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异界学习黑魔法的日子》 作者：苏维埃毛熊 作品简评 重生到异世界后，上辈子一直中二的黎曼毫不犹豫地成为了一名魔法师，为了光明正大做法师，他苦心孤诣，历经重重艰辛，终于到达魔法学院，却被告知他的神圣魔法天赋满级，教廷要预定他。忧伤的黎曼在教廷兢兢业业做事，最后却还是被迫叛逃，叛逃后的他意识到自己的等级在异世界一骑绝尘，于是他干掉老东家，建立了新的魔法体系。本文以轻松诙谐的方式描写了一段异世界奇妙旅程，魔法世界的核心是数学，魔法与教廷的斗争本质上是数理与迷信的斗争。读者朋友们除了可以享受一段童话般的魔法之旅，还可以一同感受科学在迷信的压迫下茁壮生长。 第1章 　　这是一条不算热闹的街道。 　　混杂着人类社会现代文明以前脏乱差的气息，街道上的所有事物都显得黑漆漆的，有些污糟。 　　比如街边的那个卖报男孩，他穿着一身破布缝补成的衣服，布块上有一道道黑色的痕迹，因为积垢已久所以很难判断这片黑色到底是什么…… 　　但这条街上也有体面人，比如那个卖报男孩迎上的那位绅士。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燕尾服，戴着金丝的单边眼镜，看见这个脏污的小孩迎上来，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杖，他在挥舞手杖时，显然不是为了单纯吓唬对方，也完全没想过是不是真的会打到对方身上。 　　但那男孩显然已经身经百战，一边吆喝着“真的不来一份今天的报纸吗？”一边像条滑得不沾手的泥鳅一样从那胡乱挥舞的手杖下跑过去了。 　　那位绅士最后瞪了眼已经在他身后的卖报男孩，转身离开，并没有发现对方从他手杖下跑过时，顺走了他口袋里的一枚铜币。 　　“偷盗技能点加+10” 　　“经验值加+10”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9，升级奖励白面包x1，通用货币x10已发放至背包，请及时查看” 　　“……” 　　“任远，你真是有一双灵巧的双手。” 　　很多人曾经这么对任远说过，教他魔术的老师，看他表演的人，他们总是惊讶地赞叹：“真是令人过目不忘的技艺。” 　　现在，这双如蝴蝶般灵巧的手和令人过目不忘的技艺却用在了从路过的人身上窃取物品身上。 　　如果刚刚那位绅士多花些心神注意，就会发现这个滑不溜手的小泥鳅和他平时碰上的缠人小孩不同，那些孩子会用眼里的狡黠伪装自己的恐惧，而刚刚那只小泥鳅，藏在团成一缕一缕的刘海下的，双眼里只有全然的冷静和考量。 　　任远在这条街上卖出了剩下的报纸，收好零钱往“家”走。 　　他的新“家”是下水道附近的一排联屋中的一间，奇怪的味道直往人脑门里钻。 　　任远还记得自己第一天在这里醒来时干呕了多久，他当时绝对想不到，仅仅只是半个月后而已，自己已经习惯了这周围的环境。 　　他走进属于自己的那间屋子，平静地把桌上的黑面包塞进床底下，虽然黑面包硬得像木头，味道也像，但它也是珍贵的食物，不能因为今天暂时有了系统奖励的白面包浪费。 　　“二，四，六……十六……十八……二十。” 　　他嘴里叼着蓬蓬软软的白面包，手上反复清点了两遍系统奖励的通用货币，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够了。” 　　事情要从半个月前开始说起。 　　任远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个画面，是从高处坠落时看到的惊恐的人群，不知道是因为他下坠得太快，还是那些人就有这么惊吓到扭曲，他看到的画面更像是许多抽象的《呐喊》合集。 　　