人,此时已经坐了起来。   简宁抱着被子,惊魂未定地看着靳琛。   事实上,简宁刚从噩梦中醒来。   她梦见她在澳大利亚的丛林里,跟着本地人探险,草丛里突然窜出一条蛇来,直奔她的脚踝,上来就是一口。   简宁吓得一个激灵,睁开眼睛就看到靳琛在抓她的脚。   一时间,简宁竟说不出梦境跟现实到底哪一个才是真正的噩梦。   “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简宁慢慢把被子放下,有点缓过来了。   “刚刚。”   简宁视线一动,这才发现自己由于太困,买回来的东西随手就堆到了地上,乱七八糟的不说,摊开的行李箱更是凌乱不堪,显得她整个人卫生习惯很糟糕的样子。   救……   简宁的内心有些崩溃,她安慰自己,问题不大,还是能补救的。   她踢开挡路袋子们,越过靳琛跑到行李箱前,在里面翻啊翻的,很快翻出一个盒子。   她打开,起身颠颠把盒子捧到靳琛面前,说:“老公,这是我在国外给你买的礼物~!”   靳琛垂眼一扫,一条绛红色的领带,印了不太明显的花纹,倒是眼光不错。   他又看了看满地的购物袋,什么都没说。   简宁注意到他的眼神,不由得也有些尴尬。   她给自己买了这么一大堆,几百万花出去,轮到靳琛,就这么一条小小的领带。   不过那又怎么了?那也是她的一片心意,也是她专门购买的礼物!   简宁是绝对不怕冷场的人,她挑起这条领带,说:“老公我帮你试一下吧!”   说完,伸手抽掉他颈间的领带,随手扔到床上,踮脚把新买这条绕过他的后颈。   她身子微倾,不自觉就离他近了些。   女香跟男香不同,气味幽幽的,没那么强的攻击性,总是在不经意间侵入你的鼻息,当你想抓住它时,又觉得什么都寻不到,让人不由得怀疑那香气是自己的错觉。   也许不是女香如此,而是她身上的香气如此。   靳琛回过神时,简宁已经退回到了原来的位置,正专注地给他打着领结。   简宁头一次跟他面对面站得这么近,她这才发现这男人不是一般的好看,骨相好,下颌骨都比别人漂亮,颈子修长,突起的喉结又充满雄性力量,让人很想咬上一口。   简宁为自己的邪念感到抱歉,她急需说点什么来转移一下注意力。   她又开始随口胡扯:“哎,在国外每天都好想老公呢。”   “……”   简宁幽幽一叹,神色哀伤:“逛街时看到别人都有老公,我就想着要是老公陪我就好了,你不陪我,我玩的一点都不开心呢。”   “哦,是吗。”靳琛没什么表情,“看你每天消费几十万,今天飞悉尼,明天飞新加坡香港,以为你过得很开心呢。”   “……”   听完靳琛的话,正在勒领带的简宁一个没忍住,把领结狠狠勒到了底,勒得靳琛闷哼一声。   “啊,老公没事吧。”   简宁嘴上关心,手上的动作却是不紧不慢的。   领结松开,靳琛喉结发痒,抬手揉了揉,垂眸睨着眼前的小女人:“想勒死我?” 第7章 07扑进了他怀里。   “不好意思,领带太滑了。”   她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从头发丝到脚底板没一处透露着不好意思。   简宁拂了拂他的胸口,收回手,满意地欣赏自己的作品。   这是她第一次给男人打领带。男人很帅,配上她的领带就更加赏心悦目。   靳琛浑身散发优雅高贵的绅士气质,摸着良心说,假如她不认识他,她也是会为这张脸心动的。   可惜了,好好的男人,偏偏长了嘴。   靳琛收回眼,声音冷淡:“可以把你这些东西收了吗?”   他说“东西”那个语气,简宁严重怀疑他本来是想说“垃圾”。   “好的呢,老公说让我收我肯定马上就收啦!”   话说得比谁都好听,转过身,简宁颇为头痛。   从小到大,她在简家虽然总跟简夕吵架,但在其他事情上,其实她过得还挺好的。   直白点说,她长这么大就没干过什么体力活。最多最多,就是去饮水机前给自己接杯水。   就连上学的时候,因为长得好看,老师也不舍得给她安排什么重活。   所以她在值日表上都被安排擦个窗台啊,抹抹门玻璃啊,这种可做、可不做的小活。   关键是,即便可做、可不做,班上男生也都抢着替她做了。   是以,她看到这一地的购物袋,还没开始动,人就已经烦了,很想使唤别人替她做掉。   她到底为什么要买这么多?买的都是一些什么?   简宁蹲下身,拿起一个袋子,一边拆一边回忆,这好像是在新加坡买的卡地亚项链。   因为刚好还缺这一款就能把这系列凑齐了,她逛街时,本来是随便进去看看,看到这条收集癖上来,顺手就买回来了。   又拿起旁边的盒子,看到里面的红底高跟鞋,想起是在悉尼买的,买时想着等九月看秀搭配高定礼服穿……   大致把地上这堆东西回忆了下,有的是喜欢才买,有的是冲动消费,不过买就买了,懒得退,搁着就是了,靳琛的庄园这么大,也不是没地方放。   靳琛等了几分钟,见她收拾半天也没什么进展,一直在地上翻来翻去,眉头不耐地拧起,拨了杜姨的电话。   两分钟后。   卧室重新恢复了干净整洁的面貌。   简宁:“……”   她觑了眼靳琛的表情,恰好靳琛也在看她,视线凉凉的,就差把“你除了会花钱还有什么用”写在了脸上。   怎样啦!她就是不会做,有本事你娶别人啊?   她要是什么都会做,杜姨就失业了好吗。   简宁立即咬住嘴唇,摆出“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姿态来,说:“嘤……没有老公帮忙果然什么都做不好呢。”   “……”   靳琛收回凉凉的眼神,当即不再看她。他抬手扯掉她的领带,一边脱外套,一边走进浴室。   他走后,简宁感觉整个卧室的空气都没那么稀薄了,不知为什么,跟他共处同一屋檐,她就有点喘不过气,有点不共戴天的意思。   一方面是靳琛这个人有点高贵过头了,总用那种三分讥讽三分凉薄四分啥啥啥的眼神看她,所以轻而易举就能挑起她的敌对情绪。   另一方面,其实今天是两个人真正意义上的共处一室,或者可能迎来同床共枕,尽管不想承认,但简宁此刻心里非常紧张。   她已经享受到了靳琛妻子这个身份的好处,没道理不履行夫妻义务。   在美国留学四年,早习惯了帅哥靓女看上眼就找个地方来一发的风俗,她倒并没有把这件事看得太重。   但她毕竟没还经历过,她应该允许自己矫情一下下。   乱七八糟的思绪,混着浴室的水声,简宁心中更乱了,她拿起手机,想着跟朋友吐槽吐槽排解一下思绪。   打开手机,先是置顶消息,来自小鲸鱼的到家报备。   然后简光启好几条的未读消息,因为发的太多,就把消息顶到了最上面。   【爸爸:宁宁,回来了吗?】   【爸爸:照片拍得很美,景色也很漂亮。】   【爸爸:听你姐姐说你是一个人去的,靳琛没有陪你?】   【爸爸:对了,靳琛应该也回来了吧,你们什么时候领证?】   【爸爸:靳琛对你怎么样?还好吗?】   【爸爸:受了委屈跟爸爸说,爸爸永远保护你/抱抱/抱抱】   想不到啊,她都结婚了,继父情深的大戏居然还在继续。   简宁看到那两个老土的抱抱表情,嫌弃到很想给微信团队发个邮件问问,能不能把抱抱表情给删了。   她看到这么多消息,做的第一件事不是选择回复,而是点进简光启的头像,把他的备注从“爸爸”改成了“民间影帝”。   毕竟她以为的爸爸已经是过去式了,他现在只是一个单纯想利用简宁来换取利益的虚假慈父。   不过,看到简光启的消息她才反应过来。   本来是想气一气简夕,让她嫉妒一下才没在发朋友圈时屏蔽简夕,想不到啊,这波居然反被嘲了。   简宁往下刷了刷,几个品牌方询问她的地址要寄品牌礼物,还有一些所谓塑料姐妹的群发消息。   一个说是要开个人音乐会,请她过去参加,还附上了地址和电子门票。   一个说自己办了个作品秀场,请她过来参观指点,也附了地址。   圈子里的名媛十个里八个都在学艺术,说出去高雅又好听,家里各个都是有钱的主儿,毕业后为了提身价,家里都会出钱开展,是给脸上贴金的好事。   她看着手机,忽地在想,简夕毕业后也开过这样的个人巡展,因为简夕名头响,高中就拿过奖,所以她的巡展是有人看的。   假如当初她没有放弃小提琴,那么现在办巡展的人,应该是她。   她无视了上面那两个群发,反正群发不被回复也是不被在意的,她挑了个带上她名字的消息回,起码有诚意。   这人叫何果,准备在市美术馆开画展。   简宁回复:【哇哦,恭喜你。】   她刚恭喜完,正琢磨究竟去不去,下一秒,她的跟这个女孩的对话框,突然冒出一个合并转发消息。   【是好吃的果果:说实话,如果是我一个人度蜜月,我可不好意思发朋友圈。】   【人间花瓶:是,居然还发那么多,一张老公出镜的照片都没有,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有多惨吗?】   【是好吃的果果:笑死,靳琛明显就不喜欢她,哪有人会让老婆一个人度蜜月,这已经不是讨厌,是侮辱了吧】   【人间花瓶:你说我们要是当面问了简宁的话,她的表情会不会很好看啊?】   【是好吃的果果:哈哈哈哈哈,肯定很精彩!我都想把她约出来问问了】   【人间花瓶:约啊!我去约,我要多找几个人来看戏,天啊!我相信她一定能贡献了我们一整月的八卦!】   【是好吃的果果:我去问问简夕来不来哈哈哈哈,我开始期待了!】   【人间花瓶:笑死,简夕肯定来好吗!你去问!】   简宁手指划了划,很快把这些消息看完了,等她再退出来,这条消息已经被撤回了。   她想了下,估计是何果想把消息发给简夕,而她刚好回复了何果,她的消息框就在何果聊天列表最顶端了。   加上她跟简夕的名字只差了一个字,何果一个眼花,就把聊天记录转发到她这儿来了。   【是好吃的果果:。】   她只发了个句号,简宁估计她在试探自己的反应,看自己有没有看到这条消息。   那她当然不能暴露自己啦!因为与此同时,她已经收到了那位【人间花瓶】的消息。   【人间花瓶:宁宁,后天妮妮生日,她在保罗花园请吃饭,你要不要一起来呀~】   何果和这位花瓶,都是简夕的朋友,简宁跟这位何果也见过几次,以为她看着文文静静的人还挺好,看来是她想多了。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简宁故意半天没回,她知道何果现在内心一定很煎熬,她就是让她煎熬。   等过了会儿,她才回复:【Jane:刚才去陪老公啦~你撤回了什么?】   【是好吃的果果:啊哈哈哈,我说你怎么半天没回我。没事没事,不小心发错表情包啦。】   简宁又回复了这个花瓶,同意了名为生日宴实为鸿门宴的邀约。   等全部应付完,浴室的水声停止,门锁响动,靳琛穿着浴袍从浴室出来。   他浴袍微敞,露出一小部分胸膛和锁骨,男人宽阔的肩膀将浴袍撑得不像浴袍,倒像什么时尚单品,他身材极好,宽肩窄腰,腰间系着根浴袍腰带。   他走路时带得浴袍一开一合,好在有腰带束缚,浴袍只开到膝盖左右,再往上,简宁怀疑他什么都没穿。   卧室的空气一下子又稀薄了起来,简宁的脸颊微热,不自在转过身,坐到床上假装玩手机。   刚好趁着这空档,她把刚才错发消息的事情跟周婧仪说了。   【小鲸鱼:???】   【小鲸鱼:你居然同意了,你去干嘛啊!她们肯定没安好心。】   【Jane:我让她们知道一下,什么叫太子妃驾到,统统闪开。】   【小鲸鱼:你能行吗,要不要我陪你去啊。】   【小鲸鱼:这帮八婆,无语,这么闲能不能来我们村给厕所掏了?】   【小鲸鱼:不行,我去也没什么用,我觉得你应该让你老公陪你去。】   【小鲸鱼:狠狠打她们的脸,打破夫妻不和的谣言!】   【Jane:等等,我澄清一下。】   【Jane:夫妻不和哪里是谣言?】   简宁回完这条,听见那边传来的脚步声,她侧头一看,靳琛似乎是把手机落在浴室,他又回去把手机取了出来。   她想起周婧仪刚才说的话,心思不由得有些活络。   要是靳琛能陪她去,那些人的脸色才精彩吧?   虽然他不太可能会同意,但是,问问能有什么损失?   思及此,她放下手机,换了个娇滴滴的口吻。   “老公~”   “……”   靳琛的视线从手机上移开,落到简宁的脸上。   简宁抬手,将耳边鬓发挽到耳后,露出白皙的耳朵,和被头发遮住的颈。   “后天……有个朋友想找我吃饭,你能陪我去吗?”   “不能。”靳琛言简意赅。   简宁没有被眼前的失败所打倒。   “你要是陪我去的话,要是你有什么需要我陪你的,我也可以陪你呀~”   靳琛抬眼看过来。   “抱歉,可能没那个需要。”   简宁拳头硬了,行,好,你厉害行不行?你最好不要落到我手里。   她霍然起身,气冲冲就要去洗澡,不想再跟靳琛共处一室了。   哪知她走得太急,不知绊到什么东西,她整个向前一栽,直直扑进了靳琛的怀里。   简宁:“……”   救命,不要啊!她不想的!   这一扑,结结实实抱了个满怀,她的脸贴着靳琛的胸膛,甚至还能听见他的心跳。   冷静下来想想,可能不是他的心跳,而是慌乱的自己。   她弱弱在他怀里抬起头,对上靳琛自带冷感的眼神。   四目相对,他眸色幽深,里面仿佛笼着散不开的云雾,将一切情绪遮隐。   那雾后面会有什么呢?   像他这样的人,心底会是怎样的世界?   这些想法不受控制地冒出,简宁自己都惊讶了,她刚想站稳起身,就听头顶上方,靳琛无情的声音传来。   “就算你投怀送抱,我也不会同意,死了这条心吧。”   “………………” 第8章 08太子妃驾到,统统闪开   简宁已经站稳了,靳琛说完这句话,一整个把简宁推离自己,像是唐僧推走想要侵犯他的女妖精。   女妖精待在原地,一脸的不可置信。   怎么办,好想冲上去跟他大干一场!啊啊啊!   但是成大事者,就是要忍常人所不能忍,简宁装出一副受伤的样子来,泫然欲泣:“嘤……老公要是后悔的话,还可以来找我哦,我在保罗花园。”   靳琛用气音轻嗤一声,算是对她那句“后悔”的驳斥。   随后什么都没说,出去了。   -   靳琛这一出去,就没回来。   晚上睡觉也不在。   简宁以为靳琛是走了,还松了口气。等第二天从房间里出来,看到杜姨在书房门那边收拾,才知道靳琛是在书房睡的。   好吧。   简宁心里怪怪的,竟然奇异地觉得,他有那么一点绅士。   随后就觉得靳琛更加奇怪了,庄园里客房那么多,他非要挤在那一间书房是为什么?   我不理解。   确认了靳琛没有那个意思,她不由得安心多了,觉得自己豪门弃妇的日子更舒服了。   连着两个晚上靳琛都在书房睡,她起床他就去公司了,回来也没在一起吃饭,这不是神仙日子什么才是?   到了鸿门宴那天,简宁特意把自己打扮成一个楚楚可怜的小白花形象。   她脸小,五官又立体,本来不是这种风格,但她的眼睛生得不够锐利,有点像布偶猫,刚好中和了颜值带来的攻击性,加上她鼻头那颗痣,扮起小白花来得天独厚。   她涂了很淡的口红,让自己不失气色又不那么张扬,这才提上包包,踩着高跟鞋,让司机把自己送到保罗花园。   保罗花园是个高级西餐厅,也供下午茶,是圈中塑料聚会聊八卦的好去处。   简宁到时,其他人早就已经到了,保罗花园在二十四层,她们选的位置临窗,是风景最好的位置,可俯瞰整个宜城。   她提着包走过来,看到位置上的六七个人,她将她们兴奋的眼神都收入眼底,弯起一边唇角笑了下,说了句:“好热闹啊。”   此时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甄嬛那个【本宫来晚了,好生热闹】的表情包。   其他人也早看到了她,到近前才跟她打招呼。   “宁宁来了!”   “快,坐我这边,我要挨着你~”   简宁也露出虚假的笑容,一一回应过去。   她把带来的礼物交给叫妮妮的女孩,是她在新加坡冲动消费购买的一条丝巾,反正也才两三千块。   过生日是她们编的,妮妮没想到简宁居然会给她带礼物,她惊讶地收下来,跟简宁道了谢。   简宁说没什么,然后坐到了简夕的对面。   她挑了挑眉:“姐姐也来了,我以为你忙着乐团排练呢。”   “今天不用排练,而且妮妮过生日,我怎么能不来呢?”   简夕今天似乎心情很好,化了精致的妆,穿得也很惹眼,盛气凌人大小姐的气势拿出来,众星捧月。   其他人也都很漂亮,有钱又会打扮,审美都是从小培养起来的,每个人各有各的美。   只是相比之下,都缺乏了简宁这种一眼惊艳的出众和脱俗。   今天来的这些人,简宁倒是都认识,分别相识于不同的兴趣班,加上简夕常跟她们来往,一来二去就结为了塑料朋友。   何果叫来服务生上了菜单,简宁点好后交还给服务生,她知道,她的战场马上就要开始了。   果不其然,那位“人间花瓶”端起面前的咖啡,矜持地抿了一口,托在手上,说:“是我的错觉吗?宁宁结了婚,好像变得更漂亮了。”   她这一开口,其他人顿时附和。   “诶,你这么一说,好像真的是这样。”   “身材也更好啦,不会在背着我们减肥吧?”   “宁宁越来越容光焕发啦,看来爱情果然使人滋润……”   先扬后抑罢了,她懂。   她苦恼地叹了口气:“唉,减肥什么,增肥都增不起来,怎么吃都吃不胖,烦死了。”   “……”   这话说得其他人一噎,本来准备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须知减肥是每个时尚女孩的人生课题,只有够瘦才能把那些大牌设计穿得漂亮,不破坏服装的版型设计。   这些名媛们表面下午茶,实际上天天沙拉游泳瑜伽,为了保持身材,不知吃了多少苦头,简宁说的这句话,无疑是在往她们的心上扎针。   尤其简夕,简直快要绷不住自己的表情。   简宁心中露出甄嬛的笑,呵呵,你们对本太子妃的茶艺一无所知。   何果不愧是发错消息也能面不改色的猛将,她顺顺当当把话题接了下去,笑着说:“还是瘦起来好看,你们看宁宁的蜜月照,每一张都拍得很好看呢。”   要来了是吗。   简宁的咖啡上来,她轻抿了一口:“还好,也就那样吧。”   那个夸简宁身材好的小姐妹打响了今日的一炮。   她说:“哎宁宁,我怎么没在你的蜜月照里看到你老公呀,他没陪你去吗?”   简宁的手一顿,轻轻把咖啡搁在桌面上,哒的一声,僵硬地笑了下:“好端端的,干嘛问起这个。”   其他人见了她这副神情,互相交换眼神,眼底的兴奋是肉眼可见。   “人间花瓶”接道:“靳家要在豪门中联姻这件事自从传开,圈子里谁家不想攀?大家削尖了脑袋都没做到的事,就这么被你捡去了,你是不知道大家有多羡慕你。”   “是啊,靳家太子爷谁都没选,独独选了你,我们都猜他是不是早早对你情根深种,但是看你朋友圈又没有你老公出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你们吵架了?”   靳琛的私人行程自然不会对外公开,他去海城开会的事这些名媛无从得知,简夕倒是知情,但是简夕又怎么会对其他人说?她巴不得简宁过得越惨越好。   隔着餐桌,简宁一一扫过这些人幸灾乐祸的眼神,在心中弯唇。   准备好了吗?本太子妃要开大了。   她缓缓低下头,双手捧着咖啡杯的杯壁,似乎这样才能汲取一丝暖意。   再抬头时,已是一副哀伤的面容,眼底闪着泪花。   “各位姐妹,不要再问了好吗?我的日子……真的有点过不下去了。”   简宁演起来戏来,说话抑扬顿挫,很能把人拉到那种悲惨的情境中,这是话剧演员表演台词的要求,周婧仪教的。   其他人听她这么一说,更关切了,纷纷摆出担忧的神色来。   “怎么了宁宁?有什么不开心的说出来,大家帮你分担。”   “对啊,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会把自己憋坏的!”   其他人又拍着她的手背,又替她挽过鬓发,看起来很是姐妹情深。   简宁大受感动,含泪地点了点头,说:“他根本就不爱我。”   听了她的话,简夕的表情更愉悦了。   但她一向跟简宁关系不睦,是以也没假装关切什么,那就太假了点。   别的塑料很会接戏:“啊?怎么会!他不爱你为什么要娶你啊!”   “那他欺负你了吗?姐妹们帮你做主!”   简宁咬着嘴唇,大受委屈地控诉:“他每天看都不看我一眼,只扔给我一张黑卡,告诉我随便刷。你们说,这没有感情只有物质的婚姻,难道不是一盘散沙?”   “……”   “……”   “……”   众人本想听到什么凄苦的回答,包括不限于“他每天给我气受”“对我非常不耐烦”“对我冷言冷语”,这种。   她们都想好了,如果简宁说出类似答案,她们一定不会笑的很大声,她们都准备好要笑了。   结果万万没想到???   ???   一众塑料狠狠哽住,半晌说不出话来。   请问这种散沙去哪里领,她们也想要。   简宁抽抽涕涕的,对着众人继续诉苦:“而且,他整天只知道待在公司,从来不陪我吃饭。”   “啊???”   众人可算找到了接话的机会,赶紧说:“这就太过分了吧,怎么能不陪你吃饭。”   “对啊对啊,结婚不就是要互相陪伴吗,他怎么可以这样冷落你,他根本就不爱你吧!”   “是啊……”简宁拿了张纸巾,虚伪地拭掉眼泪,“我每天只能去奢侈品店,来打发我无聊的婚姻,再帮帮各个名品店完成他们当月的业绩,当个无聊的好人。”   “……”   “……”   “……”   我也想要这么无聊,谢谢。   她们本以为简宁会说些她们想听的,多举一些她们喜闻乐见的例子。   倒也的确是举了,可是她举的这个破例子,根本就不是她们想听到的弃妇生活!   她不应该以泪洗面吗?不应该痛哭流涕吗??不应该惨的一批过得根本不怎么样吗!!!   怎么反而过上了她们梦寐以求的豪门太太的优渥生活???   一众塑料再次失语,没有一个人说得出话来,表情极度复杂,不知是该陪笑还是该嫉妒。   简宁说到情动处,继续潸然落泪:“你们刚才说到蜜月,我去之前想让他陪我去看海,他呢?就知道他的工作。”   其他人想,这次应该没什么机会再被她茶到了吧,赶紧趁机扳回一局。   她们纷纷说:“只知道工作,太过分了!要是我老公让我一个人度蜜月,我肯定会离婚的。”   “就是说啊,他心里真的有你吗?”   “你们说得对,他的心里真的没有我。”简宁声音带着颤意,“他打发他的助理申请了他私人飞机的航线,送我一个人跑到墨尔本看海,晚上一个人睡在三百平的大房子里,这婚姻到底有什么意思?”   “……”   “……”   “……”   救命啊!!!   这不是她们想听到的无聊婚姻啊!!!   这种朴实无华且枯燥又没有感情的婚姻给我也来一份好吗???   众人久久失言,这次是真的说不出来什么了。   她们直接被简宁凡到噎住,凡到大脑短路。   靳家的实力,财力,身为同个圈子的她们再清楚不过。可以说,她们顶多是生活阔绰,可以随心所欲。   但是到了靳家那个地步,根本就不用把钱当钱。   然而知道靳家的财力是一回事,亲耳听见简宁凡尔赛又是另一回事。   原本想狠狠从简宁身上获取一些优越感的她们,此时此刻都坐在了高高的柠檬山上,化为了一颗颗柠檬精,呵呵。   像是豪门联姻,没有爱情几乎是圈中默认,所以能随便花老公的钱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婚姻中最幸福的事,在这之上,老公长得帅才是幸上加幸。   而简宁这种情况,已经可以说是豪门圈子里人人嫉妒的对象了。   现在她茶里茶气地凡尔赛了这么一波,她们本想从她身上获取什么被嫌弃的八卦,来狠狠获得一些优越感和谈资,结果现在被凡得丧失了语言功能,原本准备好那些话,全都没机会施展了。   “……呵呵。”   除了干笑,她们已然说不出什么。   但是“人间花瓶”不肯放弃,在一群干笑的塑料中,她最先缓过来,提了个刁钻的问题。   “那靳总都不爱你,肯定也不会碰你吧。”   “……”   完了,居然被这花瓶问住了。   虽然她明明也不想跟靳琛那啥,可是这样被问起来,就好像是她被靳琛嫌弃了一样。   她一路开演都演到这儿了,好比西天取经八十难都过了,还能在最后一关被难住吗?怎么可能!   简宁豁出去了,这帮人想看她的笑话?下辈子吧!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简宁又用纸巾拭了拭眼角,说:“我……我不想说……”   “嗯?别啊宁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啊,性.福是很重要的,有关部门调查过,很多夫妻离婚都是性生活不够和谐导致的。”   简宁摇了摇头,羞怯地咬住嘴唇:“他平时……很少回来……”   “哦——”   众人交换眼神,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胜利的神色。   呵,就算你过得再好能怎么?无性婚姻!啥也不是!还不是一辈子守活寡!   她们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色,虽然今天总体不是非常愉快,但是这件消息足够劲爆,够她们八卦一个星期了。   ——“但是一回来,就一整晚都不肯停……”   “……”   “……”   “……”   “我没什么经验,所以想问问各位姐妹,你们的男朋友也能一个晚上吗?他这样是行还是不行?我每次都被他折腾得腰酸背——”   简宁演得正尽兴,尤其看到这些塑料姐妹的表情,可以说是各有各的精彩,每个人的表情都扭曲到不行,她开心得要飞起来了!   然而下一秒,她没说完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在离这一桌一米多远的距离,靳琛穿着黑色西装,身长玉立,正单手揣进口袋,面色沉静地瞧着她。   “……背、背痛……”   她勉强把最后一个字吐出来,剩下的话,全都卡在喉咙里,彻底失语了。   其他人见简宁的表情不对劲,纷纷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然后就看到了那个贵气逼人的男人,像天神一样站在那,从头到脚都是那么完美。   众女人一瞬间看呆。   靳琛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没有任何一丝波动。   他抬手,扫了眼腕上的时间,而后重新揣回口袋。   “回去了,宁宁。”   “……”   哈哈,回去?她还回去???   幸好地球不加盖,本美人这就换个星球生存。 第9章 09不准你碰她。   换个星球当然是不太可能。   见其他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简宁想不走都不行。   这下轮到她来干笑了,她拿起边上的包包,干笑着对其他人挥手,随后硬着头皮,迎上靳琛的视线。   每往前走一步,都像人鱼公主走在刀尖上。   简宁知道那些塑料都在背后看自己,她演了一天的戏,真的要在最后关头滑铁卢吗?她真的要丢了这个人吗?   不行。   反正死都死了,她还能死到哪去?   她走到靳琛面前,上去就挎住了靳琛的手臂。   “老公,你怎么想着来接我啦?你公司那么远,还特意来接我,我好高兴哦,呜呜呜我爱死你啦!”   她又娇又嗲,一整个抱住靳琛,从背影看上去,两个人依偎着离开餐厅,无比亲密。   根本就不是简宁说的什么“他根本就不爱我”“他的心里真的没有我”。   所以真的就是来凡尔赛的吧?是吧??嘴上说着老公不爱你结果你们夫妻俩合起伙来秀我们一脸???   一众塑料半天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看向简夕。   简夕表情也不好看,她憋不住火气:“这就是你们说的,让我来看好戏???”   何果尴尬地说:“……主要是我们也没想到会这样,谁知道简宁她……”   简夕不耐打断:“以后这种事别再叫我,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说完,简夕拿起包也走了,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另一边。   出了餐厅后,简宁一秒松开靳琛的手臂,她谨慎地回头看了眼,见没人跟来,她这才松了口气。   她按下电梯,随后拎着包包,乖巧站到一边,硬着头皮目视前方,强作淡定。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电梯很快上来,简宁跟他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她想着自己是后进来的,应该按一下电梯,没想到靳琛也伸了手,她这一按,直接覆在了靳琛的手上。   触感很异样。   摸着男人的手,跟女人软软的手掌根本不一样,骨感且极具力量。   反应过来后,简宁仿若烫手般,立即缩了回来。   靳琛按下一楼,随后把手揣进口袋里,转头看了过来。   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视线在她身上流连,但她不敢对视,只好假装不知情,眼睛上看下看,看着电梯内显示屏的广告,看着电梯内壁反射的自己——还是撞到了靳琛的眼神。   为什么保罗花园在二十四层啊?怎么还不下到一楼啊,救命!   简宁内心哀号,看来今日无论如何都逃不过了,她转过头,迎上靳琛的视线,决定先发制人:“你看我干嘛?”   “怎么。”靳琛的语气听不出情绪,“看你一眼,你也会腰酸背痛?”   “………………”   简宁一整个就无语!   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像熟透的蜜桃一样,软甜可口,仿佛一戳就破。   一口一个老公叫得亲密,也不见她脸红。   这会儿知道脸红了?   好在电梯到了,简宁终于得到救赎,他的车子停在门口,门童替他们打开车门,二人先后上了车子。   “去碧水金湾。”   靳琛淡声吩咐,司机开动车子。简宁跟靳琛一起坐在后面,她望向窗外,红着脸一言不发。   从见到这个女人开始,她时而柔弱,时而娇嗲,被惹急了,就会亮出她的小獠牙。   千变万化,但是从来没有吃过瘪。   还是第一次看到她憋红脸的样子,竟然别有意趣。   靳琛捏了捏眉心,说:“下次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往外说,记得了吗?”   “……”   听见他这个话,本来不好意思的简宁,一下子来了火气。   她挺直腰板坐起来,理不直气也壮,一眼看过来俏生生的:“怎么了,那我总不能让你被别人比下去吧?”   “……”   靳琛没想到还有这一层逻辑,但简宁并不知道,她这话任何男人听了,都觉得在挑战自己的尊严,靳琛也不例外。   是以,靳琛危险地眯了眯眼睛:“你什么意思。”   简宁:“……”   “你要是想体验腰酸背痛的滋味,我可以满足你的愿望。”   “………………”   简宁脸色瞬间涨红,彻底靠在车座上,狠狠闭上了眼睛。   -   简夕回到家,气得狠狠把包砸在沙发上。   简光启端着一杯茶走过来,笑呵呵的:“怎么了,宝贝女儿,谁惹你生这么大的气?”   “还能是谁,当然是你最最宝贝的宝贝女儿了!”简夕抱臂坐在沙发上,翻了个白眼,阴阳怪气地说。   简光启讪笑了下:“宁宁怎么了?”   “呵呵,你们家宁宁好着呢,靳琛又是给她黑卡又是给她坐私人飞机,你以为她一个人度蜜月可怜?她过得比谁都滋润,都要忘了你这个爹了!”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来找你了?”   “她怎么可能找我,是今天有个朋友生日,你的宝贝女儿也来了,大家问她婚后过得怎么样,她倒好,趁机凡尔赛,把她神气坏了!”   尤其最后靳琛居然亲自来接她回去……她想起靳琛优雅而冷峻的样子,心中那股子妒火不知道该往哪里发泄。   明明应该是她的,凭什么就被她那个便宜妹妹抢走?凭什么!   “好了,小夕,这是好事,你不觉得吗?”简光启好言安慰。   简夕睁大眼睛:“好事?这有什么好的,我看只有她简宁一个人好!”   简光启微微一笑:“咱们家跟靳家,本来就有过一些不愉快的事,我想联姻,本意就是希望通过婚姻去修复这层关系,这样才能得到靳家的帮助。现在宁宁深得靳琛喜欢,这怎么不是好事?”   说到这儿,简夕正色起来:“爸,说真的我很不明白,当年的事情我不清楚,但是靳家为什么会同意我们参与联姻?毕竟我们两家……”   简光启呷了一口茶:“是啊,能为什么,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靳鸿要是无利可图,他怎么会选我?”   简夕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   “放心吧,这场联姻对我们重要,对他靳家要更重要。”   金姨原本在清理地毯,这时她突然接了一句:“先生别怪我多嘴,要我说,当初联姻的人要是大小姐的话,大小姐肯定更讨姑爷欢心,对家里也更好。二小姐毕竟不是亲生……”   “如果是小夕当然好。”简光启不以为意,“除非宁宁是个傻子,不然她应该知道暴露自己的身份是什么下场。”   “靳家娶的是简家二小姐这个名分,而不是她简宁这个人,没了这个身份,靳琛还会要她吗?”   简光启说完,拍了拍简夕的手背:“你是爸爸的宝贝女儿,将来我们再找一个更好的,没必要非争这一个,听话。”   他扔下这句话,端着茶杯走了,简夕拿起沙发上的靠枕,愤愤不平地抱在怀里:“更好的……说得好听,比得过靳琛的又能有几个?”   简光启走了,金姨还没走。   她直起腰身,对着简夕说:“这联姻本来就应该是小姐你的,小姐为什么不把属于你的东西抢回来?”   “抢回来?”简夕愣住了,“怎么抢……他们都已经结婚了……”   “只是办了婚礼,没有领证,法律上就没有关系。”   是啊,她怎么忘了,他们还没有领证。   “可是……”   “小姐,这本来就该是你的。”   简夕听着这句话,慢慢静住了。   是啊,如果没有简宁,本来就该是她的。   见简夕怔怔的不说话,金姨继续闷头清扫地毯,声音老实且可靠:“有机会我会跟先生说的。”   -   车子停到碧水金湾时,简宁才发现这里不是她以为的目的地。   刚才光顾着想腰酸背痛的事情,压根没注意靳琛报的地址不对。   她警惕地抓住车门,问:“这是什么地方,你来这里有事吗?”   靳琛手伸过来,直接按掉她的安全带。咔的一声,她身前的安全带直接缩了回去。   简宁:“……”   “我爸打了电话,让我今天带你回来吃饭。”靳琛淡淡看过来,“下车吧。”   怪不得。   她就说,这秃毛狮子怎么可能突然好心去保罗花园接她,果然是有事。   结婚那天只有靳鸿一个人,靳琛的妈妈并没有出席,她还以为靳琛是单亲,后来才了解到不是。   儿子结婚,亲妈却不出席,看来靳琛的妈妈并不满意她这个儿媳,所以她今天多半是凶多吉少。   当然也是,谁会想自己的儿子娶仇人的女儿?给她下马威也是正常的。   简宁在简家待了这么多年,除了修炼演技之外,还修炼了一个好的心态,她心宽得很。   再凶的婆婆又能怎么?看她茶不茶她就完事儿了。   简宁只是庆幸,幸好她今天的打扮够小白花,又能茶到那些塑料,又能在婆婆面前保持低调。   此时此刻她只想问一句: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机智的女人?   简宁把手从车门上放下来,一脸复杂地看向靳琛。   靳琛:“看什么?”   “我说……”她顿了顿,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你以前是真的没女朋友吧?”   “……”靳琛脸色沉了沉:“与你无关。”   “是,是与我无关,但是有一个烫知识我必须跟你分享。”   “什么?”   “下次约女孩子出来,一定要记得提前说,好吗老公?幸好我今天为了赴鸿门宴认真打扮过了,要是素面朝天你突然拉我去吃饭,我一定会翻脸的。”   说完,简宁疲惫地叹了口气,把包包挎在手臂上:“还以为能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呢,没想到连这都要教。”   不过也是,靳琛这个性格,哪个女孩子敢跟她约会?嫌命长啦?是喝毒药不舒服吗?   司机绕过车头过来,为靳琛打开车门。   外面的热空气涌进来,靳琛没动,不带温度的眼神淡淡扫过来,听不出什么情绪:“怎么,你栽过很多树吗?”   ?   这是什么奇怪的关注点?   简宁报复心很重,她用鼻音轻哼一声,学着某人的强调:“与你无关喔。”   同样的话,他说出来就是冷冰冰的,到了她的嘴里,就像是在撒娇。   靳琛大步从车上下来,另一边,司机正在为简宁开车门。   简宁下来后,见靳琛迈着长腿朝某栋楼的方向走,她小跑两步去追:“老公等等我啦!”   靳琛充耳不闻,继续向前,简宁跑了几步才追上。   她上前挎住靳琛的手臂,拖住他的脚步,幽怨地说:“你慢点行不行?女孩子穿高跟鞋走路很不方便的!”   靳琛从她的怀抱中抽出手臂,淡漠地掸了掸:“哦,与我无关。”   “…………”   我看你才是这个家里报复心最重的吧?   真不愧是秃毛狮子,脾气来的莫名其妙,真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   整天只知道摆脸色给她看?他以为只有他会摆吗?   碧水金湾是市区一个很贵的楼盘,倒不是小区极其高档,而是它所处的地理位置是整个宜城最黄金的位置。   原来靳琛爸妈不住在庄园,是因为他们住在了闹市区里。   楼下有一片娱乐区域,都是儿童设施,正是夏天,很多小孩子都在那边玩耍,游泳,不知疲倦。   乘电梯上了楼,出乎意料地,靳家的楼层并不高,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民宅。   总之一切看起来都非常生活化,除了这个小区的房价。   到了房门口,靳琛没有用钥匙开门,而是按了门铃。   很快地,房门被从里面打开。   开门的是保姆,规规矩矩对靳琛叫了声少爷,至于简宁,当然没有被打招呼的份。   她进门后一看才发现,果然,靳家把这一层都买了下来,直接打通做了个大几百平的大平层。   没多久,靳鸿从书房里出来,笑呵呵跟这对小夫妻打招呼:“过来啦?肯定饿了吧,饭都做好了,坐下开饭吧。”   被靳鸿引着过去,简宁这才看到餐桌上果然摆好了丰盛的饭菜,满满一大桌,看着很家常。   这餐桌也很生活化,根本就不像靳琛庄园里的那么浮夸。   简宁没想到靳家居然是这个画风,除了房子巨大之外,居然这么接地气又亲民……总之超乎她的意料。   洗手坐下后,靳鸿对保姆说:“请夫人过来吃饭吧。”   靳鸿跟简宁寒暄了几句,是长辈对晚辈的样子,很亲切,根本看不出来两家有仇的关系。   但是越这样,简宁心里越打鼓。   总觉得不对劲。   身后传来脚步声,简宁回过头,见保姆带着夫人走过来,夫人穿着黑色丝质旗袍,头发盘起来,手腕上戴了一只银镯。   看着倒是很有气质,只是……   简宁说不出来,她总觉得这个婆婆有点……双眼无神?   靳琛侧头,叫了声“妈”,简宁只得跟着叫。   保姆扶着夫人坐下,夫人没什么表情地坐下了,但也好像没有听见他们两个说话。   “去拿碗筷吧。”她开口了,声音轻轻的,细细的,   啊,这……   这跟想象中的恶婆婆不一样啊???   保姆应是,随后到厨房去,拿了一些碗筷过来。   简宁想着自己是新媳妇,怎么也该帮帮忙,于是动手帮分碗筷。   饭桌上忙碌起来,看着很有家的气息。   真是难以相信啊,这种家庭怎么会养出靳琛这种性格的人来的???   碗筷分好,靳鸿拿起筷子,笑呵呵地说:“今天老二领着媳妇回来了,家里人齐了,那就开动吧。”   简宁附和着笑了笑,刚要动筷。   她突然发现身旁的椅子是拉开的,并且放了一副碗筷,好像还有人没落座一样。   保姆一般不会一起上桌吃饭,那这多出来的碗筷岂不是拿多了?   她碰了碰靳琛,小声发问:“家里还有人要来吗?这怎么多一副碗筷。”   话音刚落。   只听哗啦两声。   夫人手里的筷子突然掉在地上,她双目僵直地看过来,突然从椅子上暴起,一把掐住简宁的手腕,就要把她的手按进砂锅煲好的热汤里。   与此同时,嘴里嘶喊着:“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简宁吓了一大跳,拼命把手向回缩,然而这婆婆看着瘦弱,力道却大得出奇,她手腕被掐得快过不了血,她怎么都挣不脱。   “你放开我!你要干什么!”   下一秒。   一只大手猛地握住那只戴着银镯子的手,这只手骨节青白,可见用了十足的力。   只见这只手用力一拧,这位婆婆嘴里传来一声惨叫。   简宁腕上的手蓦地一松,她整个人都跟着解脱了。   靳琛狠狠甩开那只手,他一手揽住简宁,另只手轻轻攥住简宁的手腕,很轻很轻,仿佛一点力都不舍得用。   感受到那腕上热热的温度,他知道,那一定是下了死手。   靳琛的表情冰到极点:“你要疯没人管你,但是,不准你碰她。” 第10章 10她只是一只无辜的小猫咪啊!……   简宁惊魂未定,被靳琛搂在了怀里。   他的怀抱坚实有力,简宁虽然平时从故意贴着他,但也从未跟他贴得这样近过。   方才她没有喊也没有叫,因为她从未想过在那个惊险的瞬间,会有一个人来救自己。   更重要的是,他不仅救了她,居然还……拧了他妈妈的手腕???   康茹被狠狠甩开,她跌在椅子上,瘦弱的身体缩在那,仿佛摔得不轻。   她抬起头,猛地抓起桌上的筷子,突然暴起朝靳琛的眼睛上插。   “你帮她,那你们就一起去死!!!”   靳琛放开简宁,一把截住康茹的手腕,扭头对保姆说:“再给她打一针。”   保姆直接吓傻了,匆匆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说:“是,少爷。”   保姆过来扶着康茹,从她手里一点点抠走筷子,嘴里念叨着:“夫人,少爷要打针了,但是少爷害怕,你过去陪陪他好不好?”   原本癫狂状态的女人,一下子变得安静起来,整个人都柔顺多了。   她转过身,眉目染上急色:“沣儿……沣儿别怕,妈妈这就来陪你打针。”   与出来时漂浮的步伐不同,她回去的背影急匆匆的,整个人的神情也生动了起来。   饭桌上没了康茹,全程一言未发的靳鸿终于开了口。   他抬手,招呼靳琛和简宁:“好了,先吃饭吧,菜要凉了。”   危险分子已经消失,简宁悬起的心终于放下来,她勉强笑了笑,挨着靳琛坐下。   靳鸿夹起一只鸡翅,放到那只空碗中,随后笑呵呵地对简宁说:“刚才没吓到吧?你妈妈她有时候情绪不太稳定,你习惯了就好。”   “……”谢谢,并不是很想习惯。   但在长辈面前,她乖巧地点了点头,干笑着说好。   靳鸿转过视线,落在靳琛身上,表情板了起来:“他毕竟是你妈妈,不许再用刚才那样的语气说话。”   “是。”   “你妈妈很不容易,你要理解她,理解一个母亲。”   “知道。”   靳鸿说完,脸上肌肉这才重新变得松弛下来,恢复了他往常慈眉善目的模样。   他又往那只空碗里夹了一只虾,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听说最近在谈枕水江南的项目?怎么样,顺利吗。”   枕水江南是一个品牌酒店,起初势头很响,后来因为管理不善,把控不了个别分店服务态度,曾在网上遭过曝光。   再加上后来被一些视频博主拍摄五星级酒店卫生问题,枕水江南就是其中之一,名声差上加差,老板又好赌,听说在澳门欠了不少钱,已经濒临倒闭了。   靳琛不动声色:“还完全做好决定,本想等定下来再告诉您,想不到您已经知道了。”   他想接手枕水江南这件事,目前还没正式提上公司议程,按理来说并不是公开的消息,靳鸿却连这件事都知道,看来表面上说要放权的董事长,实际上并不是他说的那样。   靳琛话里有话,靳鸿怎会听不出来?   他道:“你是我的儿子,我当然要关心你。但你毕竟年轻,我也是怕你会吃亏。”   话毕,靳鸿用公筷夹了一块鱼肉,放到靳琛碗里,微笑着说:“尝尝,这鱼很新鲜,中午刚钓回来的,肉也很肥。就是吃的时候要小心,一旦鱼刺卡到喉咙,那就麻烦了。”   靳琛道了谢,却一直没碰那鱼一口。   靳鸿像是随口一提:“南区的地皮还没定下来吗?”   靳琛:“还没。”   靳鸿笑容淡了几分:“市政八成会南迁,现在不快点出手,还想等到什么时候?”   “会尽快的。”靳琛说。   靳鸿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地说:“要是沣儿还在,想来合同都已经签好……罢了,就尽快吧。”   靳琛的手顿了下,短暂的一瞬。   靳鸿神色自若,摊掌向靳琛碗里的鱼肉指了指:“怎么不吃?一般人可吃不到这么肥的鱼,不品尝一下吗?”   靳琛抬眼,说:“我从不吃鱼。”   简宁原本在一旁悄悄吃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只在靳鸿的眼睛扫过来时,绽出一个笑来,以示礼貌。   不知是不是错觉,简宁觉得靳琛说完这句话后,餐桌周围的空气忽然凝滞住了,就连砂锅里的汤也一动不动。   简宁不是傻子,话里有话这套她最明白了,金姨从小就说给她听。   靳鸿夹了鱼肉给靳琛,故意告诉他肉肥,有刺,是在提醒他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偷偷做的事,你以为你吞得了这个项目,就不怕浪大翻船?你还嫩了点。   靳琛不吃这鱼,也是摆明了在无视他。   简宁真的恨不得两眼一翻昏死算了,刚进门时还在想靳家的画风居然这么温馨,比靳琛那个庄园不是有人味儿多了?   哪成想一顿饭吃下来,先是一个疯婆子老妈,这又是一个跟儿子勾心斗角的老爸,没一口饭不让人提心吊胆,这都是在干嘛啊!   她知道豪门都有自己的秘辛,像是她家里有,靳家也有。   但是她根本不想知道这些,关她什么事啊!她只是一个嫁进仇人家里的脆弱小猫咪啊!   她已经差点被那个疯婆婆把手按进热汤里了,这要是再打起来,万一再波及到她怎么办?   简宁的大脑急速运转,索性一筷子伸过去,把靳琛碗里那块鱼肉送进自己的口中。   “……”   原本静静对峙的一对父子,全都转过头来看向简宁。   简宁头皮一麻,顿时摆出可怜巴巴的表情来,筷子搭在嘴边,弱小可怜又无助地回望他们两个。   “爸,老公,怎么了?”   她像是才明白过来自己犯了什么错,肩膀微微缩起,小心翼翼问:“我……可以吃鱼吗?”   多可怜的孩子啊!嫁到仇人家里,吃一块鱼肉还要看人脸色。   谁忍心苛责,谁忍心苛责!?   简宁在心里把人设都给写好了,一个脆弱胆小又战战兢兢的可怜儿媳,靳家跟简家再怎么有仇,你靳鸿都一把年纪了,欺负她一个脆弱的小猫咪也不太好吧!   果然。   靳鸿的表情渐渐松下来,恢复了平时慈眉善目的模样,他用公筷夹了一大块鱼肉放到简宁碗里,说:“都怪我,光顾着跟琛儿说话,忘了我这儿媳。来,喜欢吃什么就自己夹,这是你家,不必太过拘谨。”   简宁感动地看了过去,双手捧起小碗,似是不敢相信靳鸿居然对她这么好。   “谢谢爸,您也多吃一点呀!”   说完,简宁用手肘碰了下靳琛的手臂,靳琛侧头,对上简宁的视线。   简宁轻轻哼了下,口味有些骄横:“你看爸对我多好,给我夹了这么大块鱼呢,你一点都不照顾我,只知道自己吃。”   靳琛没理她,用筷子撕掉烧鸡的一大块鸡皮,盖到简宁的饭上,鸡皮烤得焦香,把那块鱼肉整个盖住。   “你多吃点,美容。”   “……”   妈的,本美人好心帮你,我劝你不要在这里咬我这个吕洞宾。   被这个插曲打断,饭桌上的气氛重新好了起来。   靳鸿没再说什么生意上的话,靳琛也应得恭敬,这一顿以枪林弹雨开场的饭,终于有了一个正常的落幕。   吃过饭就没再多留,靳鸿把他们送到门口,象征性叮嘱了几句,就关上了房门。   他静静立了会儿,忽地笑了笑。   保姆这时已从房里出来,他看见靳鸿,不由得问:“先生在笑什么?”   “没什么。”靳鸿摇摇头,“就是没想到,简光启那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居然养得出这么聪明伶俐的女儿。”   -   简宁跟靳琛下了楼,靳琛大步流星向车库走。   她心里暗暗生闷气,怪不得靳琛没女朋友,教他八百遍都没有用。   算了。   看在他今天好歹救了自己的份上,她勉强忍了。   上车后,靳琛闭目养神,一言不发,简宁隔着窗玻璃看他一眼,像是透过灵魂看穿了他。   她知道他没有在睡。   原以为,像靳琛这种家庭,怎么也会和睦一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境。   她忍不住道:“我今天……是不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没人回应。   试探无果,她索性壮着胆子把话挑明:“其实那只碗是给你哥备的吧,吃饭之前你爸说的那句话也不是在对我们说,而是在说给你哥。”   “……”   靳琛缓缓睁开眼睛。   黑沉沉的眼眸望过来,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他眼底那层雾,被她轻轻拨开了一点。   “你爸妈……很喜欢你哥?”   这无疑是句废话,长了眼睛都看得出来。   她说完才意识到这是废话,主要是她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嗯。”   靳琛轻轻应了一声。   “……嗨呀,这种事,家里有两个小孩的话,家长的水就是很难端平的。”   简宁大大咧咧说着:“像我家里也有一个姐姐啊,家里人都向着她,甚至连我妈也——”   她突然意识到这涉及到了自己的身世,赶紧刹住车,继续道:“就都很偏爱我姐姐吧,也没有人偏爱我,任何最好的事情都要放到我姐姐面前,甚至这场联姻——”   “这可能算是我从小到大,最幸运的事情了。”   说到这里,简宁笑了笑:“就,你也不要太在意,偏心就偏心吧,人有时候没必要计较太多,计较多了,就是在为难自己。”   车里一时陷入沉默。   明明是轻松的语气,可话题不知怎么,就变得沉重了起来。   其实简宁是能体会到靳琛的心情的。   还有什么,比感同身受更能共情别人。   她能感受到靳琛现在的情绪,所以才举起自己的例子,想要宽慰他一点。   为什么呢?就当是感谢他救自己吧,也可能是看到靳琛,想起了自己,所以也在说给自己。   说到这儿,简宁突然想起了什么,她转过头,问:“对了老公,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我?” 第11章 11她不装了,她摊牌了。   为什么会选择她?   她跟靳琛不仅不认识,在宴会上甚至毫无交集,仅有的几次照面,也只是单纯的照面。   硬要说有什么单独的碰面,一次是他们都在一处角落躲清闲,另一次是她被简光启训斥,而他在柱子后面讲电话。   哪一次,他们都没有过交流,他都没道理会注意到自己。   靳琛淡淡回答:“没什么原因,只是我不太喜欢简光启,看到他拼命把简夕塞到我面前,想给他找找不痛快。”   “……”   就只是这么简单粗暴吗。   简宁失去兴趣,靠回到座椅上,嘴上还不忘自己的人设:“那这样看,我跟老公还真是老天注定的缘分耶!老公真是老天送给我的礼物!”   “……”   靳琛面无表情:“安静一会儿,可以吗?”   简宁:“……”   -   简宁那辆重新喷漆的宝马已经喷好了,钱到位,喷的漆也是最贵的漆,颜色低调又靓丽,简宁非常满意。   难得出门,她又去找周婧仪来约会,周婧仪最近忙着排练新戏,导致两人聊天频率都下降不少。   两人一见面,周婧仪就一直跟简宁吐槽剧团里的同事。   “……仗着自己资历老,排练来得晚,让大家都等着他;没那个本事,拿了个男二号,总对男主角阴阳怪气的,今天又把大家恶心一天。我们专门搞了个没有他的群,就为了吐槽他。”   “不能跟团长说吗?”   “没有用,这是个关系户,团长老同学了。”   简宁刚要说话,她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了一眼来显,居然是“秃毛狮子”。   ……她的便宜老公居然会给她打电话?   她在唇上比了个嘘,周婧仪立即噤声,简宁滑动接听,甜甜开口:“老公,你是想我了吗?”   “……”   靳琛开门见山,声音自带冷感:“晚上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简宁毫不犹豫地回:“不去。”   “为什么?”靳琛理解不了女人飘忽不定的心情,“我已经给了你提前准备的时间。”   “这跟准备不准备没关系。”简宁弯起唇角,低头挖了一勺小蛋糕,“上次可是有人说过的哦,‘抱歉,可能没那个需要’,那我去干什么呀?”   “……”   电话另一边,靳琛疲惫撑住额头。   其实他也没想给简宁打电话,主要今晚枕水江南那位老板约他谈收购的事情,他不得不去。   他的助理葛年特意了解过这位老板,别的爱好没有,除了好赌就是好色,每次宴请别人不仅自己带女人,还喜欢给别人塞女人。   之前枕水江南在网上被曝过服务态度差的酒店,就是因为那位酒店的负责经理跟他有一腿。   与其被人塞个讨厌的女人,还不如自己带一个。   但他没有想到这女人居然这么记仇。   “你想怎么样。”他拿出谈判的口吻来。   “我有一件很喜欢的皮草……”   “可以。”   “……”   简宁惊了,她的便宜老公居然对她这么大方?   她不是逮到别人小辫子就一直揪的,他好说话,她自然也很好说话。   于是简宁又换回了甜甜的口吻:“是什么规模的晚宴,人很多吗,都是什么人参加呀。”这样才好决定晚上穿什么,佩戴什么首饰。   “一些生意场上的应酬而已。”   “好吧,我明白了,那我晚上在家里等你哦。”   靳琛说了晚上派车接她,两人便挂了电话。   周婧仪忍不住道:“大夏天你买什么皮草。”   “买皮草就买皮草,还要挑日子吗?”   周婧仪看着简宁好心情的样子,不由得点评:“太子爷真的很宠你。”   “……这宠什么了,这是公平交易好不好,想带我出场,我不要出场费的吗?”   “是是是,太子妃当然最高贵啦!”   -   简宁花时间做了个造型,回家挑了件深红色的小礼服,有点像干枯的玫瑰色。   今日的妆容不是小白花风格,发挥了她五官立体的优势,走成熟风情风格,又涂了一个牛血色的口红,与今日造型相配。   到了晚上,靳琛的车子果然来接她。一上车,车里人的目光就看了过来。   她今日特意把头发盘了起来,露出白皙修长的颈,手上戴着丝绒手套,拿着手包坐了进来,礼服包裹着她婀娜有致的身材,腰臀线极美。   饶是一向冷淡的他,视线不由得也在她身上停了停。   简宁知道自己今日的作用就是扮演花瓶,所以她格外敬业,怎么明艳怎么来,发挥自己的美貌优势,安静当靳琛的女伴。   “老公,我来啦!”   “……”   简宁一把抱住靳琛的手臂,后者一秒拧起眉头。   “放开。”   “……噢。”   放开就放开吧,她也不是真的想抱,装装样子罢了,一个专业的演员,是最忌讳崩人设的!她的娇妻人设总不能崩吧?   一路无话,车子开到晚宴地点,是一栋别墅里,靳琛似乎是最晚到的。   他一到,所有人都围过来跟他打招呼,恭维他,赞扬他,自然也包括他的女伴简宁。   确如靳琛所说,只有十余人的宴会。看得出来这别墅应该是专门用来开私人宴会的,居家气息不多,藏酒倒是多。   枕水江南的老板个子不高,一米七左右,圆头圆脑。大概常年浸淫酒色之中,人看着有些虚浮。   他搂着个女人过来,笑哈哈地上来跟靳琛握手:“靳总今夜赏光,实在是蓬荜生辉,受宠若惊啊。”   “哪有,能参加李老板的宴会,才是我的荣幸。”   靳琛面上一派优雅微笑,客套地跟对方寒暄。   李国栋哈哈一笑,手在身边女伴的腰上抚了抚,视线一转,待看清简宁的长相后,他的眼神顿时暧昧不已。   “靳总艳福不浅哪!娶了简家二小姐,身边还有这么一位美人儿……您带了人也不早说,我有个外甥女,先前见过你一次,仰慕你好久了,听说今天宴会你会来,非要主动过来再见见你。”   正说着,李国栋身后就出现了一个女人,穿了身黑色的礼裙,长相不可谓不漂亮,就是长相比较小家气,添了些娇蛮。   她一过来,眼睛就黏在靳琛身上,要多直白有多直白。   “舅舅,你又背后说我坏话。”她有些不好意思,但眼睛还是没从靳琛身上移开,“靳总你好,我叫小鹿。”   虽然知道靳琛不可能看得上她吧,但简宁莫名其妙有点不爽。   这女的老看什么看?没看靳琛身边还站着她呢么!   她一把抱住靳琛的手臂,贴得紧紧的,仰头故意说:“靳总,人家口渴。”   李国栋以为她只是普通女伴,她也乐得进入这个身份,毕竟角色扮演也挺有意思的。   靳琛低头看她,这么近的距离,他的眸色深不见底。   他本就是不想应付这些女人才带她来,所以这时,他从善如流地接:“好,带你喝水。”   又对李国栋说:“失陪一下。”   他携着简宁远离人群,向别墅后面走去。   那个小鹿见靳琛没理她,气得涨红了脸。   二人自然是没有去喝什么水。   简宁跟他走到别墅后面,远离人群之后,她忍不住出言调侃:“靳总可真受欢迎啊,到哪都这么招蜂引蝶。”   靳琛把手臂抽出来,冷着一张脸:“你可以不说话。”   简宁刚要再说点什么,突然有人喊了靳琛。   他们一起回头看过去,见后面站了个吊儿郎当的男人,衬衫扣子都没系好,不像靳琛那样一丝不苟的。   “你怎么也来了。”靳琛有些意外。   “听说枕水江南要卖,这不是想来捡个漏,想不到你小子也在。”   简宁听着,心里在想,靳琛想收下枕水江南这件事,连他的哥们儿都不知道,靳鸿却知道了,难怪靳琛当时是那个反应。   李英吉手里端了杯酒,视线落在旁边的简宁身上,忍不住调侃:“哟,还以为你小子不近女色,居然带了个这么漂亮的妞,让我看看她——日,这不是你媳妇?”   靳琛淡淡瞧着他。   李英吉不懂,但他的内心大为震撼,他走过来,对简宁撂下一句“嫂子把我兄弟借我会儿”,随后拉着靳琛就走了。   他把他拉到角落里,简宁猜他们两个是有话要说,她站在这也不好,就往后院去了。   前面都是那些不认识的人在喝酒聊天,她完全不熟,去了干嘛?不如去后院看看星星。   后院有个泳池,没开灯,光线都是别墅里照过来的,也还算明亮。风吹过来,泳池那股消毒水味道充斥鼻腔,有些呛。   她一个人抱臂看了会儿,身后突然传来了脚步声。   简宁回头,居然是那个小鹿。   她能猜到她是想干什么的,这种眼神她从简夕身上看过太多次,她再清楚不过。   因此,她故意指了指别墅里,靳琛所在的位置,好心地说:“你找错了,靳总在那边。”   小鹿果然气得握拳,她问:“你跟靳琛是什么关系?”   “……这话轮不到你来问吧。”   这小鹿一开口直接把简宁问笑了,一时搞不懂到底谁才是正牌太子妃。   小鹿:“我劝你不要跟我抢,枕水江南是我舅舅的,他想买下枕水江南,怎么都要卖我舅舅面子,你根本就没机会。”   简宁今天不想走小白花路线了,不然对不起她今天的妆容和造型。   对不起,她不装了,她摊牌了。   她抬手抚了抚盘发,满不在乎地说:“你这么有机会,你应该去找靳琛呀,你找我干嘛?该不会是把我赶走了你才有机会吧?”   小鹿哪里是简宁的对手,她噎了半天,竟然找不出什么话来怼回去。   她狠狠甩了下手臂:“你不要脸!”   简宁用戴着丝绒手套的手,托住自己的小脸:“哎,你这么要脸他怎么没找你当女伴呀?该不会是你的脸没我的脸好看吧?”   这话真是说得婊里婊气又有点讨打,尤其简宁今天充分发挥了她的五官优势,美貌冲击力十分,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可以气死任何女人。   小鹿被简宁气得热血上涌,身后就是粼粼的泳池,这里就是她舅舅的家,她有什么好怕?   她用力一推,把这个面目可憎的女人狠狠推进泳池里!   简宁发现自己快要被推下去的时候,她连反应都来不及,手臂下意识向旁边捞,就想扶住点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这次肯定惨了。   慌乱之中,似乎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那是很坚实的力量。简宁一瞬间像是找到了依靠,漂浮的心不再漂浮,她找到了安全的锚点。   然而终究是太晚了,她不仅没能抓牢他,甚至还带得那个人跟着她一起往下坠。   扑通——   扑通——   岸上突然传来尖叫声,被水隔着,像是通过另一个世界传来。   ——“救命啊!有人落水了——”   ——“操!怎么就掉水里了,他不会水啊!完了我他妈也不会,快他妈救人!”   猛然砸进水里,耳朵受到压力,那感觉很疼。   简宁忍着痛感在水里睁开眼睛,她终于得以看清在关键时刻抓住她的人。   一个不该出现的,却又真实地,跟她一起掉在了游泳池的男人。   冷俊面容精致优雅,双目闭合,像是藏在海底多年而不被世人发现的天神。   但简宁知道,他不是天神。   是靳琛。 第12章 12他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两分钟以前。   李英吉把靳琛拉到一边去说话,他原本有些顾忌他说话会不会传到那女人的耳朵。   没想到那女人竟然识趣地走开了,他收回视线,用审讯敌人的语气问靳琛:“你小子怎么回事,你是不是叛变了?说好的让她守活寡呢?你还带她来谈生意!”   “我不想被李国栋塞女人,不行?”   “塞女人怎么了,塞女人不比塞简光启的女儿要强多了?”   “……”   “怎么了,哑巴了?我看是被我说中了吧!这种事跟她有什么关系,你带她来干什么?我看你是绝对有问题,你他妈就是背叛我了,绝对。”   “不要在这里无理取闹。”靳琛拂落他的手,“让你查那天的提琴手,还没查到?”   话题转到这儿,李英吉脸色一苦:“查了。但是吧,还不如不查。”   “怎么说?”   李英吉道:“我联系了那天的钢琴师,他说最开始那首曲子,不是他认识的提琴手演奏的,是当天的客人。我就又仔细问了一些,他说是个穿香槟色礼服的小姐。所以我又查了那天所有穿香槟色礼服又会拉小提琴的,只有……”   说到这儿,李英吉尴尬地顿了顿:“只有简家的大女儿,简夕。”   “……”   简家,又是简家。   二女儿嫁给了他,大女儿又拉得一手好提琴,以至于让他们父子一直在找。   靳琛简直快要怀疑简光启是不是故意的,让靳家的每一件事都跟简家有干系,假如联姻没成,还有小提琴这件事,他总会找到简家。   靳琛的表情晦暗不定,李英吉瞧着,说:“我看简光启那老东西就是没安好心,自己遭报应要破产了,就想拉着你家救他,真不知道你们家倒了什么霉。你更是,还带她女儿参加宴会,都告诉你了让她守活——”   他一个寡字还没说完,只见靳琛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突地一变,他眼前一闪,靳琛就已经冲了出去。   站在靳琛的角度,他一早就注意到那个小鹿要出手,所以他发现这点后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她带着他,两人双双坠入了蓝色的游泳池里。   铺天盖地的水。   水压很重,推挤着他,池水漫过他的头顶,耳鼻都被水堵着,令他不能呼吸。   原来被水淹没,竟是这种感觉吗。   他像是坠入到了深海里,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世界,不管怎么挣扎,他都摸不到边,触不到底,仿佛触犯了什么戒令,被神明惩罚,判处在海底世界里,这个被人遗忘之地。   又有谁会记得他,坚持去大海里面寻人呢。   突然,一只手臂从背后抱住了他。   那只手臂很瘦,却死死拖住了他,带着他往岸边游,嘴里还念念有词:“又不会水,拉我干什么,现在还得我来救你……”   这个声音……   是那个女人吗?   在被遗忘的地方,居然出现了陌生的,新鲜的脚印。   终于有人踏足这里了吗。   简宁把他拖到泳池边上,李英吉急得不行,一把拉起靳琛,把他从水里捞了起来。其他人听见后院的呼喊,纷纷赶了过来,靳琛是什么身份,他落水当然不是小事。   李英吉上下检查了一遍,确认靳琛没事,他霍然起身,一脚将那个小鹿踹进了池水里。   跟李国栋关系好的赶紧去池子里捞人,李国栋面上挂不住,脸色铁青:“靳总落水,你为难小鹿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说?”李英吉的火都要从嘴里喷出来了,“要不是你这外甥女动手推人,靳琛好端端的能掉到水里?他他妈的不会水!要是他今天出了什么事,你他妈就给我等着!”   简宁从泳池里上来时,她身上已经湿透了,晚风一吹,她立即打了个寒颤,透心凉。   贸然掉进这么冷的水里,也不知道会不会感冒。   她没有想到在那个关头,她的便宜老公居然会伸手拉她。   她从没想过会有人拉她一把的。   她现在非常不习惯,也不理解,甚至怀疑靳琛的脑子是坏掉了,急需有人开颅看看,她需要一个在世华佗。   事发突然,谁都没有料想到会发展出这个走向,整个宴会的氛围都被落水这件事搅乱,立即有人给他们送来浴巾,带着他们去烘干衣物。   靳琛一直昏着没醒,简宁看着他闭合的眼睛,忍不住去探他的额头。   他额骨饱满,皮肤还是湿的,摸上去却很热。   对着这张脸,简宁总是有点过意不去,她侧头问李英吉:“你摸摸看,他是不是发烧了?怎么会烧得这么快?”   李英吉也伸手一探,把手缩了回来,说:“确实他妈的有点烫。”   简宁说:“要不我带他去医院吧,有什么事先去医院看看。”   李英吉点头:“行,我开车送你们。”   说动就动,李英吉把靳琛架起来,把他扶到了车上。   宴会发生意外,李国栋不断跟李英吉和简宁道歉,说今天的意外他来负全责。   简宁心里窝着火,回过头,冷笑一声:“你觉得谁缺你那点钱?李老板的酒店要是还想出手的话,就先好好管教一下你那听话的外甥女吧。”   李英吉的车走后,李国栋把小鹿叫了过来,问她怎么回事。   小鹿披着浴巾,知道自己闯了祸,说话也不敢看人的眼睛:“我以为……靳琛带来的那个女人……是他随便带来的女伴……我就……推了她……没想到靳琛过来了,他去拉她,就被带了下去……”   “你说说你,管人家的女伴做什么?现在好了,靳总亲自去扶人家,知道人家是什么地位了吗?你有想法,干点什么不好,非要干这种得罪人的事?酒店每天都在亏钱,靳琛就是我心中转手的最佳人选,你把他得罪了,赌场要钱我拿你抵债吗!?”   小鹿被说一句,就抖一下,坐在那眼泪就掉下来了。   李国栋急得走来走去,他本以为这个外甥女要是真能被靳琛看上,他的酒店说不定就不用完全卖,另有转圜余地。   现在倒好,能不能成都不一定了。   他气急败坏地指着她:“明天你就给我回家去,以后牵线这种事再也别想我帮你!”   -   李英吉开车去医院的路上,简宁跟靳琛坐在后面。   靳琛陷入昏迷,一直后仰着,浑身发热,但一直没醒。   虽然心里很奇怪,但看靳琛因为自己才变成这样,她压下那股奇怪,时不时就会探探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没有变得更热。   车子转弯时,他的头突然靠在了简宁的身上。   男人整个人倚过来,沉甸甸的。   这一次接触比暴雨的那一次还要近,他的呼吸也近在咫尺。简宁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虽说心里有愧,她还是抬手把他的脑袋轻轻推了回去。   这一推,就把靳琛推醒了。   靳琛睁开眼,一双眸子黑沉沉,像是会把一切都吞噬。   简宁的手还在他的头上,两人在车子后排四目相对,靳琛怎么样不知道,起码她是有些尴尬。   推他不要紧,重点是她平时假装热情的人设不就崩了吗?   简宁吞了吞口水,在靳琛的注视下,把手伸向他的额头,争取再补救一下。   温凉指尖贴上他发烫的额头,那感觉很舒适,他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你身上很热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很快就到医院了,你再等等。”她安慰着他。   刚闭合的眼睛一秒睁开,靳琛掐住她的手腕,冷冷地道:“不要去医院。”   “???”   简宁被他握着手腕,靳琛那个疯批老妈给她带来的阴影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赶紧把手抽回来,轻轻揉着,说:“你都这样了,万一高烧怎么办?”   “……”靳琛阖上眼,轻声说:“吃药就好了。”   “那你家里有药吗?”   “……”   看他充耳不闻的样子,简宁就知道没有。   也是,他那个大庄园,怎么会有这么生活化的东西。   她转过头,朝窗外看了看,这么晚了,药房基本都已经关门了。   这一片看着有些眼熟,她打开导航看了看,对前面开车的李英吉说:“朋友,这离我家比较近,你把他送到我家吧。”   “你家???我还是把他带我家去吧,这离我家也就一个点。”   “……”   简宁觉得这个李英吉属实有点病:“他现在需要吃药,休息,再开一个小时他不难受吗?你要是不放心也可以一起住下,刚好你过来照顾他,我还嫌不方便。”   李英吉被简宁呛了两句,人也冷静了点。   简家跟靳家联姻,谁求着谁很明显,简家不把靳琛供起来就不错了,他的担心是有点多余。   他讪讪摸了下鼻子,问:“你家怎么开?”   ……   车子开到简家门口,李英吉做梦都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来到这里。   估计靳琛更没想过。   李英吉架着昏沉的靳琛,简宁早早知会了简光启,所以这会儿,简家灯火通明,都在等待靳琛的大驾光临。   李英吉把靳琛扶上二楼,简宁下意识就指到了自己的房间。   上楼时,简光启和简夕都紧紧看着靳琛,金姨也在后面候着,那对父女都恨不得一路跟到简宁的屋子里去。   简宁上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药给靳琛吃,李英吉看着靳琛吃下药,他这才松口气,说:“吃药了就好,明早再吃一些,应该就能好了。”   简宁问:“你要留下来照顾他吗?我让金姨给你收拾客房。”   “我?不了不了不了,我回去还有事。”   李英吉头都快晃掉了,好像她简家是什么盘丝洞。   简宁也不留他,只说:“那好吧,你回去注意安全。”   李英吉走后,简光启才过来问:“宁宁,怎么回事,好端端这是怎么了?”   简宁不打算细说,随口敷衍了下:“没什么,发生了点意外。这么晚过来,没有打扰到你们休息吧?”   简光启驳斥道:“你回自己家,怎么能叫打扰?有什么事就说一声,女婿第一次来家里,别让他住得不舒服。”   简宁听他说话就假,她不想再听他多说,草草应付两句,就回房间去看靳琛了。   靳琛躺在她的床上,不知是不是他太高大,她的床看着都小了不少。   她在出去和留下之间犹豫几瞬,最终还是走向了床边。   就看在你捞我的份上,照顾你一次好了,简宁在心里默默地说。   她把靳琛的外套脱下来,解开他的领带,以及前两颗扣子,怕他睡得不舒服。   做这些的时候,她小心翼翼的,尤其靳琛现在的皮肤很烫,解扣子的时候,手指有意无意碰到他的皮肤,都像碰到火一样。   她只开了床头灯,光线不算亮,他优越的眉骨和鼻梁显得更立体了几分。   简宁到卫生间去,打湿了一条毛巾,搭在他的额头上,给他物理降温。   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搞的,掉到水里这么快就发高烧,生病了还不肯去医院,奇奇怪怪。   她搬过梳妆台的凳子,放到床边,撑着自己的下巴,一边看着靳琛睡着的样子,一边在嘴里咕哝。   “虽然你今天是为了救我,但是,皮草还是要买的噢……”   靳琛睁开眼睛,刚好听到这一句。   他想开口,发觉自己太阳穴都在痛。他忍着眩晕的痛意,哑着嗓子说:“会给你买的。”   “……”   简宁没想到靳琛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醒来,她有点尴尬,好像她就贪图靳琛那点财产来的。   “你怎么醒了?”   “……我很饿。”靳琛扭头看向她,意思很明显。   好吧,如果他从公司出来就回家里接他,到李国栋的别墅,再到现在,这么长时间他不饿就怪了。   简宁问:“你想吃什么?我让金姨给你做。”   “随便做一点吧。”靳琛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快点就好。”   以往靳琛都是那副性格很差的样子,导致简宁怎么看他都不顺眼,想不到他病了之后,居然意外地变得没那么讨厌了。   这只秃毛狮子,终于变成了病狮子。   简宁忍不住心想,你当初冷着一张脸跟我说话的时候,可没想过有一天要这么虚弱地需要我来伺候你吧?   她俯下身,把他额头上的毛巾取下来,换了一个面,重新贴在他的额头上,随后双手放在膝盖间,柔柔地说:“那你在这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哦,老公。”   “嗯。”   简宁轻手轻脚出了房间,合上房门。   床上的靳琛徐徐睁开眼睛。   方才她为他整理毛巾时,身上的味道侵袭过来,这会儿明明已经出了房间,那味道还是没有散。   好像她还在他身边一样。   ……   简宁下楼后,先去了敲了金姨的保姆间。   金姨打开房门,见是简宁,她木然一张脸:“这么晚了,二小姐有什么吩咐?”   简宁说:“靳琛饿了,你能帮他弄点吃的吗?”   金姨的脸上一点波澜都没有:“二小姐,已经过零点了,我还要休息,好准备明天的早饭。我也没给姑爷做过饭,不知道他的口味,还是劳烦二小姐亲自动手吧。”   不待简宁说什么,金姨就已经关上了房门。   “……”   好家伙,是她考虑不周了,她早该想到金姨对她是什么态度,找金姨纯属是多此一举。   这个时间,家里人都已经睡了,他们住的别墅区附近也没什么外卖可点,难道就只能自己动手了吗?   简宁到厨房去瞧了瞧,打开冰箱,倒是什么食材都有,可惜她不会做。   她视线一转,看到冰箱门上的鸡蛋,想了想,不如蒸碗鸡蛋羹好了。   不会做饭,但是她会蒸鸡蛋羹,傻瓜式操作,只要把一定比例的低温水和鸡蛋搅散,上锅蒸熟就可以吃了,方便快捷。   简宁说动就动,她拿了一个大碗,磕了几个鸡蛋,认真搅散,过筛,掏出手机计时。   蒸熟之后,简宁看着碗里平滑鲜嫩的鸡蛋羹,思考两秒,用勺子在表层画出一个心形。   是的,爱老公人设不能崩,必须时时刻刻都要巩固好自己的人设。   她又往上淋了些芝麻油和生抽,这才用盘子托着这大碗鸡蛋羹,小心翼翼端上了楼去。   她轻轻用脚推开门,说:“我回来了哦,老公。”   靳琛坐起来,拿掉头上的毛巾,搁到一边。   简宁把鸡蛋羹放到桌子上,又把床边的椅子挪回去,靳琛从床上下来,坐到了桌前。   他拿起勺子,看见鸡蛋羹上的那颗心,手臂一顿。   淋好的生抽随着她走上来的这一路,已经沿着她画出来的线条滑了下去,好像给线条上了色,让这颗心的边缘更明显了。   他侧过头,对上一脸期待看着他的女人,问:“这画的什么?”   “这是……我对老公的爱心呀。”   对他的爱心?   恐怕是对皮草的爱心吧。   靳琛收回视线,面上没什么情绪,无情进行点评:“花里胡哨。”   “……”   妈的,什么玩意,他不应该很感动吗?你老婆在你生病时照顾你,给你蒸鸡蛋羹还不忘对你表白,不应该狠狠动容然后多给她买两件皮草吗?   花里胡哨???是???   简宁气鼓鼓的,看来真是吃药把他吃.精神了,他又给她摆出了那副丑恶的嘴脸。   这一碗吃得很快。   简宁起身,就要把碗收下去,靳琛拉住她的手臂,问:“你去哪?”   她回过头,莫名其妙:“……厨房。”   “不准去。”   “……”   简宁动了动手腕,发现被他握得很紧,而且他的掌心源源不断在发热,被她握了这么一会儿,她感觉腕子都汗了。   看来靳琛真是烧得不轻,真不知道他病好之后,还会不会记得自己不讲理的样子。   她拿他没有办法,抬头看了看,刚好房门没关,她看到金姨在走廊外面,她喊道:“金姨,可以帮我把碗拿下去吗?”   你不想帮我做饭,拿下餐具总可以吧?   金姨刚好上来收东西,听见简宁叫她,她倒是没有装听不见,进来拿走了桌子上的空碗。   金姨出去后,她转头对靳琛说:“你难道要一直抓着我不放吗?我还要去睡觉,ok?”   “你去哪里睡?”   “当然是去其他房间啊,难道我要跟你睡?”   “不能陪我吗?”   “……”   他抓着她,自下而上抬眼,一向锐利的眼神此刻蒙上病容,就变得有些……单纯?   她不知该如何去形容他此刻的眼神,非要去说的话,大概就是,她费尽心思想要去拨开他眼底的雾,想看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她以为她会看到不可见底的深渊,或是望不见尽头的丛林,没想到云雾背后,会是一汪澄澈的湖。   也许是生病让他卸下防备,或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今晚跟平时很不一样。   简宁的心倏地软了下,她说:“好吧,只有这一次哦。现在放我去洗脸,可以吗?”   靳琛听完她的话,缓缓松开手。   “我在床上等你。”他说。   “……”   大哥,能不能不要说这种引人误会的话?   -   金姨把碗放回厨房,洗干净,收回消毒柜里,又在水龙头下洗了洗手。   她擦干净手,原想着回到保姆间,走到房门前,她停了停,最终还是上了楼,敲了简夕的房门。   “大小姐,你睡了吗?”   金姨的声音不大,刚好能被门内的人听到。   没多久,门内传来拖鞋走动的声音,咔哒一声,门锁解开,穿睡衣的简夕打开房门,说:“金姨,这么晚了还找我啊。”   金姨问:“大小姐,方便进去说话吗?”   “当然方便了,你从小看我长大,干嘛还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跟我说话?”   简夕把金姨迎进来,坐到床上:“什么事啊金姨?”   金姨抬起头,视线坚定而沉稳:“大小姐,你的机会到了。”   “……?”简夕笑容僵了下,她警惕地看了看房门,表情渐渐严肃起来:“什么意思?”   “我刚刚才听到,原来二小姐和姑爷还在分床睡,他们并没有发生过什么……这难道不是最好的机会吗?”   “这……”简夕眼神闪了闪,很犹豫,“这不好吧,就算他们没发生什么,可毕竟圈内已经人人皆知……”   金姨眼神紧紧盯着简夕,生怕她不同意,竭力劝道:“反正靳家是跟简家联姻,谁规定了联哪个女儿?办了婚礼又做得什么数?到时可以对外说,靳家少爷跟二小姐性格不合,还是更属意大小姐您一些……只要想,总能圆得过去。”   简夕已经有些为金姨大胆的描绘而心动,但她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可是,这未免也太……”   金姨急得上前一步:“大小姐!难道你不喜欢他吗?你就眼睁睁看着这种好事,落到那个贱人带来的孩子身上吗?”   “……”   简夕不解地看着金姨,问:“金姨,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有些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样帮我……”   说到这儿,金姨紧绷的表情一松,她举目远望,看着床头处的一张老照片,那是简夕与她生母的合照。   “我当年落魄,我当时的丈夫每天喝了酒只知道打我骂我,他输光家里的钱,连房子都卖了。我被迫带着我的儿子逃出来,娘家弟弟刚结婚,他不愿收留我,就说家里已经没有我的地方,我带着儿子流落街头,是太太给了我一口饭吃,让我得以待在简家,找到一份工作。”   说到这里,金姨眼里已是泪潸潸:“太太仁慈,临死之前,还让先生答应供养我儿子上大学,太太的恩德我一辈子都不能忘。”   简夕没想到金姨还有这么命苦的一段,她神情动容,握住金姨的手。   “金姨……”   金姨摇摇头,眼神变得愤恨:“谁成想太太死后没多久,你被带去外婆家不知情,不到半年,那个贱人就带着她的女儿上了门,不知她用了什么迷魂汤,先生还不让所有人说她女儿的身世,把那便宜女儿当亲女儿养,你说,这是置你于何地?”   “这么多年,你已经被她抢走了太多东西,所以这次,你必须抢回来。”   金姨眸光凌厉,握紧简夕的手不由得有些用力。   简夕被她握得很痛,然而这痛却让她十分清醒。   她记得,她从外婆家回来的时候,房子里多出来一个女人,也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妹妹。   简光启对她说这是她的亲妹妹,她大哭大闹,说她不要妹妹。   然而没什么用,那个妹妹还是在家里住下了,她有妈妈,但是自己没有,她不是妈妈生的孩子,爸爸却能抱着她,叫她乖女儿。   她分走了自己独一无二的宠爱和关注,总是样样出色夺走本该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而现在,她还抢走了自己喜欢的男人。   她连亲生的都不是,一个外人,凭什么跟她抢,凭什么。   简夕咬紧牙关,说:“金姨,你说,我应该怎么做?”   金姨见她能够想开,表情十分欣慰,拍拍她的手:“放心,我会帮你的,小姐您只需要等,到最后,他一定会是属于你的。”   -   靳琛躺在陌生的床上,大概因为这是女人床的缘故,就连被子都是女人的香气。   他浑身滚烫,半梦半醒,仿佛睡着了,又仿佛没睡着。   他梦见很多事情,从前的,现在的,杂乱无章。   梦见波涛汹涌的大海,一个巨浪拍过来,无情地将他卷入了大海里。   铺天盖地的水灌入他的口鼻,他在水中拼命挣扎,呼救。   再后来,有人叫了他一声,随后扑通跳入了水里,把他救了上来。   他呛了水,哭着说:“哥哥,我刚才吓死了。”   “没事儿,哥哥保护你呢。”   从海里出来之后,他就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没有海水,没有沙滩,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那一切都是他幻想出来的场景。   他只梦见有一个女人,整天对他粘得要命,而他对她极其冷淡,除了感情什么都肯给她。   梦中场景忽然一转,天降大雨,稀里哗啦,用力砸在地面。   一辆豪车停在庄园门口,那个往常无比粘人的女人穿着漂亮裙子上了车,扬长而去,头也不回。   她为什么要上别人的车?   她为什么要走?   她不是很粘他吗?   不是说了离了他就不能活?   她对他说的那么多话,难道都是在欺骗他,是哄着他才说的好话吗?   他的心中像是被人狠狠扼住,喘不过气,他握紧拳头想要发泄,然而在梦里,却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他的五脏六腑气得快要炸开,这个女人,她为什么要离他而去,到底为什么?   靳琛猛地睁开眼睛,从这怪异的梦境中惊醒。   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胸肺变得舒服一些。   胸口闷闷的。   微微有些钝痛。   靳琛抬手,按住他的心脏,似乎不敢相信它居然也有如此剧烈跳动的时刻。   为什么。   怎么会这样?   此时天已蒙蒙亮,窗帘透过一丝很细的光线,投在了墙壁上。   靳琛侧过头,他这才发现,身边竟然睡了一个女人。   ……怎么会睡着一个女人?   他定睛一看,这女人面朝他侧卧,双手交叠,规矩地摆在枕边,睡颜恬静美好,十分漂亮。   他皱眉,惊异地发现,这个侧脸,居然跟梦里那个决然而去的女人,重合了起来。   一样的红唇,一样小巧的下颌,一样细瘦的肩颈和手臂。   就是她。   靳琛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想起来了,她也总喜欢对自己说一些甜言蜜语,总是整天把爱意夸大,说些“想你想得快吃不下饭”之类的话。   也就是说,她现在如此粘着他,早有一天,她也会离他而去吗?   她现在所谓的乖巧,都是装出来的,她早晚有一天会对他头也不回地上了别的男人的车吗?   呵。   靳琛的眸色深了深。   这是什么破梦?   难道他会像梦里那样,气到肺都快要炸开?   不可能。   别想。   下辈子吧。   靳琛狠狠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睛。   对我很冷,是吗?   我倒要看看,谁比谁更冷。 第13章 13他觉得身体开始发热。   靳琛半梦半醒度过这一夜,睡得并不算好。   他的头仍然很沉,身上倒是没有昨天那么热了。   靳琛睡了个回笼觉,好在这次没有什么怪梦,他睡醒时,身边已经空空如也,卧室只有他一个人。   他坐起来,打量这间卧室。   墙壁是很舒适很淡的粉色,床头摆了好多可爱的玩偶,也有一些搞怪风格的,窗边放了一个白色吊椅,下面也铺了粉粉的地毯。   总而言之,他目光所过之处,全都是温馨,舒适的颜色。   他又注意了一下,发现她的梳妆台上摆了好多欧洲风的瓷偶,各个精致漂亮,一点灰都没有,看得出摆放它的主人有多爱惜。   靳琛在心中冷笑一声。   花里胡哨。   他出了房间,听见走廊里传来优雅的小提琴声,不知是哪个房间传出来的。   他一点点从楼上走下来,就见一个曼妙的身影在一楼压腿。   清早的阳光照在她身上,为她蒙上一层柔光。她扎了一个简单利落的丸子头,穿着运动短裤,身上的线条很漂亮,没有一处是赘肉,骨肉匀停。   不管从哪个角度来看,她都是个漂亮女人。   靳琛停下来看了一会儿,简宁听见下楼的脚步声,循着声音抬起头,就看到了楼梯上的男人。   一夜过去,他又恢复了他往常的模样,高贵,冷俊。   她把腿放下,站直身体,喊他:“老公你睡醒啦?”   靳琛收回视线,继续往楼下走,没有理她。   简光启正在看新闻,听见简宁喊人,他也看向靳琛,说:“怎么醒这么早,还烧着吗?要不要再躺躺?”   靳琛走下楼,冷淡地回:“不用。”   简宁刚好走过来,一把挽住靳琛,带着他去餐厅:“金姨早上煮了枸杞南瓜粥,你昨晚都没怎么吃东西,快来吃一碗,我给你剥个鸡蛋……”   靳琛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梦里的她就是这样,总对他热情洋溢。   那她也会跟梦里一样上别人的车吗?   这会儿靳琛已经清醒多了,不像刚从梦中惊醒时,他还没能完全从那个梦里走出来。现在的他已经恢复了理智。   什么破梦,根本不可能。   他担心一个可笑的梦做什么?   更何况,这个梦成真与否,都跟他没什么关系。   就算真有一天成真,那也是简宁自己的事,对他来说,不会有一丝一毫影响。   一定是她天天在他耳边洗脑,撒娇把他撒出了心理阴影,所以才会做那种破梦。   他受影响太深了。   思及此,靳琛抽回自己的手,停下脚步,说:“不用了。”   “?”   靳琛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助理过来接他。   “你要去公司?”简宁惊了,这是什么品种的工作狂,“你生病还没好,不休息一下吗?”   “不用你管。”   靳琛冷淡地收回视线,转身走向别墅门口,简光启见状,赶紧在后面叫他:“等下,等下,刚好你有空过来,今天就当是回门了,晚上一起吃个饭。”   靳琛步子一顿,说:“好。”   就这么出去了。   简宁:???   有病吧?这人怎么这样?又不是你昨晚病到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的时候了,怎么还翻脸不认人?   她气得想到大街上敲锣打鼓,都来看看啊,这是什么卸磨杀驴过河拆桥吃饱了打厨子的典范?   亏她还好心等他吃饭,早知道不等了,饿死他算了。   简宁一个人走到餐厅,拿起盘子里的鸡蛋,把它当成靳琛,狠狠在桌上敲碎。   -   靳琛回到公司,换了一身新西装。   他有时太忙就会在公司睡下,所以办公室里面有一个休息间,里面也有一些他的备用衣服。   才刚到公司,就有两个会议要开,许多提案都在等他决策,大小事项都等着他签字才能执行。   他就是公司的心脏,有他在,一切才能运转。   李英吉来的不巧,靳琛还在会上没出来,他喝了半个小时的咖啡,顺便撩撩总裁办门口的漂亮秘书,正起劲儿呢,靳琛身后跟着四个助理从电梯出来了。   李英吉发起了牢骚:“等你半个小时了啊,开个会差不多就得了,你不烦下边人不烦吗?”   靳琛凉凉看过来:“还能有你烦?”   李英吉皮厚得很,丝毫不在意,跟着靳琛进了办公室。   他说:“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不会休息,果不其然,被我逮住了吧?”   靳琛坐到皮椅上,问:“你怎么来了?”   李英吉双手撑着办公桌,身子前倾,居高临下凝视靳琛。   靳琛瞬也不瞬,对上他的视线,任他看着。   “看样子,你这病是好得差不多了。”李英吉缓缓坐下来,“话说回来,你那个小娇妻,人还可以嘛,你昨晚那样,她还挺着急的。”   是吗。   靳琛想起出门前,她拉着自己,很紧张他吃早饭的样子。   “所以呢?”   他反问李英吉,也像在反问自己。   李英吉一愣,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但是紧接着,他十分高兴,一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表情:“没错!就是这样!就让她把这个活寡狠狠守到底!”   靳琛的视线挪回电脑屏幕上,不再理他。   李英吉说:“枕水江南你要是想收的话,我就不收了。李国栋昨晚给我打了好半天电话,估计是得罪了你,先是探我口风,看我不想买了,就一劲儿问我怎么才能跟你赔罪,你说呢?”   枕水江南是块现成的肥肉,名声是糟糕了点,但是收下来,能免去很多前期的辛苦,省心省力,很多人都在盯着它,李国栋也有十足的拿乔资本。   在一众有意向的买主中,靳琛是出钱最大方的,对李国栋这种欠一屁股债的人来说,钱才是最大的诚意。   然而出了这事,他知道,他很有可能把最大的买主得罪了。   李国栋现在慌得一批,他实在不舍得靳琛的钱,不敢直接求到靳琛头上,怕火上浇油,只好求到李英吉这里。   靳琛只说:“再等等。”   “等什么?”   “先晾他几天。”   李英吉当即会意:“行,就这么办。”   -   晚上定好了,要吃回门饭,然而到了下午,简光启打来电话,说是公司有事,可能回不来吃晚饭,就让简夕和简宁陪靳琛吃。   还说他们都是年轻人,也有共同话题。   简光启的公司最近正在起死回生,忙到回不来吃饭也是常有的事,两个女儿都没有说什么。   要说平时,简夕跟简宁两个在家,定然时不时吵嘴两句,今天也很反常,简夕一直在家里练琴,几乎没怎么跟她碰面。   金姨更是安静,简家别墅大,加上地下的一层,一共有四层,金姨一整天都在搞卫生。   简宁乐得清闲,一直在忙自己的事情,一整天倒也相安无事。   到了晚上,简宁突然接了一个电话。   “您好,请问是简宁小姐吗?”   “您好,是的。请问你是?”   “我是李国栋先生的别墅管家,我们的清洁工在清扫卫生时捡到了一条六芒星项链,查了监控后发现昨晚是您佩戴了这条项链,请问您的项链有遗失吗?”   简宁回到房间一看,果然她那条六芒星项链不见了,这项链很贵的!   她说:“是我的没错,请问项链现在在哪里?”   管家说:“就在昨天的别墅里,您方便过来取一下吗?明天这里就没有人了,或者等下次李先生在这里开宴会,我再打电话通知您。”   下次?   简宁哪想等什么下次,她都不可能再跟这个李国栋有什么交集。   她说:“好的,我现在就过去取,麻烦等等我。”   简宁去简光启的卧室挑了把车钥匙就走了,也没跟家里人打招呼。   她的六芒星三万多块,可不能随随便便痛失项链!   简宁开了一路,跟着导航直奔昨天的别墅方向。   然而开着开着,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比如。   在她昨天并没有透露自己身份的情况下,李国栋的别墅管家为什么会知道她是简宁?   再比如。   李国栋都已经得罪了靳琛,她项链落在他的别墅,他不应该亲自把项链送过来赔罪吗?让她自己过去拿是什么道理?   就算他不方便亲自送,那亲自打电话道个歉总是可以的吧?没道理让一个管家打电话来。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   李国栋的管家为什么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不应该通过靳琛来联系她吗?   她的项链有没有,简宁不知道,但是显然,这会儿有人是要引开她。   简宁降下车速,在下个红绿灯路口,调转方向盘。   -   靳琛回到简家,发现别墅里安静得很,只有悠扬的小提琴声。   进门就是饭菜香味,简夕站在二楼的楼梯上,沉浸地拉着小提琴,侧影婀娜。   靳琛听了一会儿,这曲子拉得流畅悦耳,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靳鸿生日宴那天的《Por Una Cabeza》。   虽然在演奏情绪上有点细微的不同,但也许,不同的心情下就是会演奏出不一样的感情来。   一曲结束,简夕放下小提琴,她刚一转身,这才发现一楼里,那个贵气逼人的男人正注视着自己。   “靳总?抱歉,方才太投入了,没有发现你回来。”简夕穿了条吊带长裙,抱着琴,一步一步从楼上下来,走路时裙摆一漾一漾的。   靳琛问:“其他人呢?”   “哦,我爸他公司有事,晚上可能回不来了,金姨的儿子放了暑假,他去照顾儿子了。宁宁她……不清楚,她经常晚上出去,去哪也不跟我们说。”   靳琛没说话,迈步就要上楼。   眼看着靳琛要上去,简夕跟了一步,说:“对了,宁宁出门之前说,你回来之后让我看着你吃药。”   靳琛停下来,回头。   “她说你肯定不会吃,她不放心你,所以让我一定要提醒你,看着你把药吃下去。”   靳琛的确实没有好彻底,今天在公司,头总是沉沉的。   他也不喜欢吃药,所以白天一直都没吃药。   简夕把小提琴放在沙发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药盒,说:“药在这里。哦,对,还没有水,我去给你倒杯水。”   简夕到厨房去,倒了一杯温水回来,透明的玻璃杯,里面还泡了一片柠檬。   她把这杯水递到靳琛面前,说:“快吃了吧,不然宁宁肯定要担心的。她回来……也会怪我。”   走了也还在担心他在病着吗?   不是在假装,也有一丝真心吗。   靳琛喉头微动,简夕等到手臂都僵了,他才伸手接过那杯水。   再然后,拿起茶几上的药。   大概是完成了妹妹交代的任务,所以终于松一口气了吧,简夕的肩膀明显松弛了下来。   靳琛吃过药,把水杯递给简夕,简夕说:“再多喝点水吧,你生病了,柠檬水补维C的,你也能早一点好起来。”   靳琛没动,简夕又补了一句:“不然宁宁会担心的。”   “……”   他把剩下的温水喝下去,简夕彻底松下来,同时心底又多了点恨。   想哄靳琛把药吃下去,居然还要以她那个便宜妹妹的名义,怎么到处都是她?   不过没关系,等过了今晚,属于她的都会夺回来。   简夕把杯子送回厨房,在靳琛看不见的地方,全没了强装出来的淡定模样,她心跳得极快,用水龙头冲洗杯子。   脑海里回响着白天时,她跟金姨的对话。   就是这个位置,她担心地问金姨:“靳琛不会发现吧?”   金姨的声音沉稳得是那么可靠:“不会的,水里放了柠檬,就算有其他味道也会盖过去,你放心去做就是。”   说完,金姨也有些激动:“大小姐,你的福气就要到了。”   “……嗯。”简夕的脸颊红了红,“我会照做的。”   简夕出去后,她本来还担心靳琛会走,没想到靳琛居然坐在沙发上,用手抚着小提琴的琴弦。   “你这琴不错。”靳琛说,“你会拉小提琴?”   “想不到靳总还会识琴。”简夕受宠若惊,赶紧在靳琛的身边坐下,似是要为他介绍琴,她坐得近了些,“是的,我很小就在学琴了,因为还算有天分吧,十几岁就拿了很多国外的奖,毕业后就进交响乐团了。”   靳琛点点头,问:“能再拉一遍《Por Una Cabeza》吗?”   这首曲子流传很广,不止一部奥斯卡电影用它做过配乐,以它配乐的片段还出过影史经典。   简夕大喜过望,没想到靳琛会对她的小提琴感兴趣,她拿过她的琴,说:“好久没拉过这首了,我试试,拉得不好你不要笑我。”   靳琛点头。   简夕站在客厅里,调好琴,把琴搭在颈窝,一手执起琴弓,手臂缓缓动了起来。   轻松悠扬的琴音倾泻而出,音乐是动听的,只是它传达出来的那种感情,却远不是当日的感觉。   少了几分灵动和丰沛,多了一些技巧性。   太过规整,像是随处就能听到的琴音,毫无个人风格。   靳琛寻了这么久,本以为能找到那个与当年一模一样的琴音,想不到真的找到了,居然这么平庸。   他兴趣全无,但是涵养使他坐在这里,听完简夕的这一曲。   结束后,简夕累得喘了口气,面含期待地看向靳琛:“献丑了。”   “没有,你拉得不错。”只不过他不爱听。   “靳总太捧场了,您是喜欢这首曲子吗?我听得不怎么多,只是会一点点。”   “是我一个亲人喜欢。”   说到这儿,靳琛已经不准备再谈,他站起身,大脑忽然一晕,整个人都都变得混沌了起来。   他这才发觉他的身体比昨天还要热,有一种破体而出的欲.望在撕扯着他的理智,身为男人,他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   靳琛表情蓦地一变,抬头看过去,简夕像是吓坏了,她赶紧过来扶着靳琛。   “靳总,你怎么了?没事吧?你的身上怎么会这么热?”   她“好心地”把手贴上靳琛的胸膛,整个人穿得又少,在这种情境下,她的声音,她的身体,全都使他的理智更加减退。   欲.望在折磨着他,他的心脏狂跳,身上有火在窜,他受不了了。   他掐住简夕的手臂,一把将她抓进了一楼的客房里。   “靳总,你要干什么……”   靳琛关上房门,房间里没开灯,暗得让人害怕,也让人心动。   简夕嘴上叫着,身体却没怎么挣扎,她红着脸,已经很顺从地被靳琛压在了床上。   靳琛的身体很热,他握住简夕的两只手,固定到她头顶上方。   简夕从没被人这样对待过,她害怕地闭上眼睛,除了嘴里没有做过任何反抗。   靳琛用最后一丝理智撑住自己,他一把扯掉领带,把简夕的手腕跟床头绑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身下的简夕意识到自己被绑住了,她心里很奇怪,难道靳琛是喜欢这样的风格吗?   她的思绪还没过完,身上忽然一凉,黑暗中,只见男人晃动着站起身,开门从房间走了出去。   并狠狠关上了门。   简夕傻了眼,怎么会这样?她怎么就被绑住了???绑住之后呢???怎么出去了???   “靳总!靳总!你去哪?你放我出去啊!”   无人回应。   “靳琛!!!你是不是男人!!!”   靳琛出了别墅,根本听不到别墅里面的人的呼喊,事实上他也毫不关注,他也没有那个理智了。   他现在可以敏感地体会到身上哪一处在跳动,心脏,脉搏,脖颈的动脉,还有他的太阳穴,等等。   跳得他快要疯了。   他急需发泄一些什么,又不知怎样去发泄,他甚至没有时间去恨给他下.药的简夕,他只需要把那股邪火释放出去。   忽然,一辆车缓缓开进了院子里。   啪一声,简宁从驾驶位置上下来,看到院子里的靳琛,她三两步走上去,拉住他的手:“老公,你怎么出来了?没发生什么事吧?”   靳琛在月光下面看着她。   她穿了一条半身裙,上面是很短的长袖针织衫,在纤腰和锁骨之间,裹住了是漂亮的胸型。   红唇饱满,娇艳欲滴,他记得她就是用这张小嘴,整天在他耳边给他进行洗脑,什么“想你想得吃不下饭”“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什么都做不了”,粘人得很。   这会儿她眼神关切,微卷的秀发因为焦急有些乱了,却更有风情。   不那么规整的,凌乱的。   像那天在暴雨里。   他忽然觉得这女人可恶,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许是那些残存的理智彻底吞噬了他,他只想狠狠惩罚她,或者是,拉住一个人跟他共沉沦,跟他一起堕落在这个夜晚吧,抛却那些爱恨,什么都不谈,只谈欲.望。   靳琛将她按在车上,用力地吻了下去。 第14章 14哄她。   夜雨微急,一切都来得那么迅猛。枝头花朵初绽,急雨落下来,花瓣湿.润,绽得更开了些。   觅食的鸟不得不饿着肚子飞回来,它太需要被什么东西填饱,所以面对这朵含苞待放的花,它没有丝毫犹豫。   到最后,花朵已经脱力地垂下花枝,再无迎风招展的力气。   直到天亮,这场细密的夜雨才终于停歇。   花瓣凋残满地,风雨肆虐。   疾风骤雨的夜晚。   简宁醒来是在车里,身上盖着陌生的西装。   看到身边的一切,她的大脑发空,昨夜发生的事太过……突然,她一点准备都没有,后来实在受不住,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的,隐约记得那时天已蒙蒙见亮,一片混沌色。   大部分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在简宁碎片的记忆中,只能记得是个漫长的夜晚,事情发生的最开始,她本是想要推开他,结果却如蚍蜉撼树,挣扎不过,干脆将心一横,放任事情自如发展。   简宁不是想不开,都结婚的人了,有些事情没必要太矫情,她是该履行一些啥啥义务。可是履行归履行,她并不想一晚上履行这么多次啊!   对某些事情,简宁不是没有过设想,可怎么都没想过会是这种下场。   她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碾过,她一点力气都没有,这会儿喉咙很渴,很想喝水。   简宁微微抬头,去观察身边人现在的情况。   他还睡着,平时贵气逼人的面容在睡着的时候,会显得不那么冷淡,添了些平易近人的温和。望着这张脸,她不自觉忆起昨夜……简宁当即停止想象。   好咯,这下好咯,让她在外人面前口嗨什么腰酸背痛,现在倒好,什么叫一语成谶,什么叫现世报来的太快,这次真的腰酸背痛了吧!   简宁在心中对空气重拳出击,随后认命地闭了闭眼,待她缓过来后,她轻轻动了动,一点一点坐起身。   还算靳琛有良心,昨晚她的半身裙就一直在腰间没下来过,这会儿她裙子完好地待在该在的地方,身上原本推到脖颈的衣服也被拉了下来。   靳琛身上的衣服倒是一直在身上,人模人样的,除了西装不在,衬衫有了些褶皱之外,从外表来看,根本看不出有任何发生过什么事的痕迹。   该死的男人,她腰酸背痛一夜,他还睡得这么好!