这是他十年来第一次在表演时失手，一失手就失了个大的，直接把自己作进了地狱。 　　嗯，他觉得地狱可能都比下水管道强。 　　他再次睁开眼时，或者说，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就翻起身来靠着床沿一阵疯狂干呕——那种独特的，下水道才会有的，各种腐烂味混在一起的味道让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本能反应。 　　等他终于艰难地习惯了一些，他靠在墙上闭目回神，也就是在这时，他发现自己的脑海中多了点什么。 　　那是一个系统，更准确一点说，游戏系统。 　　左上角的人物形象清晰地勾勒出了他现在的样子，一个脏乱的小毛孩子，右上角的职业处则写着“窃贼”，下方则是两条经验栏并行，一条是人物经验，另一条是偷窃技能经验。 　　任远愣了一下，他偶尔也会看网文，自然知道带着游戏系统穿越这种套路，只是……他面色有点古怪，这个系统的目标难道是让他成为什么“偷王之王”吗？ 　　他忍不住捂住了脸，这个人生目标，感觉有点糟糕啊…… 　　但是他倒没有清高到完全不碰这个系统，再怎么样也是个金手指。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循着这具身体贫瘠的记忆摸到了这片联排房所有孤儿的“老大”的院子。 　　他们排着队领好报纸，然后去街上叫卖，如果能全部卖出去，报酬则是两根黑面包，足够他们填饱一天的肚子了。 　　嗯，同样也是这个报酬让任远下定了决心先短暂地依靠一下他的系统过活，毕竟他在自己的屋子里已经见过了黑面包，这玩意儿硬得拿去当凶器都不过分……完全可以把一个成年男人的脑壳砸开。 　　系统给出的任务只要求“完成一次偷窃”，并没有对偷窃的质量或者偷盗获得的物品的价值做出任何规定。 　　任远在街边观察了一段时间，终于选定了他的目标。 　　那是一个趾高气昂的小胖子，头发像抹了十斤油一样妥帖地向后梳着，下巴则扬得高高的——任远很怀疑他看不看得清路，这样走路真的不会摔跤吗？ 　　任远直直地向他走去，摆出了一副怯怯的表情：“小老爷，要，要报纸吗？” 　　小胖子愣了下，照理说他该挥挥手让这些浑身下水道味的穷鬼滚开，但这家伙一脸要哭的样子…… 　　小胖子犹豫了一下，捏着鼻子说：“嗯，那就来一份吧。” 　　这一下把任远也搞愣了，他本意只是想借着卖报的由头接近对方，顺手拿走他衣服背后那颗装饰性纽扣。 　　但是问题倒也不大，他立刻反应过来，一脸欣喜地抽出一张报纸，满脸感激地说：“谢谢小老爷，谢谢小老爷，谢谢……” 　　一直到小胖子拿着报纸离开的那一瞬间，他从对方的正面无比自然地站到了他背后，嘴上仍然喊着“谢谢”，手指却无比轻巧地一勾，将那颗纽扣收入囊中。 　　“偷盗技能点+10” 　　“经验值+10”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1，升级奖励白面包x1，通用货币x1已发放至背包，请及时查看” 　　那之后他又如法炮制，不过随着等级增加，经验条也是成倍增长，他不敢一次性刷太多，升级的速度堪堪保持在白面包够吃的情形下。 　　那些通用货币他则一个都没动，因为在原主的记忆中，这个昏暗的，总是阴沉沉的城市里，有一个天堂般的地方，那就是罗德公学。 　　罗德公学是这个城市最负盛名的学校，每届都会为这个城市输送许多“名流”，它叫做公学，是因为这本来是罗德伯爵为没机会读书的平民建立的，只是甫一建立，罗德伯爵就去世了，小罗德先生倒还记得父亲的愿望，只是他实在没什么头脑，也没什么常识，抹了两滴眼泪，想着既然要让平民也上得起学，那大概就是降低些学费吧。 　　