简宁在心里狠狠哼了一声,难道不应该把她搂在怀里哄哄吗?他都不哄她,只睡自己的,果然这才是男人的真面孔。   她拿掉身上的西装,盖在靳琛的头上,又羞又恼地下了车,说不好自己真的是在羞恼,还是没法面对睡醒的男人。   太尴尬了,太尴尬了,他们两个都没有坦诚相见,倒是坦了别的。   简宁的高跟鞋踩在地上,盆骨不由得一阵阵发酸,她握紧拳头,在心中又把靳琛骂了一通。   昨夜是在靳琛的车上,是的,在那样的情形下,他把她抱起来,走向了自己的车。她当时还以为是要去哪,原来是洁癖不允许他发生在别人的车上。   不,不能再想了。为什么从睡醒开始,她满脑子就都是他?项链,对,她应该想想项链的事。   到底是谁想把她调走,是金姨,简夕,还是简光启?   她回到昨天开的车上,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发,扯平衣服的褶皱,让自己恢复光鲜亮丽的模样。   直到看起来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这才背起包包,强忍酸痛回到别墅里。   看门口的拖鞋,家里似乎除了简夕外空无一人。   人呢?都去哪了?连金姨都不见了?   简宁换了鞋子,她看到一楼沙发上的小提琴,还有靳琛的药,有些想不通这两样东西怎么会放在一起。   而且,简夕呢?她在家的话,家里怎么会这么安静?   简宁正要往楼上去,就听一楼某个房间传来喊声:“有人吗???金姨???是你回来了吗???放我出去!!!”   这声音……   不正是简夕?   听她这凄惨的叫声,简宁顿时腰不酸了,背不痛了,一口气上五楼也不费劲了。   她循着声音走过去,发现惨叫是从客房传来的,她推开门,在看到屋内画面后,有那么一瞬间,简宁甚至以为是家里遭了贼,而简夕被人五花大绑住了。   她仔细看了看,才发现不是。   简夕的双手被反绑在床头,她相信没有哪个贼会这么有闲情逸致。   主要是太艺术了这个画面。简夕穿的睡裙清凉,头发散乱,加上她简夕人也漂亮,就导致这个画面,它看起来不应该出现在这里,而是应该出现在一些题材大胆的文艺片,或是一些摄影师的胶片之中。   多少沾点暴力美学了。   简宁费了好半天的劲,才克制住自己想要鼓掌的冲动。   比起简宁的闲情逸致,被绑了一夜的简夕早就没了什么耐性。   事实上,她已经濒临崩溃边缘。   “简宁!??你怎么回来了?”   意识到自己躺在床上说话毫无气势,她咬了咬牙,别扭地说:“你快放开我。”   简宁本来是想帮她解开的,听见她这个颐指气使的语气,她就来了火气。   她虚情假意地按揉手腕,口吻漫不经心:“不好意思啊姐姐,昨晚开车好累,手上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呢,你还是等你的亲亲金姨回来帮你解吧,或者你的亲亲爹地也可以呢。”   简宁眼都懒得抬,轻曼地转过身,还没来得及迈步,身后的简夕再次叫住她:“你别走!”   “怎么?”   “……我,我要去厕所,你快帮我解开。”   简夕支支吾吾,让她一个名媛淑女说出这种话,实在是为难得够呛,尤其还是对她讨厌的人说,以这种近乎低头的语气。   她脸色涨红,甚至没脸去直视简宁。   虽说简宁是不太喜欢她这个姐姐,两个人也总针锋相对的,但是人有三急,她也不想在这种事上为难她,没意思了就。   她走到床头前,解开绑人的领带。   这一解才发现,绑人的绝对是想把简夕绑死在这,一点能挣脱的余地都不留。   之所以有这样的感受,是因为她在解扣子的时候,手指无意触到简夕的手,发现她手都凉了,那是被其他东西勒得太久,所导致的血液循环不畅。   她解着解着,突然发现这条领带有些眼熟。   简夕得了自由,她一秒没等,就要往卫生间冲。   简宁一把拉住她,问:“站住。这领带怎么回事?是谁把你绑在这里,靳琛吗?”   简夕像是被戳到痛处,她狠狠甩开简宁的手,大声道:“关你什么事!”   说完,直接冲到了最近的卫生间。   简宁拿着这条领带,突然就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先前只是觉得奇怪,到底为什么非要引开她,引开她又能有什么好处?   她开车回来,就碰到了靳琛,后者不知怎么了,一整夜都没停歇。   简光启不在家,金姨不在家,只有被绑住的简夕,和一条领带。   靳琛为什么会用领带绑住简夕,他是想对简夕下手吗?不,他是怕简夕对他下手。   简宁忽然感到一阵恶心,这个家,这些人,为了些微利益,为了争夺那些虚荣的名头,不惜干出这么下作的事情来。   为了证明自己的猜想,简宁直接冲到金姨的保姆间去,她翻开床头柜的抽屉,翻开枕头,最终在衣柜的一个盒子里面,找到了她的那条六芒星项链。   很好。   这很可以。   简宁回到房间,关上房门,直接给简光启打电话。   电话响了半天才被接通。   “喂,宁宁……”   “简光启,你昨晚为什么不在家?”   简光启习惯了简宁一向的乖巧,哪想到这个乖女儿竟然一开口就直呼他的大名。   他愣了三秒,才说:“怎么了,宝贝女儿?公司出了一点事……”   “哦,是吗,出了什么事?”   简光启一噎,被问得大脑一时短路。   估计这民间影帝也说不出什么实话,简宁冷笑一声,说:“你应该还不知道吧,靳琛昨晚很生气,他已经决定要撤资了,说是要让你的公司自生自灭。你真以为他看不穿你们的把戏吗?”   “……什么!?”简光启声音都变了,“女婿现在在家吗,你让他先别走,我这就回来!”   简宁懒得再装什么乖乖女,她冷笑道:“你说的女婿,到底是大女婿,还是二女婿?说清楚点,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在问哪一个?”   “……”   简光启被怼的说不出话,赶忙低声下气道:“宁宁,你怎么能这么说呢?当然是二女婿,哪来的什么大女婿?”   “怎么没有,不是差点就有了?”   “……”   简光启从没发现这个小女儿如此难搞过,但他自知理亏,只好她说什么,他听什么。   他道:“宁宁别生气,我先跟女婿打个电话,好好道个歉,这件事确实是我们不对在先……”   说完,简光启就挂了电话。   简宁早已不指望她这虚情假意的爹能放出什么好听的屁来,除了恶心,她只有庆幸,庆幸靳琛足够理智。   虽然,他把所有的不理智都发泄到了她的身上……   简宁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家多待了,她开始收拾东西,她要把更多的东西都搬到靳琛那去,再也不回来了。   刚要站起来行动,她的房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谁?”不会是简夕吧?   “……”门外静了静,随后一道沉静的声音隔着门传来,“简宁,是我。”   这是他第一次字正腔圆叫她的名字,简宁。   这么多人叫过的名字,不知为何,被他叫出来,听起来就格外不一样,大概是男人的声线好听,显得这个名字都好听很多。   简宁原本烦躁的心,被他这么一唤,唤得更乱了。   她暂时不想见他。一方面是还没做好袒露相见后,两个人面对面相处的准备,另一方面她也觉得简家做的事情不地道,她没脸见他。   “有什么事就在门外说吧。”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静。   “昨晚是我不好,对不起。”   “……”   简宁万万没想到,他上来不是兴师问罪,而是跟她道歉。   他这样的人,居然也会道歉吗?   她心中某个柔软处倏地被击中,但是紧接着,她觉得更羞愧了,为简家做出来的事情感到羞愧。   其次就是,靳琛就这样提了昨晚的事!?他怎么能这么无所谓就提了!很羞耻好不好!   她好不容易从那激烈的一晚走出来,她不想再回忆起任何画面了,任何!   她有些崩溃地说:“昨晚的事先不要提了,可以吗?”   她话音落下,门外,靳琛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简光启。   那铃声响了两秒就停了,靳琛没接。   “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他郑重其事的道歉,突然让简宁有些没法接,做错的明明不是他啊,该道歉的人也不是他。   她复杂地坐在床上,不知如何回话。   等了半天,都没等到她的回应,门外的人又等了两分钟,走了。   简宁松了口气。   紧接着,是说不清的异样。   不知是为昨夜,还是为靳琛。   -   靳琛到公司后,又换了一身西装,连续两天在公司洗澡,竟都是为了同一个女人。   多年来的冷静自持,已经让他习惯了在发生任何事之后,都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所以当他洗完澡,他立即开始了当天的工作,把一切杂事都抛到脑后。   只是开会间隙中,他偶尔会看一眼手机,想着那个女人会不会在微信上跟他说点什么。   他本来没想过跟她发生什么,但他也知道,发生了就应当负责。   尤其昨晚那样的情形,一向娇弱的她,说不定会被他吓到,只是昨晚理智被欲望淹没,他第一次让事情在他手中失控。   等了两个小时都没等到她的消息,靳琛心里有些烦,从会议室走出去,秘书立即过来告诉他:“靳总,一位叫简光启的先生在等您。”   靳琛原本不打算见的,但是他突然好奇,他的这位好岳父究竟有什么脸面来找他。   “让他进来。”   “是。”   向前走了几步,还是没收到简宁的消息,他捏了捏鼻梁,微微侧头:“葛年。”   身后跟着的助理之一上前,应道:“靳总。”   “帮我买一件女士皮草。”说完,又补了句,“要紫色。下班前就要。”   “……”   葛年头一次接到这样的任务,傻了傻眼,但还是很快应下:“是。”   -   靳氏集团的大楼相当于宜城的地标建筑,总部高耸入云,简光启乘电梯上来时,饶是心里有了准备,也还是被靳氏的规模吓到了。   整洁明亮的办公室,每一层都坐满了人,安静而忙碌。从会客室到总裁办的这一路,简光启心中更虚,若是有这样的集团在背后撑腰,他简家何愁?   总裁办的外面坐了许多助理和秘书,再里面,就只剩偌大的办公室。   里面装修大而气派,灰色调为主调,宽敞的落地窗外,是整个宜城的风景。   简光启的办公室也很大,但远没有这么大,地段也没有这么好。站在这里,享受的不光是这间宽敞办公室,而是权势与地位带来的人生掌控感。   有了这种绝对掌控,就可以不把世间万物放在眼中。   简光启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着简夕。父女二人进来时,靳琛正在电脑后面抽烟,也可能没抽,只是在手里夹着。   “女……”他本想开口叫女婿,到了嘴边,才发现不妥。   他连忙改口:“靳总……”   靳琛没说话,像没听见一般,在电脑后面浏览邮件。   知道靳琛有意晾着自己,简光启也不敢说什么,他焦灼地等了会儿,也不见靳琛有理他的意思,他干笑两声,自己把话往下接。   “靳总,昨天的事,都是我这大女儿一时糊涂,她今天早上都跟我说了,也知道错了,所以就让我带她过来,跟您道个歉。”   似乎为了表达自己的诚意,以及来得有多焦急,简夕连衣服都没换,穿的还是昨天的睡裙。   靳琛仍像没听见一样,晾着这对父女。   见靳琛仍旧不说话,简光启暗中示意了下简夕,后者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弱声弱气地:“对不起,靳总,我、我实在是太喜欢您了,看到您娶了我的妹妹,我不知道怎么办,所以一时做了那样的事,对不起……”   简光启跟着一唱一和:“是啊,靳总,她错就错在太喜欢你……”   ——“够了。”   靳琛再也听不下去,他终于从屏幕后面抬起头来,锐利的眼冷冷看过来,明明比简光启辈分小了那么多,却莫名有种威压感,让人不敢与他对视。   简光启知道,这是上位者的威严,常年身居高位目空一切才能有的眼神。   他明明是他的长辈,却在这个时候,他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对父女小心翼翼地站在原地,等待上位者来宣判他们的死刑。   “连该对谁道歉都搞不清楚,简光启,我看你真是老糊涂了。”   靳琛语气冷静,可他越是冷静,背后的意义就越是骇人。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简光启冷汗都要吓出来了。   “靳、靳总,您的意思是……”   靳琛不想再看到他们,也懒得跟他们废话。   “你们做这样的事,考虑过简宁一点吗?考虑过事情发生后,她该如何在这个家里自处吗?”   “你们两个,但凡尊重过她哪怕一分,都不会做出这么下作的事情。”   他早知简光启为人有多虚伪恶心,否则当初也不会害得靳家在最难时亏损几十个亿。   所以发生这件事后,比起简光启做过的事,更让他恶心的,是他们对简宁的态度。   到现在,他们两个也只想着跟他道歉,但是,会有人跟简宁说一句对不起吗?   在他们眼里,是不是她的情绪根本不重要?   靳琛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是方才在简光启和简夕跟他道歉的时候,他突然就想起那天从碧水金湾回家时,简宁在车上跟他说过的话。   ——“像我家里也有一个姐姐啊,家里人都向着她,甚至连我妈也——”   ——“就都很偏爱我姐姐吧,也没有人偏爱我,任何最好的事情都要放到我姐姐面前,甚至这场联姻——”   ——“这可能算是我从小到大,最幸运的事情了。”   一碗水端不平吗?   他偏要把这碗水扶正。   也许他没法扶正自己家里这碗水,那就扶一扶她的吧,也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会在家里一个人偷偷哭鼻子吗?她那么娇弱的女孩,肯定会难过吧。   靳琛的喉咙动了动,胸中涌动着连他自己都说不明白的情绪。   “你们,去向简宁道歉。”   -   简宁收好家里的一些东西,给杜姨打了电话,等着庄园那边的司机过来接她。   然而司机没等到,倒先等来了简光启和简夕。   简宁看他们一眼都作呕,所以她看都没看他们,一直坐在沙发上刷手机。   她以为她不理他们,他们就会上去了。   没想到,简光启居然推着简夕走到她面前,叫了声:“宁宁。”   呵呵。   简宁抬起头,问:“还有什么遗言吗?”   “……”   简光启一噎,但还是不敢说什么,只说:“宁宁,你姐姐呢,想跟你道个歉。”   “???”   简宁关了手机,突然来了兴趣。   “哦,是吗,是想从哪件事开始道歉呢?是小时候偷偷扔掉我的娃娃呢,还是用墨水弄脏我的裙子?还是近一点的,从德国的小提琴比赛开始——”   “你!”简夕听她旧事重提,气得不行,“我扔了你的娃娃,你难道没有把我的娃娃全扔了吗?我弄脏了你的裙子,你不是也把我的裙子都剪坏了吗?简宁,你少用这种受害者的语气跟我说话,你以为你很无辜吗?”   “哦,看来这个道歉也不是很诚恳嘛,还以为你来真的。”   简宁百无聊赖地拿起手机,继续无视他们。   “小夕!不要顶嘴,快点跟你妹妹道歉!”   说完,又来安抚简宁:“宁宁,不管怎么说,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她也毕竟是你姐姐。”   “是啊,可不就是一家人吗?我老公都差点成我姐夫了,可真亲近啊。”   “……”   简光启从没想到这个小女儿居然这么能说会道,只是现在理亏,他只得多说大女儿两句。   “小夕!快点!不然爸爸生气了!”   见简光启已经板起脸,简夕胸腔起伏,有些难平。   她知道自己做的不光彩,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能比被人绑在床头一个晚上更丢脸的?   她将心一横,说:“是我对不起你,怎样?我不是没得逞?现在你得意了,简宁,所有人都向着你,你老公也帮你,逼我们来跟你道歉,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你是尊贵的靳琛夫人,你可以骑在我们所有人的头上,你满意了吗,简宁?”   “一般般吧,这样的生活太枯燥了,也没什么意思呢。”   “……”   这时,简宁的手机响了,是司机打来的。   她站起身,说:“道歉也没有用,我是不会原谅的,毕竟你们做的事情太恶心了,原谅这两个字我说不出口。”   原谅。   她跟简夕之间的种种,她永远都不会原谅。   -   简宁把从家里带来的东西摆到跟靳琛的卧室去,比如她那一排可爱的玩偶,还有她那些精准瓷偶,一个都不能落下!   靳琛原本的卧室太空,她特意让杜姨在房间摆了个梳妆台,供她平时化妆用,比在卫生间化妆方便多了。   总之把她的东西填进房间后,简宁的心里舒坦多了,觉得在这个庄园终于有了她的痕迹,也多了不少人情味儿呢。   到了傍晚,简宁正在整理她的口红们,听见走廊传来杜姨的一声“少爷”,简宁如临大敌,一秒关上卧室门。   不出十秒。   门外传来敲门声。   简宁心脏狂跳,他怎么就回来了啊,不应该很晚吗?而且他不去书房来这里干什么。   “简宁。”   门外的人叫她。   她闭上眼睛,硬装听不见。   好尴尬,能不能不要来见我。   门外的人又叫了一声:“宁宁。”   “……”   他为什么要叫她宁宁,救命。   她不能再假装听不见了,她靠着门,侧头回应:“你有什么事吗。”   “昨晚的事,希望你不要再介意。”   “……”   “我给你带了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她不想显得很好被收买,所以在门内故意不说话,想着实在不行就让靳琛把礼物放地上吧,等她走了她再开门看看。   见她不说话,靳琛想了想,又道:   “如果还不够,那我明天再买个包来补偿你,可以吗?”   说了这么多,还是没得到回应。   靳琛没什么哄女人的经验,投其所好都没有用,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办了。   他转过身,刚准备走,身后的门锁突然“咔哒”一声。   “……等等。”   他回过头,只见一直紧闭的房门终于开了条小缝。   简宁眼神飘忽,不自在地四处乱看。   “那个,你说你明天要买包给我,打算买什么样的?” 第15章 15我老公超甜的!   简宁自认为这话说得足够随意,完全就是听到一句话,随口问问啊,可没有说想要的意思。   就,打听打听,这总可以吧?   靳琛听了她的话,脚尖一转,重新回到她面前。   “你喜欢什么样的?”   简宁轻轻倚在门边上,一手撑着门,仍然不肯看靳琛。   “那我怎么说得清楚,买包这种东西很随缘的,也许有的包你本来不喜欢,看到说不定就喜欢了。”   靳琛领悟了一下她这句话的含义,问:“那我陪你去买,行吗?”   “……”   啊?   他要陪她买?   她本意是想说,她不清楚买什么样的,所以她到时候自己去跟朋友挑就好了。   他居然要亲自陪她买?   简宁一抬头,对上靳琛那双深色的眸,她心头一跳,不禁回想起昨夜在车上,他在黑暗中一直注视着她,像要把她浑身都看遍。   她慌忙避开,拒绝的很委婉:“倒也……不用这么……麻烦……”   靳琛只是为了拿出一些诚意,实际上也没有真想陪她买什么包。   如果让他的助理陪她去买,多少显得有些敷衍了。   简宁说的话,在他听来,就是一些欲拒还迎的托词,掺了点女人的小心思。   因此他道:“不麻烦。”   简宁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好往他手里看。   靳琛长身玉立,手里拎着一个大大的袋子,见她望过来,他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给你的。”   简宁看到牌子,顾不得按着门,双手去接购物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呜呜,是她最爱的皮草耶!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盒子,看到里面这条浅紫色的皮草,她幸福得要晕过去了。   救命,好有气质的颜色,好漂亮。   她的嘴角高高上扬,怎么控制都控制不住,她上手摸了摸,手感顺滑得要命,穿在身上,她就是宜城最绝美的仙女!   看到简宁抑制不住的笑容,靳琛居然生出一种,奇异的满足感,像在养什么金丝雀。   “这么喜欢?”   “对呀,皮草就是很好看啊!”   她连穿搭都想好了,等到冬天,她要在皮草里面穿吊带裙,要美丽不要温度,肯定超美的。   被漂亮皮草冲昏头脑的简宁,早就把心里头那点别扭抛到了九霄云外,她收都收不住那股喜悦,一时控制不住又演了起来。   她把皮草袋子扔到地上,夸张地抱住靳琛,整个人挂在他身上,说:“呜呜呜,世上只有老公好,有老公的宁宁像块宝!”   “魔镜魔镜,谁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呀?哦,是宁宁呀!为什么是宁宁呀?什么?因为她有一个超级超级好的老公哇!”   她一开心起来,就喜欢把三分吹成十分,尤其她小嘴叭叭的,编起瞎话来总是情真意切,但凡脑子不清醒点的,早就被她哄得飞上了天。   饶是靳琛定力超凡,有时候也会被简宁洗脑到,这个女人可怕得很。   他把她从身上扯下来,面色冷淡:“下来,很热。”   “……”   嘤,好吧,要不是知道靳琛有多……她还真就被他这副冷淡的样子给骗到了。   靳琛正了正领带:“后天下午我有时间,到时候回来接你。”   -   到了约定当天,简宁从早上起来就忙着给自己化妆,做发型,临出门时,她又穿了一双Jimmy Choo。   今天的简宁仍然是个敬业的花瓶,要多明艳有多明艳,拎上她的Kelly包包,不像是去逛街,更像是去走红毯的女明星。   美人总是赏心悦目的,靳琛的视线停留在她纤细的腰肢上,他发现她总是穿一些挑人的衣服,譬如她身上这条裙子,裹得这么紧,但凡身材有一丝缺陷,都会暴露得彻底。   但她从来不怕这些,大约是身材够好,玲珑有致,多挑人的衣服在她身上,都成了锦上添花。   简宁下楼后,她下意识走向车子后门,靳琛降下副驾的车窗,对她说:“上来。”   她有些意外,俯身问:“你自己开吗?”   “不然?”   好吧,简宁没什么好说,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她一直没去地库看过,都不知道靳琛有哪些车,看到靳琛今天又开了一辆库里南出来,她还以为是别的司机开的。   一路无话,车子开到商场,简宁没来过这边,自然没有这家商场的消费记录。   她本以为这次肯定没有服务管家,从车上下来后,靳琛打了个电话,没两分钟,管家就已经过来接他们了。   靳琛说了来意,管家直接带着他们去了专柜。   大概转了一圈,简宁都没有特别想买的,路过爱马仕时,看到他们专柜人不像别的专柜那么多,只有两三个人在排队。   简宁想着来都来了,为什么不买个爱马仕回去呢?她总不能辜负靳琛的一片心意。   虽然爱马仕很难买,但是难买不代表买不到,碰碰运气咯。   她挽住靳琛的手臂,说:“老公,去这里这里。”   管家带他们进去,专柜的营业员正在接待别的顾客。   “不好意思,黑色款的Togo Brikin我们这边今天没有货。”   过来买包的两个女人穿了一身超大logo的Gucci衣服,看着很是高调,身上背着了个Chanel,两人站在店里,双手环抱着。   其中一个有些气愤地说:“怎么又没货?那什么时候才能有货?上次不是都已经订购了吗?”   漂亮的营业员轻声细语,脸上却并没有多少歉意:“不好意思,我们已经打电话告知过您了,最近没有这个皮料。”   “我要的是Togo,又不是喜马拉雅,怎么就没货?每次来问都没有货,我又不是买不起!”   面对这两位气愤的顾客,营业员丝毫不为所动:“我们这边确实没有货,两位顾客不如去其他店里看看吧。”   简宁是从来不信爱马仕说没货这种鬼话的,无非是不想卖给这些顾客罢了。   这就是爱马仕的高傲之处,只要他们不想卖,不管你有多少钱,他们都不会卖给你。   简宁大概也猜得到为什么,爱马仕只肯卖给good consumer,这两位身上一件爱马仕的单品都没有,穿着又这么浮夸,爱马仕也会担心卖给这些人会有损高贵形象,不如不卖。   这时,服务管家走过去,对那位营业员说了什么,那位营业员看了过来,很快恭敬地走过来,问:“女士,您需要哪一款?”   简宁想,反正是老公送的,要买就买个大的。   她问:“有喜马拉雅吗?”   营业员点点头:“有的,女士请稍等。”   简宁震惊了,还真有啊?别说是她,就连简夕想买喜马拉雅,都被拒绝过好几次。   没过多久,营业员捧着橘色的大盒子回来,交到简宁手上。   简宁看到闪亮的珍惜皮包包,她瞬间被治愈了,就连手臂上的凯莉包都不香了。   哎,要是直接背着喜马拉雅走,是不是有点不矜持了?   简宁不舍地把包放回去,交给服务管家,说:“就这只吧。”   靳琛点头,对管家说:“钱直接在账户里面扣就好。”   管家恭敬地:“好的,先生。”   旁边那两个女人看到这个场面,不乐意了。   她们用那种眼神打量简宁,见她手腕上挎着Kelly包,浑身上下散发着漂亮逼人的气质,再看她身边站着的男人气宇轩昂,身材笔挺,一张脸轮廓英俊深邃,就知道这两人身份不浅,绝对不是她们这个阶层的。   她们不敢大声喧哗,但是被鄙视的不爽怎么也压不下去,因此小声逼逼道:“口口声声说没货,实际上不就是狗眼看人低?不肯卖我们,来个更有钱的,还不是哈巴狗一样。”   专柜里一共没几个人,她们议论的声音再小,也还是能让当事人听得清楚。   像这种人,简宁根本不屑理,更别说靳琛。   管家也像没听见一样,帮简宁提着她的凯莉包,尽心尽力为贵宾服务。   买到心仪的包包之后,管家提着购物袋,简宁心满意足挽着她的亲亲老公出去了。   那两个女人一直也没走,她们倒想看看,爱马仕的营业员到底有多么两幅面孔。   营业员送走两位贵宾,从门口走回来,路过这两个女人时,她停下脚步,微笑着说:“如果两位也能像方才那位贵宾一样,直接在爱马仕店里绑卡,并每年储值一千五百万的话,你们想要什么款都会有货的。”   一千五百万……   原本愤愤不平的两个女人,在听见这句话后,顿时哑了火。   别说是一千五百万,就连五百万她们也储值不起。   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能输了气势,两个女人继续嘴硬:“你们不卖就算了,我们去巴黎总店卖,就不信还买不到。”   营业员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   从专柜出来,简宁开心得像踩在云上,小嘴又开始叭叭的不停了:“老公,我昨天去买车厘子被水果店老板骗了。”   简宁总是热切地贴着他,导致他的手臂被迫跟她的胸亲密接触,触感软软的,他很想忽略,又怎么都忽略不掉。   他不喜欢这种磨人的感觉,这会儿简宁跟他说话,刚好能转移他的注意力,所以他应得很快。   “怎么?”   简宁仰头看他,两眼冒星星:“他跟我说他卖的车厘子是最甜的,他骗人,最甜的分明是我老公好不好?”   “……”   靳琛一脸无语,不再理她,只当自己没听见。   简宁也不管他爱不爱听,她说得开心就完事了,她正想再来一个,忽然在宝格丽的店里看到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她晃了晃靳琛的手臂,说:“老公,我好像看到我朋友了,我过去打个招呼好嘛?”   买了包后的简宁十分开心,什么小獠牙全都收了起来,随便说句话都要撒个娇。   没有男人不喜欢看美人撒娇,靳琛也不能免俗。   他心中受用,点头:“走吧。”   简宁挽着靳琛走进宝格丽,看到珠宝柜台前的两道身影,试探性地叫道:“小鲸鱼?”   突然有人叫自己的网名,周婧仪吓了一跳,她回头一瞧,就见她的好闺蜜挎着生人勿进的太子爷,周婧仪的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靠,宁宁,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她才说完话,她身边站着的男人突然回过头,他个子很高,衣着休闲,脖子上戴了个降噪耳机,十足的时尚潮男。   不是别人,正是她跟周婧仪共同的朋友,方垣。   方垣看到简宁,一脸喜色:“简宁?你怎么会来这边逛街?我还想给你个惊喜呢,没想到啊,居然会跟你当街偶遇。”   说完,他用手肘碰了下周婧仪,“什么叫缘分,是吧?”   简宁也很意外,她原本是看到了周婧仪,一开始看到她身边站着个男的,她没想会是方垣,后来越看越像,她在想方垣是不是悄悄回国了,竟然还真是。   简宁说:“可以啊,回来了不告诉我,先告诉周婧仪,重色轻友是不是?”   周婧仪听简宁这么说,脸色不由得一红:“宁宁,你别乱说。”   方垣连忙道:“什么重色轻友,我是想给你买个回国礼物好不好?”   他回身,把柜台上的小盒子拿过去,递给简宁:“本来想见面给你的,正好,你看看喜不喜欢?我还怕小鲸鱼猜不准你会喜欢哪个。”   “……”   简宁看了一眼旁边的周婧仪,更加亲昵地挽住靳琛,说:“不用啦,这手链我老公前两天送过我了,而且你这款式是婧仪会喜欢的,你不如送给她。”   方垣一早就注意到了靳琛,他故意没跟靳琛说话,也没问简宁她旁边的人是谁。   这会儿简宁主动提到他,方垣只是象征性地看了靳琛一眼,并没有说什么。   靳琛丝毫不介意,或者说他本就目空一切,不把别人放在眼里。   他陪简宁过来,是出于绅士风度,根本就没有跟她朋友说话的意思。   方垣说:“小鲸鱼的我等下再选,这是给你选的。”   “可惜我老公已经送过我了,不过刚好,你也不用再看了,这条送给婧仪也很不错。”   “那你——”   方垣刚要再说什么,靳琛抬手,看了一眼腕表,冷淡道:“回家了,宁宁。”   靳琛一直没说话,他这会儿开口,很显然是在不耐烦。   他最近又给他买包又给她买皮草,做人不能没良心,所以现在的简宁对待靳琛非常乖巧顺从。   “好哦老公。”   简宁跟周婧仪挥挥手,又跟方垣挥手:“我要先回去了,改天再见。”   方垣抬了抬下巴:“行吧,改天喊你喝酒,不醉不归哈。”   “……”   从宝格丽的专柜出来,简宁越想方垣最后那句话,心里就越是打鼓。   他会不会误会她以前经常跟他们喝酒?显得她以前的生活很疯狂很乱一样。   犹豫着,她不想在靳琛心里留下坏印象,还是跟靳琛打了个补丁。   她仰起小脸,细声细语地说:“老公,其实我从来不喝酒的。”   靳琛毫无波澜:“哦,所以?”   “所以”是什么意思?   这个冷淡的语气又是……?   简宁拿不准他到底是不高兴还是不关心,她心里忐忑,只好强硬地把话题扭转。   ——“但是很奇怪耶,我一看到老公,我的心就醉了,老公,你还真是让人陶醉呢!”   “………………”   靳琛面无表情:“闭嘴。” 第16章 16潮湿的夜。   靳琛让她闭嘴,她只好收起演技,不叭叭了。   刚好到了饭点,两个人又去吃了顿饭。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简宁点完餐,出于一些尊重伴侣的思考,她还是跟靳琛解释了一下。   “刚才那两个是我很好的朋友,一个叫周婧仪,一个叫方垣,初中就认识了。”   靳琛:“哦。”   “主要我们太熟了,方垣就像我们的好姐妹一样,讲起话就很没分寸。”   简宁侧面地,形象地,跟靳琛阐述了一下他们的关系。   靳琛拿起湿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嗯。”   他这副不咸不淡的态度,让简宁隐隐有些恼火。   我这么认真跟你解释这个,然后你就跟我嗯嗯哦哦?   她说:“你嗯什么,你知道?”   靳琛把毛巾搁到一边,等服务员来收走,他淡淡道:“好姐妹之间才会送手链,不是吗?”   什么才是阴阳大师啊?   简宁噎住,想用Jimmy Choo狠狠踩他。   但她暂时还没那个胆子,却也不甘心就被他这么阴阳。   她抬起小腿,用穿着高跟鞋的脚碰了碰他的脚踝。   正是吃饭时间,餐厅里人不少,不过桌位与桌位之间挨得不近,倒是没有人会注意他们。   果不其然,靳琛抬眼,深色眸子看了过来。   简宁一只手托住下巴,无辜地看着靳琛,脚下却不老实。   她的小腿缓缓向上,隔着西装裤摩擦他坚实的腿,有一下没一下,勾得人心痒。   简宁有一双漂亮的杏眼,眼尾有一个浅浅的弧,她笑起来时,这个弧度就会加深,一双眼盈盈的。   她就用这种眼神望着靳琛,他阴阳她,她也故意惹他。   “老公,你说这种话,不会是在不高兴吧?”   靳琛波澜不兴,丝毫不受影响的样子。   “我没那么无聊。”   “噢,还以为我的老公吃醋了呢,老公不吃醋就好,老公最大方啦,那我下次就跟我的好姐妹不醉不归啦。”   靳琛用鼻子发出一声很轻的气音。   “随便你。”他说。   两人用完晚饭,天都黑了,管家把他们送到停车场。   把橘色的大盒子放进后座,靳琛刚要发动车子,突然想起什么,说:“你等我一下。”   “嗯?”简宁侧头,去看靳琛,“怎么啦老公?”   靳琛拉开车门:“我忘了我的方巾,上去取一下。”   简宁也跟着拉开车门,迫不及待下了车:“那刚好,我刚才看到一家面包店,看起来好像很好吃……”   靳琛:“……”   两人双双下车,靳琛锁上车,说:“那你在店里等我。”   “好的!我绝不乱跑!”   简宁很喜欢逛面包店,店里明亮的橱窗和灯光,以及里面弥漫着的香甜味道,都让她感到幸福。   尤其当你看到各个形状漂亮饱满的面包躺在那,整齐地排列着,是非常治愈的事情。   简宁挑了一些面包,服务员端着托盘带她结账,她突然在想,不知道靳琛爱不爱吃面包,她只买了自己那份,他看到不会不高兴吧。   他给她买包买皮草,她都没给他买东西呢。   这样想着,她又让服务员多拿了一个菠萝包,她爱吃菠萝包,不知道靳琛喜不喜欢。   她不知道他的口味,先带一个她最喜欢的,别的捎带给他尝尝。   先摸摸他的口味,以后再给他买就是了。   买完面包,简宁乖乖站在门口等他,没多久,靳琛的身影出现了。   简宁不顾旁人眼光,拎着纸袋子飞奔过去,靳琛毫无防备,被她扑得后退了两下。   “不是说不乱跑?”   “回到老公身边怎么能算乱跑呢?”简宁振振有词,“我就是老公手里的风筝,是磁铁的另一半,你一出现,我肯定要跑到你身边呀。”   “……”靳琛把她扯下来:“回家了。”   重新回到车里,靳琛开着车子,简宁坐在副驾上,腿上是刚买的面包。   面包的香甜味道隔着袋子向上飘,勾得简宁馋虫都出来了。   哎,吃点饭后甜点,没什么吧?谁饭后还不吃点甜点了?   金钱诱惑她都抵不住,更别提美食诱惑。简宁把手伸进袋子里,拿了一个菠萝包出来。   她刚要掰开,就听身旁突然响起一道冷淡的声音:“不要在车上吃东西。”   “……”   简宁手上一停,转过头,软声软气地说:“我不会弄到车上的。”   靳琛看着前方,手臂上的袖子挽起,露出修长有力的小臂,专注开车的样子深沉且迷人,可惜说的话不怎么迷人。   “如果你想吃。”他目不斜视,“可以去别的车上吃。”   “…………”   什么叫去别的车上吃?   那我走?   亏她还好心帮他带了一个菠萝包,无语,她掰开本来是想给他尝一口的,现在好了,她一口都不要给他吃了。   简宁被气得没了胃口,菠萝包都不香了。   你要你的车是吧。   那你现在没老婆了,跟车结婚去吧你!   她把菠萝包塞回袋子里,反身丢到后座上,抱着怀里的凯莉包看向窗外。   她才不是他的风筝,如果是,她一定要用剪子剪断。   她更不是他的磁铁,如果是,她只会是同极磁铁。   一路气鼓鼓地回到庄园,靳琛把车开进地库,简宁连看车的心情都没有了,乘电梯一路直上六楼。   杜姨看到他们回来,依次跟他们打招呼:“少爷,简小姐。”   靳琛嗯了一声:“车上的东西,麻烦杜姨拎上来。”   “好的,少爷。”   简宁摘下包包,卸了妆,就去浴室洗澡了,一秒没跟靳琛多待,也没跟靳琛说话。   她在浴缸里泡了很久,听了些国外优秀的交响乐团的现场,沉浸在高雅的音乐中,心情终于好了一些。   从浴室出来,简宁穿着浴袍,裹着头发,坐在镜子前开始了一道又一道的护肤工序。   她洗了四十多分钟,护肤时间比洗澡还久,总之靳琛从浴室出来时,就看到她还在那边涂涂抹抹。   她身上的浴袍已经换成了薄薄的睡裙,露出细瘦的肩颈,和修长的臂。她曲起一条腿,赤足踩在凳子上,俯身从细白的小腿向上,不知涂着什么东西。   她涂的是右腿,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俯身的她,胸前起伏的风光一览无余,修长手臂划过白皙的腿,清透小脸明艳动人,说不出的撩人和诱惑。   靳琛收回视线,不知是不是浴室温度太高,他的嗓子一阵阵发干。   他出了卧室,简宁也没管,反正他平时都在书房睡,他爱去哪去哪。   靳琛乘电梯到三楼,从步入冰箱里拿了一瓶红酒,拿到餐桌上,倒在醒酒杯里醒了一会儿。   他穿着浴袍,坐在餐桌边上,一边抽烟一边等酒醒好。   餐厅的灯没开全,只有一盏小小的壁灯亮着。   餐桌刚好在暗处,他被黑暗笼着,指间明明灭灭。   满脑子都是女人方才的模样。   玲珑的曲线,细白的手臂,漂亮的脸蛋。   缓缓在腿上涂抹东西,动作优雅好看,带了点不自觉的欲感。   他又想起晚饭时,她就用刚才那条长腿在他的腿上来回地蹭,真是不知死活。   靳琛抽完这根烟,红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他把酒倒进杯里,捏着杯脚往回走,路过那间步入冰箱,他蓦地想起车上她生气的模样。   她总是把情绪写在脸上,心里想什么都一目了然,简简单单。   他脚步一顿,重新打开冰箱的门,到西点区拿起那个单独装菠萝包的透明袋子,带着一起回到楼上。   卧室门还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浴室里传来吹头的声音。   他把菠萝包放到她那侧的床柜上,端着酒杯回到自己那侧,轻晃手里的酒杯。   BaN   没一会儿。   浴室门打开,简宁一边拨弄头上的发,一边向外走。   简宁走着走着,看到床柜上的菠萝包,步子顿了下。   她走到梳妆台旁边,找出护发精油,问靳琛:“你拿的?”   靳琛转回身:“不然?”   简宁轻哼一声,说:“不会又有什么规矩吧,或者我吃着吃着,就把我赶到走廊里去——”   靳琛有些头痛。   他宁可听她小嘴叭叭一些有的没的。   他说:“我没有赶你。”   “这还叫没有?那怎样才有?”   靳琛不懂,女人的情绪怎么就这么大。   他捏了捏鼻梁,说:“我只是给了你一些建议。”   “噢,你的建议就是让你的老婆到别的车上吃东西,真是好建议。”简宁越说火越大,“你没当人大代表真是太可惜了。”   靳琛不想跟她吵,他放下酒杯,走到衣帽间里。   简宁才不管他去干什么,她懒得看,给头发剩余部分全都涂了精油。   靳琛怎么能跟她的头发比。   她转过身,恰好靳琛从衣帽间出来,手里不知拿着什么东西。   他朝她走过来,眼睛一直看着她,她想忽略都不行。   干、干嘛要用这种眼神看她。   她心底突然有些发虚,下意识后退,手扶到了梳妆台上。   靳琛走到她面前,把一个印着BVLGARI的盒子递给她,说:“给你。”   简宁瞄了一眼,扫到上面的宝格丽,心里隐隐升起一个预感,但她心里有气,故意没接,说:“这什么。”   “看看不就知道了?”   “噢,我可以在这里看吗?用不用出去看?或者换个房间?”   靳琛居高临下看着她,嗓音有些低:“你不想在这看,也可以去床上。”   话里话外隐含了什么暗示,简宁脸颊一红,半个字都不想听懂。   她飞快接过盒子,打开一看,一个银色手镯躺在丝绒盒里,镶嵌着白金钻石的四片花瓣,中间围绕了一颗更大的钻石。   这是宝格丽的Fiorever系列,以罗马的四瓣花为灵感设计而设计,非常昂贵。   是挺漂亮的,靳琛眼光不错。   她的嘴角高高扬起,短暂的一秒,简宁盖上盒子,重新恢复高冷的样子。   “你买它干嘛?”   “你不是说,我也给你买了手链。”靳琛凑近她,“总不能让你撒谎。”   她说的是手链,又不是手镯,价格都不一样好吧!这手镯都能买五六个手链了!   想不到她随口说的一句话,他竟然记住了。   她语气没那么硬了,抬眼瞧他:“你什么时候买的?”   靳琛离她更近了,手臂伸了过来,男人的压迫感仿佛与生俱来,像山一样,令她喘不过气。   她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胸口:“你、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他捏住她的手腕,拿到一边,轻轻压过来,她把头偏到一边,然而预想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靳琛拿起她身后的遥控器,对准窗帘按了一下。   原先只有最外面那层遮阳的薄窗帘是拉着的,他这一摁,里面那层厚厚的窗帘缓缓闭合,将黑夜隔挡。   窗帘闭合是没有声音的,靳琛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眼底兴味十足。   简宁脸颊微热,恨不得开窗跳下去。   她把盒子放到梳妆台上,揭开被子钻了进去。   “麻烦关下灯,我要睡觉了,谢谢。”   然后用被子狠狠盖过头顶,自欺欺人地希望这就是她生命中最后一刻,直接往头上一盖死了算了。   不知过了多久。   被子将世界分割,她的世界格外静谧,她的感官也随之放大。   她感觉床的另一侧轻轻一陷,似乎有人躺了上来。   夜很安静。   静到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一声又一声。   他为什么没走?他不应该去书房睡吗?怎么就躺下了?   简宁的内心百转千回,思绪转得飞快。   下一秒,有人轻轻揭开她头顶的被子,她转动的大脑也在这一瞬间跟着停摆。   卧室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了。   这黑暗适合犯罪。   有人压了上来,在她唇上轻吻。   简宁伸出一根手指,按住他的唇。   “怎么了?”   男人声音低沉,反握住她的手,哑声问他。   简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可能是大脑抽了。   她在黑暗中,听见自己问:“你老实说,你送那个手镯给我,是不是为了睡我?”   “……”   靳琛在她头顶注视着她,带着她的手向下:“如果我说是,你准备怎么样?”   简宁委屈极了,带着哭腔控诉:“我能怎么样,你这个坏男人。”   “我还没开始坏。”   简宁一听,这还了得?他没坏都已经这样了,坏起来得什么样?好哇!   她正准备大声控诉,一个“你”字没说完,剩下的话都被堵在了嘴里。   万千娇嗔话语,都在这温柔良夜,变得潮湿了起来。 第17章 17我家太子爷才是最man的!   简宁从床上醒来,身边已经空无一人。   看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   要命。   简宁摸到手机,翻了个身,在微信上给靳琛发消息。   【Jane:?】   没过多久,靳琛回她:【醒了?】   连句温柔话都不能有吗?好无情。   简宁鼓起脸颊,主要是生气,他居然又哄她上.床,又那么……那么……反正她讨厌他。   她红了耳根,把屏幕按得噼里啪啦,小情绪上来,想作闹他一下。   【Jane:是啊,哪能跟你比,累的又不是你。】   她的消息发出去,像是石沉大海了一样。   简宁没得到回应,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更生气了。   好家伙,哄你上.床的时候管你叫小甜甜,下了床就喊你牛夫人,十足的两幅面孔。   谁才是真正的双面娇娃?什么,是她的便宜老公啊!   他不接招,她也不理他了,简宁起来洗漱,等忙完之后再摸手机,发现靳琛刚才回了消息。   【靳琛:记得吃饭。】   好,消息你想回就回,不想回就不回咯?   瞧瞧这一副炮.友口吻。   什么叫豪门联姻,虚假夫妻,她算是体会了个彻底。   简宁向来是理直气壮的性格,这会儿小情绪上来,把手机扔到一边,不打算再理靳琛了。   她坐到梳妆台前,拿起靳琛昨晚送她的宝格丽手镯,试戴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她皮肤白,戴银色也贵气,尤其珠宝精美,怎么看都好看。   看着看着,简宁心头的无名火,在闪亮的珠宝面前,一点点熄灭了。   她生什么气呢?有什么气好生?是珠宝不好看还是皮草不好穿?   免于被简家扫地出门的下场,不全都得益于这场联姻吗。   换句话说,没有便宜老公没关系,但是失去豪门生活,不行。   大概是从小就处在豪门圈子,她母亲带她沾染了太多浮华声色的缘故,简宁早就过了天真的年纪。   有些人奋斗,是为了到达罗马,而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她自小在简家过得还算可以,曾经她也想过要靠自己的双手赚钱,然而在美国留学那几年,她见了太多太多的有钱人,已经有钱到令她麻木。   要么是来自什么西欧小国的高官子女,要么是出身什么阿拉伯王室,夸张到超出普通人想象,随便一个身家财富都令普通人咋舌,她奋斗有什么用?她的奋斗根本撑不起她过想要的生活。   简宁早就躺平了。她就是肤浅,喜欢收集那些珍贵的,漂亮的东西,怎么样?她毫无斗志,也不想失去。   当初她妈妈离开简家,她那时就在茫然,她能往哪里走呢,又该怎样生活呢?   她不是没有赚钱的能力,但是,生活和生活之间也是有差别的,由奢入俭难。   更何况,即便她能接受另一种生活,她也没办法接受圈中那些塑料花的奚落和嘲笑。   ——和简夕争了这么多年她都没输,最后却以这样的方式输了,一旦成真,简夕不得高兴死?   到时候简夕指不定怎么变着法的嘲笑她。   简宁是要脸面的人,她决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她必须要赢。   最关键的,她真的就与那些闪耀的珠宝,首饰无缘,再也不能购买高定,收集限量款包包了吗?   总而言之,方方面面的原因使她没法甘心放弃这一切,从这些角度来说,靳琛可不就是她的金大腿,她的甲方爸爸。   所以,她不应该对靳琛赌气,她应该拿出对待甲方的态度。   没错,她不是在联姻,她是在上班。   她不应该对甲方爸爸发脾气的,太不成熟了。   一个合格的职场人,就应该像春风一般对待自己的爸爸。   是她不孝了。   思及此,简宁心头乌云飘飞。   她都没要她的亲亲老公哄,脾气自己就好了,她真是超好哄的!   能娶到她,可真是靳琛的福气啊,嗯嗯!   简宁用戴了手镯的手拿起手机,换了个甜甜的口吻回复。   【Jane:知道啦~谢谢老公关心,你也要好好吃饭呀!】   -   另一边,靳琛收到消息,明明是文字回复,却好像收到了语音一样,看见她的文字,脑子里就已经自动播放声音了。   洗脑,又在洗脑。   他想不到怎么会有人的情绪能够如此瞬息万变,时而亮起獠牙,时而又乖巧贴心,像谜一样。   不过他还没有那个解谜的兴趣,看一眼就关了手机。   正是午休时间,助理葛年跟着靳琛去公司食堂。   葛年:“靳总,简光启上午又打了几个电话,希望公司能继续拨款给他。”   “不急。”靳琛理了理袖口,“让他慢慢熬。”   葛年有些不忍:“他一直在说,下面的工人还在等他结工资,他说他没关系,就怕下面那些工人等不了……”   “道德绑架,是吗?”靳琛冷笑一声,“结不出工资,是他自己的事,他这么想给工人结工资,怎么不去卖房卖车?”   葛年醒过神来,惭愧地低下头,说:“靳总说得对。”   -   靳琛又没接他的电话,简光启背着手,在家里走来走去。   公司不能去,去了也是糟心,那些工人已经开始堵公司了,不知怎么记住的他的车牌号,看见他的车就围住要钱。   他也知道,靳琛不接他电话是故意的,就是想让他简光启难堪。当初他的事情做的不地道,明知道某块地皮是坑,还拉靳家合伙,最后他抽身而退,把靳家搭了进去。   最后害得靳家大出了血,房产,车子,值钱的东西几乎都卖光了,就剩下一座大庄园和常住的房子,才勉强周转过来。   如今风水轮流转,霉运轮到他了。   简光启想骂娘,又没那个底气去骂,只能在房间里转来转去。   金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忍不住说:“真不知道二小姐嫁过去是干什么的,先生焦头烂额,她也不说分担分担,这要是大小姐嫁过去,一准帮您解决了。”   简光启正在气头上,语气就不太好,他背着手,眉头深深皱着,导致眼皮褶皱都压下来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小夕不是没嫁过去吗?上次那件事也没办成,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姨知道自己多嘴,再加上上次的事情也有她从中参与,不仅没成事,反而让靳琛记了简家一笔,她的责任不小。思及此,金姨当即噤了声,不敢多说了。   简夕从房间出来,在二楼扶着栏杆,倾身对一楼的简光启说:“爸爸,我一月份想去比利时参加一个小提琴比赛。”   简光启抬起头,板着的脸一秒笑容满面,眉头也舒展开来:“好,我女儿想去就去。”   简夕开心地欢呼,随后又说:“爸爸,那我还想再买一把小提琴。”   简光启笑不出来了:“你不是都已经有很多小提琴了?”   “那怎么能一样?不同的琴演奏的效果也不一样,我想换个更好的,这样比赛才能拿奖回来。我不想一直待在现在的交响乐团,我想多拿奖,加入国际的乐团。”   简光启背着手,表情不太好看:“你现在的琴也不是用不了,你最好的那把,六十万,你知道多少人还用不起六十万的琴吗?拿奖看的也不是你用什么琴,你要是水平够好,用什么琴都一样拿奖。”   简夕没被这么拒绝过,当即就不太高兴:“那怎么能一样?哪个世界级的音乐大师在用那些破烂乐器?就是因为乐器够好,他们的音乐才动听。”   简光启正是为钱发愁的时候,再给简夕换一把好琴,小百万就出去了,以往倒还好说,这么紧张的时刻,他怎么不肉疼。   即使面对最爱的女儿,他也忍不住刻薄起来:“当初你跟宁宁一起参加比赛,她哪次用的小提琴比你的好?你的小提琴都是二十万,三十万一把,她的才四五万,可她每次比赛,我看也没影响她拿一等奖回来——”   原本的争吵也只是口头上争吵,听见简光启提起简宁,简夕的表情蓦地就变了。   “你提简宁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不如她是吗?”   他知道简夕不高兴简宁,他也不想跟女儿争吵。   于是简光启缓和了自己的语气。   “爸没有那个意思,爸是想说,比赛的结果,跟你用什么琴,确实没什么太大关系。这些年我光是给你买琴,就花了小几百万,已经不少了,更别说给你请老师。我当初给你请的可都是厉害的老师,我给宁宁找的,也不过是些学生而已——”   “那也不是普通的学生,人家可是上过新闻的,难得一遇的小提琴天才,我看你对简宁也不差了。”简夕冷笑,“样样都是简宁好,我看不是亲生的,也没什么用,她不也没帮上你什么?”   这话戳到简光启的痛处,他的脸色又难看了起来。   “当初就是一穷学生而已,谁能想到他有今天?再者,好端端的,提人家做什么?”   简夕不想再吵,冷冷扔下一句:“你不买就算了。要是我得了奖,出了名,我肯定不会像简宁那样,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好处。”   -   上次分别,方垣说要跟简宁不醉不归。   但简宁属实是没想到,这个酒局来得这么快。   方垣朋友多,回国后天天都有局,他早就跟别人喝过一轮了,就差简宁还没喝。   他知道简宁不喜欢跟不认识的人喝酒,所以今天这局没请别人,只请了简宁跟周婧仪。   喝酒的地方是朋友开的酒吧,都是熟人,就不会发生那种乱七八糟的事。   简宁到时,周婧仪跟方垣已经到了,俩人正在中心卡座那边玩骰子。   看见简宁,方垣骰子还没摇完,直接推到了一边,站起来迎接简宁,说:“宁宁来了!快,给我们宁公主提包。”   简宁也没客气,把包递了过去,她递包的那只手,手腕还戴着靳琛送她的那只宝格丽手镯。   她说:“不要叫我公主,要改口叫太子妃,谢谢。”   方垣抬手一接,把包搁一旁放好,听见太子妃三个字,他手一顿,有点不太高兴。   加上也看到了她的手镯,就有些憋不住情绪,说:“我回国这么开心的事,就别说这么晦气的了,行吗?”   周婧仪抬手打他,不悦道:“你会不会说话,人家宁宁结婚怎么就晦气了,我看你才晦气,呸呸呸。”   方垣满脸不高兴,说:“本来咱们三个都单身狗,不是挺好的,出来玩也开心,现在宁宁结婚了,喊她出来都不自在。”   “不自在你不也喊了?你要实在介意你单身狗的身份,你就跟小鲸鱼互相消化一下呗,这样咱们仨就都脱单了。”   简宁招手,喊来服务生上酒。   方垣人就是一张换女朋友如换衣服的海王脸,随便发个某音之类的点赞就能破百万那种,长睫毛,脸颊瘦削,一双桃花眼,怎么看怎么不老实。   事实上就是有人天生不开窍,他非但跟海王两个字不沾边,甚至还有点直男。   他说:“你开什么玩笑,我跟小鲸鱼是革命兄弟,好不好,同一个战壕出来的,怎么能搞基呢?”   “……”   简宁实在是无语了,她看了眼周婧仪僵硬的脸色,心里直摇头。   有些人啊,月老好心给你绑红线,你却以为月老在跟你玩S.M,丘比特往你心上放箭,你却以为对方要暗杀你,所以举起了盾牌。   方垣肯定就是其中乔楚。   她不想说什么了,刚好酒上来,她拿起一瓶酒就往杯里倒:“你快多喝点吧你!”   …………   靳琛回家后,发现卧室漆黑,并没有人。   他给简宁打电话,打了好多遍,都没有人接。   已经快十二点了。   这么晚不回家,微信也没有消息?   靳琛面上波澜不兴,给杜姨去了个电话。   杜姨:“简小姐说晚上要跟朋友聚会,让司机把她送到了酒吧。”   不知怎的,靳琛一下子想到了那天,那个不知道哪来的男人说的那句“不醉不归”。   她现在在跟别人喝酒,喝得烂醉吗?   算了。   关他什么事。   靳琛挂掉电话,解开领带,到浴室去洗澡。   他一边解衬衫扣子,一边想起那天洗完澡,他看到简宁往身上涂东西的样子。   长了那样一张惹眼的脸,偏生一点自觉没有,根本就不知道她的样子有多撩人,落在男人眼里,又是什么样子。   酒吧那么多人,鱼龙混杂,要是喝多了,万一……   万一。   靳琛停下解扣子的手。   他在原地立了一会儿,然后,扣子又往下解了一颗。   尽量让自己不去想那些与他无关的事。   然而越是回避什么,回避的那些偏要止不住地往外冒。   她瘦白的手臂,线条美丽的肩颈,还有她修长的腿……   靳琛闭了会儿眼,再睁开后,他掏出手机,沉静一张脸,再次拨出刚才的号码。   “……少爷?”   “哪个酒吧。”   -   简宁已经好久没喝酒了,这会儿喝了点,酒劲儿上头,还在听周婧仪大骂剧团那个关系户,说他整天扰乱剧团秩序,有时候还骚扰她。   方垣已经醉了,一拍桌子,狠狠地骂道:“改天老子狠狠揍他一顿!他妈的,敢欺负我兄弟,我看他是不要命了。”   简宁难得听方垣说句人话,醉醺醺地举起胳膊:“对!这才对嘛……就得给小鲸鱼好好出出气!方垣你终于有点男人样了你……”   周婧仪也很感动,双手捧住脸,都顾不上骂人了。   方垣大手一挥:“什么……什么话,我一直都很男人好不好!我、我还有腹肌,我超man的!”   简宁捕捉到关键字,脑袋一转,坐了起来,大手一挥:“不可能,我家太子爷才是最man的!他……他腹肌可好看了,嘿嘿。”   方垣听见太子爷这三个字就刺耳,他偏要唱反调,他说:“你就是没见识,知道吗?没看过我的,你要是看了我的,你肯定……肯定就开了眼了……”   周婧仪也没看过方垣的腹肌,这时凑过来起哄,说:“那你揭开我看看,就你、你还有个什么腹肌了你?”   简宁也撑着下巴,醉醺醺的,说:“可别只有一块腹肌吧……”   方垣穿着白色的宽松T恤,他伸手一揭,露出自己的六块腹肌,指着肚子说:“看!开开眼吧你们!”   酒吧里光线巨暗,声音也躁,舞台上亮的灯都是那种五颜六色的灯,可以忽略不计。   简宁看不清,为了检验方垣是不是在吹牛,只好凑过去看。   “你这什么,我都看不清……”   “看不清你不会摸?这都是老子辛辛苦苦去健身房练的!”   “真的假的。”   方垣这么说,简宁就上了手,她凑的很近,嘴里头含混不清:“我看看……你这腹肌啊……你这……”   ——“宁宁。”   音响躁动的酒吧里,突然响起一道极其清冷的声音。   简宁脑中感叹号一响。   哎?这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她抬头一瞧,隔着满桌子的酒瓶,迎着超他妈闪的舞池灯光,随音乐肆意律动的身体,她看到英俊逼人的男人站在光影里,五颜六色的灯光都没将他的身影照亮,表情冷得像冰。   “……?”   啊?不会吧?她是不是喝多了啊?   不然,不然她为什么会在摸别的男人腹肌时,看到了自己的便宜老公???   ????? 第18章 18老公,你的腹肌好好看。……   简宁单手撑着卡座沙发,脸对着方垣的腹肌,懵懵地抬起头来。   男人站在她一米之外,光影炫动,他的表情也晦暗不定。   简宁侧头,对一旁的周婧仪说:“你看这人,怎么这么像我家太子爷?”   周婧仪瞧了一眼,大手一挥,说:“不可能!太子爷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来这种地方。”   “噢……说的也是。”她扭回头,无视旁边的男人,竖起指头点着方垣的腹肌,说,“你让我数数,你有几块你……”   “……”   靳琛的忍耐到了极点,他大步上前,一把捞起简宁的手臂,把她从卡座上拽了起来。   “哎,宁宁——”   周婧仪眼前一晃,简宁就被拉起来了,她刚叫了一声,却发现有人比她还快一步。   方垣霍然起身,一把拉住简宁,怒气冲冲的:“你谁啊你,敢动我朋友!?”   靳琛拂落他的手,把简宁扯进怀里,冷冷甩下一句:“我是她老公。”   简宁原本倒在靳琛怀里,听见这话,她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双手环住靳琛的腰,醉醺醺地说:“老公,你来接我回家了吗?呜呜呜,你对我好好。”   她一整个贴住他,软软的腰身,沁人的淡香入怀,在他怀里呜呜撒娇。   两人的接触,要么是简单粗暴的做.爱,要么是她挽着手臂,他们还从未有过这样的,一个简简单单的亲密拥抱。   靳琛的心随着她这一扑,都跟着震了下。   但是很快地,他扯开她的手臂,说:“走了。”   方垣看着简宁去抱别人,有点沉不住了,见他们要走,他不爽地拦道:“你是她老公怎么了,简宁没说要回家,你凭什么带她回去?”   靳琛不屑地勾唇:“凭她是我老婆。”   “……”   方垣被噎得说不出话,眼睁睁看着简宁被靳琛拉走,一口气堵在心口,半晌顺不过来。   围观全程的周婧仪醒了醒神,她拉着方垣的胳膊,让他坐在卡座上,说:“算了,宁宁走了,我们两个继续喝。”   “不喝了。”方垣向后一靠,“结的这都是什么婚。”   -   靳琛把简宁拉到车上,副驾门开着,他俯身,给倒在副驾上的女人扣好安全带。   简宁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男人站在自己面前。   酒精使人大脑麻痹,简宁看了看靳琛,又低头看了看自己,她抬起头,眼巴巴地问:“老公,你为什么要把我绑起来。”   “……”   靳琛系好安全带,就要关上车门,简宁不想被绑,她在座位上挣扎,不肯在安全带里:“你是不是想把我关在车里一晚上,我不要当简夕啊!”   这跟简夕有什么关系?   靳琛冷眼将她瞧着,他想,他就不应该来,也不应该管她。   他懒得跟酒鬼多话,解开她的安全带,再然后,将她的手臂也束缚在安全带内,她抬了两下,动不了,老实了。   靳琛绕过车头,发动车子,库里南在夜色中飞驰。   车窗开着,晚风灌进来,靳琛的车速又快,吹得她的头发呼呼乱飞。   简宁双手被束缚,头发乱得像鬼一样,她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大声叫道:“你不要开那么快好不好!我的头发都吹乱啦!”   靳琛充耳不闻,开得更快了。   简宁:“……”   可恶。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乱成这样,哪里还有形象可言。   她委屈地呜呜哭了起来:“呜呜呜!讨厌你!我都不漂亮了!”   “……”   这就是酒鬼吗?   靳琛把她的哭声当成噪音,脑海中自动屏蔽掉。   见靳琛不理自己,简宁哭得更大声了:“呜呜呜,我现在一定是世界上最丑的女人,再也不会有人喜欢我了,呜呜……”   “……”   “?”   靳琛理解不了女人的脑回路,这些前后毫无逻辑的话,到底是怎么联系起来的。   心里虽是这么想,靳琛还是升上了她的那侧车窗,风灌不进来,她飞舞的头发也终于得以停歇,老老实实垂下来了。   简宁止住哭声,再看后视镜里的自己,头发还是乱乱的,发缝都不见了,她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乱糟糟的时候?   她扭动着身子,将自己在安全带里转过来,面朝着靳琛,说:“你快帮我弄一下头发,快一点啦。”   “弄什么?”   “我现在很丑,都不好看了,我不是美丽宁宁了,呜呜呜……”   “……”   靳琛随口应付:“挺好的。”   “你、你骗人,你敷衍我,呜呜。”   “……”靳琛说:“没有。”   “那你夸夸我。”   “?”   “你都不夸我,肯定是骗我,我现在一定丑死了,呜……”   “……”   靳琛被她缠得没法,车子都快不能好好开了,早知道就应该看住他,禁止她去跟人喝酒,怎么能有女人喝醉之后这么缠人?   他深吸一口气:“夸你,你很漂亮,可以吗?”   “虚假。”   “你最漂亮,行了吗?”   “敷衍。”   “……”   靳琛想,他宁可去面对那些工作,也不想哄女人。   “你想我怎么说?”   他本来是些微不耐的口气,没想到一旁的女人居然认真思考了起来。   她偏着头,想了半天,说:“你就说,宁宁超美,我超爱宁宁的!”   “……”   靳琛降下车窗,晚风灌进来,他加快车速,风吹得更猛了。   风中凌乱的简宁:“……”   “呜呜呜呜呜……”   她的头发一部分紧紧贴在脸上,另一部分在空中飞个不停,一张小脸嫩白,脸颊上还有泪痕。   看着楚楚可怜的。   美人落泪总是惹人疼惜。   靳琛一点办法都没有,他慢下车速,再次把车窗升起来,说:“好了。”   “呜呜呜呜呜……”   见前后都没有车,靳琛转头,伸出手,拨掉她脸上凌乱的发,轻轻别到她的耳后。   白净明艳的小脸露出来,脸型十分流畅。   简宁抬眼望过来,眼眸乌润。   “干嘛……”   靳琛不想她再哭,只好向酒鬼妥协。   他看向前方,语气平平地重复:“宁宁超美,我超爱宁宁的。”   “……”   “别哭了,可以吗?”   “……哦。”   -   一路回到庄园,已经是后半夜的事情了。   简宁虽然喝醉了,但她还是记得要给自己卸妆,这是美女刻在DNA里的自我修养。   但是她卸完妆,就已经到了极限,差点撑不住倒在那。   靳琛解了衬衫扣子,看她趴在梳妆台前一动不动,他不由得又深吸一口气。   他把她拎起来,正要拎到浴室去,简宁突然自己站好了。   她一本正经地看着靳琛,说:“我要拉小提琴。”   “?”   简宁的眼眸雾蒙蒙的,看着靳琛:“我想拉小提琴,我好想……他们都不让我拉小提琴,呜呜,他们都对我不好……”   她又搂住靳琛,贴在他的胸前:“老公,你会让我拉小提琴吗?我小提琴拉得可好了,我超厉害的。”   她时而落泪,时而亢奋,靳琛拿不准她到底什么时候清醒,还是全都不清醒。   “去洗澡。”   “我要拉小提琴。”   “……”   靳琛想,她今夜脑子不清醒,他没有必要去招惹一个酒鬼。   那些小提琴存放了太久,拿出来用一用也好。   如此这般想着,他领这个醉醺醺的女人去了二楼,把她带到琴房里面。   他倚在门口,没什么耐性地说:“你想拉哪个,随便你。”   琴房很大,她看着琴架上一把又一把的小提琴,她随手拿了一把,握在手中看了又看。   看过之后,她把小提琴放在颈处,站在空旷的琴室里,执起了琴弓。   风吹进来,窗帘在她身后不断飘拂,她静静想了一会儿,这才垂下头,注视手里的琴,缓缓拉动琴弓。   靳琛原本是站在门口等她作妖,可看到她握小提琴的样子,他的心忽然提了起来。   不知怎的,他的脑海中闪过一个极小的可能。   没有任何依据,但是,未尝没有这个可能。   李英吉说过,会拉小提琴的人,是个穿香槟色礼服的女孩。   而他当天见过简家的两个姐妹,她们两个的礼服款式差不多,颜色又似乎都是香槟色……   如果不是简夕……   那会是她吗?   靳琛的心忽地提了起来,他并不知道她会小提琴,假如她真的会呢?   简宁脑子晕晕的,仔细回忆琴谱。   她努力照着琴谱去拉动琴弓,然而她并不知道,喝醉后的她,手根本不稳。   在靳琛听来,她拉出来的琴音,非但不够流畅,反而磕磕绊绊,有模无样,但你要说不好听,懂音乐的人,倒是也能分辨出她在演奏什么。   只能说她的确会拉。   但是会拉,跟拉得好,完全是两码事。   甚至,水平还不如简夕。   靳琛提起的心失望地落下,意识到自己的那抹失落以后,他忽地对自己感到可笑。   他在期待什么?   对一个脑子不清醒的酒鬼期待什么?   看来他被她洗脑太过,随便撒句娇他也能当真。   真是疯了。   靳琛大步走过去,一把抽走她手上的小提琴,放回到琴架上,说:“回去睡觉。”   “哎?我还没有拉完啊!”   “你该睡觉了。”   “我不困啊!”   “小提琴也要睡觉。”   “……”   简宁默默“哦”了一声,说:“好吧,那小提琴们要乖乖睡觉哦,我下次再来看你们。”   靳琛默默心想,不会再有下次了。   他把她领回六楼,电梯上升的这一路上,靳琛都在想。   ——他这辈子全部的耐心,都耗费在了今晚。   靳琛把人丢到床上,站在床边冷冷地道:“睡觉,不许再作了,听到了吗?”   “……哦。”   简宁拉到了小提琴,现在心满意足的,乖乖钻进被子里,小猫一样。   被子严严实实掖在颈部以下,只露出一个小脑袋,瞬也不瞬地看着靳琛。   靳琛折腾一天,已经很累了,他只留了他那侧的床头灯,坚持去浴室冲了个澡。   回来后没穿浴袍,裹了个浴巾就出来了,上身赤·裸,身上肌肉流畅完美,宽肩窄腰,像是男模出浴。   床上的女人一直安静,他以为她睡着了,然而朝床上看过去,他发现她还在看着自己。   靳琛不想理她,回到自己那边,正要躺下关灯。   身侧的女人转过身,双手交叠放在枕边,一直盯着他看。   靳琛隐隐觉得这女人又要作妖,甚至不需要开口,他的太阳穴就已经在痛了。   “看什么?”他冷着一张脸望回过去。   她的眼睛晶亮晶亮的:“老公。”   “什么事。”   “你好帅。”   “……”   又开始洗脑了是吗。   靳琛不理她,她却兴致不减,向他这边蹭了蹭,说:“老公,你的腹肌也好好看哦。”   “……”   她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靳琛那股无名火从胸口就蹿了上来。   他轻呵一声:“是吗?我的腹肌好看,你还去看别人的?”   简宁又往他那边蹭了蹭,笑嘻嘻的:“那我不是看了别人的,才能确认你的最好看吗?真的,你看你这胸肌,恰到好处的起伏,就是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你明白吗?”   “……”这都是哪来的形容词。   她的小手抚过他的胸口,沿着线条向下滑,一边说一边用眼睛盯着他,美眸流转,说不出的动人。   她的手指描摹着他的腹肌形状,说:“你看你这腹肌,我数数……一,二……”   凉凉的指尖依次滑过他刚洗过澡的皮肤,像是被冰抚过,激起他皮肤颤栗。   她的手越来越向下,越来越向下,她的眼睛也随着她的手指一直向下瞧,那眼神清澈又纯情,反而更勾起人的邪火。   她意识不如往常清醒,声音也比平时娇媚,让他不由得忆起之前在这张床上发生过的事情。   她一声比一声婉转动听的轻吟,勾得他更加用力,想把这声音撞碎。   ……他不能再想下去了。   然而一旁的女人偏不知死活,一根手指还不够,她整个手掌都覆上去体会抚摸腹肌的感觉,整个人凑过来,只要他翻个身,就能把她压在身下。   他咬了咬牙,一把掐住她的手腕,反手按在她的头顶上方。   她被笼罩在他的影子下,一双眼无措又害怕地盯着他。   “老公,你要干什么……”   她的声音紧张兮兮的,带了点说不出的诱惑。   靳琛居高临下撑在她的身上,声音压低,似在忍耐着什么。   “你就非要来招惹我,是吗?” 第19章 19我哭了,我装的。   男人压着她,身躯火热,浑身上下都透着危险的讯号,她半点都反抗不得。   简宁是个能屈能伸的人,即使喝醉了也不忘本能,所以她很懂得适时服软。   她眼巴巴地认错:“老公,你不要生气。”   她柔软的腰肢就在身下,起伏的胸贴着他,全身上下都是软的。   他用膝盖分开她的腿,简宁不想就范,用力拢住双腿,只得被迫夹住他。   两人以另一种姿势贴得紧密,眼看靳琛要亲过来,她闭上眼睛,快速地说:“我今天还没有洗澡如果老公不介意的话那就大胆地上来吧!”   “…………”   一句话,成功浇灭他的欲.火。   靳琛松开她的手腕,简宁只觉自己身上一轻,算是放过了她。   危险解除,她又不怕了,翻过身面对靳琛,头枕在枕头上,眼睛一直注视着他。   靳琛躺下,关掉床头灯,闭上眼睛道:“睡觉,可以吗?”   简宁乖乖在枕头上点头,也不管靳琛看不看得见。   酒精使人大脑兴奋,这话应在简宁身上丝毫不假。   她今晚摸到了小提琴,开心得不行,尤其靳琛家里那些琴每一把都超级超级名贵,她居然能用这样的琴演奏音乐,光是想想,她都怕自己晚上睡觉会笑出声。   她在黑暗中注视靳琛好几分钟,开心到忍不住说:“老公,你对我好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说完,简宁闭上眼睛,带着微笑睡了过去。   简宁睡了,一旁的靳琛却睁开了眼睛。   他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身边女人方才说出的话。   “我以后也会对你好的。”   她对他好。   是要怎么对他好?   花光他的钱吗?   她少气他几次,就已经算是对他最好的关怀了。   靳琛呵笑,重新闭上眼睛。   -   简宁醒来以后,头差点裂开。   老喝酒后遗症了。   她动了动,突然发觉触感不对,她睁眼一瞧,发觉自己的腿正搭在靳琛的腿上,姿态特别亲密。   “……”   怎么会睡成这样。   她刚想把腿抽回来,却发现身边的男人似乎也已睡醒。   怎么办,到底动是不动。   她正纠结着,突然有人捞起她的大腿,简宁心里一惊,心想不是吧,大早上你就要这么刺激?   下一秒,她的腿被人无情抛到一边,没有丝毫怜惜。   简宁:“……”   这就是塑料夫妻吗?狠狠嗑到了!   她装不下去了,他坐起来,她也坐了起来。   靳琛听见身后的声音,侧头看了一眼,不冷不热道:“醒了?”   简宁不满道:“你为什么要丢我的腿。”   靳琛看了她一会儿,说:“看来的确是醒了。”   要不是醒了酒,怎么会这么跟他说话。   简宁最看不了他这双面娇娃的样子,小嘴忍不住又叭叭了起来:“这就是男人吗,哄你上床的时候,主动把你的腿拉过来,从床上下来了,就把你的腿扔到一边——”   话音未落,她的脚踝突然被人抓住,抓她的手臂向后用力,她整个人都被拉到床边。   简宁尖叫一声,被迫后仰躺在床上,靳琛俯身,将她的腿勾到自己腰间,他单膝撑在床上,在她身上注视着她:“如果你想,我可以让你的腿一天都在我身上。”   “……”简宁想了一下那个画面,脸颊顿时红透。   她期期艾艾地说:“不、不用了吧,怎么可以耽误老公上班呢……”   “我可以不去。”   “那怎么行,公司又不是你家开的——”   靳琛不屑地扯了扯唇角。   她这才反应过来,妈的,公司还真是他家开的。   简宁很怕他来真的,她一秒服软,两只小手虚握成拳,给撑在自己身边的手臂捶了捶,笑得格外甜美:“我刚才主要是……主要是想多感受一下睡在老公身边的感觉。”   靳琛保持姿势不动,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说:“那昨晚呢,你又是想感受什么?”   他不提还好,这一提,简宁的脑海里顿时闪过一些零碎的片段。   她在酒吧里的,在车上的,在琴室的,还有……   虽然都不完整,但她大概也能拼凑出昨晚都发生了什么。   她的大脑嗡了一声,心里虚得很,一双美目乱转,想着实在应付不过去,干脆转移话题吧。   她呵呵干笑:“老公快点起床好不好,你要迟到了啦。”   “先解决你再说。”   他在她身上,用这种姿势说这样的话,简宁不多想都不行。   算了,对付甲方爸爸的第一要义,就是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   她眨了眨眼,一脸诚恳:“老公,我错了。”   “昨晚给你打电话,为什么不接?”   “……嗯?你打电话了吗,我没听见呀。”   经过这阵子的相处,靳琛已经摸透了简宁的性格,如果没抓到她的错处,她是永远理直气壮不知悔改的,也就是俗话说的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从她身上起来,自床边拿起她的手机,丢到她面前。   简宁坐起来,解锁手机,一看未接来电,上面写着“秃毛狮子(5)”。   他居然打了五个电话吗?   简宁有点意外,她以为靳琛顶多给她打一个两个就算了的,居然打了这么多。   她刚要说什么,突然有人一把夺走她的手机。   简宁抬头“哎”了一声,靳琛握着手机,举到她面前,危险地眯起眼睛:“秃毛狮子是什么意思。”   “………………”   救、救命……   简宁脚趾蜷缩,一整个尴尬住,恨不得当场死在这。   他为什么看到了?   怎么就被他看到了!   背后吐槽甲方爸爸被爸爸发现,一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吧?   简宁的大脑飞速运转,饶是她平时头脑聪明,反应机灵,这个时候也是一点办法都想不出来。   算了,简宁将心一横,大不了一炮泯恩仇,干脆做个爱把这事儿掩过去得了。   她原本盘坐在一条腿上,为了泯这个恩仇,她身子一挺,热情地扑进了靳琛怀里。   “老公,你先躺下好不好,我慢慢解释给你……”   靳琛哪里看不穿她的伎俩,他无情地掰掉她的胳膊,把手机扔到她身边,转身走了。   床上的简宁:“……”   连色.诱都没有用了,下一步是不是只能被甲方爸爸开除了?   -   “一般来说,要是男人连对上床都不感兴趣了的话,说明他确实很生气。”   排练间隙,周婧仪穿着演出服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跟简宁两个聊天。   时不时有别的话剧演员进来,会跟周婧仪打招呼,看到简宁,也会过来搭讪两句,都被周婧仪帮着挡了回去。   简宁说:“那怎么办,都两天了,他一直都不理我的,晚上也不回来,他不会一气之下跟我离婚吧?”   周婧仪因为一直要说台词,有点费嗓子,这会儿拿起自己的茶杯,喝了口热茶,说:“那毕竟是太子爷,谁敢给太子爷取外号,不要命了吧?”   “……我这不是正试图跟阎王爷抢命呢吗。”   周婧仪同情地叹了口气:“主要是你的情况太死亡了,你知道你在酒吧那天晚上在干什么吗?你当着你老公的面在摸别的男人的腹肌,这事儿都还没解决,你又背后给太子爷取外号……实在不行咱俩下辈子再见吧,我真的帮不了你。”   简宁当了这么多年的民间小影后,还从没翻过这么严重的车,此时此刻真是欲哭无泪了。   翻别人手里就算了,偏偏翻在她的金大腿手里。   难道除了死,真就没有别的路了吗?   她掏出手机,一边翻微信一边说:“要不我问问方垣吧,看看他们男人怎么说。”   提起方垣,周婧仪的表情一下子就不自在了。   她捋了一下头发,喝了口热茶,说:“对了,方垣说他生日想喊你一起出去玩呢,别墅都租好了。”   简宁有多熟悉周婧仪,她一下子就听出她话语里的别扭。   原本正在打字的手停下,她把手机放到一边,盯着周婧仪,问:“你……难道就打算一直憋着不说吗?”   “嗯?说什么……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周婧仪眼神闪躲,身子侧到另一边。   简宁看她死憋着不说的样子,就有点急:“你不知道没关系,可是你不说,方垣也不知道啊!你就不难受吗?”   简宁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自己这边得罪了甲方爸爸,另一边还要陷入畸形的三角恋中,虽然她根本就不想。   多年心事被好朋友一语道破,周婧仪红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说了有什么用呢?他又不喜欢我,那不是把大家都弄的很尴尬吗?”   “……可是现在这样就不尴尬吗?”简宁打开天窗说亮话,“而且他又不知道你喜欢他,你去追他,说不定还有百分之五十的机会,你不说,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周婧仪无措地低着头,想说点什么,又不好意思说。   简宁见她这样,忍不住问:“还是说,你在介意我?”   “不是的,没有,没有!”周婧仪急得连忙摆手,“这跟你没有关系,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   她赶紧解释:“重点不是他有没有喜欢你,而是他的心里根本没有我,这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千万不要多想啊!”   周婧仪是拎得清的人,简宁很放心她,但是亲耳听见她这样说,她的心就彻底放下了。   简宁也忍不住叹气:“等找个机会我跟他说清楚吧,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以为我拒绝得够明显了……”   “不说他了。”周婧仪把不开心的这页撕掉,“十月之后,我现在排练的这个新话剧就要开始巡演了,到时候我给你送票,你可要记得来捧场啊。”   “那当然啦!你的所有第一场话剧我都要支持好不好!对了,还没问你这次演什么角色?”   周婧仪很开心地说:“变性人啊。”   “……”简宁一时失语,最终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带了些尊敬:“也就是你,才愿意当喜剧演员,换做是我,给我多少钱我都不会演这种自毁形象的角色。”   -   靳琛自从那天之后,就一直没回家,虽然简宁一个人也挺高兴的,但是这种问心有愧的感觉非常不舒服。   她连花钱的兴趣都没有了,冥思苦想该怎么才能让靳琛消气。   最终,她决定拿出诚恳的态度,好好跟他道个歉,希望他能原谅自己。   如果不原谅自己……   简宁握了握拳,那干脆就离婚算了,大不了一拍两散,反正这段婚姻她又不亏!   在确认这一晚靳琛又没有回来之后,第二天,简宁认认真真花了一个妆,给自己做了个心机又不显刻意的造型,久违地再次把自己打造成小白花形象,怎么柔弱怎么来。   她让司机把自己送到公司去,约摸时间差不多时,她先在网上搜了一下靳氏在宜城总部的地址,然后点了一个外卖,地址写了靳琛的手机号和他的名字。   简宁原本在甜品店等待,眼看着屏幕小地图上,骑手位置越来越近,她顶着太阳出去迎接骑手。   她赶在骑手打电话之前,抢先从骑手那里接过东西,这才拎着外卖进入公司大楼。   一楼前台中的一个拦下简宁,询问她的来意。   简宁现在是柔弱可怜又无助的小白花,她捋过一边鬓发,露出漂亮的耳朵和单侧下颌,眉宇染了些急色。   “不好意思,我是附近蛋糕店的,这位叫靳琛的先生从我们店订了蛋糕,要我们立即送上去,但是他没有写具体楼层,请问你们认识他吗?能帮忙刷一下电梯吗?”   她拿起从骑手那接过的蛋糕,上面有靳*先生,和他私人的手机号,备注那里还写了:尽快送到,很急,谢谢。   送蛋糕的女孩似乎很怕耽误时间,又说:“我的外卖快超时了,我怕这位先生会差评,能先让我上去吗?”   她似乎并不知道靳琛到底是谁,只当是这里的普通员工。   前台忍不住笑,说:“这是我们老总呢,这样吧,我过去帮你刷一下,你直接上去就可以了。”   “好的,谢谢你!”简宁双手合十,激动得眼眶含泪。   前台绕出来,带她穿过闸机,替她刷了卡,说:“顶楼就是了,上去交给秘书就行。”   “谢谢你啦!”   她没有先到顶楼,而是在顶楼下面那一层停了一下,她把外卖袋子和包装全都扔掉,又从包里掏出一个家里拿的袋子来,把小蛋糕装了进去。   做好这些,简宁才上楼。   上去之后,简宁跟秘书说是跟靳总有约,一路还算畅通无阻地进了靳琛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看到靳琛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忙着翻什么文件。   似乎听见有人进来,他自文件中抬起头,就对上了简宁的目光。   多日不见,他并没有什么变化,头发背梳着,眼神锐利淡漠,脸庞英俊而斯文。   跟在平时的样子不同,要多了几分威严。   看到简宁,他眸光一凝,问:“你怎么来了?”   “……我。”   简宁心想,是到了该营业的时候了,她这种上班型婚姻,有时候就是得伺候一下甲方爸爸。   她轻轻咬住下唇,低下头,说:“我……想你了,然后学着做了一份芝士蛋糕,路过这里,就想给你送过来……”   靳琛定定瞧着她,也不开口。   他不说话,她就不敢往下进行,只能停留在“委屈但不说”这个阶段。   半晌。   靳琛下巴微抬,指着那边的桌子茶几,说:“放那吧。”   “……”简宁并不死心:“你不想尝尝吗,老公。”   “不想。”   “……”   甲方爸爸有时候就是这样任性呢,她应该包容。   她暗暗吸了口气,把外卖买的蛋糕放到了茶几上,见他继续看文件,也不理自己,简宁就有点包容不了了。   从小到大,简宁从未得到过这样的待遇,她都已经这么卑微了,他居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   看看他拽的那副样子,她管他叫秃毛狮子有错吗?难道他不拽?狮子都没他拽!   她在心里一通咒骂,然而到底是理亏在先,她决定先打破一下这个沉闷的气氛。   眼睛在办公室里巡视一圈,她看到角落放着一个老式留声机,她“哇”了一声,没话找话道:“这个留声机好棒的吧,用来放唱片一定声音很响。”   靳琛抬头看她,一脸“我倒要看看你还能怎么无聊”的表情。   简宁硬着头皮:“……不过,没有我想你那么想……”   “……”   靳琛也吸了口气,他抬眸,忍着耐性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语气微冷,锐利眼神直射过去,别说是简宁,就连公司那些所谓的元老见了,双腿都会不自觉打颤。   他问完这句话,以为又要听到什么她胡扯的回答,没想到方才还好好的女人,下一秒,唰一下流下两行眼泪。   “我已经知道错了,你能不能别生气了啊。”她一边说,眼泪一边啪嗒啪嗒往下掉,“你每天都不理我,也不回家,我晚上一个人睡那么大的庄园,卧室又那么大,我超害怕的,我每天都在等你,可是一直等不到,每天醒来只有我一个人。”   “你要是介意我给你改的那个备注,你也可以改我的,你想改什么改什么,只要你开心就好了,但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   “没有你,我都不知道抱着谁睡觉,前天晚上风好大,我就在想,要是老公陪我就好了。我想去三楼取东西,我一个人也不敢去,我知道我很脆弱,可我就是一个没有老公就什么都做不了的小废物啊。”   “给你的备注是我们结婚时改的,你那时候对我那么凶,每天都对我脾气很差,又不理我,我不可以不高兴,不可以发脾气吗?我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如果你真的这么讨厌我,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我以后都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会再惹你心烦了。”   她一双杏眼梨花带雨,眼中含着泪,就那么看着他,强忍哭腔说出这些话,鼻尖都哭红了。   说到最后,她擦掉泪水,不肯再让眼泪掉下来一滴。   美人落泪,我见犹怜。   她每说一句话,靳琛那颗冷硬的心就多了一条缝隙,一直到她眼眶的泪掉在地上,他那些防线也跟着碎了个彻底。   的确,他那时不喜欢她,对她态度称不上好,如果是那时的事,也的确情有可原。   最关键的是。   当她带着哭腔说出“你能不能不要不理我”的时候,靳琛被她的语气攫住,有那么一瞬间,他的心也跟随她委屈的语调,变得肿胀,难受。   他忽然发现自己是个罪大恶极之人,居然为了这么一件小事,如此对待一个女人。   靳琛的心头像压了一块石头,他只能尽量平复自己的涌起的心绪,说:“没有讨厌你。”   简宁的哭意止住,不可置信地看向靳琛。   “真的吗,老公,你真的……不讨厌我吗?”   “嗯。”靳琛说着,“收购枕水江南的事情,最近一直在交接,有时还要亲自考察酒店,没有时间回去。”   简宁的泪再次涌了出来,她一整个奔跑过来,扑到靳琛怀里,紧紧抱住他,说:“呜呜呜,我就知道老公不会生我的气!我的老公最好了!”   她直接坐在了靳琛的怀里,搂着他的脖颈,亲昵地与他相拥。   这是靳琛第二次与她拥有这样亲密的拥抱,满怀都是她,缝隙都被填满,两个人紧紧拥抱,感受彼此的怀抱,力量。   是非常温暖的感受。   这种感受别开生面,靳琛觉得自己有些分裂,一面在享受拥抱,一面又没办法完全享受,他在思考到底为什么会有温暖的感觉。   另一边。   简宁在靳琛看不见的背后擦掉眼泪,累得她长舒一口气。   我哭了,还是装的。   太久没这么投入地演戏了,她觉得自己的技艺都不够纯熟了。   也幸好靳琛总算接了她的戏,不然再让她说一些内心独白,她真的是憋不出来了。   眼泪是女人最好的武器,这是真的,没有男人能抵抗得了女人的眼泪,尤其当她口口声声说爱你的时候,多多少少会让男人产生一点负罪感。   只不过需要注意的是,眼泪终极武器,如果使用得太频繁,就不值钱了。   所以就只能用在一些关键的时刻,比如挽回甲方爸爸,挽救豪门生活。   对简宁来说,眼泪的下次使用时期就很关键了。   不过可算是把靳琛哄过来了,不生气就好,哄秃毛狮子这种事,还是得顺毛来。   戏演到这儿,简宁觉得已经可以落幕了,但是她不能生硬离开,总要有个好的收尾。   她松开靳琛,与他对视着,耳根红了红,说:“好久都没有跟老公见面了,我可以亲亲老公吗?”   靳琛没说话,托住她的后脑,直接吻住了她。   原本是打算亲亲就算了的,然而,当她的齿关一点点被撬开,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些不对劲。   耳边传来几声按键的声音,她从他的吻中停下,喘着气回头,发现百叶窗不知何时遮了起来,他办公室的门也加了一道锁。   她的心中警铃大作,单手按住胸前的衣领,心跳如擂鼓:“老公……门……怎么还锁了……”   他是血气方刚的男人,美人在怀,娇滴滴跟他索吻,亲了这么长时间,不可能没有感觉。   虽说她已经认了错,可他心中还是有股火难消。   尤其想到她在看别的男人的腹肌,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在他体内乱窜。   靳琛原本是打算将事情冷置过去,现下她主动送上门来,落到他手里,又怎能让她跑?   但这些念头,没必要对她说。   他捏起她的下巴,把她的小脸勾向自己:“不是说想我了么?让我看看,你都是怎么想我的。” 第20章 20周婧仪:“太子爷好爱你。”……   靳琛是个绅士的人,起码此刻他是绅士的。   美味的小蛋糕被放在腿上,他慢条斯理脱掉小蛋糕精致的外包装,露出小蛋糕漂亮的形状。   上佳的食物应该是色香味俱全,而眼前这块小蛋糕就是如此,色泽丰润,奶油饱满,令人食指大动。   靳琛喉结滚动,他按捺不住,握住小蛋糕大快朵颐了起来。   味蕾得到满足,大脑开始释放愉悦的信号,于是速度加快了许多。   ……   办公室外,助理们正在专注办公,葛年拿起一个报表,上面有一项数据不准确,需要向总裁确认。   他拿着表格,去敲总裁办的门。   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简宁全身都紧张起来。   她一紧张,靳琛险些死掉。   他心头发燥,抬起头来,看向门口,低哑着嗓音问:“什么事?”   外面传来葛年的声音:“靳总,这有一个数据需要您立即确认……”   虽然知道他的助理不会进来,可简宁还是担心得紧。   靳琛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他的眸色更深,不觉中加快了速度。   简宁咬住他的手,生怕自己出声。大脑一阵昏聩,耳朵里细微的声音也被放大。   她听见靳琛一本正经的声音,隔着办公室门传了出去:“我正在开视频会议,等我半个小时。”   门外的葛年毕恭毕敬:“是,靳总。”   外面的脚步声渐远,直到彻底消息,简宁终于不用再屏住呼吸。   她脸都红了,忍不住在他胸口捶了一下:“你……啊!”   她一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七零八碎的,靳琛曼声笑:“怎么?”   简宁俏生生瞪他:“你就不害臊吗?”   “害臊什么?”   “……”简宁才不上他的当,“你怎么撒谎不眨眼啊?”   靳琛俯身:“怪我,我应该让他看出来的,是么?”   “……”简宁瞬间脸热,把头别到一边,不理他了。   办公室内风雨过后,她的下巴担在男人的颈窝处,整个人都被男人热热的气息紧紧包围住。   像是刚结束完健身房的锻炼,简宁只想躺到地老天荒。   靳琛问她:“去里面休息一下?”   “……里面?”   靳琛下巴微抬,朝里面休息室的门示意了一下,捏了捏她的手:“在那边。”   简宁被她捏得这下有点奇怪的痒,像是成了被哄的小孩。   他仍旧人模人样,丝毫看不出来刚刚发生了什么,除了几缕头发散落了下来,添了些随性。   除此之外,他连衬衫都没有皱,浑身上下一丝不苟。   禁欲而正经。   只有简宁知道,他这副绅士面具下的真实样子,是有多么……   她停止回想,不再看他,顺着他指的方向,艰难迈步,一步步走了过去。   她踩着高跟鞋走进休息室,方才在椅子上,膝盖跪得发红。她皮肤白,这红瞧上去就显得很暧/昧。   身上都是他的痕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消。   简宁躺在休息间的床上,双腿一阵阵发软。   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从决定过来好好道歉开始,到她开始飙戏,到刚才……   虽然她可以接受一炮泯恩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亏了。   亏在哪里呢,简宁说不出来,她总觉得自己被算计了,并没有那种赢到靳琛的爽感。   就现在和好是和好了,可在她的预想中,起码她现在不应该躺在他的床上。   不行。   简宁腾地从床上坐起来,她肯定是亏了,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必须得把今天的事讨回来。   她没穿高跟鞋,太费劲了,她直接踩着靳琛的男士大拖鞋。她的脚很瘦,穿他的拖鞋大得像船,她还是穿它哒哒走了出去。   她一把打开休息间的门,刚要开口喊老公。   却发现办公室里站着好几个助理和秘书,都在听靳琛说话。   她这么一开门,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N目相对。   其他人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瞳孔不约而同地发生地震,震惊两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   他们的第一个念头是:怎么回事?他们的总裁办公室里竟然会有女人???原来他们的靳总不近女色是因为眼光太高,只瞧得上这种???   闪过之后,又瞬间想起,他们的总裁已经结婚了,所以这位窈窕美人,其实是他们的总裁夫人。   可如果是总裁夫人就更可怕了!谁不知道,靳家娶的那位,是靳氏多年仇人的女儿。   既然是仇人的女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起来跟靳总感情还很好的样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多人看着,简宁直接大脑充血,瞬间合上门,狠狠把自己关在休息间里。   救命,她妆都掉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形象好不好,她居然这样出现在别人面前,肯定丢脸死了。   而且刚刚靳琛还在说自己在打什么视频会议,现在她穿着他的拖鞋出去了,会不会被人发现他们刚刚其实……   简宁尴尬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等过了好久,确认外面没有声音了,她才重新把门打开一条小缝。   看到办公室除了靳琛再无别人,她才走出来。   她说:“刚刚怎么那么多人啊!他们没有发现什么吧?”   靳琛抬眼,视线落到她的脸上:“发现什么?”   “……”又来是吧,简宁怎么可能上当。她说:“发现你上班摸鱼啊。”   “怕了?”   他一脸淡然,根本没把刚才的插曲放在心上。   简宁本来是怕,看他这样,她又不怕了。   反正每天跟那些助理朝夕相处的又不是她,她跟他们都不认识,知道不知道,又能怎么!   自欺欺人地安抚完自己,简宁等耳朵热意退去,挺起胸膛,开始靳琛讨刚才的帐。   她说:“都怪你不好,我裙子都被你弄皱了,你看这,这,还有这里,被你掀上去,堆出了褶子来,都不好看了。”   她一边说一边跟着指,一副非要靳琛为她负责的架势。   有她在,工作都不安生。靳琛头痛地看过来,问:“你想怎么样。”   他一脸看穿的表情,让简宁微妙的心虚:“……就,你怎么也该赔我一条裙子吧。”   靳琛不说话,用那种耐人寻味的眼神瞧她。   简宁绕过办公桌,走到他面前,抬起一条腿给他看:“我膝盖现在还红着,一按还会痛呢,反正,反正,你要是还有良心的话,巴黎时装周你怎么也得送我一条高定吧!”   他的拖鞋穿在她的脚上,大大的,显得她脚踝纤瘦骨感。   她的腿又长又美,就在他眼前晃,靳琛单手握她的腿,说:“是吗,我看看。”   他这一看,就把她拉到了自己腿上。   简宁猝不及防,又落到了他的怀里,她有些不自在:“你……非要这样看吗?”   “这样看得更清楚。”   “……”   一开始还是在看腿。   后来。   靳琛又吃了一遍小蛋糕。   -   虽然两次被靳琛吃干抹净,但是靳琛答应她,会赔她一条裙子,简宁掰着指头想,挽回了甲方爸爸,挽救了豪门生活,还赚了一条高定,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一石三鸟吧?   简宁的心情好到了极点,最近都和颜悦色的,开始忙着安排九月去四大时装周都穿哪些衣服了。   她与靳琛倒是把塑料夫妻进行到底,平时两个人都是各忙各的,没什么交流,一旦交流起来,就只剩下最密切的交流。   总之就是非常稳定的塑料状态。   简宁把跟靳琛重归于好的事情说给周婧仪听,周婧仪不禁竖起大拇指,说:“得罪了太子爷还能活下来的,你绝对是第一个。”   “怎么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的福气确实是在后头。”   两个人正在街上逛街,说完话,简宁突然收到了方垣的消息。   【方垣:玉溪山我租了别墅办了个生日趴,你可一定要来啊。】   【方垣:晚上不回家,没关系吧?那地方看星星看日出都很好看。】   简宁看到这个消息,侧头问周婧仪:“方垣生日趴请了很多人吗?”   “不多,就他那些哥们儿什么的。”   “你准备了什么礼物?”   “我吗,我买了个天文望远镜。你呢?”   “……”简宁无言,忍不住感慨:“你好爱他。”   周婧仪又被简宁调侃,她有点脸热:“哪有,送礼物不就是要送对方喜欢的才好?”   “说得对,那我只好送点他不喜欢的,我送他一块方巾吧。”   “?”周婧仪有些迷惑:“你送他方巾干什么,他天天穿那些衣服……搭不上吧。”   “就是因为搭不上才送。”简宁微笑,“要是他肯用,也不错啊,我看太子爷口袋里总放着方巾,非常好看呢。”   “啧啧啧。”周婧仪逮住机会,赶紧调侃回去,“满口不离太子爷,你们小夫妻感情好好哦~你就不怕太子爷知道你送别人方巾,他会吃醋?”   一提吃醋,简宁脑子里不是别的,全都是上次办公室里那两次激烈碰撞。   “……”   不过周婧仪的话倒是提醒了她,晚上不回家事小,去跟谁过夜事情才大。   万一靳琛一生气,她是真的吃不消,也不想平白无故再来两次。   思及此,简宁开始给靳琛发消息。   【Jane:老公~过两天我朋友生日,晚上可能不回来了,你要陪我去吗?】   她猜测靳琛是不会陪她去的,这样说,就只是一个托辞而已。   等靳琛拒绝了她,她就可以自己去了,这样就不是她没有告诉他,他生气也没理由。   过了会儿。   【靳琛:哪个朋友?】   “……?”简宁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了。   【Jane:是方垣呀,他说他包了山上的别墅开趴,还说晚上可以看星星呢。】   过了半晌,简宁没等到他的消息,对周婧仪说:“我问了太子爷去不去,他肯定会让我一个人去,这样他吃醋也没有用,是他自己不肯去的。”   她这边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太子爷回消息了,肯定狠狠拒绝了。”简宁一边自信满满地说着,一边点开微信。   【靳琛:可以。】   简宁:“……”   她傻了眼,搞得周婧仪忍不住凑过去,一看,她狠狠逮住机会,满眼揶揄,说:“你家太子爷还陪你参加别的异性朋友的生日,他才是真的爱你,比我买天文望远镜要爱多了好吗?”   好怪,靳琛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简宁不理解,但她不死心,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Jane:要是老公不方便的话,不用刻意陪我的!反正大家互相都认识,我一个人也可以啦……】   她这个拒绝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但凡有眼色的,都不会再继续陪她了吧!   两秒钟后。   【靳琛:没事】   【靳琛:我很方便。】 第21章 21我有话对你说。   他居然就这么答应了,简宁现在尴尬得不知道怎么办。   带靳琛去参加她朋友的生日趴,很奇怪好不好?   简宁赶紧在回复框里打字:要不你再考虑考虑。   她才打到“你”字,对面又发来一句。   【靳琛:时间地点发我,我好让秘书安排一下行程。】   “……”   请问,你有必要为了别人的生日兴师动众改变行程吗?   简宁不知道说什么了,默默把字删掉,绝望地抬起头,对周婧仪说:“我就不该嘴贱,真的。”   周婧仪也是冷汗狂冒:“我已经能想象到party的场面了,放着最嗨的舞曲,体验最冷的场,大家都在一起排排坐好了。”   宜城圈子里,无人不知靳家,也无人不识靳琛。   就算真的不认识,多多少少也听过他的名号。   跟这样的人一起开party,得承受多大的心理压力,真的能有人放开了嗨吗?   简宁狠狠破防,过了好半天,她又开始安慰自己。   她本来就不想被方垣纠缠,更应该好好撮合下方垣跟周婧仪,要是靳琛在,还有什么能比这个更能挡掉方垣?   简宁悲痛的表情一点点退去,逐渐变得喜悦,周婧仪再了解她不过,她说:“你不会觉得这样还挺好吧?”   “是啊,凡事多往好处想想,也没有那么糟嘛。”   周婧仪竖起拇指:“你是真的乐观,如果这个世上谁能永远快乐,那绝对是你。”   -   简宁跟方垣说了自己要带家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方垣的抗拒情绪。   她回:不好意思,老公太黏人,一分钟都离不开我呢。   【方垣:我最看不上黏人的男人了!】   【Jane:啊?我超喜欢诶,我就喜欢他黏我,一分钟都离不开我呢~】   【方垣:……】   看到方垣生气,简宁就放心了,这男人脑子不清醒,不狠狠刺激他一下就不明白怎么回事。   到了方垣生日那天,大家从不同地点出发,一齐驶向玉溪山。   简宁坐在靳琛的车里,为了避免生日宴气氛僵硬,简宁想,怎么都应该提醒提醒靳琛。   但是面对这只秃毛狮子,肯定是不能实话实说,她必须得顺毛来。   她委婉地道:“老公,虽然今天的人你可能不太认识,但是也不用紧张,大家都很友好,你也友好地跟他们交流就可以了。”   “嗯,不紧张。”靳琛目不斜视,专心致志开车。   