“唉，只需要一年二十银币，就可以进入罗德公学。” 　　小罗德先生觉得自己是个大大的，顶尖的好心人，只是他并不知道，比起其他贵族学校一百银币一年的学费来说，二十银币自然是低了很多，但是对于真正的平民来说……二十银币和一百银币并没有任何差别。 　　为了不使罗德公学门庭冷落，许多有意巴结伯爵家的小贵族就纷纷将适龄的孩子送来这里念书，时间久了，公学也就成了另一个实打实的贵族学校。 　　但原主的记忆里这些都不是重点。 　　“啊——你知道罗德公学吗？” 　　“什么地方？” 　　“是天堂一样的地方！据说每一餐都有白面包，白面包还可以沾着土豆汤吃，还有烤牛排！” 　　“牛排是什么？” 　　“嗯……我也不知道，是肉吧，是肉的一种。” 　　“哇，这样一餐要多少钱啊？” 　　“不需要哦，完全不要钱。” 　　“而且还有暖乎乎的宿舍，好几套新衣服，每天不用干活，这就是天堂吧。” 　　确实是天堂一样的存在，只除了—— 　　“啊，二十银币……嘶——” 　　是要缴费进入的天堂。 　　而任远已经攒足了入场券的费用。 第2章 　　罗德公学与任远想象中相似，古典的主体建筑，绿茵的草场，森严的大门，他在门口绕了好一会儿，才找到“门卫室”。 　　“门卫”是个懒洋洋看着报纸的中年人，任远还没靠近“门卫室”，对方就警醒地向他这个方向看来，不知道是听见了任远的脚步声，还是嗅到了贫穷的味道。 　　他推开小门，像是驱逐小狗一样嫌弃地喊道：“去，去去去，离远点，这里可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任远睁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看着他，坚定地吐出一句话：“我是来上学的。” 　　门卫确实被他的眼神和语气迷惑了一瞬间，但随即嗤笑起来：“你在说什么胡话！这里是罗德公学！岂是你这样没名没姓的穷小子来的！” 　　任远：“罗德公学建立时，不就是为了让我这样没名没姓的穷小子来的吗？” 　　对方被他一噎，好像还真茫茫中想起了一已故的罗德伯爵的宏愿。 　　任远：“更何况，二十银币，我带来了。” 　　门卫紧紧地皱起了眉，红着脸，喘着粗气：“你怎么可能有二十银币？你！你是不是偷了哪位贵族老爷？！好啊你，小贼！让我抓到了吧！” 　　任远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屈辱和恐惧，又稍稍垂下了眼睑，显出几分悲伤：“这是我过世的外祖母留给我的，她从前恨我母亲和我父亲私奔，便对我们三人不闻不问，但是我的父亲母亲已经一块儿去见神了，我从前也不知道我还有个外婆，但她临走前托人给我带了口信和这二十银币，说她已经原谅我母亲了，没能亲自教导我她很遗憾，让我找个地方识字，不许丢了她的脸……” 　　任远泫然欲泣的姿态，太能迷惑人，也太能打动人，他从前就是靠着这样的感染力抓住观众的心神的。 　　不过真正让门卫松动的，不是他的故事或神态有多感人，而是他言语中带出来的那位“外祖母”形象，这一听就是一位典型的贵族老夫人，哪像是面前这个穷小子能随口杜撰出来的，更何况，也对……像下水道的贫民窟那儿住的穷鬼，突遇天降横财哪会想得到要来公学念书——二十银元啊，够普通平民吃上好几年白面包了，哪会拿来做一年的学费……确实一定是有人在他背后指点。 　　而这样的一位贵族老夫人，意味着这小子背后大抵还有段复杂的身世，贵族老爷们家里怎么纠葛的是一回事，他这样的人却是得罪不起任何人的。 　　几番犹豫之下，门卫还是选择了将这一情况汇报了上去，消息一层层传到校董那，校董们面面相觑，公学建立几十年来，还是头一次遇上这样的稀奇事，沉默之中，到底还是这一届的校长站出来定了调：“既然他拿的出钱，于情于理我们都没有拒收的理由，罗德伯爵在天堂看着，一定也很欣慰吧。” 　　欣慰个鬼，其他校董心里吐槽，面上却一致地点了点头。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在门口等到快睡着的任远迎来了他的生活老师——一位板着脸的女士。 　　“名字。” 　　任远恍惚了一瞬间，才吐出了这具身体真正的名字：“黎曼，我叫黎曼。” 　　那位女士冷漠地扫了他一眼，在随身的小本本上记下了他的名字，冰冷冷地吐出：“今晚绣有你名字的校服会送到你的宿舍，现在我先带你去宿舍，把你这一身脏污洗洗。” 　　黎曼露出了这些天最真心的一个笑容，眼角眉梢俱是欢快，声音里也是掩藏不住的喜悦：“谢谢！” 　　他跟随着这位女士走过绿茵茵的草场，沿着一圈一圈的石阶进入了那座外观看上去像是什么古朴城堡的建筑，长而弯曲又绵延的一段石阶上，只有墙体上偶然打穿的一方小窗才会泄露进一些阳光，但因为那窗子太小，这座城市又很少有直白的，灿烂的阳光，这段路程还是显得有些阴沉昏暗，但黎曼觉得，这真是他走过最光明的一条路了。 　　但是最具有冲击力的还是宿舍本身。 　　罗德公学最早修建的时候其实装修什么的都比较质朴，毕竟本来的面向目标是平民，但是这一届届的贵族子弟接收下来，总有那么些受不了这种清贫作风的，让家里赞助了好改造宿舍，这么几番改造下来，罗德公学的宿舍早就不是最初的模样了，而是极尽奢华与舒适之能事。 　　毛绒绒的深色地毯，鲜艳的红色调为主的挂毯，即使一个人也没有但依旧烧得火热的壁炉，光滑的绸缎铺在柔软的大床上，整间宿舍的色调都是带着波光粼粼的暗色。 　　“去把你自己洗干净。”满脸严肃的女士指了指浴室的方向，刚动了动右手，想把怀里这套无字的临时校服给他，但看到对方黑不溜秋的手，就又停下了，她向前两步打开镀铜的，一看就很沉的浴室门，将手里的临时校服挂在了毛巾架上，又指了指水池旁边的肥皂，皱着眉说道：“别忘了用肥皂。” 　　黎曼几乎是用尽了自己作为一个成年人（前）的所有理智才没有一头栽进那个现在看上去充满了诱惑力的水池。 　　他简单地朝女士道了谢，在对方把门带上后，才飞速地脱下身上这身不知道穿了几年的衣服，简单试了下水温，就开始对着自己的脑袋冲。 　　水流从他一缕一缕的发丝里流下，混着黑棕的不知道什么污泥流进下水道，他拿起肥皂狠狠在自己脸上擦了擦，一瞬间，他的脸“黑白分明”了起来。 　　他怀疑自己用完了半块肥皂和一吨水，才把自己洗干净，热气蒸腾下，他干瘦苍白的脸上好像夜泛起了一点红色，他看向镜子，第一次看清楚自己这副身体长什么样。 　　镜子里，一个黑发黑瞳的少年正在回视着他，他的眼神有些冷淡，浑然不似一个这个年纪的平民少年，他很瘦，瘦得两颊有些凹陷，但也衬得那双眼更加黑白分明，更加明亮。 　　拿毛巾擦干了头发，他穿好校服向外走去，罗德公学的校服是棕色调的套装，衬衫，领带和条纹外套，黎曼在心里松了口气，幸好不是什么难穿的服饰。 　　他推开门，生活老师女士本来正在不耐烦地皱着眉，看见他出来，眼里闪过一丝惊讶——果然是人靠衣装吗？这个穷小子穿上罗德公学的校服，竟也有些像模像样了，更难得的是，他眼里没有畏缩，体态上也没什么缩手缩脚的地方，把这套衣服穿得很从容，不仔细看，还真以为是哪家的贵族小少爷，这倒省了她不少事了，不用费太多劲纠正对方的仪态。 　　“女士？”黎曼见对方迟迟不开口，只好低声喊道。 　　生活老师女士轻咳了一声，恢复了面无表情，她冷淡地开始像背诵校纪校规一样向黎曼讲述一名公学一年级生的日常。 　　