哈哈,也是,他有什么好紧张的,紧张的不都是别人?   简宁无了个语,循循善诱道:“你今天是来陪我庆祝生日的嘛,所以放松一点,随意一点。”   靳琛听完她的话,扯了扯唇角:“你很担心我?”   “当然啦,你是我的老公嘛,我怕你玩得不开心,我不想你不开心呢。”   靳琛没说什么。   其实今天不是方垣的生日,过了今夜的零点,才是他真正的生日。   所以大家今天齐聚这里,是为了在零点那个瞬间,方垣身边亲近的朋友都能第一时间给他送上祝福。   车开到山上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其他人陆续也到了。   玉溪山算是一个半开放的景点,因为山很高,可以把整个宜城风光尽收眼底,所以白天是收费游览,晚上就开放出来,可以供大家夜爬蹲日出。   但是玉溪山不在市区,入口又在半山腰上,大概也不会有人后半夜不睡觉,跑到山腰上,再爬到山顶专门去等日出吧……   不过还是有,也因此有新闻说玉溪山上半夜有人抢劫,呼吁大家尽量不要夜爬,注意安全,之类的。   山上这座别墅大小一般,不过大家过来是为了开趴,并不重要。   别墅内已经请人布置了起来,就很有热闹的氛围。   周婧仪是跟方垣一起过来的,陆续到的还有四辆车,下来四个方垣的兄弟,大家原本在交流路上发生的事,一起往别墅里走,又笑又骂的,声音很大,结果一进别墅,就看到两对男女。   一对坐在沙发中间,男人气度不凡,坐姿随意,旁边坐了个漂亮女人,正在跟另一个女人说话。   至于另一个男人,脸色有点僵硬,好像头顶有乌云在下雨。   方垣不是过生日吗?怎么脸色这么臭?   主要是中间坐着的男人是谁,怎么有点眼熟?   欢笑声一下子停止了,四个人打量沙发上的男人,越看越震惊,最后呼吸都止住了。   “我靠,他不会是……”   “方垣认识这位吗?什么时候认识的?我怎么不知道?”   “妈的,我爸天天拿他来骂我,骂我没人家争气,早知道他来,我就应该让我爸参加。”   “……”   四个人原本在后面小声议论,方垣正烦着,看到他的四个哥们来了,就说:“进来啊,怎么门口列阵了,妖魔鬼怪进不来是吗?”   一个叫项天的哥们骂他:“门口列阵,也是为了封你这个老妖怪。”   四个人先后走进来,绕过靳琛所在的沙发,找那种单人沙发挨个坐了下来,都离靳琛不怎么近。   别墅里摆了好多气球,还有各种彩带什么的,一派热闹氛围。   然而客厅之内,靳琛不说话,方垣脸又臭,那四个人坐在边边角角,一动也不敢动。   安静得要死。   简宁看着这个奔丧一样的氛围,心想,完了,这生日趴算完了。   周婧仪用那种“你看吧”的眼神看她,她无助地看了回去,表示“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人是她带来的,也只能由她来解决了。   简宁站起来,说:“不是说要BBQ吗?什么时候Q?饿死啦饿死啦!方垣搞快点,我要饿晕了!”   周婧仪也说:“对啊,我从中午就在等晚上了,快点快点,我要吃鸡翅。”   方垣撑着膝盖站起来,向后院走:“我去告诉厨师一声,让他现在烤。”   周婧仪走向音响,说:“我放点音乐吧,大家想听什么?”   气氛总算轻松了一些,简宁松了口气,再看向旁边的靳琛,她说:“老公,你开心一点行不行?”   靳琛看向她放在他腿上的手,伸手捏住她的腕骨,晃了晃:“我送你的手镯怎么没戴?”   “……”简宁说:“跟我今天的穿搭不太配。”   “这样。”   简宁看他油盐不进,坐在这跟一尊佛一样,尊贵地等着人来参拜,她有些头痛。   你又不参与,你又跟人家不熟,那你到底来干什么?   算了,事已至此,还是看看晚上吃什么吧!   简宁起身,跟周婧仪走到后院,一起去看晚上的BBQ食材。   周婧仪悄悄说:“这是我参加过最尴尬的生日趴。”   “难道不是上次那个前女友跟现女友一起出现的?”   “你确定吗?那个生日趴,大家互相还能正常说话。”   “……”   简宁跟周婧仪让厨师烤了一些自己爱吃的,又进去招呼大家出来,一起到后院快乐烧烤。   就算不快乐,也得假装快乐。   后院两个厨师,要是没有靳琛,大家还能说说笑笑,现在靳琛在这里,互相说点没营养的笑话,全都围着两个厨师,看他翻烤食物。   搞得厨师都忍不住问:“都这么饿吗?要不我再加点炭?”   简宁受不了这个氛围,就说:“对了,小鲸鱼,你给方垣买的礼物呢,拿出来看看吧?”   周婧仪:“那个箱子好大,我有点拿不动。”   “那我们就一起过去看看呗?”简宁走到方垣身边,拍了下他的肩膀,“小鲸鱼的礼物看起来很大,我瞧着像是个好东西呢。”   “啊,怪不得我进来看到那么大的箱子,好大的礼物。”   “方垣你拆不拆,不拆我可拆了?我最爱开箱了。”   一提拆礼物,所有人都兴致勃勃的,可算有了点氛围。   众人进到别墅,找到剪子,一点点把那个巨大的箱子拆开。   三脚架和托盘是单独装的,那个大箱子就是天文望远镜本体了。   瞧着这么大一个物件,方垣臭了一晚上的脸终于多云转晴,他“日”了一声,掩饰不住脸上的喜悦:“好他妈大。”   “快装上让我玩玩!”   “这拿来赏月也太爽了?”   周婧仪见他喜欢,也忍不住笑,简宁见氛围合适,就在一旁故意酸溜溜:“哇哦,这个礼物也太用心了吧,我过生日怎么不见你这么用心,好吃醋哦。”   “……哪有,给你的礼物也很用心好不好!”周婧仪跺脚辩解。   方垣看完礼物,心情都好了,他站直身体,说:“先不拆了,晚上到山顶去看,山顶视野好,也能多看看。”   说完,他又看向简宁:“你的礼物呢?”   简宁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递给方垣,说:“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反正我很喜欢就是了。”   方垣打开,是一块橘色的马车图案的方巾。爱马仕是做马具出身,所以方巾元素都没离开马具。   项天说:“这方巾是挺好,可惜你也用不上。”   “怎么就用不上了?”方垣反驳,“我明天就戴上。”   说完,方垣对简宁笑:“刚好,我还想换个穿衣风格,你送我这方巾,就当是我走绅士风的开始好了。”   他这厢话音落下,简宁听见身边的靳琛似乎嗤笑了一声。   “……”   算了!   等方垣拆完礼物,厨师进来通知大家,东西已经烤好了。   众人兴致勃勃回到后院,在后院一起吃烤肉喝啤酒。   靳琛没怎么动,简宁怕招待不好太子爷,赶紧拿了一串鸡翅递给靳琛,说:“老公给你吃,鸡翅太远了,你是不是够不到呀。”   “不是。”   “那你怎么不吃?”   靳琛说:“不习惯。”   “哪里不习惯?”   他淡淡道:“我不吃炭火烤的东西。”   “……”简宁狠狠被太子爷高贵到,她身为美女都没有忌口烧烤食物,他居然不碰!   她说:“烧烤类食物,也只有外面会不健康一点,里面应该还好?要不我帮你把鸡翅的皮剔掉,这鸡翅腌得挺好的。”   她一边说,手上一边动作,用筷子一点一点撕掉外面这层焦香的鸡皮,扔到了一边。   一串鸡翅是两个,挨在一起的地方不好撕,就需要费一些力。   靳琛看着身边的女人,她乖乖坐在身旁,双腿并在一起贴着椅子,腰背自然挺起,体态好看,是常年保持这个坐姿才训练出来的优雅。   她握住竹签的手细瘦好看,眼睛专注地盯着鸡翅,仿佛世上再没有其他事值得她如此认真。   后院的灯是从别墅接了电线支出来的,一个度数不高的小灯泡,支在头顶上。   朦胧的光从头上照下来,她睫毛的阴影投下来,小巧的鼻子挺翘,上面那颗小痣使这张脸添了三分精致,怎么看怎么漂亮。   这画面是违和的,这样一个精致美人为你挑剔鸡皮,不该沾染烟火气的人为你沾染烟火气。   靳琛想,从前看过那些名媛淑女,各个身娇肉贵,什么都等人来服务,她倒好,居然在做这些,丝毫不介意似的。   炭火烤得肉滋滋响,靳琛难解心中疑惑,他问:“你不嫌麻烦?”   “嫌啊。”她撕掉跟骨头衔接处那的皮,她舔了舔唇,暗暗较起劲,“可是怕你没东西吃嘛,除了鸡翅还能撕下一层东西,你也没别的可吃了。”   她撕好了,转头把鸡翅递给靳琛,对他笑:“总不能让我老公饿着肚子吧?我会心疼死的。”   这不是她第一次说这些夸张的话,或者说,这样动人的情话,她张口就来。   也许是被她的笑容晃了眼,也许是光线正好,落在弯起的眉梢眼角,凭白添了些真诚的意味。   就算九分都是假装,总会有一分是真心吧。   靳琛垂眼,接过她递来的鸡翅,拿在手中端详。   皮撕得很干净,没有一点残留,裸·露着纹理清晰的鸡肉。   其实他是有些挑食的,讨厌动物的皮,上次带简宁回家,靳鸿给他夹的鸡翅他也没有吃,因为有皮。   他挑食,靳鸿知道,简宁不知道。   但他始终觉得,在意你的人,是一定会为你考虑的,就像手中这块去了皮的鸡翅。   “谢谢。”   他对她说。   简宁大为意外,认识靳琛这么久,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正经对她说谢谢。   她以为他只会是“你能服务我是你的荣幸”的高贵型。   好吧!我们太子爷还是很讲礼貌的。   见靳琛终于进食,简宁也很开心,又给他剥了几个。   “多吃点呀,老公!”   几个人吃完晚饭,夜已经很深了,后院的东西有厨师来收,几人嚷着要试天文望远镜,就把东西往山上搬。   从半山腰爬到山顶,时间不到二十分钟,靳琛不喜欢这些钻山的活动,他嫌脏了自己的衣服,冷淡地拒绝了。   ok,很好,这很太子爷。   他不上山,对其他人来说也松了口气,本来今天就够沉闷的,总算能有一项活动可以不用拘束,大家都很兴奋。   未组装的望远镜分别被不同的人抬上山,山路是那种陡峭的台阶,因为晚上景区不开放,所以是没有灯的,大家只能自己点亮手电筒。   其他人先行上去,只有他们三个在后面慢慢爬。   晚上这么黑,也不知是上到了哪个高度,抬头全都是望不见尽头的山路,简宁严重怀疑二十分钟能爬到是骗人的。   周婧仪说:“这山生态这么好,会不会有蛇啊。”   “肯定有。”方垣用手电照着脚下的路,“不过没事,我不怕那玩意,我保护你们。”   “怪不得太子爷不肯上来,现在我也后悔了。”   简宁累得不行,早知道上山这么费劲,她死都不会穿高跟鞋。   “等下。”走到一个岔路口,方垣突然停下,说,“小鲸鱼,你先打着手电上去,或者快点跟上他们。”   “啊?那你们呢?”   “我跟简宁走这边,刚好我有话跟她说。”   “……”   简宁:?   你有什么话,是周婧仪不能听的?   “不用了,大家边走边说不好吗?小鲸鱼也不是外人。”   “我想单独对你说。”   “……”   周婧仪站在两人中间,啊了一声,说:“那,那你们两个就去说吧,我……我先上去了,不然就追不上他们了,我可不想落单。”   说完,周婧仪打开手电筒,一个人往山上面走。   待她走远一些,简宁抬眼,问:“好了,周婧仪不在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方垣的嘴张了又张,隐约听见下面有上山的人声,他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个岔路,说:“我们往这边走走吧,我记得这里也可以到山顶。”   “行。”   两人走上岔路,树影遮蔽月光,只有手里的手电能照亮脚下。   这条岔路不是台阶,而是土路,有坡度那种,如果穿运动鞋或许会惬意一些,可惜她穿的是高跟鞋,并不方便。   简宁是要形象不要舒适的人,所以就算脚下的高跟鞋如刑具一般,她也坚决不脱,咬牙硬忍着。   也不知走了多远,简宁忍到了极限,她说:“好了,就在这里说吧,我的脚很痛。”   方垣照了下她的鞋子,忽然有些尴尬:“对不起,我都没有注意到,早知道让你换上别墅的拖鞋好了……”   “不用。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直说就是。”   简宁不想拖泥带水,她隐约能猜到方垣想说什么,所以早说早算,她好赶紧泼他一盆凉水,让他早点清醒。   “我……”   方垣嘴唇翕动,把手机一翻,手电筒从下向上照,深山老林里,这样看跟鬼一样。   “……”简宁心头突突一跳,忍不住说他:“你非要这么打光吗?很吓人知不知道?”   “……我想让你看清我的表情。”   “有什么好看的?认识你这么多年,你什么表情我不知道?”   方垣悻悻把手机放下来,手电筒照着地面,只有脚下是亮的。   两个人在黑灯瞎火中面对着面。   “简宁,我想问,你现在幸福吗?”   “……”简宁无语:“我大半夜跟你走到这儿,不是为了听你探讨哲学问题。”   方垣却很认真:“不,我是想说,你跟靳琛结婚,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吗?”   “?”   “他不爱你,你也不爱他,这样的商业联姻有什么意思?”方垣有些激动,“我是一辈子不会向家里屈服的,我只会和我爱的人在一起,我认为你也是这样。”   “哪样?”   “你不会向任何人屈服,去追寻你应该追寻的。”   方垣说:“从认识你,我就觉得你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你不虚伪,也不做作,想什么就做什么,爱你所爱,恨你所恨,跟你做朋友,不仅仅是为了跟你做朋友,你在我心里,也像我学习的榜样。”   简宁听他说完这些,满头问号,她说:“你真的没有认错人吗?我想你弄错了吧,这世上再没有比我更虚伪,更做作的人了,谢谢。”   “那都不是真正的你,在这个世上,只有我最了解你。”方垣摇头,“还记得李威吗?当初他变着法收学生的礼,大家嘴上不愿,背后为了让李威多照顾自己,都抢着给他送,我当时也在送。”   “只有你不一样。”   “只有你敢在领导来视察的时候,故意问老师为什么针对你,是不是你送礼送少了,还让老师别生气,你明天就补齐。”   “……”简宁尴尬得要命:“黑历史就不要提了可以吗?谁没有中二的时候?”   他们高中那个班主任酷爱收礼,学生家里都有钱,所以每次收礼都收得很大。   简宁就看不上老师没师德的样子,她偏不肯送,当然也确实没少被李威针对。   那又怎么样?不送礼是一个人的错吗?   简宁不服气,就在校领导来的时候,一时忍不住,演了一把。   后来就把李威演走了,换了个清廉的班主任,班风才好了许多。   这样一说,简宁才意识到,似乎的确是从这件事之后,方垣跟自己的关系亲近了许多。   她还一直是当周婧仪的缘故。   方垣说:“我知道联姻不是你的本意,如果你不幸福,你可以立即结束这场婚姻,去接受一个另一个,更能让你幸福的人。”   “那么,谁才是更能让我幸福的人?你?”   方垣刚要答话,突然,在山上传来一声熟悉的尖叫。   简宁皱了皱眉:“是周婧仪!”   认出这声音后,她就要往回走,方垣拦住了她,说:“你穿高跟鞋,就别乱走了。”   简宁本想说不用,但是她又想,这是难得的,两个人相处的机会。   她说:“好,你快去看看她,要是她哪里不好,你多照顾她一点。”   方垣把手电筒递给她,说:“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找你。”   简宁想了想,还是把手电筒推了回去:“山上这么黑,又都是坡,万一摔了可不是闹着玩的。我就待在这儿不会乱走,你比我更需要,你拿走吧。”   她拒绝的坚决,方垣咬了咬牙,说:“好,我快去快回。”   说完,转身飞快地走了。   简宁心想,你去就是了,我不需要你回。   她一个人在深山老林里等,有方垣陪着她说话还不觉得有什么,方垣一走,她才发现这没有光的山上有多可怖。   树叶沙沙的,树影遮蔽天空,跟妖怪一样在天上摇摆身子,很是骇人。   简宁抱了抱臂,风吹来凉飕飕的,她脚下的高跟鞋需要她脚腕极力支撑,很痛很痛。   好想把鞋丢了。   但是把形象当命的她又不允许。   讨厌的方垣,把她骗到这儿来,说快点回来,半天也不回来。   她以为自己会一直跟大家待在一起,所以出来时连手机都没拿,她没背包,穿的又是裙子,连个口袋都没有。   现在剩下她一个人,要说不害怕,那是假的。   简宁心里慌慌的,听说这山里还有那种专门抢劫的,万一抢到她头上怎么办?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柔弱女孩,要是真遇到了……   越想越吓人,简宁疯狂祈祷,快点再快点,方垣快点回来,她也千万不要遇到这些。   林中远远走来一个黑影,简宁看到了,她的心倏地提了起来,心想不是吧,她真的这么倒霉,上个山还能遇到抢劫的?   那黑影直奔她走来,她防备地抱紧双臂,紧盯着那个方向。   待到还有五米,那黑人突然停下脚步,不远不近地跟她在黑夜中对视。   怎么回事,他怎么停了?   简宁心里突突打鼓,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开口时,那人却先她一步开了口。   “宁宁?”   张牙舞爪的深山老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她在害怕得瑟瑟发抖的时候,等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她望过去,声音微微发抖:“老……老公?” 第22章 22他有了软肋。   那模糊的身形走过来,走得近了,他打开手电筒,面容一点点变得清晰了起来。   正是靳琛。   他穿着白衬衫,没有领带,不知是过来得匆忙,还是没来得及睡下。   可是不管哪个原因,他都过来找她了。   这个时候,出现任何人,哪怕是超级英雄,是奥特曼,她都不会惊讶。   可是偏偏出现了一个最不可能出现的人。   简宁心头异样,说不出来的感觉,脚下的疼痛都顾不上了,她放下抱紧的手臂,说:“你怎么来了,你不是……”   不是什么?   她说不出来。   巧舌如簧的人,却找不到一个词能来概括这一刻。   靳琛听见她的话,也想问自己。   有那么多不来的理由,到底为什么会来。   只是当他得知消息的时候,他甚至没来得及思考,等有时间思考的时候,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了。   他手里的手电筒照在二人脚下,靳琛视线下移,落到她的高跟鞋上。   真是爱美不要命。   靳琛开口,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的脚不痛?”   有时候,一件事自己承受着还好,一旦有人关怀,就会当场委屈起来。   对简宁来说,现在就是这样。   靳琛这一问,她的心头一下子就酸了,忍不住扑进他怀里,委屈巴巴地诉苦:“我的脚都要断掉啦!痛死我了!呜呜呜……”   就很像家里的小奶猫在外面被欺负了,回来找主人求安慰的样子。   她像是八爪鱼成精,平时有事没事,就总要挂在他身上,或者抱着不撒手。   他去掰她的胳膊,说:“下来。”   “我都这么惨了,你都不安慰安慰我,你还不让我抱!你怎么这样啊,呜呜!”   “……”   女人有时候小脾气上来,总是毫不讲理,靳琛微微头疼:“你下来,拿着手机,我抱你回去。”   “……”简宁止住了哭声,懵懵地从他怀里抬头:“抱、抱我?”   “你想走下去?”   不!她再也不想走路啦!   简宁赶紧下来,从靳琛手里接过手机,乖乖张开双臂,说:“老公快来抱我吧!我准备好了!”   ……哪有人这样?   靳琛走过去,手臂绕过她的背部和膝弯,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双脚离地总是令人没有安全感,简宁紧紧搂住靳琛的脖颈,另只手拿着手机给靳琛照路。   他抱得很稳,她丝毫没有那种一颠一颠的感觉,就是被人托住,向一个方向平移。   两人贴得亲密,让简宁生出一种他可以令人依靠的错觉来。   也不完全算是错觉吧。   从两人结婚那天,骤然降下的暴雨,他用外套为她遮挡风雨开始。   他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像是在暴风雨中,可以让她停泊的港湾。   但她真的可以去依靠吗?他对她又能有多少感情呢?他们这场虚假的联姻,所生出的这点感情,真的足够让她交付自己吗?   她立即停止自己不健康的想法。   别傻了。   连她的妈妈都可以一声不吭抛下自己,最亲密的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   只有钱才是最可靠的。   她不否认这段时间靳琛对她应该是有那么一点点感情,她也不否认自己对他的,毕竟人非草木,她不是石头,他也不是。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自认自己多少还是有点女性魅力的。   但靳琛对她那点微末的感情,像风一样,是抓不住的,有太多飘忽不定的因素,比方他这一刻可能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过来了,但是假如再发生一次呢?她有几分把握他还会来?   感情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她连自己妈妈的感情都抓不住,何况是靳琛。   那就多抓住一些最能抓住的东西,比方金钱,比方珠宝,黄金,这些才是让她最有安全感的东西。   她逐渐压下那些轻轻泛起的波澜,心池逐渐恢复平静。   是的,这样理智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简宁看着前方的路,说:“老公,你刚才过来怎么没开手电筒啊?你都吓到我了。”   “电量不够。”   她按亮屏幕,一看,电池已经红了。   “啊?那要不要关掉。”手机电量不够,真是一件超级没有安全感的事情。   “不用。”靳琛面容沉静,声音就在她耳边,“你照着吧。”   他过来时没有照,怕电量耗光了,带她回去什么都看不见。   一个人可以无所畏惧,两个人……   他心神定了定,忽地冒出一个恰当又不恰当的说法。   两个人,就有了软肋。   怎么会是软肋呢?怀抱里这个女人,结婚到现在,嘴里没几句真话,总是演他,骗他,满脑子金银珠宝,金丝雀一个。   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女人,是自己的软肋。   所以这样的说法是不恰当的,但他一时找不出第二个说法来,解释他把电量全都留给她的行为。   就当是自己的孽债吧,靳琛想,上辈子肯定是欠了她的。   旁逸斜出的树枝刮过靳琛的衬衫,手臂,野草刮到他的裤腿。   简宁看到了,一路伸手替他拨开那些讨厌的树枝,一边拨一边说:“可不能弄脏我老公的衣服呢。”   又走了会儿,她说:“对了,老公,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你不应该在睡觉吗?”   靳琛默了默,说:“是你朋友告诉我的。”   “哪个?周婧仪?”   “嗯。”   的确是周婧仪告诉他的,靳琛没想到,周婧仪自己也没想到。   跟简宁和方垣分开后,她向上走了两步,心里越想越不对。   她隐隐能猜到方垣找简宁是为了说什么,赶在他生日的这一天。   她早就有所察觉,因为方垣实在不是一个会掩饰自己心事的人,尤其今天简宁又把靳琛带来,她猜测方垣一定会做什么。   所以在离开别墅之前,周婧仪特意跑去要了靳琛的手机号,说是简宁没带手机,怕有事联系不上他。   在简宁和方垣离开后,她第一时间给靳琛发了短信,让他过来去接简宁。   而她自己,上了几级台阶之后,她突然不想走了,就一直坐在台阶上,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是怎么喜欢上方垣的呢?周婧仪印象很深。   那时上初中,班上的男生都喜欢打篮球,她们那些女生看了,也跃跃欲试想投篮试试。   关系好的几个女生就拿了班级的球,在课间时去篮球场的一个篮筐那,试着往篮筐里投球。   轮到周婧仪时,她刚要投,手里的篮球一下子被人从后面拍到地上,再一弹,就落到了旁边的男生手里。   她转身去看背后拍掉她球的男生,那男生平时流里流气的,装的一比,这会儿对周婧仪凶神恶煞,说:“滚开,占我们地盘了不知道?”   周婧仪很不爽,也看回去:“有没有先来后到了?明明就是我们先来的,抢人地盘你还有理?”   那男生根本没把一个小女生放在眼里,说:“你一个女的还打篮球?这是你玩的东西?赶紧给我滚,别逼我动手。”   “谁说女的不能打篮球?我就玩儿怎么了?”   周婧仪上去就要把球抢回来,那男生狠狠一推,就把周婧仪推到了地上。   “妈的你别在这给脸不要,你他妈——”   他指着周婧仪话没说完,突然一个身影冲上来就踹了他一脚,直接把他人踹翻了。   方垣在这篮球框隔壁的地方打球,看见一个男生在这里欺负小女生,还把人推到了地上,他火都上来了。   那男生回头一看,居然被另一个不认识的男生给踹了,他哪里忍得了这种火。   他站起来,骂骂咧咧:“怎么的,这是你对象?”   方垣说:“是不是对象,也想揍你。”   两个男生在篮球场就这么打了起来,事后还去了办公室,叫了家长。   周婧仪第一次被男生保护,当然让她心动的也不是他保护她,是他穿着校服一脚把人踢飞后,说出的那句:“是不是对象,也想揍你”。   意气风发,自大中又沾了点狂。   她当时被推得很疼,可是好像,又没有那么疼了。   她不认识人家,但从那之后就开始认识了,她一直很感谢他,把他当“恩人”,像小尾巴一样,跟他做朋友,对他很好。   她向他介绍自己,说自己叫周婧仪。   方垣听了满头问号:“什么?你叫周鲸鱼?你爸妈很喜欢鲸鱼?”   她赶紧解释,说不是,她叫婧仪,婧是指女孩子纤弱苗条,仪是说外貌,仪表,是她的爸爸妈妈希望她长大后很漂亮的意思。   方垣这个直头直脑上下看了她一眼,说:“噢,那你爸妈愿望成真了啊。”   周婧仪脸颊一红。   后来,她就把自己的网名全都改成了小鲸鱼,还挺好听的,也有些独特。   他随口叫的这个名字,她一用就是这么多年。   方垣也是很好的男生,不会因为周婧仪是个女的,就拒绝跟她做朋友,看人完全是看人品,而不是看性别。   直来直去的男人,没那么多弯弯绕的心思。   那是不是也就因此,察觉不到她的心思呢?   周婧仪不懂,也想不明白,她有时觉得这样很好,她在他身边,跟他做朋友,说说笑笑,一起玩,一起嗨;有时又觉得不够,这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感情。   她渴望的,是更进一步的亲密关系,是拥抱,是亲吻,是因为强烈的喜欢情不自禁做出来的亲密举动,是把对方放在心底去珍视的独一无二。   尤其看到简宁跟靳琛在一起的样子,虽然他们只是联姻,但她觉得,真正相爱应该是那样,能够在对方面前自然地撒娇,发小脾气,也能够承受对方的情绪。   而这些,她有,方垣没有。   方垣不喜欢自己,她不怪他,也不怪被喜欢的简宁,这都没什么好怪罪的。   喜欢与不喜欢都是很没道理的事情,像是方垣不喜欢她,像是她喜欢方垣这么多年,为什么,谁都说不明白。   周婧仪不知吹了多久的风,她忽然有些清醒了,也许该为自己争取点什么,也许该让方垣注意到自己,好让他明白,其实自己也没有那么差……   她回过神,不知道她受伤了他会不会着急呢?也许会吧,她想赌一把。   周婧仪站起来,闭上眼睛,没有扶任何东西,迈步向下走。   谁敢在什么都看不见的时候下台阶?   她不敢,但她想试。   周婧仪果然从台阶上摔了下去,磕到了她的手臂,后背,还有腿。   她身子僵直在台阶上,半晌都不敢动。   很痛。   那他会来吗?   周婧仪一边等,一边缓自己的身上的伤痛,她倒吸冷气,好半天,她的手臂才有了知觉。   方垣回来时,她能听见他焦急的脚步声,她心头忽然有些宽慰,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初中,被推到地上的时候,她的痛感也像那时一样,看到他,就变得没有那么痛了,很奇妙。   方垣从岔路回来,举着手机,照到地上的周婧仪,她微微抬起手臂,遮挡住强烈的光源。   “周鲸鱼?你没事吧,怎么还摔了?”方垣大步迈上来去扶她,碰到她的手臂,她重重“嘶”了一声。   方垣赶紧松开,拿手电一照,细皮嫩肉的胳膊被石阶擦破了皮,他骂了句脏话,说:“怎么摔成这样,你还能走不能?”   周婧仪含泪摇了摇头:“我、我腿也摔了……”   “那我先把你背你回去,你就别上去了。”   周婧仪说不用:“今天你生日,我还想陪你看星星呢。玉溪山顶风景很好,能看的星星也多,你这么喜欢看星河,我想亲眼看你用我的望远镜。”   方垣一怔,她摔了一身伤,还惦着他的生日,没人跟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像是轻柔的溪水,潺潺在他心头流了一遭。   他都不知道他这个钢铁兄弟还有这么一面。   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了,不知道该往哪摆,最后拉起她胳膊没受伤的地方,把她背到自己背上,说:“那我背你上去吧。”   “嗯。”周婧仪从背后搂住他的颈子,轻轻应了一声。   她用手机给他照亮,方垣背着她,闷声不吭往上爬。   周婧仪看他这样,有些担心地问:“你背我,重不重?爬山很累的吧。”   “没事儿,就你这点小体重,飘轻。”方垣说着,“你这种女演员,保持身材吃那么少,重能重哪去。”   她藏不住笑意,有点开心,关切道:“那你走慢点,这台阶还挺陡的,别摔着。”   “不用。”方垣接得很快,“我快点把你送上去,然后快点下来去接简宁。她一个人那等我,我怕她会害怕。”   周婧仪的笑容一滞,随即,方才的甜蜜在一瞬之间,变得有些苦涩。   沉闷片刻,她在他背上,能感受到他矫健的步伐,相信他的心情也跟他的步伐一样急迫。   她的心轻了一瞬,忽然有些想问。   “方垣。”   “啊?”   “那你有担心过我吗?”   “……什么?”   “在你让我一个人上山的时候。”   “你带着简宁走,把我一个人扔下,让我独自上山的时候……”她的声音静了静,“你有没有想过我也会害怕,哪怕一瞬。” 第23章 23他们通过指尖,去感受彼此的心跳……   方垣听见她的话,愣了愣,问:“你怕黑吗?我怎么不知道。”   “……”周婧仪语塞:“就算我不怕黑,你也不担心我吗?”   “主要是你手里不是有手电筒吗,简宁又没有,她一个人在那多害怕啊。”   “所以。”周婧仪低头,看着他一级一级迈上台阶,像是在对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是没有担心过吧。”   不知怎么,方垣突然觉得很不安,好像快要失去她了似的。   他心里一紧,说:“你们女的能不能别总这么胡思乱想,什么担心不担心的,这大晚上又没什么危险,你还打着手电,我瞎担心什么。”   “嗯。”周婧仪笑了笑,“你说得对。”   爬了十分钟左右,两人抵达山顶。上面建了天台,先上去的朋友们已经把天文望远镜装好了,正在上面抽烟聊天。   他把周婧仪放在石凳上,转身就要下去。   周婧仪有些不忍,叫住他:“哎!等等。”   “嗯?”方垣回头,“怎么了?”   “你……你不用去找简宁了,她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吧。”   “怎么可能,她穿高跟鞋,还跟我说脚疼,她怎么往回走?”   “万一是靳琛去找她了呢?”   方垣想都没想,说:“不可能,他怎么会知道她在哪儿?而且你也说了,这是万一,要是没有这个万一呢?”   周婧仪哑口无言。   他说完,转身下了台阶,周婧仪起身想追,可是腿上的伤阻碍了她的行动,她站起来一秒,疼得不得不坐下。   这一刻,她忽然有些明白,大概执意要走的人,是怎么也拦不住的。   确切地说,该留不住的人,怎么也留不住。   她报复性地想,那就让他去找好了,这样他也能尝到她的感受。   方垣打着手电回到刚才的地方,然而怎么找都没有简宁的身影,他喊她的名字,除了回音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回应。   难道真的像周婧仪说的,简宁已经回去了?   他不死心,试着给简宁打了一个电话,响了没多久,电话被人接起,响起一个清冷男声。   “喂?”   听见这个声音,方垣如临大敌,问:“简宁呢?”   靳琛瞥了一眼正在护肤的女人,淡淡回道:“在洗澡。”   “……”方垣咬牙切齿:“我本来是想过生日的,你可真扫兴。”   “哦,是吗。”靳琛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现在到底是谁在扫谁的兴?”   方垣狠狠挂了电话。   简宁拍完脸,从卫生间走出来问:“老公,我怎么好像听见你在打电话?”   “嗯,是方垣。”   “他怎么了?”   “他说——你穿高跟鞋不方便,让你早点休息,不用再去山顶了。”   “这么贴心?我还担心该怎么跟他说我不去了呢。”   简宁有些意外,在床边坐下,拿起手机翻阅通话记录,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还知道关心人了。”   靳琛嘴角抽动,没说什么。   她看完通话记录,把手机扔到一边,看向靳琛身上的衣服,有些过意不去。   不愿意弄脏衣服所以拒绝上山的人,终究还是弄脏了自己的衣服。   她起身,说:“我记得车上带了衣服,要不要我帮你拿过来?”   “不用。”靳琛一点点解开衬衫,想起把她抱回来时,她双脚落地的样子,像是踩在刀尖上一样。他说,“明天我自己取。”   “啊哦,那好吧。”   简宁掀开被子躺进去,靳琛脱掉外衣,又去洗了个澡回来。   他是有洁癖的,上床之前一定要洗澡。   简宁今天累得不行,等靳琛再回来时,她已经迷迷糊糊快睡了。   她感觉到他在她身边躺下,关了床头灯,房内一片黑暗。   半晌,靳琛问:“到纽约的机票,买了么?”   “嗯……买了。”   四大时装周一般是纽约最先举办,其次是伦敦,米兰,巴黎,所以一般是先飞纽约。   “下月底回来?”   “对……你还欠我一条高定呢,我要好好挑一个。”   靳琛想了想,说:“我让葛年陪你去。”   “为什么?他在你身边不好吗,为什么要流放他。”   “有他跟着,我放心一点。”   简宁困得意识不清了,说:“不用,我不会卷着你的黑卡跑路的,不用让他跟着我……”   “……”   靳琛半晌无言,说:“跑也没关系,就算你跑到天涯海角,我也能把你抓回来。”   “哦,真的吗?”简宁翻了个身,面朝靳琛,说话都说不清了,更像在随口咕哝,“那好棒哦,就算我在国外丢了,老公也能找到我,这样我就放心了……”   “……”   算了。   靳琛合上眼睛,心想,这个女人绝对是来克他的。   -   方垣他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简宁不知道,醒来就是第二天,简宁跟方垣说了句生日快乐,送了一些祝福。   他想说点什么,可是碍于靳琛,也可能是旁的什么,他一句话都没说,就算了。   结束了方垣的生日趴,没几天,简宁就乘坐了去纽约的飞机,前去参加四大时装周。   纽约和伦敦的时装周,高端的客人是没兴趣的,这些时装门槛太低,突不出客人高贵的身份。   所以贵妇们真正的战场,都在米兰和巴黎。   简宁不是一个人去的,靳琛让葛年陪着她,葛年果然全程陪着,就连她去看秀,他都全程在秀场外面等着。   怪不得靳琛这么信任葛年,他做事非常妥帖,把简宁全程都安排得很好,她完全不用带脑子,只要听他的安排就行了。   其实凭简宁自己的消费能力是不够被高定品牌邀请看秀的,但是,谁让她有一个酷爱花钱硬生生买成VIP客户的妈妈呢?   简宁的目标是很清晰的,她只是为了巴黎大秀最后的高定而来。   不是每个品牌都有高定,因为制作高定是一个比较烧钱的行为,要求品牌每次秀场必须展示50套以上的高定设计,一年必须参加两次秀场。   也就是说每年起码要展示100套的高定设计。   而且品牌把资金投资在高定上其实并不赚钱,甚至是赔钱的,但是品牌坚持出高定,是为了品牌的形象和逼格,是尊贵的体现。   简宁也是高端的客人之一,虽然她的高端很大一部分都是她妈妈买出来的,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但她一样瞧不上那些秀场,看到那些服装也是兴趣缺缺,纯粹就是看看明年春夏的流行风向,看个意思罢了。   就连米兰她也没有出手,只等着每年最为瞩目的巴黎时装周。   简宁提前一天飞到巴黎,闲着无聊,就想去香榭丽舍大街去看珠宝。   葛年开车把简宁送过来,他拿起手机看了什么,说:“抱歉,今天就没有办法陪您逛街了,我女朋友想让我帮她买香水。”   “没关系呀,我自己去就好,这条街我很熟的。”   简宁今天穿了一条裙子,秀发微卷,背了一个Chanel包包,踩着红底高跟鞋走在这条古老又奢华的街上。   巴黎是一座老旧的城市,城区没有很高的建筑,全都非常老旧,因为接受了大量难民的缘故,街上很多乞丐,黑人,还有日本人,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一股……不好的味道。   但这就是巴黎,又乱又旧的巴黎,仍然是世界的浪漫之都。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小雨,但这并没有使街上的行人减少。   在这条街道上,除了来自全国各地的游客,旅人,还穿梭着许多流浪汉,游手好闲的吉普赛人,卖花的女孩。   简宁一踏上这条街,就被许多人盯上了,事实上这条街随时随地都有人在被盯,她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好多黑人看到她一个人,就直接迎上来,要往她手腕上系绳子,叽哩哇啦说着是什么非洲的祝福。   简宁看也不看,直接略过他们,直直向前走去。   她太知道这些非洲祝福的套路了,只要你戴上他们的绳子,接受了他们祝福,他们就会向你索要50欧左右的费用,如果你不肯给,那你损失的就不止是50欧这么简单了。   被拒绝的黑人也不多纠缠,他们会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街上行人这么多,总有一个是待宰的肥羊。   简宁看到前方的品牌店,也就不到二十米的路,她目不斜视向前走,突然感觉肩上一轻,背在肩上的包一下子脱落。   她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去抓,抢包的黑人根本不管,抓着她的包就要跑,简宁不肯松手,一边叫着“help”,一边想把包夺回来,但是根本没有人help她,大家都很麻木。   那黑人用包拖着她,把她往前拖了几步,在路过一个胡同时,里面一下子冒出来三个黑人,锁住简宁后面的路。   简宁还以为是自己力气大,那黑人才没抢过自己,然而这个时候她才发现,他根本就是为了把她带到这来。   简宁心里咯噔一声,她万万没想到,在香榭丽舍这么繁华的大街上,居然还能被人抢。   黑人们看到简宁,眼睛纷纷亮了起来,用那种叽哩哇啦的英语对她说一些下流话,什么“漂亮的东方小妞”“fuck”以及其他的肮脏字眼,全都钻进了简宁的耳朵。   她松开手,包和手机都不想要了,就要往旁边跑,四个人高马大的黑人把她围住,她连连向后退,浓重的体味逼过来,他们各个都用那种看猎物的眼神盯着她。   简宁的心跳都快停了,她来巴黎这么多次,知道这里治安很差,但她很幸运没有被偷过抢过,所以她并没有放在心上。   万万没想到,她一经历危险,就经历这么严重的抢劫。   越往后退,简宁就越发现不对,他们居然把她逼到了他们先前藏身的胡同里。   那几个人高马大的黑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就要去抢她手腕上的手链,手镯,戒指等等。   危险时刻,简宁抱住手臂不肯给,那黑人急了,就要去扯她的头发。   突然,一股强烈的力道握住那黑人的手臂,他的手始终落不下来,大骂一句“fuck”,回头去看是谁敢在这里多管闲事。   只见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站在后面,西装革履,一派斯文模样。   见他的身材要比他们瘦上很多,完全不是他们这些黑人的对手,黑人抽回手臂,不屑地笑了起来,开始对他竖中指。   “少在这里多管闲事,bro,滚回去多吸点你妈的大奶吧。”   论身材,黑人们又强又壮,论数量,又是一对四。   怎么看怎么都不是对手,他们根本没把这个男人放在眼里,所以肆无忌惮地用英文羞辱他,字眼极其下流。   简宁听见他们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然而这一刻,她什么都听不到了。   飘落的雨丝,落在天地之间,她站在胡同里,呆呆地看着后面的男人,好像全世界都在这一瞬间慢了下来,她的眼前只剩下这个男人。   怎么会是靳琛。   他怎么会在巴黎?   靳琛大步走上前来,就要过来拉她,那些黑人见他如此不识好歹,直接激怒了他们,他们放过简宁,把靳琛团团围住,那么巨大的拳头扬了起来,就要砸下去。   简宁吓得一动不敢动,然而想象中暴力的画面并没有出现,或者说,靳琛躲过他们那些拳头,反而借力打力,直接把另一个黑人拉过来,替他当人肉沙包。   他几下就让那些黑人倒在地上,靳琛越过他们,过来拉她的手臂,就要带她走。   然而,那些倒在地上的黑人并没被完全打倒,他们吹了个口哨,叽哩哇啦叫了什么,这时,胡同附近的黑人都听见了这里的声音,全都向这边走了过来。   等他们走到胡同口要走的时候,面前已经站了十来个黑人,回过头,后面是从地上爬起来的四个黑人,面露凶相瞪着他们两个,狠狠在地上啐了一口。   呼啦一下子被这么多黑人围住,要说不慌那是假的,简宁怕得发抖,腿都要软了。   在美国时经历过最乱的事情,都没有今天凶险,她甚至怀疑她这辈子都要死在这里了。   这时候,身旁的靳琛忽然握住了她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有力量,可以一只手钳住她两个手腕按在头顶,或者把她按在任何地方。   不过那都是在床上。   现在,他掌心的热意带给她十足的安全感,仿佛面前是刀山火海,都会有他保护她。   但简宁心里清楚,这都是电光火石之间,被雄性保护时,一些荷尔蒙在作祟,这都是不客观也不理智的想法,是女人在爱情中会为男人蒙上的滤镜。   以现实的情况来说,靳琛跟她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也是死路一条。   简宁头脑很冷静,她的大脑飞速运转。在这个情况下,最大程度保住性命的办法,就是舍弃他们中的一个人。   否则,就是两个人的性命都交代在这里,谁都别想逃。   靳琛把她护在身后,眸光冷得像冰,一一扫过这些黑人。   他是学过一些格斗,一些防身的本事,他的身家摆在这里,为防危险,不可能不学这些,就为了以防万一。   放在平时,三五个人是近不了他的身的,然而面前有十几个人,每个都身强力壮,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胜算有多少。   就在这时,他一直紧握着的手,突然从他掌心抽了出来。   靳琛眉头轻蹙,回过头,去看身后的女人。   “做什么?”   细雨飘飞,浇在她的头上,身上,她手臂已经湿了,微卷的秀发被浇得有些凌乱,一双乌润的眸自下而上,坚定地望着他。   她说:“靳琛,你自己走,不要管我。”   她没有叫他老公,她叫他的名字,靳琛。   他的指尖狠狠一颤:“什么?”   简宁吸了口气,重复道:“我说,靳琛,等下你趁乱跑出去,去喊警察过来,你不要管我会发生什么,你一个人走,不要管我的死活。”   一字一句,格外严肃,认真,根本不是她平时那副娇滴滴的,总向他撒娇的样子。   眼神十分坚毅。   靳琛自认冷静,不管发生任何事,他都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一向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很少有什么事情能触动到他。   严格来说,这么多年以来,能让他情绪波动的,也只有眼前这个女人了。   但那些情绪只是“情绪”而已,像是一滴水融到另一滴水,碰撞时自然所产生的波澜。   然而这一刻,他却是从心底产生了一种极大的震动,是山崩,是海啸,席卷他全身,将他的内心不断涤荡着,冲刷着。   简宁不满他这副样子,看电视剧时她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主角说“你快走不要管我”,另一个人非要大喊“不我不要扔下你一个人”。   事实上只有一个人走了才能最大程度保全性命,而不是两个人全都挂掉。   她看了一眼后面那些黑人,耐着性子解释:“我穿的是高跟鞋,我体力又差,就算让我跑,我也跑不掉。你腿长体力好,快去找警察过来。我身上没你钱多,我跟他们周旋周旋,这样才能减少财产损失。”   靳琛知道,从理智角度考虑,她说的话是对的,他不会受伤,还能回来救下她,对他们两个都好。   但是,她想过自己落到这些黑人手里会是什么下场吗?   她就没有一点,一点害怕自己会出事吗?   在这个瞬间,他从她眼中读到了一种力量,一种从没有在别人身上看到过的力量。   即使身在巴黎,在破旧的胡同街口,她凌乱着,花容失色着,她却是闪着光的,比任何一颗他看过的星星还要闪亮。   靳琛回头看了一眼逐渐逼近的黑人,说:“我不会丢下你不管。”   他扔下这句话,转身迎上那些面露凶光的黑人们,跟他们缠斗起来。   双拳难敌四手,的确如此。靳琛躲过一个人,把另一个人拉过来,这人一拳打在自己人身上,后者嗷一声怪叫,大骂了句脏话。   他每次出手都是快准狠,直逼人的命门,很快撂倒大半。   不知是哪个黑人大叫了一句“Kungfu!Chinese Kungfu!”,其他人听了都面露惧色,靳琛抓住时机,将他们所有人都撂在地上。   这些黑人七扭八歪的捂住自己被打的部位,嘴里还叫着“别让他们跑了”。   靳琛踢过挡路的黑人,抓起简宁的手,说:“走!”   他拉着穿高跟鞋的她,越过那些黑人,从胡同口跑出来,在巴黎的香榭丽舍大街上,带着她奔跑。   她一手提起裙摆,露出一截白嫩的小腿,任男人拉着,在人潮中跟他狂奔。   细雨让巴黎这座城市变得雾蒙蒙,脚下踩着的石砖都已经湿润,路边咖啡店卖艺的艺人拉着小提琴,整条大街都能听到那悠扬,悦耳的小提琴声。   简宁的心跳从未这样快过,他们曾经拥抱,亲吻,激烈地做.爱,他们做过一切亲密的事情,但是还是第一次,如此用力地牵手,只为了握住彼此。   他们通过指尖,去感受彼此的心跳。   她的头发在空中飘飞,白色裙摆在细雨中飞扬,他们牵着手,像两只逃离这场风雨的蝴蝶。   他们从未这样真实。   他们越过展示珠宝的橱窗,越过卖花的少女,越过陪伴流浪汉的金毛犬,他们在异国街头携手奔跑,穿越巴黎街头的雨,穿越一切文艺的,破旧的,去寻找能够拯救彼此的岛屿。 第24章 24就是这么想我的?   两个人向前跑了一段路,就在街上看到了持.枪巡逻的警察。   因为巴黎治安很差,所以热闹点的地方都会有警察在。   他们跟警察说明了情况,警察迅速出警,去抓那些抢劫的黑人。   终于安全了。   方才发生的一切,她到现在都没有什么实感,短短几分钟,抢劫,被救,一起做亡命鸳鸯……发生的太快,她的心脏还在狂跳。   他们两人喘着气,对视一眼,也许他们是一对狼狈的眷侣,也许他们有失光鲜形象,但是他们一直望着对方,像是在看彼此的灵魂。   直到他们被那些讨厌的吉普赛人冲开,他们才意识到从刚才到现在,他们的手一直紧紧牵着,没有松开。   那个在路边拉小提琴的卖艺人也结束了一曲。简宁收回自己的手,虚握了握,上面残存他的力道。   大概方才两人握得太紧,甫一分开,她还有些不适应。   在到处都是异国面孔的街头中,她看着靳琛,抿唇问他:“你怎么来了?”   他怎么来了?   这不是她第一次问他,可是不管哪一次,他都给不出一个答案。   为什么会来呢,大概是每天从公司回到家,看到那么大的庄园空空荡荡,看到他深色装修的卧室摆了很多可爱玩偶,看到梳妆台上摆了许多瓷偶,到处都是她的影子,却没有她的时候。   也可能是一个人洗完澡躺在床上,本以为会有人再次粘过来撒娇,等了半天,却发现身边空无一人的时候。   又或者是为了逃避什么宿在公司,却发现连办公室里也有跟她有相关的回忆的时候。   那些避之不及的,自以为厌恶的统统不见,他却开始不习惯的时候。   最可恶的,就是打开朋友圈看到她精彩的照片,她却没有给他发过一句消息的时候。   他忍不住想,她不肯回来,那就飞过去找她,看看她到底过得有多精彩,以至于让她连一句话都不肯对他说。   他要当面揭穿她虚假的面目,然后驳斥她,让她少拿虚情假意那一套来哄他骗他。   他也是今天才刚到巴黎,葛年有她的行程,他直接申请了私人飞机的航线,坐私人飞机过来找她。   可是对上她的眼,那些早已想好的话,统统淹没进了她这双春水般的眼眸里。   他别过脸,说:“过来出差。”   “哦……”   简宁本想问,他怎么会知道她在这里,转念一想,葛年一直跟着她,怎么可能不向他汇报她的定位。   现在想来,葛年说的什么要给女朋友买香水,多半也是假的。   就像她迷迷糊糊时听到的那样,就算她跑到天涯海角,他也会把她找回来的。   思及此,简宁有些开心,上去挎住靳琛,仰脸看着他,问:“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该不会……是专门来找我的吧?”   靳琛抿唇:“不是。”   “哦哦……我猜也是呢。”见他冷淡,简宁一秒松开他,从包里掏出小镜子来,她必须时刻保持美美形象,同时随口叭叭,“虽然有点伤心吧,但是男人毕竟要以事业为重,不想我也没关系,我可以承受的,我没问题的。”   靳琛就在一旁瞧着她睁眼说瞎话,口气是那个口气,可惜半点真诚都没有。   他不禁想,一旦有人真的信了她的鬼话,得被她这张小嘴骗成什么样?   他一把握住她拿镜子那只手的手腕,把她拉到自己身前,她“哎”了一声,猝不及防撞到他的胸口。   他低头,较了真儿似的,弯唇问她:“如果我真是过来找你,你打算怎么办?”   他看似在笑,可眼底莫名多了几分执着和探究,一瞬间让简宁恍然,其实他是真的过来找她的。   但是怎么可能,她疯了还是他疯了?   短暂的愣神之后,简宁很快反应过来,顺势搂住靳琛的脖颈,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说:“那我肯定是亲亲老公呀,mua!”   “……”   她亲得飞快,以至于他还没有缓过来。   靳琛不动声色地放开她的手腕,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可是心里头很奇异的,被她轻易挑起来的怒火,又被她这一个轻轻的吻给抚平了。   简宁才不把这种吻放在心上,比这更亲密的早就做过了,她看得开。她把小镜子收回包包里,想到刚才还在跟黑人争抢这个包,都跟做梦一样。   他问:“你来这边想买什么,买了么?”   “本来想买珠宝的,现在想不买了。”简宁想到刚才走的那段路就心有余悸,有些抱怨地说,“我再也不想来这条街了。”   经历过那么凶险的事情,后怕也是难免的,靳琛拉住她的手,说:“那就不来了,喜欢哪个珠宝,我们回头再看。”   说完,靳琛掏出手机,给葛年打电话,他们现在要回酒店。   她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就跟他回去了。   路上,简宁问他:“你的酒店在哪,离我很远吗?”   “……”   靳琛表情微冷,转头问她:“你想我离你远一点,还是离你近一点?”   “?”   上班了,又要上班了!   只要见到他,就得一秒切换上班状态。   但简宁还是莫名其妙,什么她想她不想的,难道她想让他回国他还能立即回国不成?   心里这样想,她却摆出了一副娇羞的样子,热情地贴着他说:“那我当然是想你跟我一起住啦,我超级想你的。”   “哦,是吗。”   “嗯嗯嗯!我每天想你想得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天天盼着时装周结束,好早点回去见到你呢!”   靳琛伸手,手掌摊开到她面前。   “……?”   简宁看着面前这只手,不懂这只秃毛狮子又想干什么。   想了又想,难道他最近是看了什么短视频,想玩一下只要伸出手,另一半就会把下巴担上去的那种?   她犹疑半晌,看了看靳琛,又看了看面前这只手,然后试探着,小心翼翼地,一边看着靳琛,一边把把下颌担了上去。   靳琛:?   简宁:?   他托着她的小脸,下巴尖尖的,皮肤白皙,连毛孔都看不见,微卷的头发垂在两侧,使她这张脸看起来更小了,五官娇艳立体。   尤其她就这样搭在他的手上,一双水润的眸子看他,仿佛自他的掌心里开出了一朵娇艳的玫瑰。   靳琛面无表情:“干什么。”   “嗯?”简宁眨眨眼,“你不是让我把头放过来吗?”   “……”靳琛吸了口气,说:“手机。”   “……哦哦哦。”   简宁赶紧收回自己的小脑袋,手忙脚乱把手机交出去。   葛年本来在开车,一般情况下他是装聋作哑到底,绝对不管后面发生什么的。   但是刚才的情况实在太好笑了,他没忍住笑了一声。   简宁更尴尬了。   靳琛看她跟丧气的金丝雀似的,抬头看了后视镜一眼,刚好对上葛年后瞄的视线。   他道:“她脸皮薄,别笑。”   葛年赶紧专心开车。   简宁听了他的话,脸颊热了热,好吧,她脸皮还挺厚的,被他一说,好像也没有那么厚?   靳琛拿过她的手机,轻而易举解了锁,在微信里找到自己,点开消息框,然后把手机推到她的面前,轻飘飘掀起眼皮,问:“就是这么想我的?”   他们上次聊天,还停留在方垣过生日之前,她问他要不要去参加。   然后就再也没有然后了。   简宁:“………………”   她非常非常尴尬,比她生命中所有尴尬的事情加起来都要尴尬。   主要是,靳琛这人怎么这样?啊?怎么就非得,非得揪住她的错误然后往死了去羞辱她是吗?   他绝对是老天派来克她的吧!   简宁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该怎么才能混过这一关。   她漂亮的眼睛左右闪动,他知道,她又在思考如何动用她的小聪明来蒙混过关。   简宁呵呵干笑两声,说:“老公你不要着急,你听我解释。”   靳琛:“嗯,不急,我们有的是时间。”   反正他逮住了她,她还能跑到哪去?   “……”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靳琛的语气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可是她的心里怎么更慌了?   车子很快开回酒店,靳琛跟她一起下了车。   简宁还处于撒谎翻车的尴尬中,一边尴尬一边奇怪,怎么这人出差都不自己订酒店的,还要跟她一起住,不会是她不在的这大半个月里靳家破产了吧?   两人一起回到酒店房间,简宁脱掉高跟鞋,换上自己的拖鞋,想起靳琛还没有拖鞋,赶紧哒哒哒跑进卧室那边给他拿了双拖鞋出来,放到他脚边,说:“老公换拖鞋。”   待他换好鞋,她又殷勤地跑到他的身后,为他脱掉西装,一边脱一边念:“老公脱衣服。”   她把他的西装外套挂好,屁颠屁颠跑到他面前,伸手去解他的领带。   靳琛按住她解领带的手,黑沉沉的眼眸注视着她,问:“想好了没有?”   “……嗯……就是,我当时在纽约嘛,住的酒店它……没有网,秀场又……网很差。”   “嗯,那到伦敦呢?”   他的领带被她抽掉,她又去一颗一颗解他的衬衫扣。   他也不动,就站在那任她解,好整以暇的。   简宁吞了吞口水,心虚地瞥他一眼,说:“伦敦……伦敦……”   “伦敦怎么。”   她算是明白了,靳琛今天是非要逼死她不可。   当然也怪她,干什么不好,偏要嘴贱口嗨那一下,现在倒好,自己惹了祸。   衬衫一点点被解开,靳琛的胸膛也一点点裸.露出来。   她的视线从他的胸口缓缓上移,扫过他修长的颈,他的喉结,他光洁的下巴和鼻梁,最后对上他锐利的眼。   偌大的酒店套房,呼吸可闻的男女,各怀心思的对视。   贴得近,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感过来,温热灼人。   “怎么不脱了?”靳琛托起她的下巴,“还用这种眼神看我?”   简宁感受到他指尖的热度,许久不见,被他这样抚着,她的心跳在不觉中快了起来,耳根也有些热。   他的手顺着她的下巴,向下抚去,抚过她细细的颈,缓缓扫过她的锁骨。   她喉咙微动,对上他幽深的眼,总觉得里面燃着一团火,下一秒就会把她吞噬。   反正早晚都要死。   那不如死得干脆一点。   简宁将心一横,她放弃去解他的衣扣,手臂向下移动,摸到了他的皮带。   靳琛按住她的手,眸色深了深,嗓音微低:“想做什么?”   简宁心头狂跳,身子前倾,凑近靳琛的耳边,问他:“你不是想知道,我是怎么想的你吗?”   “所以呢?”靳琛一把揽住她的腰,让她紧紧贴着自己,“这就是你的证明方式?”   “那你接受吗,老公?”   她的声音也压得很低,尤其她叫老公时,尾音轻佻撩人,漂亮杏眼自下而上看人时,没有哪个男人招架得住。   她是蓄意勾·引,她知道,他也知道。   靳琛把她按到墙上,唇角微翘:“接不接受,你先证明了再说。” 第25章 25她早晚都要离开他的,对吗?   简宁半蹲在地上,她柔顺的发散落胸前,从靳琛的角度看去,更像面前蹲了一只美丽的布偶猫。   窗帘拉着,他们处在阴影里,光线也暗暗的,有点像法国文艺片的色调。   这只调皮的布偶猫翘脚看着面前的冰淇淋,这冰淇淋又大又冰,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结束。   靳琛倚在套房里的吧台边上静静地等,他闭上眼睛,像是坠入了柔软的梦境里。   过了许久,靳琛睁开眼睛,真把她当成小猫那样拍拍她的头顶,说:“洗澡。”他不想等了。   “我还没……”   “先去浴室。”   简宁起身,用手将背后的头发拨到胸前,露出光洁的背,她微微回头:“帮我拉一下,我有些够不到。”   够不到当然是假的。简宁学过跳舞,她太清楚如何展示身体线条了。既然语言上解释不清,只能想点别的法子指望她的小气老公别太计较。   她说完,靳琛的视线向下,女人的背是薄的,皮肤白得像雪,高定裙子经过手工剪裁,是极其贴合身形的,勾勒出她完美的腰线,不盈一握。   靳琛的指尖挑起拉链,捏住,链条丝滑,一拉到底,女人漂亮的背一点点暴露在他的眼中。   他从背后搂住她的腰,将她贴向自己,在他背上落下一吻。   她的背有些敏.感,男人的唇和下巴贴上来,胡茬磨砺,她微颤了下,呼吸也跟着一停。   “去吧。”   他在她腰上轻拍了下,旋即放开她。   简宁走进浴室,将脱掉的裙子挂好,刚要过去放水,却从镜中看到门口处的身影。   她心头异样,问他:“你也要洗吗?”   “等你。”   “不在外面等吗?”   “不用。”   靳琛走进来,双腿交叠靠在洗手池边,摸出一盒烟来,点燃。   他把烟夹在指间,姿态随意:“我就在这儿。”   “……”   热意从脸颊蔓延到全身各处,她扭过头不再看他。   只要她不去看他,就可以假装他不在。   隔着玻璃,他的视线如同花洒流下来的温水。   这温水从她的胸口向下,经过骨肉匀停的一双腿,一直流到脚踝。   她是美人,从头到脚都是。   这一刻,靳琛不合时宜地想到李英吉那句荒唐的“让她守活寡”。   他一边抽烟一边欣赏,同时在脑子里想,当初他真的信了李英吉的鬼话,每天晚上回家就睡在书房,那段时间到底是谁在守活寡?   简宁洗好,关闭水龙头,掩住胸口转身,看着水池边的靳琛。   他恰好抽完手里的烟,碾灭烟头,问:“洗好了?”   “嗯,你来洗吧。”简宁从淋浴区出来,靳琛挺身站直,迈步过来,挡住她的去路。   她抬头,脸上湿漉漉的,对上靳琛幽深的眸。   “我看看,洗干净了没。”   -   靳琛是个很好的演奏家,为了音调的准度,小提琴落到他手里,先要认真调琴。   只有将琴调到合适的音调,才能让小提琴完成想要的音色。   靳琛是男人,手掌比女人大得多,小提琴在他手里,轻轻一握就握住了,他将小提琴抵好,琴弓挥动,小提琴发出美妙的声音。   他太久没有碰小提琴,曲子甫一响起,节奏有些急迫,过了半晌,调子重回正轨。   好的提琴手是懂得控制音乐节奏的,而他的节奏全都在他的琴弓里,他演奏的速度快了,音乐也会快一些,他慢下来,提琴就变得悠扬。   好的提琴也需要好的乐手,琴弓在它身上演奏出美妙音乐时,对小提琴来说也是一件值得享受的事情。   靳琛喜欢与她合奏,看到她沉浸在音乐里,为陶醉音乐而流露的真情,才能确信她对他并不是毫无感觉。   靳琛今夜奏了一曲又一曲,与小提琴许久未见,两三首曲子又怎能尽兴,怪就怪他与她的演奏太合拍,让不痴狂音乐的人也为她痴狂。   -   对简宁来说,昨夜绝对是她这大半个月以来最累的一晚,她赶飞机都没这么累。   幸好她还没忘记时装周的事,结束后赶紧订了闹钟,第二天还赶着做看秀造型。   简宁倒不担心靳琛出轨的事情,一来她没想过联姻能有什么坚定不移的感情;二来她觉得以靳琛这个可恶的性格,应该是不会的;三来……   三来,经过昨夜,她可以百分百确信,他绝对没有趁她不在就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倒宁可他出轨了,赶快来个员工帮她分担分担吧,她一个人白天上班晚上加班,这种生活她真的要招架不住了。   她起来没多久,靳琛也睡醒了,两人一起下楼吃早饭。   简宁看着对面的男人慢条斯理切开龙虾肉,深邃面庞高贵英挺,举手投足都是十足的优雅。   她忽然自己也没那么亏,而且好像,有那么一丢丢赚了。   嗯,没错。又有钱花,又有帅老公可以睡,这种好事哪里找?   想清楚这个道理,简宁心情大好。   她一手拿着面包,一手往上面涂黄油,涂好之后,她殷勤地放到餐盘上,然后把餐盘推到靳琛面前。   靳琛抬头:?   简宁又朝面包指了指,说:“老公,你快看。”   “看什么?”   “看宁宁火热的心。”   仔细一看,那切好的吐司上,的确是被涂了一个乱七八糟的心形。   一看涂得就不怎么用心。   “……”靳琛的嘴角动了动:“看到了。”   简宁做作地托着下巴,轻眨了下纤长的睫毛:“怎么办,吃个早餐也很爱老公呢。”   靳琛早已将她看穿,怎会分不出她这话里几分情意,几分虚假。   他把餐盘搁到一边,不咸不淡地回了一句:“嗯,知道了。”   “那你怎么不吃?”   靳琛抬眼:“宁宁的心太火热了。”   “……”   “晾晾。”   “……”   饭后,她回房间等待造型师和品牌方的人过来接她,靳琛把她送上去,就去找葛年了。   一般尊贵的客人都会有专门的工作人员陪着他们看秀,也会帮他们介绍面料和做工,并负责高定的预定。   简宁被品牌方的工作人员带上车,对方为她拉开车门,她坐进去,工作人员关闭车门,也上了车。   车子发动,载着她向秀场举办地点行驶。   靳琛站在窗边,目送她上车,直到车子从街道上消失。   他用力拉上窗帘,转身靠在窗边,心脏一阵阵紧缩。   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闷闷的,微微发堵。   那个有些被他遗忘的梦境,在看到方才的画面之后,重新浮现在他的脑海。   同样的场景,同样的事情,只不过视角不同,梦里他是平视,而不是站在高处俯视。   更重要的,是今天并没有下雨。   可他还是没法忽略那强烈的、不舒服的感觉,像是怎么握也握不住的流沙,他握得越紧,就失去得越快。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看到几乎一样的场景?   他心中涌起说不出的烦躁,心中一直平静的池水,无端起了波澜。   他从窗边走到工作区,在皮椅上坐下。   葛年捧着笔记本电脑走过来,躬身向他确认工作事项。   靳琛接过笔记本,眼睛落在屏幕上,脑海中却不断回想刚才她上车的模样,她连头都没有回,没有想过会不会有人在楼上看她,就像快乐的,出笼的鸟,不带任何眷恋。   就好像这大半个月,她没有发过一条消息一样。   他忽然按下笔记本屏幕,转过头,看向葛年,问:“你认为,人心能留住吗?”   “?”   葛年毕业后就进了大公司,但他不满足,他拼命工作,不断向高处跳槽,做梦都想跳到靳氏来,如今梦想成真,他死心塌地在这里工作,当他的总裁助理,可以说是全公司上下最忠心的人,自问没有一丝一毫再跳槽的想法,怎么会得靳琛如此一问?   他心都提了起来,说:“靳总,对您,您什么都不用做,大家都会死心塌地留在您身边的,我也一样。”   “如果我不是我,就只是普通人呢?”   葛年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尤其这话从一向自负的靳琛口中说出来,他顿住了。   见他不答,靳琛定定看向他,替他说了未尽的话:“所以,人都是会走的,对吗?”   葛年呃了一声,他们从来只有工作关系,还从没探讨过这么认真的问题,他想了想,说:“其实大家身边来来走走,很正常,人都是会变的,不论生活或是想法,所以重要的不是能不能留住,而是相处的过程。”   靳琛听完,眼神明显冷了下来。   葛年心里一凛,他刚刚这话说的挺好的啊?到底哪里说错了?   怎么靳总看着更生气了?   靳琛转过身,再次打开笔记本屏幕,继续审视工作事项。   然而他的心,却重重沉了下来。   那个梦到底会成真吗。   也就是说,她早晚都会像梦里那样,去上别人的车,是吗?   这样的想法冒出,他微眯起眼眸,心里浮现许多问题。   比如。   那个男人是谁?她为什么会跟他走?   是有哪里比他好吗?   靳琛的心越想越冷,他紧抿唇角,手敲在键盘上,像在打击报复什么人,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敲着敲着,靳琛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她能喜欢什么,无非就是珠宝,裙子,高跟鞋。   难道是比他更有钱吗?   他眯眼想了想。   不可能。   谁会比他更有钱?   她图钱,也许图别的他没有,但是钱而已,他还给不起吗?   这样想着,他像是找到了什么能够留住她的办法,转头对葛年道:“今年巴黎时装周,有几个牌子出了高定?”   葛年:“?”   靳总也开始关注时尚圈了吗?   他刚才已经惹了靳琛生气,这会儿更加小心,赶忙说:“我现在去查。”   靳琛嗯了声,对着他的背影叮嘱:“你分别在每个高定品牌绑个两千万的卡,就以简宁自己的名义。”   每年都给她存两千万,让她有花不完的钱,难道她还能再看上别人的钱?   休想。 第26章 26我这辈子都要黏在你身上!   巴黎时装周,全球最具瞩目的时尚大秀,邀请了各大媒体,国际明星,以及各关注时尚圈子的豪门阔太们前来观赏下一季的时装走秀。   简宁到时,车子停在卢浮宫前,门口已经站了不少媒体和摄影师,举着相机站在红毯外拍照。   不少明星都被请来看秀,个别受品牌喜爱的明星还会被请来走秀,也有专门过来蹭红毯的明星,通稿发出去,多少都会得到曝光,哪怕是被嘲。   她由品牌方的人带着,走过红毯,进了卢浮宫的展厅前往秀场。   大大小小秀场很多,每个秀场走秀时间在十分钟左右,剩下的时间就用来交流,品评,也可以跟品牌方直接定下某一套中意的look,等待对方上门量尺寸。   跟简宁坐在一起的都是亚洲面孔,大部分简宁都见过,因为每年看秀的都是这些人,有几个年轻面孔她瞧着眼生,不知是哪家的名媛。   简宁是冲着Dior的高定来的,所以那些名气不大的秀她只是象征性看了看设计,结束后听周围人讨论哪套look比较有创意,但是不能上身,等等。   Dior近些年在迎合年轻市场,所以常被业内背后诟病“自降身价”。   因为像有些牌子是绝对不肯迎合市场口味的,比如Chanel宁可出一些坚持品牌理念而让多数人大呼“迷惑审美”的设计,也不肯“降低身份”多出些“正常”的服装。   看不懂,不喜欢,可以不买,这些品牌是绝对不缺客户的。他们宁可赔钱也要保证它的“逼格”,因为不是他们需要消费者,而是有些消费者到了一定层次和年龄,就一定会需要他们。   他们坚持自我,是为了留住最高端的那一批客户,有钱人都是自私的,他们不愿意更多人进入他们的阶层,撼动他们的地位,因此他们使用的牌子离大众越远越好,如果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都在用他们常用的品牌,那要如何才能体现出他们的高贵的身份?   但简宁是不care这些东西的,她不是固执的old money,那么在乎自己的所谓阶级。更何况,她有什么阶级?她只是一个战战兢兢给老公上班的打工人阶级。简宁自嘲地想到。   她也并不认为Dior在自降身价,有些品牌的设计穿在身上就是显老,不好看,那她为什么不买好看的裙子?她长得这么好看,不用漂亮衣服点缀自己不可惜吗?   所以,当看完Dior明年的春夏时装秀后,简宁毅然在心中定下了一条想买的裙子。   她起身,对品牌方的工作人员说:“那条托背长裙不错。”   工作人员恭敬地跟在一旁,回答道:“是的,它的垂感很好,胸前的叶形花卉刺绣也是Dior的传统工艺,都是非常精美的,简小姐有兴趣吗?”   这时,旁边走过来一个款款淑女,手上戴着黑色的丝绒手套,说:“不好意思,我想要那条托背裙,现在就可以预定。”   简宁转头,走过来的这一位,刚好是她不认识的名媛中的一个。   后者也看向她,上下扫了扫,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转而对那工作人员说:“明年四月份该做好了吧?我生日宴的时候,刚好能穿这条参加。”   简宁挑了挑眉,假如是个熟面孔,之前秀场上常见过的老买手,她让了也就让了,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居然上来就跟她抢裙子。   她也不理她,只对工作人员说:“这条我很有兴趣,顺便那条灰金色的串珠礼服也一并要了吧。”   简宁的眼光很好,她一眼就挑中了这些高定里工艺最复杂、价格也相对最昂贵的两条裙子。   是相对昂贵,不是最昂贵,因为那些上百万的高定裙子珠片刺绣过多,或者是插满了羽毛,这种浮夸的设计恐怕只能适合女明星走红毯了,或者是一些亚文化爱好者交流会……总之不够日常。   高定每年的成交单也才几百个,她一个人订了两条,出手就快两百万,自然是优先服务的对象。   工作人员提醒道:“不好意思,两位小姐,每套look我们在每个地区只能售出一件。”   如果不限量,人手一件,又怎么会被称为高级定制?如何体现它的尊贵?   那位生面孔闻言看过来,笑了笑,伸出手:“您好,我叫李梦露,你的名字是?”   “简宁。”她礼貌性地搭了一下。   略微有点耳熟。   尽管如此,李梦露还是收回手,对这个名字假作思索一番,最后掩唇笑了笑,说:“抱歉,没听说过呢。”   对名媛们来说,随时随地都是没有硝烟的战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斗起来了。   但简宁对这些再熟悉不过,可以说是家常便饭,她一秒接起戏来,温婉地笑道:“没关系,我也没听过你的名字呀。”   李梦露表情裂开一瞬,很快恢复正常,说:“不知道简小姐家里是做什么的……说不定我们两家还有过合作呢?”   这是要来探她的家底了,不过简宁才不在意这个,也许她的影帝爹不是超级有钱,但是她有一个超级有钱的老公啊:-D   简宁一边往下一个秀场走,一边回答着:“不是什么大生意,常见的地产而已。”   只不过这个常见,不是在说行业常见,而是家里的楼盘比较常见。   果然,李梦露一听她这么说,就有点失了兴趣,转而对身旁的工作人员说:“你这里,应该有我账户的消费记录吧,你不要告诉我,花了那么多钱,我连条裙子都买不到。”   一般一年消费没个几百万,是不会被邀请过来看秀的。   工作人员说:“是的,李小姐,在中国地区,您的确是我们最尊贵的消费者。”   一听这话,简宁心头凉了一下。   她这两年买得不太多,被邀请看秀也是她母亲太能买的缘故,中国地区最高的消费者,这得多少钱?   怪不得这个李梦露一副简夕第二的嘴脸,看来是家底不浅,底气十足。   难道她真的要跟她的梦中情裙失之交臂吗?   对方消费记录高,工作人员没道理得罪有钱客人。她抑制住了自己把黑卡甩出去的强烈冲动,这样太有失优雅。   可是她好喜欢这条裙子啊啊啊!恰到好处的垂感,和完美的褶皱弧度,穿着它出席什么晚会,她一定会是晚会上最优雅的女人。   她只能眼睁睁把优雅女人的机会让给别人吗?   李梦露一听这话,不由自主浮现了得意之色,她弯起嘴角,说:“那就这么定吧,哦对了,那条镂空刺绣的……”   ——“抱歉,李小姐。”工作人员面含歉意打断李梦露的话,“是简宁小姐比您更先定了这条高定,所以她将会是这条高定的拥有者。”   “???”   简宁面露讶色,这位工作人员这么高风亮节,面对这么强大购买力的客户也能义正辞严地拒绝吗?   怎么想也不应该卖给她吧!   “哦?”听了这话,李梦露面带微笑,像是在看笑话一样看着这个工作人员,“你是怎么进Dior的,是因为够没脑子吗?我这样的客户你也敢得罪?”   被人当指着鼻子骂,也得笑脸相迎,这就是这些服务客户的工作人员的痛处了,不过他们拿着六位数的工资,也是应当承受的,这些有钱人都不好伺候,他早就习惯。   他从容地笑了笑,伸手带她们走进下一个秀场,说:“实在不好意思,李小姐,我刚查过,您在Dior的消费总额一共是七百多万。”   “而简宁小姐今天刚在Dior的账户上绑定了两千万。”   “我的脑子是不太好,请问如果是李小姐您代表Dior,请问您会把高定卖给谁呢?”   ……什么???   两千万???   简宁一整个傻了,她什么时候在Dior绑了两千万???   这都能把Dior整场高定都包了吧!   一旁的李梦露更是震惊不已,随随便便绑两千万在品牌那里代表什么,这是流动资产,而不是固定资产。   两千万现金能随手绑出去,表示压根不在乎这笔钱。   这个她连名字都没印象的女人,居然有这个财力?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她将这些压在心底,连工作人员的话都没心思计较了。   李梦露重新转头,又将简宁上下打量了个遍。   是个漂亮女人,身上珠宝不多,但都是恰到好处的点缀,气质很好。   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即使输了,她也不肯服输,说:“算了,我也不喜欢跟别人穿一样的裙子,那就让给她吧。”   你就是想穿一样的裙子,你也得先买得到吧?   简宁有一万种怼她的方法,但是她一句没说。   怎么说呢,她跟这个梦露也不认识,没必要痛打落水狗。让她一分,就当是行善积德。   她只是对这位梦露点头致意:“那就不好意思了,李小姐。”   笑容得体大方,很有气度。   工作人员将二人的表情尽收眼底,不由得暗暗点头。   什么叫高下立现,这就是。   这才是品牌需要的,尊贵的客人。   工作人员适时给这位梦露递了台阶:“您刚刚说的镂空刺绣礼服,那一套look也是非常独特的设计……”   -   简宁一举拿下两条高定,直接从账户里扣了定金,等明年衣服做好试穿就可以了。   但她知道,账户里绑的那两千万绝对来头不小,她隐隐猜到是靳琛,但又不确定是靳琛。   她的心头狂跳,从卢浮宫回酒店的路上,她忍不住把这件事跟周婧仪分享。   【Jane:你睡没睡。】   【Jane:我现在有点晕乎乎的。】   【小鲸鱼:???我刚要睡着。你怎么了,又喝酒了?】   巴黎跟国内有时差,这个时间,国内正是后半夜。   【Jane:不是!】   【Jane:我觉得好可怕!】   周婧仪被她的语气吓了一跳,   【小鲸鱼:发生什么事了!】   【小鲸鱼:不会又遇到黑人了吧?你小心一点啊!】   【Jane:不是啊!】   【Jane:你知道吗,靳琛居然以我的名字为账户,在Dior一口气给我存了两千万???】   【小鲸鱼:?????】   【Jane:?????】   两个人互相发了满屏的问号,最后,周婧仪说:【随手就存两千万,真不愧是太子爷。】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你信不信以后你走到哪都会被人嫉妒死。】   简宁咬着嘴唇回复。   【Jane:主要是我想不通啊!靳琛他到底是为什么???】   【小鲸鱼:虽然我也想不通,但是你管他为什么。】   【小鲸鱼:本来不就是各取所需,他给你花钱不正合你意?】   【Jane:……】   看到屏幕上的聊天内容,简宁愣住了。   是啊,她本来就是为了钱才留下来,现在钱到她自己账户里,不是别人赠予的黑卡,是实实在在自己的名义,她怎么还矫情上了?   到底是在别扭什么???   她搓弄着指甲,心里头忐忑不安的。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来审视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矫情的心情。   他想不通靳琛的做法,因为在她看来,靳琛会给她花钱是出于某种有钱人的大方,就她认识的一些有钱人,对跟自己好过的女人都极其大方,送房送车,哪怕分手多年,每年还会打一些分手费,这是有钱人的体面。   体面在于,他们不能接受跟过自己的女人是落魄的,不光鲜的,这种嘲笑会引申到他们自己身上,有损他们的形象。   因此他们并不介意付出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钱,来换取一些名声。   而且分手后还能跟前任保持友好关系,也是男人人品良好的一种体现。   这是有钱到某个阶层后的普遍做法,给女人花钱,根本算不上什么。   所以她对靳琛要这要那她并没有什么负担,相信靳琛也乐得这样做。   可现在,他出手就是两千万,这不是一笔小数目,他肯定是为了什么才会这样。   为了什么呢?   反正不论因为什么,绝对不会是因为喜欢上她才给她打钱就是了,他们是纯洁的上班型婚姻关系,打工人跟资本家能是什么关系?   是只谈金钱,不谈感情的。   剩下的……   简宁的心神定了定,打字回复道:【我知道他为什么要给我存钱了。】   【小鲸鱼:为什么???】   【Jane:因为他想睡我。】   【小鲸鱼:………………】   【小鲸鱼:哈?】   【Jane:他沉迷我的肉.体,无法自拔,所以就用金钱来贿赂我。】   【小鲸鱼:……万一是他爱上你了?】   简宁快速打字,表达了对她这句话的无语。   【Jane:是你疯了我疯了还是他疯了?】   【Jane:反正咱们仨中间肯定是有一个人疯了。我是没疯,靳琛也没疯。】   【小鲸鱼:行行行,我疯了,我疯了行了吗?】   【小鲸鱼:不要再大半夜屠狗了,狗也需要睡觉,OK?】   简宁看了看时间,国内现在确实已经是后半夜了,她也不好再打扰周婧仪,只好让她去睡觉。   她放下手机,在心里想,知道靳琛到底为什么给她充钱,她就有底多了。   不怕他图什么,就怕他什么都不图。   因为有些东西你回报得了,有些东西回报不了。   回报不了的东西是最折磨人的,也不是她该承受的。   那就上去好好回报一下她的亲亲老公吧!   从车上下来,简宁回到房间,靳琛还在工作。   他不在国内,但是工作还不能停。   简宁一秒切换营业状态,甜甜地叫了一声:“老公~”   靳琛看过来,简宁穿着一身高定礼裙,脱掉脚上的高跟鞋,哒哒向他这边小跑,久违的热情。   看起来心情不错。   随着她的靠近,他微微转动椅子,身子一直朝向她。   他终于跟桌子不再那么严丝合缝,让她有机可乘。   简宁一整个侧坐到他腿上,搂住靳琛的脖子,一双灵动的眼睛眨啊眨,嘴里娇滴滴地撒娇:“老公,你一整天都在忙工作吗?那你有没有想我呀?”   靳琛把手抽出来,大概是没有地方放,刚好就放到了她的腰上。   大掌搂住她的纤腰,盈盈一握,就握住了。   他表情不动,“嗯”了一声。   简宁想,以他的性格来说,他这个“嗯”,应该是在“嗯”整天都在忙工作。   她的亲亲老公刚给她存了两千万,她心里开心着,所以小嘴又准备开始叭叭。   隔着礼服,她能感受到他的手的温度,不在床上时,靳琛一向克制禁欲,从不在她身上乱摸,这一点她很喜欢。   喜欢靳琛平时一本正经,在床上又不正经的样子。   她望着靳琛这张过分英俊的脸,高鼻深目,英挺得有些像西方人的面孔了。   那种夸张的情话张口就来。   她说:“老公,我今天发现我的人体构造好像有些不一样耶!”   靳琛没想到她会开口跟自己说这个,以为是什么正经事,人也有点严肃:“怎么?”   简宁:“你猜猜我的心脏在哪一边?”   他的视线随之落下来,在她胸前打量,眉头稍稍向下:“不在左边?”   简宁抓住他的一只手,嗔他:“你不会自己摸啊~”   自己……摸。   靳琛眸色深了深,淡淡睨她:“想死?”   简宁很无辜:“嗯?怎么啦?我是让你摸摸我的心脏在哪边跳动,这跟死不死有什么关系?”   靳琛把手抽出来,不接她话茬,只道:“心脏不在左边,还能在哪边?”   “当然是在你那边啊~老公~”   “……”   又上了她的当。   简宁很喜欢看靳琛这种一言难尽的表情,大概是看他这样一丝不苟的人,能流露出这种鲜活的情绪非常新奇有趣吧,每次看到,她都非常有成就感。   她正暗自笑着,靳琛突然抓住了她的手,按在自己心脏的位置。   “放的是哪一边,这一边?”   他穿衬衫,手掌贴上他的胸口,就触到了他的体温。   大概是男女构造的不同,如果想感受她的心跳,手掌就需要向下用力一点贴住,才能体会得到跳动。   而男人的心跳是直接的,剧烈的,跟她的完全不同,轻轻贴住,就能感受得到。   她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心跳就像她的感情,想得到她的感情,恐怕是不会那么轻易,因为在她的心脏之外隔着一些东西。   她没法验证这个是真是假,因为在她身上的确是真,那在靳琛身上呢?他的感情会这么好感受到吗?   她觉得不是,在她看来,靳琛是个很谨慎的人,这么精明的男人,怎么会轻易交付自己的感情。   所以这是很容易就被推翻了的谬论。   她以为靳琛不会理会她的无聊话,什么我心脏在你那边这种,没想到他居然会抓着她的手,问她放在了哪一边,左边还是右边?   他注视着她,两人相距不过半尺,嘴角含了几分笑意。   像是接下了她的无聊玩笑,又轻轻抛了回去。   他居然也会这么无聊吗?   简宁惊讶万分,在心中刷新了对他的印象。她的手抬起来,用食指在他心脏的位置点了点,望着他,说:“就在这里,我的心。”   “是吗。”靳琛偏头,“我怎么感受不到?”BaN   “真的真的。”简宁用力点头,“就是,它可能是新来的,你还没适应,你再适应适应呢?”   靳琛按了按自己的心口,抬眼看她:“那它会在这里待多久?”   “什么?”   “你的心。”   “……”   简宁心里滑过奇怪的感觉,他们怎么会聊到这种事情上?好像臭情侣在谈情说爱似的,总之就是怪怪的。   但是正上班呢,她也不好突然下班是吧,她只好继续把戏演下去。   她覆住靳琛的手,眼角微弯,轻柔地说:“当然是一辈子啦。”   “我的心一辈子都在老公这里,没有老公我会死的~”   她的手柔若无骨,覆在他的手背上,对男人来说,那感觉很不一样。   其实靳琛也知道她说的是假的。   这女人从认识她开始到现在,嘴里就没一句真话。   或者说他一早就听过了她的真话是什么样,也就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她当时站在角落,人瞧着乖乖的,美得人畜无害,然后握着手机说了一些孝女发言。   听到了那句话,以至于后面无论她说什么,他都知道那不是真的她,即便是现在。   他也不意外。   她本就是骗子的女儿,当初简光启有多会骗人,他已经领教过了,如果不是简光启,他们家也不会亏了几十个亿,他的女儿如出一辙的是小骗子,很正常。   他也知道她回来就对他这样热情,可能是他早上在各品牌账户充钱的缘故。   但这一刻,他忽然在想,哪怕是骗他也好,早上看到她上车离去的那一幕,在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忽然就变得没有那么难受了。   好像看到她在身边,就很好。   靳琛把手抽出来,反握住她的,说:“这是你说的。你要是敢跑,我一定把你抓回来。”   说的怪吓人的。   她才不跑呢好吗?傻子才跑!她要紧紧抱住太子爷的大腿,除非太子爷变成穷光蛋。   “怎么可能?我这辈子都要黏在你身上!”   简宁贴住靳琛,心想,看来太子爷被哄得很高兴,她确实是值两千万的,不是在白拿钱。   心里的石头总算落地了。   她在他腿上坐了一会儿,坐着坐着突然感觉到了不对劲。   危险的念头在脑中迅速闪过,她起身就跑,直接躲进了浴室里。   好在靳琛没有跟来,她吓死了!一整天都在看秀,让她歇歇好不好!   简宁从浴室洗过澡,出来时,靳琛仍然在工作。   她在脸上涂涂抹抹的间隙,他合上电脑,进了浴室。   简宁香香地进了被窝,心想,靳琛看样子肯定是没破产了,那他出差到底为什么不订酒店,难道是因为知道她在巴黎,所以直接住了过来?   合情合理,就是莫名有点小气。   可靳琛也不是什么小气的男人吧?今天还给她在Dior存了两千万呢。   两千万……   她的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不可能但是又非常有可能的想法。   除了这个,她实在是想不到别的理由。   等靳琛从浴室出来,看他全都忙完,躺在床上,关掉房间所有的灯。   套房一下子黑暗下来。   一点光亮都没有。   简宁在黑暗中翻了个身,面向靳琛,忍不住问:“我有个问题要问你,你一定要实话实说。”   “你问。”   她欲言又止,止了又欲,问:“你这次来巴黎,是不是专程飞来睡我的?”   “……”   靳琛不明白,为什么这女人有时聪明,有时又傻得冒泡。   他侧头,伸手在她的小脸上抚了抚,像在逗鸟。   “你觉得?”   “肯定就是了!你看你昨天晚上,一看就是憋坏了。我都没力气了,你还非折腾我……”   靳琛嘴角扯了扯,想起什么,说:“你不就喜欢这样的?”   “哪样?”简宁火气都来了,“我什么时候说的!”   “腰、酸、背、痛。”   “………………”   简宁无语了:“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行吗,那我不是不想让别人侮辱你吗。”   靳琛觉得她这些带情绪的话很有意思,好像在看她真实的一面。   他总结道:“你好像很不满意。”   “对啊!我就是很不满意!累的又不是你!”   “不喜欢?”   “……那、那倒是也没有。”她脸一下子红了,即使没人看得见,“但我希望你稍微放过我一点。”   靳琛想了想,伸手一捞,把她捞到自己身上。   “你……你干什么……”   简宁趴在他身上,紧贴着他,语气慌慌的。   “不是打算一辈子都黏在我身上?”靳琛抱着她的背,不让她下去,“今晚你自己来,你想怎样就怎样。”   他轻轻撩开她耳边的发,露出她小巧的耳朵。   靳琛将她的脑袋轻轻按到自己的颈窝处,使他微微侧过头,刚好能够对准她的耳朵。   明明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他还是用情人耳语那样,说一些不能让第三人听见的男女情话。   他刻意压低嗓音,热气拂过她的耳,将黑夜推至一个暧昧的氛围。   “今晚,我是你的。” 第27章 27简宁:“ 我们不合适。”……   风把落叶托起来的时候,落叶尝试着主宰自己的起伏。   落叶骑着风,开始规律的上下运动。   叶子一下一下的,在黑暗中依托着风,像是握住了风的手掌。他们紧密地贴合着,形成最亲密的联结。   风一向是强劲的,但在这一刻他成了被动的那一个,它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一片摇摇欲坠的叶,看叶子在自己身上起起落落。   落叶在风中发出细碎的声音,它的某处收的越来越紧,把风缚在里面。   感觉逐渐强烈,落叶漂浮的幅度大了些,摇摇晃晃,它在风中纠缠,这是风与落叶共舞的淋漓酣畅。   但落叶是无力的,弱小的它只能短暂支撑一时半刻,到底还是输给了强劲的风。   狂风大作时,没有一片落叶抵挡得住,它领教过风的厉害,所以它选择了顺从风的节奏,与风共同起伏,才能让它最大程度不被吹坏。   它也会翻卷,因为风吹起来是多变的,翻过来时是一种幅度,也会把落叶吹成其他姿势。   风也是温柔的,它会在落叶的腿放到自己肩上时,去亲吻落叶的腿与脚踝。   这是大自然之间的爱与浪漫。   风起又风歇,叶子飘了许久,才终于落下。   简宁睡醒以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男人为了哄女人上.床,真是什么鬼话都说得出来。   什么“今晚我是你的”,都是假的,骗人的,连标点符号都不可信。   她还喜滋滋以为自己终于有了主动权,想试试靳琛被自己折磨的样子,她想,她一定要学着他,在关键时刻停下来,好让他求自己。   后来她发现她太天真了。   最后哭唧唧求人的还是她自己啊!   简宁心里那个恨哪,对着他又哭又咬也不解气,倒不是气别的,主要是生气靳琛这个人他不是人,嘴上说的好听,实际行动就不是一回事。   就很腰酸背痛。   如果早知今天,她打死都不会口嗨那句话,还被靳琛听到了,丢脸又丢命。她有时候都怀疑靳琛是不是在蓄意报复。   必须再多狠狠买它几条裙子消费一下了!   剩下几天时装周,简宁看见顺眼的高定就买。她才不要给靳琛省钱,你以为本美人是那么好睡的吗?少来了,我可是带刺的小玫瑰,你碰我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然而简宁狠狠消费一番过后发现……   “简小姐,定金已经从卡里扣过了。”   “???”   简宁表面上波澜不惊应了句好,私下里就给葛年打电话问他到底怎么回事。   靳琛在巴黎办事多半都是交给助理,问他绝对比问靳琛效率高多了。   果然,葛年一五一十解释:“是靳总吩咐,在每个高定品牌为您绑了两千万的卡,您看中什么直接消费就可以了。”   “……”   每个品牌……   救命。   她怎么可以跟靳琛发脾气的!   是怎么招呼都不打就离开甲方爸爸房间的!   这不就是曾经她做梦都要过上的纸醉金迷的生活吗?   简宁一下子又可以了,也许在两千万面前她还是朵带刺玫瑰,但是在好多个两千万面前,她自己就可以把身上的刺给拔了。   她保证!未来的一段时间内,她都不会再跟靳琛发小脾气了!她全都听老公的!   对不起,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简宁的四大时装周之旅,最终在巴黎一买成名,成为了各个品牌都非常喜爱的高定客人。   当然他们喜爱的主要是简宁的社会背景,喜欢的是她穿上他们的高定后,能带来什么样的良性影响。   简宁全程保持优雅,又很给面子地买了一些珠宝。   想起她还没有给靳琛买过什么,除了当初自己蜜月旅游,随便买的一条领带,就什么都没有了。   上次口嗨说很想靳琛,最后却被他揪着说她大半个月没给他发消息,最后受苦的还是她自己。   这次她学乖了,不能嘴上说得好听,实际却没半点行动。   所以简宁挑来挑去,专门跟某品牌选了两个样式相近的袖扣和胸针,思来想去,还让他们在背面专门刻了个字母J,是他们两个姓氏的首字母,她觉得蛮有意义。   只不过刚好这两款需要定制,专门刻字也需要等待,就一并等了。   算是她给靳琛准备的惊喜。   回国是坐靳琛的私人飞机回去的。不得不说,头等舱再怎么舒服,也比不得私人飞机舒服。   她在飞机上休息得很好。   回到宜城,方垣看到简宁的朋友圈,知道她回国了,第一时间给简宁发了消息,说要把上次生日没说完的话说完。   简宁看到消息已经是第二天的事情了,睡醒时,靳琛已经不在了。   她昨天一天都在倒时差,看消息不太及时,但是看到方垣这条的消息,她不懂他到底跟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回复:【不用了,就让那天的事情停在那天吧。】   【方垣:那天是我太冲动了,但我想说的话还没说完。】   【方垣:你现在方便吗,我想去找你。】   他是秒回的,不知道是不是一直在等她的回复。   简宁皱着眉头打字:【你有什么话,微信上说也可以。】   【方垣:打字说不清楚,我想当面对你说。】   又来了。   简宁是干脆利落的性格,不喜欢一件事拖拖拉拉这么长时间还没个结果,她深吸一口气,回复:【你今天最好全都给我说清楚。】   【方垣:你现在准备一下,我去接你。】   简宁心想,有什么好准备的。   想归想,她还是不允许自己有失形象,方垣的车子开到庄园时,她还在衣帽间里挑选今日穿搭。   方垣在大门外等了快半小时,简宁才踩着高跟鞋出来。方垣是开跑车来的,见她出来,他从车上下来,向上斜拉开蓝色跑车的门,从里面拿出一束粉色的玫瑰,递给简宁,说:“送你。”   简宁喜欢玫瑰,尤其粉玫瑰,她的朋友们都知道。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面对方垣送来的粉玫瑰,她接到手里,上下看了两眼,第一反应是靳琛对她的那句评价。   她把这句评价原封不动送给了方垣,说:“花里胡哨。”   方垣:“……”   简宁坐进了车里,跑车只有两个座驾,手里的花没地方放,她只能自己抱着。   “去哪儿?”等方垣坐进来,简宁开口问他。   “我订了餐厅,先去吃饭吧。”   “不用了,就去保罗花园随便吃点吧,我刚睡醒,没什么胃口。”   方垣说行。   一路上,方垣一直在问简宁这次去时装周怎么样。   简宁故意说:“很好啊,靳琛对我也很好,他专程去巴黎找我,还送了我好多高定呢。”   方垣笑容不太自然,说:“他可真黏人啊。”   简宁没有忘记上次在方垣面前扯的谎,她自然接道:“是啊,没办法,我就吃这一套~”   方垣转头看了简宁一眼,后者翘起唇角,一脸幸福的样子。   他微微不爽,不说话了。   到了保罗花园,简宁点了些三明治和咖啡,方垣也随便点了些。   菜单交出去,方垣双手交叠,放在桌上,一直看着简宁。   简宁看着面前的男人,忽然在想,原来人的审美差异确实很有意思,就比如方垣虽然是帅的,但她只是觉得“噢好帅”,就不会再有别的波澜了。   神奇的是,面对靳琛就不会。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不管是第一次见到靳琛,还是每一次看到他,她都是觉得这个男人是非常令人心动的,就是那种气质,包括穿衣风格,从头到脚都那么迷人。   当然,得是不开口版。   她又想起上次来保罗花园,就是她口嗨腰酸背痛然后被靳琛逮,真是惨的一批,但即使是那样的情境下,她还是被靳琛帅到了。   谁说女人不是视觉动物?反正她是。   也不知道靳琛现在在干嘛,像他那么无聊的人,肯定又在工作吧。   工作狂一个。   简宁东想西想的,一阵神游。   对面的方垣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推到简宁面前。   简宁:?   她戒备地看过来,问:“这什么?”   “之前就准备送你的,一直没机会。”   方垣为她打开盒子,把里面的东西展示给她。   正是上次在宝格丽,他准备买给她的那条手链。   简宁把盒子扣上,推回去,说:“我已经结婚了,乱收别人东西,我老公知道会吃醋的。”   “你还没有领证吧?”方垣耸肩,“没领证,就不算。你们的婚礼办的那么随意,谁会当真?”   简宁不喜欢他这么满不在乎的态度,她板着脸看回去:“我当真,不可以?”   “别搞笑了,简宁,你真的甘心现在的生活吗?这样的日子你可以过一年,两年,但你愿意一辈子都这样毫无追求毫无梦想吗?你记得当初你出国之前是怎么说的吗?”   当初简宁赴美留学,她家里并不是非常同意。   她妈妈也隐晦地向她表达,以她的成绩留在国内,也可以过得很好,将来直接跟人联姻,一辈子都不会太辛苦。   当初简宁不明白她妈妈为什么要这样阻碍她发展,现在她倒是明白了,因为她不是亲生的,她的成绩又比简夕优秀太多,她妈妈怕简夕不接受这件事,也知道简光启向着简夕,所以她妈妈只能阻拦。   那时简宁很倔强,她说:“如果我长大之后的目标只是为了联姻,嫁人,那我上学的意义是什么?你拼命要求我比别人优秀的意义又是什么?我为什么不一直待在家里,直到我嫁人?那样不是更直接一点吗?我选择留学是为了追求自己,实现我想实现的价值,而不是为了成为跟人联姻时,待价而沽的资本。”   她大声说了这番话,就跑了出去,再后来,她妈妈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同意了。   她顺利留学,远离故土,去美国追寻她想追寻的。   可惜什么都没追寻到,反而被她的同学们磨平了棱角。   简宁没想到她当初说过的话,方垣居然还记得,连她自己都快记不清了。   她说:“我说过,谁都有中二的时候。”   “那你的小提琴梦想呢?因为那个姓郑的不在了,你就一辈子不打算拉小提琴了是吗?”   简宁表情一变,她抓起桌上的首饰盒,砸到方垣怀里,说:“我告诉你,方垣,你不要以为自己很了解我,没有人是一成不变的,水往前流,人往前走,我也一直在变。当初的我的确是想追求一些东西,但是现在的我也没什么不好。过去的人请你不要再提,我来见你,不是为了听你教育我,你以为你的话是什么圣人遗训吗?”   方垣接住首饰盒,见她生气,他有点慌,赶忙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他,我嘴巴贱,你不要生气。我也不是为了教育你,我是想对你说,如果你还没有放弃小提琴,我可以带你移民美国,或者意大利,我们永远留在那。你的生活由我来承担,我会跟我爸妈学着做生意,我会努力赚钱,去支持你想要的生活。”   “……”   简宁本来还在生气,然而听了他的话,她的表情一点点变得惊讶。   方垣继续道:“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结婚,也没想到你会跟人联姻,我以为你不会的。我从朋友圈看到你结婚的消息,我都不敢相信我的眼睛,所以我选择了逃避,无视,闭口不提,我以为我假装不知情,这件事就可以没发生。直到亲眼所见,我才意识到我不能再自欺欺人下去了。”   “不该是这样的,简宁,你不该是这样。”   简宁点的三明治上来,还有她要的咖啡。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被服务生打断。   方垣前倾的身子靠回去,他说:“你应该饿了,先吃饭吧,吃完我们再说。”   简宁看着眼前的三明治,想吃也吃不下去了。   也许是意外方垣的话,也许,是因为他提到了某个故人。   但她没有想到方垣竟然是为了跟她说这些,而不是无聊的告白。她好笑地想,也许方垣是这个世上最支持她继续拉小提琴的人了。   她说:“如果这话你能在我联姻之前对我说,我也许会考虑一下,当然,只是考虑一下而已,我还是会拒绝的。”   “身为朋友,谢谢你一直为我考虑,但我必须要对你说,你是一个很好的朋友,只是对我来说,你不是一个合适的伴侣。”   方垣听到她直白的拒绝,不自在地扯了下领子,看了看左侧,又看了看窗外,捋了把自己出门前刚吹好的发型:“不是……”   他“不是”半天,不可置信地笑了下,说:“什么才是合适的伴侣?你都没跟我谈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合适?”   简宁回答:“不合适就是不合适,我们还是朋友,我不想说出来好像在数落你的缺点。”   “不行,你今天必须数落我,我还非要听听你怎么数落我不可。”   方垣不依不饶,直视简宁:“你不说出来我怎么知道我差在哪儿?”   简宁不想说的太直白,是怕太不留余地会伤方垣的心,但是看他这样子,不伤他的心是不行了。   她忍了又忍,说:“你性格鲁莽,做事不考虑后果,太冲动,你是你爸妈手心里的宝贝,所以要什么就有什么,习惯了事情围着你转,如果不围着你转,一切也都要顺了你的安排。对我来说,你太幼稚了,方垣,我喜欢细心的,能够照顾我的成熟男人,而不是还需要我反过去照顾他的大男孩。”   “但我并不是在否定你,你这样的性格很适合做朋友,幼稚的人不会有太多坏心思,你习惯以你为中心,所以出去玩你都能安排得很妥当,这不全是缺点。”   “打一个巴掌,给一个甜枣。”方垣听了她的安慰,笑得很勉强,“可你给的巴掌太疼了,简宁。”   “而且,我们都没有在一起过,你怎么就知道我不能照顾你?”   “……”   简宁不得不再给他一个巴掌让他明白什么叫现实了。   她说:“你生日那天我们上山,我穿的是高跟鞋,我忍着脚疼跟你走了一路,你有注意到吗?”   “……”   方垣记得,当时简宁说他脚疼,他还很惊讶,他以为没事的。如果有事的话,简宁为什么还要穿高跟鞋上山呢?   当面被人指出错误,方垣心里很虚,他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我……我不知道……但我以后就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不知道吗?   要说不知道,靳琛才是真的不知道,他那种大直男性格,一看就没怎么跟女人接触过,他一眼都能看出她穿高跟鞋的不方便,而方垣却看不出来。   只是因为方垣以为“无所谓”而已,他从来没有考虑到底是不是真的“无所谓”。   简宁不想再说了,说了他也不明白。   她拿起包包站起身来,说:“我走了。”   “我、我送你吧。”方垣跟着站起来。   “不用。”