“早七点起床洗漱，七点半礼堂将会提供早餐，八点需要到达上午课程的课堂教室，然后十一点再回礼堂就餐，这是你的课表……我只说一次，请你谨记在心里。” 　　“周一上午古乌朗文，下午神学，周二上午数学，下午西尼文，周三上午历史，下午马术……” 　　她像连珠串一样报出了一串课名，黎曼飞速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常见的课程表样式，将它们一一填写进去。 　　“……然后是它们对应的教室，古乌朗文在礼堂西翼二楼，上楼梯后右转第三个教室，将要教授你古乌朗文课程的是弗罗德大学的前教授，顶顶大名的活着的古乌朗文……神学课堂的教室在礼堂的顶楼，为你们上课的是雷蒙牧师……数学课堂的教室位于礼堂东翼，教导你们的将是……” 　　背完课表，她又开始机械又平板地朗诵校纪校规，黎曼不禁怀疑，如果站在这里的真是个小孩，真能记住这一堆东西吗？ 　　“以上，就是作为罗德公学的一名学生需要铭记于心的规则，既然你已经成为了罗德公学的一员，就应时刻以一名罗德公学学子的标准要求自己。” 　　她刚要继续，门外传来了有些尖锐的少年声音，似乎正在高声抱怨着什么，重重的一声“吱——呀——”后，“咚”的一声，黎曼所在宿舍的大门被狠狠推开，走进来一个气急败坏的小胖子，后面跟着一个唯唯诺诺的瘦削少年。 　　黎曼定睛一看，突然觉得有些眼熟。 　　这个小胖子……不就是他下手的第一个目标吗？ 第3章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别让我知道是哪个混蛋干的，害我出那么大丑！” 　　小胖子气冲冲地冲进门，笨重的身体闯出了一阵小旋风的气势。 　　黎曼下意识地有些心虚，想躲进阴影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但很快他又想到，除非对方是火眼金睛，不然再怎么也没法把现在这个穿着罗德公学校服的自己和当初那个满脸污泥的卖报男孩联系起来，而且自己下手很干净，他不太可能意识到自己偷了他一枚小纽扣。 　　“小波罗先生，发生什么事了吗？” 　　“小波罗先生”停顿了一下，傲慢地瞥了一眼出声询问的生活老师女士：“别管那么多！喊你一声贝基女士不代表你真是我们的老师了。” 　　那位自从见到黎曼第一面开始就板着脸跟个雕像一样，完全没有任何脸色变化的贝基女士脸“刷”得白了一下，她飞速地朝黎曼的方向瞟了一眼。 　　黎曼只好立刻装傻，假装自己正在走神。 　　贝基女士强行稳住自己的呼吸，脸上重新恢复了平静和恰到好处的血色：“晚安，小波罗先生，晚安，乔伊斯先生。” 　　她朝小胖子和跟在小胖子身后的瘦削畏缩少年打完招呼后就挺直脊背离开了，身后的窄裙摆摆出了一阵愤怒的气势，完全没给黎曼一个眼神。 　　刚离开一位贝基女士，这间宿舍又来人了，可以说非常热闹。 　　来的是两伙人，其中一伙以一位金发少年为首，另外一伙则由一位深发色少年带领，他们背后都跟着三四个少年，现在正挤在这间宿舍门口。 　　为首的那位金发少年高声嗤笑道：“喂，波罗，听说你今天裤子炸了？” 　　小波罗立刻涨红了脸：“没有！谁说我裤子炸了！” 　　“哈哈哈现在可都传遍了，你一弯腰，礼堂里就响起了惊天动地的一阵巨响，然后大家就都看到，堂堂波罗家继承人就穿着裂成两半的衣服站在礼堂中央，啧啧，真是可惜了，我今天就该去礼堂吃晚餐的，真是错过了好一出好戏……” 　　小胖子愤怒地大喊：“裂的根本不是我的裤子，是外套！外套！” 　　“可恶，到底是哪个混蛋把那颗扣子给我解开的！那扣子总不会自己长腿跑吧！” 　　