简宁把包背在肩上,“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说的话,如果你能想通,比送我回家还让我开心。”   简宁东西没吃就走了,方垣脱了力一样靠在座椅子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他确实不懂简宁说的话,或许他不太会照顾女生,但他不是不可以去学。   而且他从小到大都是被照顾那个,事事有人替他做,他怎么知道要怎么去照顾女人啊?   他也不觉得他跟简宁之间有什么不合适的,那都是借口。如果真的不合适,他们怎么会成为朋友?   简宁临走之前让他想清楚,可是他怎么想也想不清楚。   他越想越烦,掏出手机给周婧仪打电话,说:“喂?你今天排练吗?”   周婧仪:“还没,要下午才开始,怎么啦?又要出来吃饭?”   “我在保罗花园,你能过来找我吗?我有点事想不明白。”   “哦哦,好呀,你稍等我半小时,马上就过来。”   “行。”   方垣脑子里一团线,把简宁的话反反复复地回放,一直等到周婧仪来。   周婧仪看到座位上的粉色玫瑰,还有动也没动的三明治和咖啡,以及一个首饰盒,表情有些惊喜。   一向粗线条的方垣,居然也会给人准备礼物,主动帮人点餐吗?   她拿起那束玫瑰花,坐下,放在鼻端嗅了嗅,说:“好漂亮的花,还有这个手链,不会是送给我的吧?”   方垣头正疼着,他痛苦地皱起脸,随口道:“你喜欢吗?喜欢就送你了。”   周婧仪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给女孩子送礼物,所以故意这么说,她开心地咬住嘴唇,给这束花拍了个照。   鲜花的保鲜期太短,她想用相机留住这一瞬间。   拍好照片,她把玫瑰放到一边,端起那杯咖啡,问:“你怎么了?愁眉苦脸的,好像很不开心。”   说完,就去喝那杯咖啡。   冰凉的咖啡刚沾到周婧仪的唇边,与此同时,方垣坐正身子,面对着周婧仪,说:“简宁把我拒绝了。”   周婧仪的动作一停,她把手臂放下,重新审视面前的咖啡,三明治,手链,还有鲜花。   方垣烦躁地捋了一把头发,非常不解:“她说我太幼稚,跟她不合适。可是怎么会不合适呢?如果不合适,这么多年我们是怎么做的朋友?”   鲜花还是新鲜的,三明治里面的酱已经有些凝固了,咖啡也是冷的。   怪不得是冷的。   因为这一餐,根本就不是为她准备的。   方垣没注意到周婧仪的表情变化,他自顾自握紧拳头,说:“他一面说我身上都是缺点,一面又说我的缺点不全是缺点,我已经分不清我在她心中到底是怎样的了。周鲸鱼,你们是朋友,你更了解她,你能不能帮我分析分析,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周婧仪本来是笑着的,然而此刻,她的笑容已经有些勉强。   她来见方垣,本来是很开心的,出门之前她洒了他说过好闻的香水,还想他们前几天明明刚见过,怎么又来找她,是不是也开始想念她了。   没想到。   她握着勺子,缓缓搅动咖啡,咖啡上的倒影中,她嘴角残存的笑容也被她一点一点搅碎。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难过,但在这一刻,她的头脑突然出奇的冷静。   她说:“方垣。”   “怎么了?”   周婧仪合上那个首饰盒子,在手中翻看。   说话时眼也不抬:“你这些东西,准备送给简宁的吗?”   “是啊,不过她没要,也不肯收我东西,东西没吃就走了……”   方垣提到这,心里又开始作痛。   听见他亲口承认,周婧仪的心已经比桌上的咖啡还要凉。   她静静地看向方垣,问:“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要别人不要的东西?” 第28章 28周婧仪和方垣分手(不喜可不买)……   周婧仪的话让方垣愣住了,主要是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用过这种口吻跟他说话。   即使再不敏感,他也意识到了周婧仪情绪的变化。   他赶紧解释:“你别生气,这花本来就没有想给你,只是简宁不肯收,我以为你喜欢。你要是不高兴,那就把这束扔了,我再重新买束新的。”   这花本来就没有想给你。   本来就没有想给你。   本来就没有。   周婧仪看着桌上那盒手链,她记得那天他们一起去柜台挑选,他一直在问简宁想要哪一款,后来见到了简宁,她说不要,他才问,用不用给自己也买一条。   他喜欢简宁,所以会先想着她,她能够明白。   但是她天真的以为,今天是方垣给她准备的惊喜。   的确是太天真了。   他心里本来就没有她的位置。   是别人不要的,顺便的,才会想起她来。   这么多年,周婧仪一直在等,她习惯了喜欢方垣,习惯了跟他一起玩的日子,想着也许有一天他会发现自己不一样,她看了好多什么多年好朋友在一起的帖子,幻想自己会不会有这样的一天。   但是她知道,不会的,也许是因为有简宁在,也许不关乎简宁。   不管因为什么,她在他心里,都只是朋友的位置。   可是谁要跟你做朋友。   谁缺你一个朋友。   跟你做朋友,是因为不想跟你仅仅是朋友。   她现在谈不上心碎,或者有多么心痛,她只是忽然累了。   追着一个人跑,追了快十年,她真的追不动了。   因为追得太专注,眼前只有他,而忽略了沿途的风景。   而现在,她想停下来,好好欣赏一下风景了。   周婧仪没有大哭大闹,她的内心非常平静,从未这样平静过。   她轻笑一声,回应他的话:“我想要的,不是一束鲜花。”   方垣皱起眉头:“那还要什么?手链吗?待会就去买,行吗?”   “不用了,其实我不缺首饰,我想要,也可以自己去买。”   方垣不是傻子,她能看出来周婧仪现在在不高兴,他问:“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了?你别生气,简宁拒绝了我,我现在脑子里很乱,可能就没太注意你的感受,对不起,你想我怎么道歉都可以。”   “我不需要你道歉。”周婧仪不想再听他说下去,“没错,你的眼里只有简宁,所以我怎么样都无所谓,我也不值得你花心思为我准备礼物,为我买一束鲜花,因为你从没在意过我。”   方垣辩解道:“我不知道你想——”   不知道,不知道。   她心绪难平,忍不住呛他:“难道你就知道简宁想要吗?一定要想要才可以送吗?”   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大了些,引得餐厅其他人纷纷侧目,周婧仪脸颊微热,放平自己的声音:“算了,就这样吧,以后没什么事的话,就不要再找我了,接下来我的话剧要巡演了,我很忙。”   她拿起包包,起身就走。   方垣见她情绪不对,赶紧去追:“周鲸鱼,周鲸鱼!”   服务生见状,拿着点菜单走过来,拦住方垣,说:“先生,您的账单还没结。”   “你等下,我待会回来就结。”   方垣撂下这句话,就要去追人。   服务生不得不拦住他:“抱歉先生,请您先到这边买单。”   在餐厅用餐的听见这边的争执,全都看了过来,方垣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他掏出钱包丢给服务生,说:“密码都是970612,你随便挑张卡去刷。”   方垣追出去的时候,电梯已经下行,这边的电梯只有两部,一个刚下去,另一个还在负二层。   他狠狠在墙上捶了一下,冲进消防通道下楼去追。他一边追,一边掏手机给周鲸鱼打电话,然而她在电梯里没有信号,电话打也打不通。   他不死心,一直都在打,向下跑了好几层,电话终于打了出去,但是没响两秒就挂了。   方垣不在跑消防通道,他冲到了就近楼层的电梯间,好在有电梯上来,他按了下键,该坐电梯下去。   从大楼里冲出来的时候,他一边打电话一边追,看到周婧仪在路边打车,他挂断电话跑上去,大声喊她:“周婧仪你给我站住!”   这一声喊的很大,搞得路人都在看他,他也不管,一直往前跑。   周婧仪回头看了他一眼,扭头就走。   但她再怎么走,也赶不上方垣的速度,方垣一把拉住周婧仪的手臂,迫得她不得不转回身,她面对着他,手臂被他抓着,拽也拽不出来。   “你放开我。”她说。   “周婧仪你把话说清楚,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他终于抓住了她,十月天高云阔,她一身复古风格装扮,像是秋冬杂志的封面女郎。   她表情很淡:“什么什么意思,就是你听到的意思。”   方垣的心跳得砰砰响,说不出的狂乱,他咬了咬牙:“那什么叫没什么事就不要找你了,什么叫你很忙?”   “我确实很忙。你以为我每天排练很轻松吗?背台词,练走位,调整演出效果,你真以为我有那么多时间总陪你吗?”   “那你之前——”   “你也说了那是之前。”周婧仪看着方垣,“以后我更想把时间花在我自己身上,而且巡演真的很忙,关于简宁的事情你去问别人吧,我也不是什么情感专家。”   她甩手就要往前走,方垣拉不住她,就到她身前去拦。   “我真不明白你们女的到底都在想什么,一个说跟我不合适就拒绝了我;另一个说的好好的,突然就让我以后别联系了。周婧仪你有什么话能不能说明白?好端端的你究竟在玩什么?”   “原来你真的是个傻子。”   周婧仪觉得他无药可救,她不想再跟他在大街上纠缠下去给人看戏了。   她对上方垣的视线,说:“你以为我真的有那么想跟你做朋友吗?你以为整天追在一个人屁股后面很好玩吗?我累了行不行,不想跟你做朋友了行不行?我喜欢你的时候不给我喜欢,现在我不喜欢你了也不可以吗?”   “………………”   方垣阻拦她的手臂一点点落下来,他睁大了眼睛,高涨的情绪肉眼可见地收了起来。   他拉着她,问:“你说什么?你、你喜欢我?”   他从没想过还有这样的一种可能,脑海中原有的认知被打乱,心里面全都是乱糟糟的线头。   “那都是过去了,方垣。”   “现在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我不想喜欢你了,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下你应该听明白了吧?没什么事就不要再来找我了,再见。”   周婧仪说完这些话,彻底甩掉方垣,刚好路边来了一辆出租车,她拦下那辆车,扬长而去。   方垣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辆出租车开走,他想追,可是脚下像被灌了铅,又或者是被周婧仪最后的话狠狠钉在原地。   我已经不喜欢你了。   没什么事就不要再来找我了。   周婧仪居然喜欢他吗?是从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毫无察觉?   因为喜欢他,所以在他把简宁不要的鲜花转手给周婧仪的时候,她才会生气吗?   生气他道歉就是了,为什么一定不再跟他联系了,就连简宁也没有跟他断绝朋友关系,周婧仪到底为什么?   方垣一时间思绪如飞,过去的记忆走马灯一样快速滑动在他的脑海,从他认识她开始,他们之间的一切。   上学时,她总给他买饮料,喊他一起写作业。   他要是去打球了不做作业,她就比谁都急,非要等他打完球回来,一起跟他把作业写了。   他不爱学习,是周婧仪带得他一起学习,原本以为大学无望的他,倒还混了个三本。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她比他还要高兴。   他又想起平时一起玩,他的那些朋友有什么事,她能帮忙就会主动帮忙,所以他的那些朋友也很喜欢她,还跟他说:“你这朋友不错,还以为她是那种女的,没想到人挺好”。   他得意地搂住周婧仪,说:“这我好兄弟,人不好能带她跟你们玩儿吗?你们也对她好点,我不在国内你们就照顾点她。”   那时没觉得有什么,现在想想,他搂着她的时候,她的笑跟平时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他形容不出来。   如果非要说,就是周婧仪平时笑起来是落落大方的,但那时候她会把头低下去,像在把什么心思藏起来。   方垣站在广场上,心好像空了一块。   曾经,他最坚信的,就是他跟周婧仪一辈子都会是朋友,因为她太好了,不是大男人那种粗线条,心思细腻,能帮他想到很多他想不到的地方。   只要他有事,她就是那个最上心的人,所以他也是一样,从小到大那些对周婧仪心思不正那些男的,都被他揍了个遍;他在国外听说哪个品牌出了什么包啊香水,他也会买回去带给她和简宁。   好像,她会更开心一些,但他以为她只是喜欢那些礼物。   他从没有在意过那些细节。   但他以为他们一辈子都会这样的,甚至他想过跟简宁告白以后,以简宁的性格会跟他划清界限,但是简宁没有。   以为会失去的没有失去。   以为一辈子会留在身边的,竟然走得最干脆。   方垣一点准备都没有,他的内心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他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可是又能抓住什么呢?   他回到保罗花园,取回钱包和落在座位上的车钥匙。   然而原先的座位已经被其他人占了,服务生认出他来,主动把他遗落的东西交还给他,说:“先生,这是您的钱包,钥匙,还有您的鲜花和首饰盒。”   他要如何处理没人要的心意?   方垣的嘴唇动了动,想起周婧仪激烈的情绪,涌到嘴边的话转了个弯。   “谢谢。”他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送给你了。”   他拿起钱包和钥匙,到停车场去取车。   坐进车里,他开始给周婧仪打电话,虽然连他自己也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给周婧仪打电话。   也许只是讨厌这种感觉。   这种,好像要失去一切,他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   电话拨出去,却被一秒挂断,他以为停车场信号不好,又拨,又是一秒断。   方垣不死心,他到微信界面,点开周婧仪的窗口,给她拨语音电话。   然而电话却并没有拨出去,屏幕上跳出了一个弹窗。   “对方没有加你为好友,不能语音通话。”   他被周婧仪拉黑了。 第29章 29你会离开我吗?   简宁从上个月去看时装周开始,简光启隔三差五就会给她发个问候,问她在国外怎么样,适不适应,吃饭吃的习不习惯。   只不过都被她以“有时差没及时看到”为理由,漫不经心敷衍了过去。   简宁深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道理,简光启这样热情,多半是有事求她,然而她已经不想再跟令她作呕的简家人有什么牵扯,所以她并不打算理会。   知道她会在时装周结束回来,简光启掐着点,从她回国开始,又开始问候简宁。   不知道是不是简宁在微信上不太热情的缘故,简光启终于憋不住,开始给她打电话了。   接到电话时,简宁正跟周婧仪一起出来做指甲。   她一个人在家闲得无聊,哪里比得上跟姐妹见面来得有意思。   然而见面了才知道,周婧仪竟然把方垣拉黑了,她跟方垣都没这样,周婧仪居然这么果断。   周婧仪说:“没办法啊,我不拉黑他,肯定天天被他烦死。他现在正冲动着,等他冷静冷静再说吧。”   简宁一想也是,她都能想象到方垣疯了的样子,他那种性格,怎么能接受朋友不跟他做朋友这种脱离他预想的事情。   她叹了口气,明明不是感性的人,这时候也很难不感性:“我总觉得这件事怪我,要是没有我就好了,说不定你跟他……”   周婧仪摇摇头:“这世上没有如果。”   说到这儿,简宁的手机就响了,她一看,是简光启。   她说:“影帝找我。”   周婧仪看着美甲师往指甲上画图案,说:“估计是有事找你,他之前都找到我这儿来了,问我知不知道你到底哪天回国,还向我打听你跟太子爷感情怎么样,看着很上心。”   简宁想不通简光启还能有什么事找她,但根据他的殷勤程度来看,事情应该不小。   她用闲着的那只手接听电话:“喂?”   “宁宁啊,睡醒了吗?吃饭了没有。”   简光启的声音透着殷切,以及一丝丝的讨好。   简宁听出来了,若是放在从前,她可能还会演一演,但是她连简光启的大名都叫过了,脸皮早就撕破了,也就懒得再假装什么。   她说:“你打电话是有事吧,直说就是。”   简光启哎了一声:“爸没什么事,就是关心一下你。要不爸爸请你吃个饭吧?你现在在哪,我过去接你?”   “不用了,我现在不饿,没什么事的话就挂了吧。”   简宁当然没有挂,只是她没有那个心情跟简光启闲扯,逼他有话快点直说。   “哎哎!等等——”   简光启连忙阻止,叹了口气,说:“宁宁,方便的话,跟爸爸见一面吧,家里实在需要你。”   “……”   电话中叙了几句,简宁挂断后放下手机,疲惫地向后仰倒。   她们坐的是那种可以躺下的沙发椅,周婧仪回头问:“怎么了,说什么了?”   “不知道,他说现在过来找我。”   “这么急?”   “越急事情越大。”   周婧仪一想也是,只好道:“算了,本来还打算跟你约个晚饭的,看来是只能回去背台词了。”   -   简光启都已经到了,她们俩的指甲还没做完,他不得不在车里等。   又等了几乎一个小时,两个人才结束。   周婧仪临走之前,从包里掏出三张票,交到简宁手里,说:“对了,这几张是我的新剧门票,本来是给太子爷和你,还有方垣留的,现在也用不上了。你随便找个人送了吧,记得来看我的演出。”   简宁接过,笑着说:“放心好吗?你的每部戏首场演出一定会在台下看到我。”   两人一起出了私人会馆,简宁是为了送人,顺便把简光启带上来。   这家会馆里有喝咖啡的地方,而且都是会员,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方便两个人说话。   这里的装修跟其他咖啡馆没什么区别,坐下后,两个人随便点了些喝的,等服务生一走,简光启就开门见山道:“宁宁,家里现在只能靠你了。”   “……”   绑架。   一开口就是绑架。   不过简宁不上这套。   她惊讶:“怎么会?大姐不是宜城交响乐团的首席吗?她那么有人脉,随便找人帮她一把,家里不就好了?怎么就靠我了?”   简宁其实是热情地提了些建议,只不过内容听起来有些阴阳怪气。   简光启艰难地笑,说:“她那些……都是表面朋友,你应该也知道,真出了事,多数人是不会伸出援手的。”   “这倒是。”简宁点点头,“我妈走的时候,我差不多就是这样吧。”   简宁这个小嘴叭叭的,是没有一句话不带刺,简光启被扎得心里流血,但一句都反驳不了。   简光启为难地擦了擦汗:“宁宁,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钱都扔进了地皮上,现在国家调控,工程不得不停,手底下一堆工人等着发钱,我把家里的车子抵押出去一些,先少发了一些,这才有喘气的机会。”   简家就是属于那种固定资产多,流动资产少的,家里很多钱都投了出去,一旦某个工程出事,资金链很快就断。   简光启投标的那块地,确实是个好位置,导致炒房太热,房价飙升,政府不得不宏观调控。   这一调,就亏了,简光启及时止损,楼盘烂尾,他被告不说,手底下欠的钱一时半会根本堵不上。   以简光启这种性子都沦落到去抵押车子了,看来确实是问题很大。   简宁疑惑:“那你来找我……是想把送我那辆宝马也抵押出去吗?”   “……”简光启解释:“当初去跟靳家联姻的条件,就是要求他们能帮我们渡过难关,但问题是自从上次……靳琛就中断了资助。”   简宁摊手,猜他是要钱,她摆明了不想管:“可是靳家的钱我也管不到呀,你应该去找你的好女婿才对吧?我又没有让他别管你。”   简光启复杂地看着她,说:“可靳琛是为了你,才断了咱们家后续的资金。”   “……?”啊???   他说:“上次……上次那件事之后,我带着夕儿亲自向他道歉,他非但不接受,反而让我们来跟你道歉。再之后,他就断了资金。你说,这不是为你,还能是为谁?他应该是想帮你出一口气,我知道。”   “……”   你知道。   我怎么不知道?   简宁想起来了,事情发生以后,简家父女的确是跟她道歉了,她那时还以为这对父女转了性,居然还有这种未泯的良知。   没想到,他们道歉根本不是自愿,是靳琛逼他们来的。   靳琛不仅自己跟她道了歉,还让他们跟她道歉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不止是要他们道歉,还断了简光启最需要的资金?   这前前后后的因果,难道真是为了她?   她又想,道歉也许可能是真的,但断资金应该不是。   单纯是靳琛的报复而已。   他那么厌恶简光启,尤其当初靳家还在钱上吃过亏,他刁难刁难简光启,完全有可能。   简宁冷静分析了一波,认为这样才是对的。   但是内心的某个角落,隐约又有些松动。   她记得那天,他来敲她的门,她不让他进来,他站在门外对她说:“以后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我保证”。   声音那么沉定,竟好像,十分可靠。   她也记得,自己听到他道歉时,心脏跳动的声音。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等来道歉,她已经习惯了被伤害后的若无其事,所以才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可在这一刻,她忽然生出一种奇异的,在被靳琛保护着的错觉。   就像是很多次,靳琛突然出现,保护她的那种感觉。   是错觉吧。   一定是的。   然而她知道,她的心已经没有那么坚定了,她开始在想,也许靳琛断资金并不全是报复……   也许,确有几分是为了自己……   她的理智很快又否认了她,别想了,你们那个时候结婚才多久?怎么可能?你疯了还是他疯了?   两个都没疯,OK,所以不成立。   她半天没说话,简光启继续道:“所以我希望你能去求一求靳琛,让他恢复资金,拉我们简家一把。”   “……”   简宁用看神经病的眼神看他,说:“这件事你找我恐怕没用,我左右不了靳琛的钱怎么花,你不如好好道歉一下,来得更快一点。”   “要是道歉有用,我怎么会来麻烦你?”咖啡上来,简光启也没心情喝,“我知道他恨我,想看我求他,他想看,我就求给他看,问题我连见都见不到他。”   “当初让你跟他联姻,就是为了有个人能在靳家,帮帮家里什么忙,现在正是家里需要你的时候,你难道打算见死不救吗?”   简宁才懒得管这破事,她直说了:“我真的帮不上什么忙,我走了。”   “站住。”   简光启叫住她,见求情不成,忽然换了个语气:“你从小就在简家长大,我一直把你当亲女儿看待,也从没薄待过你。生恩哪有养恩重?我虽不是你的生父,但是这么多年,我身为继父该做的,自问没有哪里对不起你。你们母女生活用的是简家的钱,你出国留学也是简家的钱。你不肯帮忙,难道这个钱你也不打算还?没有我,你知不知道你们现在在过什么样的生活?你以为你有今天,能嫁进像靳家这样的豪门?”   “……”   简宁正欲起身要走,对面的简光启一下子就说了这么一番话。   见她留下,简光启赶紧放软语气:“宁宁,我也不是为难你,我只是希望你稍微让靳琛松个口,放我们一马,就这么点简单的要求,很难吗?”   简光启这个老狐狸有两下子。   他一下子就说中了简宁的亏欠心理——简光启虽待她一般,但毕竟是养父,如果没有他,根本就没有她跟她妈妈这么多年的美好生活。   不论他们父女关系具体如何,白养简宁这么大,从某种方面来说,简宁确实算是欠着他。   简光启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他发觉简宁已经没有那么坚定要离开,他又把话题换掉。   “我听你那个朋友说,你们小夫妻感情还不错,这不是挺好的吗?你们还没去领证吧?找个时间,快点把结婚证拿到手里,这样他的家产你才能名正言顺拥有,你想,他靳家这么大的家业分你一半,到时爸爸何必求到靳琛面前,爸爸直接过来找你好不好?到时只要你一句话,我跟你姐姐全都有救了。”   “最好的办法,是你赶紧给他生个儿子,像这种家境,是最注重儿子的,等到将来,靳家的家业全部留给你儿子,那不就是留给你一样?”   “不管怎么说,只要领了证,他的家产你总能分到,不管分多少,都够你用一辈子,你怎么还不抓紧?”   跟靳琛领证这件事,简宁不是没想,但她只是觉得应该领证而已,既然靳琛没提,她也不打算提,因为对她现在的生活来说,有没有这个证都无所谓。   或者没有更好,假如有一天她跟靳琛散了,连法律关系都不用解除,她还是清清白白未婚女一个,说跑就跑,一点负担都没有。   只是这些到了简光启的嘴里,就只剩下什么财产,金钱,她能够分得多少,占到靳家多少便宜。   这样利欲熏心的发言,满眼都是金钱算计,让简宁非常不适。   甚至,有那么一些恶心。   简宁也爱钱,但她不是这样爱的。   她的确是图靳琛的钱,可是她觉得,做人应该讲良心。   她不想那样肮脏地去算计他。   简宁一分钟都不想跟简光启多待了,她说:“资金的事情我会去帮你说,他会不会答应,不好说。还有,过了这次,我自认也不欠你什么了,要是再没钱,把简夕的小提琴抵押掉也可以,起码又一个月工资也发出来了,毕竟当女儿的不能只知道花钱,总得帮你这个当爹的分担分担吧?”   -   晚上,简宁睡觉的时候,靳琛还没回来,她还没想好该怎么跟靳琛开这个口,既然他没回来,刚好让她缓个一晚上,想想什么借口。   靳琛只是回来得晚,今天公司有应酬,他微微喝了点酒,太阳穴微痛。   他回来的时候简宁已经睡了,靳琛有洁癖,即使喝了酒也必须去洗个澡才能回床上睡下,他不喜欢身上有味道。   他洗了澡出来躺到床上,听着身侧均匀的呼吸声,他闭上眼睛,忍不住想,他晚归,喝酒,也不见她会担忧,心急,甚至还睡得特别香。   靳琛明白,她只是不在意而已。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就入梦了。   大概是醉酒的缘故,他睡得并不算安稳,梦里又是瓢泼的雨,他梦见自己站在衣帽间里,而她在里面给自己打领带。   领带系好,她把他送到地下车库,一直送他上了车。   她站在车门外看着他,泪眼汪汪的:“老公,你早点回来好不好,我一个人在家很想你。”   梦里的他没说什么,还是往常冷淡的模样,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开出地库,驶入雨幕里。   紧接着,方才还泪汪汪的女人一秒停止泪水,她擦都懒得擦,直接乘电梯回到六楼,拨了一个电话:“喂?你过来接我吧,他已经走了。”   她穿了一条很随意的裙子,除了必要的东西,什么都没装。   那些常见的珠宝,首饰,衣服等等,她看都没看,下楼就走了。   一个男人在正门口接她,手里撑了一把黑伞。   他的脸被伞挡着,看不见长相。   男人搂住她的纤腰,跟她在雨中接吻,那个男人问她:“你没有其他东西吗?”   她无所谓地:“没了,就那些东西我也就一般般喜欢,带着都是累赘。走吧。”   男人似乎笑了:“好,那以后买一些你特别喜欢的送你,行吗?”   “嘻嘻,好呀,你最好了~”   她上了男人的车子,在雨中疾行而去。   最终变成一个小黑影。   梦到这里,靳琛再也受不住,他一口气压在胸口,堵得他生生从梦中醒来。   他胸口钝痛,一股难言的怒火从胸口窜起,怎么都止不住。   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抢他靳琛的女人?   他猛地侧头,这一看,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睡了过来,手臂正搭在他的胸口,像是在搂着他。   她瀑布般的秀发铺在枕头上,像个一无所知的睡美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对他的梦境,对他的怒火,对他的心情,她全都一无所知。   靳琛胸腔那口气无处发泄,他从没体会过这样的情绪,他快要炸开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的情绪,但他平息不了。   可她凭什么就安安稳稳地睡着。   靳琛把她的手臂从胸前拿开,转身覆住她可恶的嘴,报复地吻着。   让她心里想着别的男人,还敢让男人到他家里来接她?   必须给她点颜色瞧瞧。   简宁睡得正香,迷迷糊糊仿佛做了个春.梦似的,仿佛正在被人狂吻。   但她渐渐发现这不是梦,因为这个吻实在太真实了。   简宁一点点从睡梦中醒来,然后她发现靳琛正在她身上,捧着她的脸一通深吻。   她:“……”   她居然在有生之年,被人给亲醒了???   简宁睁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他似乎情绪很激烈,把她的手按在枕边,跟她紧紧十指相扣。   她拼命摇头,闷哼着抗议:“唔!唔唔唔!”   睡着了还好,这一醒,简直被亲得七荤八素,她都要懵了!这男人是要干嘛,大半夜发情?可是不像啊。真要发情,她被亲的嘴不应该是这一张。   她一直在试图让靳琛停下,手也在推他的手,可男人像山一样,她除了承受就没有反抗的余地。   救命。   造物主真是不公平。   为什么男女的力量会这么悬殊啊!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简宁反抗不了,只能被他亲,她浑身上下都被亲热了,想说,能不能不要再亲了,她也是人,她也会有反应。   直到靳琛自己亲够了,他才从她身上抬起头,并不起身,只是在黑暗中静静望着她。   简宁气喘吁吁的,语气不自觉有些娇嗔:“你、你干嘛啊!我都被你弄醒了!”   “你会离开我吗?”   “……”   啊???   这是什么鬼问题???   简宁想去探他的额头,她的手臂刚抽走,被靳琛一把按住,她两只手全都被他掐着手腕,死死按在了枕边。   她没有任何逃跑的可能。   永远也别想从他身边溜走。   “为什么不说话?”   “……”简宁茫然地看着他:“我……说什么?”   “不要走。”   “……”   啊?她这小日子过得正好呢,她走什么走,往哪走?   打死她都不会走!   她闻得到靳琛身上的酒气,猜测他应该是喝酒喝多了,多半是酒品太差。   既然这样,她只能是安抚他咯,还能怎么样。   谁让这是她的老公呢。   简宁凝视着靳琛的眼,即使是在夜里,她也能感受到他的锐利和明亮。   原本总觉得他的眼底有雾。   可是在夜里瞧着,那些看不透的东西散了,只剩下了专注和认真。   像是幼稚的孩子。   执拗地认定了什么,追问着什么。   真要命。   简宁抬高脑袋,主动贴上靳琛的唇,狠狠亲了一口。   “我不会走的老公,我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呀。”   是假的吧。   这种随随便便就说出骗人鬼话的语气,这看过无数遍的虚假亲昵。   靳琛忍不住想,什么时候她才会用真实的样子对他说出这些话,就像在巴黎街头那样。   简宁见他没反应,她拿不准什么意思,只好又主动在他脸上,鼻子上,下巴上,嘴巴上,挨个亲了一遍。   “不要瞎想好吗?我不会离开你的,老公。”   靳琛闭上眼睛。   就算是假装,如果她能够假装一辈子的话,也可以当真的去看待吧。   他重新躺在一边,似乎终于放过了她。   简宁可算松了口气。   终于能睡觉了,哎。   婚姻果然好累!   她闭上眼睛,正准备继续睡。   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在被子下面悄悄握住她的手。   不放心,又分开她的五指,跟她十指相扣。   总之,就是抓得牢牢的。   简宁:?   幼儿园的小朋友睡觉都不手拉手,好吗?   睡觉牵手很奇怪的好不好!   她转头,试图从靳琛的脸上分析分析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然而黑暗中,她只能瞧见他英挺的棱角,非常优越。   “别想走。”他说。 第30章 30民政局。   简宁昨天睡得早,早上醒的也比平时早。   具体体现在她睡醒的时候,靳琛还在身边睡着,还没走。   她面朝靳琛那侧,因为以前听人说过朝右侧睡觉对心脏好,所以她睡觉一直保持这个习惯。   但是很快,她发现两个人睡得太近,她的头几乎挨着靳琛的肩,并且因为睡姿关系,她的左腿骑在了靳琛的腿上。   简宁:“……”   她记得很清楚,上次的腹肌事件,她醉酒醒来,腿放在靳琛身上,靳琛直接把她腿扔了。   她才不自讨没趣嘞!   简宁缓缓把腿下去,继续闭上眼睛,翻身躺平,让意识再清醒清醒。   她刚躺好,身边沉睡着的人突然捞住她的大腿,又把她的腿重新放了上去。   等于她侧躺着,换了个姿势,又被靳琛扳回去,复原了她睡醒的姿势。   转来转去的简宁:“……”   请问您这是?   是有什么大病吗?   简宁不装了,她睁眼,看着靳琛,后者一脸没事人儿似的躺在那,仿佛方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明明睡醒了,还给本美人装睡是吧!   简宁:“喂。”   靳琛眼皮没动。   简宁推他胳膊:“醒醒。”   毫无反应。   简宁气鼓鼓撑起身子,左手捏住靳琛的鼻子,不让他呼吸。   她发现原来靳琛鼻子够高是因为鼻骨就高,眉骨与鼻弓的棱角分明,是可以拿去当成游戏角色建模的标准。   她这一捏,靳琛反握住她的手腕,睁开漆黑的眼。   不带情绪直视着她。   他把她的手从鼻子上移开,但也没松,问她:“干什么?”   简宁哼了一声,说:“你把我腿拉回来干什么。”   “你为什么把腿拿走?”   “?”   啊?这个理直气壮的语气是?   简宁一时被靳琛绕进去了,忘了自己质问的目的。   她说:“我自己的腿,我想拿走就拿走!”   “不行。”   “我就拿。”说着,把腿拿了下去。   靳琛又揽了回来,幽幽看着她:“不准。”   “……”   简宁脾气上来了,她说:“公主的事你少管!”   说完,狠狠翻了个身,整个人在床上离他远远的,差不多隔了一米那么远。   然而隔得再远,也都在一张床上,靳琛从后面揽住她的腰,用力向后一捞,她又落入了靳琛的魔爪里。   靳琛把她按在床上,居高临下俯视着她,手臂把她圈住:“跑?”   “我就跑。”   女人越叛逆,男人征服的心就越重,他捏住她的下巴,她要跑,那就亲到她没有力气跑。   简宁眼疾手快,左手手背贴住自己的嘴,在他的吻落下来之前,提前阻隔了他的唇。   他的吻落在了她的掌心。   靳琛危险的眯起眼睛:“你敢躲?”   “有什么不敢,我才不给你亲。”   简宁知道这话会更加激怒靳琛,她早早做了准备。   说完这句话,她立即从他手臂下面钻出去,拖鞋都没穿,踩着地毯跑了出去。   她穿酒红色的睡裙,赤脚在走廊奔跑,黑发飘飞,裙摆漾的像波纹。   她自以为跑得快,但她步子小,很快就被靳琛抓住手臂,她吓得叫了一声,靳琛用力一拉,直接把她抵在了墙上。   简宁:“……”   靳琛托起她的小脸,警告她:“说过了,你跑多远我都会把你抓回来。”   说完,他惩罚性地吻下来,印住她的唇。   简宁不想接吻主要是觉得刚睡醒大家口气不太好,所以她这会儿嘴巴闭得紧紧的,但是她忘了靳琛也是个大洁癖,她都想好怎么推开靳琛了,没想到他只是亲吻她的嘴唇,并没有深入怎么样。   她放下心来,懒得再跑了,只好认命地被他亲。   然而,她刚才叫的那一声实在太响,在三楼的杜姨听到楼上喊叫,赶忙乘电梯上来。   电梯门拉开,杜姨穿着围裙赶忙出来,才刚踩上走廊的地毯,正慌忙找着到底哪里出了事,结果向右一看,就看到靳琛和简宁在走廊里接吻。   简宁听见有人过来,赶紧去推靳琛,后者当然也听见了声音,他停下动作,转头看过去,简宁隔着靳琛撑在墙上的手臂,看在缝隙中抬头看。   杜姨:“……”   简宁:“……”   简宁老脸一红,赶紧把靳琛推开。靳琛被推得退后一步,跟她拉开距离。   杜姨虽说年纪长一些,但在庄园待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撞见这种事。   一向淡定的杜姨眼角也是一跳,不过她是不能失态的,她恢复淡定,说:“少爷,早饭马上备好了。”   “嗯,知道了。”   这两句话无疑都是废话,但又非说不可。   杜姨明明看到了他们刚才那一幕,却要假装没看到,靳琛也知道她看到了,但也得假装她没看到。   大家都在假装若无其事。   在简宁看来,大家实际上都很想立即逃离地球。   杜姨重回电梯,从六楼消失,简宁松了口气,靠在墙上,重重嗔了靳琛一眼:“真不知道杜姨以后怎么看我。”   “不会。”   简宁越想越臊,怎么这种事被撞见了,她把脸埋进掌心里,遮得严严实实:“我不要吃早饭了,你自己去吃吧。”   “……”   靳琛不懂,这女人光天化日之下,都敢明目张胆跟她亲密……   不对,也不算亲密,顶多是撒撒娇,发发嗲,倒是没有怎么样。   她居然会害羞吗?   靳琛有些意外,但也不想看她总这么躲,他说:“等下我让杜姨先回房间,等你吃完再出来。”   “……”他是这里的男主人,也习惯了自己的地位,才能这样理所当然,但是简宁不能。   她有些大声地抗议:“这样更明显好不好!好像刚才有什么一样。”   靳琛没办法:“我让杜姨把早饭送上来?”   “不要,她肯定会笑的。”   靳琛想,女人真是难搞。   他太阳穴微微作痛,只得让步:“我给你送上来,可以?”   简宁意外地把脸从掌心里中一点点抬起,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她勉为其难同意。   “那好吧。”   靳琛:“……”   他长这么大,从没主动伺候过什么人。要是让杜姨知道,非吓死不可,定会赶紧拦住他,把事情抢过来。   这个女人居然还一副很勉强的样子。   就那种“真不想让你伺候但现在也没别的可挑的勉强用用你吧”的退而求其次。   他心口一堵,又拿她丝毫没有办法,他眼眸微抬,眼前的女人脸颊红红的,一向精致漂亮的她,此时竟透着几分可爱。   算了。   她就是他的克星。   靳琛闭了闭眼睛,说:“回去等我。”   -   靳琛独自下楼去吃早饭,简宁洗漱出来,简单护肤几分钟,然后躺回被窝里玩手机。   没多久,靳琛走回来,站在房门口叫她:“吃饭了。”   简宁这才慢吞吞从被窝里出来,其实她还没有懒够,但靳琛都把早饭端上来了,她也不能不尊重人家的劳动成果。   路过梳妆台时,看到上面的话剧票,她想起昨天回来后,怕自己忘了请靳琛看剧的事,专程把票放在明面上,用来提醒自己。   要不是看到票,确实是给忘了。   她拿起两张票,跟上门外的靳琛。   靳琛当然不会允许她在卧室吃东西,也不知道他把她安置到了哪里。   简宁乖乖跟着,看他路过一间又一间的空屋,最终停在了书房门口。   靳琛推开书房的门,晨晖透过窗子铺洒到地板上,整间书房盛满金色阳光,每一寸空间都染上了温度。   桌上东西都规整到了一边,早餐按样摆放,简宁进去一看,回头问:“你刚才没吃?”   靳琛擦着她的肩走到里面,说:“没有。”   “你怎么没吃?”简宁惊讶极了。   “因为——”   话到嘴边,靳琛不想说了,他到桌子那边坐下,半真半假道:“我怕你没有我吃不下饭。”   “???”   简宁连忙看向外面的太阳,确认是东边没错,她刚想开口,脑子里突然闪过一句极不走心的话。   “老公,我想你想得吃不下饭啦!”   “……”   还挺记仇。   简宁没话好说,乖乖拉开椅子坐下,端起杯子喝牛奶。   她一边喝一边打量书房,见里面有一个门,估计那里面就是他之前睡觉的地方。   她对他的卧室不感兴趣,比起这个,她倒是更好奇他墙上摆着的那些童话书。   在这么大一座庄园里,居然有着这么一间风格家居日常的书房,书房里面摆放着的,不是名著,不是名人传记,不是商业相关,是童话,是不符年龄的,充满天真童趣和美好的童话。   简宁的心很奇异,她夹起煎蛋,一边咬一边四处环顾,各个版本,各种封面,各种语言,根据作家的不同排列,像在窥探靳琛的内心。   “看什么?”靳琛的声音冷不防响起,简宁回过神,把头转了过来。   他往面包上抹好花生酱,放到简宁面前的空盘里,似在提醒她专心点,不要乱看。   简宁拿起他放到盘里的面包,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你最喜欢的童话是《格林童话》?”   靳琛的手一顿,抬眼看过来。   他们被晨晖笼罩,他背着光,周身气质清冷,为他镀上一层金边;她则迎着光,金色的光洒了她满脸,她不自觉微眯起眼睛,即使在阳光下,她的脸也是清透无暇,像是一朵插在透明花瓶里的白玫瑰。   这样的场景,大概会受到部分艺术专业生的青睐,光影与色彩交错,他们像是电影里的人。   靳琛放下面包刀,问:“怎么?”   他这话一点情绪不带,分不清他是高兴还是不高兴,让人猜不透。   但简宁不是别人,她看靳琛这个样子,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人刚结婚时,冷淡,疏离,拒人千里之外。   她能感觉到两个人关系已经远不是刚结婚时那样陌生,靳琛却又摆出这样的姿态,她知道,正是因为猜中了,他才会防备。   从没打开过内心的人突然被人敲响心门,很难不戒备。   她赶紧也给靳琛涂了个面包,主动放到他盘子里安抚他:“没怎么,就是看到你把它放在了最方便拿的位置,如果不是经常看,那肯定是因为喜欢才会这样,所以问一问。”   靳琛收回视线,淡声答道:“小时候喜欢。”   简宁对比之下,发现自己涂的面包没有他涂得好看,但想了想,反正是用来吃的也不是用来看的,不好看就不好看吧。   她咬了一口面包,说:“我小时候也很喜欢看《格林童话》呢,什么《白雪公主》《丑小鸭》《海的女儿》……”   “后面那两个,是《安徒生童话》。”   “……”   谁会记得哪个故事属于哪个故事啊!   简宁面不改色,继续说:“太久了,我也就看过一遍,早就不记得了……”   靳琛没再往下接,话题就停在了这里。   窥探内心失败,简宁知难而退,但也没太放在心上。   她也只是好奇而已,好奇靳琛这样的人,心中都想过什么,又为什么会收藏了这么多童话故事。   毕竟,她无论如何,都无法把靳琛跟童话联系起来。   他只像是会对童话嗤之以鼻的人。   简宁只好自己把话题捡起来,她拿起旁边的两张话剧票,递给靳琛,说:“你记得周婧仪吗?她是演话剧的,这是她新剧的票,有空一起去吧?”   靳琛接过那两张票,眉头轻蹙:“怎么是两张。”   简宁解释:“本来是给我另一个朋友方垣的,但是他们两个因为一些事已经拉黑了,多的一张票就辛苦你想办法处理下啦。”   靳琛捕捉到她话语里某个关键字眼:“拉黑?为什么。”   他居然也这么八卦?   简宁心想,八卦果然是人的天性,男人也免不了。   她说:“就是我朋友以前喜欢他,现在不喜欢了,所以就拉黑了。以后联不联系不一定,现在暂时是不会联系了。”   靳琛原本边吃边听,一听她这样说,靳琛忽然抬起头来,一脸严肃:“为什么说不喜欢就不喜欢?”   “?”   “不喜欢了,就要断绝联系?”   “???”   啊???这是在干什么?这就是男人的团结吗?   什么都不知道还管人家怎么样,简宁当然要帮朋友说话:“不然呢?不喜欢了为什么还要纠缠,放手不好吗?不联系了对大家都好,免得两个人互相生气,再做出不理智的事情来。”   靳琛眯眼:“这就是你们女人的想法吗?”   “?”简宁迅速反击:“这就是你们男人的自私吗,自己明明不喜欢还非要人继续喜欢你?”   原本挺好的早餐氛围,谁都没想到两个人说着说着居然吵起来了。   靳琛放下刀叉,沉静地注视着她,问:“如果有一天,你会走吗?”   简宁以为他说的是周婧仪这种情况,她更莫名了:“走啊为什么不走?我不仅要走,我还要找个帅哥当着他的面走,凭什么我要一辈子吊在你一棵歪脖树上?”   她的这个“你”只是一个泛指,但在靳琛听来,就有些刺耳了。   靳琛表情不善,站起来,绕开桌子出了书房。   简宁看着面前才吃了一半的早饭,不禁满头问号。   秃毛狮子不愧是秃毛狮子,一句话不对又不高兴了!主要是这人也太难伺候了,到底要怎样说话才能让他老人家笑口常开?   她懒得琢磨,又不关她的事,她难道说错了吗?没有,就是靳琛自己莫名其妙。   他不吃就算了,他饿了有无数人求他吃饭,自己可不能饿坏了。   简宁没心没肺,一个人把早饭吃完了。   等她从书房回到卧室,她看到衣帽间的门开着,靳琛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在里面挑配饰。   男人也需要配饰,手帕,方巾,袖扣,领带夹,皮带和手表等等。   没多久,靳琛从里面出来,手臂上搭了两件衣服,手里拎了双高跟鞋,他把衣服扔到床上,高跟鞋扔到了她的脚边。   地面铺了地毯,所以鞋子砸在上面是没有声音的。   “换上。”靳琛说。   简宁看了看他扔过来的衣服,裙是长裙,上面是V领针织衫,颜色与他领带同款,鞋子是个到脚踝的羊皮软筒靴。   没想到,靳琛居然还挺懂女人搭配。   简宁拿起那件颜色温柔的针织衫,问:“你要我陪你出去?”   “嗯。”   “去哪儿?”   “到了你就知道。”   “为什么,你不去公司了?”   “不急。”   简宁听他不急,就说:“那我化个妆。”   靳琛微不可察地皱了眉头,冷淡道:“不用。”   “不是说不着急?”   “这件事比较急。”   “……”   简宁把衣服扔回去,往梳妆台那边走:“不行,那我也要化妆。”   她坐下,挑选今天要用的粉底液。   透过镜子,她能看到站在后方的靳琛,后者也在看着她,两人隔着镜子对视。   她把粉底液涂在脸上,拿起刷子刚要把粉底刷开,靳琛突然在后面道:“其实,你不化妆也很漂亮。”   两人认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靳琛嘴里说出一句像样的话来。   终于能让她开心而不是惹她生气的那种。   也不知道他是真心赞美,还是为了让她不化妆硬生生想的借口呢?无处可解。   简宁跟他在镜中对视数秒,最终还是用刷子轻轻刷开粉底。   “我同意你的话,不过可惜,你说晚了。”   粉底液都涂上了,不把妆化全说不过去吧?   简宁知道靳琛在等她,所以她动作快了些,远不像往日那么仔细。   她今天的打扮比较秋冬,所以妆容也是秋冬大地色系,涂了一个红棕色的口红。   她挑了一条项链,选了一个Fendi手袋,一起跟靳琛去了地库。   他没让管家开车,自己挑了一辆车,带她坐了上去。   系好安全带,靳琛发动车子,直出庄园,上了视野宽阔的马路。   两侧风景倒退。   也不知道靳琛会带她去哪,简宁想破脑袋都想不到,她几次侧头看向靳琛,想问个清楚,但后者一直抿唇不语,专注开车,明显是心情不好又不欲多说。   想起两人吃早餐时莫名其妙的争吵,她又忍住了,搞不清楚他到底在不快什么。   车子开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停了。   看样子他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简宁转头,打量窗外的地方,不是什么高楼大厦,也不什么知名商圈,相反的,这里是老楼,一个居民区楼下,路上还有遛弯的老大爷和送孩子上幼儿园的家长。   “这是什么地方?”简宁看半天也没看出来。   靳琛转过脸,英挺面容严肃而认真,他盯着她的脸,一字一句道出他的目的地。   “民政局。”他说。 第31章 31少爷应当是喜欢你的。   “民政局???”   简宁大惊,视线越过靳琛的肩头,看向他那一侧窗外。   她看到了民政局的大门,还有门两侧的牌子。   简宁心潮起伏,原来他说的很急的事情就是这个?   ……这有什么好急的。   她不理解他,觉得男人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吃饭吃的好好的,突然开始闹情绪吵架,吵完架按理说应该互相生气,他倒好,直接拉着她去民政局。   谁吵完架要去民政局啊?   简宁悄悄握紧拳头,她对上靳琛的眼,心跳一点点快了起来。   是因为他的提议,也不完全是。   她不排斥跟靳琛领证,对她来说没那么多所谓,领证对她来说好处大于坏处,从利益角度来说,她也不会拒绝。   但是,在他说出民政局三个字的时候,简光启跟她说过的话一下子冒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找个时间,快点把结婚证拿到手里,这样他的家产你才能名正言顺拥有。”   ——“只要领了证,他的家产你总能分到,不管分多少,都够你用一辈子,你怎么还不抓紧?”   恶心。   好恶心的想法。   当初坑人还不够,现在还想谋人家的家产。   她不在意领证这件事本身,她在意的,是不想成为一个为人某图钱财的工具。   尤其还是为简光启这样的人。   以防自己多想,她还是向靳琛确认了一遍:“你带我来这里是……”   “你说呢?”   简宁的心凉了下去,看来是非要领证结婚不可了。   她试图拖延:“证件……都带齐了吗?户口本之类的……”   “简光启早就把户口本给了我。”   “……”   简宁无语了,卖儿卖女都不至于这样吧。   她硬着头皮,实在想不出什么拖延的理由,又不敢跟靳琛对视,只好向外面乱看,同时大脑疯狂运转。   啊!   她想到一个借口,赶紧转回头,说:“那个,结婚的日子要很讲究的,我建议我们还是找人算算,找个黄道吉日……不然……婚姻容易破裂,对,破裂。”   见她的眼神不住闪躲,说话的神色也有些不自然,靳琛和善的神情一点点敛起,微微眯起眼睛。   出现了,秃毛狮子危险的眼神。   简宁心惊胆颤地吞了吞口水。   靳琛侧过身子,用那种审问犯人的架势审问简宁。   “你不愿意?”   “……我……”简宁不好惹恼他,只好开启演技模式,“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做梦都想跟老公结婚的好不好!”   靳琛不为所动,静静看着她表演。   简宁往驾驶位置那边凑了凑,抱住靳琛的手臂,一脸真诚:“但是我希望跟老公一辈子顺顺利利的,不想有任何的波澜呢,所以领证的日子我们再算算吧,我们挑个最好的日子,一辈子都不能把我们两个分开的那种,到时候我们再来,好不好,好不好?”   好不好?   她的花言巧语张口就来,要不是他头脑清醒,早就被她绕了进去。   靳琛垂头打量面前的女人,后者仰起小脸,一双眼睛灵动漂亮,鼻尖小痣更添精致。   看着无害,但他清楚,这女人远比看起来要聪明。   他点出她这番话背后的真实含义:“所以,你还是不想领证,对么?”   “不是啊,我只是想慎重一点……”   不是靳琛不想信任她,实在是她说谎了太多次,没几句是真的。   他不受控地想起昨夜的梦,明明送他出门之前,她还深情款款地说着“我一个人在家很想你”,然后转头就跟别的男人跑了。   会不会她这会儿说着“我希望跟老公一辈子顺顺利利的”,转头跟别人扯了证?靳琛不敢深想。   靳琛冷脸道:“你能选择的,不是今天或明天。你今天不肯,我就当你永远不肯。”   “现在我问你,简宁,你愿不愿意跟我登记?”   救命。   不都是女人爱给男人出死亡问题吗?怎么到靳琛这反过来了,变成了他给她出死亡问题?   简宁要被逼疯了,哪那么多的非A即B,靳琛真的看过他书房那些童话书吗?她开始怀疑,哪个满心童话的男人会喜欢这么逼迫别人,他看的是黑.童话吧?   登记不登记,重要吗?   怎么就非得今天,难道明天是世界末日吗?   重点是,她真的不想遂了简光启的愿,也不想有一天简光启做了什么之后,让靳琛觉得她跟简光启是一样的人,是为了帮简光启图他的家产。   权衡之下,比起靳琛生不生气,她更在意日后靳琛对她的看法,她堂堂正正做人,不想凭白背上莫须有的罪名。   简宁看着他,一字一句回答:“如果只是今天,我不愿意。”   沉默在二人中间流转,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靳琛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表情冰冷:“我就当你没说过,下车。”   不是啊,这男人怎么还用强啊!   不想领证还要抓人领证是吗!   简宁眼看他解开车锁,从他那侧下车,绕过车头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她揪了出去。   这跟强抢民女有什么分别!   靳琛拉着她往民政局走,她不肯,死都不要。急中生智之下,简宁抬起胳膊,带得他抓自己的那条手臂也跟着抬了起来,她看准目标,对着他的手腕用力咬了下去。   靳琛深深拧起眉头,吃痛地甩开她,他抬手一看,手腕上已经被咬出了一圈齿痕。   这么一辆豪车停在这儿,车上下来的男女看起来还很激烈的样子,路过的人不少都在暗暗围观。   简宁注意到了其他人的眼光,她不想丢人,说:“我没有不想领证,但现在真的不行。反正,你先冷静下吧。”   说完,她觉得再回车上面对他也挺尴尬,她逃避地转身,准备拦车离开。   “站住。”   她步子一顿,想着还是不要火上浇油了,就停了。   靳琛在后面问:“你去哪?”   “……回家。”   “回来。”他叫她,“我送你。”   -   靳琛开车,怎么把她带来的,又怎么把她送了回去。   一路上,简宁时而转头看向靳琛的侧脸,后者面沉如水,一言不发开着车,从头到尾没有看她一眼。   手腕上牙印未消。   她在心里叹气,想跟靳琛说点什么,但是话到嘴边,估计怎么说他都不会相信。   就还是不说了吧。   他爱明白不明白。   靳琛一路把车开到庄园里面,她下了车就可以上楼。   她拿起手袋,下车之后想了想,还是俯身对靳琛说:“老公你要去上班吗?我在家里会想你的哦——”   她话还没说完,靳琛直接打了方向盘,掉头就走了。   她的话音被车轮碾碎在秋风里,落叶一般萧瑟地打了个旋儿。   简宁:“……”   好吧,冷酷无情狂拽酷炫的秃毛狮子又回来了,可以的。   简宁也有点生气,本美人明明在为你着想!你还在这里咬我这只吕洞宾。   就你会生气吗?我还有脾气呢!   她转回身,进到庄园里,杜姨正在一楼擦拭花瓶,看到简宁回来,她直起身打招呼:“简小姐。”   看到杜姨,早上接吻被杜姨撞见那尴尬一幕又浮上脑海,简宁刚冒出来的小脾气瞬间压了下去,她故作淡定地点点头,埋头进了电梯后,赶紧按下关门键,上升上升。   为了不让尴尬的场面反复回想,她掏出手机,开始刷朋友圈。   要么是这个举办的画展成功了,要么是那个钢琴演出圆满结束,或者是去国外哪里旅行的照片,圈中名媛,各有各的精彩。   刷着刷着,她看到了简夕的朋友圈,是一个外网报名成功的页面截图,以及她的配文:【一月份比利时有一起去的吗?】   几个共同好友在下面十分捧场。   【是好吃的果果:哇,又要去比赛了啊。】   【人间花瓶:简夕简夕,必拿第一】   自从当初放弃小提琴,改学舞蹈之后,她就已经没有再关注过小提琴相关的比赛信息了,她怕自己忍不住。   这么多年,有时候看到了,她都会快速滑过,假装没有看到。   但那都是过去了。   是被迫的,不甘心的,心如死灰的。   简宁记得,当初她妈妈逼她放弃小提琴,她死都不肯。   那时脾气倔,骨头硬,还不太懂得让步和退缩。   满身棱角。   其实方垣之前说得对,她确实是变了,不像从前那么……那么中二了吧,也明白了很多事,不是你想,就可以。   但那时她还不明白,她固执地说:“我是不会放弃小提琴的,妈妈,这是我的梦想,难道只有简夕的梦想才算梦想,我的梦就那么不值得尊重吗?”   “什么梦想不梦想的?你一个小孩子,你懂什么?”   她的妈妈汤秋韵又急又气,她在她的卧室里走来走去,指着她问:“简宁,你是不是非要逼我跪下来求你?你就非要拉那个小提琴吗?”   简宁说:“你跪下来求我也没用。”   当天晚上,她接到了来自美国的电话。   他走之后,他们偶尔会在Q.Q上交流几句,大部分时间他都很忙,她也有自己的学业。   他们联系很少。   这还是他去美国之后,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   听到他的声音,简宁忍不住哭了,在大人面前一直伪装的坚强,终于能有一处角落得以释放。   她说:“老师,他们所有人都不准我拉小提琴,他们又逼我让着姐姐,可我不想,我凭什么——”   那个声音问:“所有人都不同意吗?”   “是,没有一个人尊重我的梦想,但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去美国找你。”   对方沉默半晌,不知是不是去了陌生国度的缘故,就连他的声音,也跟着变得陌生了起来。   他说:“如果所有人都不支持的话,那么就考虑一下这个梦想值不值得坚持下去吧。”   简宁握着卧室里的座机,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师?”   对方继续道:“不被人支持的梦想,是很痛苦的。”   “放弃吧,简宁。”   “也许……也许你跟小提琴,就是没有这个缘分。”   “考虑一下其他专业,也很好,总会有适合你的。”   一瞬间,她连呼吸都停了。   她说:“是你说的……让我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梦想……你说我是比你还要出色的天才,你说我有一天会超越你,你让我考上美国茱莉亚音乐学院,你说你会在那里等我,直到有一天我们并肩站在世界的舞台上合奏……老师,我们的梦呢?你都忘了吗?”   电话那边静默半晌,最终,只传来了三个字。   “忘了吧。”   三个字,简宁什么都明白了。   在那之后,她收起了她全部的小提琴,再也没有碰过。   直到现在。   她放弃小提琴,是因为他。   但其实,约束自己这么多年不再碰琴的,是她的妈妈汤秋韵。   当初的确是不懂事,渐渐长大了,她隐隐能够明白汤秋韵的苦心,知道她这么多年逼她到底是为了什么。   因为她不是亲生的。   在别人家里,仰仗别人鼻息,当然不能惹人家不高兴。   但明白是一回事,落到自己身上又是另一回事。   过去的事她懒得计较,只是,现在她不在了,那些尘封的梦想,又有了破土而出的心思。   她心中微动,找出那个网站想要报名,然而在页面马上刷出来的时候,她心头怦怦跳,忽然开始胆怯。   太多年不摸琴,就算她还能流畅地演奏,可她能比得过这么多年坚持练琴的其他小提琴家吗?   她是有几分天分不假,可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天才了,万一她去比赛,连简夕都比不过,到时候怎么办?   怎么办?   她没办法打破自己的骄傲,如果不去比赛,她对自己的记忆永远都可以停留在过去,那个她还是天才的梦境。   良久。   她关掉手机,向后仰倒,狠狠跌进现实的温床里。   -   自那天之后,靳琛跟简宁的气氛突然冷淡了起来。   他仍然会回来,只不过除了每天早晚,他会到卧室的衣帽间之外,剩下的时间,只有餐桌上两人会打个照面,但彼此都不说话。   他又住进了他的书房里,与他那些不知道是真童话还是黑.童话的书籍为伴,一天中互相看个几眼,但很默契地,都把对方当成空气。   他不说话。   她也不开口说话。   两个人就这么僵持着。   日子长了,连杜姨也看出来他们之间氛围不对,吃饭不说话,可以说是餐桌规矩,但小夫妻都在走廊亲热过了,现在还分房睡,显然就是有问题。   有一天,简宁在室内的游泳池游泳,出来后杜姨给她递上浴巾,还给她拿了饮料。   “谢谢杜姨。”她披上浴巾,坐在了休息的躺椅上。   杜姨垂着手,说:“简小姐游泳好厉害,看着像美人鱼似的,不像我们少爷,从小就怕水,碰到水就发高烧。”   简宁本来只是随便一听,结果听到杜姨说靳琛碰水发烧的事,她想起上次靳琛掉进游泳池,确实很快就发热了。   她转头,问:“他怎么这么怕水,天生的吗还是?”   杜姨说:“这个,我也不清楚,我来的时候,少爷就已经这样了。”   简宁:“这样吗?我以为杜姨在这里工作很久了,您什么都会清楚。”   杜姨难得感慨:“是很久了,我来时少爷才七岁,一晃都快二十年了。”   简宁惊讶地转头,看向杜姨的脸。   杜姨慈眉善目,一看就是一个很温和的女人。   但杜姨也就四五十岁,居然在庄园待了这么久吗?那岂不是在她年轻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靳家了?   “这么多年,庄园里只有你一个人吗?那你一个人照顾这么大的庄园,岂不是很累?”   杜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少爷对我很大方,我不累的。再说我也没什么事做,每天做做卫生,不用跟人打交道,也挺好的。”   “……”明白了,就是说杜姨每个月赚很多钱的意思。   杜姨:“但是简小姐有句话说得不对,其实不是这座庄园里只有我一个人,应该说,庄园里只有少爷一个人。”   “……啊。”   像是有人吹来了一枚气针,咻一声,扎在了她的心上。   不是特别疼,却留下了一个细微的小孔,说不出的滋味。   “我们少爷从小就聪明,还特别爱看书,总是一个人待在书房里,把他书房里的书都翻遍了,一看就是一天,特别乖。”   杜姨没孩子,靳琛几乎就是她的孩子,说到这些,她的神色都变得温柔。   “我一开始听说来这里工作,合同一签就是十年,我心里还忐忑,听说有钱人家的少爷都不好带,没想到少爷特别好,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但少爷什么都好,就是性子有点闷,也不太会跟人打交道。”   “我看那普通人家的小孩儿,都有不少同龄的玩伴,再看少爷一个人,我就觉着,你说住这么大的庄园有什么好?连个左邻右舍都没有,边边儿大的孩子找不着一个。我估摸也是因为这个,少爷就不太会跟人相处。”   “他啊,有什么话就不会说,跟我也不说,你别看少爷人瞧着冷,总是生人勿进的,其实少爷他很好。”   “但其实,他也是,最害怕一个人的。”   说到这儿,杜姨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失言了,赶紧道歉:“对不起,简小姐,我也是一个人太久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小心就说多了。”   简宁也缓过神来,摆摆手:“没事,没事,我住进来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你说这么多呢。”   杜姨老实地笑了笑:“我看简小姐跟少爷最近都不怎么说话了,按说我不应该管主家的闲事,但少爷……算是我看大的孩子,我私心里,你们两个就跟我的孩子一样。你来之后,少爷比以前开心多了,我想少爷应当是喜欢你的,不管你们发生了什么事,夫妻么,要过一辈子的,总这么僵着也不是办法。”   原来如此。   杜姨是看他们俩最近气氛不对,过来劝架来了。   虽然跟杜姨并不是十分熟悉,但这一刻,她忽然有了那种,被长辈关怀的感觉。   她说:“放心吧杜姨,我知道了。”   杜姨点点头:“你不怪我多管闲事就好,我就是……唉,我就是心疼少爷。”   “他一个人太多年了,我实在不忍心再看他一个人了。”   -   杜姨劝架是好心,可她哪里知道他们的情况。   她多半是以为靳琛不会为人处事,把自己惹到了。   但可能……不会为人处事的那个是自己,反把靳琛惹到了。   她也知道靳琛为什么生气,可她并没做错什么,总不能跟靳琛直接坦白:对不起,我觉得我爸想图你的家产。   这话太不可信了,简宁之前做的事明明也跟图他钱没分别,而且她又是简光启的女儿,可信度太低。   她更不能坦白自己的身世,那这场联姻就成了笑话,她只有卷铺盖走人一个下场,但她现在还不想走。   总之就是死局,彻彻底底的死局。   她不知道靳琛抽了哪门子风会突然带她去领证,但她知道的是,靳琛是一个骄傲的人,她直接拒绝了他领证的请求,他肯定允许不了有人这么践踏他的骄傲。   唉,无解。   简宁已经心如死灰了,就这么瞎几把过吧,冷战到哪天算哪天,大不了就一辈子不说话。   日子过着过着,就到了周婧仪新话剧首演日期,她要去捧场的日子。   简宁化了漂亮的妆,高调出席话剧场。她认识演员,所以无需排队进来,直接走员工通道进入剧场。   演出七点开始,简宁提前进来的,她的位置在第一排最中间,所以进来的早无需给其他人让位置什么的。   观众陆陆续续进来,临近演出时间,大家都已经坐好了。   简宁看着身边的空座,心想,白瞎那两张票了。   他生她的气,肯定不会来。   而且他应该也不会对话剧感兴趣,周婧仪是她朋友,也不是他的朋友,他完全没道理来。   哎。   哪怕是送给别人,或者直接从购票渠道上卖了呢,总好过现在白白浪费。   到了开场时间,剧院的光突然暗下来,整个剧场除了手机屏幕发出的亮光,就只有舞台上的小灯。   根据简宁看话剧的经验,这时候应该是主持人在备场,还有后面的工作人员在布置场景。   简宁回头看了看,想知道票卖的怎么样,坐满了没有。   她这一回头,发现后面那排坐了个人,仔细一看,居然是方垣。   简宁赶紧给周婧仪发微信。   【Jane:你现在紧张吗?】   【小鲸鱼:当然!这可是首演,我好怕效果不好QAQ】   【Jane:别怕,试试才能知道效果好不好。】   【小鲸鱼:唉,可能演起来就不怕了。】   【小鲸鱼:当然,我主要是害怕那个男二号捣乱。】   【Jane:不会吧?胆子这么大?】   【小鲸鱼:谁让人家关系硬呢,怎么团长也不会把他开除。】   【Jane:对了,有个事我想跟你说。】   【小鲸鱼:什么?】   【Jane:我刚才在观众席看到一个人。】   【小鲸鱼:谁,你家太子爷?】   简宁心口一堵,打字回:【怎么可能,太子爷才不会来呢好吗。】   【我是看到方垣了。】   她刚打完字,刚好舞台上两端的音响发出巨大的音乐声,看来是要开场了。   简宁按灭手机,就看到主持人欢快地从后台跑出来。   就在这时,她看见右侧隐约进来两个人影,其中一个声音大剌剌的:“借过一下啊哥们儿,不好意思啊;美女让过一下,谢谢啊。”   简宁听这声音,不禁有点耳熟,她一定是听过,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她在巨大音乐声中,抬起头,看着那后进来的两道身影,剧场只有舞台上亮着灯光,反过来的光线极暗,照出模糊的两个身影。   第一排只有两个位置空缺,刚好是她左手边的两个位置。   这两个人,该不会是……   简宁的心倏地提了起来,刚好这时,这两个人已经走到了她的近前。   他的膝盖贴着她的膝盖,两人之中,那个一直未开口的人,在这个巨大音乐声中冷冷开了口。   她本该听不清的,可这时,她听得比谁都清晰。   “借过。”   那个声音说。   简宁仰头,看向站在面前的男人。   他西装革履,此刻居高临下看着她,气质疏冷,暗色光影落在他脸上,衬得这张脸棱角分明。   他们无数次在黑暗中亲密接触。   她怎会辨不出他的轮廓。   是靳琛。 第32章 32买个剧团玩玩。   靳琛居然会来看话剧,简宁万万没想到。   她以为他肯定不会来的,或者说,不屑一顾。   靳琛擦过她的腿,在她旁边的位置落座,另一个跟来的男人迈过去,坐到了隔一个的位置上。   简宁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后者坐下后懒洋洋翘起二郎腿,听着主持人开场,时不时捧捧场,拍手鼓鼓掌,长得也有几分帅。   她想起来了。   这位是靳琛的那个朋友,叫李英吉的,当时靳琛掉泳池里,就是他开车,还非常抗拒去她家里,对靳琛很关心。   靳琛不仅自己来,他还把他哥们叫来了。   她还以为……他会叫葛年呢。   简宁收回视线时,堪堪掠过靳琛的脸庞,他并未察觉,专注地看着舞台,仿佛上面有什么值得欣赏的事物。   她看了舞台一眼,还是在热场的主持人嘛,正在找观众上来互动,也没什么好看的。   不懂了。   简宁拿起手机,周婧仪已经给她回了消息。   【小鲸鱼:???】   【小鲸鱼:他怎么来了。】   【Jane:来看你咯。】   【小鲸鱼:我都不喜欢他了,他还来看我干嘛。】   【小鲸鱼:你告诉我他坐哪,我绝不往他那排看。】   【Jane:第二排中间的位置。】   【小鲸鱼:好,我这就把第二排从我脑子里删了。】   【Jane:哎。】   【Jane:靳琛也来了。】   主持人结束热场,话剧开始,灯光全暗下来,幕布一点点拉开,突然,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一个置好的景就这样出现在观众眼中,以及早已准备好的角色。   第一场戏,开始了。   与此同时,简宁的手机上消息没停。   【小鲸鱼:哇。】   【小鲸鱼:太子爷肯定是想跟你和好。】   【小鲸鱼:我赌你们今晚干柴烈火,蜜里调油,回家一炮泯恩仇。】   【Jane:………………】   【Jane:你仿佛有什么疾病?】   【Jane:不聊了,演你的戏吧!姐妹在第一排等你。】   【小鲸鱼:没事,我的戏还早着呢,还没到变性那一part】   【Jane:那我也不想聊了,行吗?你满脑子黄色废料。】   简宁关掉手机,专心看演出,她在第一排,玩手机目标太明显,怕台上的演员看到了觉得不尊重人。   周婧仪在的这个话剧团是个主打喜剧的剧团,不止是在宜城,在国内都算小有名气,卖票不成问题。   她演的角色原本是个有点娘的男人,而男主角是个骗子,他为了从这个娘炮身上骗什么东西,在后者准备跳楼时,假意深情感动了这个娘炮。   在她的故事线中,娘炮为了男主角做了变性手术,但是她资金不够,手术只能做一半,她决定做上边那一半,以女人的身份,回到男主角身边,毅然追爱。   故事过了三分之一,周婧仪演的角色做完手术“回归”亮相的时候,得到了满场的口哨声和欢呼声。   周婧仪穿着闪亮的吊带短裙和高跟鞋,这种过分表现女性身材的打扮,跟她之前“变性人”的形象对比十足,尤其她的变形手术只做了上面一半,所以每当她靠近男主角的时候,呈现的笑果非常好,笑点密集,一声盖过一声。   周婧仪在台上是个很大胆且放得开的人,跟私下里羞涩又爱吐槽的形象完全不符。   就在简宁也为周婧仪的舞台魅力倾倒时,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胳膊。   她转头一看,就见李英吉从靳琛的左手边倾身过来,往台上指了指:“嫂子,台上这个,你朋友?”   简宁为了跟他说话,也向前倾身,点头:“对。”   李英吉笑呵呵夸赞:“演技不错啊,你这朋友叫什么名儿?回头她的戏我都关注关注,多捧捧场。这么优秀的演员,可不能埋没了。”   他究竟是想捧周婧仪,还是有什么别的想法,简宁不好说。   但那都是周婧仪自己的事儿了,李英吉想知道,简宁就如实告诉他。   “她叫周婧仪。”   “哦,是哪个婧,哪个仪?”   简宁一一把字说给他听。   李英吉两根手指放在额角处,向上一扬:“谢了,嫂子。”   “没事。”   简宁直起腰身,趁机扫了靳琛一眼,后者仍旧目不斜视,好像根本没听见他们两个的对话。   好吧,还是不理她,那她也不跟他说话了。   话剧每一幕之间的场景转换,都是熄灭所有灯光之后,在黑暗中迅速转换场景。   在换到新场景时,这场戏似乎是高潮剧情,变性人女主角来到男主角家里,似乎可能要发生点什么。   就在观众期待的时刻,最终出现在房间里的,居然不是男主角,而是一直跟在男主角身边的笨蛋男二号。   笨蛋男二号出来跟女主角表露心迹,还说要带她远走高飞,最后紧紧抱住了周婧仪,周婧仪躲避不成,啪一巴掌扇了过去,并大喊男主角的名字。   这个时候男主角上场,把男二号拖了下去,两个人的剧情才得以继续。   这场闹剧成就了笑料,突然冒出来的横刀夺爱戏码让观众大笑,但是简宁敏锐地察觉到了周婧仪方才的状态不对。   后半截,周婧仪的变性人身份惨遭揭穿,男主角接受不了真相,崩溃离去,变性人一片痴心令人动容,话剧结束,竟然还有点悲伤。   观众纷纷起身离场,简宁还在犹豫,到底是直接去后台好呢,还是跟周婧仪约了在外面等她好呢。   这时候,李英吉又探出身子,说:“嫂子,我以前没怎么看过话剧,这演出结束让送花吗?该怎么给演员送花?”   简宁挑了挑眉:“你是想?”   李英吉:“我就是俗人一个,从没近距离受过什么艺术熏陶,但你朋友演技太好了,我服了,真的,我就想给她送一束花,表达一下我的崇拜。”   这时,一直没说话的靳琛开了口:“你可以让她帮你引荐一下。”   李英吉一听,眼睛亮了:“可以吗?那敢情好,有嫂子这层关系,也不至于太冒昧。”   靳琛都这么说了,她总不能不给靳琛面子。   简宁没说话,给周婧仪发了个微信:【现在去后台找你,方便吗?】   【小鲸鱼:等下,我在跟那个男二号撕逼。】   【Jane:……】   简宁一听,更着急了,她怕周婧仪吃亏,赶紧到后台去给周婧仪撑腰。   剧场后台,负责场景的工作人员正在收景,而在演员休息室里,还没走进去就听见周婧仪的声音。   “怎么,演出效果好就可以不按剧本演了?那要是效果不好呢?戏演砸了你来赔?”   一个男人骂骂咧咧的:“团长都没说我,你算什么你敢说我?我是没按剧本演,可我符合人设啊!我这角色脑子不好看上一个变性人,没问题啊!观众不买账吗?现场不热闹吗?”   男主角的声音传出来:“你这是抢戏!”   那个男人声音满不在乎:“那以后把这段戏加上不就完了?”   周婧仪:“你说加戏就加戏,凭什么?你想得美!”   “剧团又不是你说的算,你指手画脚什么?刚才在台上你打我一巴掌,这事儿还没算呢!”   不用明白前因后果,也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了,简宁还没生气,李英吉第一个生气了。   “什么玩意,欺负我们女一号是不是?”   李英吉走进后台,他手揣进口袋里,西装革履的,推门就问:“吵什么?你们团长呢?把你们团长给我叫出来。”   争论声当即停下,大家纷纷回头,看到一个很有派头的男人站在门口,紧接着,门口又进来一男一女。   进来这三人一看那气度就知道不简单,因为他们一站在那,就知道这人有底气,属于天塌下来都能给天扔回去的主。   后进来的女人他们认识,是周婧仪的朋友,她直接走进来,跟周婧仪站在了一起。   简宁拉着周婧仪的手,小声问她:“你没事吧?”   周婧仪摇摇头:“没事。”又压低声音问回去,“进来这男的干嘛的?”   不用简宁回答,那个素质很差的男的就问:“你谁啊,找我们团长什么事?”   李英吉看都懒得看他,低头正了正自己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把你们团长叫出来,我有笔大生意要跟他谈。”   这口气很狂,但看他的手表,又感觉他说的是真的。   这个时候,团长从外面走进来,先是扫过满屋子的人,最后看向李英吉,伸出手:“这位先生,你找我?”   “是,我找你。”李英吉跟他握了握手,“没什么事,我就问问,你们剧团卖不卖?”   “……?”   李英吉把手拿回来,说:“我今儿第一次看话剧,感觉挺有意思,你们团这些演员演技都不错,我挺喜欢,就想买来玩玩。你开个价吧,行的话,明天我让秘书找你签合同。”   在场的演员表情无一不变,他们热爱的剧团,这人居然因为一时喜欢,想买到手里“玩玩”?   团长表情也不太好,但还是保持恭敬:“不好意思,这位先生,剧团是我的心血,也是我的梦想,您不能——”   “一千万,行不行?”   “……先生,这个剧团是我从大学时期就……”   “两千万。”   “……这跟多少钱都没什么关系,这不仅是我一个人的团,也是……”   “三千万。”   “……”   团长的声音一顿,直起腰身,看着李英吉:“明天就能签合同吗?”   李英吉微笑:“能的,这是我的名片,您明天可以联系上面的电话。”   众人看着面前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怎么短短几分钟,剧团老板就变了?   李英吉走进来,挨个打量剧团这些演员,最后视线落在周婧仪脸上,说:“那也就是说,从现在起,这个剧团是我说了算。”   周婧仪第一次面对这么赤.裸的眼神,微微笑了笑,以示礼貌。   简宁也没想到,这个李英吉说是挺喜欢周婧仪,结果一上来就这么大手笔?   李英吉走到周婧仪面前,问她:“刚才是谁抢戏?告诉我,我帮你管。”   周婧仪眼眸微动,跟李英吉对视两秒,然后,她转过头,看向男二号,说:“刚才在台上,他不按剧本演,还冲出来抢男主角的戏。”   李英吉也跟着看过去,说:“就你是吧?听好,你现在可以滚了。” 第33章 33和好。   那男二号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叫他滚。   他是团长的老同学,在团里混了这么久,连团长都不管他,平时哪有人敢跟他说重话。   这部剧他就想演主角,主演人气比配角高,可惜他这张脸天生就演不了主角,只能演一些配角,他非常不服,觉得剧团男主角一个新来的,除了比他个子高点,长得好看点,凭什么就演主角了?   他戏份少,就自作主张在演出的时候自己加了一段戏,他是懂戏的,加戏不完全是乱加,他想加一段能让观众记住角色的戏,这有什么错?   他从来没在剧团的演员面前丢过这么大脸,被人指着鼻子骂,他脸颊一烧,骂骂咧咧给自己挽尊:“有什么了不起,一个破剧团,我还不乐意待呢!”   但是没人乐意理他,大家都像看跳梁小丑一样看着他,团长也不好看着老同学落了面子,搂着他的脖子到外面,边走边安抚:“好了……”   其他人看着剧团里最讨厌那位被赶走,心里都是畅快极了,恨不能当场拍巴掌,再看向李英吉,大家想说点什么,但剧团转瞬之间改名换姓,多少有点不适应,主要是不知道怎么称呼。   李英吉很懂社交,当然明白这会儿应该怎么办,他笑模笑样的:“大家准备了一晚上了,都饿了吧?晚上我做东,请大家吃个饭,大家演出辛苦了。”   他前一分秒还让人滚出剧团,后一秒笑呵呵跟大家打招呼,一点说服力都没有,众人心里清楚,这人绝对不是看起来的平易近人的样子,根本就是笑面虎一个。   大家心里这么想,嘴上也不能这么说,谢过新老板之后,众人各自散了,很快剩下他们几个。   周婧仪站在简宁旁边,用眼神询问“什么情况”,简宁不得不充当起中间人的身份,开始互相介绍。   她朝李英吉摊掌,向周婧仪道:“这位是……是我老公的好朋友,李英吉,当然,今后就是你的老板了。”   太久没跟靳琛说话,这会儿当着他的面叫老公,心里头总感觉怪怪的。   又介绍周婧仪:“这是我的好朋友,也是话剧的女主演,周婧仪。”   周婧仪承了他的情,主动伸出手:“老板好。”   李英吉短暂地握了下手,微笑着说:“婧仪。听起来,像是在说这个女孩子漂亮有气质,很符合你。”   周婧仪惊讶了下,说:“很少有人听我名字就能听出是哪两个字,你好厉害。”   简宁:“……”   好家伙,怪不得李英吉要问是哪两个字,原来是在这等着。   但简宁也不好拆穿,她的视线在二人中间来回打量:“那你们待会儿是要去……聚餐吗?”   周婧仪哪能不懂她的眼神,她的手扯了扯身上的廉价亮片吊带,说:“我就不去了,我先去更衣间换个衣服,早点回家睡觉。”   李英吉说:“我跟那些演员都还不认识,去了大家不自在,就不凑那个热闹了。”   周婧仪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她看了靳琛一眼,后者一言不发站在一旁,脸上半点情绪都没有,像扑克牌里高冷的King。   她抓起自己的东西,挥了挥手:“那我换完衣服就先走了,回见。”   简宁:?   怎么回事,这还没说两句话呢,怎么就走了?   她看向李英吉,后者也看了眼手表,说:“好了,话剧看完了,我也得回去了。再见。”   两个人就这么走了,一时间,后台就剩下简宁跟靳琛两个,以及一些忙于收工的工作人员。   简宁回过头,见靳琛笔挺地站在那,身姿挺拔如玉,背光打在他身上,衬得他整个人愈发深沉。   她跟他对视两秒,很快错开视线,纤纤手指将鬓发理到耳后,露出柔软的耳朵和修长的颈。   “走吧。”靳琛开口。   “哦。”   简宁也没什么话好说,只能是他先走,她在后面跟上。   从工作通道出去,两个人走路气氛太沉闷,她受不了,掏出手机给周婧仪发微信。   【Jane:怎么回事,走这么早?】   周婧仪发的是语音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在开车,简宁按的转文字。   【小鲸鱼:不走干嘛?你家太子爷好吓人,这个姓李的我也不认识。】   【Jane:人家可是为你买下了剧团呢,还把你最讨厌的人赶走了。】   【小鲸鱼:停,不要自作多情,说不定人家就是想买个剧团呢?】   【小鲸鱼:而且他刚才都没说要送我回家,可见完全是没那个想法。】   【Jane:看不懂一些男人。】   【小鲸鱼:你负责看懂你家太子爷就行了,你不是说你们在冷战吗?冷战还来陪你看话剧。】   【小鲸鱼:先不说了,我看见方垣了。】   方垣?他难道还没走,一直在等人吗?   他们之前一起看过话剧,宜城的剧院就那么几个,方垣知道在哪里等人会见得到她。   不过反正是别人的事,她就不管了,自己的事情都处理不过来。   她一边玩手机一边走路,这会儿把手机收进包里才发现,前方一个人影都没有,靳琛早就已经出了剧院了。   又没等她。   简宁说不上来哪里不爽,总之就是在心里嘀嘀咕咕的,没说靳琛什么好话。   出了剧院,刚要去百十米开外的地方找靳琛,视线一扫,发现他就在旋转玻璃门之外。   他站在边上,没挡出口,所以她在里面就没看见他。   剧院的工作人员还没下班,这会儿人少,出口这里就他们两个。   周围是高楼大厦,月亮被云层遮阴,拐角出去是闹市街区,这里是安静的。   简宁在台阶上看着靳琛。   她没想到他会等她。   她以为他早就走了,就像从前他们一起走过的很多次那样,还要她喊他,他才能停。   她先是惊讶,随后又对自己刚才嘀嘀咕咕的行为感到一丢丢愧疚,主要是不应该下结论这么早,应该确定他真的没影了再嘀嘀咕咕的……   惊讶之下,她顾不上两人还在冷战,就问:“你怎么没走?”   靳琛回望着她:“往哪走?”   “回家啊……”   “你不回?”   “……回。”   “走吧。”   靳琛什么都没说,迈步下了台阶。   “……?”   简宁迷迷糊糊的,感觉哪里不对,也跟着他下了台阶。   走了几步,终于明白不对在哪里了。   就是说她刚才的问题,靳琛回答了,又没完全回答。   属于是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水平。   两人前后隔了几步,其实简宁又好多话想问,但两个人在冷战,她都不能问。   从剧院后门绕到正门,剧场的观众陆陆续续还没走完,正门那里好多人,路边停了不少揽客的司机,还有卖小吃的。   宜城这种繁华都市气息一向是冰冷的,这种推车出来卖的小摊反而增添了不少人情味,让这座城市不那么冰冷了。   简宁没怎么吃过这种路边摊,当然她也不敢吃,觉得这些食材不健康,不过这并不妨碍她闻了会馋。   靳琛是等话剧开场才来的,显然,他来得晚,车子是停不了附近车位的,简宁只能走在他后面跟他去找车。   她一边往前走,眼睛一边盯着那些路边摊卖的小吃,眼巴巴的。   油烟飘在空气中很香,也不知道尝起来什么味道。   尤其看到那个鱿鱼在铁板上,被铁铲按压得滋滋作响,刷上一层辣酱……   排队的人不少,拿到鱿鱼的小孩把鱿鱼送进嘴里,咬了一口,辣酱沾得嘴角脸颊上全都是。   虽然吃过铁板烧。   但总觉得路边卖的东西,应该别有风味吧。   简宁走在人行道上,眼睛一直往那些小摊上看,不想一个没注意,高跟鞋竟踩到了井盖的进水孔里。   简宁:“……”   一些脏话。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那种过脚踝的羊皮短靴,而不是夏天穿的那种,否则可能她的鞋还卡在井盖里,脚就已经出去了。   她的脚跟动了动,试图自己把鞋子拔.出来,奈何她这鞋跟说粗不粗,说细不细,偏巧就卡得那么寸,鞋跟纹丝不动。   她试了几次,怎么都拔不出来,简宁也是有大小姐脾气的,平时最爱面子,眼见大庭广众之下,已经有人在暗暗围观她,她脸都憋红了。   她抬头,想叫靳琛回来,原本两人前后只差了几步,她这一卡鞋,两人距离就远了,她想喊又张不开嘴,更重要的是,她喊了,他也不一定会帮她。   冷战就要有冷战的样子!   简宁深深望了一眼靳琛的背影,心慢慢沉了下去。   他肯定觉得她很可恶吧,他那么骄傲,还被她那样拒绝了,现在她卡在这儿,不正是他报复的机会?他肯定不会理她。   她咬住嘴唇,感觉自己从没丢过这么大的脸。她的头低下去,一直跟鞋子较劲,幸好头发顺势垂了下来,帮她遮挡了一部分视线。   可是卡的太严实了,怎么都拔不出来,简宁十分绝望,难道真的要脱掉鞋子一个人往前蹦吗?她死都不要!还不如直接掉进下水道里面,也好干脆一些。   老天,她不会这辈子都卡死在这儿吧!   绝望之际,突然有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身,把她搂进了怀里。   简宁原本是一条腿站立,另一条腿微屈地卡在井盖中,她微微俯身,手搭在腿上,试图向上使力。   而这人这一揽,刚好她就栽进了那人怀中。   简宁先是闻到熟悉的味道,是那种很冷的香水,是高定调香师调配出来的,最适合他的味道。   在大街上丢脸本来是一件很心慌的事情,然而落进这坚实的怀抱之后,忽然就给她一种很强的依靠感。   慌乱的心在一瞬间安定下来。   她知道,再不可收场的场面,也都能被眼前这个人摆平。   简宁忽然想到了一个陌生的词汇。   安全感。   一个她从前没怎么体会过,却忽然明白了是什么感受的词汇。   她昂首,在嘈杂纷扰的街头,看向抱住她的男人。   尽管已经猜到是谁,可真正看到他那张英挺的脸,她的心还是在不由自主地跳动,跳动。   他这种只知道一个人向前走的人。   居然也会在原地等她,或者回来找她吗。   他不应该……不应该在气头上,不愿意理她吗。   不是都跟她冷战了这么多天。   靳琛垂眼向下,问:“拔不出来?”   “……嗯。”   她还是觉得丢脸,难为情地应了一声。   “脱了。”   “啊?”   “鞋。”   “可我……”   靳琛低头看着怀里小脸发红的女人,冷静道:“我抱你上车。”   “……”简宁看了一眼周围,把头埋进靳琛胸前,声音都变得瓮声瓮气了起来:“这不好吧……”   “或者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那她岂不是还要被人围观好半天?   简宁赶忙道:“我现在就脱!”   她扶着靳琛,把软皮短靴一点点脱下来,单脚站立。   靳琛一手绕过她的背,一手绕过她的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周围很多人看着,但是简宁已经有点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就是说。   靳琛抱起她就要走,简宁突然开口道:“等等!”   “怎么?”   简宁一只手指了指靳琛后面,说:“我想吃那个。”   “哪个?”靳琛抱着她回头。   简宁指向后面那个一条一条的白面须须,说:“就那个,龙须糖。”   靳琛不认识龙须糖,他听过这东西,但没吃过,也没人给他买。   他看了半天,才在一个小车上面看到了手写牌子,他抱着简宁走过去,说:“要一盒。”   他抱着简宁,没法付钱。简宁打开包包,从里面随便摸了张现金出来。   简宁要脸得很,不想再被别人看了,她把现金递出去,赶忙说了句“不用找了”,手里拎着龙须糖让靳琛赶紧走。   她嘴馋半天了,其实她也想吃别的东西,但是权衡之下,她还是担心那些东西不卫生,就买一个相对看起来干干净净的龙须糖尝尝。   龙须糖对她来说也是小时候的记忆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没吃过了。   靳琛抱着她,她抱着龙须糖,两人一糖又走了一百多米,总算到了靳琛停车的地方。   到了副驾那边,他把她放下来,解开车锁,她拉开车门,主动坐了进去。   靳琛绕过车头,上了驾驶座位,准备发动车子。   一转头,见简宁手里握着那个龙须糖的盒子,低着头也不说话,脸都被垂下来的头发挡住了,只能看见一个小巧的鼻尖。   靳琛手一停,眉头微不可察地皱起:“怎么了?”   简宁委屈地扁嘴,声音闷闷的:“不开心。”   “为什么?”   “丢脸。”   “……”靳琛定了定,换了个没那么冷淡的语气:“还好。”   还好,就是说还是有一点丢脸咯?   连靳琛都觉得丢脸了!   简宁更不开心了:“我的鞋还掉了一只。”   “再买一双。”   “可是都不是那双鞋了,曾经沧海难为水!”   “那怎么办?”   “我不知道。”   靳琛又开始头疼。   就是那种,从认识这个女人开始,就经历过不知道多少次的,毫无办法又不得不妥协的头疼。   “那就买两双不一样的,然后多跟它们培养一下感情,可以吗?”   听到买两双,简宁短暂地开心一瞬,但是很快,又被那种复杂的情绪淹没了。   其实说不开心也不准确,因为她心口满满的,情绪在里面翻涌。   那种一贯的,凡事只能依靠自己的坚强被打破了,她发现自己在遇到事情时,竟然在第一时间会想知道靳琛在哪里。   她以前从来不会的。   为什么会这样。   他不来,她不开心,他来了,她竟然更不开心了。   这种情绪因为别人而牵动的感觉她很不喜欢,她一向习惯把一切抓在自己手里,得不到安全感,安全感就由自己给予,不依靠任何人。   但她竟然下意识想去依靠靳琛了,这种感觉好比,她是一个古代的无情杀手,却突然有一天开始把后背交给别人。   从未有过的情况。她不习惯,也不知道怎么办。   赶上她今天有点丢脸,就只好把这一切都归结到太丢脸上去。   总之就是生闷气。   她一直低着头,动也没动,忽然,一只手从她手中抽走了那盒龙须糖。   靳琛是个大洁癖,她知道的,估计是怕她会在车上吃东西,所以提前没收,把吃的放好,怕她中途食性大发。   简宁听着一旁塑料盒稀里哗啦的声音,也没想那么多,完全专注在自己的情绪上。   突然地,一个白色的东西从余光一闪,直接沾到了她的唇边。   粉面似的东西,干干的,留在了她的唇上。   她下意识向后一躲,定睛一看,竟是一块龙须糖。   车上怎么会有暴露在空气里的龙须糖?!   简宁心头一跳,侧过头,就见龙须糖放在靳琛腿上,已经开了封。   他微微向她这边倾身,左手捏着龙须糖,右手在下面接着掉落的须须,直接喂到了她的唇边。   他掌心已经接了一些白色须须,面对这些,他不耐地皱着眉,冷冷道:“张嘴。”   “干什么?”   “不是想吃这个?”   靳琛趁她傻愣愣张嘴,顺势把龙须糖塞进她的嘴里,生怕龙须糖再掉下来任何一点。   他把手伸到窗外,掸了掸手,又从车上找出湿纸巾,狠狠擦拭了一番。   确认车上没有任何龙须糖的渣滓之外,他的眉头终于不皱了,把龙须糖的盒子扣好,就如简宁预想的那样放了起来。   “现在怎么样?有没有开心一点?”   他转脸看过来,表情仍旧严肃。   像是禁欲的唐僧,破天荒地为女儿国王破了一次情戒。   不习惯,又只能认命地习惯。   “不过也只许吃这一块,不许多吃。” 第34章 34只亲你一个。   简宁慢慢吃下嘴里的龙须糖,舔掉嘴角的白色豆面,龙须糖的甜味从口腔蔓延到胃里,冲淡了其他的心情。   她瞄他一眼,后者熟练地发动车子,没有看她。   简宁转头,用车玻璃反射的人影当镜子,指尖擦掉脸上的残渣,眼睛却不由自主顺着玻璃去偷看靳琛。   他这是什么意思。   这到底算冷战还是不算冷战?   就算,就算不冷战了,也没说让他喂自己吃东西吧?   简宁试图理直气壮一点,心想,可不是我要在你车里吃东西的,是你自己喂我的。   应该不会有别人在他车里吃东西吧?   她情不自禁翘起嘴角,也不知道自己在愉悦什么。   车子开了一会儿,简宁看着前路,突然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她转过头,忍不住问:“不是回家吗?这是要去哪儿?”   靳琛专注地开着车,回:“等下。”   她还挺好奇大半夜靳琛能带她去哪,所以眼睛一直看着路况。   看了半天,她发现自己有点看不懂,靳琛这车开的很奇怪,总在她以为的路上拐弯,拐到其他陌生路上去,让人根本看不懂他要去哪里,可以说完全乱开。   到最后,简宁实在憋不住了,说:“这条路我们刚才来过。”   她难得从靳琛的脸上看到不自在的神色,但只一秒过后,就被他冷淡的样子掩盖了。   他说:“刚才记错路了。”   “哦。”   简宁想,再这样开下去,宜城都快让你逛遍了。   她眼看着车子在市里开了一圈又一圈,像极了专坑外地人的黑车司机,搞得最后她都好奇了,靳琛还能把她带到哪里。   最后,车子开上过江大桥,江边两侧的高楼是LED大屏,还写着“我爱宜城”,只不过那个“爱”字是用一颗红心代替的,大屏的字迹倒映在江水中,江水泛泛。   过桥以后,靳琛降下车速,沿着江边的路上开。正是夜半时分,宜城的夜生活不算丰富,这个时间,大部分人都已经准备睡觉了。   但江边还是有人的,散步的情侣,遛大型犬的养狗人,夜跑的健身人士,骑共享单车回家的上班族,零星路过。   已经近十一月了,宜城渐冷,简宁看了看窗外,又看看靳琛,心想他不会是要大晚上散步吧?   靳琛解开车锁,说:“下车。”   简宁无助地看过来:“我没有鞋子。”   靳琛率先下车,从后排座位下面翻了什么,很快,他到副驾那边拉开车门,把一双男鞋放到她脚下,意思很明显,让她先穿这个。   虽然大了点,但也不是不能将就,简宁换上他的鞋子,男鞋比女鞋大了很多,她穿它下了车,脚下空空荡荡的,她不由想到一个神话故事。   相传伏羲的母亲华胥氏,在她还是小女孩的时候,有一天到雷泽的沼泽去玩,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脚印,她一时贪玩,把自己的脚踩在了那个大脚印里,再后来她就受孕了,由此诞下了伏羲和女娲。   这会儿她也踩着他的,当然不会怀孕,但心里头的感觉是神奇的。   到了晚上,街上车少人也少,她从车上下来,看到江边站了几个年轻男女,比他们要小几岁,大一大二的模样,围在一起摆弄什么。   江边有石栏,下面是滔滔江水,风吹来都是湿润的气息。   简宁穿的一向不多,她出门就在车里,下车就是商场或者私人会所等,在室外的时间就没有超过五分钟的。   这会儿下来以后,简宁抱了抱臂,天气还没到很冷的时候,但是晚上也有些凉了。   靳琛回头看她,问:“冷吗?”   “啊,还好,没那么冷。”   靳琛沉默一会儿,掏出钥匙对着路边的车按了一下,说:“后备箱有东西,你帮我拿一下。”   “?”   简宁心想,你使唤人使唤得还挺顺手,不过反正她离车更近一点,去就去了。   她刚走两步,边上那些男女大学生突然爆发出欢呼声,简宁回头一看,就见他们拥着一对男女,女生面前放了两个小礼花,立在地上,喷出一人多高的绚丽烟花来。   一个男生捧着一束玫瑰,举到那个女生面前,说:“和我在一起吧。”   烟花映在少男少女的脸上,那光暖暖的,女生惊喜地捂住嘴巴,接过玫瑰花,什么都说不出来,直接扑进了男生怀里。   哎,年轻真好啊。   虽说简宁也没比他们大几岁,但她一个已经离开校园的人,面对这些青春洋溢的大学生,还是忍不住发出感慨。   看完别人的热闹,简宁转头,继续迈步向车的方向走。   靳琛突然在后面叫住她:“等等。”   “嗯?”   简宁回过头,看向靳琛。   后者突然大步走过来,擦过她的身边,冷冷扔下一句:“没事了,回去吧。”   “???”   简宁一头雾水,大哥,你是什么毛病?   她看着靳琛的背影,他腰身挺拔,每一步都走在冷风里,周身气息明显沉了下来。   简宁能感受到,就是转瞬之间,他的情绪一下从平静变得风起云涌。   到底哪里不对?   简宁想了想,坚持走到车尾,一举拉开后备箱的门。   玫瑰。   大片大片的粉色玫瑰,满满当当塞了一整个后备箱。   劳斯莱斯的后备箱并不大,但是放了这么多粉玫瑰也十分有视觉效果,就连余光也是粉玫瑰,像是坠入了什么玫瑰花海。   玫瑰花半开未开,一朵挨一朵,十分紧实,大概在后备箱被闷久了,肉眼可见的不大新鲜。   简宁呆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粉玫瑰,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靳琛居然,给她准备了鲜花吗?而且还这么多……都是她喜欢的粉玫瑰……   他怎么会知道?   问题闪过脑海,她瞬间想到剧院后台,周婧仪匆忙离去的样子。   知道她喜欢粉玫瑰的人只有身边朋友,一般送人鲜花红玫瑰才是首选,靳琛肯定是提前问过了周婧仪,不然他不会恰好踩中她的喜好,几率太低了。   她每次去看她的话剧,结束后她们都会聊聊天,一起吃个饭之类的,周婧仪从来没有走的这么快的时候。   怪不得,她今晚怪怪的。   简宁抬起头,去寻找靳琛的身影,后者站在车门边上,一直没动。   没上车,也没过来,静静站在那。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双手负后走到靳琛身边,眼睛盯着他的面部表情,问:“后备箱的花,是给我的?”   靳琛保持侧立的姿势,没有回头:“你看见了。”   “你特意把车开到江边,就是为了给我送花吗?”   “随便买的。”   “哦。”   随便买的,然后一买就买这么多,这么随便啊?   简宁才不信呢。   她确实很喜欢鲜花,有多美好,保鲜期就有多短暂。   正因为这样,才能显出它的珍贵和浪漫来。   她的心情被点亮,努力压抑嘴角上扬的冲动,说:“平白无故就给人送花啊,这么随便,那你还给谁送过?”   靳琛转过来看她:“你会在意吗?”   简宁被问住了,她立刻恼羞成怒:“不可以反问。”   “那我不告诉你。”   简宁忍不住说他:“你好幼稚。”   “有吗?”   “没有吗?”简宁靠在车上,双手环抱,看着马路上的车流,“也没必要碰上人家放烟花告白,就放弃你的玫瑰吧。”   幼稚的赌气行为。BaN   靳琛的心思猝不及防被她点破,他沉默半晌,说:“那些花闷太久了,不够好。”   对比之下,别人放的是绚烂的烟花,他送的花快变成蔫花,他觉得拿不出手。   “谁说不好了?”简宁立马反驳,“玫瑰就是最好的,尤其还是老公送的玫瑰,这世上任何东西都比不了,好吗?”   又开始闭眼吹了。   时隔这么久没再听到,他的心里竟是一松,久违地怀念。   但他嘴上并不松口,转身面对车门,一副准备要上车的架势:“随便买的,没有专门送你。”   “……”   简宁才不把他的话放心上,她走过去,从后面环住靳琛的腰,在他身后道:“我知道啦,你没有要送我,是我死乞白赖跟老公要的,谢谢老公大发善心,愿意把花送给我,你是全世界最最最好的老公了。”   靳琛顿住,旋即伸手去掰她缠在腰间的手,说:“放开。”   “……等等等!我等下就放,你让我说完!”   靳琛掰不过这个缠人精,只好暂时先放开她的手。   宽阔的马路上,车子零星驶过,没有人在意这一处发生的事,但简宁知道,她还是在意的,想必他也是。   她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轻轻地道:“谢谢你。”   话音落下,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   “谢什么。”   简宁没什么道歉的经验,但她想,她是应该好好道个歉的,就当是为了靳琛,为了明明是她伤人在先,他还惦着送花让她开心的靳琛。   可有些话她暂时没法解释,既然道歉不能,那就好好道个谢吧。   简宁认真地说:“谢谢你对我这么好,除了我的朋友之外,还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靳琛已经分不清她现在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毕竟它们听起来没有太大分别。   他不敢信,但内心又隐隐希望她说的是真的。   很快地,他又告诉自己,肯定是假的,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会不肯跟他领证?   靳琛垂下眼,看着自己腰间的手臂,说:“也没有那么好。”   “我老公超超超超级好的!”   “有什么证明?”   靳琛想,就算她随口胡诌几句好听的,他也愿意当真的听,随便欺骗自己也认了。   简宁收回自己的手臂,不再抱着靳琛,后者背后一轻,他的内心忽然一阵空虚。   下一秒,一个女人忽然从他与车门之间的缝隙钻进来,与他面对面站立。   她胸前微卷的发轻轻吹拂起来,掩映她洁白的皮肤,她的五官立体而精致,漂亮的美人。   美人忽然搂住他的颈,随后踮起脚尖,有些费力地吻住他的下唇。   最多就只能够到这儿了,再往上实在是为难人了。   简宁吻了半天,最后实在站不住了,不得不放下脚跟,说:“现在相信了吗?我可不是谁都亲的,我只亲世界上最好的那个人。”   说完,简宁的脸颊不由自主变热,好像说了什么大不了的话似的。   也的确如此,那些浮夸的情话她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过脑子。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认真地,去说这种类似情话的东西。   很羞,怕他不回应,又怕他会笑。   可是她有什么办法,她自己有错在先,给他说点好听的也是应该的,嗯嗯。   她说完话,一直低着头,他托起她的小脸,不让她低头。   对上她的眼睛,靳琛有些恍然,是他的错觉吗?她好像在害羞。   望着她饱满的唇,靳琛把她压在车门上,深深吻了下去。   他们太久不曾这样亲密过,两人内心都有些灼热,像有火在烧。   像是积了太久的云层,终于承受不住,降下了一场急雨。   他们抱得很紧。   良久分开,靳琛用拇指擦过她的唇,触感柔软。   他眸色深深,对上她乌润的眼,低声道:“我跟你不一样,我只亲你一个。” 第35章 35他们静静相拥。   简宁听他这么说,脸颊微热,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脸热什么。   大概是,自己说了这么多句情话,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对她说。   她忍不住笑意,把头发掖到耳后,望着马路上的白线,嘴角一直弯着。   靳琛问:“笑什么?”   “没什么,我们回家好不好?我有点冷了。”   她穿的薄,肯定会冷,靳琛当即点头:“好。”   二人上了车,简宁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这离家里好远吧?其实你不用把车开这么远……”   靳琛调转方向盘。   生意场上谈判最忌暴露弱点,永远保持自信和强势才是制胜关键。   但这不是生意场,他不希望一直戴上面具生活,也想有那么一个人能够让他放松,让他在她面前,可以敞开心扉。   靳琛不知道她会不会是那个人,他希望她是。   也许是她今晚那个主动的吻给了他一点勇气,他想尝试去相信她。   也想看看她的反应。   他看着前方,说:“我也不知道别人送花都在哪里,就想找一个好一点的地方。你不喜欢?”   “花里胡哨。”   “……”   靳琛的心,变成了一只被按进水里的碗,气闷而下沉。   “不过。”女人语调微扬,笑眯眯看过来,“我就喜欢花里胡哨啊,我跟老公好般配哦。”   水里的碗突然露出一个豁口,空气灌进来,碗也随之漂浮上来,重新变得轻盈。   “只要是老公送的,我都很喜欢。”   靳琛承认,这个女人的确很会哄人,她蛊人功力很强,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心情转好。   那场在心里下了半个多月的雨,居然就这样悄然转晴了。   车子开回庄园已经很晚了,在地库停好后,简宁晃了下靳琛的胳膊:“你把后备箱开一下好吗?我想拿一些花上去。”   靳琛去拿手机:“我让杜姨找个花瓶下来,免得玫瑰有刺。”   简宁双手交握,放在下颌处,两眼冒星星:“老公好贴心哦。”   靳琛看她这副样子,忍不住动手在她下巴上捏了一把:“做作。”   没两分钟,杜姨从电梯出来,带着一个花瓶,还提了一双拖鞋,是靳琛嘱咐的。   杜姨送完东西,也没走,她看着简宁换了拖鞋下车,问:“简小姐,您要做什么吗?让我来帮您吧?”   “啊,不用。”简宁打开后备箱,头也不回地说,“谢谢杜姨,我想自己挑,你去休息吧。”   杜姨见简宁实在不需要她帮,加上靳琛也示意了她,她就上去了。   地库灯光很亮,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简宁从那些不太新鲜的玫瑰里,挑了些相对新鲜的出来。   靳琛看着她弯腰挑选鲜花的样子,头发自然垂下,手指在花瓣上方虚虚抚过,半天才能挑出一支,放进手中的花瓶里。   偶尔被扎到,她嘶一声,用拇指搓搓被扎的地方,坚持奋战,仍旧不肯让他帮忙。   他看得眉头都皱了起来:“你喜欢的话,我明天再让人送,这些已经不新鲜了,还扎你的手。”   简宁起身回头:“为什么?这是你第一次送花给我,我想留起来。”   她继续选花,边选边说:“而且也没有不新鲜,只是有些花……嗯,缺了点水分,但还是有很好的,不然这些只用来看一眼,太浪费了。”   这些应该被扔掉的东西,她却很珍视。   靳琛心头奇异,他觉得自己也变成了后备箱那些被闷了几个小时的花,已经没那么新鲜了。   但他仍旧被她珍视着。   靳琛站到她旁边:“我跟你一起挑。”   两人挑好的花塞满一个花瓶,他们回到楼上,靳琛让杜姨找了工具,他们在客厅里给这些花剪枝。   靳琛坐到她对面,也来帮忙,简宁问他:“你会剪吗?”   像他这样的人,基本上什么事都有人替他做了,他根本不需要浪费时间在小小的剪枝上。   他不答,拿起一支粉玫瑰,右手拿剪刀,直接在花枝上竖直就剪了下去。   简宁一噎,看他这个自信满满的样子,还真以为他会呢。   她说:“不能横剪,要斜剪才可以,你真是乱剪。”   说完,又拿起一支新的来给他示范:“要这样,花才能开久一点。”   “你怎么知道?”靳琛抬眼。   “因为喜欢啊。”简宁把手里的花插进花瓶中,又拿了一支放在手中剪,不由微笑,“喜欢嘛,肯定就会去了解。”   靳琛按她说的,把刚才剪错的花枝又重剪了一次,剪刀交错,咔嚓。   被剪掉的花根飞出去,不知砸到了哪里,啪一声。   “我也想了解你。”   他在这短暂的声音中说道。   简宁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惊讶地看向靳琛。   他们隔着铺满鲜花的茶几上对视数秒,后者表情不变,从容地剪枝。   剪刀碰撞出的咔嚓声,应和她的心跳,就好像,每一下都剪在她的心上。   “我,我很好了解啊。”简宁低头,连着剪了两支花,“好奇怪,被你说的我好像很复杂一样。”   她避重就轻地回答,他听了,也没说什么。   两人在静默中把后面的花都修剪好。   简宁把花高低错落插满,她捧着花瓶回到卧室,把花放到床头。   有鲜花装点,卧室的氛围一下子不一样了。   简宁心情很好,欣赏了好半天,说:“终于忙完了,居然都这么晚了,你明天还要去公司,我们早点休息吧。”   “我们?”他抓住她话语里的关键字,睨着她,不由得扬起唇角,“是我想的那样吗?”   “……不是!”   靳琛凑近她,手抚上她的颈:“你知道我想的是哪样?”   他的指尖挑起她颈间的项链,有点痒。他手的温度与她的皮肤几乎相贴,感觉很明显。   简宁的伶牙俐齿忽然没了用武之地,她只好耍赖:“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我怎么会知道?”   他的声音就如他不知何时伸到他颈后的手,令她莫名起了一些鸡皮疙瘩。   靳琛嗓音低沉,明明看破了,却也不点破,跟她把哑谜玩到底。   “不知道,还否认得这么快?”   靳琛像山一样,光是站在她面前,她的气势就矮了一截,她不想落于下风,所以故作淡然地抬眼,对上靳琛深色的眸:“你看起来有点不怀好意,否认肯定没错。”   靳琛走到她身后,将她后颈的头发拨到身前,他微微俯身,声音近过来:“不怀好意,是指哪种意?我不明白。”   热意从颈后拂来,她微微颤栗,有点受不了。   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小女生,太久没有跟他亲密接触过,她明白这种受不了意味着什么。   但她不想再被靳琛牵着鼻子走了,她强硬地跳出他言语中的逻辑思维,说:“你有点刨根问底了。”   靳琛解开她颈间的项链,又把她的头发拨了回来。   “我在了解你。你不高兴?”   他这个“你不高兴”,不是那种指责别人不识抬举的冷硬口吻,而是一种绅士性的问询,他不知是否冒犯,如果她否认,他会立即停止。   简宁当然没法说出自己不高兴,她承认,她并不反感,在她看来,夫妻间调调情是很正常的事,她没什么不能接受。   但现在的氛围……该如何形容,她感觉自己像猎物,而他是好整以暇的猎人,不见他怎么行动,她就已经四周都是陷阱。   她有些不安,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简宁转身,把项链从他手中抽走,链条滑过他掌心,那感觉痒痒的,像她看他时的眼神。   她败了阵,走到一边去,对着镜子拆掉耳环:“没有不高兴,可你明明就……”   “就怎么?”他在镜子里瞧她,她身子前倾,曲线玲珑。   简宁娇哼一声,在镜子里白他一眼:“没什么,反正你不是好人,我不理你了。”   她把首饰随手扔到桌面上,到浴室去洗澡了。   靳琛解开领带,想到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不由失笑。   简宁洗完澡出来时,靳琛已经洗完了,正靠在床头看平板电脑。   她本想问你什么时候洗的,再一想,其实这个家里那么多盥洗室,他去哪里不能洗。   她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又是湿敷又是拍水,连脖子也要敷,靳琛听见她拍脸的声音,忍不住看过去,问:“还要多久,天亮前可以吗?”   “……”   他有没有了解到她,她不清楚,但是她已经提前了解他了——当这个男人没耐性的时候,嘴里绝对说不出什么好话。   简宁一边涂眼霜一边说:“你不用等我的。”   “不行。”   “……”   简宁妥协:“好好好,我马上就来。”   但想起洗澡前的事,她不甘心,于是故意把话捡起来,学他的样子反问他:“你等我干什么?”   “你觉得呢?”   “就是因为不知道,才问你啊。”简宁翘起小指,用指腹按摩眼周,“毕竟,我也想了解我的老公呢。”   靳琛眸色沉沉:“我等你上来,研究开尔文-亥姆霍兹不稳定性现象对太阳大气等离子体具有什么效应。”   简宁:“……”   好,行,行,你赢了。   简宁涂完眼霜上床,扭头看了看床头旁边的粉色玫瑰,用手抚着花瓣,夸赞道:“好漂亮。”   “这么喜欢?”   “对啊,很喜欢。”说到这里,简宁兴致勃勃转过头跟靳琛说话,“有时候粉色的东西就是很漂亮,不要那种浓重的粉,就是很浅很浅的粉,你懂吗?它就是很少女,很漂亮。”   “比如你那辆改装车?”   简宁没想到他还会注意她的车,她老脸一红:“你看到了啊。”   “地库就那一辆花里胡哨的,想看不到都难。”   “那怎么了,公主就要开这个颜色。”她强行理直气壮,说完,又补充,“不过当然了,也不是所有东西都要浅粉,这世上有一个东西,我绝对只选艳粉色。”   “什么?”   “粉钻啊。”简宁想到粉钻,心都跟着变热了,“总之就是越艳越好,最好艳死我吧!”   粉钻越粉,它的价值就越高,升值空间也就越大。   再艳她都不会介意的。   靳琛没说什么,伸手去摸遥控器:“我关灯了?”   “OK。”   关灯后,两人躺在黑暗中,准备入睡。   半个多月来独霸一张床,如今靳琛在身边,简宁莫名有种“久违”的感觉,睡姿稍微夸张点,就会碰到他的肢体。   简宁心想,也不知道他的心里都在想什么,会不会跟她一样,也会对此感到“久违”。   她翻了个身,背对靳琛,把手放到了枕边,闭眼。   没多久,身后人似乎也翻了个身,是在背对她吗?她忍不住猜。   正乱想着,一条手臂忽然搭住她的腰间,再接着,他整个人就贴了过来。   她的背与他的胸膛之间再无缝隙。   感受到他火热的身体,简宁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她声音变得娇柔:“你……干嘛?”   他的手臂从后面伸过来,覆在她的手上,下巴埋在她香软的颈窝里。   “不干嘛。”他说,“抱一下你。”   简宁不信男人的鬼话,然而紧张兮兮等了半天,他竟然真的什么都没动。   难道真的就是想抱抱她?   她有点别扭,突然之间,整的还挺温情的,不合适吧?怪怪的呢。   但她不排斥,意外地还有点享受,她的人生中没有什么温情的时刻,如果细数的话,被靳琛抱在怀里睡觉,大概就是其中之一吧。   她的手掌翻了一下,反手与他十指交握。   靳琛心下一怔,没想到她会给他这个回应,他稍稍用力,与她握得更紧。   两人在黑暗中静静相拥。   结婚以来,他们少有这样的时刻,没有情.欲,没有生疏,就像情人之间最简单的,也最普通的拥抱。   简宁从一开始的不适应,慢慢到现在也开始适应了,她想,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要适应一辈子的。   毕竟作为丈夫来说,靳琛是个还不错的人选,如果能不离开,她当然也没那么想跑。   一想到身边这个人,会这样在她身边睡一辈子,她就觉得很不可思议,好像一辈子都像今天这样过去,而她在老了以后也会这样度过。   一辈子仿佛都只有一天这样短。   简宁不由得想,这就是婚姻吗,如果是这样,好像也不错。   思及此,她长长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地吐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小狗,因为小狗在感到幸福的时候,才会深深叹气。   这时,靳琛忽然晃了晃她的手,冷不防开口:“怎么突然叹气?”   “嗯?没有。”简宁说,“我只是在想。”   “想什么。”   她总不能跟他说什么一辈子不一辈子的,好像自己很在乎这个。   想了想,简宁说:“听说上帝取了亚当的第七根肋骨,化为了夏娃,他们因此才是密不可分的一对。每对爱人结婚之前,都以为自己找到了自己的亚当夏娃,但他们有些离婚了,有些没有,离婚的人们在婚姻中逐渐发现,他们找错了肋骨。”   “我刚才就忍不住在想,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那一瞬间对我而言,你好像就是我的亚当。”   她没有直说方才的想法,而是用了一个比喻。   明明直白的情话说了那么多,到了这种时候,反而不好意思说的太直白了。   她给自己找的安慰是,她毕竟是个含蓄的东方人。   靳琛听了她的话,心中微微发紧。   他不喜欢听到那种“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等等表示不确定的话,尤其还是从简宁嘴里说出来。   他说:“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亚当。”   简宁一噎。   她都已经加好前提了,不确定以后怎么样,这人怎么还要否认她。   简宁松开他的手,她不要跟他十指相扣了,闭紧眼睛,睡觉。   眼皮轻阖的瞬间,她听见他在耳边说:   “但你就是我的肋骨。” 第36章 36黏人精老公。   靳琛许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过。   不论睡得多晚,他早上都会按时起床,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了习惯。   昨夜仿佛是个例外。难得睡梦后什么都不用想,睁眼就是天光大亮。   靳琛看了眼时间,已经是上午了,他本想起床,可简宁还在自己怀里,他怕弄醒她,于是单手拿起手机,给秘书发消息,把上午工作全都向后推迟。   他搂着她,发觉自己竟然有些贪恋这种感觉。   简宁睡醒后,发现自己被他抱在怀里。   她本想拿开他的手臂,可碰到他的身体时,她的脑海中瞬间浮起临睡前的那句话。   “但你就是我的肋骨。”   她现在被他圈在怀里,就好像他真的在抱着他的肋骨一样。   这种一觉醒来还被人抱着的感觉,让她对这场婚姻终于有了几分实感。   而不是睁开眼睛,只有空荡荡的大床,以及空无一人的房间。   好吧,好吧,看在你没有走的份上,就给你抱一下吧。   简宁做出让步,她本是想把他手臂拿开,想到这里,又松开了他的手腕,不想靳琛一把反握住她的手,把她吓了一跳。   她侧头问:“你睡醒啦?”   “嗯。”   “那你怎么没去公司?”   他撒了个无伤大雅的小谎:“上午不用去。”   “噢……”   放在床头的手机“叮”一声,简宁以为又是什么推送消息,她点开一看,是品牌发来的邮件。   她在巴黎定制的袖扣和胸针已经寄出,让她注意查收。   见她在怀中摆弄手机,肩颈瘦削,靳琛突然想起自己在她手机中的备注,他不满意,想拿过来亲自改掉,改一个满意的。   看到有手来拿她手机,她下意识把手机扣在胸口。   她买的东西可是惊喜来着,可不能被他提前看到,不然还叫什么惊喜?   她警惕地抬眼:“你要干什么?”   靳琛本来没想那么多,但她这副防备的姿态,令他心中微感不快。   他想看她的手机又怎么,难道她还有什么秘密是不能给他看的?   奇怪梦境带来的阴影再次蒙上心头,他危险地眯起眼睛:“我不能看?”   “……”   简宁眨了眨眼:“不是啦……当然可以看,但是,你怎么突然要看……”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机拿到一边,根据平时玩手机的手感,直接进入后台,唰唰把刚打开的软件向上划掉。   这样刚打开的邮件,他就看不到了。   她越迟疑,靳琛心中的阴影就越深,他对看伴侣的手机毫无兴趣,可是不看他心中的疑虑终究难消,他伸手:“手机给我。”   简宁已经处理完邮件,他想要,她大大方方把手机交出去,也不再担心什么。   她也把脑袋凑过来,想知道他到底要看什么。   靳琛也不知道他应该看什么,但在一般情况下都会看微信。他在她聊天列表里翻了翻,也没看到什么可疑目标,他的疑窦慢慢消失,拇指向上刷,在刷到【方垣】时,他的拇指瞬间停下。   他记得这个人,打着什么朋友的名义,行为可笑得很。   靳琛点进去,最近的聊天记录都是跟那个话剧演员有关,他随便翻了几页就不想翻了。   他刚准备退出去,忽然看到了九月份的消息。   【方垣:我最看不上黏人的男人了!】   【Jane:啊?我超喜欢诶,我就喜欢他黏我,一分钟都离不开我呢~】   靳琛握手机的手瞬间一紧。   他甚至没有耐性往上看,他怕再多看一眼,会忍不住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他冷眼瞧过来,语气微寒:“‘他’是谁?”   简宁:“???”   她刚才都没注意,因为靳琛看的是方垣的聊天记录。   她跟方垣任何越线的聊天都没有,还不如看她跟周婧仪的聊天记录更让她紧张,毕竟她俩的聊天记录里,可是说了不少关于靳琛的狂野发言,要是被靳琛看到她会连夜逃离地球的那种。   简宁道:“什么‘他’,你在说谁,方垣???”   靳琛寒着脸:“那个黏着你的男人是谁?”   简宁的大脑白了一秒,电光火石间,她忆起了靳琛口中的黏人精究竟姓甚名谁。   妈的!他居然看到那个地方了!   趁他还没往上看,简宁赶紧去抢手机:“谁也不是!你不要看了!”   她这个激动的语气,让靳琛心中警铃大作,他抓住她的手,按在身体两边:“不说?”   “……”不是啊,主要是这个人我实在难以启齿啊!   简宁大脑一阵阵缺氧,她看着身上的男人,心中微感绝望。   “这是我瞎说的,没有这个人,你不要乱想行不行?”   “没有?”靳琛想到屏幕上的聊天记录,他醋意大发,发了狠去吻她,咬她柔软的唇。   她在接吻的间隙小声说疼,他充耳不闻,亲得她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他才稍感痛快。   简宁快要哭了,靳琛难解醋意,改去咬她的耳朵,她敏感地叫出声,求他不要。   “你就这么喜欢他?”   “……”我。   简宁有口难言,她终于明白了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挖了坑给自己跳。   主要是这个男人怎么这么不讲理啊!说了也不听?   她也气死了,她算是发现了,靳琛火气上来,一点道理都不讲,二话不说先出了气再说。   亏她一直以为他很冷静,什么嘛!明明一点都不冷静。   她不想解释了,反正他也不会听。她故意道:“对啊,我就是喜欢他,他又黏人又温柔又体贴,什么都好,全都是你没有的优点,我爱死他了,行不行?”   “……”   靳琛心头火气上来,狠狠按住她,对她进行了一番爱的教育。   干柴烈火,一点就着。   简宁:“……”   她有苦难言,教育全程呜咽不停,靳琛不饶人,一直逼问她一些死亡问题。   “再说一遍,你喜欢谁?”   “……呜呜。”   “他哪里都好,是吗?”   “……”救命。   久旱逢甘霖,暴雨猛烈地浇在干旱的大地上,玫瑰花瓣惨遭摧残,柔嫩花朵被浇得更开了些,盛满湿润的雨露。   简宁没想到自己当初一时口嗨,居然落了这么个生不如死的下场。   每一寸干旱的土地都得到了充分的滋润,种下了春天的种子,降雨的乌云和干旱土地都得到了满足与释放,这场暴雨才终于歇息。   简宁平缓呼吸,脸颊热意难消,她伸出手:“手机还我。”   “干什么?”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好看的眉头皱起:“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我都说了以后只喜欢你一个,你还要追着不放,那我刚才不是亏了吗?”   靳琛的醋意消了不少。有些东西不能从言语上得到,那就只好在别的地方找回来。   起码她一直在他身边,而不是在别人那里。   他静静道:“看完还你。”   “……”   简宁上手去抢,她越抢他就越怀疑,两个人就像两个下肢瘫痪的患者,只有上半身能够行动,跑也跑不离这张床。   然而她实在是抢不过他,不管是力量上,还是身体上,她颓废地躺到一边,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你要看就看好了,不过你可别后悔。”   靳琛看了咸鱼一眼,终于得以把聊天记录翻到那一天。   【Jane:你生日我要带我老公一起去。】   【方垣:你就非得带他去吗?】   【Jane:不好意思,老公太黏人,一分钟都离不开我呢。】   靳琛:“……”   他紧蹙的眉头瞬间一松。   她所说的那个人,居然是他自己?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些许尴尬,那种冤枉了别人之后,对自己一时情绪上涌感到愧疚的尴尬。   黏人。   靳琛实在没办法把这个词跟自己联系到一起,所以他看到她说的那些话,第一反应才会觉得是“另一个男人”。   原来黏人精是他自己。   靳琛把被子掀开一些,露出女人的小脑袋,还有她紧握的拳头。   他把她抱到怀里,手抚着她光裸的背部线条,面不改色:“喜欢黏人的?”   “……”   简宁原本已经躺平了,但是被他这样问起,她还是脚趾蜷缩,把脸埋进被窝里。   他看到了!她背后编排他被他看到了!   可恶啊,怎会如此!要是早知道有一天会被靳琛看到,她一定提前把这些聊天记录删了!   靳琛看着被窝里蜷成虾一样的女人,不由轻笑。   “知道了,我会好好表现的。”   她把头抬起一点点,虚弱地伸手:“能把手机还我么?”   弄清楚这件事,靳琛也不打算再看,他把手机还给她,同时叮嘱:“把备注改掉。”   “什么备注?”问完简宁就后悔了,还有哪个备注,无非就是秃毛狮子那件事。   她心虚地接过来,嘴里应道:“现在就改。”   “我看着你改。”   靳琛的手臂搭在她的肩上,她靠在他的胸口,举起手机,在靳琛的联系人界面冥思苦想。   她想了半天,靳琛也静静等了半天,好整以暇的,虽然一句话都没说,但那个无言的劲头已经告诉了她:“我倒要看看你能改出什么东西来”,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删掉秃毛狮子四个字,手指在键盘上一顿敲,最终打出四个字:小气老公。   靳琛放在她肩上的手一秒上移,捏住她的脸颊,迫得她的脸不得不嘟起来,说话都变声了。   “你干横么!”   “不干什么。”靳琛的捏着她的脸晃了晃,这才收回手,“小气一下。”   “……”无语。   简宁知道他肯定不满意,她就是故意改的,现下被他捏了脸颊,她火速删掉这四个字,填上新的四个字:东亚醋王。   靳琛眉头微挑,手再次搭上她的脸颊。   预感到要发生什么,她一秒求饶:“……我这就改!”   怂得明明白白。   这一次,简宁思考半天,最终打了五个字。   黏人精老公。   “这下可以了吗?”她晃了晃手机。   靳琛发现自己并不排斥这个称呼。   “可以。”   “那就这样咯。”简宁放好手机,就要起身。   靳琛一把将她按了回来。   “你去哪?”   “去洗漱啦大哥。”简宁无语,“已经十一点多了。”   她又要起身,靳琛按着她不让她走。   “……又要干嘛。”   “等下再洗。”靳琛吻她,“先黏人一下。” 第37章 37礼物   白色的高尔夫球在空中高速旋转,飞过广袤无际的草坪,落到插着旗帜的草地,白球滚了又滚,最终在距离洞口还有几十厘米的地方缓缓停下。   李英吉不由得骂了一句:“操,就差一点。”   靳琛拿起球杆走过来,道:“你找我过来,就是为了打球?”   话音落下,他瞄准手下的球,双臂自然挥舞,对准高尔夫球猛地一击。   一杆进洞。   靳琛露出微笑。   李英吉嫉妒地看他一眼,恰好捉到他脸上的笑容,他不打了,到椅子上坐下,说:“你小子不对劲。”   靳琛抬眼:“怎么?”   “看你这个笑,就知道有问题。”李英吉逼近他,笃定地道,“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笑了?春心动了吧。”   “?”靳琛连眼神都懒得给:“这话不如送给你自己。”   李英吉被戳中心事,嘿嘿一笑,说:“我还想问你呢,这个,嫂夫人有没有说过,她跟她那个朋友都去哪逛过街,买过什么东西没有?或者一起吃过什么饭?”   好好的嫂子不叫,还弄出来个嫂夫人。   把他骚的。   靳琛冷笑一声:“你不会自己问?非要从简宁这里打听。”   “你不懂,这件事千万不能太直接,那就没意思了。”李英吉身子后仰,双臂展开搭在长椅上,“太直接,主动权完全交到了别人手里,她对我没什么好感,很容易被拒绝。”   “要让她猜到,又不完全猜到,她开始琢磨我,才会对我感兴趣。”   他买剧团,是为了以后合理接触制造机会;不送她回家,是不想表现太明显,免得她心生反感,直接堵死他以后的路。   靳琛听着他的话,对他的说法认同又不认同。   “你看上人家什么了?”   “这还用问?”李英吉正喝着香槟,激动得没喝完就把杯子拿开,急着说话,“那天的话剧你没看到?细腰长腿,难道不好看?”   靳琛实话实说:“没看。”   他当时正跟简宁冷战着,眼睛在看话剧舞台,心都在旁边的女人身上,哪有心思看别人。   李英吉差点喷了:“行,你没看就没看,我自己看就行了。”   靳琛想起简宁说的,周婧仪跟方垣之间的事,虽然别人的感情不关他什么事,但他担心朋友在这件事上会伤心难过,开口提醒:“她好像有喜欢的人。”   说完,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自己那个荒唐的梦。   简宁在跟自己有了婚姻的情况下,居然还有别的男人过来献殷勤,想把他的老婆拐走。   思及此,靳琛不由得带了点火气上来,语气也不太好:“人家有喜欢的人,你还去打扰人家,这种行为很讨厌,你最好早点放手。”   李英吉:“???”   妈的,自己的兄弟不支持他就算了,居然还反过来骂他讨厌,他气得不行:“你他妈到底哪头的?”   靳琛不好直言自己隐秘的梦,他大言不惭扯谎:“我只站在正义这一边。”   “?”   李英吉无语:“你不说算了,对了,我听说一件事,你不是要在北边开发区建个商场?城西那个李家想入驻个儿童乐园,托关系托我这儿来了。”   想入驻的商家很多。开发区这边房价相对低廉,所以这边楼盘都卖得很好,人多了,买卖就多,都想过来赚一笔。   靳琛点评道:“关系托得够远的。”   李英吉也笑了:“人家理由可充分,说都是姓李的,族谱往上翻几代,说不定还有亲戚关系,扯不扯你说?我也不能不卖人家面子。”   靳琛嗤笑:“我前几天还收到了他们的请柬,说是李家那位女儿过生日。”   “你去吗?”   “不想去也得去了。”靳琛看他一眼,“人都找到你这儿来了,我不给他们面子,也得给你面子。”   李英吉捶胸:“好兄弟,我要是个女的,我必定非你不嫁。”   “……”靳琛站起身,不再看他:“幸好你不是女的,我逃过一劫。”   李英吉:……妈的。   -   简宁订的袖扣很快到了,她提前打开看了一眼,是她想要的款式和样式,两个刻好的字母J在背面,并不会喧宾夺主。   她还没想好什么时候送,靳琛就说带她去参加一个宴会,她想着刚好在宴会之前送,这样她送的礼物也有场合佩戴。   也刚好,假如靳琛高兴的话,她提一下简光启求她的事情,说不定还有机会能成。   前阵子她跟靳琛冷战,简光启还一个劲儿催她,最近又在催,她都已经跟他和好了,答应的事情就不好不帮。   简宁订了餐厅,把位置发给他,到了那天,她特意打扮一番,穿了漂亮的裙子和他送的皮草,提前到餐厅等他。   坐下没多久,一位侍者抱着一束白玫瑰出现,把花递到简宁面前,说:“女士您好,这是一位先生送给您的。”   “???”   简宁吓了好大一跳,赶忙问:“谁?哪位先生送的?”   侍者:“这位先生要求保密。”   “……”   哪来的什么先生,一脚踢飞算了!她今天跟她的亲亲老公吃饭呢,待会靳琛来了看到花怎么办?她怎么说?   就靳琛那个东亚醋王,还不得直接醋死。   简宁连连摆手,直接开始胡扯:“不行哦,你不说是谁我不敢收的,万一这花里有毒怎么办?我闻了直接晕了你们要负责吧,你还是扔了吧。”   侍者:“……”   他不禁流汗:“这位先生认识您,他说了,送给简宁小姐。”   他把花递给简宁:“您收下吧,您不收我也不好做。”   “……”   简宁抱着怀里这束花,心里头十分惊疑,是谁会给她送花?方垣?还是另外的男人?主要是也没别的男人了,她平时不跟异性来往,桃花都斩得干干净净,毫不留情。   该不会是自己信息泄露,或者被人调查了她在这间餐厅吧?   她疑心病都出来了,抱着花把餐厅里所有人都打量了个遍,生怕那人就在她附近。   不过餐厅的消费水平摆在这儿,没有什么低素质的消费者,大家都在低声交流,自己吃自己的。   到底是谁送的花?   时间已是七点钟,靳琛准时出现。   他被侍者引过来,走路时气宇轩昂,一下子吸引了不少目光。   简宁看到他,下意识把花扔到桌子下面,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露出一个自然的笑容对靳琛招手。   “这里。”   靳琛坐下,问:“点餐了吗?”   “没有哦,在等你来。”简宁心里发虚,嘴巴就甜甜的,“毕竟老公才是我的主心骨,没有老公我什么都做不了。”   说完,她发觉刚才那束花的位置没放好,她假意换了个姿势,把花踢得更远了。   哪里来的野花滚出本美人的视线!休想打扰我跟我老公甜甜的爱情!   靳琛叫来侍应生,菜单交给简宁,让她先点餐。   简宁点了一些,把菜单交给靳琛,顺便偷偷关注靳琛的口味。   点完菜,简宁托着下巴,眼睛一直在看靳琛。   后者跟她对视着,半晌,靳琛不由微笑:“看我做什么?”   简宁张口就撩:“嗯?我在欣赏美色啊。”   靳琛身子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搁在桌上:“你等了多久,一直都是一个人?”   “没多久,也就二十分钟吧,当然是我一个人在等你,毕竟是我们两个吃饭啊。”   “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简宁不知道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在她听来,莫名有种一语双关的意味。   现在氛围正好,简宁打开自己的包包,从里面掏出礼盒来,放到靳琛面前。   “送给你。”   靳琛意外地挑眉,拿起来翻看:“让我猜猜,是去哪里顺手买的?”   他在讽刺她之前随手送他的那条领带,简宁听得出来,靳琛嘴巴讨厌这个毛病她比谁都清楚。   她忍不住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什么啊!你就这么想我?”   “那我该怎么想你?”   简宁又换了个娇滴滴的语气:“当然是放在心里想我。”   靳琛用手指点了点:“我可以现在打开吗?”   “当然,送给你的,你想怎样处置都可以。”   他拆开盒子,黑色的绒面上躺了两颗袖扣。   靳琛拿起那颗方形的黑金袖扣,点缀在白衬衫袖口,低调漂亮。   他放在手心里,抬眼问她:“怎么想起送这个。”   “因为。”简宁摘下胸前的一枚胸针,递给他,“他们是一对。”   靳琛扫了一眼,无情戳穿:“是吗?我怎么瞧着不像。”   “……”   他眼光毒辣,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除了款式相近之外毫无关系。   完全就是硬凑出来的一对。   简宁有点丢脸,把胸针翻过来,又把他手里的袖扣翻过来,把两个刻好的字母J指给他看。   “我专程刻了字的,所以肯定是一对。”   “哪里一对?”   “……”   他好难搞。   简宁被他问得噎住,她看着这两个字母J,绞尽脑汁开始编:“你听说过双J恋吗?”   “?”   简宁强行解释:“在我小时候,双J恋还挺出名的。你看我们两个,你的首字母是J,我也是J,很明显……我们两个也是双J恋啊?那这不就是一对吗?”   靳琛听她说完,微微弯了嘴角。   他难得露出这般笑容,但在简宁看来,就是他在嘲笑她。   她有点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靳琛道:“胸针和袖扣是不是一对不重要,我们两个是才重要。”   简宁:“?”   可恶,她觉得自己被套路了。   她气恼道:“你这人怎么这样。”   “哪样?”   “你明明懂我什么意思,还非要骗我说。”   “我主要是想确认。”   “确认什么?”   靳琛专注地看着她,慢悠悠地说:“确认你想的,跟我想的是不是一个意思。”   “……”   简宁老脸一红,火气瞬间消了下去。   但是紧接着,还是想骂靳琛可恶,她觉得自己并不算笨,但怎么好像被靳琛玩弄在鼓掌之中?她想什么,最后居然全都按照他的想法在走,她怀疑自己变蠢了,呜呜,她变蠢了!   她从一个冰雪聪明的美人,变成了笨美人!   气消了,但没完全消。   简宁看回去:“那这礼物你喜不喜欢,给个准话。”   “?”靳琛把袖扣拿过来,放回盒子里:“这么霸道,送礼物还威胁人。”   “你不喜欢就算了,实在不行我送给别人。”   靳琛看她小脸微红,不知怎么她就生气了,不仅霸道,脾气还不小。   但他喜欢她真实的样子,总觉得她在别人面前一定不是这样。   他没回答,默默把袖口戴上,然后把手臂伸到她面前:“现在呢,是不是更像一对了?”   简宁见他戴上,还挺好看的,她可真会选。   她把胸针也戴到胸口上,嘟嘟囔囔的:“还行吧。”   靳琛收回手,袖扣没摘,就这样戴着了。   “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不管他是绅士还是客套,简宁总算开心了。   她双肩舒展,说:“我可是挑了很久,你要是不喜欢,我再也不送了。”   “不要这样想。”靳琛说,“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的。”   “那总有你不喜欢的东西吧?我要是踩雷了……”   “礼物不重要,重要的是心意。”靳琛纠正她的想法,“更何况,我喜欢的并不是礼物。”   “那是什么?”   他们点的菜恰好上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侍应生一道一道介绍菜品,全部上完后,他们才离开。   简宁还想继续问,这时,后面座位用餐完毕的一家三口离开餐厅,路过他们这一桌时,那个小孩子指着地上的花大声提醒:“阿姨,你的花掉在地上了。”   简宁:“……”   她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地雷在脚边上!   现在的小孩子有必要这么乐于助人吗?   她满脸僵笑地转过头,勉强发出声音:“阿姨谢谢你呢。”   那一家三口很快就走了,她看着对面的靳琛,总觉得他的眼神别有深意。   她咽了口口水,赶紧坦白从宽:“老公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我真的不知道这花是哪来的,我刚一坐下那个服务生就给我送了一束花,说是有一位先生送我的,我都不知道哪来的先生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啊!”   她一口气说完一长串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靳琛只是淡淡注视她,什么都没说。   也许是她心里发虚,她总觉得这个眼神很可怕。   “总之老公你千万不要误会,我是怕你不高兴所以才把花踢走的,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嗯,没误会。”   “?”这么淡定,不对劲。   靳琛掀起眼皮:“因为我就是那位先生。”   简宁:“………………” 第38章 38好想吻你。   简宁呆滞地看着面前的男人,又看了看手里的花束,不禁有些:“???”   她满脑子回荡这句“我就是这位先生”,同时在眼前一幕幕回忆她是如何把花塞到桌子下面,如何一脚踢飞……   救命啊,她都在干什么啊!   但简宁并不认为自己有错,她羞恼地红了脸,质问道:“你送花就送花,为什么不留名啊!”   靳琛表情不变:“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惊喜?这哪里惊喜?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是《让子弹飞》里姜文的名台词:你给翻译翻译,什么叫他妈的惊喜?   简宁觉得他害自己丢了脸,不满道:“我要被你吓死了。”   靳琛扫了眼她手里那束已经乱了的花,问:“怕什么?”   简宁还有事情想求他,憋了又憋,忍下去了。   她换了个语气,说:“没什么,我们先吃饭吧,我都要饿死了呢。”   靳琛朝面前的西餐摊掌,示意她先吃饭。   两个人一起用餐。   吃饭中途,简宁默默酝酿着替简光启求情的说辞,想着该怎样说才不会让靳琛反感。   正吃着,靳琛想到什么,抬头道:“过几天去陪我参加个宴会?”   “嗯?好啊,没问题。”   她从小到大最会的就是参加宴会了,当花瓶嘛。   靳琛道:“不问是谁的宴会吗?”   “谁的宴会我都陪你去呀,绝对不让老公一个人呢。”   低级的情话。   可他莫名被取悦到了。   他看着简宁游移的眼神,问:“你有什么心事吗?”   “啊?”   靳琛下巴微抬:“你一直心不在焉。”   有这么明显吗?   简宁心里发虚,被人轻易看穿,心里总是有些没有安全感。   她食指收紧,别扭地握了握叉子。   转念一想,她本来就没想好该怎样说,倒不如借坡下驴。   简宁迎上靳琛的眼神,说:“是有一点事,比较难以启齿。”   “什么事?”   关于靳家跟简家的事,别说靳琛,就算是她,她也原谅不了。   现在还要让靳琛主动帮简光启渡过难关,她能厚脸皮去开口,但她没有把握靳琛会答应。   想了想,简宁情绪翻上来,眼圈一秒泛红,有些哽咽。   “我要是告诉你,你一定会讨厌我的。”   靳琛听她这样说,不由想到那个梦境。   难道……   他的语气不由严肃了些:“什么事?”   他这个语气,更让简宁没底。   他该不会是猜到了吧?   简宁心里发虚,她放下刀叉,双手合十放在双腿中间,肉眼可见的小心翼翼:“我知道你讨厌我爸爸,也因为这个不喜欢我,所以我……我不想拿这件事来麻烦你,可是我爸爸一直求我,他来让我找你帮忙,他——”   靳琛听到这儿,心里倏然一松,截断道:“他想要钱?”   “……对。”   话题已经挑明,她就不需要再遮着掩着什么,她道:“他已经找我说了好多次,我是因为没办法才……”   靳琛直截了当地答:“可以。”   “?”   “明天我会让葛年联系他。”   简宁愣住了,她眼眶里的眼泪都还没来得及掉呢,这就答应了?这么容易?   大概是被靳琛的话震惊到了,她那颗要掉没掉的眼泪倏然顺着眼角滑下,流过她饱满的脸颊。   她就这么面对靳琛淌了满脸的泪。   靳琛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流出泪来,他从口袋里掏出手帕,递给简宁:“哭什么?这么爱哭,小女孩一样。”   简宁狼狈地接过手帕,擦掉脸上的泪,脑海里闪过简光启的话。   他说靳琛刁难简家是为了帮她出气,那时她不相信,也并不想自作多情,现在她一开口他就答应,难道这件事是真的?   他真的,是为了自己吗。   因为自己受到了不公平。   简宁接下了这个爱哭人设,抽抽搭搭地说:“你……你不讨厌我吗?”   “这是靳家跟简光启的恩怨,跟你没有关系。”   靳琛是这样说道。   同时也是在对自己说。   只要不是她要离开,或者移情别恋……别的事,他没有什么不能接受。   何况,只是钱而已。   这下简宁是真的惊住了。   这个男人,你要说他小气,好像是小气一点。   但是能把仇人和仇人的女儿清楚分开,平静说出“跟你没有关系”这种话,他的气量实在……很难不令人称赞。   如果这是一句假话,是虚以为蛇的场面话,她有千百种回答的方法。   偏偏它不是。   她分辨得出,他说的是真心话。   简宁从小到大,是没得到过几分真心的。   她能得到的真心,只有简光启在高兴之余对她的奖赏,是亲生母亲汤秋韵在讨好简家之后对她小小要求的满足,或者是简夕真心的讨厌罢了。   其余的,都是些虚假的塑料社交,寥寥几分真情意,都是来自于朋友。   但从靳琛这里得来的真心不一样。   他好像……好像不知道为什么对她有点好,这份好让她有点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够回报什么,好像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他就会对她好。   如果朋友在一起能够为对方提供帮助和情绪价值,那么靳琛是为了什么呢,她又能提供什么呢?   简宁想不通。   虚情假意,她最知道怎么回应,但是面对真心……她不知所措。   简宁握紧手帕,说:“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   靳琛晃了晃手腕,她送他的袖扣在灯下微微泛光。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的声音仿佛都变得轻柔了许多,像是哄爱哭鼻子的小女孩似的。   “我们不是‘一对’吗?我不对你好,你想让我对谁好?”   救命。   救命……   不要这样啊,不要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   简宁真的想哭了,奇怪,她从来没有这种情绪的。   明明平时说哭就哭,可是到了这种时候,她却觉得哭出来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她捂住自己的眼睛,说:“怎么办,好想吻你哦。”   靳琛喉咙发紧,却还是一本正经的:“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说这种话。”   “……哦。”   见她低下头,靳琛拿起刀叉:“吃饭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吃过饭,两人开车回去。   路上,简宁时不时看看前方,时不时看下窗外,顺便在看窗外时,去看镜子里反射的靳琛。   唉,真好看。   怎么就成她老公了呢。   嘿嘿。   当然了,她也很不错,搞不好还便宜靳琛了呢。   既然互相便宜到了,那就说明他们两个还是很般配的吧。   想到这里,简宁情不自禁地弯唇,伸手抚着车玻璃上靳琛的影子,像在抚摸他的灵魂。   车子开到庄园里,地库光线明亮,靳琛停好车子,解开安全带。   简宁正要解,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揽住她的后脑。   她侧过头,还没看清人脸,唇上忽然一软,就被靳琛用力吻住了。   他倾身过来,与她在车上接吻。   简宁大脑发懵,不是,她干什么了,怎么就被亲了?   她甚至来不及细想,就已经被亲得七荤八素。   男人越吻越深,幸好中间隔得距离太宽,否则他肯定会……   简宁不敢往下想,她在自己受不了之前轻轻推开靳琛,嘴里嗔道:“你干嘛呀?”   靳琛的唇在地库的灯下泛着润泽的水光,近距离下他立体的五官实在要命极了,有点像夺魂的妖孽。   妖孽用诱人的口吻问她:“你不是想吻我?”   ……您还记着呢。   简宁羞恼地说:“那是在餐厅里说的,又不是……又不是现在。”   “有什么区别?”   她仰头看着他:“区别就是刚才想,现在不想。”   靳琛瞧了她一会儿,哑着嗓子道:“那现在我想吻你。”   说完,托起她的后脑,继续吻了下去。   简宁的身子像水一样,在他精湛的吻技中升来降去,他是带她浮沉的巨浪。   许久,靳琛在她气喘微微的空档中,低哑问她:“你是想坐上来,还是想从后面?” 第39章 39我太太。   简宁被他说得脸颊一热,主要是他说出的话带来的想象,实在是……   她转过脸,不去看他:“我哪个都不选。”   “好,那就不选。”   靳琛没勉强她,他下车,打开副驾驶的门,直接俯身去亲副驾上的简宁。   她又被压着亲了一会儿。   分开时,他的唇很热,她也是,靳琛就用温热的唇吻了下她的耳廓:“那让我抱你坐一会儿,可以么?”   简宁已经拒绝了她一次,也不好再拒绝他第二次,她轻轻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坐到副驾的座位上,她坐在他的腿上。   两人侧头在车里接吻。   事态逐渐失控。   车内的小摆件随着震颤晃动,软硬碰撞间,发出令人脸红的声响。   靳琛环住她,把她的头发拨到身前去,露出她洁白的后颈。   有些动物喜欢咬住幼小动物的后颈,在这样的时刻,人也会露出动物本能。   简宁的颈后先是一痛,旋即又变得酥.麻,她清醒的意识一点点被他捣乱,她变成了一叶扁舟,在他身上起伏摇晃。   她的手印在车窗上,因为指温太高,紧贴的车窗蒙上水气,留下一个引人遐思的掌印。   这场失控直到两人全都到达某个顶点才停止。   简宁靠在他怀里,明明他的车座椅很大,却好像两个人必须紧紧抱住才能觉得安全,其他地方都是让人失足陷落的泥沼。   这样温存的时刻,让她觉得他们两个很亲密,是世上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亲密。   就像是亚当和他的肋骨,他们本就是一体。   靳琛揽着她的腰,轻轻捏她腰侧软肉,随意开口道:“我晚上问你怕什么,你还没有回答我。”   “你还记得啊。”   “为什么不记得?”   简宁答不上这个问题,只好答前面的:“……也没什么,我就是怕你生气嘛。那我肯定不希望你生气啊,想让你开心点嘛。”   靳琛听完,问:“假如今天的花真是别人送的,你也会为了让我开心而不告诉我?”   “?”神级脑回路。   简宁赶忙道:“当然——”   她的“不是”到了嘴边,她忽然发现自己其实没有底气说不是。   如果真的发生这种情况,她的的确确,是会选择隐瞒的。   主要是靳琛吃起醋来真的很要命啊!她都要有心理阴影了好不好!维系夫妻关系的第一要义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简宁知道自己说什么都会被靳琛曲解,索性不说了,她直接用自己的嘴巴堵住靳琛的嘴,管他那么多的先亲了再说!   果然,这一亲,靳琛明显顺毛了不少。   简宁又开始用甜言蜜语骗人:“怎么会呢,我压根不会收别人的花好不好!要是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送我花,我就像今天这样一脚踢飞!”   靳琛握住她的手,展开她的手背,最终与她十指交握,说:“我送你个戒指吧,当作补给你的婚戒。”   这样别人看到她手上的戒指,就不会再动不该动的心思。   “结婚时不都送过了。”   “那个不算。”   “怎么不算?”   靳琛捏了捏她的无名指:“你不是没戴上么,为什么没戴?”   “……我。”简宁被问的哑口无言。   靳琛吻了下她的手背,像一个绅士的吻手礼。   “你为什么没戴,它就为什么不算。”   简宁明白了。   她没戴,是没把这场婚姻当回事,没必要戴。   同样的,靳琛也没有戴。   但是现在他说要补给她,这是不是等于……   意识到背后的意义,简宁不知怎么,心脏忽然跳动得很快。   一种说不出的喜悦从她的心头开始蔓延,她翘起唇角,抱住靳琛的脖子,把头靠在他的肩头。   像一只乖巧的小猫。   简宁软声道:“那你要好好选哦,我可是很挑剔的,你要是选的不好看,我就不戴了,多少钱我都不会戴。”   靳琛听着她在身前说话,嘴角带笑:“知道了,公主。”   -   参加宴会那天,简宁没挑到适合佩戴胸针的礼服,所以她就没有戴那个胸针,见到靳琛时,他还戴着她送的袖扣。   两人挽着手臂在车上,她时不时偷瞄一眼她选的袖扣,心里面就觉得美滋滋的。   好好看。   她好会选。   靳琛在路上也要回复邮件,忙得不行,但简宁有一次偷瞄时,就被靳琛逮个正着——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以示惩戒。   简宁非常不满:“你捏我干什么!”   “怎么偷看我?”   “偷看你也知道?”   “屏幕会反。”   “……”   简宁美女生气:“我讨厌它。”   靳琛关掉平板电脑,放到了一边。   “你怎么不看了?”   “你讨厌,我就不看了。”   简宁不生气了,被哄得开开心心,嘴角差点没翘到天上去:“行啦,我知道你在工作,我不打扰你了。”   “不打扰。”靳琛说,“是工作在打扰我们。”   “……”   简宁老脸一红。   后半段路,靳琛果然没再看平板电脑,一直跟她牵着手,两人靠得很近。   到了宴会地点,简宁在门迎那里得知宴会主人的名字,隐隐约约觉得有点耳熟。   为了帮助自己想起来,上电梯后,她扭头问靳琛:“老公,今天举办宴会这个,她是什么人呀?”   “不认识。”靳琛实话实说,“卖李英吉面子才来的。”   “哇哦,那他好大的面子。”   “谁让我就这一个朋友。”靳琛一副头痛的语气。   “怎么啦,你不是也只有一个老婆?”   “这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不都很令人遗憾吗。”   “可我只有一颗心。”靳琛弯起一边唇角,“你的心都在我这边了,就没有其他心去装别人了。”   ……他的记性真是好的令人讨厌呢。   怎么她随口说的土味情话全都被他记了个遍?   简宁想起自己说过的话,觉得丢脸,她问道:“你怎么连这都记得?”   “你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   “……”   简宁一想到自己说过那么多丢脸话,靳琛指不定怎么笑自己呢,刚好电梯停到指定楼层,她甩开他的手,不要跟他走到一起了。   从电梯间出来,一路都有鲜花标示指向宴会厅,会厅门口有穿马甲西装的侍应生检查邀请函,靳琛把邀请函递出去,顺便指了下后面的简宁,说:“这是我爱人。”   示意他们是一起来的,不要阻拦的意思。   那人看到靳琛的名字,表情顿时变得恭敬起来,向里面摊掌:“靳总请进。”   靳琛轻轻嗯了声,又看了简宁一眼。   她的脸颊还是红红的,估计是还在不好意思,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靳琛对简宁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他已经能够分辨得出她这会儿的情绪是为什么。   她这个人,虚情假意的时候什么话都说的出来,一旦认真起来,就会变得脸皮很薄,动不动就会脸红。   她现在不想跟他走到一起,那就先依她,其他的,待会进去再哄。   靳琛这样想,就没再等她,先给她时间让她一个人降降脸上的温。   简宁看到其他人都出示邀请函才进去,她到了侍应生那里本想开口解释自己是靳琛的家属,还没来得及张嘴,那人就主动向里面摊掌,毕恭毕敬地对她道:“靳太太,感谢您赏光李小姐的生日宴。”   “谢谢。”   简宁大感惊讶,再一想,她参加过的宴会那么多,多多少少也算熟脸了吧,再加上靳家跟简家联姻的事在圈子里也算轰动,对方知道也是正常的。   思及此,她没有多想,就这样走进了宴会厅,进入这浮华声色里。   耳边是悠扬的音乐,入目的要么是三两攀谈的商界人士,要么是捂嘴娇笑的太太们,亦或是年轻靓丽的名媛,他们的手上,身上,无一不是名牌,他们喝着酒,带着笑容聊天,一切都是优雅高贵的,是让人纸醉金迷的上流世界。   简宁看着这样的画面,不知怎的,一下子就想到了靳家生日宴那天。   她在一个最虚假的场合,遇到了一个真心人。   应该是吧。   谁知道呢。   简宁左右瞧了瞧,一时不知道自己应该是去名媛那一边,还是应该去太太那一边。   最终她还是决定哪边都不去了,反正都是塑料情谊,她端了杯香槟,假装很忙地在宴会厅游走着,顺便寻找一下这个宴会主人。   偶尔看到认识的名媛跟她打招呼,她微笑应对,闲谈几句,交流最近购买的珠宝,首饰,顺便聊了下圈□□同“好友”的八卦。   简宁听了个开头,借口还有事就走了,一般这种人,她能对你说别人的,转头就能对别人说你,所以她听都不想听,对她来说,认识一个人,不想通过别人的嘴里。   果不其然,她还没走远,就听到她们在背后议论:“靳家那位都来参加宴会了,是带她一起来的吗?怎么瞧着不像。”   “说不定啊,是自己跟来的,毕竟自己老公去参加别的女人生日宴,还挺丢脸的。”   “说起来梦露好大的面子啊,她过生日,居然连靳琛都能请来,他可是很少参加什么宴会的。”   一般来说,就是这样,别人对你什么态度,不仅取决于你自身的阶层,还取决于你能认识什么人,那人对你又是什么态度。   看她们这个语气,简宁已经预料到,她们接下来多半是要巴结这位梦露了。   面对她们的恶意揣测,换做以前,她可能还会上去茶言茶语婊她们两句,但现在,简宁理都懒得理,还不如回头跟靳琛嘤嘤嘤两句,到时候谁甜蜜谁知道。   倒是这个梦露,简宁一直在心里回想,自己到底是在哪里听过梦露这个名字,难道是在哪个宴会上见过?   这时候,她看到不远处,不少名媛围着一个女人。   这女人穿了个肉粉色的高定礼服,手里拿了个白色手包,脖子上的高定珠宝无敌闪耀,一看就是今晚宴会的焦点。   然而在看到她的脸时,简宁心里像是解开了一道难解的迷题,在巴黎时装周上抢夺高定的画面全部涌上脑海,她想起来了!   这个李梦露,就是跟她抢高定的那个!   竟然是她!   简宁跟她倒是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就是忍不住感慨圈子可真小啊,她现在居然在参加她的宴会,当初抢高定时,李梦露一定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   另一边,李梦露正在跟人碰杯,感谢大家来参加她的生日宴会。   她这边喝着酒,眼睛却在打量不远处的靳琛。   靳家这位继承人不简单,年纪轻轻就有雷霆手腕,谁要是欺负他年轻算计于他,下场通常很好看。   李梦露对靳琛早有耳闻,她欣赏这样的男人,早就想结识一番了,苦于一直没有机会。   现在他人就在眼前,她也在接管家里的生意,如果能得到他的帮助,或是能够与之联合……   见李梦露的眼睛一直向另一个方向瞟,方才跟简宁搭话那几个人这时走上来,说:“梦露,你好厉害啊,连靳家那位都能请来。”   李梦露还没来得及笑,就听她们又说:“不过靳琛应该不是一个人来的,她是带着简宁一起来的。”   简宁?   听见这个名字,李梦露立即想到了什么,   能跟她抢高定的人不多,简宁给她的印象太深,她还打算下次去时装周狠狠报复她一下,想不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李梦露不动声色:“参加宴会还带着夫人,感情肯定很好了。”   “什么啊——”那几个塑料花顿时摆出“这种八卦你都不知道的嘴脸”,七嘴八舌道,“他们两个哪有什么感情?两家父辈就有恩怨,不知怎么突然就联姻了,就这种关系,感情还能好?”   李梦露说:“不见得,他能带夫人来参加宴会,可见感情不错。”   “说不定是自己跟来的呢?估计是怕别人说靳琛出来参加宴会都不带女伴,脸上没面子吧~你看他们两个进门到现在连句话都没说过,哪有夫妻在外是这样的?”   说着话时,简宁刚好走到了靳琛身边,像长了顺风耳听到了他们的对话似的。   只不过,这两个人还是没有说话。   李梦露见此情景,心中忽然一动,说:“等下再聊,我过去打个招呼。”   她款款走到靳琛面前,绽出一个得体笑容,手臂优雅举起,主动跟靳琛碰杯:“靳总,感谢您赏光。”   “生日快乐。”   靳琛碰了下她的杯子,说了句祝词。   两人各抿一口香槟。   李梦露喝完酒,手指捏着杯子,似是才看到一旁的简宁,有些惊讶道:“咦?好巧啊,我们居然这么有缘分。”   简宁也笑:“是呀,真没想到我还有荣幸参加你的生日宴。生日快乐呀,李小姐。”   “谢谢。”李梦露笑容翩翩,“早知道简小姐是靳总夫人,当初在巴黎就把那条高定让给你了。”   啊?就算你没让,你也没买到啊?   简宁微笑:“李小姐太客气了,是我该让着你的。”   李梦露道:“说起来简小姐在巴黎好大手笔,真让人羡慕。不知道简小姐现在做什么工作,也跟我一样接管家里的事么?”   这话里话外就有些尖锐了,简宁这种放到宫斗剧都能活到大结局的人,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她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暗讽简宁,没有工作,没有赚钱能力,就敢在时装周上挥金如土,比不过她这种事业女性有能力,除了买买买一无是处。   李梦露从小就被培养接管家业,事业心强得要命,跟简宁这种“靠男人养”的不是一类人,多多少少就有些瞧不上。   加上李梦露知道简家跟靳家的关系,她这样说,也是为了攀附靳琛,存了暗中讨好的心思。   简宁早已是金丝雀心态,习惯了靠别人,但这都是心照不宣的,被人当面提起来,或多或少有些难堪。   李梦露是宴会主人,她到哪里,自然目光就在哪里,靳琛更是宴会上最瞩目那个,是以已经很多人看了过来。   简宁没跟靳琛走一起,连挽手都没有,可见是夫妻关系极差。   这一时刻,不论是名媛们还是那些太太们,全都看戏地瞧过来,不管接下来如何发展,都是一个不可错过的八卦谈资。   所以,宴会的这个角落,已经安静了下来,只有钢琴还在弹奏。   简宁知道,不管她怎么回答,靳琛都会站在她这边,默许她的一切说辞。   可这个时候,她忽然变得,没那么理直气壮了。   她只会花他的钱,是不是有点糟糕。   她没有第一时间给出回答,已经满足了那些人看好戏的心思,众人互相交换眼神,大家都含着笑意。   李梦露满意地勾唇,打算开口再说点什么。   这个时候,靳琛忽然握住了简宁的手。   像是凭空注入了一股力量在她掌中,她借着这股力,站得从未这样稳过。   靳琛揽住她的腰,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她的工作,就是做我太太,李小姐还有什么疑问么?” 第40章 40赚钱的速度还赶不上她花钱的速度……   靳琛开口,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焦点都集中在了靳琛身上,更具体地说,是靳琛揽着的简宁身上。   他揽人的动作很轻,姿态并不算亲昵,给人的感觉却十分亲密。   亲密。   简家的女儿,与靳琛,靳家的继承人。   他们无法把亲密这个词用在他们二人身上,可是刚才那一幕,就发生在他们眼前,想不信也不行。   靳琛的偏爱毫不掩饰,他在为她撑腰,为仇人的女儿撑腰。   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说,简家这个女儿有什么独特的魅力,能让最该讨厌她的人,把她宠上天?   李梦露本是有求于靳琛,所以她认为自己就算不能讨好靳琛,起码绝对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下场。   她接管家中生意,知晓简家的公司想靠靳家的资金挽救,而靳琛一直没有理会。   照这个关系来看,事情怎么想都不应该是现在的结果。   她脸上笑容一僵,心里隐隐发凉,没有人敢给她台阶下,她只好自己给自己搭建台阶。   “原来是这么令人羡慕的工作,怪不得,简小姐真是个有福之人,不像我命不好,只能靠自己了。”   简宁感受到腰间手掌的温度,力道是他一贯的温柔。   那些感到难堪的情绪,都被他这温柔化解。   简宁不想砸她的场子,却也不想咽下这口气,她微笑道:“是不是有福,还不都在李小姐一念之间?”   李梦露听得出简宁话语里的讽刺,但她只能假装听不懂,她勉强笑道:“简小姐很幽默。”   ……   李梦露以玩笑化解了这里的尴尬,简宁心里不爽,但也不好扭头就走,给靳琛面子,也算全了李梦露的面子。   不过以后应该是不会再相见了,她不想直接离开宴会,是不想留下什么茶余饭后的闲谈话柄。   简宁没一直跟靳琛在一起,因为后面时不时就有人过来跟靳琛说话,同时还会跟她打招呼,她应付了几个人就有些累了,所以走到冷餐区拿了些水果吃。   李梦露看到机会,赶忙走到靳琛身边,跟他敬酒道歉:“抱歉靳总,您今天能来参加宴会,我太开心了,一时被冲昏了头脑,连话都不会说了,您千万不要生我的气。”   靳琛没接她的酒,甚至都不想敷衍。   他直接道:“不必了,我与你萍水相逢,但与我太太不是。我与我太太的关系究竟如何,都轮不到一个萍水相逢的人来关心。”   他没有回应她的道歉,而是提起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李梦露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靳琛没有再看她,只扔下了一句话。   “至于儿童乐园的事,如果李小姐有意入驻新商场可以等具体的招商信息,成与不成,决策权并不在我手上。”   靳氏产业无数,每天的大小事情忙都忙不过来,哪里管得了一个小小商场的招商结果。   这个道理李梦露当然懂,只是靳琛没有决策权,可让谁入驻不让谁入驻,还不都是他一句话的事儿?   李梦露站在原地,心中充满无限悔意,她承认她今天的行为有故意报复的成分在里面,被简宁抢了高定事小,让她李大小姐失了面子,这口气她实在咽不下去。   没想到,她咽不下去的这口气,靳琛硬生生帮她咽了下去。   如果能够再重来一次的话……   她在巴黎那次,一定好好讨好一下这位靳夫人,说不定今天的事,又会有了不一样的结果。   可恶,那个简宁到底有什么魅力?   -   靳琛和简宁一直留到宴席开宴,这是靳琛为李英吉留的最大面子,开宴之后,靳琛连借口都懒得找,带着简宁就走了。   一路上,简宁想开口谢过靳琛,话到嘴边,总感觉说这话太矫情。   更重要的,是她意识到自己对靳琛的感觉,似乎不止是感谢这么简单。   应该不是。   感谢的感觉,是不会时而觉得酸酸的,时而又觉得甜蜜。   像是吃了话梅糖。   简宁说不出来,所以她一直握着靳琛的手,十指相扣。   好像上次他们这样紧密地牵手,还是在巴黎的那一次。   靳琛似是察觉到了她的情绪,等司机把他们送回到庄园,下车之后,靳琛的手指微收,捏了捏她的指骨,问:“怎么了?牵得这么紧。”   简宁下意识松了力道,小声反驳:“没有。”   如果是从前,她一定会说一堆漂亮话,把他哄得天花乱坠那种。   但她没有,明显已经在开始,用最真实的一面在跟他相处了。   察觉到她细微的变化,靳琛愉悦地弯起唇角,反握紧了她:“好,你说没有就没有。”   两人乘电梯上楼,靳琛问她:“饿不饿,我让杜姨做点东西?想吃什么?”   “不吃了。”简宁摇头,不过很快看向他,“你也没吃东西吧,我可以陪你吃。”   “好。”   简宁上楼以后,宴会的礼服都没换,高跟鞋也懒得拖,坐在床边上闷闷不乐的。   靳琛脱掉西装外套,慢条斯理扯开颈间的领带,解衬衫扣的时候,刚好看到简宁闷头坐在那的样子。   像是一只低下头颅的天鹅。   靳琛扣子刚好解开两颗,手一顿,走到她面前,在她面前蹲下,看了她一会儿。   他伸手,轻轻脱掉她的高跟鞋。   简宁吓一跳,轻轻把小腿移开,对上靳琛的眼。   “不、不用,我自己来。”   男人为女人脱掉高跟鞋,在她看来是一件很暧昧的事情,她不敢接受。   靳琛抬头,问她:“累了?”   “……嗯,有一点。”   他握住她的脚踝,把另一只高跟鞋也脱了下来,他单手提着两只高跟鞋,走进衣帽间去,回来时手里提了一双她常穿的拖鞋,轻轻搁在她的脚边。   “穿这个。”他说。   她的视线从脚下的拖鞋缓缓上移,一直对上靳琛的眼睛。   这个姿势,像极了他们两个结婚的时候,他从她的婚纱下面翻出了她藏好的高跟鞋。   大概是她太感性了吧,她涌上一股怎么都控制不了的冲动,整个人向前一扑,紧紧抱住靳琛的腰。   她把头埋在他胸口处。   他轻轻抚摸她的发顶。   “不开心吗?”他问。   简宁点点头,很快地,又摇摇头。   靳琛看她小孩儿似的,心里不由一软,语气也放柔了许多:“能跟我说说吗?”   简宁长长嗯了一声,似是在考虑。   他没有催促,静静等着她。   好吧。   其实也没什么的。   简宁鼓起勇气,小声对他说出自己的秘密。   “其实我除了长得漂亮之外,也不是一无是处啦。”   靳琛:“嗯。”   简宁找到了倾诉的出口,继续道:“我会拉小提琴,我没有给你说过吧,我小提琴拉的超棒的。”   靳琛想了想她上次喝醉之后拉的小提琴,出于爱意,他还是嗯了一声。   简宁听他这个语气不对,警惕地从他胸前抬头,问:“你不信吗?”   靳琛:“我信。”   “为什么?”简宁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看起来不像在说谎的样子。   靳琛:“上次你喝醉回家,吵着要拉小提琴。”   “那我拉了吗?”简宁脑子里根本不记得这件事,眼睛都睁大了。   “拉了。”   “那我拉的好不好?”   靳琛想了想:“挺好的。”   简宁得到夸奖,嘿嘿笑了一声,继续抱紧他的腰,说:“我可是个小提琴天才来的。以前学琴的时候,我爸爸给我请过一个很厉害的小提琴老师——”   说到这里,她短暂沉默两秒,很快继续道:“他是我见过最厉害,最有天分的人,他当时亲口夸过我,说我将来会是比他还要出色的天才。”   靳琛开始在心里怀疑简光启给简宁请的小提琴家教究竟是什么水平。   但这会儿,他抚着简宁的发顶,安抚着她的情绪,说:“嗯,宁宁就是最厉害的小提琴天才。”   简宁被哄得高兴,心情变好了很多。   她仰脸道:“老公,你对我真好,我也要努力赚钱,然后把赚到的钱都给你花。”   靳琛想了一下那个画面。   他发现自己想象不到。   他怕她赚钱的速度还赶不上她花钱的速度。   但他什么都没说,伸手在她软软的脸颊上轻掐一把,语气温柔:“那等你养我。”   简宁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   她靠小提琴赚钱,然后从包里掏出黑卡,甩到靳琛脸上的画面。   她也要狂拽酷炫地告诉他:“能用这张卡解决的事情别来烦我”。   哇,那个场面。   简宁想想就已经觉得很爽了!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笑意,靳琛见她一直在傻笑,他想,还是看她这样笑,他会更舒服一点。   方才看到她闷闷不乐的样子,他觉得卧室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了。   思及此,靳琛忍不住,想让她更开心一点。   他说:“答应送你的婚戒,我已经选好了,再过一段时间才能买到。”   “真的吗?”简宁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晶亮,重新被注入神采,“是什么样子的,高定珠宝吗?设计师是哪个?也不知道我喜不喜欢他的风格……”   靳琛见她的小脑袋一下子开始钻研起钻戒来,那种熟悉的感觉一下子回来了。   他也笑:“你会喜欢的。”   “那你就不能提前透露一下吗?你说说嘛,说说嘛,我好想知道,老公求求你了~你最好最帅最善解人意了。”   她问不到,就开始扯着他的衬衫撒娇。   饶是定力强如靳琛,面对她娇滴滴的样子,也差点忍不住把惊喜说出口。   但他还是忍住了。   他翘起嘴角,一点点拿掉她的手:“别想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简宁不满意,没达到目的,还想继续撒娇。   靳琛微微俯身,压低声音:“除非你在床上求我……”   “……”   简宁一秒坐正身子,也不继续抱他了。   不问了,她一点都不想知道了!   -   “真的吗,你真的决定好了?”   这是周婧仪新话剧不知第几次演出的第二天,简宁把她约出来喝下午茶,顺便跟她说了自己的打算。   简宁的心微微悬起,面对周婧仪关切的神情,她实话实说:“决定好了,我要去参加比利时的小提琴比赛。只是……”   顿了顿,她不习惯在别人面前展露脆弱,就算是对周婧仪,她也很少会诉说这些。   但是最近这段时间,她总是有脆弱的一面暴露在靳琛面前,她渐渐发现,其实暴露一下脆弱也没有什么。   有人真切关怀,有人为你分担,一件不好的情绪分享出去,那种不好的情绪也会随之减半。   她把那些挣扎的,纠结的情绪分享给自己的好朋友:“我很怕自己会输。”   周婧仪道:“输怎么啦?你总不能那么贪,所有比赛都只想拿一等奖吧?第二名,第三名明明也很不错啊!这可是国际比赛,你是要跟全世界的人比!”   简宁不为所动:“如果我是最后一名呢?”   “这世上天才太多了,不是只有我一个。但是……但是我曾经的小提琴老师只教过我赢,没教过我怎样去面对失败。”   “为什么?这姓郑的到底怎么回事。”   “因为他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失败两个字吧,所以身为他学生的我,也是不被允许失败的——他也从来没设想过我拿第一名以外的名次。”   周婧仪目瞪口呆:“……你们这对师生真变态,心疼你们的那些对手们。不是他们不够强,而是你们两个太强。”   “很狂,是吗?”简宁微笑,“其实你见过他就知道了,他是个很谦逊的人,他也不是狂,这只是……”   她斟酌了一下用词:“嗯,一种天才的骄傲吧。”   “但我很怕我的骄傲被打碎,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我,就像你从参演话剧开始就一直在演女主角,突然有一天,导演安排你去演无名龙套……”   “落差。”周婧仪瞬间get,打了个响指,“我不会不高兴,角色不分大小,演员以戏为重,但是我会有落差。”   “是的,落差。”   简宁点头:“我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落差,所以我现在很怕。当然,虽然很怕,我还是会去比赛的。”   “就因为那个梦露吗?”   “算是吧。”简宁没否认,“但那一瞬间的感觉,太难堪了,我不想再经历第二遍。”   她没有说的是,那种难堪的感觉并不全是李梦露带给她的。   更多的,是在简光启和简夕这对父女把她从简家赶出去,她发现自己没有丝毫独自生活的底气。   所以她只能去抱靳琛的金大腿,成为她继续过优渥生活的坚实后盾。   可假如有一天靳琛的大腿不再给她抱了呢?   她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流落街头吗?   这才是简宁没有第一时间还击的原因。   因为李梦露的话太毒了,直击她的内心深处。   揭开了她一直不愿揭开的遮羞布。   是的,她就是个专靠男人的金丝雀啦,那又怎样?她并不以为耻。   但现在,她想多一点底气。   可以在简家父女把她赶出家门之前,她率先摔门离去的底气。   由她来选择生活,而不是被生活挑拣的底气。   “实在不行,就先这样。”   周婧仪想了一下,给她出了个主意:“我叔叔有个乐团,不过不大,是个小乐团,我让他把你塞进去呗?”   “你先跟着演出几场试试效果,琴这东西总是要练的嘛,而且你不是毫无基础,你现在就是心里没底,那就演出几场看看观众效果,底气这不就来了?”   简宁想了一下,觉得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反正大家也不会知道拉小提琴的人是谁,就算拉得不够好,又有什么关系?   她可以抛弃一切心理负担,放心大胆地去演奏。   简宁心头的大石头一瞬间被挪开,她整个人都轻快了不少。   她心下感动:“好爱你,我的小鲸鱼。”   周婧仪开心地哼了一声:“有多爱?跟你家太子爷比起来,谁更让你爱?”   “?”简宁忍不住道:“你这个语气太像靳琛了,我差点以为是他在跟我说话。他就很喜欢问我这些莫名其妙的问题,我真的想求求你们不要再问了可以吗。”   周婧仪听得无语了:“你是傻吗?问你这些问题,是因为想成为你心中最爱的那个人好不好?”   “?”简宁一下子来了劲头:“我哪敢喜欢别人啊!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怕,上次我请他吃饭,忽然有人送了束花给我……”   她滔滔不绝地把上次餐厅惊魂的事件讲了一遍,周婧仪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在心里想。   爱情这东西,可真是当局者迷啊。 第41章 41《City of stars》……   周婧仪的叔叔是个音乐爱好者,他对经商不感兴趣,满脑子都是音乐,艺术,相应的,认识了不少跟他一样不为名利只为热爱的朋友,反正都不是缺钱的人,干脆成立了一个乐团,时不时卖票演出。   票卖的称不上好,有时候连租场地的钱都回不来,但大家也开心,就为了一个热爱。   能够一起表演音乐,就是最开心的事情。   周婧仪把简宁介绍过去的时候,特意说了简宁过来不是为钱,只是为了一个锻炼自己的机会。   她叔叔放下自己的小提琴,上下看了简宁一眼,对周婧仪说:“我们是专业的乐团,你们这些小孩子进来,肯定是很枯燥,要是进来两天就打退堂鼓,我看就没有必要费这个劲了。”   这就是在婉拒了。   这也不怪周叔叔冷面无情,主要是简宁太漂亮了,她长了一张不安分的脸,长相盖过了她的能力,看起来就像那种啥也不会的花瓶。   现在周婧仪又在帮她“走后门”,这更让对音乐爱好非常纯粹的周叔叔看不太上,就不太愿意接收这个麻烦。   他的乐团现在刚刚好,不介意多一个人,但介意多一个什么都不会,说不定还碍手碍脚的闲人。   亲侄女介绍的也不行。   周婧仪见塞人不成,决定撒娇试试:“叔叔,我朋友她一定不会走的,你就收了她嘛,也不碍你什么,你就答应了嘛。”   简宁见周叔叔表情没有丝毫松动,她知道撒娇肯定没用,周叔叔肯定不吃这套。   她看了一眼他刚放下的小提琴,稍作打量,问:“叔叔也喜欢艾萨克·斯特恩吗?”   这把小提琴是艾萨克·斯特恩在晚年演奏时使用过的,简宁认得它不是偶然。当初简光启给她找的小提琴老师就很喜欢这把,得知它将会在宜城进行拍卖,一向情绪自控很好的他,连在给她上课时都忍不住面带微笑。   可惜这把小提琴被人高价拍走了。   那时他家里出了一些问题,已经拿不出太多钱去支持他拍卖一把“天价”小提琴,他的情绪肉眼可见低落很久,没想到拍走这把琴的人竟是被周婧仪的叔叔。   她问完这句话,周叔叔的神情终于有了变化,他重新看向简宁,眼里多了几分兴趣:“你也喜欢他?”   简宁:“我一直在学习艾萨克·斯特恩的运弓方式,他太松弛了,力量控制得也很好,所以他能在演奏中随意变换音色,可惜大师就是大师,我努力这么多年也才学了个皮毛。”   说完,她的眼睛一直落在周叔叔那把小提琴上,露出那种迷恋的眼神,说:“我能瞻仰一下它吗?”   周叔叔摊掌:“当然。这是我最喜欢的一把琴。”   简宁双手捧起这把琴,开玩笑道:“如果我收藏了它,我肯定要把它供起来,日看夜看。”   她轻抚着琴弦,认真欣赏半天,最终情不自禁似的,拿起了琴弓,搭在了琴弦上。   周叔叔看出她要拉琴,眉头轻轻一皱,手抬起来要拦。   简宁在他抬手的前一秒,拉起了小提琴。   琴音沉沉响起,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   她拉的是柴可夫斯基,琴声一响,旋律的准度和情感倾泻而出,他热爱音乐,当然能听出其中的功底和技巧。   这琴音化为了一只手,成功阻拦了周叔叔的行动。   他的眉头渐渐松开,逐渐变得舒展,惊喜,最后变得惊讶。   原本以为她是一时兴起,想随便找个乐团混日子,才托周婧仪找上他来的,没想到,这个晚辈居然这么厉害?   甚至说,比他还要厉害。   任何一种艺术,最终所传递出来的并不是创作的技艺,而是表达出来的情感。   你赏一幅画,读一本书,看一部电影,你感受到了什么,就是作者在传达什么。   音乐也是一样,是有情绪在的。有些音乐听了欢快,有些音乐听了沉重,有些大气磅礴一些,有些让人沸腾。   艺术上的很多东西都是共通的。对音乐家来说,对音乐的理解和感知,是一种很重要的能力。   很多大音乐家多年不断演奏某些享誉世界的大师作品,就是因为随着年龄和阅历的增长,对作品的理解也会加深,再演奏,曲子听起来也会和从前演奏过的不一样。   好比一本书,处于不同年龄段再去回头阅读,也都会有新的感受。   这种感知力对任何一个艺术家来说都是非常难得的东西,但是对这个女孩来说,她似乎天生就拥有这种别人一辈子都求不来的天赋,好比他自己,他觉得自己恐怕还要再过二十年才能把柴可夫斯基的这首曲子演奏出这样的水平。   但这个女孩只有二十多岁。   二十岁多岁,就已经达到了他怎么努力都达不到的高度。   这是他收藏多少把名琴,和朋友一起苦练多少年也填补不了的鸿沟。   他心里有些发苦,是那种明明自己已经足够努力,但在面对天才时才能懂得的无力。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简宁十几岁就已经有这样的水平了,这么多年没碰琴,甚至还退步了一些。   简宁拉完一曲,把琴从肩上拿下来,有些抱歉地说:“叔叔对不起,这把琴太好了,我一时情不自禁,就……”   周叔叔不愿失态,维持了自己身为长辈的姿态,用那种看待小辈的神情说:“你的琴拉得不错,你的老师是谁?”   “我的老师……”简宁顿了顿,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只有一个老师。不过他在教我的时候,还是一个高三的学生,也没比我大几岁。”   “???”   一个高三学生就能教出这么出色的学生来吗?   周叔叔的无力感更强了,他已经四十多岁了,受不了刺激了,他说:“我的乐团明天就有演出,你愿意来吗?”   -   简宁进了周婧仪叔叔的乐团,本身并没有打算要钱,只想锻炼一下自己的琴技和演出经验,以及想收到一些来自于听众的正向反馈。   但周叔叔很坚持。   以她的能力完全可以凭本事赚得比这要多得多,如今到他的乐团演出,他怎么能一分钱都不给?   这个乐团是基于爱好存在,每个人都不靠这个生存,所以商演的钱他们都是平分。   如今来了个简宁,他们能分到手的钱更微薄,大家非但没有生气,反而更开心——能跟水平高的人一起交流,是比金钱更宝贵的事情。   简宁起先是跟乐团其他人一起合奏,渐渐的,她合奏就少了,更多的变成了小提琴独奏。   每次演出时,她为了更好地沉浸到音乐状态中去,她基本上都在放空自己,什么都不关注,世界里只有她跟小提琴。   等她回过神时,面前已经围了很多鼓掌的人,还有人问她的名字,询问她的演出信息。   简宁每次都歉然地回复:目前还没有演出,不好意思。   目前没有,但总有一天会有的。   简宁进了周婧仪叔叔乐团的事情,她也跟靳琛说了。   靳琛只是问:“你觉得开心吗?”   “?”简宁不太理解:“当然开心。”   靳琛望着简宁,他很少用这样的神色跟她说话。   “我个人认为你没有必要去做这些,当然,如果这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不会反对。”   “没必要?”   “是的。”   简宁感到一丝冒犯,她问:“什么没必要?我没必要加入乐团,还是没必要拉小提琴?”   靳琛平静地说:“你做这些,无非是跟那天的事情有关,但她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你没必要为了她的话这么辛苦。”   说完,他又补充:“当然,只要你开心,我绝不会干涉你的决定。”   想起她拉的、基本没几个音拉准的小提琴曲,他隐晦地提醒:“如果加入乐团能让你有所收获,提升自己,也算一举两得。”   简宁稍微领会了一下他的话,她明白了,他说这些,是因为他根本不懂小提琴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可能在陌生人看来,她放着好好的豪门生活不过,非要去做那些不赚钱的事,只为了跟人置一口气,确实是很傻的行为。   他不理解她,这让她有点不开心,她希望得到他的理解。   她说:“我不是为了李梦露才这样做。我五岁就在学小提琴了,这些年因为一些事情放下了一段时间,捡起小提琴这件事我想了好久,只是一直没下定决心而已。”   学了这么多年,小提琴水平还是这个样子,靳琛不禁有些替她担忧。   他怕她这个娇弱的性格,万一某天意识到自己在小提琴这件事上毫无天赋,也不知道她会崩溃成什么样……   靳琛不想打击她,话说得很委婉:“你在家里也可以拉小提琴,不一定非要加入什么乐团。”   “你不喜欢我拉小提琴?”   “没有。”   “那你为什么一直拦我?”   “……”靳琛表情不变:“你想多了。”   “你看起来意见很大。”   简宁敏锐地看着他,靳琛避不过她的眼神,只好坦然看回去,不置可否道:“可能这就是,月亮与六便士吧。”   靳琛除了态度上没有十分支持之外,其余的倒是没有拦她什么,但简宁想到靳琛那种“我不支持你但我尊重你”的神情,她的心里就憋了一口气。   她一定要在比利时拿奖,然后狠狠赚钱把黑卡甩到靳琛脸上。   她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月亮与六便士她全都要!   十二月,宜城进入冬季。   简宁加入周叔叔的乐团后,演出效果一场比一场好,渐渐的,圈子里都在传,说他们乐团来了个厉害的小提琴,越来越多的人慕名而来,请他们演出的人也越来越多。   简宁每收获一次的掌声,她的信心也会跟着增强一分,这段时间以来她的琴技得到锻炼,不演出的时间都在跟着乐团那些人交流,在互相学习中简宁无形中进步了许多,她很惊喜。   但这应该是她在这个乐团的最后一次演出了,之后的日子她打算更专注地练琴,争取在比利时的国际大赛中拿到靠前的名次。   这场演出是宜城的慈善拍卖晚会,来到这里,简宁的心情很奇妙,从前她来到这种场合都是坐在下面,被工作人员问询是否有中意的拍卖品。如今她以另一种身份来参加晚会,成为了台上的人。   晚会开始之前,乐团其他人在热场,简宁的曲目作为开场曲,主办方希望在她的曲子之后,能让所有来宾安静候场,等待晚会开始。   另一边。   靳琛不喜应酬,类似于慈善晚会这种场合,他多数不去,去了一般是给认识的长辈面子,但都只在开场露面,后面的事全权交给助理,比如给某些长辈撑面子,高价拍下他们的展品,等等,他只负责交代和等待结果。   今天也是一样。   靳琛来得兴趣缺缺,年底是各行各业最忙的时候,对靳琛这种掌管整个集团的人来说,时间更是宝贵,今天能抽空露面,还是看在一个帮助过靳家的长辈面子上。   其他嘉宾要么走完红毯后去背景墙上签名,要么在接受记者采访,但圈里都知道靳琛性格低调,不喜欢暴露在镜头前,所以这些流程他从来不走,每次都是低调入场,到位置上坐下,礼貌地跟周围认识的长辈们说话。   其他人见到靳琛,争相跟他打招呼,靳琛一一微笑回应,并不热络,也不失礼貌,他像是一团冰蓝的火焰,温和而疏离。   周围人开始交谈。他们聊股票,聊金融,聊上头的政策对他们的冲击和影响,靳琛貌似在听,在众人聊得投入时,他悄然起身,打算暗中离开。   就在这时,场馆里的灯光一瞬间暗下来,靳琛看不清前方的路,不得不停下脚步,站在原地等。   等演出进行到一定时机,场馆的灯能稍微亮起来,他也能看清出口方向。   一束光突然从顶端投在钢琴上,一个钢琴家坐在琴椅上,他的手柔软得像魔术师的手,面对着摊开的琴谱,流水一样抚过黑白琴键。   是电影《爱乐之城》的插曲——《City of stars》。   “繁星之城   你是否只为我一人闪耀   繁星之城   这满世繁华/我应接不暇   谁又知道   从我与你第一次相拥的那一刻起/我就感觉到了”   靳琛听出这曲子是什么,他对这些琴音不感兴趣,只想快点离开。   舞台上的光在这时变了一些,他依稀看到了出口。   靳琛移步走过去,手刚搭上门。   在他背后的场馆里,突然响起华丽的小提琴音。   “我们的梦想   终于成真了……   繁星之城   有一个秘密大家都想知道   在一个酒吧里   透过那带着烟囱的拥挤餐馆/便发现   那就是爱”   小提琴声在这时接入,小提琴与钢琴在这间场馆里协奏。   这琴音充满柔情,每一个音符都在诉说爱意,像两情相悦的人终于揭开所有秘密。   我将不再遮掩。   我把爱意全都告诉你。   听到这琴声,靳琛触到场馆大门的手如遭电击,尘封的记忆涌现,他一瞬间想起了那个人。   那个在靳鸿生日宴上拉小提琴的神秘女人。   丰沛的情感,绝对的音准,还有通过琴声传递的情绪。   一定是她。   他绝不会认错。   她被邀请到这里来演出了吗。   在他放弃寻找她的时候,她又再次出现到了他的面前吗?   是不是上帝的旨意。   又或者,是他哥哥知道他一直压在心头的事,所以想办法帮了他。   不管是哪一种。   这次他绝对不会再错过她。   靳琛收回手,在悠扬的小提琴中回过头,望向台上的女人。   不知灯光是不是故意安排,明明小提琴才是主要的那个,可灯光一直打在钢琴上。   而拉小提琴的女人就在旁边的阴影里,一个能被光能照到一点点,又照得并不清晰的地方。   尽管如此,她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露出的肩颈和手臂白得像会发光。   她精致的下颌搭在小提琴的腮托上,眼眸微垂,拉动琴弓的样子松弛而自如,像一只高贵而优雅的黑天鹅,静静漂浮在湖面上。   “是的,我们所有人都在寻找特别的人的爱   匆匆忙忙或一瞥   或一个触摸   或一支舞蹈   凝视对方双眸   足以照亮整个夜空   ……”   她一直在阴影处,动作是那么优美。   靳琛在台下一直望着她,他终于看见了她的眼睛。   也看清了她的脸。   在那一瞬间,那个在灯光边缘的曼妙身影,突然开始和记忆中一个从未见过的身影重合。   又或者说,他脑海中那个一直以来都很模糊的形象,在他的注视之下,被清晰地勾勒了起来。   好像时间一下回溯到他们初见的时刻,那个奢靡华丽的酒会。   她穿着香槟色的长礼裙,胸口处交叉设计,露出细瘦的肩颈和锁骨。   她有细致的,漂亮的脸蛋,手里握着的小提琴轻轻搭在颈窝,娴熟而专注地演奏着心中的音乐。   那时她应该和现在一样,在光的边缘,在宴会的角落,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地方。   可她不论身在何处,她始终是在发光的。   她已经是极其漂亮的美人,可她的外貌仍旧盖不过她在拉小提琴时那种四溢的光彩。   她是自信的,专业的,纯粹的。   不是那个满口谎话的,总是对他撒娇的那个女人。   她的身上,是音乐赋予她的力量。   这一刻,靳琛忽然想起了很多话。   ——“老公,你会让我拉小提琴吗?我小提琴拉得可好了,我超厉害的。”   ——“我会拉小提琴,我没有给你说过吧,我小提琴拉的超棒的。”   ——“我可是个小提琴天才来的。”   ——“我不是为了李梦露才这样做。我五岁就在学小提琴了。”   她明明亲口说过的,她五岁就在学小提琴,她的小提琴拉得超厉害,她是个小提琴天才来的。   她从来没有隐瞒他,一直都在如实相告。   可他竟然一句话都没有相信过。   一句都没。   “……我不在乎我将去向何处   因为我需要这种疯狂奔赴的感觉   ……”   曲子拉到结尾,情绪逐渐平缓下来,琴音也没有那么急促了。   真正急促起来的,却是靳琛的血液循环速度。   一曲结束,灯光渐渐隐下去。   靳琛在灯光隐下去的同时,看到简宁握着小提琴,转身从暗处走到了后台。   灯光再次亮起,台上就只剩下了一架钢琴。   台下掌声雷动。   靳琛看着空荡荡的舞台,那种失去简宁的梦境,以及之前遍寻那个拉小提琴的女人却没有任何成果的阴影一并拢上来。   他喉咙发紧,一切都顾不上了。   什么理智,冷静,统统都被抛到了脑后。   靳琛在众目睽睽之下,直接进了备场的后台。   简宁刚刚坐下,累得猛喝半杯水,乐团其他人都在为她鼓掌,夸她今晚的情绪状态特别饱满。   她也觉得很满意,给自己打个九分吧,少一分是怕自己太骄傲。   刚准备再去接点水,突然有人推开休息室的门,简宁回头,看到步调匆匆的靳琛,眼里满是惊喜。   他怎么来了,难道是知道她在这里演出,专门过来看她的?   简宁已经站起来了,一句“老公”刚要脱口,看到靳琛的表情后,她的步子猛地一停。   不对啊,她最近也没干什么,怎么靳琛的表情看起来这么可怕???   好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她生怕靳琛再瞎吃什么醋,赶紧抱住靳琛的手臂提前澄清:“老公,我——”   简宁的话音还留在休息室,人已经被靳琛拉出去了。   他的血液从没这样滚烫过,心跳前所未有,他把她拉到了场馆之外的角落,空无一人。   她还没搞清楚情况,甚至没来得及站好,靳琛突然把她按进了怀里,抱得很紧,很紧。   那力道太大,像是要把她揉进骨血里似的。   简宁的脸都憋红了,艰难地把头昂起一个角度:“喂,老公,你……你稍微放开我一点好不好……”   靳琛充耳不闻,把头埋进她的颈部,嗅着她的发香。   “简宁。”   “嗯?”   “是你。”   “什么是我,当然是我,一直都是我呀。”   简宁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可对靳琛来说,他找了她那么久,可她居然一直在他身边,他错过了那么久,那么久。   她就像一个失而复得的梦,一个做了无数次,连他都快要放弃的梦。   而这一刻,他终于抓住了他的梦,把她揽入怀中。   “真好。”   在这一瞬间,他变成了《安徒生童话》里,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女孩握住火柴梗,轻轻擦过红磷纸,燃着的微弱烛光,构成了他全部的幻梦。   她就是那个脆弱的幻梦,他必须小心呵护,以防它一不小心,就会在眼前熄灭。   所以,他把声音放低,呼吸都变得很轻。   “真好,是你啊。” 第42章 42他等到了他的公主。   什么是她,靳琛到底在说什么啊?   简宁能感觉到他的情绪波动比往常要大得多,她犹豫了下,还是把手放在了他的背上,一下一下地抚着。   “好了,好了,是我,我就在这里。”   简宁艰难地安抚他半天,实在被他勒得太紧,她不得不挣扎:“老公,我还要回休息室呢,你先把我放开,好吗?”   靳琛缓缓松了力道,让怀里的女孩一点点退出来。   简宁终于得以从窒息的状态解脱,空气是前所未有的新鲜。   她捂着胸口,脸颊憋得很红,双眸嗔怨看向靳琛:“就算你再讨厌我,我也罪不至此吧老公!”   靳琛终于从那种失而复得的状态中醒过来,他抿了抿唇,道:“对不起,吓到你了。”   “你还知道啊!”简宁忍不住控诉他,“你今天是怎么了,突然对我这么热情似火?”   “我——”靳琛顿了顿,“听到了你的小提琴。”   “你刚才在下面?”   “在。”   简宁一听,得意地扬了扬眉,自恋地道:“哎呀,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一般人听完我的小提琴之后,的确都会对我产生一些疯狂的迷恋啦,你还需要适应。”   她极尽做作,自恋地捧住小脸,话说得很夸张。   但被她这样一闹,方才他带来的那种沉闷的气氛已经一扫而空了。   靳琛道:“那以后多听你拉几次小提琴,我就会适应了。你会拉给我听吗?”   咦,难道他是认真的?   简宁眨眨眼,又开始叭叭起来:“当然,你是我老公嘛,为你做什么都可以的。”   “真的吗?”   “真的啊。”   “那你……”靳琛看着她的眼睛,“圣诞节的时候,愿意跟我回家吗?”   回家?   简宁想了想,问:“你爸妈那里?”   “嗯。”   想起上次靳琛他妈妈的疯狂行为,简宁心有余悸地握住自己的手腕,说:“圣诞节也不是传统节日吧,你们家庭还要聚会吗?我看你中秋国庆可都没回去呢……”   “平时可以不回,但圣诞节一定要回去。”   “圣诞节有什么特别吗?”   “圣诞节……是我哥的生日。如果你能用小提琴为他们演奏的话,他们会很开心。”   说完,靳琛注意到她一直握手腕的动作,补充道:“如果你不愿意,拒绝也没关系。”   “你希望我演奏哪一首?”   “《Por Una Cabeza》。”   -   简宁还是没有拒绝靳琛。   她唯一迟疑的点,就是她的疯批婆婆。不是贬义,她是真疯。   大概是看出了她迟疑的关键,靳琛拉起她的手,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我不会让你有事。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他说出来的时候,也不是郑重其事的口吻,可在她听来,却是莫名的心安。   他没说保护她的时候,就已经把她保护得很好了。   他说不会让她有事,她信他。   慈善晚会后简宁离开周叔叔的乐团,每天在家苦练小提琴。   二楼那个琴房又大又宽敞,墙壁隔音效果又好,她总是练得忘我,一沉浸在音乐里面,时间都不记得了。   休息的时候,她也会放一些国际大师的现场作品,观摩学习大师是如何处理音乐的。   她几年没摸琴,也许她现在的水平是很好,但好的程度还不够。   她要参加的是伊丽莎白皇后国际音乐大赛,与肖邦音乐比赛、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比赛并称为世界三大音乐比赛,许多小提琴大师都从这里走出来。   在这里,她将遇到世界级强劲对手,她要的不止是好,她要的是绝对的实力,她要在赛事上拿到名次,到那时,简宁的名字将会传遍国际的小提琴圈。   如果真有那一天。   不知道她当初的老师会不会听到。   也许会吧。听到之后呢,他会有什么感触?会后悔当初跟她说过的话吗?   她不知道,也不会再知道了。   他已经扎根美国。她在美国留学时,多次听到过他的名字。   他成为了享誉世界的小提琴大师,在各个国家的国际音乐会上表演,满世界巡演,也出入过各国王室,为政府首脑举办专场演出。   因为他们同在茱莉亚音乐学院,他的名字是学校的骄傲,就算她不想,不去关注、搜索,她还是不可避免地,知晓了他一切的动向。   他终究是站在了世界的舞台上,成为了想要成为的人,一个人实现了当初他们共同的梦想。   一个人。   现在,她也要去实现她自己的梦想了。   一个人。   -   圣诞节来临,宜城早早有了圣诞节的氛围。   简宁坐在去靳琛家里的车上,看到路过的商场门口放了那么大一颗圣诞树,穿着圣诞老人服装的兼职工在步行街上,给路过的行人发传单,女孩子们打扮得漂漂亮亮,跟好朋友结伴逛街,十分热闹。   有人在节日里兴致高昂,也有人在节日里沉默悲伤。   到了靳家,保姆给他们开了门,入眼看到客厅里一颗巨大的圣诞树,上面挂了很多精致的礼盒,墙壁上还挂了三只圣诞袜,蝴蝶结丝带,明明是两个中年人在居所,看着却像住了几个年轻人,圣诞气息比来时看到的那些商家还要浓厚。   靳鸿穿了一件墨蓝色的毛衣,里面的白衬衫从领口那里翻出来,戴了一个金边远视镜,看着就像一个慈祥的中年人。   他笑呵呵站在客厅里,看着他们两个在玄关处一一换鞋,说:“来晚了,今天路上很堵吧?”   简宁有点脸热,他们来晚是因为她化妆太慢,晚出发了一会儿,没想到被靳鸿问了。   她刚想解释,靳琛在一旁站直身体,应了一句:“是的,堵了很久。”   靳鸿点点头,自语似的:“过节了,街上人就多,大家都出来了,热热闹闹的。中国人就是喜欢热闹,越热闹越好……”   简宁抱住靳琛的手臂,说:“是呀,平时跟靳琛在家里可冷清了,到了这里一下感觉热闹起来了。”   靳鸿招呼他们过来坐,听见简宁的话,被哄得笑开了眼:“好,觉得热闹,平时就多回来。”   “好呀!就怕您觉得我们烦呢。”   “哈哈,不烦,不烦。”   靳鸿笑着,坐在了沙发上,简宁也跟靳琛坐下,看起来和和美美的一家人,父慈子孝。   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他们不会回来,靳鸿其实也没那么欢迎他们回来,都是场面话罢了。   在一派祥和的笑声中,简宁脸上在笑,心却抽离出来,不禁在想,原来不止是她在家里每天过着虚情假意的生活,靳琛也是。   靳鸿对她这个仇人之女都能如此慈爱,可见他是戴了多厚的一层面具,那他对靳琛的真实态度,谁又知道呢?   保姆还在厨房做饭,电视上播放着电视节目,靳鸿又问了靳琛一些公司上的事,简宁没再听了,她听也听不懂。   刚好这个时候,周婧仪在微信上给她发了消息,她点开来,跟她聊天打发时间。   【小鲸鱼:救命!我要被李英吉土死了!】   【小鲸鱼:哪来的土狗啊好想把他踢飞!】   【Jane:?】   【Jane:怎么就土到你了。】   【小鲸鱼:今天不是圣诞节吗,他约我出来吃饭,刚好我闲着没事就答应了。】   【小鲸鱼:他请我到人均3k的地方吃饭,结果你知道他在餐桌上问我什么吗?】   【Jane:我对你们土味一无所知,猜也猜不到好吗。】   【小鲸鱼:他问我:“你知道一个铁公鸡没有头发,得了什么病吗”?】   【小鲸鱼:我当时太傻了,我还跟他说,我说我大学学的是表演,不是兽医,不会给公鸡看病。】   简宁想到那个一本正经的场景,有点憋不住笑,问:【然后呢?】   【小鲸鱼:结果!!!】   【小鲸鱼:他告诉我!!!】   【小鲸鱼:这公鸡得的是!!!】   【小鲸鱼:老铁没毛病!!!!】   【Jane:………………】   【小鲸鱼:………………】   【Jane:…………………………】   【小鲸鱼:你能懂我的无语吗?我真是服了!他在这种餐厅说这么土的话合适吗?我天哪,我好想拔腿就走!】   【Jane:我觉得……】   【Jane:这个责任可能有点在我。】   【小鲸鱼:?】   【Jane:之前李英吉,托靳琛问过我一次,说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的。】   【Jane:我说你喜欢土味水平跟你不相上下的。】   【小鲸鱼:……】   【Jane:但我属实没想到,李英吉居然这么土。】   【小鲸鱼:……好吧,我确实是可能喜欢土的。】   【小鲸鱼:但是喜欢土的,不代表喜欢被人掰开嘴往里灌吧!】   简宁实在不好意思,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来宽慰周婧仪。   这个时候,她听到一旁的靳鸿用那种略带感慨的声音,自语一样地说:“你哥哥十一岁时,我带他去公司,他当时看到我桌子上的表格,就告诉我上面的数据写错了。那时候你才六岁,连个田字格数字都写不好,你哥哥总是一遍一遍教你……”   “是。”靳琛应着。   靳鸿道:“要是你哥还在,以他的才能,说不定集团又是另一番情景……”   靳琛没有说话。   他好像在听,可他眼底的神色,到底出卖了他。   灿烂星河一瞬间黯淡无光,只剩下黑沉沉的夜空,一眼望不见底。   无人会欣赏夜空。   靳鸿根本没有注意到儿子微妙的视线变化,他透过墙上摆放的相框,隔着时空,与照片里的人遥遥对望。   简宁看到这一幕,有些替靳琛不值。   她每天都跟靳琛在一起,当然知道靳琛平时有多忙,他就连在车上的时间也不闲着,一定要利用起来回邮件,或者处理助理那边的事情。   他有时出差,离开公司就去赶飞机,飞机上休息不好,落地后在那边处理完事情又要立即飞回来,整个人连轴转。   这样的努力,落在靳鸿眼里,都只化为一句:“说不定集团又是另一番情景”。   明知道根本不可能,又拿这些不会发生的事情跟已有的来作比较,这样真的公平吗?   她当然理解这种感受。她无数次设想过,假如当初没有放弃小提琴,她现在是不是也和她的老师一样,成为知名的小提琴家,满世界巡演,年纪轻轻就站在世界巅峰。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当一个不思进取的咸鱼。   但这样不健康的想法她一般在脑子里出现几秒,就赶紧被她甩掉了,为什么?因为毫无意义。   不能改变现状,除了打击自己之外毫无作用的假设,完全是徒增烦恼。   做错选择谁都会后悔,但是做错又怎么了?谁能保证永远都在做对的事情?   但她的想法是出于对自己的严格要求,靳鸿是在用严格标准去要求别人。   要求别人总是说得容易,因为艰难那一面落不到自己身上。   简宁有一万句话想怼上去,但是她不能,除非她是不想活了。   她握了握拳,一把靠在靳琛身边,佯作恩爱的样子,说:“爸你真的好严格啊,听得我都跟着焦虑了,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不如我给大家拉一首曲子吧。”   “曲子?”靳鸿终于从方才的状态中转变过来,用慈爱的眼神看着小辈,“什么曲子?”   简宁:“还没想好拉什么,这里有小提琴吗?”   灶上刚好煨着火,靳鸿让保姆取一把小提琴来,不多时,小提琴就交到了简宁手上。   简宁说:“不知道爸爸爱听什么,我就随便拉一首,拉得不好爸爸不要嫌弃。”   