“哦～原来波罗家族的继承人以前能体体面面地穿着衣服不炸开全靠一颗扣子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次黎曼是真的心虚了，他几乎百分之九十九确信，对方指的扣子绝对是他为了完成系统的任务从他背后顺走的那颗扣子。 　　嗯……也就是说自己是害这个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少年出了个大糗的罪魁祸首。 　　他几乎要对这个小胖子有些愧疚了，毕竟对于青春期的孩子来说，裤子炸了确实是一等一的耻辱，嗯……虽然其实不是裤子炸了，但是听起来“裤子炸了”完全已经在整个公学传开了，“小波罗裤子炸了”这件事，恐怕将成为一个既定事实了。 　　黎曼同情地看了小胖子一眼，在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 　　“还不快滚！” 　　黎曼走神这段时间，特意赶来嘲笑小胖子波罗的两伙人已经散了，只剩最开始跟着他走进来的那个畏缩少年，现在被波罗吼了句“快滚”，被吓得抖了一下，急匆匆地跑了。 　　于是现在房间里只剩下了黎曼和小胖子两个人。 　　小胖子转过身来，一脸刚发现这里有个人的表情。 　　“你谁？！” 　　黎曼：“我是新来的学生，贝基女士把我带到了这里，说这是我的宿舍。” 　　小波罗：“哦，那你就是我室友了，你是谁家的？” 　　黎曼：“我叫黎曼。” 　　小波罗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谁问你名字了，你的姓氏是什么？乔？莫尔？” 　　“不是……” 　　“不是？那你不是我们波罗的家族的附属家族啊，迪恩？泰姆斯？雷德蒙？” 　　“不是……” 　　“很好，不是雷德蒙那个蠢货的附庸就好。” 　　“不对，等等，你到底姓什么？” 　　黎曼：“我没有姓氏，我就叫黎曼。” 　　小波罗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具象化的标准迷惑神情，可以被搬上演技教科书的那种：“什么叫没有姓氏？” 　　“你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罗德公学什么时候开始收没名没姓的人了？真是玷污了我呼吸的空气。” 　　小波罗高高地扬起了头：“你这种人怎么配当我室友，睡在我的仆人室我都嫌空气脏污，还不快滚！” 　　黎曼努力回忆了一下这家伙是因为自己才在大庭广众之下炸了裤子（小波罗：不是裤子！是外套！）这件事，缓缓压下了心底浮现出的一丝对熊孩子的不耐烦。 　　看在自己害对方出了个值得铭记一生的大丑的分上，忍了。 　　他也懒得管对方的想法，过了好几天床不是床被子不是被子的生活，他从进门开始就对那床温软的看上去像云朵的一样的棉被充满了渴望，好不容易等那位严厉的贝基女士念完了那一长串校纪校规，又被迫看了一出小学生的闹剧，他现在只想好好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也确实这样做了。 　　小波罗仰着头，半天没等来对方的回应，一低头，就看见那个没名没姓的小子已经钻进了被窝里，整个人陷在那张巨大的床里，只露出一个黑色的脑袋，眼睛则已经闭上，一脸已经进入梦乡的表情，整个画面看上去安谧极了。 　　这可把小波罗气坏了。 　　整见房间回荡着他尖利的叫声：“你怎么敢——你怎么敢无视我——” 　　黎曼淡定地把被子往脑门上一盖，沉沉睡去了。 第4章 　　任远觉得今天的自己有些犯懒，或许是因为今天的被窝格外的舒适，压在身上有种轻飘飘的绵软感，又暖烘烘的，让人别说爬出来了，挪动一下脸都舍不得。 　　