她低头调琴,靳琛看着她的动作,心头微微颤动。   他都还没找到合适的时机开口,她自己就把话题引了过来。   方才她突然插话,许是无意的吧,但对他来说,他终于能从被靳鸿施压的状态中走出来,得以喘一口气。   在那一瞬间,他短暂地生出几分庆幸。   庆幸遇到的人是她,能在他陷落情绪泥沼的时候拉他一把。   简宁调好琴,稍微回忆了下曲子旋律,轻轻闭上眼睛,拉起了那首《Por Una Cabeza》。   一步之遥。   靳鸿本是捧场地听,琴声响起后,他的眉头逐渐凝滞,脸上的笑容也一点点敛起。   他一直盯着简宁拉小提琴的动作,身子前倾,再前倾,手掌扣在沙发扶手上,陷下五个手指印。   “怎会……怎么会……”   靳鸿盯着简宁,嘴里不自觉喃喃念着,那张一向虚假的脸上,似乎在这个时候才终于流露出了几分真切的情绪。   “沣儿,是沣儿回来了吗?”   卧室门传来响动,身穿黑色旗袍的瘦弱女人赤脚走出来,记忆中麻木的脸上突然绽放了鲜活的神采,整个人的精神状态跟从前大不相同。   “沣儿,我的好儿子……”   康茹一个屋子一个屋子地找,一边找一边落泪:“沣儿,你不要再跟妈妈玩捉迷藏了,好吗?让妈妈好好看看你。”   简宁心在小提琴上,可耳朵还是不可避免地听到了康茹的声音。   在这一刻,她忽然懂得了什么。   康茹在小提琴的乐声里寻找已经不在的儿子,在这一刻,悠扬的琴声忽然显得悲戚了起来。   可惜,她的儿子躲得太好,她永远也找不到了。   她分了神,一不小心拉错了一个音。   但没人发现她的错音,他们全都投入到了她的琴声里。   一曲结束,室内仍然寂静。   靳鸿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康茹听到琴音消失,她终于看到了简宁手中的琴,她瘦小的身体冲过来,去抢夺小提琴:“这是沣儿的琴,还给我,还给我!”   她说是去抢琴,实际上抓的却是简宁的手臂,力道之大,像要把她的灵魂从她身体里扯出来一样。   靳琛看到康茹过来,瞬间起身去拦,然而他终究晚了一步,没能及时阻止康茹接触简宁。   简宁一手握着琴,剩下一只手根本没法挣脱这只手臂,急得脸都红了,只叫着让康茹放开她。   靳琛走过来,大力拨开康茹,后者借着这股力道猛然转身,顺势在他脸上抓了一把。   他的脸上顿时出现几道血痕。   靳琛像是没感觉到,面色冷静挡在简宁面前,从她手中接过那把小提琴,还给了康茹。   “琴还你。”他说。   康茹把琴捧过来,抱在怀里,在拿到琴后,她的眼眸渐渐失去神采,那些鲜活的表情像碎片消解那样流失,她又开始变得僵硬,麻木。   “沣儿……”对着小提琴念完这个名字,她又抬头,看向靳琛,“你能还我琴,可你什么时候能还我儿子的命?”   “……”   靳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下去。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有什么脸回来?你有什么脸碰沣儿的东西?”   康茹无神的双眼在落到靳琛身上时,那发白的眼珠透露几分冷意。   那甚至不是恨,只是厌恶一个人到极致的冷。   靳琛生受着这些话,没有流露任何不好的情绪。   “我回来,是为了哥哥的生日。”   “你哥的生日……”康茹说到这儿,眼圈渐渐红了,“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他,你为什么不去陪他?你现在坦然享受着你哥哥的一切……你不会做噩梦吗?”   这些话劈头盖脸砸下来,每一句质问都像刀子一样。   靳琛面无表情地听着,仿佛她在骂的人并不是他,而是一个不相干的人。   可他攥着简宁的手却在用力,悄无声息地用力。   像是一个溺水的人,在拼命抓住什么。   简宁虽不明白具体是怎么回事,可她听到康茹的话,心里非常恼火。   哪个父母可以这样对孩子说话啊?凭什么,只是因为你是父母吗?   靳琛的爸妈就跟有病一样,一个对孩子的优秀视若无睹,非说他比不过不在的那个,另一个觉得活着那个应该跟不在的那个一起死……当然,父母有两个孩子的情况下,偏心是很正常的,但偏心能不能也要有个度?   简宁一股火上来,忍了又忍,到底忍不住了,冷眼瞧着康茹说:“什么叫坦然享受哥哥的一切,是说靳琛不配继承自己的那份家产,还是这个家里跟他就没什么关系?既然觉得他哪里都不好,那为什么还这么勉强非要把家业都交给他呢?直接都捐了不比给靳琛更痛快吗?该不会是又想当甩手掌柜,又想把人当垃圾桶吧?”   大概是被简宁刺激到了,康茹一下子变成了一锅沸水,恨不得泼到简宁身上。   她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尖刻起来,质问简宁:“这是我们的家事,关你一个外人什么事?”   “哦,现在又变成你的家事了?我年纪小,不是很懂,想请教一下婆婆您平时跟家人就这么说话吗?还是说您的家人这样跟您说话?”   “好了!”靳鸿听不下去,从沙发上站起来,中气十足地喝止,“都别吵了。靳琛,向你妈妈道歉。”   简宁:“???”   她刚想说什么,靳琛过来拉住她的手,站到她的身边。   “别生气。”   靳琛飞快对她说完,转身对康茹道歉:“是我的错,请您不要跟我计较。”   康茹凝视靳琛,他个头高,她看他时,眼睛必须要向上看。   这个角度,简宁发现康茹的眼窝很深,眼皮那里是凹陷下去的。   “不……错的是我,是我……”   康茹抱紧怀里的小提琴,又恢复了往常那种死气沉沉的样子。   可她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句句扎在人的心窝深处。   “早知道会是这样,当初……就不应该把你生下来。”   -   靳鸿亲自把康茹带回了房间,客厅里只剩下靳琛和简宁两个。   她感受到他发颤的指尖,那颤意顺着她的指尖,一路传到她的心脏。   靳琛是个骄傲的人,从他们见到的第一面就是这样,骄傲的人最怕的,就是被人看到他的狼狈。   所以,简宁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说:“老公,我好饿,你什么时候带我吃饭呀?”   他被困在孤寂的城堡。   她的声音,像是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是有人来了吗?   有人来救他出去了吗?   靳琛好像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他还是一个胆小怯弱的小男孩的时候。   母亲的眼泪,嘶喊,打骂,父亲的冷落,无情,还有狠心。   事情发生之后的第三天,他们搬出了庄园,留下他一个人生活。   他记得黑色车子停在门口,请来的工人一趟一趟从家里向外搬东西,那些工人又高又大,他只有他们的大腿高。   小小的他从庄园里面向往跑,在那些工人的大腿中间穿梭,一直跑到车子旁边,看着车里的爸爸妈妈。   他那时什么都不懂,但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无措。   他的手指揪弄着衣角,似乎懂了什么,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说:“爸爸,妈妈,你们要去哪,不带我一起走吗?”   靳鸿降下车窗,面无表情对站在路边的小靳琛说:“你的妈妈暂时不想见到你。爸爸带妈妈走,是为了你好。爸爸已经请了阿姨来照顾你,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对阿姨说。”   小小靳琛的眼里燃起了希望:“那妈妈什么时候才想见到我呢?你们会来接我吗?”   大概没人能面对一个稚童天真的眼神吧,狠心如靳鸿也不能做到。   他没有看小靳琛的眼睛,而是看向了前方,回答了靳琛,也像是在自语。   “会的,等你妈妈什么时候好一点,我们就会来接你。”   小靳琛的眼睛重新亮了,他说:“我一定会乖乖的,爸爸,我会听话的。”   靳鸿没再说什么,默默升上了车窗。   小靳琛眼看着黑色车子从他眼前开走,幼小的他还对父母的爱充满希望。   他并不知道自己被抛弃了,他一直待在庄园里,每天在顶楼的落地窗边,看着太阳升起又落下,看着园丁把树枝修了又修,剪了又剪。   他的希望在日升月落间一点点熄灭,他有些意识到这座他小时候很喜欢的大房子其实并没有那么好。   房子里面什么都有,但那都不是他想要的。   每天睁开眼睛,都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自己了一样。   被世界抛弃是什么感觉?   小小的靳琛也许没有读过很多书,可他那个时候,就已经知道了孤独的答案。   他实在太寂寞了,他希望世界里有声音。   他想起哥哥没发生意外之前,常常会给他讲故事,那些故事都在一本书里。   他走到书房去,把椅子搬在书架前,小小的身子踩在椅子上,去够上面那本哥哥给他讲过的故事书。   不会有人给他讲故事了,他只能学着自己给自己讲故事。   他在故事书里交到了很多朋友,他记得哥哥对他说过,这些故事书有一个共同的名字,叫做童话。   童话书里的朋友,有被巫婆骗了的公主,也有被诅咒的王子;有遭人讥笑的丑小鸭,也有不被爱的灰姑娘。   他们各有各的遭遇和不幸,但年幼的靳琛是羡慕的。   因为他在童话世界的朋友们,最后总会收获圆满。   不幸的公主会拯救她的王子,受诅的王子会等到拯救他的吻,丑小鸭在经过讥笑后迎来它的蜕变,灰姑娘也会等到它的南瓜马车和水晶鞋。   真好,苦难总会过去的,他们都会被拯救的。   那他呢?也会有人来救他吗?   能不能把他从这座城堡里救出去。   他不要再被困在这里了。   小小的靳琛充满了希望,会有人来救自己的吧,一定会的吧?   那时他只有六岁,一个人住在大大的庄园里,每天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两条小腿甚至不能触到地板,腿上摊开一本童话书,安安静静地,依靠着童话书来治愈自己。   可他等了太久了,连他自己都放弃了,他已经接受了孤独这件事,也许他不是什么王子,这世上也没有什么公主,他只是一个普通人,普通人是不会被公主垂怜的。   而在这个瞬间,他被困在尘封多年爬满荆棘的城堡,已经放弃等待的时候,似乎有人拨开了城堡的荆棘丛,伸手轻推了大门。   久违的阳光顺着门缝照进来,他灰扑扑的城堡里,终于照见了光明。   “老公?”   简宁感觉到他浑身僵硬,以为他还没从刚才的情绪里走出来,又叫了一声。   “老公,我们快点走吧,我都要饿坏啦!”   简宁不想让他再沉浸在刚才的事情里面了,她拉住他的手,带他走向门口。   她想快点带他离开,逃离这里,逃离这些不好的,让人窒息的家庭。   那时在巴黎街头,他就是这样牵着她,带她逃离危险。   现在换她来牵着他。   他们仍是逃离风雨的蝴蝶,他们仍在寻找温暖的岛屿。   靳琛任她牵着,低头望见她精致立体的侧颜,坚定地拉着他,带他离开。   他忽然露出一个笑容。   像是每一次阅读到童话结局时,那个替故事里的主人公感到幸福的笑容。   这一次,他不再是为别人感到幸福。   因为他等到了。   等到了那个来救他的公主。 第43章 43Haggi Zheng.   从靳琛家里出来,停放在楼下的车却不见了。   靳琛给司机打了个电话,司机接到电话很慌,赶忙说:“不好意思靳总,我去吃饭了,不知道您这么快就出来,现在要走吗?”   是啊,有几个人会在重要日子回家时,待了二十分钟没有就出来?   简宁听见了靳琛的电话内容,她摆摆手,想示意靳琛让司机不用太着急回来,慢慢吃完就行,他们等一会儿没什么。   靳琛点头,对电话那头说:“不用,你直接回去吧。”   简宁:“……”   通话结束,简宁问:“你怎么让司机回去了,你还有其他事吗?”   靳琛看过来:“你不是这个意思?”   简宁一瞬间有些心累:“我想让你告诉他慢点吃,不用太急——难道我们夫妻之间一丁点默契都没有吗?”   靳琛被这乌龙的一幕搞得心头乌云都散了,他把揣回去的手机拿出来,想再打一个电话。   “算了。”简宁按住他的手臂,“大过节的,就别折腾人家了。”   “那你怎么办,就近吃?”   “我……”   简宁记得靳琛家周围可是闹市区,她四处看了眼,说:“那就附近看看吧。”   靳琛拉着她的手,跟她在小区里慢慢向外走。   这个时间,小区里零零散散还有人,草坪上不少人在遛狗,看着小狗在上面追逐,打闹。   靳琛指着小区内的幼儿园,说:“小时候在这里读过半年,我哥也是从这里毕业的。”   简宁注意过靳家照片墙的照片,确实有一个小男孩在这里的毕业照,难怪她看这个地方眼熟。   她不想触及敏感话题,只好挑些无关紧要的点去说:“那你们会有午睡吗?我特别讨厌午睡,总想溜出去。”   靳琛欣然接道:“我也是。”   简宁惊讶地看着他:“你小时候居然也会不听话吗?我以为老公你这么……的人,小时候就很乖呢。”   靳琛摇头:“不是的,我小时候……大概是个讨厌的小孩。”   想起最开始时,靳琛那讨厌的嘴脸。简宁强忍着,才没有接上一句:“能看出来”。   她问:“有多讨厌?”   “不爱学习,性格顽劣,总在哥哥忙正事的时候打扰他,弄坏他的东西……”   简宁想了一下靳琛小时候做这些事的样子,她发现自己想象不出来。   她说:“那确实有点讨厌……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挺想回到过去看看那个时候的你——谁能想到那么顽劣的小孩,长大会变成现在这么帅啊?”   靳琛带她转过弯,他们两个这样走在小区里,像一对饭后散步的年轻夫妻。   他说:“大概是因为,我想成为我哥哥吧。”   简宁又听他提起他哥,态度并不是非常抵触的样子,她试探地问:“我能问问吗,你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哥哥……”靳琛脸上茫然一瞬,“他是一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家伙。”   “这么复杂?”   靳琛静静地陈述:“他是全国小学奥数竞赛年纪最小的一等奖获得者,十一岁就拿过柴可夫斯基小提琴比赛的一等奖,从三岁起获奖无数,上过报纸,新闻,接受过国际采访。”   柴可夫斯基一等奖!?   简宁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问:“那你让我给你爸妈拉小提琴,难道是为了……”   “是的,为了我哥哥。”   靳琛坦然承认:“这么多年以来,我听了很多小提琴家的作品,但是只有你跟我哥的演奏是最像的。”   是那种对音乐的沉浸和享受,是精湛技巧恰到好处的应用,是馥郁灵气精准表达在音乐里,是专注在小提琴这个乐器能把音乐演绎到何种程度,是发自内心欣赏弦乐的魅力和音色。   简宁:“所以,你是想……”   靳琛点头:“我想在我哥生日这天,让他们听到我哥哥的琴声,这样的话,他们会不会稍微不那么难过一点。”   同样的,也是想从靳鸿口中,得到一些夸奖和承认。   简宁能理解这种心态,她留学时的室友就是这样,养了只猫跑丢了,所以又养了只一模一样的,看着眼前这只,去缓解失去那只猫的心痛,一种找代餐行为。   简宁觉得自己也算天才,她的天赋在于领悟力和感知力,但是靳琛这位哥哥,他拿奖时才十一岁啊?这个艺术细胞是不是有点强到吓人了?   这么优秀的小孩,难怪他的爸妈一直念念不忘了。   因着是自己同行,简宁表情很难不复杂,她不禁道:“我明白你哥哥为什么让人又爱又恨了,如果我生活中有这么一位天才出现,那我的确会恨死他。”   可恨的不是自己会嫉妒,而是家长会拿他作为例子去贬低你,指责你不努力,为什么会不如别人。   他会成为一个衡量孩子的标杆,什么最可怕,家长的攀比心带来的压力才是最可怕的。   而在这种情况下,被比较的那个人,很难不去恨上那个标杆。   靳琛说:“但他对我非常疼爱,我犯错的时候,爸妈会骂我,但哥哥从来不会,他总是很耐心,不仗着哥哥身份欺负我,大多时候是我欺负他,他也不会吭声。”   “神仙哥哥啊。”简宁听着都羡慕了,“别人家的哥哥。”   “是啊,他很好。”提起哥哥,靳琛的语气多了几分轻柔,“所以,就连我自己都觉得,爸妈更爱哥哥是很正常的,我确实是,不如我哥哥的。”   “……”   简宁听不得他这样贬低自己,她认识的靳琛,一向是很骄傲的,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不认同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难道你哥哥很优秀,就能否认你的优秀了吗?”   靳琛嘴角微动,似想反驳,可一时间又想不到什么好反驳。他道:“你是在诡辩。”   “怎么就诡辩了?”简宁被质疑,胜负欲一下子燃起来了,非要说服靳琛不可,“你不觉得你陷入逻辑怪圈里了吗?你进入了你爸妈给你设下的思维陷阱。”   “思维陷阱?”   “对啊。”简宁言之凿凿,“你优秀是你优秀,你哥哥优秀是你哥哥优秀,你们完全就是两回事,为什么非要放在一起比?”   “可……”   “如果你哥哥还在,他会让你跟他作比较吗?退一万步来说,你为什么要跟他比?你再想想,是谁在拿你跟他比?”   “……”   靳琛哑然,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他直觉她说得不对,可又想不出反驳的话。   仔细思考下去,好像她的歪理,的确是有几分道理……   说话的工夫,两人已经出了小区,沿着人行路向商圈走。   没走多远就到了步行街,街边有趁着节日批发小物件过来摆摊的年轻女孩,也有过来卖手工艺品的老人。   简宁稍微平复了下,牵住靳琛的手,侧头看向他,说:“还有一句话,可能有点直,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其实死去的那个人,很多时候会在无形中被神化。不光是人,也包括物品,记忆,等等。”   “那些失去的东西,因为遗憾,残缺,就会变成一种遗憾美。我们总在感怀旧的文艺作品,过去的经历,感情,旧的一切都是美好的,而忽略了正在经历的当下。等时间再久一点,再回过头来回忆现在……抱歉,扯远了。”   “我是想告诉你,这些都是时光滤镜加成,你真的已经很棒了,你也说了你小时候不太喜欢学习的,可你自从接手家里公司之后,哪一件事不是做得很好?”   靳琛听完她的话,沉默半晌,否认道:“你知道吗,为了成为他,我很努力去追赶,可我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追都追不上他,我跟他之间的差距说是天差地别也不为过,我必须很努力才能达到像他那样,可如果是我哥哥的话,他完全不需要这样拼命,因为他生来就……”   “就是个天才嘛,我懂。”   “可是我还是很疑惑,为什么人们总是对天才过分追捧,好像这世上只有天才和普通人似的,难道努力不才是最应该值得夸赞的品质吗?”   “在我看来,人们鼓吹天才,是在羡慕他们不用努力,就可以轻松收获别人拥有不了的一切。”   “可这恰恰说明了努力才是最难得的东西啊。”   “人们逃避努力,因为努力很难,这么难的事情你都办得到,你还敢说自己不厉害?”   那些高楼大厦的LED大屏在夜晚亮起巨大的广告,微动的发丝映得根根分明,跳跃的光落在她的眼底,她的眼眸明亮,整个人的皮肤白到发光。   靳琛这才发现,其实她的样子很美,不是皮囊的美,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一种高级而清醒的美。   靳琛看着这张脸,喉结微动,忽然有点口渴。   大概是被压得太久了,心头的那一座山,压了他太多年,被她轻飘飘几句话拨开,他忽然发现那些压住他的山石原来也称不上山石,或许它们只是几片树叶。   但他被树叶遮挡太久了,所以从来没有想过,其实他可以扫开它们。   “是这样吗?”靳琛轻声问完,很快又停下来,摇头否定了自己,“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你这样说,是因为——”   是因为她总在骗他,总在说好听话哄他开心,不是吗?   所以刚才也是,一些她惯用的甜言蜜语,糖衣炮弹罢了。   连最应该爱他的人,都不曾爱他。   他怎么可以当真。   简宁等了半天,见他垂眸不语,似乎陷在了什么思绪里,是在酝酿措辞吗?   她词汇量不够,那她就替他补上吧!   简宁踮脚在他嘴边亲了一下,她怕自己站不稳,伸手揪住了他的前襟。   这吻快得像风,蜻蜓点水,但也足以让他从那些不好的思绪里抽离。   简宁点了点他嘴角的口红印,甜甜地笑着说:“我记得有一篇古文,里面是这样的写的:‘吾妻之美我者,私我也’。如果你实在不相信我说的话呢,你就当我也‘私’你吧。”   “但我还是想对你说,我可是一个很虚荣的女人,高定只买最漂亮的,珠宝只买最贵的,鞋子包包只买限量版,男人也是一样。”   ——“我只嫁最好的那个。”   明明是一番说出来一定会让人唾弃的话,可她虚荣都虚荣得这么理直气壮。   望着她黑曜石一样的眼睛,靳琛心脏跳动,将那些涌起的情绪咽下。   为了回应她的话,他礼貌地牵起嘴角:“虚荣还这么有理?”   “是啊。”简宁弯唇,“因为你,我的虚荣都很有底气。”   “因为你就是全世界最好的,最帅的,最有魅力的,也是宁宁最爱的老公啊!”   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夸张的说辞在靳琛听来,可信度远比刚才那些安慰要高。   大概是见识过她的虚荣,所以知道她没有骗自己。   他真的能满足她的虚荣吗?   或许他比不上他的哥哥,但应该,也没有那么不好?   不然她也不会嫁给自己。   不会使尽浑身解数在他面前演戏。   故意说些土话哄他骗他。   这样一想,他的心中忽然多了几分,奇异的,被肯定的感觉。   靳琛在人潮中握紧她的手。   步行街上行人很多,人挤着人。   他忽然有些庆幸,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的人,幸好,他能在人海中跟她相遇,能够牵到她的手,能够被她选中。   当初联姻是他选择了她。   但以她的小脑袋,如果她不想,她也可以拒绝,或者跟他各过各的不是吗。   想到这里,靳琛忽然对她说:“我很荣幸。”   “什么?”   “很荣幸能够成为你的底气,我也会,为你努力下去。”   -   一月。   比利时首都,布鲁塞尔。   提起布鲁塞尔,人们更熟知的并不是这座城市,而是发生在这里的一个故事。   据传西班牙人在撤离布鲁塞尔时,想炸毁这座城市,夜半起床的小于连发现了燃烧的导火索,情急之下用一泡尿化解了这场危机,拯救了全城的人民。   政府知晓了这件事后,为了纪念这位小英雄,就在城中为他塑了一个小于连撒尿雕像。   这个极具传奇色彩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   布鲁塞尔是一座充满艺术气息的老城,不像宜城到处都是高楼大厦,城中建筑满是中世纪风格和后现代主义,浮雕精美,独具匠心。   大赛的组委会为参赛选手安排了免费的寄宿家庭,她也得以见到了其他的参赛选手,有好多人都是她听过名字的,甚至她还看到了她的大学校友——当然是小提琴专业。   在报名时,还要提交你的个人简历,一般会写上自己的老师,以及相关比赛经历和演出经历。   她多少有些心虚,因为这些她都比不过别人。??   她只在主要老师那里,写下了她心中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老师。   Haggi Zheng.   郑克己,他的名字。   她的小提琴老师不多,但她写下的这个人,足以抵得过其他选手所有人的老师了。   他可是享誉世界的国际大师,她拿来蹭一下热度,应该不过分吧?   就当她虚荣好了!但他在国内的时候,确实给她当过家教老师,如果组委会的人不信,也可以拿她的简历去问啊。   难道他成名之前当了老师就不算老师吗?   简夕果然也来参加这个小提琴比赛了,她在寄宿的地方见到简宁,直接瞪大了眼睛。   “简宁,你!”   她想说点什么,可是事已至此,她也知道她现在根本奈何不了简宁,只能说点狠话。   她故作云淡风轻:“原来宜城最近那个小有名气的小提琴手就是你?不过没什么用的,你都这么多年没练琴了,不会还以为你能比得过我吧?”   简宁丝毫不为所动,微笑着说:“姐姐说的是,恭喜姐姐,胜券在握了。”   “哼,等着吧,我一定会赢过你的。”   简宁没把简夕的话放在心上,在寄宿的地方安顿好后,就开始专注地练琴了。   第二天是去比赛地点抽签,抽的是比赛顺序。   到达布鲁塞尔第三天,正式开启了这一年的伊丽莎白小提琴音乐比赛的第一轮比赛,在这一轮中,会有24人进入半决赛。   简宁许久没有这么紧张了,不愧是国际音乐比赛,每个选手都非常出色,甚至就连简夕,也比她印象中进步了许多。   她抽签的顺序靠后,等待的时间越久,对她就越是煎熬。   然而她万万没想到。   这一届的比利时小提琴国际大赛,他们竟会把Haggi Zheng请来当这一届的评委。   Haggi Zheng,她从前的小提琴老师,也是她为了让个人简历好看,写在简历上拿来装逼的名字。   等她表演时,他一定会看到她的简历,也一定会,看到她写在简历上的,老师的名字。   当初说好一起在世界舞台上实现音乐梦想的两个人,因为一些不快交流再也不曾来往的两个人,身份天差地别早已毫无交集的两个人。   居然会有一天,在这样的场合下,以这样的形式重新遇见。   她的视线忍不住飘落到第一排的,那个西装革履,颈间系着温莎结的优雅男人。   命运这东西,还真是搞笑啊。 第44章 44郑克己。   第一轮比赛和半决赛时间都是六天,决赛只需要五天时间,简宁抽到的比赛顺序刚好排在第六天。   简夕跟她在同一天,上场以后,她特意往简宁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么紧张的时刻,她还不忘对简宁耀武扬威,她是真的恨她。   第一轮比赛是钢琴协奏曲,从给定的曲目中自选一曲演奏。   简夕坐在下面调好琴,向评委们点头致意,又转向那位钢琴师,刚要示意开始,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   她猛地转头,重新看向评委席上,坐在最中心位置的男人,他梳着半长的头发,在脑后扎了起来,额前留了一绺长刘海,头发自然微卷。   他面容温润,唯有一双眼眸深邃含情,唇角天然上翘,在他西装口袋里,叠得整齐的手帕露出一角,细节处尽显绅士,如果女人心中的梦幻王子能有实际模样,大概就是这样优雅又包含艺术气息的样子。   这张脸和记忆中的脸重合,简夕一下子想起来了。   她之前不是没听过Haggi Zheng的名字,只是她以为是同名同姓,加上内心也不愿接受简宁的老师会成为国际小提琴家这个事实,所以一直逃避地这个名字。   但如今这个人活生生出现在她面前,她是想逃避都不能够了。   ——当初简光启给简宁请来的那个小提琴家教,那个明明没比她们大几岁的少年,竟真的在国际上崭露头角,拥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甚至可能留名音乐史,成为一代音乐大师……   可是这个人,他怎么会是当初的小提琴家教?怎么就是他!?   她记得他做家教时,他的家境算不上好,两件衬衫换着穿,料子都已经洗薄了。这样的人,明明身份家境都跟他们差一截,可如今他功成名就,人人景仰,他们的身份一下子对调了过来。   早知道有这一天……   简夕心中泛酸,收回眼。   她当初一定会把这个家教抢过来!   简夕心里憋了口气,想到简宁不是亲生的还在家里待了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处处压她一头,让简光启随便找的小提琴老师居然还是个未来世界级大师,长大了还跟靳家那位太子爷联了姻,明明哪里都比不过自己,怎么就什么好事都被她赶上了?   借着这口气,简夕在比赛时,意外地更投入了。   她把报复简宁的那个劲头投入到音乐里,在跟钢琴协奏的过程中超常发挥,评委们暗中点头,这个中国女孩,不错。   最终,她漂亮地演完一首乐曲,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   简宁听到她的琴声,心中也有几分讶然,印象中简夕不是这个水平,看来她为了这次的伊丽莎白国际大赛,的确是抱了很大拿奖决心。   又过了两个选手,终于轮到简宁上场。   她从席间起来,穿了一件修身长裙,她一手提着小提琴,另只手提起裙摆走到台上,坐下后调试小提琴。   评委席间,大家都在看上场选手的个人简历,在看到主要老师那一栏,评委们互相交换眼神,意思很明显。   简宁只顾着调琴,根本没看到这些,等她想示意钢琴师开始的时候,一个中年女评委拿起麦克,微笑着阻止了她:“抱歉,美丽的女孩,我们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Um……首先,你认识我身边的评委吗?”   她摊掌,向旁边的男人示意。简宁顺势看向她身边的男人,他系着温莎结,单手搁在桌上,眉目温和地看着面前的简历。   看到这张脸,简宁的话语堵在喉咙里,有些说不出话。   她已经接受了跟他重逢这件事,但从未想过她还要在大庭广众下,谈起跟他的过往。   “认识”这两个字像在喉咙里生了刺,她怕她说了之后,他会轻描淡写扔下一句“不认识”。   可要是否认,台下还有这么多选手和评委在等着她开口回答。   她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落在评委眼里,就是很明显的心虚。   其他选手都发现了台上的女孩“有问题”,纷纷前倾身子,想看看这位选手到底是怎么了。   评委们再次交换眼神,什么都没说。   女评委拿起她的简历,说话时眼睛时不时瞟上一眼:“我看到你在简历上写了你的老师是Haggi Zheng,你可以告诉我他是在什么时间向你授课小提琴的吗?”   Haggi Zheng成名后的履历他们都很清楚,不是在参加比赛,就是在去演出的路上,哪有时间带什么学生?台上的选手明显是在撒谎,而且很不巧,Haggi Zheng本人就是比赛的评委,真是撞到了枪口上。   整个演出大厅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台上女孩的回答。   当然,这里面并不包含简夕,她对事情的真假很清楚。   “我——”   她刚说了一个单词,后面的话还没想好怎么说,坐在观众席第一排中间的男人忽然开了口。   演出大厅里有绝佳的回音效果,好听英文经过麦克扩音,在大厅里久久回荡。   ——“是的,简宁是我的学生。”   “Zheng?”   “Wow!”   “Really?”   简宁意外地看向郑克己,后者侧头,似是在对旁边的女评委解释,但他刚好在麦克的收音范围内,所以他的话刚好扩音出去,演出大厅内的人,每个都听得到。   他的声音平静且肯定,然而他说出来的话却像雷一样炸开,不平静的成了两个当事人外的其他人。   她居然是Haggi Zheng的学生???世界级小提琴大师的学生,她居然这么幸运???   要知道,大师级的音乐家很少收学生,就算会教,每节课那高昂的费用也不是寻常人能够支付得起的。所以在看到老师名字那里时,所有人都没有相信。   然而谁都没想到,这个世上越是荒谬的事情,就越有可能是真的。   这个同样来自中国的女孩到底是什么来头?   简宁不想成为这样的焦点,她轻咳一声,把话题拉回正轨:“各位老师,我可以开始了么?”   那个女评委面带愧色:“抱歉,开始吧,现在是你的舞台。”   简宁压下心绪,在给定的曲目中,挑选了巴赫的G小调小提琴独奏奏鸣曲。   她轻轻合上眼睛,开始了她的演奏。   小提琴细腻,悠扬,婉转,弦乐的美妙在音乐声中尽数体现,丰沛情感藏在每一个音符里,她演奏出来,她在表达自己。   在这样的乐声中,简宁的思绪不由飘远,一下回到了十几岁的盛夏里。   她穿着格子裙,白色棉袜,站在一楼向阳的玻璃窗前拉小提琴,身后传来门响,她转回身,就看到简光启走进来,身后跟了个背着小提琴的白衬衫少年。   少年个子很高,清瘦干净,那张脸清润从容,有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但在他的眼底,写满了漠视一切的倨傲。   简宁见过很多好看的少男少女,但是还是第一次在看到一个人时,心里生出惊艳的感觉,但那时她太小,还不会用惊艳这个词来形容,只知道她看到他的时候会目不转睛,想要一直看下去。   简光启说:“宁宁啊,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小提琴老师了。你别看他年纪不大,我看过他的履历,国内的小提琴奖他都拿遍了的,连新闻报纸啊都夸他是难得一遇的小提琴天才!你可要跟他好好学习,知道吗?”   十七岁的郑克己就站在后面听着,表情仍是平和温润的,宠辱不惊的模样,仿佛简光启说的不是他,而是一个陌生人而已。   但简宁分辨得出,他也不是什么宠辱不惊,他只是不在乎。   这个少年胸有丘壑,有自己的梦想和追求,这些无关的事情他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不得不做的无意义行为,他的心不在这。   但他这些倨傲的想法,全都掩藏在了那双珀色的温柔眼眸里,如果不是简宁敏锐,她也会被他的外表骗到。   简宁并没有把简光启的话放在耳朵里,毕竟那些新闻报纸一向会吹,天才,这些搞新闻的看谁都是天才。   她只是好奇,这个少年倨傲的资本到底是什么,以及,那些能让他真正产生波澜的东西,到底又是什么。   抱着这个想法,她同意了简光启给她找的这个家教老师——她看得出来,简光启也是在敷衍她罢了。   如果简光启是真的为了她好,就应该让她跟简夕一样,去上两千元一节课的名师一对一课程,而不是随便找个什么天才学生,糊弄得不能再糊弄。   简宁很会掩饰自己的想法,她走上前,向郑克己伸出手:“老师你好呀,我叫简宁,今后我的小提琴可就靠你啦。”   少年看着面前的手,微笑了下,礼貌地握了一下:“你好,郑克己。”   他们在盛夏炽热的阳光中对视,时空流转间,简家别墅的背景消失不见,他们身置比利时布鲁塞尔的一处演出大厅,他已功成名就,西装革履,终于不用再压抑他的才华倨傲,她也褪去青涩,成为了成熟大方的名媛千金。   见过彼此最低微的样子,阔别多年,幸得他们能在最好的时候相见。   回忆在小提琴曲结束的时候终止,简宁睁开眼睛,隔着舞台对上郑克己的目光。   她错开眼,下去换了把小提琴,调好琴后,开始准备演奏贝多芬第8号奏鸣曲。   既然你在台下面,那就在台下好好看着吧。   她的脑海中,不由得再次浮起曾经的,她跟郑克己那最后一通电话。   ——“如果所有人都不支持的话,那么就考虑一下这个梦想值不值得坚持下去吧。”   ——“不被人支持的梦想,是很痛苦的。”   ——“也许你跟小提琴,就是没有这个缘分。”   所有人都不支持,没有这个缘分吗?   简宁拉起小提琴,琴声再次回荡在演出大厅。   我会向你证明,我跟小提琴的缘分远不止于此。   我一定要拿下小提琴国际大赛的一等奖,我也要在世界扬名。   我也要让音乐界记住简宁这个名字,当初共同说出的那些承诺,没有你,我一个人也可以兑现。   最关键的。   我也不是没有人支持。   在这个世界上,已经有一个人,在她背后无条件地支持她的一切。   她已经不是一个人。 第45章 45你永远也赢不了我,姐姐。   第一轮比赛结束,入选的选手无论数量多少,最后都只能留下24个人。   简宁后面还剩下一位选手,剩下的时间,就用来公布入选名单。   简宁顺利进入半决赛。对于这个结果她并不意外,诚然每个选手都是可敬的对手,但她毫不客气地说,这里面有不少人的小提琴水平都在她之下。   大概是师从郑克己,所以她也学到了他的傲慢吧,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她进了半决赛,简夕也进了,她把喜悦写在脸上,就算只进了半决赛,放在履历上也够吹上一笔。   比赛的顺利让她有些大胆了,她喜气上涌,冲不进前三名,前六名也不是不可以想想……   简宁回到住处,给靳琛的聊天框发了个茄茄探头的表情包。   【Jane:老公在吗.jpg】   国内跟布鲁塞尔时差六小时,她这边是下午,靳琛那应该是近中午的时间。   不知道他会不会在忙呢。   简宁一边解开礼裙拉链,一边去衣柜里找便装,打算去外面觅食。   正翻着,扔到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简宁拿了一件大衣出来,搭在手臂上,心想着谁会给她打电话,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的来电显示竟然是黏人精老公。   看到这个备注,她的心里莫名一热,接听电话后按下扬声器。   她故意揶揄:“怎么有个黏人精给我打电话啊?”   刚接电话,靳琛就轻笑了一声。   “恭喜我们宁宁入围半决赛,想要什么礼物?”   简宁刚开心一会儿,突然意识到不对:“不对吧,我都还没告诉你我进半决赛,你怎么就知道了?”   他时刻关注她的动向,对于她在比利时的事情一直有人跟他汇报,在她知道自己入围的时候,他差不多也同步知道了消息。   但他不想让她知道这些。   靳琛语气不变:“以你的实力,进半决赛还是什么悬念么?”   “嗯……也是。”简宁大言不惭接下了这个吹捧,“不过,要什么礼物都可以吗?”   “当然。”   简宁翘起嘴角,嗓音娇柔:“那我要老公亲亲。”   原以为她会说什么新一年的秋冬时装周高定之类的,没想到她居然说想要他亲亲。   他被她突如其来的撒娇撞到了心口,虽然看不到她,但她此刻的模样瞬间就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不难想象,一定是盈盈望着他,用那种勾人而不自知的眼神……   他的心头一下子变得滚烫,滚烫过后,融化的那些又化为了甜蜜,难言的滋味,只有她出其不意古灵精怪的话,才能带来的感觉。   靳琛喉咙发紧,声音一本正经:“这算什么礼物?”   “嗯?怎么就不算礼物了。”简宁心情好,情话张口就来,“跟老公在一起就是上天的礼物了,那老公的亲亲对我来说就像神明的馈赠,可是无价之宝呢。”   心里明知道她没一句是真的,可听在耳朵里,靳琛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取悦。   他想,他真是中了她的毒。   “下次再亲。”他说。   简宁掰着指头算了算:“下次……恐怕得等二月份,决赛之后了吧。半决赛后我们有一周时间休息,刚好是春节诶,那我春节回去找你?”   靳琛听她在那边数日子,语气都变得愉悦了。   “想我?”   简宁一愣,她想回国是觉得半个月没见他,春节还在国外,扔他一个人不太好。   可他这两个字就像一场春雨。他这么一问,那些思念的感觉像是埋在土里的新芽,春雨浇下来,思念便开始冒头生长。   她已经有十天没在靳琛怀里醒来过,也十天没有抱着他的手臂撒娇了。   就算平时他因为公司事忙,不能长久跟她见面相处,但她就在家里,他也会回来,不论一天下来他们能否见面,心总是安的。   跟现在这种身处异地的情形完全不同。   简宁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明明四大时装周的时候还能眼都不眨就不联系他的,这才几个月过去,现在想到他,心里竟会生了些波澜。   她向来习惯冷静审视自己的感情,就怕自己会脑热,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但这一刻她忽然不想冷静了,放任感情自如发展,放任这理不清的感情,不去计较谁胜谁负谁多谁少,她想坦荡去承认。   她吸了下鼻子:“嗯,想你。”   将真心话袒露出来,她感到一丝别扭,像把自己剥光了送到别人面前,不自然,又想假装自然。   说假话和说真话的她,实在太好分辨。   靳琛早已熟知她的本性,听见她安安静静地说出“想你”两个人,远比她说出一万句情话还要动人。   她也在想他。   她也会想他。   靳琛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来,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笑。   “好,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   靳琛并不回答,而是说了两个字:“等我。”   “嗯?”   “忙完手里的事,我飞过去找你。”   “布鲁塞尔?”   “嗯。”   简宁大惊:“春节你不回家里过吗?”   靳琛静静道:“我不在乎什么春节。”   不在乎春节,我只在乎你。   后半句湮没在喉咙里,他没有说。   他又道:“况且你还在比赛中,飞来飞去影响休息,你好好为决赛准备,就不要乱跑了,乖乖在布鲁塞尔等我。”   听起来,他倒比她还要重视她的比赛。   简宁心里开心:“知道啦,我会乖乖的。”   靳琛嗯了一声,又要说什么,这时只听手机那头传来葛年小心提醒的声音:“靳总,大家还在等您回去开会……”   简宁:“你在开会?”   “没事。”他安抚她,“不打紧。”   “你怎么不好好工作啊。”简宁语气嗔怨,“你还要赚钱养我呢,不可以不专心工作!”   “……”   别人的老婆都是因为没及时回消息生气,她倒好,因为回消息太及时生气。   靳琛失笑:“老婆教训得是。”   他这么乖乖受训,没有丝毫不高兴的样子,简宁一下子想到了他们结婚之处,靳琛一副秃毛狮子不好惹的样子。   ……那时候谁敢想她有一天这样对靳琛说话,靳琛居然还笑模笑样被训的!?   这样的场面,光是拿出来口嗨,都会被周婧仪直呼“你疯了”的程度,居然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简宁心里异样,咕哝一句:“你快去开会啦。”   “嗯。”   两人没再说什么,先后挂断了电话。   简宁穿上大衣,长度不及裙子,露出一点裙角,脚下穿了软皮短靴,在短靴和裙角之间细白小腿裸.露一截,性感美丽。   布鲁塞尔的冬天不算很冷,以简宁要美丽不要温度的作风,就算是冷她也不会在意的。   他们住的地方还算热闹,不过再热闹国外人也不多,跟国内那种商业街人挤人的现象还是比不了的。   才走到主街上,刚好看到简夕也走了出来——这些寄宿家庭都在一片地方,她们住的都不远。   简夕手里拿着手机,正在跟什么人报喜:“当然啦,进半决赛很难的,决赛只有12个名额,虽然也很难,但是万一呢。”   “那我要是进决赛了,爸爸能送我一把小提琴吗?”   “简宁?她倒是也进了,你就别操心人家了,进决赛她说不定都轻轻松松……还能因为什么,不都是你当初请的好家教?”   “……你知道人家现在什么身份吗?你不知道就拿手机搜一下吧,看看他后面罗列了多少大奖。他现在是大赛评委,怎么可能不对简宁放水?走个后门进决赛,那不是轻轻松松?”   简宁本来都没想理会她,可是听她这么说,她脚步一转,直朝简夕走过去,上去就抽走了简夕的手机。   “谁——”简夕以为大白天有人抢劫,吓得立即转身,待见到身后的简宁,当场竖起眉毛,“简宁,你有病吗?抢我手机干什么!”   简光启的电话还没挂断,他听见电话这边的争执声,也在说话:“宁宁?把手机还给你姐姐,你们有话好好说——”   他在那里和稀泥,简宁才懒得听,不过她也没挂断电话,眼睛瞧着简夕的气愤的脸,勾起一边唇角,茶里茶气地。   “姐姐该不会是在嫉妒我有后门可以走吧?主要是爸爸火眼金睛,一眼看出郑克己未来不可限量,所以亲手把后门送到我手上的。你也不要怨爸爸,都怪我运气太好了,我也不想这样的。不过当初姐姐不是劝我接受现实吗?我笨嘴拙舌不会说什么话,只能把同样的话还给姐姐了。”   “接受现实吧,姐姐。”   以往简宁还装作情真意切的样子,现在真是装都懒得装,就差把阴阳怪气写在了脸上。   笨嘴拙舌。   如果简宁是笨嘴拙舌,那这世上还有人称得上口齿伶俐吗?怕是连话都不会说吧!   简夕知道她在讽刺什么,当初简光启明目张胆偏爱她,她确实得意很久,还跑到简宁面前耀武扬威,劝她接受现实。   那时谁能想到那个还没她大的小男孩能有今天?   简夕说不过她,也不愿意被她抢白,她说:“简宁你别在这里得意,不是靠自己真本事得来的东西,你就不心虚吗?你能走后门进决赛,你的水平能拿第一吗?那个美籍华人,还有韩国的女选手,哪个不比你优秀,炫耀的话还是等决赛再说吧!就不怕高兴太早被打脸吗?”   “我为什么要心虚?”简宁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还眨了眨眼,“姐姐当初抢走我小提琴名额的时候,不也没心虚吗?”   当初。   当初的小提琴全国大赛,每个省份只取第一名,再由每个省份的第一名进行半决赛和决赛。   简家两个女儿争气,一个第一,一个第二。   第一的是简宁,第二的是简夕。   简夕错失机会。要是她离第一名太远还好,可是,只差了一名。   而且第一名不是别人,是她最为讨厌的妹妹,什么事都抢她一头的妹妹。   简夕嫉妒,不平,输给别人也就算了,偏偏输给了她。   明明她也没比她差多少。   也就差了几分而已。   全国赛对她至关重要,她可是要进入交响乐团当首席的人,如果她的履历上有全国赛的名次,肯定锦上添花。   所以,简夕哭着去求了简光启,说了她有多么想进全国赛,简宁又是多么可恶可恨。   再然后,就变成了简光启和汤秋韵轮番过来,先是好言相劝,见她不听,汤秋韵又来逼她。   开始是让她放弃全国赛,再后来,就开始逼她放弃小提琴。   她那时死活不肯低头,汤秋韵磨破了嘴都没有用。   到最后,让她放弃小提琴的,是已经去美国留学的郑克己的一通跨国电话……   不过这都是老黄历了。   事情过去太多年,简宁早已不像当年那么耿耿于怀,只是话说到这里,她顺便提一提,刺一刺简夕罢了。   提起这件事,简夕的表情果然难看了起来。   她说:“简宁,你总提这些事有意思吗?再说,这件事对你也没什么影响,你现在也过得很好了,你现在不也跟我在比利时一起比赛了吗?”   好一个强词夺理。   简宁也总是很理直气壮,但对上简夕,她还是甘拜下风。   对话到这里,她已经懒得再跟简夕演什么戏了。   她弯起唇角:“你弄错了,姐姐,我不是来参加比赛的。”   她向前迈出一步,生怕简夕听不见似的,一字一句,说得十分清楚。   “你不是很想赢我吗?姐姐。”   “我要让你看着,就算几年没有练琴的我,是如何打败你的。”   “你永远也赢不了我。” 第46章 46醋王驾到。   半决赛开始,分别有独奏曲40分钟,和协奏曲25分钟。   在能挑选乐章演奏的环节,简宁都挑了跟简夕一样的乐章。   她就是要简夕知道,我不仅要赢过你,还要用你擅长的风格打败你。   半决赛为期五天,为保证赛制流程不出错,比赛之前还要进行彩排。   简宁在彩排的时候的表现并不出彩,甚至可以说是平平,简夕知道这不是简宁应有的水平,她更紧张了,她不知道正式比赛的时候,简宁会爆发出怎样的实力。   这样的紧张一直保持到简夕上场那天,她一直记得简宁那天对她说过的话。   她说,她永远也赢不过简宁。   但,怎么可能?她有漂亮的演出经历和学历,她还打算多攒些奖项,争取跳到国家级的交响乐团去,她简宁可什么都没有。   这样想,她的底气突然足了些,她的小提琴技艺纯熟,再难的曲子她也能流畅演绎,她不可能比不过简宁。   进行一番心理建设后,她深吸了一口气,开始了半决赛的表演。   摄像机对准着她。   她的精神高度紧张,独奏过后是协奏,她排除一切杂念,眼前只有乐谱,她只需要演绎,演绎,把乐谱精准地演奏出来。   艺术这种东西,投入进去时间就会过得非常快,普通人欣赏文学,影视,歌剧等等艺术作品,经常一回神就过去了几个小时,对热爱小提琴的人来说,听别人长达一个小时的比赛作品,也并不是多么疲惫的事情,因为每个人演绎的风格是截然不同的。   简宁在心中为在她之前上场的那些人在心里排了个大概名次,但她拿不准,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风格,她不知道那些评委会更侧重什么。   轮到她上场时,她尽量让自己忽略坐在评委席最中间的那一位。   如果他不是比赛评委的话,她一定不会这样紧张的。   换句话说,有他在,很影响她的比赛状态。   人有时候真的很奇怪,越是关系根深的人,再见面就越是尴尬难堪,或者说,有多亲近,就有多生疏。   但如果让她重选一次,在她明知道他会当评委的情况下,她还会不会来参加比赛。   她想,她还是会来。   她不会再为了任何人放弃。   她已经明白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独奏之后是协奏曲,协奏部分需要表演的是莫扎特。   简宁最开始入门小提琴,就常练莫扎特的曲子,因为他的曲子听起来简单,活泼,像一个天真的孩子。   后来练得多了,她又嫌莫扎特的曲子太简单,开始偏爱贝多芬,肖邦等大师的作品,她认为只有华丽的乐章才能体现出弦乐的美妙,展示她的精湛技巧。   十几岁时的简宁也很喜欢“炫技”,觉得自己天分高,那些不好学的小提琴技巧她轻松就可以掌握,当初她学到揉弦,四指揉弦对她来说也跟玩儿一样。   是后来郑克己成为她的小提琴老师之后,在他的教导之下,她才明白,对于一生劳碌漂泊的莫扎特来说,在那个作曲风格必须在固定条框里的时代,他能坚持创作出让人愉悦明亮的曲子,是多么的纯粹和艰难。   他像一个永远都长不大的小孩子,又或者说,在经历了一生的潦倒困苦之后,他仍然选择用最干净的风格去创作音乐。   莫扎特永远都是莫扎特。   是郑克己让她明白:大道至简。   再之后,简宁自己的演奏风格也开始转变,不再追寻那些华丽的技巧,在郑克己的讲解下,更深层次去领会音乐背后传达的精神。   可以说,没有郑克己,就没有现在的她,他对她的影响太深了,莫扎特对她来说也具有深刻的成长意义。   而现在,她要在郑克己面前表演莫扎特,这种滋味……   简宁摒除杂念,放空一切,开始了莫扎特协奏曲的演奏。   曲子一出,阅选手无数的评委们立即感受到了难言的舒适。   在这一刻,小提琴就是小提琴,是平平无奇的器具本身,而演奏音乐的那个人,才是值得关注的关键。   简宁在大师创作出的明朗乐声中,情不自禁地,想到了莫扎特本人的生平。   他疾病缠身,遭受势力迫害,恋爱失败,才华埋没,父母离世。   但这些没有打倒他,他仍在坚持创作。   她开始想起自己。   虚伪的继父;为了讨好继父一家,总让自己忍让的生母;还有讨厌的继姐。   被迫放弃的梦想,并且因此,和生命中最敬重的人再也不相往来。   在这一刻,隔着不同的世纪和时空,她却和那个孤苦的灵魂得到了共鸣。   坐在正中间的郑克己握着钢笔,看着台上专注演奏的曼妙身影,向来平和温润的眼神,终于生了波澜。   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这时,旁边的女评委转过头来,低声微笑地说:“果然是你教出来的学生,Zheng.”   “会吗?”郑克己也露出礼貌的笑容。   女人棕色的眼眸柔和地注视着他:“你们的风格很像,看到她,像看到当初的你在台上比赛一样。”   郑克己重新看向台上,没说话。   “真羡慕你,能收到这样的学生。”她不掩藏自己的艳羡,“她会成为你的骄傲,Zheng.”   郑克己微笑着说:“她一直都是。”   半决赛第五天,所有选手表演结束。   评委在统计过分数过后,公布了半决赛的结果。   结果是从最后一名开始公布。   每念到一个名字,众人心里先是一松,紧接着又会开始忐忑。   被念到的人或以平静掩饰内心,或是直接展露自己的失落。   而还在等待的那些人,心里也并不好受,他们无一不是对自己高要求的人,都在祈祷自己名次更高一点。   简夕更是万分紧张。   除了对名次的渴望,更多的,还有简宁带给她的压力。   她不想输给简宁。   在公布了十一个名字之后,简夕暗暗松了口气,只剩一个名额了,其他还没被念到的人,就都是能进决赛的了。   现在还没念到她,那她能进决赛的可能很大。   正这样想,拿着麦克风的评委念出了第十二个名字。   “第十三名——”他皱眉,拼读出她的名字,“Xi Jian.”   简夕:“???”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评委,盯紧他手里的名单。恨不能冲上去亲眼看看,是不是写错了?她也不图什么太高的名次,哪怕是第十二名呢?   可这里是比利时,不是她的家,她没法这么做。   等等,听到现在都没有简宁的名字,那她岂不是进决赛了?   简夕的拳头一下子捏得很紧,那天在街道上简宁对她说过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海。   难道她真的赢不过简宁吗?   不,不可能。   评委一直在向下念,简夕等了半天,都没等到简宁的名字,她越是等,心就越凉。   “获得本次半决赛第一名的选手是——”   评委扫向台上酒红色礼裙的女孩,微笑着念出她的名字:“Ning Jane.”   掌声雷动。   所有人都在鼓掌,用羡慕,钦佩的眼神看向简宁,全场的人都在看她。   这是她应得的,属于强者才会收获的注视。   如果简宁真的是太久没有摸琴,过来参加比赛,她或许会为这样的场合激动。   但她跟着周婧仪叔叔的乐团多少演出了十几场,对待这些,她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配得上这样的掌声。   在一派祥和的氛围里,简夕到底忍不住,愤愤不平地站了出去,指着简宁用英文大声道:“不公平!这个比赛结果根本不公平!”   鼓掌声稀稀落落停下,所有人都没有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疑惑地看着简夕。   方才公布结果的评委冷静地看着站出来的简夕,握着麦克风,问:“你认为哪里不公平?”   简夕生怕所有人听不见似的,说:“她是Haggi Zheng的学生,谁能保证Zheng不会偏心自己的学生,故意给她打满分,让她赢得比赛?”   简宁看到简夕这么疯,她已经有些替简光启累了。   骄纵女儿骄纵成这样,在国际比赛上都敢放肆,是生怕自己不在国际上出名?   那个美籍华裔过去拉简夕,说:“Jane的小提琴水平确实在我们之上,不知道其他选手怎么想,但在我这里是心服口服的,我的确比不过她。国际比赛有摄像机记录,比赛过程也会在全世界的视频网站发布上线,搬运,这么高的透明度,应该不会有作弊行为。”   那评委示意摄像停下,这才开口:“很高兴你对大赛的监督,对于你提出的质疑,我代表官方,可以对你解答。”   他说完,低头在桌上的一页页纸张中进行翻找,翻了几张后,他的手一停,抽出一张纸来,轻轻一抖。   “六位评委的评分都在这里,去掉最高分和最低分,就是你们的得分。也就是说,Zheng打满分会被去掉,他的评分是不会被计算的。”   “第一名和第二名的比分只差0.2,差距这么微小的情况下,控制评分的难度有多大,我想应该无需说明。”   “最后,我需要说明的是,Zheng给Ning Jane的打分只有8.5分,是所有评委中的最低分,他没有如你所说的那样偏爱他的学生,相反,他比我们所有人都要严格。如果他以对别人的要求来为Jane打分,你应当知道,Jane的得分应该不止9.3。”   “这位选手,还有什么疑问吗?”   评委说完这些话,就让人把评分表送到了简夕面前,让她亲眼看过。   但简夕没有看。   也不必再看了。   她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双手在身边用力捏住,咬着牙根,承受所有人那无异于凌迟一样的目光。   但这只是她以为。   事实上没有人看她,所有人都在震惊地看着简宁。   Haggi Zheng会不会给他的学生打高分这件事,他们不是没想过,但也只是短暂地想想。   像Zheng这样的大师,应该更公平才是,不会出现徇私舞弊的情况。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他不仅没有徇私舞弊,甚至还给自己的学生打了低分。   在Zheng刻意打低分的情况下,她都能拿第一,就像这位评委说的,要是Zheng正常给分,她的分又有多恐怖?   这样趋近满分的得分,在国际大赛上,似乎只有当年的Zheng拿到过这样的殊荣……   看来,这一届伊丽莎白国际小提琴大赛的一等奖是谁,已经有了答案。   这些事,不止是在场选手想到了,简夕当然也想到了。   她仍然没有办法接受。简宁明明……明明不如她的,她怎么可能是半决赛第一,怎么可能!   那位美籍华裔看不过去,把失魂落魄的简夕拉下去,其他人都用可怜的眼神看着简夕。   敢在国际大赛上这样闹,质疑赛制的公平性,质疑新生代国际小提琴大师,她的名字一定会被组委会记住,今后很有可能再来参加比赛时,连初选都过难以通过……   不能承认别人的优秀,质疑别人成功的不光彩,所以用阴暗的想法去揣测别人,这样的人是很可怜的。   人通常没办法理解超出自己认知的事情。   所以在简夕的眼中,简宁的成功才如此不光彩。   简宁身为当事人,面对这样的一出戏,她半点波澜都没有。   再荒唐的事情都经历过了,简夕干出这样的事,她根本不意外。   她看都没看简夕一眼,简夕一向自视甚高,让她亲眼看见自认为不如自己的人得到了她最想要的东西,对她来说就已是最大的折辱,给她眼神只会让她得意。   简宁就是要让她明白,在她眼里,她连对手都不是。   摄像机重新开机,半决赛圆满结束,前十二名继续留下为决赛做准备,剩下的十二名,组委会会收集他们的信息,等决赛结束后为他们报销一半的路费,以及1000欧元的奖金。   简宁和其他选手结伴从演出大厅出来,大家都是进入决赛的,互相之间要更亲近一些。   其中就包括那个美籍华裔。   美籍华裔问:“Jane,你是怎么成为Zheng的学生的?我是说这非常不可思议,你简直就是上帝的宠儿。”   来自其他国家的选手也都好奇地围着她,想来也是,像郑克己这种传说级的人物,居然会有学生,而且就在他们身边,换做是简宁也会好奇的。   她跟他的关系既已公开,那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简宁扫视众人,和盘托出:“Zheng去茱莉亚音乐学院留学前,我们生活在一个城市。如果非要回答他是怎样成为我的老师的,我只能说,Um……是在大街上遇到的。”   这不是说谎。   那个时候家教市场还不像现在这样,很多学生兼职的家教都是在补课机构附近的路边举牌,上面写着自己擅长的科目。   而需要找家教的家长,就会去那周围寻觅合适的学生。   她是后来才了解郑克己的家境的。   他一直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当然也是别人家的孩子,从小无一不优秀,但他唯爱小提琴。   但他读到高中时,他的爸爸罹患癌症,所谓祸不单行,家里的生意也遭逢难关,为了给他爸治病,家里的钱流水一样花,变卖房产,车子,家里一落千丈。   他的家里已经没法支持他去美国留学的梦想,更何况还是音乐这样昂贵的专业。   郑克己不死心,为了赚钱,他放下身段,富贵人家的小少爷,第一次在太阳下暴晒,一站就是一天,晒得汗流浃背也无人问津。   简光启就出现在他最绝望,最想放弃的时候。   他已经打算了,如果今天再没人用他,他就彻底放弃小提琴。   或许是老天也不想让他放弃吧,从公司回家的简光启开车路过这条街,就看到穿衬衫的少年抿着唇角,在路边举着“小提琴家教”的牌子。   简光启下去问了两句,因着家里两个女儿都在学小提琴的缘故,他还真知道郑克己的名字,于是把他领回了家。   这才有了他们的相遇。   其他人听了简宁的话,更加激动了。   “好浪漫的故事……”   “像极了爱情电影的开头。”   “天,你们超有缘分的!回答我,Jane,对着Zheng的脸,你真的没有心动过吗?”   “我……”   这些人情绪激动,七嘴八舌的追问淹没了简宁,原来八卦是全人类的天性,无论是哪国友人。   简宁正不知道该怎样接话,来自日本的女生用日式英语说:“Haggi Zheng!Jane,Zheng正在看你!他还拿了一束花哦!肯定是送给你吧!”   简宁:“……”   等等,怎么就是送我了。   这里这么多人,他说不定是要送别的选手呢?   心里这样无声反驳,但她心里也清楚,在这一堆选手里,也只有她跟郑克己有几分交情,如果他要送花,很大概率是送给她。   当然,也可能是买来送给其他人的,比如准备回去送给他的女朋友……   这个年纪,他又那么成功,也该有女朋友了。出于一个学生的关心,她这样想道。   简宁抬头,看向前方,郑克己穿着一身西装,脚下是棕色的皮鞋,手里捧着一束粉色玫瑰,站在瓷砖亮得可以鉴人的大厅里注视着她。   他的头发是栗色的,半长微卷,垂下来的长刘海温柔优雅,耐心极好的样子,似乎不论多久,他都会在那里等下去。   这一刻,她忽然想起在学校里,学生们私下里给他取的外号。   什么小提琴王子,音乐界天神,但那时她看来,这都是他在舞台上光芒万丈时,人们给他带上的滤镜和光环。   可现在,看到站在那里的郑克己,她忽然认同了那些夸张的称呼。   如果这都不是王子,那什么才是。   二人的视线隔空对上,比赛进行了半个月,这半个月他们每一次眼神交错,都装作不认识对方。   但这一刻,她们都不能再假装了。   郑克己迈步走过来,在其他选手的注视下,把怀里的粉玫瑰递给简宁,他腕上戴了一只表,表带也是棕色。   他微笑,用中文说:“进决赛了,恭喜。”   那些选手挤眉弄眼,很有眼色地说:“我们先回去吃饭了,Jane好好和你的老师说话吧,拜拜。”   “……拜拜。”   简宁接过玫瑰,尴尬地和其他人挥手,其实她的内心也很想跟他们一起走。   待他们的身影远了,简宁才收回眼,不得不对上郑克己的视线。   沉默。   简宁低头,看着怀里的花,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他还记得她喜欢粉玫瑰。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嘴巴动了动,最后干干说出四个字。   “谢谢老师。”   郑克己笑容温柔,垂眼注视她:“想不到,这辈子还能再听到你叫我一声老师。”   简宁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她假装不懂。   “一日为师,终身为师。”   “那你知道身为老师最开心的事情是什么吗?”   简宁故意道:“不知道,退休吧。”   郑克己并不生气,耐心给出答案:“身为老师最开心的,就是看到自己教的学生成才,然后骄傲地告诉别人,‘看,那是我教的学生’。”   简宁低眉顺眼地听着:“嗯,那老师的老师一定是世上最骄傲的老师。”   郑克己瞧了她一会儿,倏地笑了。   他说:“简宁,你还是那么……少年心性。”   直来直去,毫不掩饰。   简宁想了想,这是什么高情商发言。   低情商:简宁,你说话不过脑子。   高情商:简宁,你还是那么少年心性。   她说:“老师您现在这么忙,应该还有其他事要做吧?没什么事的话,学生就不打扰您了。”   郑克己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说:“比赛这么久,每天都很紧张,还没好好逛过布鲁塞尔吧?”   “……”   简宁说:“我是来比赛的,不是来逛街的。”   “好,那就不逛了。”郑克己仍然保持礼貌微笑,“那待会儿想吃什么?”   简宁很烦这种感觉,还不如郑克己把她看作陌生人,或者对她脾气差一点,而不是什么脾气都没有,让她总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搞得她心里那口气发也发不出,咽也咽不下,她非常难受。   她说:“我买了晚上的机票回国,可能没法跟老师吃饭了。我还要收拾行李,就先回去了,抱歉。”   简宁说完,也不等郑克己说什么,擦着他的肩膀走过,向门口的方向走去。   她很想问命运一句,何必呢,就让他们形同陌路不好吗?   让回忆永远成为回忆。往事重提是折磨。   出了比赛场馆,简宁还抱着那束粉玫瑰。   收下它是不想把事做绝,他们中间到底是有师生情分在的。在小提琴方面,他对她倾囊相授,知无不言,他当得起一句老师。   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是过不去。   他到底知不知道当初那些话对她来说有多难过?   简宁走到路边,正准备过马路,她抬起头,忽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二月初的布鲁塞尔街头,男人穿着黑色大衣,颈间系了一条墨蓝色围巾,黑色短发一丝不苟梳到脑后。   他抱着一束粉色玫瑰,在满是异国面孔的街道上,他深邃立体的轮廓既有西方人的硬挺,又兼具东方人的柔和。   他们相隔数米,这样的距离,教她看到了他发红的耳朵,以及他眼底盛满的深情笑意。   他就这样站在路边等她吗。   他等了多久?   看到他,那些压在心底的思念冲破了一切念头。   想抱他,跟他亲吻,做.爱,跟他一边亲吻一边做.爱。   想挂在他身上,再也不要下来。   她摊牌了,她才是那个黏人精,不能没有老公的黏人精。   布鲁塞尔的风有些硬,灌进大衣里,她身上有些冷。   但她的心从未这样滚烫过。   简宁单边肩膀背着小提琴,手里抱着一束玫瑰,在看清靳琛的笑容后,她也不由自主露出笑容来,不顾一切地,奔向了靳琛的怀抱。   在这一刻,简宁终于明白。   原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更加想他。   然而他们到底没抱成。   靳琛按住她的肩膀,才没使两个人在异国街头相撞。   简宁以为他是拒绝在大庭广众下跟她这样亲密,毕竟他在外人面前总是一本正经的。   她有些不满地抬头,刚准备说点什么。   一抬眼,就看到靳琛敛起了笑容,他那双深邃微长的眼在她和她怀里的粉玫瑰之间来回扫荡,旋即危险地眯了起来。   “谁送的?” 第47章 47劳伦斯·格拉夫粉钻   看到靳琛的变化的脸色,简宁心里一突,靳琛吃醋的阴影笼上来,她开始害怕了。   更确切地说,她怕的不是靳琛吃醋,是他每每吃醋过后,遭殃的还是自己……   别人吃醋伤感情。   靳琛吃醋,要命……   情急之下,简宁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花是评委送的啦!忘了告诉老公,我得了半决赛第一呢,大概是大赛为了鼓励第一名的选手,所以准备了鲜花吧。”   虽然这束花就是用来鼓励她的,但谁让郑克己刚好是大赛评委,而她刚好又是第一名呢?   她也不算撒谎吧,事情还是这个事情,只不过被她稍微用了一点点语言艺术加工了一下而已,应该不算骗他!嗯!   靳琛的视线在她手里那束粉玫瑰上扫视片刻,然后把自己手里这束放进她怀里,顺势抽走了多余的那束。   “我帮你拿。”他突然换了个体贴的口吻,翘起一边唇角,“别累到我们宁宁。”   “……”   这两束花除了包装不一样之外,拿哪一束花有区别吗?   要是放在往常,简宁非要狠狠戳穿他的虚伪面具不可,但今天她的花的确是“来路不正”,她怕计较下去,靳琛也较起真来刨根问底,那时她就真的惨了。   就这样互相放过好了,反正夫妻不都是糊涂着过!   思及此,简宁立即狗腿地抱住靳琛,一手抱着玫瑰,一手抱着他,甜甜地说:“老公真是好体贴哦,嫁给你好幸福呀!”   靳琛呵笑一声。   见他这样刻薄地笑,她还有什么不明白。他对她的话还是没有相信,只不过是暂时没计较罢了。   简宁赶紧岔开话题:“老公坐飞机很累吧,我住的地方离这里很近。我们先去顿饭,然后陪你倒一下时差,可以吗?”   “不可以。”   简宁眨眨眼睛,因为心虚,她摆出了一副乖乖听话的姿态:“那你想怎样嘛,我都听你的。”   “我在国内已经倒过了。”   “?”简宁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为什么?熬夜多伤身体呀。”   他本来事情就多,那么累,竟然还提前倒时差熬夜,那他一天要睡几个小时?   “你只有七天休息时间。”靳琛伸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我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倒时差这种事情上。”   她落进男人有力的怀抱里,那种被人紧紧拥住的感觉,像是长久旅途后终于回到温馨的家,久违而又令人怀念。   她的心狠狠一荡,问:“那你想把时间浪费在哪里?”   她嫣红的嘴唇近在眼前,说话时嘴巴一张一合,红唇白齿娇艳欲滴。   靳琛低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姿态亲昵,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得见的气音道:“吻你。”   说完,不给她任何反应时间,直接吻上这双柔软的唇。   他的唇很凉,贴上来的瞬间她瑟缩了下,他的鼻尖也是凉凉的。靳琛感受到了她的小动作,当即停下来,问:“冷了?”   简宁摇摇头,抓着他的衣襟,左右看了眼,并没有人看他们。   她逮住了他的小辫子,开始反复揪:“你不是不喜欢在公众场合亲密吗?怎么还亲我了。”   “忘了。”靳琛面不改色,“而且你不是说了,想要这个礼物——”   他……他居然还记得她随口撒娇说的话?   简宁有点不好意思,但这份不好意思很快又转化为了难以言喻的甜。   简宁跳过这个话题,哼哼两声,终于逮到了他的把柄,有些得意地扬唇:“你也没有那么有原则嘛。”   遇到她以来,他改变的原则还少吗?   靳琛坦然接受了这个设定,丝毫没有被抓住把柄的羞臊,淡淡地说:“你就是我的原则。”   你在哪里,我的原则就在哪里。   简宁一怔。   她想起不会水的他为她跳下游泳池;   想起那么恨简家人的他,在被算计之后,第一时间来找她这个简家人道歉;   想起她穿高跟鞋不能走路,一个人落在黑得什么都看不见的山间小路时,他在深夜摸黑上山,把她抱回了别墅;   想起巴黎街头,他为她跟黑人打架,他们在雨中携手奔跑;   也想起,那么高傲的男人,在被她狠狠拒绝后,还能放下身段,低头来找她和好。   在这一瞬间,简宁的脑海里莫名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原来被人偏爱就是这种感觉吗?   怪不得……简夕做事总是想没脑子一样,想怎么任性就怎么任性。   因为她有简光启给她撑腰,做什么事都有简光启兜底。   而现在,她忽然意识到,她也是有底气去做任何事的。   就是那种……嗯,大概她把伊丽莎白小提琴大赛搅得房顶都掀了,靳琛也会帮她摆平的底气。   她记得小时候很羡慕简夕,不过现在没什么好羡慕的了,这个世上不是简夕有人宠。   宁宁也有人宠啦。   思及此,简宁露出笑容,是那种处在幸福中,不自觉就会展露的笑容。   她说:“反正原则都丢一次了,那就再丢一次吧。”   她踮起脚尖,拿着手捧花的手绕到他的颈后,带着幸福的笑意跟他接吻。   是甜蜜的,沉浸的,是不顾一切只想跟眼前人缠绵在一起的绵绵情意,全都付诸在这情难自禁的深吻中,交换着彼此的这份爱意。   另一边。   郑克己站在场馆门口,看着简宁扑进一个男人怀里,跟他在街边拥吻。   这唯美的画面非常赏心悦目,如果那个女人不是简宁的话。   是了,她已经从小女孩变成了成熟漂亮的女人,也该有男朋友了。   郑克己是个情绪自控很好的人,即便当初他的母亲告诉他,他们不能供他继续学习小提琴,他也没有失控。   他只是看了他母亲两眼,说了句“知道了”。   所以他看到这一幕,他的表情仍然是平静的。   比赛时一直坐在他身旁的女评委走过来,说:“你在这里做什么,Zheng?”   “没什么。”郑克己转过身,礼貌微笑,“在想要不要接受爱乐乐团的邀请。”   女评委惊讶地掩唇:“他们邀请你做首席吗?天,太棒了,你一定会是爱乐乐团史上最年轻的小提琴首席。”   爱乐乐团是世界顶尖级别的交响乐团,能受邀加入这样的乐团,这将会是毕生的荣耀。   郑克己没什么惊喜的情绪,温润地微笑着:“谢谢。”   交谈结束,他重新看回街边,简宁方才所在的位置,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没有她,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   半决赛到决赛的假期休得巧,刚好赶上这一年的春节。   简宁昨天睡得很晚,至于晚睡原因……肯定不是自己主动熬夜就是。   她睁开眼睛,看到手机里很多人发来的新年祝福,这两天每天都跟靳琛缠在一起,都忘了春节已经到了。   除了群发消息,剩下的她都认真回了。朋友圈里,那些圈内朋友要么带家人到海岛度假,要么在国外旅行,要么晒了一大桌丰盛的年夜饭,或者家里人给的压岁钱。   她放下手机,通过遮光严严实实的窗帘,已经想象到了街道的场景,对于布鲁塞尔来说,春节与他们无关,这座城市照常生活,忙碌,往日寻常的生活,在朋友圈热闹的氛围下,衬得格外寂寥了。   身旁的男人翻了个身,极其自然地把她揽进怀里,鼻息洒在她的耳边。   简宁侧头看他,轻声说:“老公,新年快乐。”   靳琛睁开眼睛,大概是还没清醒,嗓子还有些沉:“新年快乐。”   简宁看着他优越的眉骨,忍不住上手去摸,她的指尖像画笔,将他的轮廓轻轻描绘,好英挺。   她说:“你要给家里打电话吗?”   她的指尖向下,触到他的眼睫,他闭上眼睛,任她抚着。   “不知道。”他说。   简宁明白,就算打了也不会得到什么好结果,他的爸妈想接到的,也不是靳琛的电话。   “还是问候一下吧。”说到这儿,简宁想到什么,笑着说,“不是有这样一句话吗?‘大过年的’,他们也不能说什么。”   “嗯,起床再说。”   起床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了,简宁去浴室洗澡,靳琛将窗子开了条缝,坐在窗边抽烟。   国际长途接通,靳琛率先开口:“爸,我在布鲁塞尔,暂时回不去了。”   靳鸿说:“是为了简宁?”   靳琛没否认:“您也在关注小提琴比赛?”   “儿媳妇去比赛,当然要关注一下。”   靳琛掸了掸烟灰:“您费心了。”   靳鸿呵呵一笑,说:“半年了,打算留你那位好丈人到什么时候?”   靳琛下意识瞥了眼浴室,明知道她听不见,他还是把音量调小了一些。   “还没找到机会。”他模棱两可地说。   “你想要什么机会?”靳鸿的口吻突然变得严肃,“区区一个简家,还需要什么机会?我已经给了你半年时间。”   靳琛嘴唇微抿:“我会尽快的。”   靳鸿:“你应该知道,我不喜欢等太久。”   通话到这里,靳鸿切断了电话。   靳琛把手机扔到床上,手里夹着烟,静静看着窗外。   联姻最开始,就是为了报复简家,先通过联姻建立信任,再出手搞垮他们,这是早就计划好的。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不愿再面对这个计划了呢?   他发现,让他害怕的不是报复简家本身,而是,他会没有办法面对简宁。   虽然他们待她称不上好。   可他毕竟是她的爸爸。   人对家庭的感情通常是复杂的,恨是一回事,被别人毁掉又是另一回事。   他不能拿她的感情来赌,不论是对家庭的感情,还是对他的,他必输无疑。   如果她知道自己伤害了她的家人。   她一定会恨死自己。   他还没完全得到她的爱,就先得到她的恨吗。   他不愿这样。   靳琛的思绪纷乱,一面是靳鸿,一面是简宁。他贪恋她的柔情,又不得不承担靳家的责任。   他享受着靳家带给他的金钱权利,他不可能放下对简家的恨。   香烟不知不觉燃到了尽头,烫到了他的手指。他被烫得回了神,与此同时,浴室的水声也停了。   美人出浴总是赏心悦目的,她裹着浴巾出来,裸露的皮肤白皙剔透,四肢纤细修长,脚踝骨感。   看到她,靳琛决心暂时忘掉这些烦恼。BaN   靳琛把烟碾灭在烟灰缸里,展开单边怀抱:“过来。”   简宁不明所以,走了过去。   靳琛起身,拿起床头边的遥控器,合上厚厚的窗帘,随后从枕头下面摸出一个东西,重新坐回了方才的位置。   做完这些,简宁刚好从浴室那边走过来。   他拉住她的手腕,简宁猝不及防就跌进了男人的怀抱里。   动作太大,她的浴巾一松,简宁“呀”了一声,转身抱住男人,扑进他怀里,这才避免被他看光的下场。   虽然该看的不该看的早就看光了。   靳琛伸手,轻拍在她光裸的背上,眼角含着笑意:“又不是没看过,怕什么?”   简宁抬起头,她双手搂着靳琛她颈,跟靳琛撒娇:“这不是怕把你迷晕嘛。”   “晚了。”靳琛说,“来不及了。”   明目张胆的情话惹得她笑,她伸手拉着浴巾,望着靳琛深邃的眉眼,想起之前的半个月,她一个人在比利时比赛,每天比赛回来,都很想立即回到他的怀抱。   这么快就梦想成真了,这种小确幸令她感觉很幸福。   她伸手点点他的嘴唇,问:“你叫我过来干嘛?”   靳琛伸出左手,拳头一翻,露出掌心里的丝绒小盒子。   简宁看到这个盒子的大小,立即猜出了里面是什么,虽然她已经有很多首饰了,但对待新宝贝,她还是充满期待。   她拿起来,轻轻晃了晃:“婚戒?”   靳琛下巴微抬,说:“打开看看,尺寸还合适吗。”   “好呢!”   简宁打开小方盒,立即睁大了眼睛,惊喜地掩住嘴巴。   只见铺着黑色丝绒布的盒子里,静静躺了一枚硕大的,长方形的,切割完美的粉钻。   救命!!!   是粉钻!!!   是她梦寐以求的,毕生最爱的劳伦斯·格拉夫粉钻!!!   头顶的灯光洒下来,照在这枚粉钻上,被格拉夫重新切割过的这枚浓彩粉钻,折射着璀璨的光彩。   它的颜色纯度和净度已臻完美,已经不能简单归类为顶级珠宝,不夸张地说,已经可以称之为艺术品。   这枚粉钻在十年前的拍卖会上,被格拉夫以4600万美元的天价收到手中,这些年她垂涎这枚粉钻已久,想不到在十年之后,竟被靳琛买回来,作为了他们的婚戒。   简宁望着盒子里的这枚粉钻,不由在想,方才哪算什么美梦成真?这才是真正的美梦成真好吗!   她情绪激动,呼吸都热了,一时控制不住,眼泪唰一下涌出来,顺着脸颊流淌下来,转瞬之间,泪水就流了一脸。   靳琛:“……”   靳琛:“?”   我寻思这个场面怎么有点眼熟? 第48章 48这就是修罗场吗?救命啊!……   靳琛看到简宁一瞬间泪流满面的样子,他皱眉,忽然就想到了什么。   他不动声色,抬手拭掉她脸上的热泪,细声哄她:“一个钻戒而已,哭什么。”   简宁摇头,咕哝着说:“你不懂。”   “怎么?”   “这是、这是喜极而泣……”简宁说着,热泪又涌了出来,“呜,我开心过头的时候,就会、就会这样……”   “哦。”靳琛眯起眼睛,危险地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所以,当初我把黑卡扔给你的时候,你流泪是因为这个?”   “……”   啊???   这都多久远的事情了,靳琛怎么还记得?   要不是她生命中值得喜极而泣的事情屈指可数,她瞬间就能想起来,她估计根本回忆不起来这一茬。   简宁无形中的小辫子被人揪住,她僵得动也动不了,然而对上靳琛那双危险的眸,她不动也得动。   反正都这样了,靳琛总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跟她离婚吧!只要不离婚,那就没有什么事是撒娇不能解决的!   如果解决不了,那一定是撒娇的方式不对!   大家都是老夫老妻了,她也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简宁起身,主动跨坐到靳琛身上,双手捧起他轮廓分明的脸,倾身下去就是一顿猛亲。   从嘴唇开始,亲他的嘴角,下巴,脸颊,亲他柔软的眼,眉骨,额头,再亲到他的眉心,鼻尖,最后回到嘴唇。她对着嘴唇又啄木鸟似的啄了好几通,亲得他毫无还手之力,亲得他浑身发软,肌肉无力,没办法跟她计较!   当然,最后几句纯粹是简宁的个人臆想。   但靳琛确实被简宁这通狂风骤雨般的一通乱亲搞得根本没法睁开眼就是了。   她一边亲还一边发出“mua mua”的声音,亲到最后,连她自己都累了。   她攀着靳琛的脖颈,撒娇完毕,又开始耍赖。   她说:“老公,你怎么可以污蔑我呢?我们那个时候刚刚结婚,对你还不熟悉,你就算给我黑卡,我也做不到心安理得地用它呀!”   靳琛想起他在办公室时,收到的一条又一条银行卡消费提醒,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简宁继续狡辩:“而且你当初对我那么凶,人家怕死了好不好。我哭是因为……是因为我在担心我以后的命运呀!婚姻可是一辈子的大事,我就想,要是老公你一辈子都对我那么凶,我该怎么讨你欢心呢?要是得不到老公的爱,我就算有再多钱也会难过的!”   靳琛想起她在四大时装周疯狂买买买,离开他一个月根本没给他发一句消息的事,眉头微挑,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嗯,继续。”   简宁戏瘾上身,直接开始演了起来,她泫然欲泣:“我就想,肯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才会让老公那样凶我,所以我当场流下了悔悟的眼泪,我一定要用尽全力爱我的老公,老公让我往东,我绝对不敢往西。”   虽然一直都知道她讲起话来浮夸又不着边际,嘴里一句真话都没有,但她每次看她这样表演,他还是会有那么几个瞬间被她演出来的情真意切骗到。   不过被骗得快,清醒得也快。   他想,可能是这就是他的命。   明知道是她的圈套,他也心甘情愿走进她设下的圈套中。   她说的夸张情话仔细琢磨起来,竟也很有意思。   竟然说什么,他让她往东,她绝对不敢往西。   同一张床睡了半年之久,他还不知道她?哪里是受人摆布的脾气。   他们见到的第一面,就是“她拿着手机问候她的亲妈是否还活着”这么一副母慈女孝的场面,她这句话,就连标点符号都缺乏可信力,若是她拿这些话去哄别的男人,估计早就把别的男人哄得晕头转向。   靳琛淡淡掀起眼皮,道:“演完了?那就试试戒指,看看尺寸大小还合适吗。”   “哦。”   简宁一秒收敛,她的手刚要碰到粉钻,忽地一顿。   她把小盒子捧到靳琛面前,眼巴巴看着他:“老公,你帮我戴好嘛?”   “嗯?”   她把戒指盒交到他手上,说:“我觉得,婚戒这个东西,还是你帮我戴上比较有意义。”   “原来宁宁在乎这个,好,以后我会记住。”   简宁摇头,说:“戒指的意义,就在于戴上之后,我愿意为你一辈子‘戒止’,约束我对其他人的感情,永远只爱你一人。”   靳琛刚从盒子里摘下戒指,正要戴在她的无名指上。   听见这话,他的动作一停,重新把戒指放回到盒子里。   “嗯?你怎么把戒指放回去了。”简宁眉头微拧,右手往前伸了伸,“我还等着呢。”   靳琛看着她:“我忘了买自己的。”   “嗯?你也要戴粉钻?”   “……”靳琛无奈地说了句“不是”,他郑重其事地看着她:“简宁,我也想为你‘戒止’。”   简宁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她一时语塞。   寻常人听到别人对自己说“约束对其他人的感情”,大部分人的反应都是高兴吧,怎么会有人去想着同样约束自己?人不是都很双标的吗。   简宁又刷新了对靳琛的认知,在他身上,总会看到一种天真的执拗,像小孩子,是一种难能可贵的品质。   在这种真诚的品质面前,她的那些虚情假意都被衬得丑陋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很丑陋。   她说:“但这只是一个形式啦,约束感情靠的是道德,而不是一个戒指,如果一枚小小的戒指能有这么大的力量,那为什么还有那么多婚内出轨呢?所以不用太在意这些,而且,我相信你呀。”   他们无声对望数秒,旋即,靳琛重新摘下那枚戒指,轻轻地,一点点地,套在了她右手的无名指上。   粉钻穿过修长手指,停在无名指最末端,她指骨微屈,右手情不自禁换了个角度,看着经过精密切割的粉钻,在皮肤白皙的手上散发出夺目光彩。   哎,真不愧是梦中情钻,怎么看怎么美。   怎么会这样啊!?该不会是她眼光太好了吧?   简宁美滋滋地抿唇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么从什么角度看都这么好看啊?   靳琛见她这样,问:“喜欢?”   “嗯!”   “这么高兴。”   “是呀。”   靳琛扫了眼她无名指上的粉钻,意味不明地说:“我看你喜欢它,好像比喜欢我还要喜欢。”   “老公你说什么呢!你怎么能跟它比!?”   靳琛:“???”   “不,不是,我说反了。”简宁赶紧找补,“我是说,你怎么连戒指的醋都要吃啊!”   “难道不是?”靳琛语气凉凉的,“从刚才到现在,你都没有看过我。”   “……”简宁说:“我都看你好久了,才看它一会会儿。”   靳琛学她说话:“这代表你已经一会会儿没有看我了。”   “……”   简宁真是拿她这个娇滴滴的老公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我什么都不做了,这几天一直看着你好不好?”   靳琛愉悦地弯唇:“好。”   “???”简宁一脸“你这人怎么这样”的表情:“你也什么都别做了,我们就像现在这样互相看几天好不好?”   “看多久都行。”靳琛说,“一辈子都可以。”   简宁看了这人好一会儿。   她难以想象这种随口脱出的情话是从这张刻薄的口中说出来的。   她娇哼一声,从他身上起来,自己给自己台阶下:“我可是要做事业女强人的,才不要掉进你的爱情陷阱里!”   -   面对郑克己邀请她逛布鲁塞尔的请求,她说自己没空。   然而这会儿,她看着身边的靳琛,心想,原来不是不想逛,而是在于跟谁逛。   今天毕竟是春节。他们今天的第一顿饭,是布鲁塞尔大广场附近300米的一家中餐厅,开店的是个越南华裔,这里主卖粤菜茶点牛肉汤米粉之类,也卖烤鸭饺子小笼包等有特色的中国菜。   餐厅人很多,坐了不少亚洲面孔和当地的欧洲人。   简宁随便点了一份饺子,又点了一屉虾饺——她还是更爱吃虾饺一些,总比什么鹅肝馅儿的饺子听起来要正常得多。   靳琛对这里的中餐也没什么兴趣,在国外是很难吃到正宗中餐的,他挑了几道粤菜,点了招牌的鸡尾酒,作为他们这一餐的全部食物。   不过这家中餐厅的装修倒还不错,简宁想在这里拍照,就跟座位靠墙的靳琛换了位置,那样背景会好看一点,并拜托靳琛给她拍两张照片。   拍照时,简宁故意用右手托脸,或者用右手撩头发,再要么就用右手拿着鸡尾酒。总之不管是什么pose,她一定要把无名指上的粉钻露出来。   “拍好了吗?给我看看!”   简宁姿势摆累了,伸手跟靳琛要手机。   靳琛第一次干这种活儿,没什么经验,把手机递交出去,打了个预防针:“不知道拍的怎么样,看看还满意吗。”   听他这样说,简宁就没报什么希望了,直男的摄影她有所了解,大概是照片里面有人就行,拍成什么样是不会管的。   她点开相册,看到刚拍的几张照片,原本心情落到谷底的她,又瞬间明朗了起来,说:“老公你拍得很好看诶!”   “是吗?”   “是啊!”   人和画面的构图刚好,要么居中,要么左右,角度找得也好,凸显她的线条,很难相信这是直男摄影。   简宁的嘴角高高扬起,反复放大欣赏,完全是可以生图直发的水平嘛!   她心情一好,就会开始吹彩虹屁,她一脸崇拜地说:“老公真是好厉害喔!不仅工作厉害,床上厉害,拍照也这么厉害。”   靳琛看着她,问:“那你更希望哪一点最厉害?”   “?”   话题逐渐不对劲。   简宁眼珠一转,说:“那还是希望老公工作厉害。”   “是吗。”靳琛抬眸睨她,显然是不信。   简宁反手撑着座椅,身体向前,用撒娇的口吻说:“因为另外两点老公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再厉害会有人吃不消的!”   靳琛的身子也向前倾了倾,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把,说:“嘴这么甜,现在就想让你吃不消了。”   “……”   能别用这么正经的表情说这么色情的话吗?   简宁情不自禁回想起昨晚,他们在星月沉睡后,所发生的零碎片段……   她的老脸一热,赶紧收回神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低头给自己P图。   当然自己是没什么好P的,她主要是想把她的粉钻P得更清楚一些,再稍微放大那么一丢丢。   这可是要发到朋友圈营业的,她必须严阵以待,她这么虚荣的人,当然要好好闪瞎别人的眼了。   P着P着,她发现这一张她笑得不够自然,像在刻意对着镜头摆姿势一样。   拍照最高级的样子,就是拍出来的成片,看起来就像摄影师无意抓拍到了你的动作,你本来就那么好看。   对她朋友圈那些个专爱看八卦的塑料花来说,发出来的照片稍微有一点点不自然,都会被她们敏锐捕捉,拿去放在各种什么闺蜜小群里各种讨论,她可不想给她们抓住把柄。   她重新把手机交给靳琛,说:“老公你再帮我拍几张好嘛?”   靳琛当然不会拒绝。   简宁又摆了几张能秀出粉钻的姿势,觉得把能摆的pose都摆得差不多了,这才伸手说:“好了老公,谢谢老公,最爱你了老公!”   嘴上说得好听,其实半点都没走心。   靳琛懒得戳穿,把手机交还给她。   然而,手机刚递出去,就听手机“叮”地一声,屏幕上面弹出了一条短信。   是一条没有任何备注的手机号码发来的。   【简宁,春节快乐。我这里多了一些饺子,要过来吃吗?】   这短信发来的时机很巧,不仅她看到了,靳琛也看到了。   简宁一眼就认出来这是郑克己的号码。   他去了美国后,就换了美国的号码,当初他就是用这个号码,给简宁打的电话。   收到他的短信,这本来没什么,要命的是,这是当着靳琛的面。   两人的手隔着桌面,一个握着手机尾部,一个伸手要接。   简宁眼角一抽,小心翼翼地抬眼,刚好对上靳琛望过来的视线。   慢悠悠,闲闲地看了过来。   没说什么,但是充分展现了什么叫此时无声胜有声。   简宁心虚地咽了咽口水,努力解释道:“你别瞎想好吧,这是跟我一起比赛的选手发的,她也是中国人啊,人家很会做饭的,半决赛的时候就问过我一次,我说我要考虑考虑,所以她才会现在问我吧。”   “是吗,那她人不错。”   靳琛口吻轻飘飘的,没说信,但也没说不信。   简宁松了口气,她是真怕惹毛眼前这位东亚醋王。   她伸手,轻轻把手机从靳琛手中抽出来。   好巧不巧,简宁的手机在这时又进了一条短信。   【上次的玫瑰花我很抱歉,是我太冒昧了。太久没见到你,本想让你高兴一点的。】   简宁的心头猛地一紧。   她只觉得整间餐厅的空气都被抽空了,如果不是这样,她为什么会这么窒息?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救命!   她不想经历修罗场啊!   简宁喉咙上下吞咽,然后一点一点,一点一点地将视线上移,重新跟靳琛对视。   平静。   诡异的平静。   没有任何狂风暴雨的危险表情,甚至他轻飘飘的视线,都没有加重一分一毫。   难道是他没看见?   不可能,这个桌子又不大,就算她的手机放在她自己面前,他还是能看到。   看见了,怎么会没有表情呢?   简宁的心一下子更慌了。   没有反应,就代表你没法判断他心里到底是什么一种想法,是把她大卸八块呢,还是把她煎炒烹炸呢?   想起玫瑰花那次和刚才,她撒过的谎,简宁一下子变得磕磕巴巴的。   “老、老公,你会相信我的,对、对吧……”   靳琛意味不明地扬起唇角。   “当然。”他说,“这位神秘人士时而能够化身评委代表大赛给你送花,时而化为你的同胞跟你一同比赛,同一个人身上有这么多精彩的身份,我怎么会不相信呢?” 第49章 49心尖尖上的小宝贝   好啊,好一个阴阳大师!要论阴阳怪气,靳琛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郑克己不提花的事情还好,一提玫瑰,她先前撒的谎不就全都露馅了吗?   就是说简宁现在很想进行一些欺师灭祖的行为,比如把郑克己揪出来一顿暴打。   但是眼下她能不能活到再见郑克己都还是两说。   简宁心惊胆颤,连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她干干巴巴地说:“老、老公你听我解释……”   靳琛十指交叉搁在桌边,耐心极好地看着她:“你说。”   这种地狱级别的修罗场模式,要想活着过去,就只能开大了。   此时不演戏,她还更待何时?   简宁眼睫低垂,嘴巴可怜兮兮一扁,戏说来就来。   她啪嗒啪嗒开始掉眼泪:“那我、那我不是怕你不高兴嘛……”   她也不擦,就任眼泪跟断线珍珠似的,一颗接一颗往下流。   简宁抽抽噎噎的:“你总是怀疑我,不信任我,我要是实话实说,你一定会不高兴的。你每天早出晚归的工作,赚钱养我,都已经够累了,难得有休息,我想让你愉快一点,不想拿这些事惹你烦心的。”   “我们都半个月没见了,我太想你了,难得见到你,我只想跟你好好的。我不想让我们短短几天的见面,还要浪费时间去猜忌怀疑。”   “对不起老公,我不应该撒谎骗你,我知道我错了。”   说到这里,简宁抬起头,因为情绪上涌,鼻尖和脸颊都红红的,是那种从皮肤里透出来的红。   她泪眼婆娑看向靳琛:“但是,老公能不能不要讨厌我。”   “让我失去什么都可以,但我不想、不想失去老公的喜欢……”   “……”   她一句接一句的话,像软刀子一样,直往人心窝里钻。   靳琛看着她在自己面前落泪,如果说听到开始的话,他只是稍微有点松动,但是听到最后两句话,他的手指轻颤,心里高高筑起的堡垒轰然倒塌。   她说,不想失去他的喜欢。   女人,撒娇已经是一大杀器,漂亮是第二大杀器,眼泪就是女人的终极武器。   得是什么样的男人才能抵抗得了三合一的必杀武器啊?   在这样的时刻,即使明知道简宁的眼泪是假装的,嘴里的话也可能没一句是真的,但他忽然不想计较那么多了。   毕竟从一开始他不就已经接受了她是骗他的吗?   靳琛认命地在心底叹一声,他起身,坐到简宁身边,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托起她梨花带雨的小脸,用帕子一点一点拭去她脸上的泪。   她鼻梁上的那颗小痣生得太好,像是作画时最画龙点睛的那一笔,为这张脸增添了不少娇艳,像是透明花瓶里养得最好的粉玫瑰。   简宁被他托着,睫毛上泪花还在,瞬也不瞬地看着靳琛这张帅脸,在心底疯狂猜测靳琛此时到底是什么想法。   东亚醋王有被她打动吗?擦眼泪是什么意思,这是原谅了还是没原谅?   该死的,这男人怎么没表情啊,扑克脸一张,她到底应该怎么猜?   靳琛不说话,她的心里就没底,总觉得自己是行动失败了。   她不死心,状似委屈地咬住下唇,整个人向前一扑,就这么撞进了靳琛的怀里。   她紧紧抱住男人劲瘦的腰,嘤嘤撒娇:“宁宁不能没有老公的,得不到老公的爱,宁宁就会死的。”   娇躯在怀,柔软的胸脯紧贴着他,感受到属于女人的玲珑曲线,靳琛嗓子一紧,伸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好了,不会舍得让你死的。”   “呜……”   “是我不好,不该没问清楚就胡思乱想。”   听他这样说,简宁偷偷在心底比耶,她见好就收,缓缓从他胸前直起身,自下而上可怜兮兮地望着他:“真的么?你、你不生我的气么?”   虽然并没有完全消气,但为了哄好简宁,靳琛极不诚实地撒了个小谎。   “不生气。”   简宁见美人计奏效,当即又是一波熊抱,抱住靳琛狠狠撒了一通娇。   “呜,老公好好,是天底下最大度最宽容最帅气的老公了!”   靳琛被她缠得没法,只好顺着她的话哄:“嗯,你也别哭了,不然就不是最漂亮最温柔最聪明的老婆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她的眼泪全都擦干。   简宁顺势被哄好,还不忘给这场戏来个漂亮的收尾。   她断断续续地说:“发短信的这个人,他是我的……我的小提琴老师,他教过我很多东西,我没有、没有骗你,他的确是大赛评委,送花也的确是为了鼓励我,但也只有这些了……”   “他去美国留学后,我们就断了联系,这次参加小提琴比赛,我事先并不知道他是大赛评委,他也不知道我会参赛,他也许是想修复一下我们的师生关系,所以才喊我一起过春节。我隐瞒这些,是怕你知道了会不开心,现在全都告诉了你,也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   说到这里,服务生端着饺子上来,摆放在桌子中间。   趁这空档,简宁偷看了一眼周围,好在大家都很有素质,从来不管别人的闲事,都在自己吃自己的饭。   靳琛听完这些,没说什么,用筷子夹了一只饺子放到她面前的盘中,说:“先吃饭,吃完再说。”   饺子饺子,都怪这破饺子,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饺子了!   简宁心中咆哮,但是面上还要继续装作弱小可怜又无助。   他这样子跟她说话,那就是还没百分百相信她,不然就不会岔开话题。   岔开话题,表示现在暂时不想提,把一切都埋在心底,去腐烂,去发酵。   简宁不喜欢这样,她还是喜欢把所有问题都摆到明面上当场解决,因为有时候可怕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人的想法和猜忌。   她说:“不要,在老公彻底相信我之前,我是不会吃饭的。”   她撒娇,她耍赖,她发小脾气,不管她做什么,靳琛都拿她没办法。   从头到尾都被她吃得死死的。   靳琛看着她倔强的样子,不得已向她投降。   的确,他还是没法彻底相信她,看着她哭过后泪光闪烁的眼眸,静静道出心中最后的心结:“既然什么都没有,你为什么要回避他?”   “……?”简宁恍惚了下:“回避?我哪有……”   靳琛道:“如果你真的认为郑克己是你的良师益友,在你遇到他的第一天,你就会跟我提起他,而在你此前的半个月比赛中,包括我到布鲁塞尔这几天,你一次都没有向我提起这个人,说明你对他的关系是回避的。”   “你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会让你如此回避他?一定很刻骨铭心,是不是?”   简宁眼看着靳琛冷静地说出这些话,一时目瞪口呆。   他居然,全都猜到了。   她居然还想糊弄他,他的心里明明很清楚。   简宁刚想说点什么,在开口之前,她突然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   她震惊地看着他,问:“你为什么会知道?”   她明明只字未提郑克己的名字。   靳琛唇角微抿,事已至此,他也没什么好瞒的。   “你在比赛时的一举一动我都一清二楚,他在你第一轮比赛时承认了你们的关系,不是吗?”   “……”   简宁突然感到一丝毛骨悚然。   你明明什么都清楚,那你还看着我在这演!?   简宁不想把那些过往交代,往事重提是折磨,她不想一遍遍揭伤疤。   她随口瞎扯:“老公,你一定没有让对你给予厚望的老师失望过吧。”   靳琛眉头一松,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他问:“怎么?”   “你想想,郑克己现在是什么身份?国际授予的当代小提琴家,在凡尔赛皇宫演出,各国政府首脑请他专场表演,你知道我当他学生时,他对我是什么要求吗?他想让我,成为他现在这样。”   “我那会儿也是这么想的,后来他出国留学,我们就很少联系了。再后来,我家里不准我拉小提琴,可以说他对我寄予的那些期望,我一个都没有实现。”   “这么多年过去,谁都没想到我们两个再见面了,可你看现在他功成名就,我根本没有脸面去见他。主要是我承受不了他失望的眼神啊!跟刀子一样啊老公,就跟刀子一样。”   简宁越说越羞愧,简直无颜面对江东父老,郑克己就是她的江东父老。   “所以,他送花我只想逃,他喊我吃饺子,我也没脸去,去了他肯定要问我,这些年怎么没练琴啊?我这么虚荣的人,怎么能允许这么丢脸的事情发生?”   靳琛想到靳鸿每次对他失望的眼神,再想起简宁此刻的心态。   他忽然能够理解一些了。   是的,没有人能够承受别人失望的眼神,那样的眼神仿佛会剜人心,看人一眼,就窒息得受不了。   辜负别人的期待,的确是一件非常有罪恶感的事情。   自哥哥死后,他一直在过的,不就是这样的生活吗?   思及此,靳琛伸手揽过简宁,把她按到自己的怀里。   就是说她猝不及防就跟老公一个贴贴。   靳琛抚着她柔顺的发,口吻不自觉带了些疼惜:“不丢脸。”   他搂紧,柔声安慰她。   “宁宁就是最好的。”   这个动作和语气,像在哄小孩子一样。   简宁趴在他怀里,虽然跟他说的都是假的,可他此刻的温柔都是真的呀。   就没必要跟他说什么因为郑克己放弃小提琴之类的话了,听起来羁绊更深了,这不还得把靳琛醋死。   能惹男人怜爱的小心机才是坠□□的!   简宁闷声问他:“那你现在不吃醋了吧?”   靳琛抚她的手停了一秒,最终还是坦然承认:“一点点。”   简宁心想,这男人怎么这么难哄?   她坐起来,说:“我对他完全就是师生情谊,师生恋是要受道德谴责的。而且真论起来,他哪里比得过我老公?”   靳琛不为所动:“是吗,那你说说,我都哪里比他好。”   “……”她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不过这是难不倒情话小能手的。   简宁想都不需要想,说:“哪里都比他好啊!长得比他高一点点,人也比他帅一点点,而且老公对我又这么好,这世上还会有人比老公对我更好吗?”   “他的小提琴比我好。”   “……”你就非要田忌赛马,拿自己的缺点跟人家长处去比是吗。   简宁说:“小提琴好有什么好的?他拉得越好我越要离他远点。”   “怎么?”   简宁说得头头是道:“他小提琴拉得太好了,肯定会嫌我拉得不够好啊,那我在他眼里,岂不就是这里不好,那里不好?”   “但在老公这里就不一样了,不管我拉得多差,老公又听不出来,那我就永远都是老公心尖尖上的小宝贝,超厉害那种喔。”   她软乎乎说起情话来,寻常人真是招架不住。   就算处于吃醋中的靳琛,听了她的这些话,心中的不快也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   他伸手捏她小脸,弯起唇角笑她:“心尖尖上的小宝贝?你不害臊吗,嗯?”   简宁理直气壮极了:“怎么啦,我不是吗?难道你心尖尖上有别的小宝贝了吗?我不允许!”   “……”   靳琛无奈地向她投降。   也许这辈子都会是她手下败将吧,就这么栽在了她身上。   “不会。”他说,“我心尖这里的位置,永远写着简宁的名字。” 第50章 50第一名。   果然不能在国外的中餐厅吃到什么好吃的饺子。   这是简宁今天唯一的念头。   布鲁塞尔实在没什么年味,吃过饭简宁就回去练琴了,决赛在即,休息也不能安心休息,还不如练琴让心更安定一点。   回去的路上,看到花店,靳琛买了一束粉玫瑰回来。   靳琛在和不在,练琴的感觉是不一样的,她在窗边练琴时,他就一直在边上看他,有时会抽根烟,有时就什么都不做,静静地看着。   简宁拉小提琴中途,停下来翻乐谱,看到靳琛坐在床边,包装好的花束拆开,他握着剪刀,把那些花枝一根一根斜剪,插好放到酒店的花瓶里,他的脚边七零八落,都是绿叶和被剪掉的枝。   冬日太阳薄暖的光透过白纱窗帘,倾洒在床上。他跟玫瑰都被光笼着,这一幕像是电影里的场景。   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画面,她的内心却倏地被击中。   她跟靳琛联姻这么长时间,一起生活过那么长时间,相互讨厌过,也见过彼此脆弱,狼狈的样子,她们互相成为对方的倚靠,但那都没有让她产生这样的感觉。   一种真正意义上的,婚姻的感觉。   婚姻是什么?   对从前的简宁来说,她能给出很多答案。   婚姻是一种关联经济的社会活动,它涉及到太多东西,阶级,财产,家庭,它的复杂已经不是个人对个人的感情,婚姻背后有太多能拿去被衡量的东西。   她知道自己进入婚姻怀有一定目的,她妈妈就是这样的人——为了金钱抛弃她的爸爸,带着她嫁入豪门。   所以她对婚姻的看法一直都是在过上优渥生活的基础之上,能遇到一个还可以的男人,这样就不用去讨论婚姻背后那些附着的东西,他们都能各取所需。   但在这样一个静谧的下午,简宁忽然有了不同的答案。   婚姻是什么?是我一转头就能看到你,是我想你时,你就可以跨越山海飞到我身边,是知道我喜欢玫瑰,所以你会记着为我买一支。   是长久的亲密关系,是依靠和陪伴,是绝无仅有的联结,是一起走过漫长余生的战友和伙伴。   简宁手里提着小提琴,忽然在想。   是稀里糊涂结了个婚。   但是让她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挺好。   “老公。”她情不自禁的叫他。   “嗯?”   简宁本来想说点什么,但是靳琛突然抬头,在他那双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她心尖蓦地发热,那些一时情绪翻涌上来的情话,一下子就变得难为情了。   她收回眼,将乐谱翻到下一页,目光落在五线谱上的黑色音符,明明是印在纸上的,可在她眼底莫名地跳动了起来。   她调了调琴,眼睫低垂,阴影投在她娇艳的脸上,遮住她眼底的小心思。   “要是有下辈子的话,我还想当你的肋骨。”   说完,忽然发觉这样说挺蠢的,可她又想不到别的说辞来表达她的想法。   她甚至不敢看靳琛的表情,为了逃避,她赶紧把琴弓搭在琴弦上,随便拉了个调子,假装自己很认真。   可她的心是慌的,总觉得把自己的软肋交了出去,交由其他人来审判,她不喜欢这种感觉,所以心下万分懊悔。   她握琴的手在用力,心跟着旋律一路下坠,眼神在地毯上乱飞,用视线描绘地毯上的花纹。   她在余光中看到靳琛起了身。   她的心头忽然一紧。   他步子很慢,踩在地毯上,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简宁假装没看到,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乐谱上,希望乐章长一点,最好拉一天,让靳琛失去等待的耐心,快点走开去忙自己的事情。   但乐章总有结束的时候。简宁不想停下,按着记忆往后拉了几段,然而靳琛就在她旁边站着,男人带来的侵略感像山一样,她的大脑被他的气息侵占,什么乐谱她全都记不清了,她不得不讪讪停下来。   她微微抬眼看他,靳琛伸手,帮她翻过一页乐谱。   “你走调了。”他翻好,转过头来对上她的眼。   被他一说,简宁才惊觉自己方才拉的曲子拉错了好几个音,犯了很多低级错误。   她微侧身,不去看他,嘴硬着说:“我是故意走调的。”   “为什么?”靳琛向前一步,眼睛没离开她,“因为我?”   “不是。”她正为方才一时情绪上头而说的话而懊悔,不太想面对他,“就是练累了,不想太认真了,随便敷衍一下。”   靳琛在后面哦了一声,伸手将她一绺调皮的头发拨正:“我还以为是因为我。”   她抚了抚被他理顺的地方,说:“我要练琴了,你别打扰我。”   说完,她回到乐谱架前,故意转移话题:“你看你都翻多了。”   “是吗。”   靳琛站在她身后,手从她身侧伸过来,轻轻把乐谱向前翻了一页。   这个姿势,好像他把她圈在了怀里。   男人的热意贴上来,让简宁的心神更加没法集中。   靳琛微一侧头,在她耳边说:“如果有下辈子,我还想帮你翻乐谱。”   他听到了。   简宁不自觉地弯起嘴角,那些不安的感觉因为他方才的话,一下子消散而空。   下辈子。   他也想跟她有下辈子吗?是真心话,还是为了回应她,才挑好听的来哄她?   简宁刚想追问,又忽然止住深究的想法。   哪里会有什么下辈子,她说的话,还有他的,无论真假都不可能。   所以只要当下的瞬间相信就好了,相信他们会有下辈子,相信他们的婚姻是真的,他们就是生活里最普通的夫妻。   但她承认自己此时的高兴的。   简宁转回身,飞快在靳琛脸上亲了一下。   嘴唇触到他温热面颊的瞬间,连她自己都有些分不清,她现在的情意到底是真还是假。   “那就说好了。”她脚跟落稳,眼眸晶亮望着靳琛,“我等着你,老公。”   -   简宁以为她迎来决赛,靳琛也会飞回国内去忙自己的事。   但是没想到,靳琛根本没走。   第二天就是决赛,简宁忍不住问他:“你怎么还不走?”   靳琛淡淡瞧着她:“你很希望我走吗?”   简宁赶紧露出营业笑容:“……怎么可能,老公在这里陪我当然最好啦。”   决赛正式开始,跟简宁一同比赛的,全都称得上是来自各个国家最顶尖的小提琴手。   简宁的压力如山。   决赛要跟比利时的国家交响乐团合作,有这样宝贵的演出机会,最终能否获得靠前名次已经变得不重要——当然,对简宁来说还是非常重要的。   每天顶着巨大的压力,她除了练琴之外,又很需要排解她的压力,这个时候她忽然有些庆幸靳琛没走。   她是在深夜时意外发现,性,爱是很好的发泄方式,在最靠近天堂的顶点中,可以让她短暂地忘却一切。   难怪那些大艺术家们总是私生活放纵,她倒是理解了一些。   她热情如火的态度,让靳琛有些“受宠若惊”。以往在这方面,热情的那个通常是靳琛,这一次他成了被动的那一个,几次都是由她来主导节奏,她展现了绝佳的音乐天赋,何时快,何时慢,乐章高.潮迭起,她在夜晚依然是演奏家。   靳琛的幸福来得猝不及防。   十二名选手只有前六名是大赛的官方名次,简宁在决赛时全程神经紧绷,不敢有丝毫懈怠。   如果说她参赛时,只抱着进入前六名就好的心态,那在遇见郑克己之后,她的斗志已经彻彻底底被点燃。   前六名不是终点,第一名才是。   在这样巨大的胃口之下,她以优异成绩冲进前六,杀入前三,只剩下至关重要的夺冠赛,盛大的伊丽莎白皇后小提琴大赛的冠军将在这三名选手中诞生。   她的心情仍然十分平静。   除了简宁外,其余两个选手一个是那个美籍华裔,另一个是来自意大利的男选手。   他们都有漂亮的学历以及开办音乐会的经历,也拿过很多具有含金量的奖项,美籍华裔也是天赋型选手,跟简宁这种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不同,她是将技艺运用到极致的人。   那位意大利男选手则是小提琴世家,他的父母都是国际音乐协会承认的小提琴家,实力也不容小觑。   但是简宁万万没想到,总决赛当天的现场,靳琛居然会坐在下面,与那些外国人一起坐在观众席里。   三人到了音乐厅,那个美籍华裔为了分散比赛的压力,对简宁耳语:“Jane,你看观众席第一排那个男人,他好帅。”   简宁顺着看过去。靳琛坐在一群西方人中间,头发梳到脑后,散落几缕下来。   他既有西方人的棱角,又有东方人的柔和,西装革履坐在那里,一眼望去不论是外貌还是特征,都是格外出众惹眼。   也不怪美籍华裔会注意他,只要是扫到他的人,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注意他。   简宁看到靳琛,靳琛也看到了她,二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的嘴角浮现了一丝笑意。   她心头莫名冒出几分甜蜜来,错开他的视线,对那美籍华裔点头附和:“是不错。”   美籍华裔说:“他和Zheng都是非常帅的男人,如果让我二选一的话,我忽然分不出到底是谁更帅一点。你怎么觉得,Jane?”   “……”   为什么要问她这种问题。   简宁看了眼评委席中端坐的郑克己,又看了眼贵气逼人的靳琛,说实话,这两个男人一个是她自己的取向狙击,另一个是所有女人的取向狙击,手心手背都是肉,她怎么选得出来?   不过,她可是很坚定的。   简宁转过脸,婊婊地说:“肯定是后面那个更帅啊,好想嫁给他哦~”   美籍华裔说:“但是他这么帅,肯定已经结婚了吧?也不知道谁会成为那个幸运女孩。”   简宁附和着说:“是啊,好幸运哦。”   她嘴上说羡慕,但是简宁知道,她是装的。   没有办法,谁让她就是那个幸运鹅本鹅?   真是不好意思啦!她就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啊;-)   今日是决赛,虽然她们的比赛一直都有摄像记录,但是决赛是有摄像机全程跟拍的,从后台出来,到比赛过程,再到比赛结束回后台,跟每个人的交谈,她所有的表情,反应,都会被镜头拍摄记录。   一般决赛现场都是很精彩的比拼,一等奖的现场更是尤其出彩,保不准他们三个中的哪一个就成了一等奖得主,所以冠军的比赛视频是会被全世界的小提琴学员观摩学习的。   简宁今天穿了一身黑色丝绒长裙,裸露出来的肩颈与手臂修长骨感,黑丝绒的材质在灯下泛着光泽,与她瓷白的肤色相映,即使坐在比利时国家交响乐团里,她也是最白最亮眼的那一个。   当然,简宁自认是个十足的心机girl,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时刻,她在肩膀,锁骨,手臂等等一切裸.露的地方,都涂了一些在灯下会有细闪的,bling bling的小产品。   这么重要的场合不美,那她留到什么时候去美?   简宁是今天第一个上场的。与国家级的乐团一同演奏,对她来说还是有些陌生。她没有在乐团中演出的经历,她一向是独奏居多,其次是协奏。   这个时候,她下意识在下面寻找靳琛的身影——看到熟悉的人,她会感到些许心安。   他果然也在望着她。   四目相对,靳琛嘴角微扬,眼底盛满骄傲。   是他的宁宁,即将要在赛场上散发光芒。   就是这么简单的一眼,一个笑容。   简宁慌乱的心池,就这样被他抚平。   音乐大厅金碧辉煌,华丽灯光从头顶均匀地照亮舞台的每一处,乐手们根据乐器排布,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简宁握着小提琴,提着裙摆走到乐团首席的位置上,等待指挥的指示。   指挥收到示意,面向乐团,指挥棒向下一挥,坐在最后排的打击乐组开始敲击,其他乐器组齐声跟上。   简宁在等待指示,等待她这个小提琴首席应该演奏的地方。   她今天演奏的曲目是柴可夫斯基,非常具有难度的曲目,但对她来说,更多的难度还是在于与乐团其他人的配合。   在音乐节奏逐渐慢下来后,指挥转头看向她,示意她可以准备进入音乐了。   简宁吸了口气,把小提琴担在下颌处,全身心投入进小提琴中,开始她人生至关重要的赛程演出。   有一个成语叫滥竽充数,讲的是南郭先生自称会吹竽,跑到爱听竽的齐宣王手下,跟另外三百个乐师每天一起给齐宣王吹竽。齐宣王死后,他的儿子继位,要求这些乐师一个一个演奏,这位南郭先生终于暴露,落荒而逃。   但是实际上,在这种集体的演奏中,哪怕是一个微小的错误,都是非常扎眼的,不可能不被发现。   集体演奏要求的就是整齐划一。   简宁知道全场所有人都在注意自己,但她只注意着自己,以及余光的指挥。   曲子时急时缓,她想起《海上钢琴师》中,1900在船上跟人斗琴时,一曲结束,钢琴后面的琴弦烫得足以燃着香烟。   到这会儿,她觉得,她的琴弦也是。   靳琛看着台上的漂亮女人,她琴声时而短促,时而变得悠长,这悠长的琴音和记忆中的琴声重合,一下子把他拉回到了旧时光的记忆里。   他的哥哥也曾在国际赛场上,演奏他最爱的小提琴。   哥哥在的时候,他每天的生活都伴着琴音,细想起来,有琴音的日子,竟是他这么多年来唯一能感觉到快乐的日子。   琴音消失后,他再也没有感知过快乐。   他的世界一片孤寂,就像每天回到那空旷的庄园一样,除了他,再没有任何声音。   直到同样的琴音再次出现。   他的世界裂开一道缝隙,她的声音灌进来,聒噪的,吵闹的,哭哭啼啼的,故意耍小心机的。   那都是鲜活的,属于世界之外的声音。   他可以永远让琴音留在自己的世界吗?   此刻的靳琛是分裂的,他一面在为台上的女人开心,骄傲,一面又想把她藏起来,想她永远只为自己一个人拉小提琴。   念头滋生,靳琛拳头虚握。   他隐隐为自私的想法感到可耻,但在可耻的同时,他又克制不住。   简宁比到第二首,换琴时她专程摸了一下琴弦,果然是热的。   她选的第二首,特意避开了她平时最擅长的风格,挑了一个更挑战技法的曲子。   她说过要在简夕最得意的地方打败她,但现在并不全是为了间夕,她还有一个更狂野的想法。   她想用技巧去打败以技巧见长的华裔选手。   只有在这种时刻,简宁才会意识到郑克己对她的影响。   这些从郑克己身上学到的,落在外人眼中属于狂妄的行为,早已将她潜移默化。   简宁第二首曲子一起,不仅另外两个选手大为吃惊,就连观众也惊了。   小提琴大赛他们从第一轮比赛关注到现在,简宁这种表现亮眼的选手是什么风格,观众已经了然于心,他们都以为她会挑一个更偏重抒发情感一些的曲子,没想到……   她是疯了吗?   评委席,那个女评委失控地举起双臂握成拳,看向郑克己,嘴巴保持“Wow”的口型,一边说一边摇头:“太疯狂了,Zheng,果然是你的学生,她跟你一样,都是这么……疯狂,原谅我想不到其他形容。”   “这个女孩从第一轮开始,就一直在给我们惊喜。”另外一个评委听到讨论,也压低声音说。   “比赛结束后,一定会有很多公司争着签她,说不定她会成为下一个Haggi Zheng,加上你们之前的师生关系已经被很多媒体报导……你们一定会被放在一起讨论的,真羡慕Zheng,能够遇到这样的学生。”   评委很少有这样激动的时刻,比起其他人惊讶的反应,郑克己的情绪倒是很淡:“还有两位选手没上场。”   言外之意,是让他们的话不要说太早。   他一向情绪克制得好,其他评委见怪不怪,没再说什么。   但实际上,场中除了郑克己和靳琛这种情绪不外露的人,其他人多多少少都沾了几分狂热,艺术无国界,能将不同肤色、语言、人种联结起来的,只有从艺术中领略到的共鸣。   简宁从曲中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音乐比赛消耗体力,每次演奏都要站立很久,手臂用力不停,也是因为这点,她的手臂线条都被练得非常漂亮,很有力量感。   琴音停下,掌声响起。她单手捂着胸口,在雷鸣般的鼓掌声中向观众和鞠了一躬,转过身,又对指挥老师和背后的乐团鞠了一躬,感谢他们的辛苦协奏。   回到后台,简宁长舒一口气,还没上场的另外两位选手围过来,对她说:“Jane,你真是可怕的对手,不过我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简宁微笑:“我很期待你们的表现。”   她坐在后台休息,捶着酸痛的手臂,忽然在想。   她不知去向的妈妈会关注比赛吗,如果看到她重拾小提琴,还在大赛上得到了名次,她会是什么表情呢?   她想起有一回,她买了一个漂亮的手摇转笔刀,粉色的,一个可爱城堡的样子。   拿到班级去,同学都在夸她的转笔刀好看,下课时围着她转,想借来用一用。   后来被简夕看见了,有一天简宁回家,发现转笔刀不知道怎么摇不动了。   有些问题不需要问,直觉就会给你答案。   简宁气不过,于是就进了简夕的房间,当着简夕的面,把她常用的笔筒砸在地上摔碎了,里面的笔稀里哗啦散落一地。   汤秋韵听见声音冲进来,看到摔碎的笔筒和七零八落的笔,以及两个争执的小孩,她把简宁拉开,问:“怎么回事?你怎么到姐姐的房间来了?”   简夕气得不行:“她有病吧,我在这里写作业,她进来就砸了我的笔筒!”   简宁看着汤秋韵,心里生了几分底气。她说:“妈妈,简夕弄坏了我的转笔刀,肯定是她弄的。”   简夕说:“你看见了?你凭什么说转笔刀是我弄坏的?你那破转笔刀东借西借,谁知道是哪个弄坏的,你少来讹我。”   简宁说:“是你就是你!你敢做不敢认吗?你赔我转笔刀!”   “一个破转笔刀而已,我早就不用铅笔了,我们现在都要求用钢笔写字,我碰你转笔刀干什么?”   简宁还要再说,汤秋韵拉开简宁,说:“你连证据都没有,怎么能诬陷你姐姐?我平时都怎么教育你的,你的脾气怎么越来越大了?不高兴就冲进来摔你姐姐的笔筒吗?要是你的转笔刀是我碰坏的,你是不是还要来砸妈妈的东西?”   简宁没想到,她的妈妈居然不帮她说话。   “妈妈!”她还想争辩,失语地叫了一声。   汤秋韵没看到她眼底的恳求,而是反过来教训她:“快跟你姐姐道歉,你冤枉了你姐姐,还摔她的东西,她可是一句话都没有怪过你。看看你姐姐,多有当姐姐的样子,你当妹妹就不能有妹妹的样子吗?”   汤秋韵劈头盖脸的指责落下来,身旁站着得意微笑的简夕。   只有几岁的小简宁气得发抖,她大声反驳,好像她的声音够大了,世界就会站在她这边那样。   “可是她弄坏了我的转笔刀啊!”   汤秋韵静静问她:“就算是你姐姐弄坏的,你摔她的东西就对吗?”   那一瞬间,明明错的不是她,可就好像,全都是她的错一样。   汤秋韵责怪的眼神,简夕看好戏的笑容,这些东西一点一点抽走了周围的空气,她有些喘不过气了。   她的眼底蓄满泪水,但她并不想在简夕面前哭,她转过身,飞快跑出简夕的房间,她是绝对不会道歉的。   又因为她死活不肯道歉,她又被汤秋韵骂了一顿,甚至,还罚她不准吃晚饭。   她在房间里,听到餐桌上碗筷碰撞的声音,她所谓的家人在吃饭时愉快地聊着天,而她就像个外人被遗忘在房间里,没有任何人叫她。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种感觉。   她更想知道。   她的妈妈会为曾经逼她放弃小提琴的事情感到愧疚吗。   会为从小到大那么多次的,总是无条件偏袒简夕,从来没有一次为她这个亲生女儿撑腰过的事情又过一丝亏欠吗。   另外两位选手演奏依次结束,她在后台听到了观众为他们奉上的掌声。   观众席此时一片讨论。   “冠军真的要在他们三个中间产生吗?这样好残忍,我认为他们每个人都很棒。”   “他们明明每个人都那么出色……”   “如果一定要分出一二三,我希望Stella是第一,第二名是……噢,这真的好难。”   在一阵低低的嘈杂声中,负责统计的人终于统计好了票数,经过评委们的一致商议,最终走上舞台揭晓最终结果的人,是Haggi Zheng。   眼看着宽肩腿长,西装上有水钻装饰的男人从她面前走过,简宁屏息一秒,尽量忽视他的存在。   郑克己是在热烈的掌声下走过来的,身为世界著名的小提琴家,关于他,已经不用多说,一个名字就足以让人疯狂。   他接过麦克,波澜不惊,面对观众席的在场观众,开始了揭幕致辞。   “很荣幸能够站在这里,代表伊丽莎白皇后小提琴大赛的组委会来宣布这一届的前三名获得者。”   “但在宣读最终名次之前,我有几句话想对你们说。”   音乐厅渐渐安静下来,场馆里只有郑克己一个人的声音。   他微微侧头,扫过台上的三名天赋异禀的选手,开始了他的讲话:“比赛走到今天,我知道,你们为了能够站在这里,付出了很多汗水和努力。”   “我也曾像你们一样,在很小的时候就要练琴,每天不得不练琴。别人能够看电视,逛游乐园的时候,我只能闷在房间里练琴。”   “练琴。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都在重复同一件事,是非常枯燥又难熬的。”   “在从事音乐的道路上,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痛恨过,放弃过,动摇过,但是你能走到今天,能够站在这里,站在布鲁塞尔艺术中心亨利厅的舞台上,没有十足的热爱,你们坚持不到现在。”   “不论今天最终的名次如何,这并不代表你们以后的成绩,我希望你们能够为着心中哪怕只有一分热爱,克服前路种种的困难,希望你们秉持初心,在音乐的道路上砥砺前行。”   “小提琴是伟大的,闪耀的。但它的光芒,由每一个人热爱它的人组成。”   “我的发言完毕。”   郑克己说完,打开信封,从里面翻出一个卡片。   他扫了一眼,对观众席说:“本届伊丽莎白皇后小提琴大赛第三名的获得者是……Patrick。”   台下掌声响起。   宣读到他的名字,那位意大利选手露出几分失落的神情,但还是对台下鞠了一躬。   掌声渐渐平息,郑克己继续向下宣读。   “第二名……”他又扫了一眼卡片,“Stella,恭喜。”   似乎有观众很喜欢Stella吧,有观众大声喊出她的名字:“Stella!”   Stella眼含热泪,在掌声中对台下的观众鞠躬。   宣读到这里,第一名到底是谁,已经毫无悬念。   但是音乐厅中的观众们,还是屏住了呼吸,等待接下来,这神圣的时刻。   郑克己没有再看卡片,他用低沉而富含磁性的嗓音,继续宣读。   “那么,本届伊丽莎白皇后小提琴大赛第一名的获得者是……”   他面带微笑转过头,看向站在中央处的,身穿黑丝绒长裙的漂亮女孩。   “Ning Jane。”   “恭喜你,简宁。”   郑克己用中文对她说。   一瞬间,观众席的所有观众纷纷站起来,口哨声,尖叫声,还有为她呐喊的呼喊声,掌声就快要把亨利厅的房顶冲破,他们仍然没有停止。   她是新一届的小提琴一等奖获得者,世界最具权威的三大国际比赛之一。   她将成为小提琴届冉冉升起的新星,在国际赛场上,继续散发属于她的璀璨光芒。   布鲁塞尔只是她的起点。   简宁从郑克己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尤其是在第一名后面接上了自己的名字,她仍旧觉得有几分恍如隔世。   她想起那年夏天,她期盼了好久的电话,没想到等来的不是鼓励,而是郑克己陌生又遥远的声音。   他说,放弃吧,简宁。   她又想起,汤秋韵将她小提琴狠狠砸在地板上,在那一刻,她的梦想连同小提琴一起,被摔了个粉碎。   她终于明白,她的梦想,她的坚持,落在他们眼中,都是不值钱的,是不用被珍惜的。   但是这一刻,从布鲁塞尔艺术中心的亨利厅里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过去的那些汗水,痛苦与执着,在忽然之间都有了全新的意义。   郑克己说得对。   那些汗水不是汗水,痛苦不是痛苦,执着也不是执着。   是爱啊。   是从第一次听到小提琴这个乐器发出的声音开始,情不自禁产生的兴趣。   是从用琴弓第一次拉出像样的声音,带来的兴奋和颤抖。   是仅有四根琴弦的小提琴,居然能够演奏出那么多美妙的不同的音乐,它不像钢琴有八十八个琴键,四根琴弦而已,呈现出广阔的音域来,这难道不是奇迹?   又或许,小提琴不是奇迹,热爱才是。   情有万千,热爱最难。   简宁向台下深深鞠了一躬,直起身时,头顶灯光汇集全部到她的身上,就像音乐厅中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刻,她万众瞩目,闪光灯争相拍摄,她的名字,照片,将会出现在各国的媒体头条上。   她将从这里,开始属于她的小提琴旅途。   她是简宁。 第51章 51郑克己回国。   从伊丽莎白小提琴大赛拍摄的照片,采访视频,正被各国的媒体工作人编辑成各种载体的新闻稿。   关于这场音乐界的盛大赛事,已经第一时间被各类传媒公司排版,印刷,刊登。   货车将带有墨香的杂志报刊运输到各个零售点,在地铁口,杂志亭,书店货架上,手持咖啡的白领们,等校车的中学生,挤地铁的打工族,在世界各地,不同的过度,不同的时间,不同的人不约而同拿起杂志、报刊,翻阅起世界各地最新的新闻。   Ning Jane这个名字,还有她的比赛照片,铺天盖地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   是以,简宁还没回国,国内就已经在争相报道了,她的比赛视频在热搜上飘了24小时,媒体送给她的称号是“小提琴公主”。   赢得小提琴大赛是为国争光的行为,每一届音乐大赛,杀进决赛就已经是了不起的成绩了,这些个国际比赛向来是西方人的游戏,获奖的华人少之又少。   上一个获得如此荣誉的还是郑克己,而今,关于郑克己和简宁的师生关系也已通过新闻传开,而这样的关系也让这两个名字添上了几分传奇色彩。   是什么样的神仙师生,能够双双拿下国际奖项?   简宁是坐靳琛的私人飞机回来的,下飞机后,靳琛来不及倒时差,第一时间到公司去处理事情。   全部处理好已经是半天之后了,靳琛回到办公室,葛年跟着走了进来。   葛年道:“靳总,夫人上了热搜后,按照您的吩咐又买了24小时,还有各门户网站的头条,弹窗,视频网站的推送,全都已经安排完毕,请您过目。”   靳琛接过iPad,看到一条又一条跟简宁相关的话题,标题,出现在新闻上的每一张照片都是靳琛亲自选的,那些媒体人哪里知道简宁最好看的照片是什么角度?   翻阅完,靳琛十几个小时没好好休息的头都没那么痛了。   “你做的不错。”靳琛随口表扬了一句。   能从靳琛口中听到夸赞……葛年心中老泪纵横,面上却不显,恭谨地说:“谢谢靳总。”   靳琛看着看着,划到“郑克己和简宁真是神仙师生”这一条,手指倏地一停。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进去。   微博上,网友关于这条热搜话题什么讨论都有,但是——   【@红茶冰淇淋:我靠,这颜值有点逆天了吧?拉小提琴的都这么好看吗?一个是世界级小提琴家,一个是新生代冠军,他们约好在顶峰相见……我能求个文吗?太好嗑了家人们!】   【@一格格:看了眼决赛现场视频,不是我说,是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他们两个很般配吗???济宁大军在哪里!】   【@不瘦20斤不改名:这是晋江小说照进现实吗?我就问一句什么时候结婚。】   【……】   网友全都在喊他们两个有多般配,趁着热度还自行组建了济宁cp的超话,剪刀手们直接把比赛视频给剪成了cp向视频。   尤其第一轮比赛时,郑克己公开承认他和简宁的关系,更是这对cp的名场面,甚至配上了每一对cp都会经历的名曲《真相是真》。   靳琛的脸色从没这么难看过,他把iPad扔到桌子上,食指在屏幕上敲了敲,说:“这条热搜撤了。”   “还有这条,这条,这条,一切跟郑克己有关的热搜全都撤了。”   葛年赶紧拿起iPad,应了句是,眼睛在办公桌上犹豫地转了转,还是劝道:“但是郑克己的名气更大一些,国民度也比较高,夫人能跟着他的名字一起上热搜,对夫人也更有好处……”   “她需要热度吗?艺术家要人气干什么?”靳琛眼神冷酷。   葛年一噎,心道,当初不是您专程打电话说给夫人安排热搜,让她名气大涨,好让夫人高兴一点吗……   不过葛年看得出来,问题不是出在给夫人涨热度这件事上,而是,不能跟郑克己一起涨。   他连忙道:“是,我这就把相关热搜撤下来。”   靳琛挥了挥手,葛年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热搜上的网友评论影响到了他,看了那天的评论之后,靳琛睡得越来越不好了。   他的睡眠本就称不上好,常常噩梦缠身。那天过后,曾经那个该死的破梦愈加清晰,梦里那个男人的背影,也是该死的相似。   他不是很愿意承认。   但那个男人的背影,真的很像郑克己。   他曾经是她的老师,她对他的态度又是那样闪躲……说是简单的师生,他绝不相信。   那天在台上,郑克己看简宁的眼神,他很清楚那是什么样的眼神。   是一个男人对女人志在必得的眼神。   他们到底有怎样深刻的过去?   靳琛一想到简宁在什么都不懂的少女时期,遇到了像郑克己这样才华横溢的天之骄子,他在她最天真烂漫的年纪留下浓墨重彩的记忆,而他对她的过去完完全全是缺失的。   他为什么没从幼儿园起就跟她相遇?   因为他没学小提琴吗?   靳琛骨子里是个骄傲的人,尽管他的父母更偏爱他的哥哥,他也从来没有不好的情绪。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嫉妒的滋味。   嫉妒他可以早早地遇到她,经历过她十几岁的人生,听过她那时关于未来的幻想,也有可能,他们共同畅享过以后,让对方成为自己人生的一部分……他们毕竟有共同的爱好和理想。   这是他无论怎样,都填补不了的一段时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郑克己一直在国外演出,行程忙得很,过了这次比赛,他们应该不会再有交集——就算有,他也会将其掐断。   他绝不能给对方任何可乘之机。   但靳琛的心仍然是难安的,他一个人消解不了,只能找人消解。   李英吉转着车钥匙,嘴里叼了根烟,向后一仰,吊儿郎当的,说:“要不是看你这么急,我都不愿意过来。你快点说吧,我只有半个小时。”   靳琛上下扫他一眼,薄唇微勾:“你祸害别人我不管,她是宁宁的朋友,要是惹宁宁不开心,别怪我收拾你。”   李英吉听完这话,嘴唇一抖,烟灰都掉在了前襟上。   “操。”他骂了一嘴,回头喊靳琛的秘书进来,帮他把外套干净,这才开口说他,“你小子没事吧?一口一个宁宁,你肉麻不肉麻?”   靳琛撩起眼皮睨他。   “自己打扮成这样,你又好到哪里去?”   李英吉今日专程做了发型,头上涂了不少发胶,穿了件浅粉色衬衫,领口别着一个黑色墨镜。   他本就是招花惹草型长相,这一打扮,简直就是骚上加骚,公孔雀开屏也不过如此。   李英吉低头,在粉色衬衫上掸了掸,反驳道:“我怎么了?周婧仪说了,粉色很衬我,那我不得释放点男性魅力吗?你不要拿我做比较,你别忘了你当初是为什么结婚,陷太深对你没什么好处。”   提起这个,靳琛不可避免地想起春节时的那通电话,靳鸿的警告声言犹在耳,他五指微蜷,简家有多可恶他不是不知道,可是……   靳琛缓声道:“简宁是无辜的。”   “???”   李英吉几次深呼吸,试图说点什么,然而话到嘴边,他什么都说不出口,他摇了摇头,说:“算了,你自己看得开就好,不过你这话可别让叔叔听到——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靳琛直截了当道:“你说,我该怎么做,才能……”他顿了顿,眼睛看向别处,“才能让简宁永远留在我身边。”   李英吉听完,手不禁一抖,夹在指尖的烟直接掉在了脚边。   半晌,他捡起烟来,也不抽了,直接掐灭扔在烟灰缸里,身子前倾,喃喃念道:“我当你是唐僧,没想到你是真被那女妖精勾了魂儿啊。”   靳琛说:“有办法就说,没办法可以滚了。”   李英吉咂摸咂摸,说:“对你家那位女妖精来说,办法么,倒也容易。”   靳琛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秘书带着清理干净的西装外套进来,交给李英吉,后者接过,伸手掸了掸,搁在腿上,说:“别的女人可能不好搞定,但对简宁来说,你砸点钱不就好了。”   靳琛皱眉,不满意这个答案:“在砸了。”   “你砸的还不够多。”   “怎么说?”   李英吉老神在在道:“给女人花钱而已,你能花,别人难道不能花?你必须要给她留下一种肌肉记忆。”   “什么肌肉记忆?”   “一个,一旦离开你,就会想到再也不会有人给她这样花钱的记忆。让她在金钱上对你产生依赖。”   靳琛松了口气:“就这么简单?”   “……”李英吉无话可说:“简单?也只有对你来说才简单了。”   靳氏每年进账千亿,各个产业都有涉及,常年稳居富豪榜第一位,可以说对靳家来说,就只剩下钱了。   说到这儿,李英吉拎着西装站起来,一脸惆怅:“要是我家小鲸鱼也能被钱搞定就好了,你说她跟你家女妖精是好朋友,怎么三观这么不相似呢!?”   “你干什么去?”   “我请剧团团建滑雪,约她约不出来,我不得自己创造机会?”   靳琛忽然觉得自己这位好兄弟也挺不容易,破天荒地,他鼓励了他一句:“加油。”   李英吉:“……行了,你的情况也没比我好哪去,先给你自己加加油吧。”   -   简夕进入了伊丽莎白皇后小提琴大赛的半决赛的十三名,只差一名就进入决赛,这对宜城交响乐团来说,首席小提琴手能在国际上取得这样的成绩,是一件非常值得庆祝的事情,他们乐团的名字吹出去,也能更响亮一点。   在专门为简夕开设的庆贺宴上,乐团上下喜气洋洋,除了简夕本人。   她正在为一条圈内的新闻而生气。   ——国家交响乐团邀请简宁加入,将于下月进行首场演出。   这时,乐团的团长向简夕敬酒,团长提着酒杯,笑得其乐融融:“来,简大首席,有了你,咱们乐团今后的票务就更不愁了。这杯敬你,为团争光!”   团长敬酒,简夕不能不接,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干了这杯酒,可心里想的却是——她只是半决赛而已,就得到这般待遇,那加入国家交响乐团的简宁,今后岂不是一片坦途,彻底把她踩在了脚下?   如果没有简宁,她或许会感到高兴,可是想到简宁现如今过上的日子,她一点笑容都提不起来。   为什么,都已经不让她再拉小提琴了,她还是能抢走她的东西?   这个简宁,为什么总是这么讨厌?   到底要怎样做,才能让她永远消失,最起码,失去她不该有的一切?   想到这里,简夕渐渐握紧拳头,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简宁的确是受邀加入了国家交响乐团,但是简宁万万没想到的是,她在加入乐团的第三天,乐团又迎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国际知名小提琴家郑克放弃爱乐乐团的首席邀请,受邀加入国家交响乐团,担任乐团首席一职,于下个月共同参与演出。   郑克己不知为何放弃了在世界最顶尖的交响乐团发展的机会,在他事业最好的时候,毅然回国了。   也就是说……   他们又将见面,并且将要长久地……见面。 第52章 52什么味道?我尝尝。   简宁是在加入国家交响乐团的当天得知这个消息的。   更确切地说,也是在同一天,再次见到了郑克己。   回国第二天,简宁就收到了国家交响乐团的邮件邀请。   她没想到,曾经梦寐以求的梦想乐团,居然就这样朝她抛来了橄榄枝。   转念再想,她连小提琴国际大赛的一等奖都摘得了,国家交响乐团的橄榄枝,她也不是不能接。   只是,这就是荣誉加身的感觉吗?   得知她获奖后,原先跟她一起演出的周婧仪的叔叔的乐团成员纷纷沸腾了,差点把她的电话打爆,非要约她出来吃饭。   不过简宁暂时没时间,他们也表示理解,并嘱咐她有时间一定要出来吃饭。她答应了。   周婧仪和方垣更不用说,虽然跟方垣的联系少了,但她比赛动向他们一直都在密切关注。   走到今天这一步,他们两个比任何人都要高兴。   而躺在简宁好友列表里的,N年没有说过话的圈中塑料们,更是发来了一条又一条的恭贺,熟的不熟的都来道一句恭喜。   再一打开朋友圈,带她大名的新闻链接也被刷屏,更有甚者直接带她照片发在社交平台,言语之间跟她交情匪浅的意思,仅有一面之缘的,也正把那一面吹得多么惊艳多么不凡。   其中不乏当初跟简夕站在一起背后嚼她舌根那些塑料们。   那些朋友圈发得可谓是情真意切,如果不是简宁还记得这些人当初想看她笑话的样子有多积极,她差点就信了这些个“双面娇娃”在朋友圈上演的姐妹情深。   总之,朋友圈这些塑料们,明明话都没跟她说过两句,可一条条朋友圈看过去,好像她跟每个人都交情不菲似的。   简宁是看过人情冷暖的,对这些现象见怪不怪,人都是现实的,也没必要斤斤计较讽刺什么,所以她有空时,把那些私聊都回了,也没必要在这个时候得罪什么人,显得太得意忘形。   不少新闻网站和杂志想要对她进行采访,她挑了一些应下,等所有事情都忙完,她才有空回应那封邮件。   她先表达了没能及时回复邮件的歉意,又给出了欣然应允的答复。   很快地,她就收到了对方回复的邮件,并附上了联系方式,希望能跟简宁取得进一步的联系。   根据对方回复邮件的速度,不难看出他们的急切之心,简宁确定了,他们是真心想邀请她加入。   于是有了后续的沟通。   简宁在靳琛回家后,第一时间冲过去抱住他,并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靳琛。   靳琛来不及换鞋,没办法,简宁高兴起来,就赖在他身上不下来,成了一个甜蜜的“负担”。   靳琛拉开一个礼貌的距离,垂眸睨着搂着他脖颈撒娇的小女人,在她秀挺的鼻尖上点了点:“刚好,我给你准备了礼物。”   “礼物?”简宁的小脑袋抬起来,大而漂亮的杏眼顿时亮起了光,“什么礼物?”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显得她满脑子都只有什么礼物不礼物似的。   于是她的话锋就跟她黑亮的瞳仁一样,飞快地一转,语气十分矫揉造作:“我还以为能嫁给老公,就已经是最棒的礼物了呢!”   “……”   靳琛很清楚她的把戏。   可另一面,他发现自己对她这些可恶的把戏竟然该死的受用。   但他不想让简宁看出来他是受用的,是以,他面上看着不为所动,任她在自己身上挂着,淡淡地说:“宁宁这样说,那我明天就让人把礼物退掉吧。”   “?”开什么玩笑?   退礼物?你就算把老婆退了也不能退礼物!   简宁当即见风使舵。她眉头轻轻蹙起,眼睛水汪汪的:“那怎么行呢?这样的话,不就辜负了老公的一番心意吗?辜负老公,我可是会难过的。”   她的纤纤食指在他胸前的西装上一下一下打着圈儿,倒是情真意切极了。   演完这波,她顺势抬眼:“你买了什么礼物,我能看看么?”   她这神情,让靳琛想起公司养了只猫。他有次瞧见手下员工喂猫,那猫看到猫罐头的眼神,就跟简宁现在一模一样。   看起来,她也是只小馋猫。   靳琛抓住她的手,阻止她再在他胸口圈弄下去。   他说:“现在还不行,再等几天。”   “还要等啊?”简宁的小脸当即垮了下去,“那你干嘛现在告诉我!现在好了,我什么都做不了了,满脑子都只有你的礼物了。”   靳琛不懂,这是女人的道理,还是简宁一个人的道理。   他望着她瞬间垮下去的嘴角,不知该怎么才能把她哄好,他只好实话实说:“我以为你会高兴。”   以为她会高兴。   听见他的话,简宁的睫毛倏然一颤。   她的视线从他的西装向上移,对上靳琛的视线,他的眼底倒映她的写满小情绪的面庞,不知为何,她心底忽然有一个猜测。   靳琛是真的想让她高兴,才来跟她说的。   好奇怪,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简宁忽然就不好意思再作了。   就是好像,好像已经很久没有人,只是单纯的为了让她开心而做什么了。   她都快忘了这是什么感觉了。   她嘴巴动了动,微微转身,不去看他,手指圈弄着胸前的头发,说:“那要是不让我想这件事,也不是没有办法。”   “怎么?”   简宁笑眯眯的,唇红齿白:“你亲我一下呀,这样我满脑子就只有老公了。”   “……”   她倒不觉得说这话有多撩人,还主动把小脸凑上去,等待老公的亲吻。   她的脸皮肤细腻,一点毛孔都看不到,清透白皙,一双美眸流转,小心机就写在脸上,他一眼就能看穿。   原本的紧张被她一句话轻易消解。   靳琛想,怎么会有这么省心的女人,自己生了气,又教别人怎么哄自己。   连小情绪都这么可爱。   他喉结滚动,移开视线,手放在她的肩上,将她轻轻拨远:“上去再亲。”   被推开的简宁:“?”   她又不满了,忍不住去捶他:“你说什么时候亲就什么时候亲,哪有那么好的事,不给你亲了。”   说完话就要走,靳琛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另只手臂轻轻一捞,就把她捞进了怀里。   他在她耳边轻声问:“你确定要我在这儿亲你?”   “这儿怎么啦?”   “不怕被杜姨看见?”   “……”   上次在走廊里跟靳琛接吻被杜姨抓包的事情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他们就在庄园门口,一层到六层每一层都看得到这里,保不齐杜姨什么时候就出来了。   简宁在这种事情上脸皮薄,她老脸一热,不再抗议了。   靳琛带她上楼,问她:“你进乐团以后,是不是就一直留在北城了?”   “嗯……”她想了想,“肯定不会每天都很忙啦,不忙的时候我就回来陪你。”   电梯上了六楼,靳琛把她带进他的书房。   他在书架上翻了翻,拿下一个蓝色文件夹,他把文件夹放到桌子上,打开,确认过里面的东西后,他把文件夹推到简宁面前。   简宁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的蓝色文件夹。   “这……什么?”   靳琛说:“这是我在北城的几处房产,里面是房产证和钥匙。你到北城之后,可以挨个去转转,挑一套你喜欢的,我安排人过户到你名下。”   “那我要是全都喜欢呢?”   靳琛静静地注视着她:“那就全送你。”   “……”   那可是北城的房子,而且好几套!他把价值过亿的房子送给仇人的女儿,该不会是疯了吧?   简宁不敢相信他的话,但通过对靳琛的了解,他是不会骗她的,他向来言出必践。   也就是说,就算他们离婚了,她还有几套房产还有珠宝钻石皮草高定以及……   她价值五千万美元的浓彩粉钻婚戒。   天啊!   光是想想这些,简宁对靳琛的爱意就止不住地往上喷涌。   她一边说着“这不太好吧”,一边打开蓝色的文件夹,看到一个又一个房本,以及挂在上面的钥匙。   这挂的哪里是钥匙,这分明是持续升值的真金白银好吗?   简宁的眼泪再次不受控地流淌下来,这已经不是靳琛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面,她流泪背后的原因,他已经一清二楚。   然而看到她浓密睫毛挂着泪珠,鼻尖脸颊泛着清透的红,那两行泪水仿佛从脸颊淌进了他的心里,一滴,又一滴。   他认命地叹口气,从口袋里掏出巾帕,递到简宁面前。   “这么高兴?”   这个糟糕的毛病真是太没出息了,显得她好像很肤浅一样。   简宁接过帕子,慢慢把泪痕拭干。   “那我要是去北城了,就看不到老公了,我肯定会很想老公的。”   “是吗?”   “当然啊!一想到要和老公分开,我的心都快要死掉了。”   靳琛拿起遥控器,将身后的窗帘合上。   他把遥控器扔到一边,顺手在简宁的鼻子上捏了一把。   “放心,不会让你死掉的。”   -   简宁到北城后,挑了个离乐团路程最近的房子暂住。   然而这一去才知道,靳琛给她的钥匙,并不是某一套房的钥匙,而是……   一整栋。   简宁:???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发现靳琛当时说的并没有错,是“几处”房产,而不是“几套”。   像靳家这种世界各地都有房产的人,她以为在北城有几套就够了,没想到……   是她狭隘了。   社区管家带她录入了脸部识别和指纹,之后再过来就无需再用钥匙。简宁看着这高高的一整栋楼,心想怪不得那些名媛看她的眼神如此妒忌,她确实是太好命了些。   乐团那边得知她抵达北城,约好时间后亲自派车来接,到达后,团长亲自进行接见。   团长叫历蕾,是个端庄的女人,她穿了一身旗袍,头发一丝不苟盘在脑后,举手投足优雅大方,很有艺术气息。   历团长盛赞了简宁在国际大赛上亮眼的表现,并言明看中她出众的小提琴水平,希望她能加入乐团,让国家交响乐在国际比赛上大放光彩。   这些简宁在邮件中就已经应允,这次见面,估计也是为了更正式一些。   谈话最后,历蕾说:“对了,我们新来了一位小提琴首席,你们还是老相识呢。他是后天的飞机,等首席来了,咱们团里办个迎新宴,欢迎两位小提琴大师的加入。”   简宁资历尚浅,肯定不能仅凭一个奖就担任首席。   但是……   “老相识?”   “是啊。”历蕾笑吟吟的,“你一定会开心的。”   历蕾说得这样笃定,反让简宁疑惑了。   能让她开心的老相识……大概没有,但是,她的心里的确冒出了一个名字。   不为别的,就只是一瞬间的直觉。   会是他吗?   一方面觉得是的,另一方面又觉得不可能。   他在国外小提琴事业如日中天,只要他脑子清醒就没必要回国发展。   起码是她的话,她是绝对不会放弃那样大好的机会的。   ……   历团长说了要准备迎新宴,就真的大张旗鼓办起来了。乐团上下百十号人,团长专门包了个酒店举办这个宴会。   简宁来得不早不晚,和团长是前后脚到的。团长带她进去,在团长之后来的都是一些领导。   这些领导到来后,看到简宁,上前握手又合影,并对她叮嘱一番好好在乐团工作,乐团一定会好好栽培她之类的话。   团里其他乐手纷纷过来跟她打招呼,还有国内知名的指挥家,提琴家,都亲切地跟简宁聊天,谈起她在国际赛场上的表现。   简宁微笑应和,拿出她最擅长的社交本领,在这样的浮华声色的场合里,她最是游刃有余。   闲谈中途,有一个领导问历蕾团长:“我们的大首席呢?”   历蕾笑道:“航班延误,你知道的,到北城的航班总是延误,他倒时差起晚了,这会儿么……估摸是正在立交桥上堵车。”   正说着,历蕾的手机忽然响了,她说了句失陪,到一旁去接起电话,再回来时,她的眉梢染上喜色,对众人说:“我们的新首席来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纷纷向门口望去。   历蕾亲自到门口去接,不多时,只见数个人拥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进来,他身材修长挺直,栗色头发半长微卷,一边走路,一边用右手扣着胸前的西装扣,露出一截腕表来。   酒店金碧辉煌的顶灯落在他身上,他黑色皮鞋光可鉴人,西装熨帖一尘不染,眉眼清隽温和,恰应和了新闻媒体冠给他的称号——小提琴王子。   的确是如王子一样,举手投足都是那样优雅。   他一出现,酒店所有的客人立即如潮水一般涌上去,只有她站在潮水的另一端,望着潮水中心的男人,岿然不动。   她不是没想过会是郑克己。   只是当她真的看到郑克己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感到恍惚。   当初他出国以后,他曾说过,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他应该不会再回来了,这里没有他想要追求的卓越。   现在呢,简宁很想问他,你追求的卓越呢,难道是卓越的金钱,卓越的社会地位?她刻薄地想。   这个时候,潮水中心那里连续闪烁的快门声中,历蕾忽然想到什么,转身招呼简宁:“快过来,重新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简宁从善如流地走过去,她也成了潮水中的一滴。历蕾拉着她的手,对郑克己说:“想必郑老师对咱们宁宁已经很熟了吧?以后,宁宁就是我们乐团的一员,而郑老师呢,也将成为新任首席。希望在今后的演出过程中,你们二位互相照应,多为我们国家交响乐团争光。”   周围人听见历蕾的话,纷纷接道:“有郑老师和简宁的实力加入,我们的乐团一定会越来越好!”   “哈哈哈!说得是啊!”   ……   后半程的酒宴,简宁没什么机会多跟郑克己相处。   想跟郑克己喝酒的人太多,她有意回避,基本没怎么跟他说上话。   她忽然想,这样也好,他身为首席坐在整个乐团的第一个位置上,而她只是坐在后面,是弦乐部小小的一员而已,他们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酒宴结束,有专门的司机送他们回去。   郑克己跟简宁恰好是一个方向,他们两个没开车来,就安排司机一道将他们两个送回去。   路上简宁假意昏睡,全程靠在后面闭目养身,郑克己坐在副驾,是醒是睡她并不清楚。她没看。   抵达目的地,简宁开门下车,郑克己降下车窗,主动叫住她:“简宁。”   简宁脚步一顿。   郑克己在后面轻笑一声:“知道你不想见我,我就不下去送你了。车子会在这里停十分钟等你到家。路上小心。”   “……”   他的做法妥帖又周到,偏偏说出来的话,直接点出了他们二人中间的尴尬。   他并非不懂世故的人,这样做只有一种可能——他是故意的。   简宁假装没看出来,转身说了句“谢谢”,随后走进了她住宿的小区里。   从进来到上楼,根本用不完十分钟。   简宁打开房门,客厅的灯光自动亮起,所有家电应声打开。   然而这一低头,却发现了门口还有一双鞋。   男人的鞋。   她心中微惊,抬头发现靳琛就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面色平静地看着她。   “……老公。”简宁呆住了,喝下去的酒都快醒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不久。”靳琛表情淡然,应得简洁,话音落下,他眉头轻蹙,“喝酒了?”   “嗯,喝了一点点。”   简宁换好鞋子,坦然承认了她的喝酒行为。说完,她走到窗边,想确认门口的郑克己走了没。   从她这个角度,刚好还能看到门口停着的车辆。   他还没走。   简宁刚把窗帘拉开一角看个究竟,靳琛突然从身后搂住她:“在看什么?”   “……没。”   简宁哪敢承认,赶紧转回身,面向靳琛,一脸乖巧:“我不是喝酒了嘛,想透透气,醒醒酒,怕你讨厌我身上的味道嘛。”   “什么味道?”   靳琛向前一步,整个人像山一样逼近过来,她不得不跟着后退,倚在了巨大的落地窗上。   “就……酒……喝多了……不好闻的……”她的心莫名跳起来,说出来的话也结结巴巴。   她感觉自己有点心虚,又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靳琛忽然将窗帘拉开一半——但凡有人向他们的楼层偷窥,必然能看清他们两个人的动作。   他拉完窗帘的手没收,直接揽住简宁纤细的腰肢,将她勾向自己,紧紧贴住。   “是么?我尝尝。”   他刻意放低嗓音,将她压在落地窗边,忽然就吻了下去。 第53章 53“你为什么选择回国?”   简宁不知道停车在大门之外的郑克己会不会看见。   但她有一种心虚感,她觉得她能看得见郑克己,郑克己同样也瞧得见她。   是以简宁被亲的时候并不投入,她极力推着靳琛,想他快点和她分开。   靳琛吻了她一会儿,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没多久,他逐渐停下来,观察怀里的女人。   简宁呼吸到自由空气,第一反应就是转身去看窗外。   门口那里,除了空旷路灯和干枯的树,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已经走了。   简宁松了口气,她可不想被看到这样的画面,陌生人就算了,熟人总是尴尬的。   就在这时,后脑上方蓦地传来一道声音:“在看什么?”   “……没。”简宁心头一颤,转回身来,一下一下抚着心口,“胃里不舒服,想透透气。”   说完,她把话题扯开,抬眼看他:“你怎么来了啊,都不告诉我。”   靳琛向她后方扫了一眼,语气很淡:“不想我来?”   “……”简宁被他的曲解能力惊到了,她说:“我这不是没有准备嘛,早知道你今天来,我就早点回来了。”   靳琛向前一步,贴得她更近:“哦,是吗?”   他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身体紧贴,她逃无可逃。他俯首逼问:“是早点回来,还是不让郑克己送你回来?”   “!”   他知道?他居然知道???   简宁身子一僵,猛地抬眼看向靳琛,对上他寒潭一样的双眸,一时间心惊一片。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所以拉开窗帘接吻是故意的,说的话也是故意的,而她还自作聪明。   她的所作所为他全都看在眼里,按照靳琛东亚醋王的性格,她已经不敢想他心里已经脑补到了什么程度……   但她仍然抱有一丝希望,毕竟郑克己并没下车,他坐在车里,靳琛应该看不到什么……   她压下翻滚的心跳,决意装傻到底。   她就那么看着靳琛,一双明眸配着鼻尖上的小痣,精致漂亮的脸蛋,专注看人时魅惑动人。   她要试试美人计。   简宁微微歪头,故意地说:“早知道你会来,我就让郑克己送我到房门口,最好再把我抱到床上,我这样说,你满意了么?”   靳琛握她腰的手发紧,眼眸轻眯:“你敢?”   “不是敢不敢,是我根本不会好不好?”   简宁说着,一双眼含了些情意:“从看到老公的第一眼开始,我就再也瞧不上别人了。”   “是吗。”   见他还是这副态度,简宁咬牙,看来必须做出一点必要牺牲了。   她小声跟他撒娇,脸颊红红的:“老公,我喝完酒胸口好闷哦,你帮我解一下内衣好不好?”   “……”   说完,她积极主动地抓起她的手,顺着她的腰际向上,伸到她的背部。   “好不好?宁宁要闷死了。”   靳琛无言,手顺着薄衫探进去,轻轻解开她的内衣扣。   啪嗒。   无肩带内衣之间从她衣服里脱落,掉在二人脚边。   也就是说,她的衣服里现在什么都没穿。   这个想法涌出来,靳琛的喉咙忽然有些干渴,他下意识向下扫了眼,很快移开。   他抿唇压抑着这种口渴,把话题重新扯回去。   “郑克己跟你进了一个乐团,是么?”   简宁避重就轻,娇柔地说:“老公连这都知道,好爱我哦!”   靳琛嗯了声,漆黑眼眸如夜幕深沉:“是啊。”   今晚的老公看起来格外难搞。   简宁将心一横,她抓着他的衣襟,将他推到沙发上,借着他后仰的劲,简宁直接跨坐到他身上。   “我知道老公不高兴,但是没办法嘛,这是我的工作,我总得工作吧?而且他是我的老师,是长辈,你知道长辈的含义吧,就很老,年纪很大那种。我又不恋老,我只喜欢老公这种新鲜的肉.体。”   简宁一边哄他,手也不老实,在他胸膛摸上摸下,甚至溜进了衬衫里面去。   以简宁对他的了解,放在以往,她肯定过不了多久就会被靳琛按在沙发上。   然后这件事就会被一炮泯恩仇的方式轻轻揭过。   果然,靳琛的手按在她的腰际缓缓向上,在她背部有一下没一下轻抚。   简宁已经做好了准备。   靳琛淡声问她:“你一定要工作吗?”   “?”简宁心头莫名:“当然。”   “如果你非要工作的话,不一定非要在这里。”靳琛淡淡说着,“除了这里,你想去哪个乐团,我都可以为你安排好。还是你更喜欢国外的乐团?国外的发展要比国内要好一些,也符合你想要的……”   简宁:“?”   她的手从他衣襟里退出来,静静看了他一会儿,问:“你想让我和郑克己分开?”   四目相对,她凝视着他,他也坦然看了回去。   “是。”他利落地承认。   他不喜欢郑克己看她的眼神,不喜欢他们有多接触的机会,不喜欢她跟他站在一起时,被人评价上一句“般配”。   他们有什么好般配的?   每当他心中响起这样的声音,那些新闻稿又会不适时地冒出来反问自己,世界级小提琴大师和他教出来的天才弟子,郎才女貌站在一起,他们不般配难道由他来般配吗?   靳琛是怕的,他怕自己比不过郑克己,也比不过他在简宁心中的份量。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他们分开。   简宁倒也不是一定要跟郑克己在一起。   可她凭什么要离开呢?新闻稿发出去了,她也同意加入了,突然毁约对她并不合适吧?   她说:“我暂时还不能走,先在乐团待一段时间吧。而且,我已经跟你说过好多次啦,我不喜欢郑克己,我只喜欢你。”   喜欢他?那——   “为什么不能走?”   简宁:“如果有人跟你签了合同,没过两天就突然反悔,你肯定会生气吧?何况还发了新闻稿,对大众也不好交代。”   靳琛不以为然:“只要你说想走,这些都很好摆平。”   “……”   简宁忽然有些心累:“靳琛,你不明白吗,这个世界不是你想怎样就能怎样的。”   “但是。”靳琛定定地瞧着她,“这个世界的确是我想怎样就怎样,我不明白你为难在哪里。”   “……”   好,你是宜城太子爷,你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可以不在乎任何人,当然没有什么难得倒你。   但她总是要在圈子里好好混的吧!   简宁说:“你给我一点时间,可以吗?”   事实上靳琛半点时间都不想给她。   他想直接替她做好决定。   但他知道,一旦他这样做了,简宁一定会不高兴。   他不想让她不高兴,也不想让他们中间再有什么争吵。   是以,靳琛也做出让步:“我等你。”   -   大概是分开好多天了,靳琛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在这房子的每一处跟她进行了深入交流。   小别胜新婚果然是真的。   为了多陪简宁,靳琛直接申了从宜城到北城的私人飞机航线,每天早上飞回宜城去,晚上再专门飞过来,还能顺便接她回家。   总之是格外黏人。   简宁十分不习惯这样的相处模式,她还是喜欢放养的夫妻生活,两个人各过各的,偶尔想念可以见一见,这样就很好。   现在……现在有些亲密了,她总觉得自己跟靳琛没到这么亲近的地步,塑料夫妻有必要这样吗?   心里虽不习惯,可每天晚上从乐团出来,就能看到靳琛的车,这对她来说,又莫名有些安定。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每天都来接她呢?   简宁想了想,她这位老公毕竟是老醋王了,可能是不喜欢她每天跟郑克己在一起,所以尽可能减少跟郑克己的相处时间?   也有可能,是……   是想发泄一下工作之余的精力?   下月的演出需要去德国,而加入乐团以来,简宁也搞懂了他们不惜花费重金聘请郑克己,招纳她这个新人到底是为什么。   乐团不是学校,不养人,只换人。水平不够好的,当然会被取代。   他们请郑克己来,就是希望郑克己能以他的经验指点他们,将乐团变得更好。   而郑克己果然没有辜负历蕾团长的期望,他给了不少实用建议,如何调整,如何统一,让乐团整体的演奏水准上升了一个层次。   这让历蕾十分惊喜。   简宁和郑克己每天只有工作关系,说话都是公事公办,除了……除了她的位置被调到了郑克己的后面。   每次排练时,她看到他的背影,都好像回到了十几岁的时候,他还是她的老师。   她的生活稳定又丰富,每天做着喜欢的事情,把爱好变成事业,她丝毫不会感到乏味劳累。   那些已经尘封的梦想,和早已放弃的追求,竟然也会有实现的一天。   这天,乐团排练中途,历蕾踩着高跟鞋走上来,突然拍手打断了大家的演奏。   “抱歉,大家,打断一下,有一件事情需要对大家宣布。”   郑克己放下琴弓,看向指挥旁边穿黑色旗袍的女人。   其他人也纷纷放下。   历蕾双手交握,看着大家:“我们乐团的人事上可能出现了一些变动,经过团里研究决定呢,今后我们的首席改由简宁来担任。”   “嚯——”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简宁才来团里多久?历任小提琴首席哪有资历这么浅的?诚然她是优秀的,但她还没有足够多的履历和作品,暂时还不够格。   何况郑克己还在,有她简宁什么……   等等。   其他人想到了这一环,简宁自然想到了。   她站起来,问:“团长,那郑……郑首席呢?”   历蕾微笑着说:“郑老师当然有别的安排。”说完,目光转向郑克己,“方便来一下么?”   所有人的目光又从简宁身上,转落到了郑克己身上。   郑克己起身,把小提琴放在座椅上,移步跟了过去。   简宁心神难宁,在这个乐团里,她当首席资历尚浅,恐怕不少人都有意见,不管团长是出于什么原因做的这个决定,她都不能接受。   是以,简宁也站起身,把小提琴放在一边,朝着历蕾和郑克己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另一边,历蕾带郑克己走到一处角落。   四处无人,历蕾停下来,转身看向郑克己,说了几句排练辛苦了之类的客套话。   郑克己微笑:“团长有话不妨直说。”   历蕾一愣,随后也笑了:“那我就不绕弯子了,郑老师,是这样的,经团里领导研究决定,我们乐团暂时还没有资格招纳像郑老师这样优秀的老师。”   “是吗。”郑克己表情不变,让人瞧不出他是喜是怒。   但这样的大艺术家哪个是没脾气的,搞艺术的总是脾气古怪,郑克己又是天之骄子,享誉世界的小提琴大师,各国首脑接见也要客客气气握手,如今居然有人当面对他说出“辞退”之言,他怎会笑脸相待?   历蕾勉强挤出笑容,想使这个场面不是那么尴尬:“我听闻郑老师在回国之前拒绝了爱乐乐团的首席邀请,平心而论,我们乐团在国际上的地位与爱乐乐团相去甚远,您留在这里,也是非常耽误自身发展的,相较之下,还是爱乐乐团更适合郑老师……”   她话里话外,都在说郑克己离开之后,可以考虑再联系爱乐乐团,好使他不再介怀今日被“辞”的尴尬局面。   郑克己听到这里,神色仍旧很淡:“谢谢团长美意,今天就可以走么?”   “当然,您随时……”   历蕾话音没落,郑克己已然转身离开。   他目不斜视向前走,拐过走廊时,他步子一停,险些与一直待在拐角的简宁撞上。   她站在墙边,默然地看向他,眼眸闪烁,嘴唇抿了又抿。   他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两人相隔一步之遥。   一步之遥。   这是他最后教给她的曲子,她学得很好。   他说这是他在看了一部电影之后才学的曲子,他很喜欢,希望她也能够喜欢。   她问,什么电影。   他说,电影名字叫做《闻香识女人》,是一部被名字耽误的电影。   听她完整流畅地演奏出这支曲子之后,郑克己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对她说:“简宁,我要去美国了,以后可能……不会回来。”   简宁心头一震,问他为什么。   他说,答案在电影里。   后来简宁把电影反复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出什么答案来。   当年那个答案,她已经无意深究,过去终究是过去,时过境迁,他们现在都过得很好不是么。   但此时的问题,她非要问出一个答案不可。   她昂首,直视郑克己:“你为什么放弃爱乐乐团的邀请?”   为什么选择回国。   不是说好了,不会再回来吗?   郑克己注视着她,一如当初他说要离开的模样,眼眸深邃,藏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他伸手,将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去,轻轻地说。   “我以为,你的心里早已有了答案的,简宁。” 第54章 54你在为了他跟我吵架?   郑克己留下这句话,绕过她,径直离开。   她回头,想叫住他,然而他走得很快,只留下一个矜贵的背影。   他总是走得头也不回。   简宁没有去追,她回到排练厅,历蕾还在,并没有走,她快步走到团长身边,说:“团长,您到底为什么要辞走郑克己?您是一团之长,应该知道以我的资历,担任首席还差得远,我希望您能慎重考虑。”   历蕾微笑拍着简宁的肩:“别考虑那么多,先排练吧。”   -   晚上,靳琛照例接简宁回家。   一路上简宁都心情郁闷,比起平时总心情愉悦的模样差了很多,明显能感觉到她情绪很down。   靳琛倒是跟往日不同,唇角带着弧度,两个人吃晚饭时,他甚至喝了半杯红酒。   晚上回到住处,简宁恹恹倒在沙发上,连鞋都没换。   靳琛看到了,把她常穿的拖鞋拿过来,放到她的脚边,随后蹲下身来,托起她一只脚踝,脱下她的鞋子。   简宁吓了一跳,赶紧挺身把脚别到一边,说:“谢谢老公,我自己来。”   靳琛没起,抬眼瞧她。   简宁看到这一幕,还有脚边的鞋,忽然想到了两人结婚那天。   她说让靳琛把她抱下去,他倒是够拽,扔下一句“你可以不穿”。   她莫名起了报复心,故意地说:“老公看我做什么,你不是说过么,我可以不穿。”   说完,她的心中顿时冒出一股快意。   靳琛看了她一会儿,把她的脚踝拿过来:“没说过。”   “哦,有人说话不承认。”简宁得理不饶人,嘴角得意地抿起。   靳琛帮她把拖鞋穿好,拎起她的高跟鞋站起身,淡声问她:“笑了?”   她嘴角的笑容挂在嘴角。   他没说什么,把鞋放到鞋柜里,又走回来,拉起她的手,说:“随我来。”   简宁还没从他那句“笑了”中走出来。   她这一路上低落的情绪,他都看在眼里吗。   这间房子装了家庭影院,靳琛带她进去,让她先坐下。   简宁探身问:“你要看电影吗?想看什么?”   靳琛说:“等下。”   他摆弄了什么,没多久,坐在了她的身边,按下遥控器。   室内一片漆黑,他在黑暗中牵住她的手。   没过几秒,大屏幕突然一亮。   简宁还以为是什么电影,等半天,视频画面都出来了,还是没有字母和主角出来。   她这才意识到,可能不是什么电影,就是一个视频而已。   视频先是无人机拍摄的海岛鸟瞰图。   大片群岛之上,无人机飞过蔚蓝色的海平面,一望无际,海岸边有白色的沙滩和高大的椰子树。   海岛另一边,礁石成堆,因有一半常年浸泡在海水里,礁石的石身是湿润的。   海岛有别墅丛林,别墅占地面积很大,装修豪华漂亮,占据在这海岛之上,更显阔气。   热带风光和度假风情尽在这条视频中体现。   简宁看完,心中意犹未尽,甚至想现在就坐私人飞机飞过去,玩它个痛快。   没有美女不喜欢过夏天,可以穿漂亮的衣服和裙子,彻底的恋夏一族。   她压下热切的心,问靳琛:“你要发展旅游项目吗?”   靳琛不答:“你觉得这座岛怎么样?”   “很漂亮啊,拿来开趴肯定很热闹。”   “喜欢吗?”   “喜欢。”   “有没有觉得哪里有缺点?”   简宁思索了下,点头:“有。”   “哪里?”   “缺点就是,它不是我的。”   简宁双腿交叠,靠在柔软的靠椅上,开玩笑地说。   靳琛没说话,倾身拿起面前的平板电脑,在上面点开了什么。   再然后,他把ipad和笔一齐递给简宁。   他看着简宁,说:“只要你在右下角签下你的名字,这座海岛就是你的了。”   语气轻描淡写,仿佛他随手送出的不是什么海岛,而是海岛上的一块石头,一个刚从树上砍下来的生椰子。   简宁:“?”   开什么玩笑?   她人都傻了,手上的平板电脑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仿佛整座海岛的份量都装在了平板电脑里面。   她把这份文件翻了翻,文件是全英文,内容是关于这座岛屿的购买和使用权说明……   简宁:???   靠,靳琛来真的???   她的眼睛都跟着大了一圈,心都变得灼热滚烫。   这种不劳而获的感受是真实的吗?   这不就是……不就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过上的豪门阔太太生活吗?   简宁还没来得及哭呢,面前突然递来一方手帕。   简宁:?   靳琛保持着递手帕的姿势,见她不接,还说:“怎么不接?还是想我给你擦?”   “……”   好家伙,学会预判了是吗?   简宁被他抵手帕的行为搞得不想哭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流了几滴眼泪。   再开口时,声音一下子就软软的,闷闷的,带了点鼻音。   “你干嘛突然送我海岛……”   “不是海岛。”靳琛看着她睫毛上的泪珠,“是夏天。”   简宁愣住了。   她忽然想起,在布鲁塞尔的时候,她嫌外面冷,跟靳琛抱怨:“我真的很不喜欢冬天,穿得厚厚的,我的好身材还怎么秀?要是能永远留住夏天就好了。”   没想到她当时随口一句抱怨,他居然记在了心里。   然后买下了一座海岛,作为夏天,送给她。   明明是坐在家庭影院里,可她却好像坐在了海岛的沙滩椅上,咸腥燥热的海风吹到她的脸上,吹进她的心里。   回过神时,见靳琛还在盯着她的脸瞧,她别过头,擦掉脸上的眼泪,吸了下鼻子,说:“可这海岛好远的吧,我是不是只能坐你的私人飞机去了。”   “不喜欢坐飞机?那游轮呢。”   “?”   “其实还有一艘游轮……不过还要再等等。”   “???”   她确实是喜欢游轮的,主要是喜欢游轮出海的感觉,仿佛整片大海都是自己的。   但是,这些到底都是靳琛什么时候打听到的?   不是,主要是,靳琛到底为什么给自己送这么多东西啊?   他平时给她花钱,她接受得心安理得,是因为她知道,那些小钱对靳琛来说,实在是不值一提。   然而,他最近送的东西,哪一个不是以亿为单位?是不是有点过头了?   简宁不是不明白拿人手短的道理,她不太自在地说:“老公,你怎么突然送我这些……”   靳琛双腿交叠,握住了她的手:“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庆祝你拿奖,给你准备的小礼物。”   “……”   这礼物可不怎么小。   无论是从体积上,还是从价值上。   简宁有些郝然。   可是她都没有送过他什么东西。   即便是送,花的也都是靳琛的钱。   见她不说话,他点了点她的鼻尖:“怎么了?”   简宁回神,微微咬住下唇:“我觉得我对你不够好。”   靳琛眉头一轻。   钱能买来爱吗?他不知道。   但可能,的确是能买到他家这位小公主的喜欢。   只她这一句话,靳琛觉得,就算再买两艘游轮也值。   他托起简宁这张明艳的脸,像只漂亮的猫。她的唇又红又润,让人产生想要亲吻的冲动。   他喉结滚动,顺着她的话往下接:“那,以后对我好一点?”   简宁眼神茫然:“可是我要怎样做才算对你好呢?”   “比如——”   靳琛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噩梦:“比如,别在下雨天出门,别上别的男人的车,不要离开我。”   这都是什么奇怪的要求?   “还有,最重要的,记得离郑克己远一点。”   “?”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简宁想起白天的事,她说:“郑克己已经不在乐团了,老公放心,我已经没有机会再跟他接触了。”   “哦,很好。”   “但是团长让我当首席诶。”   “是吗?那她很有眼光。”   “可是我资历还不够——”   “谁说不够?”   简宁瘪嘴:“就团里那些老人啊,我能感觉到,在团长宣布以后我来当首席的时候,好几个一提的小提琴手就已经在敌视我了。”   靳琛想了想,问:“一提的,是吗?”   “嗯……嗯?你要干什么?”   靳琛的口吻轻描淡写:“没什么。谁觉得你资历不够,就换个认可你资历的人进来。”   “???”   不知为何,也许是他说话时漠视别人这股劲太像一个无情的暴君,简宁的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可怕的猜测。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她状似无意地说:“不过郑克己要下周才能走呢,还剩最后几天,我还有几个小提琴上的问题想好好跟他请教一下。”   靳琛听完,手指微微一顿。   “他今天没走?”   简宁一边说一边观察他的脸色:“当然没有,他说希望大家的演出水平提上来再走,所以又留了一周。”   靳琛是个情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轻易不会暴露真实想法。   然而同床共枕睡了快一年,简宁怎么可能看不懂他平静外表下,那波涛翻涌的情绪?   他看似无状,其实眼神已经变了,人在放松状态和生气状态,瞳孔是有细微不同的。   靳琛放下他交叠的腿,起身道:“我出去一下,别忘了在合同上签字。”   简宁抬头望着他挺拔的背,若无其事地问:“老公怎么出去了呀,是想问郑克己为什么没走吗?”   靳琛脚步一顿。   简宁昂首,等待他的下文。   两个人静默对峙片刻,大屏幕的光映照在他们两个人的身上。   靳琛缓缓转身,视线飘落在她脸上:“你知道了。”   “我早该知道的。”简宁将iPad息屏,放到一边,“除了老公,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本事,能让人舍得把郑克己赶走?”   靳琛面不改色:“既然你没法做决定,我只好帮你选。你不用毁约,乐团不用放你走,郑克己也不用放弃更好的发展,三全其美,这不是很好?”   “可你根本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我给过你考虑时间,你一直没有给我答复。”   “那就是我还没考虑好——”   “答案不是已经很明显了吗?”靳琛意味不明地挑起唇角,单手揣进口袋,“你没考虑好,是因为你不想离开乐团,也不想离开他,那我只好用我的方式帮你决定。”   “……”   能使国内第一梯队交响乐团辞去郑克己这样身份的首席的,一定是非常有诱惑力的条件。   具体是什么条件,简宁已经不敢深想。   她被靳琛噎得说不出话,明明这些想法她全都没有,怎么被靳琛说出来,好像就有什么了似的。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二人对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你不相信我?”   这话问到了最关键的地方。   靳琛没有办法回答。   事实上,他只是……只是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简宁对他的感情。   他抿唇:“你在为了他跟我吵架?”   “……?”   “你接二连三为他说谎,在我面前对你们的关系遮遮掩掩,他在你心里,就这么重要?”   “???”   简宁的太阳穴突突跳,不可置信地看着靳琛。   她想知道,这个男人身上到底还有没有道理可讲?   简宁说:“我不想离开乐团是我热爱我的事业,不想毁约是因为我重诺,郑克己需不需要放弃什么,这是他自己的事情,这些都不需要你来做决定。”   “我们不是夫妻吗?”   “……”   他到底有没有听懂她在说什么啊!   简宁吵得心累,她已经不想再争了:“我不想以这种方式得到首席的位置,这是对我实力的侮辱。以及,既然你不想让我跟郑克己有关联,那就更不应该这样做。”   本来,她跟郑克己之间,是她怪罪他更多一点。   尽管可能站在郑克己的角度,或者其他人的角度,他当初在电话里的规劝并没有什么错。   不被任何人看好的梦想,或许是该放弃。   是她对梦的执念太重,她错以为他是同路人,才更没法接受这样的话从她嘴里说出来。   但郑克己总归是没错的。   现在因为这件事,她害他丢了饭碗,又当众被辞退,折损了那么大的面子,反倒成了是她欠他。   简宁也不指望靳琛能理解他的话,毕竟他能够理解的话,他就不应该这样做。   在她说完这番话后,她擦过他的肩,转身离开了家庭影院。   自这天后,简宁晚上睡觉时,已经不像每天那样黏在靳琛身上,也拒绝靳琛的接送。   次数多了,靳琛也不提,两个人就这样冷战了起来。   这次冷战比上一次情况好得多,起码,他们每天晚上还在同一张床上睡觉,只是两个人没有交流,彼此都很沉默,让这本就空荡的大房子更加空荡了。   有时候简宁晚上去冰箱拿水果,看到几百平的房子,都会冒出寂寞感来。   简宁拒绝了首席这个位置,练习时坚持坐在原来的位置。   团长没办法,只能找一个相对最能服众的人来暂代。   这段时日,简宁一直在做思想斗争,到底要不要去找郑克己谈谈。   ……总归是逃不过良心那一关,最起码,她该去找郑克己表示一下歉意,因为她,而带给他的麻烦。   简宁辗转打听了好多人,发现都没有人告诉她郑克己现在在哪里落脚,也可能是被靳琛打过招呼了吧。   不得已之下,她只得在短信列表里,找出春节那段时间,那条她没有回过的短信。   她想了又想,文字打了又删,最后只发出了一句话。   【方便出来见一面吗?我有话想对你说。】   消息发出去半小时,终于有了回音。   【OK】   简宁把想好的地点发过去,并问:【今天可以吗?】   这次回得很快:【可以】   简宁望着屏幕上最后两个字,在心中长呼一口气。   重逢这么久,这一次,他们终于有了正式的见面机会吗。 第55章 55不是修罗场,是叙利亚战场……   简宁提前到达约定位置,点了一杯拿铁,等郑克己过来。   她没等多久,郑克己就到了。   简宁看了眼手机,他提前了二十分钟。   服务生引郑克己走过来,简宁抬头,郑克己穿得比平时随意很多,衬衫领口的两颗扣子松着,一身棕色系穿搭,他微卷的长发在脑后随意扎了个小辫子,袖口翻卷,整个人看起来亲和又温柔。   “你来得好早。”简宁想让他们的谈话随意一点。   “怕堵车,就出来得早了点。”   郑克己点好单,那服务生没走,红着脸问:“请问您……您是郑克己吗?我好喜欢你啊!方便跟您合张影吗?”   出来喝咖啡也有粉丝。   简宁没看他们,端起自己的拿铁,抿了一小口。   还没咽下,那服务生又走到简宁面前,小心翼翼问:“那您一定是简宁吧!你一进来我就感觉是,但又不敢认,看到郑克己我才敢确定。真的是你吧!”   “?”   简宁第一次有这种被认出来的经历,她有些受宠若惊。   她的偶像包袱一下子上来了,当即将头发撩到肩后,换了一个优雅的坐姿。   然后露出一个矜持的笑容:“您好,是的。”   服务生激动地踮了下脚:“你好漂亮啊!比新闻上还要漂亮!我能跟您也合张影吗?”   简宁知道自己漂亮,但被夸和被粉丝夸,那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她也算是被粉丝认证过的美貌呢。   “没问题。”她对这个服务生说,然后摆了个美丽又做作的POSE。   跟服务生合影完,前者激动地离开。简宁看向郑克己,说:“没想到会有人找我合影,我以为不会有人认识我呢。”   郑克己微笑着说:“以后会越来越多的。”   简宁顺口接道:“就像你现在这样吗?”   这话接得自然,远超出他们如今的关系,说完这句话之后,两个人都有一瞬间的沉默。   最后还是郑克己先打破了沉默。   他说:“你记得吗,当初教你柴可夫斯基的时候,你也说过一模一样的话。”   简宁当然记得。   毕竟话一出口,她就已经觉得这话耳熟,像是从前也说过。   稍一回想就记起来了。   是在见到郑克己后才发现这世上真的有人天才至此,她拉得再怎么好,也还是比郑克己差了很多,就好像他们之间有一道鸿沟,她怎么努力也跨越不了。   她向郑克己倾诉了自己的烦恼,郑克己没说什么,只是告诉她:“你以后也会越来越好的。”   她那时听了觉得他在敷衍,于是故意追问:“就像你现在这样吗?”   后来才知道,郑克己不是在敷衍她,他是真的那样认为,郑克己这个人在教习上很严厉,他从不来不说谎,简宁不够好的地方,他也从不给她留余地。   而在这一瞬间,相似的对话,一下子把他们两个拉到了旧时光,仿佛他们都还是十几岁,那个他还是她小提琴老师的光阴里。   简宁捋了下头发,眼睛从郑克己身上移开:“是吗,我都记不清了。”   郑克己端详她半晌,忽地开口:“你今天这么反常,是在为乐团的事情,对我心中有愧吗。”   反常?有吗?   但郑克己说对了,她的确是因为乐团那件事,觉得很对不起郑克己来着。   简宁尽量让自己去跟郑克己对视,这样显得真一点。   “我没觉得。”她说。   郑克己唇角微动,轻笑一声,在这声轻笑中,简宁读懂了他一向的笃定。   是以在郑克己开口之前,简宁就已经提前忐忑了,生怕他说出什么戳穿她的话来。   郑克己:“也许你从没注意过,每当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就会说很多话去掩盖,态度也会变得特别好。”   正在努力希望气氛融洽的简宁:“……”   她……有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不过郑克己的观察力一向敏锐,既然她都被看穿了,她也不掩饰什么了。   简宁实话实说:“这件事的确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历团长会对你说那些话,是因为我的关系。”   郑克己微微靠在沙发上,十指交叉,一双温柔的眼专注在简宁的脸上流连。   直到她说完,他也未发一言,静静端详着简宁,像在品鉴什么华美的乐章。   郑克己年少成名,拿过的大奖上过的新闻数也数不清,那些光环荣誉没有让他高高在上,却给他添了许多沉稳气场。   他这会儿注视简宁一会儿,她就已经极其的不自在,很想给他戴个眼罩遮住他的眼睛。   她捋了下耳侧的发,顺势换了个姿势,漂亮瞳仁的视线落点,从眼前的拿铁,落到隔壁桌上的花瓶去。   “看我做什么……”   郑克己交叉的十指分开,身子向前倾:“如果没有这件事,我们是不是一辈子都不会有像今天这样说话的机会了,简宁。”   “……我是来跟您道歉的。”她不想提别的事情。   “你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但你毕竟……”   她的话没来得及说完,一抬眼,后面的内容,自动湮没在了郑克己星河一样的眼眸中。   郑克己的嗓音就像他拉出来的琴音一样华丽:“比起这件事,我更在意的是,我不在乐团里,你是感到失落,还是松一口气?”   简宁发现,原来不是每一种琴音她都能够沉下心去聆听的。   起码,她现在并不想读懂他的弦外之音。   “这不是我今天找你的目的。不过,既然这件事没有让你不快,我也就放心了。待会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扔下这些话,拿起边上的包包就要起身。   “简宁。”   郑克己起身,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而郑克己的话音落下,另一边,同时也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宁宁。”   大庭广众之下,突然有人这样叫自己,简宁的太阳穴突地跳了下。   但她明白,让她心突的并不是有人喊她小名,而是喊她的这道声音,为何如此,如此地……耳熟?   简宁是不信的,她宁愿相信是有人跟她同名,毕竟她跟靳琛已经冷战了好一段时间,她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遇到他。   他应该在宜城的公司里不是吗?   她下意识地甩开郑克己的手,尽管他拉她的动作并不是非常用力的,但东亚醋王种植在她潜意识里的阴影又冒了上来,当然,最好是她听错了。   她转头,下意识去找声源,然而偌大的咖啡厅里,除了她跟郑克己之外,只有一人立着。   那人一身气度矜贵,与西装同色的马甲勾勒出他的紧致的腰身,完美的下颌线与他轻抿的唇添了几分禁欲的味道。   他一双锐利的眼轻描淡写看过来,落在他们二人方才相握的手腕上,这眼神越淡,简宁的心就越沉。   靠,为什么……   简宁傻了眼,咽了咽口水,双腿发软走到靳琛身边,顾不上两个人还在冷战,她拿出撒娇的口吻,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老公?你怎么来了……”   靳琛视线收回,在简宁的注视下,他薄而润泽的唇角一点点牵起,绽出一个温和而宠溺的弧度。   “回家发现你不在,问了司机,才知道你过来这边喝咖啡。”   “?”   她的醋王老公居然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好吓人啊!   简宁敢用她的粉钻发誓,靳琛绝对是演的,就好像他们从没冷战过那样。   这个亲昵的劲头,似乎两人早上刚刚经历过甜蜜温存,所以见面还要如胶似漆。   简宁搞不懂靳琛这是演得哪一出,毕竟按照常理来说,他这会儿不应该脸黑成炭吗?   他这一演,把简宁都整不会了,她胡乱地接:“嗯……不过我已经喝完了,我们回家吧。”   简宁拉着他要走,不想后者非但没动,反而伸手揽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他一边说话,一边看向郑克己,笑容绅士而完美。   “这就是你说过的小提琴老师?想不到有缘分在这里见面,宁宁,不介绍一下么?”   嘴上说着让简宁介绍,实际上他已经不动声色揽着简宁走过去了。   简宁:“……”   她在靳琛怀里,微微仰头,表面微笑,一边向前移动,一边发出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抗议声音:“介绍……就不必了吧,郑克己……还有人不认识吗……”   靳琛仿若未闻,手搭在简宁的纤腰上,强行把她带了过去。   咖啡厅还有其他客人在,简宁不想太惹人注目,万一一个不小心被拍到网上怎么办,她勉强道:“那个,我们不要影响其他客人,先坐下吧。”   两个男人先后落座,简宁也坐下,先向郑克己摊掌:“这是……”   靳琛微笑看向对面的男人:“郑克己先生?有幸听过您的演奏现场,没想到您会是我太太的小提琴老师。”   说完,又转头看向简宁,语气无奈又宠溺:“我们结婚这么久,怎么从没听你提过?早知道郑先生回国,应该早早感谢一下的。”   哈?他称呼她什么?太太?   简宁眼睛都大了一圈,靳琛能不能别这么说话?比他发火还要恐怖!   不待她说什么,坐在对面的郑克己也摆出很明显的社交笑容来,既有艺术家的自矜,又不会显得过分疏离:“您太客气了,以我和简宁的关系,专程感谢就显得生疏了。”   听完郑克己的话,简宁又:???   是这样吗?怎么感觉哪里不太对?   靳琛语气真诚:“我太太我琴技离不开您的教导,您是她敬重的老师,自然也是我应该敬重的人。”   郑克己的食指在桌面上点了两下:“我这辈子只有这么一个学生,每个老师对自己的第一个学生都是格外关照的,这都是情理之中。不过没想到,我教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一晃眼,她都长这么大了。”   靳琛揽着简宁的手力道加重,让二人靠得更亲密。他的眉目间漫着笑意:“只是看起来长大了,平时在我面前,还像个小女孩一样,我常常拿她没办法。”   “是吗?”郑克己摇头失笑,“她在我面前倒不会,总把自己看成跟我同龄的大人,有一回她还问我,明明没比她大两岁,干嘛真把她当成学生。”   郑克己说完这话,简宁明显感觉自己腰上的手更用力了,几乎快要把她勒死……   这俩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言谈融洽,可俩人两个人的对话完全没有间隙,她连句嘴都插不上。   搞得她如坐针毡,明明他们两个没说什么,她却莫名感觉这里的空气比叙利亚战场上的硝烟还要浓重。   正在飞速思考该怎么才能打断这两个人,刚好服务生端着甜品过来。   简宁像看到救星一样,赶忙道:“啊呀,甜品上来了,听说这里的甜品蛮好吃的,你们尝尝?”   服务生把两份甜品放好,抱着托盘离开。   简宁拿起一个甜品叉,正思考该吃哪个,郑克己把他面前的抹茶切块推过来,说:“这个不甜,试试这个。”   “啊,好。”   郑克己这样说,简宁也不好驳他面子,她刚要伸手,另一边,靳琛已经用甜品叉切下一角荔枝玫瑰,上面还有玫瑰的碎瓣。   他叉着这样一块甜品,送到简宁的嘴边,语气亲昵:“这个味道更有层次,你尝尝看。”   他们坐得近,为了喂她,靳琛身子微倾过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瞧着是有笑意,可那眼底分明是蕴着火。   再看郑克己,他的身份摆在那,到底不能像靳琛这样放肆,可他虽只是用手把甜品推过来,但他那只手能拉出世界上最动听的弦乐的手,莫名给人一种不容拒绝的压力。   两个人都在等待她的选择。   简宁看看眼前的荔枝玫瑰,上面的剥好的果肉清透,又看看那边的抹茶切块,撒好的抹茶粉也是让人极有食欲。   她权衡了一下,她的甲方老公跟她低头不见抬头见,要是她今天敢动那抹茶切块一根毫毛,她这醋王老公非得把北城所有甜品店的抹茶产品都给删了不可。   但要是让郑克己不快的话,虽然不太好,但他们以后也不会再有什么见面机会,他的高兴与不高兴,不在她考虑之列。   趋利避害是动物本能,思及此,简宁的小脑袋向前一伸,乖乖抿住靳琛喂过来的那口甜品。   荔枝果肉混合玫瑰花瓣,味道清甜又富含层次,细腻又好吃。   靳琛问:“味道怎么样?”   她也不想郑克太难堪,是以她口是心非地说:“一般,以后应该不会再来第二次了。”   郑克己的修眉舒展,说:“不如试试抹茶,这个味道永远不会出错。”   “……”简宁说:“不吃了,再吃就太罪恶了。”   “罪恶什么?”   “……减肥。”   听了他们的对话,靳琛眉梢眼角都写着满意,正准备说点什么。   坚持到这里,简宁已经是十成十的疲惫,如果不是确定自己一直坐在这里没有失忆,她简直以为她刚建完埃及金字塔回来。   她不想再让任何一方得意下去,所以她抢在靳琛开口之前站起来,飞快地说:“晚点还有事,你们两个没吃够的话,可以在这里慢慢吃,我回去了。”   说完,简宁强行让靳琛让开,自己提着包,踩着高跟鞋,蹬蹬蹬向外走。   很快地,靳琛也追了出来。   “宁宁。”   他在后面沉声喊她,简宁不想理,于是闷头向前走,假装没听见。   靳琛又叫了她两声,她都当没听见。   身后很快便没了声音。   他们在冷战,他走了也正常,简宁没往心里去。   和郑克己见面的结果没有如她预想的那样,会让两个人牵扯不清,但却多了些旁的东西。   具体是什么东西,她说不清。   他们最后的那通电话,让她以为他是毫无留恋的,甚至让她觉得郑克己这个人,除了自己的小提琴之外,眼里根本就没有旁的东西。   他们那段时光,她以为只有自己珍视。   今天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也会记得他在教她小提琴时,她说过的那些琐碎的废话。   那他在国外留学,或是练琴间隙,那些身在异国感到寂寥的时刻,是否会想起他们相处的点滴用以排解?   她犯过的那些惹他生气的过错,会不会化作笑料,让他在回忆起她时,也能带上几分笑意?   想到那段回忆不是一个人的回忆,她的心情奇异地好了很多。   原来郑克己也不是她以为的那么无所谓的。   简宁裹紧外套,将肩上的包挎在手臂上。她掏出手机,准备给司机打个电话。   两道短促的鸣笛声乍响,简宁吓一跳,侧头看过去,就见大马路上,一辆黑色的劳斯莱斯以跟她走路同步的速度,默默跟着她。   见她看过来,副驾的车窗降下,露出驾驶位置上靳琛那张英挺的脸。   “上来。”他说。   简宁收回眼,脚下步子没停。   “干嘛?”   她不停,靳琛就一直在路边开车跟着。   “回家。”   简宁叛逆劲头上来,不想顺他的意。   “我自己回。”   靳琛扫了一眼她的Jimmy Choo,以及裸露在空气中那白皙的脚踝。   也不怕再把高跟鞋卡住。   他收回眼,扔下最后通牒:“自己上来,还是我把你抱上来。自己选。”   “……”   郑克己不在了,靳琛也不用演了。   果然啊,刚才那一副恩爱甜蜜的样子全都是演出来的。   简宁不服,谁说只有她演技好了?靳琛的演技不是也不差吗?   她的身边还真是影帝辈出啊。   她在心里腹诽一通,知道靳琛确实干得出当街“强抢民女”的事,实在不愿再丢脸,于是灰溜溜走到车边。   靳琛停车,他看出简宁不愿坐副驾,想从后面上车,他唇角牵动,顺手给后排上了锁。   咔哒。   三环外的人都能听出来靳琛什么意思。   简宁听见车锁声,不死心,伸手拉了两下,没拉开。   两人在后视镜中对视。   靳琛眼神坚毅,不见丝毫退让。   “……”   简宁妥协了,她坐进副驾,关上门的同时,副驾的车窗也一点点升了上来,挡住外面的冷风。   车内重新变成密闭空间,靳琛的声音在这密闭空间内,显得格外清晰。   他说:“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第56章 56“如果我喜欢你呢?”   简宁扶额:“他已经不在乐团了,我跟他也没有交集了。”   车子平稳前行,汇入晚高峰的车流里。   靳琛闻言,没再说什么,只是握方向盘的手隐隐用力,骨节处明显泛白。   一路无言,在拥堵的交通中,漫长又不漫长地回到了家中。   进门后,靳琛的视线一直紧随一边脱下大衣,一边走进衣帽间的简宁,问:“如果不是我今天偶然回来,发现你去跟他见面,你是不是又打算瞒着我?”   他的话回荡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掷地有声。   简宁就知道,这件事不能那么轻易就算了。   她摘掉脖颈上的钻石项链,对靳琛解释:“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会生气的,我不是怕你生气吗?”   靳琛望着面前的曼妙身影,他已经快要分不清她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他走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近距离逼视:“你心虚?”   对上靳琛鹰隼般的视线,她眨了下眼:“我有什么好心虚的?”   “你不心虚,那为什么从一开始就隐瞒?”   “……”   亏她还自诩吵架不输,她都要说不过她的这位老公了。   简宁原本还不想把话说得太直,这下也不想控制了。   她挣开他的手,不耐地抬眼:“那你不是爱生气吗?我跟他之间什么都没有,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   她说起好听话时,一句又一句,热乎乎的,暖人心窝子。现在生气时,说的话也跟冷刀子一样,直扎人心坎。   靳琛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他说:“简宁,我为什么会生气,你不明白吗?”   他居然还反过来问她?简宁气上心头:“你从一开始就跟秃毛狮子一样,动不动就臭脸,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靳琛眼神发寒,薄削的唇微抿:“是,我当然比不上你的小提琴老师,耐心又温柔。”   简宁吸了口气:“这跟郑克己有什么关系?”   “难道不是吗?为了他,你遮遮掩掩,犹犹豫豫,今天又背着我出来跟他见面,他在你心里很重要,比我重要得多,不是吗?”   简宁想跟靳琛理论,可她说了这么多,靳琛还是不懂,说再多也是无效沟通。   她不想再说了,整个人双手环抱,靠在衣帽间的柜子上,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对,他就是很重要,我白天想着他,夜里念着他,一刻不跟他见面我就会想得不行,他就是我的白月光我的朱砂痣,是让我刻骨铭心的男人,你满意了吗?”   靳琛凝视着她。   两个人就在衣帽间静默对视。   半晌,靳琛移开眼,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来,送到唇边咬住。   他不是爱抽烟的人,只有应酬的时候才抽,或者很偶尔的,需要冷静的时刻。   大概是身上没有打火机,他又把烟从唇边拿出来,夹在指间,说:“你忘不掉他,那你知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出国?”   简宁一时没反应过来,自然地往下接:“他出国当然是为了留学……”   “留学。”   靳琛把这两个字放在嘴里念了念,忽地笑了。   “他爸住院,家里的钱都拿去治病,哪来的钱给他学小提琴?”   “他当时在做家教,还有各种比赛的奖金……”   说到这儿,简宁想起靳琛不是一个爱说废话的人,他提起这件事必然是有他的用意,是以简宁也不再猜来猜去,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让人,查了一些事情。”靳琛薄唇轻启,狭长双目落在简宁那张漂亮的脸上,“也许说出来,对你有些残忍……”   在他看她的这短暂的几秒中,简宁尝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溺水感。   明知道自己在下坠,又抓不住任何东西,只能等待死亡的降临。   可她明明不在水中。   她快速眨了下眼睛,让自己从溺水的不适中走出来,然后转身,对镜子摘其他首饰,她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很在意。   “什么?”   靳琛静静陈述:“郑克己出国之前,曾收到一大笔汇款。”   他说得慢,简宁也在默默聆听。   他顺着镜子观察她的微表情,继续说下去:“我查了一下,那笔汇款是来自简光启……”   简宁正在摘另一只耳环。   听到这里,她的手一颤,像是在混乱的战场上,背后猝不及防中了一枪。   掌心的珍珠耳环掉在脚边,她没捡,隔着镜子与背后的靳琛对视:“你有什么证据?”   靳琛面色坦然:“如果你不相信,你现在就可以给郑克己打电话。”   说着,他掏出手机,点开拨号界面,递给简宁的方向。   她在镜前僵了半晌,看着镜子里,背后递来的手机。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抬。   只要她拨出电话,就可以问出那个真相。   触手可及。   但她终究是没有去接。   她问:“你还知道什么?”   靳琛只得把手机收回来,大概是不忍吧,他抿了抿唇,说:“同年十一月,他的卡上又收到一笔大额汇款,汇款人是……”   “简光启,是吗?”   简宁转身,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   靳琛默然,承认了她的猜测。   “你忘不掉他,他却联合简光启骗你,现在我问你,即便这样,你还是忘不掉他吗?”   残忍真相被无情揭露,简宁的心变得很冷,从未有过的冷。   原来,原来。   年少时把郑克己当成信仰,现在才知道,她的信仰只是个笑话。   而她的好爸爸,好姐姐,为了逼她放弃小提琴,放弃跟简夕争抢,居然不惜重金,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   简光启可真是个好爸爸啊!   只不过,是别人的好爸爸。   别人的爸爸,爱自己的女儿,天经地义,不是吗?   她简宁又算什么。   她不过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女,一个抢走别人荣誉和光环的讨厌妹妹,一个说被抛下就被抛下的累赘女儿。   甚至这联姻都是假的,是她不该有的,得益于简家身份的。   倘若没有简家的关系,她跟靳琛这辈子都不会有这样的交集。   她想起那些为了奔赴梦想而拼命练琴的时光,竟都成了笑话一样。   简宁一直以为,自己是跟她的妈妈一样的人,贪慕虚荣,对那些浮华声色难能割舍。   但在这会儿,她突然意识到,并不是的。   她妈妈会为了过上奢侈生活牺牲一切,譬如最开始的家庭,譬如亲生女儿的公平和梦想。   但她不是。   在简宁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委曲求全。   她会因为简夕的颠倒黑白抗争,会对妈妈歇斯底里的逼迫无动于衷。   越要她低头,她就越不肯低头。   所以这一刻,简宁涌上一个疯狂的念头,一个想要不顾一切,也要将一切东西打碎的念头。   凭什么他们要她放弃小提琴她就要放弃。   凭什么他们想剥夺她的梦想,她就要乖乖被剥夺。   什么靳家,什么简家,这些人和事,都跟她简宁有什么关系呢?   简光启从没把她的梦想当回事,那她为什么要把简光启的难处当回事?   不如谁都别想好过。   思及此,简宁的心中忽然涌出一阵报复性的快意,再抬眼时,她的嘴角幽幽勾起,视线丝丝缕缕落在靳琛脸上,那双还倒映她的脸的深色眼眸里。   “谢谢老公告诉我这个秘密,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   她突然软下来的态度,让靳琛的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但秘密两个字,终究还是让他起了探究的心思。   “什么秘密?”他眉头微拧。   简宁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靳鸿的电话。   和靳琛结婚以后,她从没给靳鸿去过电话,毕竟靳琛跟他的爸爸平时都很少来往,她一个仇人的女儿跟他老人家更没什么感情可言,打电话很奇怪。   但这会儿,虽是第一次通电话,那边还是接通了。   靳鸿的声音透过听筒传过来:“你好?”   简宁的眼睛一直看着靳琛,话却是对手机那边说的:“爸,我是简宁。”   “哦,是宁宁啊,你在北城那边怎么样?”   这不是寒暄的时候。简宁开门见山:“我挺好的,爸,我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有一件事情想告诉您。”   靳鸿的语气顿时郑重起来:“是出什么事了吗?靳琛欺负你了?还是他做了对不起你的事?”   言语中情真意切,仿佛真的很认可简宁这个儿媳一样。   原来大家都是老狐狸了,论起演技,她只能称得上是堪堪入门。   简宁说:“爸,我已经很无地自容了,您还这么维护我。”顿了顿,“这件事,我本来应该隐瞒一辈子的,但是事到如今,我必须要告诉您——”   “其实我根本不是简光启的女儿。   “我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这场联姻是他让我过来骗你们的。”   她握紧手机,在电话的这一边,与靳琛对视着。   在他深渊一样的眸光中,轻轻地,将一切打碎:   “从一开始,我就不应该嫁到靳家。”   一时间,空气中静得落针可闻。   在这极度安静的时刻,简宁仿佛听到了日晷转动的声音。   深渊燃起熊熊烈火,靳琛大步上前,一把掐住简宁的手腕,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你说什么???”   尽管他无数次对她摆臭脸,但他的脸色从未这样恐怖过,额头青筋暴起,深邃的眼几乎要将她刺穿,恨不得看透她的灵魂。   简宁满意地微笑,像是一只调皮的猫,跳上桌案,伸出软萌的肉爪,拨掉了桌案上最贵的一只花瓶。   靳鸿也被靳琛这一吼回过神来,问:“宁宁,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简宁的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拿来开玩笑呢?爸——或者我该称您靳叔叔,我知道骗人不对,所以我不想再骗您了,我根本不配嫁到靳家,这也不是属于我的生活,所以从现在开始,我愿意放弃一切我所有的,刚好,我跟靳琛一直没有领证,属于靳家的钱,我一分都不会拿,只希望靳叔叔看在我主动对您坦白的份上,能够不要追究我的欺骗。”   靳鸿的声音听起来严肃极了:“你是个好孩子,但是这件事,我会好查清楚的。”   电话挂断,简宁把手机扔到一边,心想,就算你靳鸿去查,也不是为了这件事才查,而是要拿到简光启拿虚假联姻欺骗靳家的证据,好找简光启秋后算账罢了。   她的另一只手还被靳琛攥着,她想走,可他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简宁平心静气:“现在你还不打算放开我么?”   “你在撒谎,是不是?”靳琛逼近她,那张脸冻成寒冰,“这又是你瞎编出来的谎话,告诉我,是不是?”   他听过她太多谎话,他知道她骗他,但他从未有一刻,希望她说的全是假话。   是骗他的吧。   骗他也没关系。   他从来就没有计较过啊。   简宁说:“靳琛,你别这样。”   “你回答我。”   “你放手好不好。”   “你在报复我吗,因为我揭穿了郑克己是不是?你在恨我?”   他始终抓着她不肯放,他怕放开她的手,下一秒她就会消失。   终于把谎言戳穿,简宁的心里很畅快,这些不属于她的东西,她全都不想要了,亲手打碎这美好的表象,她很满意。   也许她就该回到破碎的生活中去。   她说:“我们不应该有牵扯的,是我配不上你,反正你也不喜欢我,就到此为止吧。”   说完这些,简宁再次把手抽出来,想快点,快一点地离开这里。   察觉到她要逃,靳琛反而抓得更紧,他将她禁锢在墙上,双手封住她的去路,逼视着她:“如果我喜欢你呢?”   简宁:“?”   “既然骗了我,那就请你有始有终,你想到此为止就到此为止?告诉你,我不同意,你想都别想。”   简宁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靳琛,你是不是疯了?我不是简光启的女儿,我们的联姻是假的,我们不该结婚,你听不懂吗?”   “听不懂。”靳琛扯了扯领带,“你是谁我根本不在乎,我该跟谁结婚我也不在乎,没有我的允许,你这辈子都别想离开我身边。”   简宁把他的话理解为一种气急之下的胡言乱语,也不想理会他的发疯行为,她什么都不想顾了,只想把这一切抛在脑后,让生活重新开始。   所以她拼命想从靳琛怀里冲出去,靳琛怎么都不放过她,简宁力气小,根本不是靳琛的对手。   情急之下,简宁看准一旁的手臂,眼睛一闭狠狠咬了下去。   为了争取自由,简宁下嘴时根本没客气。   靳琛闷哼一声,痛得眉头绞在一起,却还是不肯放。   简宁没想到他这么能忍,再咬下去,肯定会见血的。   但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她今天必须要走,婚姻都是假的,她还留在这里干什么。   他手臂上的肉都快被她咬掉,靳琛承受不住,忍不住抽手把她甩开。   简宁得到自由,第一时间冲出衣帽间,想办法向外逃。   一边逃一边觉得荒谬,当初在法国时他们还携手逃命,如今他竟成了她需要逃的那个人。   才刚摸到门把手,靳琛突然从后面拦腰抱起她,猝不及防双脚悬空,简宁吓了一跳。   她想尽一切办法挣脱,猛踢小腿,靳琛八风不动,直接把她抱进卧室,然后,反手锁上了卧室门。   简宁被扔到床上,陷进柔软的床垫中。   靳琛双目如鹰隼,一边盯着她,一边扯掉颈上的领带。   简宁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他摘领带究竟是要干自己还是要干自己。   她从床上下来,站在床的这边,一床之隔的那边,靳琛立在那里。   房间没开灯,简宁盘算着从她这里到洗手间的距离,洗手间连通另一个卧室,那边说不定可以逃。   简宁为了放松靳琛的警惕,试图跟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她说:“靳琛,你搞清楚,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   靳琛把领带缠在掌心,眯了眯眼:“有没有关系,你说得不算。”   简宁心中泄气,她看准卫生间的门,拔腿就要跑。   没想到男人一早算准她的逃跑路线,在她碰到卫生间的门前,提前一步抓住了她。   靳琛再次把她扔在床上,把她的双手举过头顶,跟床头死死绑在一块,并打了个死结。   简宁忽然感觉这一幕诡异的熟悉。   ……当初靳琛是不是就是这样绑简夕的?   想不到啊,想不到!当初她还在床边嘲笑简夕,这才一年不到,她就已经体会到了简夕的同款绝望。   简宁试图扯开他的结,没想到他勒得很紧,她的手掌都快不过血了。   她气得转头骂他:“靳琛你是不是有病啊!”   她现在像条任人宰割的鱼,狼狈地躺在床上,头发都挣乱了,气得胸口一起一伏的。   她终于变乖了。   不能跑,不能离开他,逃不掉这个房间,只能乖乖地,待在他的身边。   靳琛缓缓地弯起唇角,阴沉了一天的脸,终于有了放晴的痕迹。   他说:“是啊。”   “……”   简宁无话可说。   靳琛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言简意赅:“飞机开过来,今晚回宜城。”   说完,靳琛挂断电话,而后倾下身来,抚摸简宁的脸。   “宁宁,饿不饿?”   简宁望着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问他:“为什么要回宜城?我不要回!我还要去乐团!”   靳琛坐起身,将她额前凌乱的头发拨正:“渴了记得告诉我,我端给你。”   说完,移步出了卧室。   只剩下床上的简宁。   “……”   她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错了。   到底是哪一步没走对,靳琛为什么要这样对她啊啊啊!   她都说了他们不应该联姻,他这是干什么?抖m是吗?抖m为什么要绑她,变成抖s了是吗?   就放她走,他们桥归桥路归路,从此以后各过各的不好吗?   这不是她预想中的结果啊!   简宁是个识时务的人,靳琛看样子是不会放她走了,她还是省省力气好了。   但是,这个该死的狗男人,竟然还把她绑起来了!真是憋屈死她了!   她独自骂了靳琛好半天,不多时,靳琛换了一身衣服回来,然后走到床边,开始解领带。   简宁眼睛一亮,以为自己又有机会跑路了。   然后就看到靳琛用领带把两个人的手腕绑在了一起,还用了一种她根本看不懂的打结方式。   “……”   美女无语。   楼顶停机坪停着靳琛的私人飞机,以往都是他独自乘坐他的私人飞机在宜城和北城之间往返,这还是第一次带上简宁。   但简宁并不想以这样的方式跟他共乘。   这一路上,靳琛根本没有解领带的意思,就好像解开以后她会从飞机上跳下去一样,拜托,她暂时还没有那么想不开,好不好?   飞机最终降落在靳琛的庄园里,靳琛拉着简宁从飞机上下来。   宜城比北城温度高一些,正是夜晚,庄园内亮起暖黄色的灯光,将象牙色建筑映得像凡尔赛宫殿。   往日疯狂喜爱的华丽庄园,在这一刻,简宁满脑子只有快逃。   放在一年前,打死她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杜姨没想到靳琛会在晚上回来,连忙从楼上下来迎接。   看到被靳琛拉着的简宁,她先是一愣,紧接着也露出了亲切的神色。   “少爷,简小姐……”   她话还没说完,只听靳琛冷淡地“嗯”了一声,就拉着简宁上了楼。   杜姨:“?”   难道是小两口又吵架了?怎么简小姐这么长时间没回来,一回来两个人就吵架?   她思索着是不是应该问问少爷需要什么,她好提前准备着。   杜姨下意识看了一眼电梯上的数字,从3,跳到4,再跳到5,接下来就应该跳到……   等等。   电梯怎么在五楼停了?四楼五楼不是按不了吗?   另一边。   简宁眼睁睁看着靳琛按下五楼,她本想说五楼明明坏了,为什么要按,就在她疑惑的同时,五楼的按钮一秒亮起,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记忆出错。   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才发现,四楼和五楼的按键,似乎跟其他的按钮不一样。   它更像是一种,指纹识别……   也就是说,只有录过指纹的人才能按,别人根本不能。   电梯叮一声打开,一直不允许外人踏入的五楼,就这样映入简宁的眼帘。   在她的预想中,她以为这里是可怕的,恐怖的,或者太久没有人踏入所以满是灰尘之类的。   没想到这里不但干净,反而像是经常有人住在这里那样。   靳琛把她带到一间房前,拧开门把手,把她带了进去。   他解开二人联结的领带,一边解一边说:“进去。”   简宁站在门口,看着他:“如果我不进呢?”   “你最好乖一点。”靳琛把领带缠在她手腕,随手系上,而后垂眸凝视着她,“我也不想那样对你,我会心疼的,宁宁。” 第57章 57她完完全全就是个女骗子。   领带上还有体温。   不知是她的那部分,还是他的。   简宁把领带扔到他脸上,神色有些抓狂:“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领带轻飘飘的,砸在脸上一点力量也没有,靳琛拿掉脸上的领带,眼睛锁住她:“不是我想干什么,宁宁,是你想干什么。”   “我想要自由!”   靳琛不以为意地笑:“你想都别想。”   “……”   那你问你妈呢?   简宁忍不住飙脏话,她转身,大步走进卧室,然后把床上的枕头,被子,床单,等等等,总之一切能移动的东西,能扔的扔,扔不了的就丢。   靳琛站在门板静静看着,没阻拦,却也什么都没说。   最后房间搞得乱糟糟的,简宁筋疲力尽,靠坐在床边上,累得一直喘气。   靳琛脚尖挪动:“累了?”   简宁不理他。   靳琛看了眼手腕上的时间,被她咬过的地方齿痕还在,足以见得用力程度。   他说:“你先休息一下,我让杜姨备点你爱吃的饭菜。”   靳琛说完,就从门口离开了,简宁一直等到电梯关门声响,她撑着床站起身,试图从楼梯那逃跑。   然而她终究是太天真。   顺着楼梯下去,最多只能下到四楼,四楼到三楼的楼梯已经封死。   简宁并不死心,扶着扶手向上走,从三楼上到六楼,五楼与六楼连接处,一面墙赫然砌在那里,无情堵死了简宁最后的路。   简宁握紧扶手,恨不能用高跟鞋把墙刨了。   经历过一阵短暂的无能狂怒之后,简宁再次来到四楼,开始估算四楼与地面的高度。   不知道尝试一下电影里撕碎床单变成绳子,把自己顺下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简宁顺着窗子向下看了一眼。   ……然后决定把这条当作万不得已的选项。   ——救命,靳家把建筑搞那么大干什么,这哪里是普通的四楼高度?   简宁下到四楼的时候很有劲,从四楼上来的时候,每一步走是那么虚浮。   回到房间,简宁坐到光秃秃的床垫上,开始发呆。   怪不得靳琛放心地把她扔到这儿来,显然他是对四楼五楼的封闭程度很有信心,保证她简宁是逃不出去了。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她跟靳琛发展到了哪一步?   肖申克的救赎?   连她自己都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闲心冒出冷笑话来,她的乐观精神果然是非一日之功,就是由从小到大无数个冷笑话叠加出来的。   简宁对自己还算了解,她就是一个极其性情的人,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她敢做,决定做了就不在乎后果。   首先,她当着靳琛的面向靳鸿揭穿了自己的身份,那在简光启那里,肯定是好不了。   这会儿她的手机还平静,事情应该还没发酵。   当然,发酵她也不怕,正好跟简光启撕他一逼。   然后就是她跟靳琛的婚姻。   现在看来,当初没跟靳琛领证,也许就是冥冥中的天意。领证了反而麻烦,现在他们从法律上来说什么关系都没有,无非是一些情感上的牵扯。   也不对,她跟靳琛那点情感上的牵扯,远比不上肉.体牵扯来得更多……   如果要走的话,那些珠宝首饰,鞋子包包带不走她不可惜,最可惜的,竟然是以后再也睡不到靳琛这么……这么顶级的男人了。   不管是从外貌上,还是体验上。   他们合拍得过分。   可要说留下……她凭什么留下呢?什么都是假的,与靳琛的塑料感情根本称不上牢固,还花了他那么多钱。   她完完全全就是个女骗子。   靳琛现在不肯放她走,在她看来,也就是他一时不能接受而已,人在受到重大刺激的时候,是有可能这样。   就算她顺势留下来,一旦靳琛有一天清醒了怎么办?他看到身边的女人,会不会感觉她可恨可憎,她说了那么多骗他的话,他会不会跟她翻旧帐?   如果就这样离开,也许他以后还会念着她。   一旦感情耗尽之后,一段关系里剩下的就只有丑陋。   可她想留住那些美好的部分。   走廊里传来电梯声,简宁一秒回过神,她故意没有看门口,一条腿迈上床,另一条腿也跟上来,屈膝抱住双腿,下巴担在膝盖上。   靳琛从门口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场面,凌乱的卧室,被子,枕头,丢得满地都是,而漂亮的美人坐在床上,双目失神,像极了童话里被囚禁的公主。   靳琛迈步走进去,手中的盘子上托了一个碗,碗里是金黄软嫩的鸡蛋羹。   热气扑到简宁脸上,芝麻香油的味道飘进简宁的鼻息。   他在简宁的对面坐下,把鸡蛋羹推到简宁面前,说:“先简单吃一点。”   简宁头一偏,嘴唇微撅:“我不吃。”   靳琛神情不变,拿起勺子,在鸡蛋羹上面摆弄着什么。   靳琛再次送到她面前,想了想,不太自然地说:“这是杜姨的爱心蛋羹。”   明明是他自己画上去的。   居然还说是杜姨的爱心蛋羹。   简宁本不想看,可是余光不可避免地还是看到了。   只见这金黄色的鸡蛋羹上,淋上去的酱油和芝麻香油顺着缝隙流淌进去,勾出一个拙劣的心形轮廓来。   大概是还不够熟练,这颗心的线条有些歪扭,但总得来说还算可以。   简宁一下子就想到了靳琛那次跳进泳池后身体发热,她把他带到简家去,因为不会做饭,只能给他蒸一碗鸡蛋羹这件事。   那时她也是画过一颗心。   不过是随手画的,她并没有往心里去,甚至早已不记得。   而在这一刻看到这颗心,她才想起这件事来。   所以有些细节,他是记得的,难道说他真的比她以为的还要再喜欢她一点吗?   简宁一瞬不瞬地看着鸡蛋羹,很快,视线又落到靳琛脸上。   她抿抿唇,随后一挥手臂,打翻了这碗鸡蛋羹。   哗啦两声,瓷碗,以及用来托住瓷碗的盘子,应声而碎,鸡蛋羹掉在地上,摔得稀巴烂,溅得地毯上星星点点,扔在地上的床单,枕头,被子,也没能幸免。   罪魁祸首直直瞧着靳琛,不见丝毫闪躲。   靳琛倏地站起身。   目的达到,简宁眼眸微闪,嘴角隐隐勾起,头也随着靳琛起身的动作后仰,柔顺的发从肩头滑到背后,露出精致的锁骨。   靳琛俯身,精壮有力的手臂打横抱起简宁——刚好她屈膝坐在床上的姿势给了靳琛可乘之机,他抱她的动作很轻松,仿佛只是捧起了一片洁白的羽,给不了他任何负担。   这下简宁绷不住了,她眼神一慌,要从靳琛怀里挣扎,他不为所动,把她抱出这间卧室,站在走廊里停了几秒,最终把她抱到了另一个房间门口。   开门之后,简宁第一时间闻到了一股……房间被尘封太久的旧味,这房间的装修风格很简约,墙上挂了一些相框,照片上是什么人,她暂时看不清。   靳琛把她放到床上,拉起她的左手臂,对着她细长的手指反复看了看,说:“还好,没烫伤。”   “……”   ???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简宁睫毛轻颤,视线一瞬间从手抬到靳琛的脸上。   她想从他的表情中搜寻他究竟是假意还是真心。   靳琛放下她的手,深邃眉眼如刀刻般,对上简宁的双眼时,让她情不自禁想到了旁的事情。   她常常觉得西方人的眼睛在看人时总是很深情,就譬如法国意大利那些很会说情话的男人,他们的情话效果都一多半都是来自他们看你的眼神,你会错以为他们是真诚的。   而此时,靳琛的眼神就是这样,简宁几乎要被这种眼神骗到,她很快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这不是真的,他轮廓天生就立体,接近西方人的棱角,他就算看路边的野狗也是这么深情。   靳琛:“我会让人把那间卧室收拾好,你先住在这里。我去看看杜姨把饭做好了没。”   他走之后,简宁的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   她这么任性又过分,靳琛居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难道他是被她气得神志不清了?   由于这件事实在超出了简宁的认知范围,她坐在床上,半天都没动。   但一直被这么关着毕竟不是办法,万一靳琛要关她一辈子呢?   简宁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路过那面挂了许多相框的墙时,她不经意地扫了一眼,这一看不要紧,她却被墙上的照片吸引住了。   照片因为镜头不够清晰的缘故,多了几分年代感,就像是每个家庭里,千禧年间的那种老照片。   在那不甚清晰的镜头里,有时候是一个人,有时候是两个。   两个都是帅气的小男孩,只不过不是一种长相。   个子高一点的那个,长相更偏明朗的类型,笑起来眼睛会眯着,眼尾有浅浅的笑纹。   而稍微矮一头的,应该是他的弟弟。弟弟长相要更精致些,更像是玻璃橱窗里的娃娃。   哥哥下巴微扬,搂着弟弟的肩头,弟弟对镜头含蓄地笑着。   根据照片的模样分辨,这应该就是靳琛小时候,和他哥哥小时候的合照。   想不到靳琛的小时候,居然长这个样子。   实话实说,小时候要可爱得多,给人一副很好欺负的样子——起码简宁小时候认识他的话,肯定会欺负他的,怎么长大了是这个德行?   更重要的是,她看着这些照片,总感觉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这些照片场景很丰富,有一起去游乐园的,有在非洲看野生动物的,还有在土耳其坐热气球的。   也有他们一起玩球,爬山,在海边的沙滩上,甚至还有套游泳圈下水的照片。   她着重看了一下这对兄弟在水里玩的照片,靳琛套了游泳圈,但是哥哥没有。   简宁的手指抚着玻璃相框,不由得咦了一声。   这样看来,靳琛小时候下水是没事的,甚至还能在水里玩,那长大是怎么回事,一下水就发热?   简宁当然猜不出来,所以很快就不再猜了,这一半的照片看完了,她偏过头,看向左半边墙。   这一看,她终于想到了,那些说不出的熟悉感究竟是从哪里来。 第58章 58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左半边墙上贴的照片,没有那么生活化。   它更多的,都是一些荣誉时刻的记录。   XX区少儿小提琴比赛,宜城少儿小提琴比赛,宜城小学生小提琴比赛,还有各种少儿杯比赛,各类官方活动比赛,电视台少儿频道节目表演,还有报纸,新闻,杂志采访……   等等等,每一个荣誉时刻,比赛时的样子,还有拿到一等奖时领奖的瞬间,都被相机记录下来,在这面墙上贴得到处都是。   也是在看到照片这一刻,有些模糊的记忆,一点点清晰化,碎片化,她一边看着照片,一边努力在脑海中,将那些碎片拼凑,来还原那些早就被遗忘的记忆。   她发现,自己是见过靳琛的哥哥的。   她记得很清楚。   那会儿她的妈妈刚嫁给简光启没几年,大概是对她妈妈感情正浓的时刻,是以那时的简光启还没有现在这样虚伪。   当时宜城有一位小提琴老师非常有名,就连拿过柴可夫斯基国际比赛一等奖的世界冠军靳沣都是从她那里学习。   所以简光启花了些钱,终于把简宁塞了过去,跟从那位名师练琴。   因为她的姐姐简夕也练小提琴,而且已经入门,能够流畅地拉出曲子。   而她刚刚学习,每次拉小提琴还像锯木头一样,呕哑嘲哳难为听,简宁小小的心就有些受伤。   简宁每次上课都会早去一些,好第一时间到老师家里上课,就算拉得不好,总得拿出一个好的学习态度。   她记得有一回,老师留了练习,她回去练了好久,虽然老师已经夸过她天赋好,但她觉得自己并没有达到想要的标准,一直苦练着。   那天她特意早到了半个小时。   想在去老师家之前提前练一练。   在她上课的前一节,老师还在给其他学生上课,她不方便进去,只能另找其他地方。   那老师的家在别墅区,不远处有一个很大的人工湖,偶尔会有人在那边遛狗,散步,或者带小孩过来玩。   那天下午,人工湖旁没有人,简宁就坐在湖边的长椅上,对着湖里浮水的天鹅练琴。   她记得那天,湖水静谧,风也温柔。   她练了半天,一直托着小提琴手有些酸,就把小提琴放下休息了一会儿。   然后她才发现旁边的长椅上,竟然坐着一个正在看书的小男孩。   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究竟是早就过来了,而她没有注意?还是在她练琴的时候过来的?   她不清楚。   她的琴声停下,看书的小男孩也望了过来。   简宁从小到大,都是小孩堆儿里最漂亮的那个,夸奖声她从小听到大,她知道自己很漂亮。   但是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好看的小男孩,连她都忍不住夸一句漂亮的那种。   浓眉大眼,眼窝深邃,像个小混血,皮肤白嫩,一看就是个身骄肉贵的小少爷。   明明也才六七岁的年纪,跟她差不多大,还没怎么长开,就已经好看得没边儿了,简宁甚至可以想到,他一定是每天放学时,所有女生争着抢着要跟他一起手拉手走出校门的那个小男孩。   他穿着工装裤和小皮靴,打扮得像个酷盖。   简宁本来没想跟他说话,但是看他长得好看,她有点忍不住。   她问:“我打扰你看书了吗?”   小男孩面无表情:“是的。”   简宁:“……”   怎么有人这样。   简宁说:“不好意思,因为我待会要拉琴,所以在这里练一下。”   小男孩垂眼,继续看书,接了句:“你是得练练。”   “……”   简宁的脸一下子涨红了,手里捏紧小提琴的琴弓,控制打人的念头。   “不过,你拉得还是挺好的。”小男孩突然说。   简宁瞬间转头,眼眸晶亮看向小男孩:“真的吗?”   “嗯。”男孩说着,食指摸了下鼻尖,也没有转头看她,“我哥哥刚学琴的时候,比你现在差多了。”   简宁得到了一丝鼓励,原来她真的比其他人有天赋一点。   她追问:“那你哥哥现在呢?有变好一点吗?”   男孩:“他现在拉得很好了。”   “哇。”   他飞快地看了她一眼,小表情绷得紧紧的,说:“所以你以后也会很好的。”   呜呜!   简宁心中大为感动,原来他只是看起来讨厌,其实也没有那么讨厌啦……   为表达自己的感谢,她决定多跟他说两句话。   她问:“你看什么呢。”   小男孩:“……童话。”   “你竟然喜欢看童话?”简宁把小提琴飞快地收起来,颠颠坐了过去,把头凑到书上,“你在看哪个?”   “也没那么喜欢。”他说,“但是我没有别的事情做。”   “你不用上兴趣班吗?”简宁很惊讶。   “不用。”小男孩说着,把书合上,站起身,说,“我要去找我哥哥了,再见。”   说完,他头也不回就走了。   简宁双手拢在嘴边,身子前倾,对着小男孩的背影大喊:“你可以帮我问一下,你哥哥是多久才练好的吗?”   她确信自己的声音飘得很远。   可小男孩没有回头。   仿佛没有听到。   简宁想,算了,反正又不认识,下次能不能再见到都不一定。   只是这么漂亮的小男孩,要是能跟他做朋友就好了。   简宁又练了一会儿,见时间差不多了,就背着琴往老师家里走。   而这一路上,她一直在四处张望,想着会不会在这附近看到他。   结果当然是一无所获。   后面几次上课,简宁每次都会提前一点时间过来,到人工湖那里练琴。   可她都没能等到那个问题的答案。   简宁就也没在意过了。   之后。   有一天家里要用司机,时间上错不过来,只好提前把简宁送去学琴。   上一个学生还没下课,简宁只好去她的“老地方”等待。   还没走到那,就看到那个空了许久的位置,坐着一个人。   简宁呼吸一停,哒哒往前走快了几步。   果然是他。   虽然只见过一面,可不知为什么,她就觉得跟他已经很熟了,她坐到他旁边,说:“好久不见呀。”   小男孩偏头,浓密的长睫如同鸦羽,两只眼睛就像黑曜石一样闪亮。   他抿了抿唇,说:“我哥花了半年时间才练好的。”   “啊?”   简宁挠了挠头,半天才想明白他是在说什么,但又有点惊喜——他果然听到了,而且还帮她问过了。   她大笑,笑了半天,才说:“你傻呀,过去这么久你还告诉干嘛?我的小提琴现在也练得很好了!”   小男孩的眼里闪过一分疑惑,丝毫不理解她在笑什么。   “是你要问的,我答应了你,自然要做到。”   “你哪里答应了?你那天都没理我好不好!”简宁说起这个有点生气。   “……”男孩嘴唇抿成线,表情却是真挚的:“可你下次来了见不到我,会让你失望。”   简宁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一下子愣住了。   原来真的有人会把事情放在心里记得,然后去做到吗?   不知从哪里飞出了一串又一串的透明泡泡,被风吹拂,轻盈的,缓缓的,飘上了天空。   她转头,盛夏的光炽热,人工湖里折射着水光,天鹅站立在湖边张开翅膀啄羽,道路两旁的绿植带里,蒲公英被风吹到天上,来这边嬉戏的儿童手里握着泡泡玩具,一边绕着人工湖跑,路过简宁时,恰好有风穿透泡泡玩具,一串又一串的透明自简宁的身旁飞起,将他们两个环绕着。   她伸手戳破一个飞到眼前的泡泡,接着双手绷直撑在椅子上,身子前倾,去看小男孩:“那你最近在干什么,好久都没看到你了。”   “我哥哥去参加比赛了,爸妈把我关在家里学习。”   “那是挺烦的。”简宁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一瞬间看起来像个小大人,“怎么会有人喜欢学习呢,那么无聊。”   “可能是我太笨了。”小男孩说起这句话来若无其事,“我妈说哥哥像我这么大的时候,他什么都会,考试总能考一百分,所以他上小学以后,直接跳到了三年级。”   “呃。”简宁迟疑地看着他,“你哥哥那么厉害的话,谁在你哥哥面前都会显得很笨吧。”   “反正。”   他向后靠去,双腿悬在长椅下面,看着天上的蒲公英。   “我也好想变成我哥哥。”   “有什么好变的,你不就挺好的。”   简宁跟他一起靠在椅子上,心想,万一你哥没有你好看,变了不就糟了。   小男孩动了动小皮靴:“有一次,哥哥让我帮他拿琴,我没拿稳。”   “妈妈听见声音,过来骂我,哥哥就说,琴是他不小心摔的。”   “妈妈就说,摔了就摔了,坏了还能可以再买。”   “同样是犯错,哥哥却会得到宽容和关心,这难道不好吗?”   “你妈怎么这样啊?”简宁本来想说点什么,很快又蔫了下去,“不过我妈妈也很不讲理。”   “嗯?”   “就是我有个姐姐,她非说我偷她的娃娃,我才没有,可是我妈妈不信我,她让我给姐姐道歉。”   小男孩皱起眉头:“那你道歉了吗?”   “……一开始没有,后来妈妈说,如果我不道歉,她就把我赶出去,所以我就……”   小男孩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都没说。   “怎么了?”简宁问。   “如果我看到了,我肯定会帮你的。”   简宁当他是客套,也没当回事,所以随口说:“谢谢你啦。”   简宁看了眼时间,慌忙站起来:“我上课要迟到了,先走啦,下次再来找你玩!”   她急着上课,飞快跑远,小提琴盒被甩得一颠一颠。   说好的下次,其实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下次究竟是什么时候。   但是没想到他们下一次的见面又隔了很久。   久到已经入秋。   简宁过来时,看到男孩正蹲在长椅边上写什么东西。   白白嫩嫩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如果她是吃小孩的女妖精,第一个就把他抓走吃了。   简宁过去拍他:“你怎么在这里写作业啊。”   他从书本上抬头:“我在等我哥哥。”   虽然不懂他为什么总是等他哥,但简宁还是不客气地说道:“你可真是你哥的跟屁虫。”   跟屁虫没说话。   简宁凑过去看:“你在写什么作业呀,我也有作业没写呢。”   小男孩:“老师让我们写周记。”   简宁看了一眼,指着他的作业本说:“你这个地方写错了。”   小男孩:“我哥哥在初一2班,不对吗?”   “当然不对啦!数字2要写在田字格的左边!我们老师说了,田字格就是要这样写,不能写错的!”   小男孩不理解:“我经常写错,可是写错有什么关系呢?这件事有那么重要吗?”   “我也不知道。”简宁摊手,“可能这就是大人们奇怪的规定吧,不需要知道为什么,只要让他们满意就好了,至于对不对的,有什么关系呢?就像我妈妈总让我给姐姐道歉,我对或不对根本没有人在乎,道歉就行了。”   “原来是这样。”   小男孩似懂非懂。   他对着作业本看了一会儿,然后拿起橡皮,把数字擦掉,然后规规矩矩写在了田字格的左边。   “谢谢你,我会记住的。”他认真地说。   简宁看了他一会儿,发现他可能确实是有点傻。   怎么形容呢……傻到有些天真,一板一眼的,远没有她的聪明和机灵。   正在心里腹诽着,这个小男孩突然说:“我会在乎的。”   “嗯?什么。”简宁回神。   他蹲在长椅边上,抬脸望着简宁,嫩的跟豆腐似的小脸写满了郑重,又因为他现在年纪很小,使这份郑重看起来有些滑稽。   但那时的简宁也只是一个小孩子,她并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小男孩说:“以后你在家里遇到不好的事情,就对我说吧,我会在乎的。”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是朋友。”小男孩不自在地说。   简宁一看他这样,就知道他没什么朋友,哪有人提起朋友这么别扭的,仿佛在形容一个自己从来没见过的东西,所以没有任何底气。   她故意逗他:“朋友?你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吧?”   他白嫩的脸突然涨红,说:“那,你叫什么名字?”   简宁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那么大声问他问题,他听到了也不应声,白让她等了那么久。   她也要让他体会一下这种滋味。   是以她撑着膝盖站起来,没有再跟他蹲在一起了。   她把手揣进口袋,看着蹲在椅子旁边的他,说:“还是等下次见面吧!下次见面,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小男孩说:“好,下次见面,我也告诉你我的名字。”   简宁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该去上小提琴课了,她跟小男孩挥了挥手。   “我要去上课啦!下次再见!‘朋、友’。”   她弯起两根手指,给朋友两个字打了个双引号。   “好的,下次见。”   小男孩红脸接受了她的调侃,很轻地说了句:“其实,你是我认识的第一个朋友。”   不过简宁并没有听到,她反手按住背后的琴盒,已经跑得很远了。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简宁猜到他们下一次的见面应该也会时隔很久,但她每次来上课时,还是会习惯性地提前到一点时间,然后去人工湖那里坐坐。   可她看着过来玩的小孩子一点点长大,看着过来遛狗的小狗狗变成大狗狗,看着人工湖里的天鹅找到自己的伴侣,却怎么都没能等到与那个小男孩的下一次见面。   简宁想他也许是有事,或者又被爸爸妈妈骂了,也不知道他的哥哥有没有再次帮他背锅。   应该有的吧,他们兄弟的感情好像很好。   可他还不知道她的名字,说好了下次见面,他那么重诺的一个人,应该不会失约的吧?   简宁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期间宜城还发生了一个轰动世界的新闻——天才陨落,11岁小提琴世界冠军意外身亡,不幸离世。   简宁看到新闻才发现,原来这个天才少年就是每天在她前一节课的学生,他们打过几次照面。   在此之前,她不论是对这个学生,还是新闻上的少年,都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   毕竟六七岁的年纪,她更关注的是美少女战士有没有代表月亮消灭敌人,   简宁那时还小,不懂有人去世是什么感觉,但是看到新闻她还是有种荒谬感。   怎么会这样?那可是活生生的,自己现实中遇见过的人。   他明明可以有更闪耀的未来,可是意外降临,再也不会有以后了。   ……   再后来,她的小提琴老师换了新家,不再原来的地方教琴了。   简宁再也没去过那里。   她偶尔也会想,那个小男孩还记得他们的约定吗,他会想过要去那里吗?还是说他已经忘了?   又或者,他根本不知道,她只在那个时间才会出现。   而他出现的时候,她刚好没有去,他们因为这些才错过?   因为没再去过那个地方,简宁渐渐也就把这件事淡忘了,只是一个只见过三次面的陌生小男孩而已。   但偶尔,偶尔的时候,她也会遗憾。   如果那一次她没有戏弄他,把名字告诉他就好了。   起码日后他再跟别人说起他有哪些朋友时,他可以有底气地,说出朋友的名字。   回忆至此,简宁摸着玻璃相框,久久未能回神。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那个小男孩是靳琛。   他就是靳琛。   她想起他收藏的童话书,他的银行卡密码,想起他一次又一次在简光启那里维护自己,没有任何人在乎她的感受和公平,除了他。   原来真的有人会在许下承诺之后认真去做。   也真的会有人说了什么话以后认真去实现。   原来,原来。   他一直都是那个固执的,天真的,真挚到让人觉得他很愚蠢的小男孩。   敲门声打断了简宁发散的思绪,靳琛站在门口,唤她:“宁宁,吃饭了。”   简宁自照片墙边回过头。   他白色衬衫挽起,手臂被咬过的地方已经包扎,衬衫之下腰身劲瘦,那张脸英挺逼人,俊朗立体,像是西方男模,十分具有混血感。   这张脸渐渐和记忆中稚嫩可爱的小男孩的脸重合。   简宁胸腔中情绪翻涌,她站在原地看着他,突然迈步跑过去,奔向他,张开手臂扑到了他的怀里。   靳琛被撞得猝不及防,后退两步才得以缓冲她的力道。   他的手掌轻抚着她的纤瘦的背,比起儿时稚嫩的声音,他的嗓音已经变得清冷,微沉:“怎么了?宁宁。”   “我……”她说不出话来,心里酸酸胀胀,像被热水泡发了的柠檬,“我不应该报复心那么重的。”   如果当初她没有起报复心吊他胃口,而是直接回答了他。   那么在他生命中只有童话故事的岁月里。   他的孤独的世界,是不是也能多一个名字。 第59章 59你就是我的王子。   靳琛在她背上拍抚半天,怀里女人终于渐渐安定下来了一点。   虽然不懂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的情绪发生了什么转变,但他并不打算追究。   他想了一下她说的话,道:“我知道,你是因为简光启才这样,我从来没有怪你。”   他以为她口中的“报复心”是在说报复简光启。   但……   简宁想,就这样被他误会也好,她这一刻的真实情绪,并不想被他知道原因。   她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抬头对他说:“老公,我饿了。”   “你在这里等我。”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餐桌上吃吗?”   靳琛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能。”   “……”   简宁竖起手指:“我发誓,我只跟在老公身边,乖乖下去吃饭,绝对不走了。”   靳琛无声看了她一会儿。   为表真诚,她摆出可怜兮兮的样子,想显得她是真心悔过。   然而。   靳琛:“楼下太冷,这里暖一些,你就在这里等我吧。”   “……”   这都几月份了还天冷?马上要入夏了好不好?   简宁泄气地跺脚,他知道,靳琛就是不信她,所以不肯让她下去而已。   没办法,谁让她说谎太多,现在就是一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情况,根本怪不得别人。   简宁回到刚才的卧室里,看到满屋子的狼藉,脸上不由得有点滚烫。   她以为自己发疯,他就会受不了自己,对自己忍无可忍,进而把她赶走,然后她就可以计划通√   没想到她都这样了,靳琛竟然视若无睹面不改色。   她没干过这种发疯的事儿,心里也挺不好意思的,尤其……她其实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这四楼和五楼,就是以前靳琛和他哥哥生活的地方,因为他哥哥不在了,所以他把这里也封存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入。   结果她还把人家的房间搞得乱七八糟。   简宁蹲下身,把弄脏的被罩拆下来,没有弄脏的就放回原位,她抱着一堆脏东西走出来,准备扔到洗衣房里。   然后就在走廊撞到了靳琛。   他长手长脚的,用托盘端着饭菜,简宁抱着一堆床单被罩,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手里的东西。   他端着他的关心,她抱着她的愧疚。   简宁被捉了个正着,就想说点什么活跃气氛:“呃……我们两个看起来,好像五星级酒店里的服务生和保洁啊。”   “……”   靳琛额角都写着无语,他说:“你把那些放在走廊就行,待会让杜姨上来洗掉。”   “哦,哦。”   简宁蹲下身,把弄脏的被套放好,颠颠小跑到靳琛面前,开始积极表现。   “好香啊,杜姨做了什么好吃的?好久都没吃了。”   她搓搓手,往靳琛边上凑。   靳琛淡淡道:“只要你不走,随时都可以吃。”   “……”   简宁咳了一声,尴尬道:“真的吗?那我以后每天都有口福了诶。”   靳琛听她的语气,跟之前总骗他的样子没区别。   他把饭菜放到五楼餐厅的桌上,说:“别等了,杜姨还有菜正在做。”   “好。”   简宁乖乖坐下,拿起筷子,一点一点把饭吃掉。   吃好后,她放下筷子,舔了舔嘴角:“谢谢老公送饭给我,要是没有老公我就饿死啦,果然我一天没有老公都不行呢。”   “……”   靳琛起身,把她吃完的碗筷放好,用托盘端走,一句话都没说。   简宁:?   高冷起来了是吧。   折腾一天,简宁在浴缸里泡了个澡,然后把这一天的事跟周婧仪说了一下。   【小鲸鱼:……真是跌宕起伏的一天。】   【Jane:我有点后悔了,你说我当时是不是太冲动了?】   【Jane:但冲动也不是全无好处,对吧?我不冲动我怎么会知道他就是那个小孩儿呢。】   【小鲸鱼:不用后悔,这就是你能干出来的事儿。】   【小鲸鱼:你干出什么事儿来我都不惊讶/拇指/拇指】   【Jane:……我感觉你在讽刺我。】   【小鲸鱼:图片】   简宁点开一看,发现是一张在车上拍的照片,周婧仪的腿上放了一束鲜花,玫瑰混洋桔梗。   【小鲸鱼:好看吗?】   花哪有不好看的?   简宁根据照片分析了一下,这车内装饰和皮饰一看就是豪车,她又在副驾驶上,除非她是叫了代驾帮她开车,否则驾驶位那里坐的一定是送花的男人。   【Jane:你问的是花还是你的爱情?】   【小鲸鱼:……】   【小鲸鱼:什么爱情,才没有呢。】   话是这么说,屏幕那边的周婧仪,还是把手机屏幕挡了挡。   【Jane:哦,没有爱情你让别人送你回家?还收人家的花?还坐人家的副驾?】   【小鲸鱼:考察期嘛。】   简宁刚想回她,突然被这三个字点醒。   靳琛突然高冷起来,会不会也在考察她呢?   她又跟周婧仪扯了几句,就从浴室出来了,她把自己浑身上下都涂得香香的,开始给靳琛弹视频。   靳琛接了。   两个人还是第一次打视频,简宁看了会儿屏幕那边的靳琛,就把自己摄像头这边调成了大的窗口——她还是更在意自己在视频里够不够美。   简宁开局就撒娇,对着镜头wink:“老公,你什么时候过来陪我啊,我不是你的小猫咪了吗?”   靳琛还没说话,只听手机里传来一些其他声音:   “……抱歉靳总,不知道您在休息……”   一些人道歉的声音让简宁意识到了什么,她的脸色瞬间涨红,手忙脚乱挂断视频,一头扎进被子里,再也不想出来。   让靳琛公司的人听见她跟靳琛撒娇,他们会怎么想她?会不会有损总裁夫人在员工心中的形象?   她在被子里滚了半天,只听门锁响动,简宁知道是靳琛,她头都不想回。   靳琛走到床边,静静看着床上的人形春卷。   等了半天,她都没有起来的意思,靳琛想了想,直接把室内的灯熄了。   简宁:?   关灯干什么?她起身一看,刚好被靳琛顺势抓住手腕,把她反身按在了床上。   就是由原本背对的姿势,直接翻过来变成仰面。   黑暗中,靳琛在她的身上问她:“躲什么,小猫咪?”   “……”   男人如山一样压着她,简宁被男人的气息淹没,与他热切的气息相贴,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但这种臊意很快被耻感淹没。   “我刚才是不是被你的员工听到了。”   “嗯。”   “……”   简宁狠狠地闭了一会儿眼睛,问:“私自抹除别人的记忆会犯法吗?”   “如果真的有这种办法的话。”   “完了,我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掉刚才的尴尬——那我抹除我自己的总不犯法吧?”   “……”   靳琛在黑暗中撑在她身上看了一会儿。   双臂忽然一弯,身体贴在她身上,埋头亲吻她的耳。   简宁老脸一红,被他亲得直痒,不禁求饶:“哎,你别……唔。”   ……   有时候想要遗忘什么,最好的办法,就是用新的记忆替换旧的记忆。   新的记忆越深刻,旧的记忆就会遗忘得越彻底。   ……   他们很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过了,又或许是,他们终于彻底进入了彼此,展示了从来没有展示过的样子。   遗忘掉之后。   简宁跟他躺在一起,玩弄靳琛修长的手指。   想起白天的任性行为,简宁心里过意不去,一下没控制好力道,捏得用力了些。   靳琛偏头,手穿过她的长发,问她:“怎么?”   简宁声音很小:“对不起,老公。”   “怎么了?”   “可能因为,我妈妈总是逼我对我没做过的事情道歉吧,每次我逆反的心理上来,就有点,嗯,破罐子破摔。”   “嗯。”   “所以我今天坚持要走,不是因为对你生气,我就是,什么都不想要了。”   “我知道。”   简宁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你怎么知道?”   “你连我送你的钻戒都不想要了。”   “……”   她也没有那么那个吧!!   “晚上的时候,我打翻那个鸡蛋羹,我就是想故意惹你生气,我以为你这样就会放我走的……”   她本就枕着他的手臂,说完这话,见他没有声音,简宁不知道还能怎么办了。   想了想,她拿起他的胳膊,在她的脖颈上绕了一圈,让他勒着自己。   她对着天花板说:“反正,你要是很生气的话,你就勒死我算了。”   她话音刚落,靳琛的手臂忽然一收,将她的脖子紧紧夹住。   “咳、咳咳!”   简宁没想到他说勒就勒,他竟然真的勒她!她拍了拍他的小臂,气得不行。   靳琛顺势将她掀翻,让她背对自己。   他从背后压着她,手臂的力道收了,却并没有把她放开。他在她耳边问:“你知道我最生气的地方是什么吗?”   “……什么?”她弱弱的声音从枕头那边传来。   他清沉的声音一字一句落进她的耳朵。   “我最生气的是——”他顿了顿,声音突然有些发哑,“你连我也不要了。”   “简宁,我不值得留在你身边吗?你为什么可以决定得这么干脆?还是我连你一丝的犹豫也不配得到?”   “又或是……”   “连你也觉得我很差。”   简宁想起记忆里的小男孩。   还那么小,就已经知道父母的爱其实并不公平。   在别的小孩子都认为自己是天底下最聪明的时候。   他却习以为常地说了一句“可能是我太笨了”。   简宁一点点转过身,自他的怀抱中面对着他。   “我很小的时候呢,对着流星许过愿望。”   没想到话题跳跃得这么快。   但靳琛还是从善如流地接:“什么愿望?”   简宁双手搂住他的颈,直视身上的男人,声音轻柔又俏皮:“我说,流星啊流星,请让我嫁给这世上最英俊最优秀的王子,如果不能,就让我拥有好多好多钱。”   靳琛垂眼:“很遗憾,只能为你实现第二种。”   “不,我想说的是。”简宁主动仰头,在他唇上飞快地亲了一下,“我的两个愿望都成真了。”   靳琛看了她一会儿。   最终还是轻轻别开眼:“王子……怎么会是我这样。”   “那是什么样?也没人规定王子一定要是什么样吧?”   她捧住他的脸,坚定地看着他:“我不管在别人那里什么样,在我这里——”   “靳琛,你就是王子,流星赐给我的王子。” 第60章 60“想走?”   那天过后,靳琛主动带简宁去录了四楼和五楼电梯的指纹。   他什么都没说,但是意思很明显。   简宁知道靳琛现在缺乏安全感,所以她没提过回北城的事——她怕靳琛觉得她现在还是想离开。   所以这几天,她都乖乖待在楼上,就像靳琛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专心等待主人的回归。   简宁并不枯燥。   她在乐团那边是请了病假,白天会和团长汇报练琴进度,休息时还能和朋友聊天。   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收到了郑克己的电话。   她接了。   郑克己开门见山:“听团里人说你请了病假,是哪里不舒服吗?”   简宁倾身撑在窗边,看向窗外的庄园里,鸟儿在草坪上蹦蹦跳跳,好不自在。   她说:“没有呢,是我太久没和老公在一起,有点想他了。”   郑克己:“那天的事,一时负气,让你见笑了。”   他负的什么气,为什么负气,他给简宁留了追问的空间,但简宁并不想问。   她说:“没关系。”   手机另一端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郑克己的话徐徐传来:“你一定猜不到我现在在什么地方。”   “我猜不到的事情岂止这一件。”   “母校听说我回国,联系我给同学们做一个演讲。老师们和我聊天时,他们还提起你,开玩笑说要是你也过来演讲,对学生一定是很好的鼓励。”   简宁后来去的高中跟他是同一所,他不仅是他的老师,也算是她的“学长”。   她笑了笑:“不了,我哪有你那么好的口舌。”   郑克己不知是不是察觉到了什么,他忽然问:“简宁,你怎么了?”   简宁吸了口气:“没什么。”   “哦,还有,团长已经给我道歉了,问我能不能继续回到乐团来,我已经拒绝了。不过,定好的德国演出人员不变,我们还会一起上台的。”他口吻十分愉悦。   简宁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她说:“难得回宜城一趟,不打算拜访一下简光启么?”   电话那边短暂地静了两秒。   却还是听见郑克己淡定地问了一句:“什么?”   简宁说:“没什么,祝你演讲顺利,德国见。”   她挂断电话,转了个身,顺着墙壁缓缓蹲下来。   要说她怨恨郑克己吗,也不是完全没有怨的。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个理智的人,但这个时候,她又痛恨自己的理智。   她懂得梦想何其重要,郑克己是那么地想去留学。   人性最经不起考验。如果有这样的机会在,易地而处,简宁自己也会心动,会犹豫。   又有谁会为了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梦想,去牺牲自己的大好前程。   毕竟他怀揣那样的天赋与才华,生活给他的重击已经让他失去了触碰梦想的机会,而那时他面前又出现了一条另外一条能够让他重拾梦想的路,失而复得,这是何等的诱惑力,他怎么可能会放弃。   她什么都明白,只是被牺牲的人是自己,她平静不了。   -   这天,简宁正在楼上练小提琴,杜姨突然过来敲门,说:“宁小姐,简夕小姐在大门口,说是想见您一面。”   简宁的手一顿,琴音一下子走了调。   她走到窗边向外看了一眼,那里果然停着一辆熟悉的车,正是简夕的。   简宁突然笑了:“这倒真是稀客了。把她请进来吧。”   她从楼上下去,一边思索简夕来找她的目的,一边感叹这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在一楼客厅里坐着,不多时,杜姨就带着简夕进来了。   饶是做了准备,简夕还是被靳家的豪华程度震惊住了。   她是进了凡尔赛皇宫吗?   简宁穿着杏色的针织裙,头发自一侧垂下来,坐在那里给玫瑰剪枝。   剪好的玫瑰插.进花瓶里,花艺已经做了一半。   都这个时候了,她居然还有心情在那里插花。   简夕憋了口气,双手拎着包,站在简宁面前。   简宁抬头,看了一眼她的好姐姐,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温婉笑容:“姐姐快坐,好久没见你了。”   说完,她对杜姨说:“帮姐姐煮一杯咖啡,谢谢杜姨。”   杜姨点头,很快离开了客厅。   眼下就只剩下简夕简宁姐妹两人。   简宁比量着花枝的长度,对简夕说:“这里没有别人,姐姐有什么话直说就行,我想你应该也不是很想看到我吧。”   简夕从进门开始,眼睛就没离开过简宁,尤其这会儿,她微眯着眼睛,简直快把简宁盯穿,仿佛要看透简宁内心所有的想法。   她说:“现在家里就要破产了,简宁,你满意了吗?”   简宁手一顿,看来靳鸿已经证明了,她的话没有作假,所以直接对简家出手了。   只是没想到靳鸿这么迅速,一出手就这么致命。   她自然是没什么波澜的,简家不破产,那些财产也跟她没什么关系,正所谓谁受益谁着急,她不受益,当然不会在意。   见她没有立即回话,简夕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她加重语气:“简宁,你把事情捅出去,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咔嚓一声,剪刀掉一截短枝,简宁心情很好地说:“好处就是,不用再叫你姐姐了呀。反正你也讨厌我,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简夕咬牙:“简宁,这么多年,我爸爸待你们母女不差吧?他也算养你长大,早知道你是这种白眼狼,当初就应该把你们赶出去!”   “你是在跟我算账吗?”简宁漫不经心地抬眼,“你想算账,也可以。”   她笑:“当初简光启明知道会亏钱,还把靳家推向火坑,自己逃了干净。这件事难道也是我做的?”   简夕一口气堵在心口:“……这件事明明已经过去了,当初跟靳家联姻的人明明应该是我!你以为你配嫁给靳琛吗?没了我们简家,你是什么身份?现在你攀上高枝,就真以为自己成了凤凰,现在给我玩过河拆桥是吗?”   她气得不行,简宁居然还有心思在那里插个什么破花。   她忍不了,一把拂掉桌上的花瓶,只听哗啦一声,花瓶里的水洒得满地都是。   玫瑰花瓣泡在水里,就算这时捞起来,多半也是不能要了。   简宁叹息一声,倒是可怜了这花。   她放下剪刀,缓缓靠在沙发上,单手托着下巴:“我也不想嫁给靳琛啊,可是没办法,他非要娶我诶。”   简夕:“……”   “想不到,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你不怪你的好爸爸忘恩负义,却要来怪我戳穿谎言?你非要往这个逻辑上讲——”   “我会出现在简家,也是简光启非要娶我妈吧?”   简宁看着简夕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她的心情又愉悦不少。   “小提琴比赛你输给我,你怪我比你优秀;没能嫁给靳琛,你怪我比你漂亮;在国外比赛赢了你,你怪我不该重新拉小提琴——可你连输给我的那些人也没赢过,不是吗?”   “难道我错怪你了吗?”简夕双眼发红,似是不能接受这个事实,开始大吼,“你夺走的,本来就应该是属于我的灿烂人生!”   “呃。”简宁没想到她会吼这么大声,如果不是捂耳朵不太礼貌,她真的挺想保护一下自己的耳朵。   她诚挚地发问道:“请问,姐姐的人生靠自己是精彩不了吗?”   “——当然,我的人生是挺灿烂的。”   “我的姐姐从小就和保姆一起为难我,总把各种我没做过的坏事诬陷到我头上;我自己得来的名次被姐姐抢走,就因为她有一个小提琴的梦,就可以让她的好爸爸毁掉别人的梦。”   “因为妈妈突然走了,姐姐又说我偷东西,就要把我撵出家门。”   “结婚以后,姐姐甚至还想抢走我的老公。”   “如果你觉得这样的人生很灿烂,我祝你后半辈子每一天都过得这么灿烂。”   简夕怔怔听完,不住摇头:“不,不是的,你不要把你自己说的很可怜一样,你说你那么惨,可明明你总是过得更好的那一个!!!简宁,你凭什么!!!”   简宁伸手托住小脸:“我怎么知道,可能因为我是公主吧。”   “……”   简夕看着她婊里婊气的样子就来气,她呵笑一声:“公主?别得意了,你以为你真就那么十全十美吗?”   “你知不知道,你的那个老公他杀过人的,他杀了他的亲哥!”   看到简宁愣住的表情,简夕不禁有些得意。   “每天晚上睡在你身边的男人是个杀人犯,这种滋味好受吗,简宁?”   “……”   简宁讶异道:“难道这就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   简夕:?   “杀人犯?你现在说人家是杀人犯,当初削尖了脑袋也要嫁给人家的也是你吧?明知道是杀人犯还使那么下作的手段把他抢过来,我也挺好奇你到底在想什么。”   “……”   “你挺有意思。”   “……”   “喜欢什么东西呢,先抢;抢不到,就大吵大闹;闹也闹不得逞呢,就开始诋毁,人身攻击。”   “……”   “总之呢,我要是你,我现在肯定更关心我的后半辈子要怎么过。如果你觉得骂我或者诋毁我能阻止你的好爸爸破产的话,那就随便你吧。”   简宁起身,踩在了花瓶碎片上。   打碎的玻璃渣碾在地砖上,发出刺耳的,咯吱的声音。   简宁看都没看。   满地的残渣根本伤不到她一分一毫。   因为它是被踩在脚底的,再怎么尖锐,也只是渣滓而已,连她的脚都碰不到,就算碾上去又能如何呢?   “我上楼练琴了,姐姐自便吧。”   简夕望着简宁走进电梯的背影。   胸腔里燃烧的火滚烫又热烈。   她忽然想起,在那场至关重要的省级比赛中,简宁的背影就是这样在她眼前。   因为她是第二名,简宁是第一名。   她以为那只是一次偶然的情况。   但偶然一次,她也不允许发生,她不接受简宁站在她的面前。   可是她真的赢了吗?   看到简宁走进电梯的背影,她才恍然发觉。   她这么多年看到的,就只有简宁的背影。   难道她真的输了吗。   真的就是,哪里都不如简宁吗。   -   圈内的坏消息一向传得很快。   关于靳家是如何以雷霆手段,瓦解掉简家生意,逼得简家走投无路,最终破产欠债的事情,很快传遍宜城的权贵圈子。   与此同时,简宁根本不是简家亲生女儿这件事,也一并传开了。   简宁自己倒不怎么在意,但是通过周婧仪的消息,以及她自己的感受来看,好像很多人还挺幸灾乐祸的。   简宁向来是个乐观的主儿,自己固然是群嘲对象(?),但想想简夕之前那么众星捧月,现在身边一个继续陪她的朋友都没有,把圈内塑料姐妹感情展现得淋漓尽致,相信简夕这会儿比她还要不好受。   想到这儿,简宁的心里一下子好受多了。   ……   乐团在德国的演出很顺利,有郑克己的加入,自然是新闻媒体争相报导的对象。   演出结束后,郑克己另有其他行程,似乎要回美国录一档访谈节目。   他们没有再联系。   回国后,简宁不想再让靳琛北城宜城两地奔波,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向乐团请了辞。   团长虽不想放她走,但看在靳琛的面子上,她不想放人也不行。   从当初最向往的乐团离开,简宁心虽不舍,但她并不后悔。   她对自己有了其他规划。   转眼五月,今年二三月份的秋冬时装周她人虽没能去上,但是该买的高定还是没有错过。   宜城五月份已经入夏,最近天闷,云朵大片大片聚在一起,像是在酝酿一场大雨。   简宁是被品牌方的电话吵醒的,她按下接听,还没太睡醒:“您好?”   对面是一个很有礼貌声音也很好听的男声:“您好,靳太太,前几天在电话里跟您预约了今天的高定fitting,请问稍后过去接您方便吗?”   简宁混沌的脑袋稍一回想,确实是有这件事来着。   她早就给忘了。   她揉了揉眼睛,声音有点温软:“嗯……好……可以。”   “好的,靳太太,我们将在下午两点准时抵达。”   高定做好之后都需要一个试穿,看看最后还有哪些细节需要添加,调整,比如珠子够不够多,钻石要不要加,等等,或者其他不合身的地方,确保高定做好后能够百分百合身。   简宁起床洗了个澡,鉴于今日只是试穿,但必要的造型还是要有,时尚圈的人最喜欢时尚霸凌,你不够体面,他们是不屑把高定卖给你的,有损品牌形象。   妆化到一半,外面突然开始下起了暴雨。   简宁讨厌暴雨,想着要不今天算了。   可是一看时间,估计品牌方的人已经走了一半。   况且她并不是一直待在雨中,应该淋不到什么。   这样想,心里的退堂鼓又停了。   只是可惜,今天不能穿Jimmy Choo。   -   简宁穿了件白色抹胸短裙,外面搭了一件西装,手里拿着包包。   外面的雨很大,杜姨撑伞把简宁送到大门口,与此同时,品牌方的男经理撑着黑伞,站在门口候着简宁。   那位经理一看到简宁,就对简宁躬身:“靳太太。下了这么大的雨,实在没想到,辛苦您了。”   他很礼貌地伸手,替简宁拿包。   简宁习以为常地递过去,走进他的伞里:“也辛苦你们了。”   黑伞很大,足够装得下两个人。   从大门口到品牌方的车一共不到十米的距离,司机下车走到后排,为简宁拉开车门。   眼见简宁就要上车,只听路边传来一道急刹,随后是关门的声音。   靳琛这庄园周围僻静,甚少会有车停在这里。   简宁想看看是谁在这里停车,她转头刚想看,还没来得及瞧个分明,她的手臂忽然被人握住。   “哎哎——”   那位经理也在后面大叫:“这位先生,你干什么!?”   简宁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懵了,那人拉住她的手臂,简直就像绑匪一样,不由分说就把她从品牌方的车旁一把拽进了另一辆车里。   动作简单粗暴,可以说是迅雷不及掩耳。   简宁第一个念头就是被绑架了,她刚准备从车里冲出去,紧接着她的手腕就被人握住了。   男人跟她一起进入车内,他倾身压过来,暴雨砸在车身上,哗哗作响,车外噼啪的落雨声被车门隔绝,车内只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以及简宁惊魂未定的心跳声。   简宁抬眼,看着身上的男人……   居然是靳琛?   他不应该在公司吗?怎么突然回来了?   而且,他干嘛用这样的表情看我?……这又是搞得哪一出啊!   就在简宁一脸懵逼的时候,靳琛咬牙切齿地开了口:“想走?是吗。”   他表情比外面的天气还要阴沉,恨不能把她的手腕掐断,深邃眼眸逼视着她:“你喜欢的劳伦斯·格拉夫粉钻、印度洋私人岛屿,还有私人游轮都已经买给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   “…………………”   “??????”   “啊?????” 第61章 61唯一的拥有。   车外暴雨如注。   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样,浇在车身。   车内虽无雨,但远没有简宁无语。   她跟靳琛大眼瞪小眼地看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好好跟靳琛交流一下。   她说:“老公你别激动好不好,你先放开我行吗?”   “放开我,然后看着你上别的男人的车,是吗?”   “……”   靳琛眼眸漆黑:“那个男人是谁?”   “呃。”简宁小心翼翼地照看靳琛的脸色,回答着,“就是说,老公,有没有一种可能,外面的那个男的,是带我去高定试穿的品牌方经理?”   靳琛:?   简宁用空出来的那只手,扯了扯自己的外套:“我,三月,买了高定,今天要试穿。”   “你以为是什么?”   “……”   靳琛表情一松,一点一点放开她。   借这就会,简宁终于能够从他身下坐起来,整理被他压得凌乱的衣裙。   最好别被他压出褶皱来,不然他非要他再给她买十件不可。   靳琛坐在车里,外面稀里哗啦的暴雨声,胸腔内的心跳怎么都难以平息。   他记得在梦中,也是这样的暴雨天。   他亲眼看着她上了别的男人的车。   场景就和方才所见到的一模一样。   今日公司难得不忙,他从公司回来,想多和简宁在一起。   没想到梦中的画面就这样照进现实。   虽然她已经认认真真解释过了外面的男人是谁,她要去干什么。   但他的心里仍旧十分难安。   一阵阵的不踏实。   她对他说的谎话太多了,有时他会相信,有时又句句怀疑,怀疑她的真心有几分,喜欢又有几分?   简宁见身旁的男人半天没有动作,她的视线越过他,看向外面的人。   她说:“那,老公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去试高定了?”   她轻柔的声音唤回了靳琛的神智。   他拉住她的手,说:“等一下。”   靳琛拿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接通,离得近,简宁能听见听筒传来的声音:“少爷?”   “把宁宁和我的户口本拿下来,送到门口。”   “好的,少爷稍等。”   电话挂断,简宁看着靳琛棱角分明的侧脸,心中隐约冒出一个猜测:“你要户口本干什么,该不会……”   “你跟简光启已经没关系了。”他转头,“再待在他的户口本上,不合适。”   “……”   “所以,我们登记吧。”   “就当给我一个安全感。”   “看到我的证件上有你名字,我会安心一点。”   “就算有一天你不要我了——”他停了停,“我找不到你,法律也能替我约束你。”   “???”   前面听得还好好的,最后一句什么鬼!   感动的氛围都被你给破坏了好不好!!!   她有些无语:“被你说得,我好像什么在逃通缉犯一样……”   杜姨从里面出来,把两个人的户口本交到靳琛手里。靳琛接过,谢过杜姨,转头对简宁说:“我们现在就去登记。”   “……现在?”   “现在。”   靳琛的手穿过她的秀发,托住她的后脑,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   “给我一个名分,可以吗?”   简宁无意识做了个吞咽动作。   他靠得太近,声音也太近,他这样幽深的眼,像有什么磁力一样,足以让任何一个女人爱上他。   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这样看人很蛊的啊!   简宁狠狠闭上眼睛:“好啦好啦!现在就去,你要名分给你名分,真是的。”   她避之不及地把他推开,不想再受他蛊惑,是以防备地靠坐在座椅上,双手环抱,一副“算了就对你负责吧”的渣男架势。   说完,她的无语还是没法消退,于是又开始对靳琛指指点点。   “小黏人精。”   “我可真是拿你没办法。”   靳琛:“……”   简宁打开车门,靳琛警惕地拉住她:“去哪?”   “……不是去领证吗,我总得跟人家说一声高定不去试了吧。”   靳琛的手这才松开:“好。”   简宁下去道了歉,把时间推到明天,对方态度很好,笑眯眯说没有关系,还撑伞帮简宁拉开副驾的门,把她送上了车子免她淋雨。   就冲这个服务态度。   他们这个月的业绩她明天顺便解决一下好了。   ……   越是雨天,道路越堵,明明还没到高峰时段,马路就已经排起了长龙。   简宁看了靳琛一眼,他握着方向盘,眼睛看着前方,隐隐有了不耐的神色。   她在他的手臂上轻轻拍拍,像在哄小孩子:“堵车就堵车嘛,有什么。”   靳琛眉头的结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抚平:“再堵下去,民政局下班了”   “下班就明天再去嘛。”   “不行。”   靳琛握紧方向盘:“夜长梦多。”   “?”   太夸张了吧,就一晚而已,能有什么梦啊!   不过今天确实够堵的,好好的路,开了一个多小时才到。   再次来到这熟悉的民政局,简宁感慨万千,没想到时隔半年,她居然又来了。   只不过上次来民政局她的内心是拒绝的,此时此刻,却是心甘情愿。   或者说是,心甘情愿钻进他的法网(?)。   简宁拿起腿上的包包,转身拉开车门,却没推开。   她又试了一下,仍然没反应。   她回身拍拍靳琛:“下车啦,老公。”   “等等。”   “?”简宁莫名其妙:“你不是担心下班吗?”   “不急。”   “???”   你到底急不急啊!   靳琛转过身,一脸正色地看着她,道:“简宁。”   “嗯。”   “在我们登记之前,有些事,我认为有必要对你坦白。”   他突然这么严肃,搞得简宁也收起了调侃的心情,认真回应他的目光:“你说。”   “我哥哥,不在了,这件事你知道。”   “嗯,我知道。”   “七岁那年……因为哥哥又拿了国际大奖,我们全家去海边度假。”   “然后……发生了一点意外。”   简宁瞬间想起简夕大喊的那句“你老公是杀人犯”,她小心翼翼地问:“你哥哥他……”   靳琛的声音有些沙哑:“嗯。”   “一开始是在海边浮水,然后……听到旁边有人教小孩游泳,他说,要先放松四肢,学会在水上漂浮,我好奇心重,就跟着学了一下。”   “我漂得很顺利,当时很高兴,就在水里漂了一会儿……可当我想站起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已经漂远了。”   “我当时在海里,一点力气也用不上,我拼命挣扎,哪怕能抓住一根稻草也好,可是没人发现我有危险,我差点死在海里。”   “幸好,我哥及时发现我在挣扎——他知道我不会游泳。”   “他带着救生圈过来,把我救了起来。”   “……可是……”   可是,命运就是那么不巧。   海水翻了一个巨浪过来,卷着兄弟二人砸向岸边。   靳琛套着救生圈,而他的哥哥没有。   说是哥哥,其实他也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罢了,身高尚不足一米七。   巨浪把套着救生圈的靳琛卷向岸边,耳口鼻全都进了水。   而他哥哥被海水翻卷着,面对巨浪无能为力的,已经不知道被卷到了哪里。   七岁的小男孩套着游泳圈,从没到小腿海边站起来,周围都是游客兴奋的尖叫声,他顾不上鼻子里呛水的难受,转身就向大海深处跑去,撕心裂肺地喊:“哥——!!”   “哥哥!!!你在哪啊!!!!”   他一边跑一边大喊,因为水的阻力很大,好几次他还跌倒了,又喝了好几口海水。   越往深处跑,水没的越深,很快到了他的胸口,他已经有些不能呼吸了。   他还想往深处走,可是溺水的感觉还存在记忆里,海水灌满你的口腔,你的肺里没有一丝空气,不管你怎么挣扎都徒劳,一点一点没入海底,如同失控的沉船。   抬头看,大海蔚蓝无边,天高云阔,海鸥在低空飞行。   小男孩无助地转身,海边上游客戴着游泳圈浮水嬉戏,也有人躺在沙滩椅上喝着甜甜的椰汁。   没有人发现这场意外。   小男孩再也受不住,他几乎顾不上什么礼貌不礼貌,抓住一个离他最近的男人,大哭着道:“求你们救救我哥哥!!!我哥他掉进海里了!!!求你们救救他吧!我爸爸会给你们很多钱的!!!求你们……求你们……”   他一边哭,一边到处央求那些离他周围很近的大人。   海边上的嘈杂和嬉戏全都停下来,大家远远地看着他,看着这个小男孩一边痛哭,一边去哀求那些完全陌生的人们。   整个大海都回荡着这个七岁小男孩的哭声。   “叔叔阿姨求你们……再不救我哥哥真的会死的……”   不过善良的人总是不缺的,虽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还是很快有会水的大人跳进大海里,拼着命,去寻找那个海底的小孩。   幸运的是,哥哥最终还是被人捞上来了。   不幸的是,捞上来后进行急救时,这个十一二岁的小男孩在沙滩上停止了呼吸。   会急救的大人一直在按压他胸口里的水,七岁的靳琛跪在哥哥身边,吓得无措大哭,一边哭一边叫:“哥哥,你快醒醒,哥哥……”   他感觉哥哥的手似乎轻轻握了他一下,就像是,很庆幸弟弟会没事那样。   再然后,这只能拉出世界上最动听最优美的旋律的天才之手,很轻地,从小男孩的手中脱落,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一条年轻的生命在此逝去。   一代举世天才就此消亡。   可那一瞬间,靳琛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呆呆看着地上的,仿佛睡着一般的男孩。   他只知道。   因为他的过错。   他以后再也没有哥哥了。   ……   “我的爸妈说得没错,是我害死了他。”   “我不如我哥聪明,不如我哥出色优秀,只是我父亲没有其他小孩,我才得到了这些不该属于我的东西。”   “在我心里,我从没真正拥有过什么,因为知道那些不属于我,所以我没有在意过。”   “但你不一样,简宁。”   他把手覆在她的手上,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你是我此生唯一的拥有。”   简宁心头轻颤,她想说点什么,一张口,才发现自己的喉咙有些干涩。   “我……”   靳琛继续说下去:“这些事情不光彩,也一直没有机会告诉你,总之,如果你现在反悔,一切都来得及。”   他说完,把手收回去,给简宁选择的时间。   外面的雨没停,雨刷器已经停了,水痕在车窗上流下斑驳的痕迹,像天公的眼泪。   简宁润了润喉咙,想要说点什么,她看到雨幕中模糊的民政局门口,忽然就想起了上一次他们差点领证的时候。   她说:“我也应该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   简宁面向靳琛,眸光真挚:“其实上一次来领证,我没有不愿意。”   靳琛没应声,等她说下去。   “但是简光启,他想利用我跟你的婚姻关系,图谋靳家的家产。”   “我怕他万一有一天做出什么事来,你知道以后,会觉得我也是他那样的人。”   “毕竟那时名义上我还是他的女儿。”   简宁认真说完这些,歉然地垂下眼:“我也欠你一句话对不起。”   “我当时的做法,可能会伤害到你,但我想告诉你的是,那并不是我的本意。”   靳琛拨开她眼前垂下来的碎发。   这么漂亮的眼睛,谁会舍得让她黯淡。   “图家产也没关系。”   “我更担心,你什么都不图我。”   他声音轻柔:“金钱对我来说只是无意义的数字,因为你,他们才有了新的意义。”   这一刻,简宁忽然很想抱他。   就只是简单的,想要埋进他宽阔胸膛,感受他心跳的拥抱而已。   马上就是合法老公,所以她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   靳琛被她突如其来的主动搞得一怔,但是很快地,用力拥住了她。   两个人在车内紧紧拥抱。   就像十几年前那个人工湖边,两个只见过一面的陌生小孩,一起坐在长椅上谈天取暖。   王子找到了他的公主。   亚当也终于抱住了他的肋骨。   他们拥抱着此生的另一半,天地之间再也没有什么能让他们分开。   良久。   简宁在他的肩上轻轻地问:“老公。”   “嗯。”   “刚才想对你说的,但是忘记了。”   “什么。”   简宁直起腰身,端视着他:“保护哥哥,不是你的职责,那是大人应该做的事。”   “你也只有七岁。”   “大人们最擅长做的,就是把自己犯的错推到小孩子身上,好让他们看起来永远是正确又不可侵犯的。”   “因为大人们胆小又懦弱,根本不敢承担错误。”   “说这些是想告诉你——”   “你真的很勇敢,靳琛。”   不是每个人都有承认错误的勇气。   她想到记忆中那个小小的,有些天真的小男孩,一个人承受着这样的事,心里不由得发胀。   会有人告诉他没有错吗。   会有人安抚他,对他说没关系吗?   她不想说这些,她觉得刻意,怕他觉得,她是在怜悯。   他该是骄傲的人,他不会需要任何人的怜悯。   简宁牵住他的手,语气带着春风化雨般的温柔。   “靳琛。”   “你是全世界最棒的小朋友。”   全世界最棒的,小朋友,吗。   树叶上的一滴雨水滴落,啪嗒,落在了前玻璃窗上。   也可能不是雨滴,而是他的心跳声。   他们在车内默然对视,外面的雨声逐渐隐没,时光仿佛将一切都回溯到了十多年前的岁月里。   又或是,她话语里的温柔,化为了一双能够穿越时间的手,抚慰着他七岁时心上那道伤疤。   车椅不是车椅,变成了木制长椅。两个说好下次见面的“朋友”,在这一刻履行了他们的诺言。   靳琛嘴角微动。   这么多年,还是他第一次露出这样的,如释重负的笑容。   “知道了。”   -   两人进了民政局,才发现今天登记的人特别多。   填写登记表的时候,那工作人员说:“你们赶得真巧啊!今天登记的人实在太多了,现在已经不让排队了,你们刚好踩着队伍的尾巴。”   简宁问:“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   “……你不知道什么日子吗?今儿个是520啊!这登记结婚的,都图个日子吉利,我们早上来上班,还没开门就排了好长的队,下午已经好多了,也是你们命好,哎……”   简宁看了眼手机,发现真的是5月20号,于是臭屁地跟靳琛晃了晃手机:“老公,520耶。”   靳琛没什么反应:“嗯。”   简宁挽住了靳琛的手臂:“嘻嘻,老公,5201314哦。”   “……”靳琛无语。   两人果然是最后一对登记好的,拍完合照,照相的师傅还说:“给帅哥美女拍照就是省心嘛,随便怎么拍都好看,用脚拍都好看。”   简宁说:“那也不能用脚拍,还要拿来登记的。”   师傅哈哈一笑,说:“好好好,你们小两口郎才女貌的,不是一般的般配。”   “真的吗?”简宁超开心,晃晃靳琛的手臂:“老公他也觉得我们很般配耶。”   “……”   靳琛搂着她去窗口那里领取证件。   两人从民政局出来,由于等待的时间太久,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停了,空气清凉如洗,带着一丝雨后的腥气。   夕阳从乌云后探出头来,霞光四射,为云层染上金边。   街道湿漉漉的,两旁的高楼建筑也有些湿沉,疾行的车辆溅起路边的积水,哗的一声,险些溅到等公交的行人。   简宁记得他们“结婚”的那天,也经历了一场暴雨。   跑车从一处晴朗驶来,载着他们迎接风雨,也让他们学会了在风雨中相互依偎。   到了今天,他们终于穿过暴雨,将乌云甩在身后,迎来了真正的,温暖的晴朗。 第62章 “久等了,我的公主。”……   托简夕的福,简宁这个“假千金”身份在圈内被传得沸沸扬扬,不仅如此,就连他们没有领证的事情也被简夕宣扬了出去。   简宁是怎么发现这件事的呢?   因为她最近发朋友圈,那些塑料姐妹们全都不点赞了,就跟没看见一样。   她太了解这些圈子的塑料风气,谁家里有权势她们就巴结谁,有时候也不图能混着什么,起码不得罪人,就不会被圈子排斥——这个圈子的孤立现象还是挺有意思的。   周婧仪建议简宁把结婚证po出去,狠狠打她们的脸一波。   简宁觉得没这个必要,就让那些人自以为是好了。   周婧仪受不了好朋友被人这样在后面奚落,最关键的是,简宁明明没有啊啊啊!   既然简宁不肯,看来她只能“另辟蹊径”,想想其他办法了……   周婧仪的小脑袋瓜转了转,最终给手机里的“追求者”发了条微信。   “李英吉,晚上有空吗?”   ……   简宁不知道怎么,最近靳琛突然多了很多社交活动,每一次社交,他都一定会带上简宁。   身为靳太太,她确实是有这个义务,所以她答应得很干脆。   但是一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太过亲密的他,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神经,不管走到哪里,他的手都会粘在她的腰上,就像被胶水粘住了似的。   而且他跟她说话也不正常说,非要跟她咬耳朵。   偏偏她每次都以为是有什么秘密要说,她啥傻乎乎地还把耳朵凑过去,结果只听到了一句“那个男人是xx公司的总监”“那个女人是xx的副总”这类他正常音量说也完全没有人会在意的话。   那些酒宴去多了,导致简宁对靳琛产生了怀疑。   ——难道他那些清冷高贵都是假的,其实他的本质是个交际花……?   总之简宁百思不得其解。   而且她最近的朋友圈也变得好奇怪,每次发什么内容,那些个塑料又都回来了,好像她们从未消失一样,对她热情无比。   还经常有人给她发微信,约她出来一起喝下午茶,搞得好像很熟一样。   ……莫名其妙。   -   简宁签了一个国外的经纪公司,不知是不是郑克己从中做了什么,总之,这个公司也是郑克己的公司。   这家公司给的条件很好,条款公平,一切商务活动交给公司即可,并安排了两个经纪人为她服务,她平时只需要练琴,以及接受公司的巡演安排即可。   虽然有郑克己在,但简宁稍微跟靳琛商量了一下过后,还是接受了这个公司的条件。   简宁签约这家公司一个月,就听经纪人说起了郑克己合约到期从公司离开的事情。   并且还说,他这次是真的回中国发展了,因为郑克己接受了顶尖音乐学院的聘请。   简宁很意外,他怎么就从艺术家转行成教育家了?   郑克己决定回国任职,自然少不了媒体的新闻与采访。   就算简宁不去关注,也很难不在各种app推送上看到他的相关新闻。   她本来不想点的。   可鬼使神差,她还是点了进去。   这是一个视频采访,镜头中只有郑克己出镜。   记者问他:“为什么要放弃你的小提琴事业,决定到大学任教呢?”   郑克己握着带有节目logo的话筒回答。   “并不是放弃,小提琴当然还是我的主要事业,没有演出的时间,我都会在学校授课。”   “至于为什么要到大学任教……这是一个私人原因。”   记者:“是怎样一个私人的原因呢?能形容一下吗?因为从艺术家转行到教师,这个行业跨度还是很大,相信大家都很好奇原因。”   郑克己:“Um……大概,是对做错事情的一种弥补吧。”   记者:“这个错误很大吗?”   郑克己:“很大。”   “我做了一个,伤害那个人的选择——跟感情无关,我们是朋友,对,朋友。”   “我知道她很爱小提琴,所以我希望能把我学会的,掌握的东西,带着她的那一份热爱,教给更多喜欢小提琴的孩子。”   “我们都一度与梦想失之交臂。”   “现在,希望我能让更多的人与梦想相拥。”   “……除了这些私人原因,也是希望能培养出热爱小提琴的学生,争取让他们走向世界……”   视频看到这里,简宁就没有再看了。   他看着镜头回答记者采访时,就好像透过屏幕,直接跟她对话那样。   很奇异地,在听到他说那样一番话之后。   那些在心底翻腾的,以为一辈子都不会磨灭掉的爱或恨,居然就在那么不起眼的一个瞬间——   悄无声息地,就消失了。   也许就这样也很好。   不一定就非要一起地,在国际舞台上才能发光。   他们也可以有各自的生活,在各自的领域里,一样可以过得很耀眼。   -   简宁这辈子万万没想到的,是自己居然还会看到自己的妈妈。   更离谱的是,她不是在什么慈善晚会上看到,也不是在出国演出时的头等舱休息室看到,更不是在什么时装秀什么新款珠宝展示会上看到。   她看到她的地方,与一切珠光宝气都毫无关联。   那是简宁在国外演出回来的路上,等红绿灯时,简宁从路边胡同的一个菜市场里,看到了一个八分相似的侧影。   她站在一个蔬菜摊前,正在挑拣西红柿。   买完西红柿,她又转到一个肉摊前,跟老板比划她需要切多少的肉,又等老板帮她把肉切好。   红灯跳动,绿灯亮起,司机发动车子,简宁抬手:“等等,前面靠边停一下可以吗?”   ……   简宁踩着高跟鞋,穿着一身白色的香奈儿套裙,拎着brikin包包,走进这个租金还没她一个包贵的菜市场。   她看着跟老板讨价还价抹零的女人,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割裂。   她还记得在她初中的时候,她的母亲汤秋韵眼也不眨就拍下价值几百万的手镯,去时装周看秀时,常常也是一口气拍下几件,大手大脚,花钱如流水。   如今,却在菜市场,为几毛钱的零头跟人讨价。   要是让汤秋韵那些“姐妹”知道,恐怕是要笑翻了大牙。   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所有人都找不到她。   一个人诚心想要躲起来,是怎么都找不见的。   她应该也不想让从前的熟人看到她现在的生活。   只是,为什么。   简宁一直站在那里,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的妈妈。   自她周围天然有一层隔膜一样,菜市场本身拥挤,可所有人从简宁身边路过时,都没有人敢挨得她太近。   主要是她的长相和气质,一看就是一辈子都不会踏入这里的人。   汤秋韵抹零成功,带着得意的笑容转过身。   恰好对上了简宁的视线。   手里的布袋啪一声,口袋敞开摔在地上,刚买好的西红柿七零八落,滚得满地都是。   母女二人在菜市场嘈杂的叫卖声中对视。   汤秋韵率先避开视线,弯下腰一个一个去捡西红柿,她一共卖了五个。一个,两个……四个……第五个呢?   她怎么都找不着,正想起身去其他地方找找,她的视线中突然踏入一双红底高跟鞋。   她记得她教育过女儿:“高跟鞋要穿红底,女人才显得高级。”   此时此刻,眼前的高级女人伸出手,递给她一颗西红柿。而那只拿着西红柿的手,上面戴了一只能买下一栋楼的粉钻。   “给。”   汤秋韵缓缓伸出手,把西红柿接过来,拿到西红柿以后,她匆忙地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就要走。   “连你的亲生女儿也要躲吗?”简宁在后面开口,“你还想躲到什么时候?”   ……   简宁跟汤秋韵回到了她现在住的房子。   低矮的旧楼,还没她卧室大的一间小屋,进门是一个沙发,沙发里面是卫生间和阳台,进门右手边拐进去就是卧室。   汤秋韵把买好的菜放到阳台,对简宁说:“你就别坐了,再弄脏你的衣服。”   简宁:“……”   她没有嫌弃的意思,却也不打算坐。   她问:“这就是你一声不吭离开想要过的日子吗?”   汤秋韵在阳台上默默洗西红柿,不做声。   “你真让我看不懂。”简宁说。   “如果你看够了,就回去吧。”   汤秋韵那双保养得宜的手,此刻却拿起了一个菜板。   她拿起西红柿,切开两半,然后一块一块切好。   简宁问:“我不配得到一个理由吗?你一声不吭把我扔下,现在又一声不吭让我走,你不是很会骂我吗?你怎么不说话?你能跟我说的话就只是逼我给简夕道歉,或者让我放弃小提琴,以及逼我嫁给一个有钱男人是吗?”   她实在憋不住这口气,也没法对她的妈妈毫无怨怼。   是否亲情总是如此复杂,让爱与恨同时参杂。   并且生活更多的时候,恨比爱还要多。   汤秋韵菜刀一停。   “难道是我错了?宁宁,你知不知道,那是简家,不是我们的家。你处处都比简夕强,她能容得下我们吗?你受的那点委屈可以忍,你知道没有简家,我们母女俩要过什么样的日子?”   简宁捏紧了包的拎手:“什么样的日子?无非就是你现在这样,为了几毛钱跟人砍价,买西红柿也要挑挑拣拣——你觉得我说这些让你难堪是吗?可我从没觉得有什么不好,只要是堂堂正正活在这世上,就没有什么丢人的。可一直都是你自己不想过,是你自己瞧不起自己的日子!”   汤秋韵慢慢放下菜刀,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自狭窄的阳台厨房缓缓转过身。   尽管一年不见,她仍然是年轻的,貌美的,与这间房子格格不入。   明明被亲生女儿数落了一通,她却没有丝毫波澜。   她说:“我知道你恨我。”   “当年你爸心脏病住院,家里穷得快要活不下去,我承认,那时我有了别的心思。你爸那时太穷,根本治疗不起,你爸是个好男人,他说不想拖累我,决定要跟我离婚。”   “我是在这个时候,认识了简光启,跟他结了婚。”   “从简光启那得到钱后,我把大部分都拿去给你爸治了病,他缓了两年以后,最终还是去了。”   “我知道穷的滋味,那不好受,宁宁。钱意味着什么,现在的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   简宁不想听这些,她问:“你究竟为什么要走?”   “因为我遇到了一个男人。”   “……又是男人?”   说到这里,汤秋韵不自在地整了整围裙:“他……长得很像你爸年轻时的样子。”   “……”   “人总是这样贱,不是吗?年轻拥有时不珍惜,到老了,才知道什么才最可贵。”   “简光启爱的是我的脸,我爱的是他的钱。我一直等到你大学读完,不需要再操心你什么,才终于从简家离开。也许你恨我,但我身为一个母亲,自问也没有对不起你。”   “……”   简宁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   汤秋韵道:“也许有一点,我的确错了。”   “以前总以为钱是万能,活到这个岁数才明白,一个能让你不顾一切去爱的人才是最珍贵的。”   “你以后就打算这么过下去吗?”   “是。”   “不后悔吗?”   “不会。”   “好,知道你还活着就好。”简宁转身,“司机还在外面等我,我走了。”   “等等。”   “还有别的事?”简宁回头。   “那个,妈妈看过你的比赛视频。”   汤秋韵背过身,又开始操起菜刀,在厨房忙活着,声音不自在地飘了过来。   “哦。”她没说什么,伸手扭门锁。   “你一直都是妈妈的骄傲。”   知道女儿要走,听见锁声,她怕简宁听不见,突然提高了音量。   “还有,宁宁。”   简宁的步子一顿。   “……妈妈对不起你。”   简宁没说什么,默默出了这间小房。   在房门合上的那一刹那。   简宁的鼻子忽然开始发酸。   -   和汤秋韵的见面只是她生活的一个插曲。   一个,没有对任何人言说的插曲。   那天离开的时候,其实简宁偷偷在沙发上放了一张银行卡。   在汤秋韵给她道歉之前。   卡里大概有七八十万,金额算不上大,她只是想让她的妈妈后半生好过一点。   毕竟,对她现在的“生活条件”来说,突然拥有一大笔金额显得太奇怪。   在见到亲妈在菜市场上买菜的样子之后。   她怎么都没有办法忍心看她过苦日子。   即便她恨她。   -   简宁的巡演十分顺利。   路过意大利时,简宁在喜欢的品牌那里定制了一些小礼物,作为她与靳琛登记结婚一周年的礼物。   是的,不知不觉,他们竟然过去了一周年。   虽然在靳琛的口中,其实他们是“两周年”。   “两周年”纪念日那天,简宁在国外有演出,白天时,她专程给靳琛打了个视频,跟他表达歉意。   “对不起哦老公,演出时间排在这里没有办法,今天纪念日不能陪你了。不过你千万不要生气哦!因为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估计你今天就可以收到啦!”   靳琛坐在办公室里,用电脑跟她视频。   “什么礼物?”他饶有兴致地问。   “你不要问,说出来就没有惊喜了嘛!反正你到时候就知道了。不说了我要彩排了,老公爱你亲亲!”   没了老婆的黏人的撒娇,靳琛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   他摇摇头,投入到工作中,顺便等待着简宁送他的什么周年礼物。   结果从白天等到晚上都没有等到有人送。   靳琛不得不怀疑,他的漂亮老婆是不是整天在国外巡演,倒时差倒得人都傻掉了,连到底哪天纪念日都不记得。   因为简宁不在,靳琛离开公司后又去忙了些别的事情,夜里才回家。   靳琛乘电梯回到六楼,心想,如果是简宁在,她一定会第一时间在楼下接他的。   她的喜欢总是热情又蓬勃的。   到了六楼,靳琛一边解袖扣,一边拧开卧室门。   这一拧,整个人却顿住了。   房间里布置了漂亮的小灯,洒了许多玫瑰花瓣。   而被粉色玫瑰花瓣铺满的床上,放了一个大大,漂亮的盒子,还系了一个蝴蝶结,仪式感满满。   靳琛不是一个在意浪漫不浪漫的人。   但却拒绝不了爱人精心为他安排的浪漫礼物。   他走到床边,打开了那个盒子。   里面最先看到的,是两个深蓝色的礼盒,旁边放了张字条,写着:定情信物。   靳琛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对小王子的袖扣。   他拿起来,发现背面还刻了字母J。   可爱又笨拙的小王子,做成袖扣,竟然别有一番感觉。   他放下袖扣盒,发现这个大盒子里还有其他东西。   靳琛继续拆开看。   发现里面还有一个很大的信封。   封皮上写着:送给我独一无二的王子。   靳琛坐在床边,慢条斯理拆开了这封信。   信纸似乎是专门买的铁锈红色的纸,上面有油画风格的简笔画。   简宁用金色字迹的笔,在上面写了东西。   【   从前有一个王子,他像希腊神话中的天神一样英俊,无论走到哪里,都会被人深深地爱上,所以这个国家的臣民都发自内心地爱戴着他。   有一天,王子到森林里去打猎,他遇到了一只丑陋的大怪兽。   大怪兽看到英俊的王子,气得獠牙都变长了,他说:「哇呀呀!我不允许这个世上有人比我帅!我要诅咒你!从今天起,你不许再做王子了,除非你能遇到一位真正地爱你的公主。」   王子打不过强壮又具有蛮力的怪兽,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可是我只会做王子诶……」   大怪兽发出猪一样的哼哼:「我不管,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别打扰我睡觉。」   大怪兽倒头就睡,王子受诅咒困扰,不得不变成了一个刻薄,嘴毒,总是让人很想扁他的讨厌鬼。   难道他只能一辈子待在大怪兽的身边吗?   四周都是高高的灌木丛,古木遮天,他该往哪里走?   这时,一阵风像是刻意指引着他,为他拨开了一条好走的路。   他迷茫地跟上去,不知走了多久,眼前的一切让他说不出话来。   月光下,一个身材曼妙的女孩蹲在草地上,她的皮肤像雪一样白,头发像乌木一样黑,她抱着一只可爱的小精灵,正在呜呜哭泣。   「你不要再哭啦。」他心里想,却不小心说了出来。   女孩吓了一跳,王子问她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哭,她说:「我叫宁宁,原本是宜城最美的公主,可是我的小伙伴们渐渐拥有了一种叫□□情的灵药,我再也不是最美的了。」   「怎么会呢?」王子单膝跪地,牵住她的手,「你就是我见过最美的公主,如果有荣幸,我想为你献上我的爱情。」   于是他们在一起了,森林里的动物吹着萨克斯跳着舞,为他们的爱情庆祝。   王子白天去马戏团里,变成了一只大狮子打工。因为跳火圈时不太熟练,还把毛烧掉了一撮——他不幸变成了一只秃毛狮子。   他用赚来的打工钱,给公主买她最喜欢的高定小裙子,买她爱的珠宝,首饰,高跟鞋,还有公主最爱的粉钻。他给她送这世上一切最珍贵的东西,当然,王子也有细心的时刻,他救过她很多次,各种意义上。她已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爱他爱得无药可救无法自拔了。   后来,公主无意中得知了王子被剥夺身份的事情,公主气急了,她带着王子找到大怪兽。   她说:「你这个丑陋的大怪兽!我已经真正地爱上了王子,请你解开他身上的诅咒。」   大怪兽说:「我不信。」   公主说:「我已经给他写了情书。」   大怪兽说:「我不管,我要睡觉了。」   于是可恶的大怪兽再次倒头就睡。   公主沮丧极了,她说:「对不起,王子,我没能把你变回来。」   王子说:「没关系,我知道你爱我,我自己知道我是王子就好了。」   公主想,王子说得没错。大怪兽让王子想变成什么就变成什么,他的确想变成狮子就能变成狮子,可见信念足以改变一个人。   那么只要我真正地爱着王子,不管他有多么刻薄,嘴毒,讨厌鬼,他都是我心中永远的王子。   就在公主坚定自己的信念后,一阵奇妙的风吹来,掠过王子的身体,他重新拥有了王冠,宝剑,还有披风。   王子变回了王子,从此,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什么?你问我公主的情书在哪里?那就请看下一页吧!】   阅读到这里,靳琛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他几乎能想象到简宁写故事时,脑海中分别是什么可爱语气。   却描述不出此时心中的感受。   ——她竟然,亲手写了一个童话故事给他。   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童话故事。   靳琛继续往下翻,同时也是最后一张信纸了。   【我亲爱的王子,你好哇,结婚两周年快乐!   看到我写给你的童话故事你会喜欢吗?我知道它写的很幼稚,这是我从别的地方学来的、想让你多爱我一点的小把戏,希望你不要笑我。   送你的袖扣我想了很久,虽然之前也送过你的别的袖扣,但那不是真正意义上我送给你的。   而这一对小王子袖扣,是用我拉小提琴赚来的钱买给你的,在我心里,这是我真正意义上送你的礼物,仍然希望你会喜欢。   写到这里我发现,原来我才是去马戏团打工的那只秃毛狮子。   我曾问过你,当初为什么要跟我结婚,而这个问题,也在爱上你的过程中一点点寻找到了答案。   因为我们有过同样的,不愉快的家庭经历,所以即使你“遇到怪兽”,也想拯救“哭泣的公主”。   这也是我写下童话故事的初衷。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爱的王子,不论你是什么模样,什么身份。   谢谢你穿越荆棘走向我,那么后半辈子,就一起走下去吧!   爱你的公主】   情书看完最后一个字,靳琛握着手里的信纸,久久没能回神。   良久,他把童话和情书放回盒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简宁的电话。   然而万万没想到,下一秒,本该响在大洋彼岸的手机,却在一墙之隔的卫生间响了起来。   靳琛:“……”   藏在卫生间的简宁:“……”   好端端的,打什么电话啊?   制造惊喜失败,简宁悻悻开门,从卫生间里走出来。   “老公你……”   她话音没落,靳琛忽然大步上前,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用力地拥抱她。   ……干嘛这么用力,她要窒息了,好吗。   简宁拍了拍他的手臂,艰难地发出声音:“老公,人家要被你勒死了。”   “……”   靳琛松了力道,简宁这才有了喘息的空间。   但他仍然没有放开她。   “你的礼物我很喜欢。”他哑声说。   简宁开心地眯起眼睛:“真的吗?你指哪一个?”   “哪一个都很喜欢。”   听见他这样说,简宁更开心了。   她说:“如果不是你破坏了我最大的惊喜,我更开心了。”   靳琛抱着她,说:“其实我早就发现了。”   “?”   “这几天你不在,卧室里你的味道很淡。”   “但是今天味道又变浓了。”   简宁从他的怀里退出来,恼羞成怒地看着他:“……那你还打电话!?”   “我只是想确认你到底藏在哪。”   小心思就这样被看穿,简宁很生气。   她哼了一声,说:“那我的礼物呢,你准备了没有?”   靳琛说:“在车里。本来想等你回来再给你。”   公主双臂环抱,开始发脾气:“那你现在下来取给我。”   靳琛就爱看她发脾气的样子。   气鼓鼓的,灵动又漂亮。   他说:“遵命,我的公主。”   靳琛的确给她准备了礼物,是意大利一位著名制琴师所制作的小提琴,千金难求。   不知道她看到了会是什么表情。   靳琛坐电梯下去,却并没有直接到地库,而是下到了一楼,到外面抽了根烟。   其实刚才就想抽了,但他怕卧室内味道不好,就忍着没抽。   外面月光皎洁,星云高悬,夜空若银河。   靳琛坐在庄园内特意给简宁安置的秋千架上,慢悠悠抽了一根烟。   脑海里想起了很多事情。   其实一开始见到简宁,靳琛就已经认出了她来。   只是他们一见面,他们就是这样的身份关系。   仇人的女儿。   童年那些微不足道的交情,在仇人关系面前,完全不值一提。   他们一共才见过三面,连名字都不知道,何况她根本就不记得他。   不如就以仇人的女儿相处。   可当他无意中听到简光启对她说的话时,他一瞬间又回想起七岁时,自己对她说过的话。   ——“如果我看到了,我会帮你的。”   何况她看起来,跟他是那么的同病相怜。   就当兑现儿时许下的诺言。   尽管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   可是渐渐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不一样,从那个可笑的梦开始?还是从落水后她端来的那碗鸡蛋羹开始?   亦或是,长大后酒宴上初见,她对他说的那句“你好,我叫简宁”?   不过都不重要了。   抽完最后一口烟,靳琛把烟掐灭。   与此同时,庄园六楼的窗子打开,简宁穿着白色的睡裙,从窗子上面探出半个身子来。   月光皎洁,洒在她干净姣好的面容上,为她整个人都蒙上一层柔光。   夜风拂过她的长发,简宁双手拢在嘴边,对着楼下的男人大喊。   “喂,你快点好不好嘛——”   靳琛失笑,真是小孩心性,一刻都等不了。   “好。”他仰头,提高音量回。   简宁的双手捧住脸颊,在窗边望着楼下的男人,像是月色下的精灵。   然而,就算隔了这么远,她也不忘了对他撒娇——   “我等了你很久啦!老公!”   靳琛轻轻嗯了一声。   “久等了,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