但是阳光已经打在了他的眼皮上，即使还没睁开眼，他也知道，到了该起床的时间了——阿飞应该已经把装备准备好了，等着他去做最后的检查和验收，明朗那小子，肯定又在睡懒觉，让他每天早起半个小时练基本功，他十天里能做到一天就不错了…… 　　任远在心里叹了口气，艰难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不是熟悉的泛着金属光泽的银灰色墙壁，而是墨绿的窗帘和红棕色的挂毯。 　　他一扭头，看见一夜过去仍在熊熊燃烧的壁炉，又一低头，看见完全不熟悉的床和被子，记忆逐渐触发逐渐回笼——哦，他现在已经不是任远，而是黎曼了。 　　苦笑了一下，他推开身上的被子，缩水了两大圈的身体坐在床沿，脚根本碰不到地面，他蹦下床，看了眼壁炉上方的挂钟，还不到七点，对床的小胖睡得正香，砸吧着嘴，口水流了半张脸，枕头则被挤到了头上方。 　　看来昨天的悲惨意外并没有影响到他的睡眠质量，黎曼评估了一下，大大减轻了自己心中的负罪感。 　　虽然昨天已经从头到脚，里里外外地清理了一遍，但黎曼总是觉得身上还有些不舒服，趁着整个罗德公学还在沉睡中，他又快速地去冲了个澡。 　　冲完澡，洗漱完，他神清气爽地走出浴室，正好面对面撞上睡意朦胧的小胖，小胖迷惑地看了眼他，又迷惑地将目光移到了他泛着湿气都黑发上，最后睁大了眼睛，一个箭步越过黎曼，冲进了浴室。 　　“啊啊啊啊啊——你，你怎么敢的——你怎么敢一次又一次在我用浴室之前洗澡——” 　　黎曼：“？” 　　小胖捂着心口，脸上的表情比苦情剧女主看渣男负心汉还凄厉：“你怎么敢的！你知不知道我昨天走进浴室，看见这一片混乱我都要昏过去了！马上滚！你马上，立刻，给我滚出我的宿舍！” 　　黎曼有些无语，他觉得这个小胖特别像他前世一种叫“尖叫鸡”的玩具。 　　而且哪来的一地混乱啊！他被小胖喊得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是个生活习惯特别脏乱差的人了，但他明明是地上的头发丝都会整理起来丢好的人啊！ 　　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他更适合当室友的人吗？黎曼郁卒。 　　小胖上蹿下跳地尖叫着，满脸愤恨，看起来恨不得生吃了黎曼，但是墙上的挂钟又在提醒对方，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于是他只好丢下一句：“你等着！有你好看的！”就匆匆地进了浴室。 　　正如黎曼记忆中那个声音所说的那样，罗德公学提供白面包，土豆汤，还有牛排，当然不止于此，这只是那个孩子所能理解的部分食物。 　　黎曼坐在礼堂长桌的一角，面前摆着几个镀银的盘子，其中一个装着绵绵软软的白面包，然后前方是三个小碗，分别是土豆汤，罗宋汤和蘑菇奶油汤，可以根据自己的口味用来沾面包吃，当然直接喝也可以。第二个大盘子就是肉排，今天轮到了外焦里嫩，香香脆脆的小羊排，上面还铺了几片罗勒，看起来让人更有食欲了，最后是一盘煎蛋，两个半熟不熟的流心蛋旁边是红色的酱汁，黎曼尝了一口没尝出是什么做的，但酸酸甜甜的。 　　整顿早餐都让人幸福感爆棚，哪怕是小胖在他斜对角坐下后一直用愤恨的表情盯着他看，过了会儿又换成了一脸“我已经想出了诡计你就好好等着吧”的阴险又得意的笑容，也没能影响黎曼的食欲分毫。 　　小胖身边坐着的畏缩少年正凑着头和另一边的黎曼不眼熟的少年轻声抱怨今天又要上数学课。 　　托他们的福，黎曼才知道原来今天是周二。 　　他若有所思地切下一小块羊排往自己嘴里送，数学……不知道这里的数学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前世他听过一句话，大意是，一个本科学过数学的学生回到几个世纪以前，就足以被当成天才数学家对待。 　　他咽下那块丝滑的小羊排，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从他看到自己的金手指是窃贼身份的游戏系统起，他就一直在思考之后要做些什么，毕竟这个金手指……看上去不是长久之计的样子，哪怕他真的将“窃贼”一职做到了极致，难道他真的愿意为了一时的捷径天天生活在担惊受怕中吗？ 　　他确实追求刺激，不然也不会做了十年的魔术师，但他本质还是有那么点底线在的，让他以偷盗为生，他确实接受不了。 　　数学……倒是个好方向，虽然这个世界，就目前他所接收到的信息来看，似乎与前世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他并不是在时间线上穿越，而是彻底来到了一个“异世”，但是这个异世又没有与前世相差特别大。 　　看上去有点像十六七世纪的英国，那么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那段时间顶尖数学家在欧洲各个国家都是国王的座上宾，地位极高。 　　希望这个世界的数学还没发展得太超前，黎曼暗自祈祷，毕竟他距离大学毕业也有七八年了，虽然他脑子还算好使，又因为以前出于兴趣爱好选择了数学专业，但过去了这么多年，恐怕也就只剩微积分是真正刻在他DNA里的内容。 　　然而他想要在异世成为一名伟大数学家的壮志第一步就栽了，还栽了个大跟头。 　　黎曼迷茫地望着石板上奇怪形状的符文，两眼发蒙—— 　　这是什么？ 　　鬼画符？哦，配合目前的西方背景一点的话——魔咒？ 　　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数字就是了，但这里偏偏是数学课的教室。 　　这是一间四面都是石墙的教室，开着的前门和几扇窗透进了些日光，但还是昏暗又阴凉，让个别本来就听计算听得昏昏欲睡的学生更困了。 　　站在讲台上的老师板着一张苍白的脸，拖长了语调，正在讲解两位数的加减法。 　　两位数的加减法对黎曼来说当然不是问题，问题就在于石板上的符号他一个都看不懂，于是他成了这间教室里最不该像听天书一般却偏偏最像在听天书的一个人。 　　“……所以，我们可以看到，19加81的结果就是一百……” 　　“都听懂了吗？！”苍白脸先生突然拔高了声调，满含怒气地喊道，“一群蠢货，讲了两节课了，还都是一脸蠢相！” 　　苍白脸先生愤怒地将石板上的字擦掉，又画了一堆鬼画符：“现在，我抽个人来解这道题，但凡听了课的都该会……” 　　黎曼还在费力破解那堆鬼画符，苍白脸先生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你，站起来回答。” 　　黎曼眨了眨眼，如果他没看错的话……对方好像完全就是在看着他。 　　他短暂的犹豫为他招来了劈头盖脸一顿痛骂：“蠢货！愣着干什么！让你起来回答，你的大脑是被早上的羊排堵住了吗？” 　　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他没对应错的话，这堆鬼画符大概是25加68的意思，他深吸了一口气，决定撞个运：“93。” 　　他外形生得冷淡，整个人的气质更是冷静自持，声音也清凌凌的，吐出来这个数字的时候便看上去一派胸有成竹，周围几个人奇异地看着这个脸生的少年，满脸震惊——这家伙哪冒出来的？我们D班什么时候有的这种随口就能说出正确答案的人才？ 　　整个教室的空气宛如停滞了一瞬间。 　　直到苍白脸先生的白色粉笔直直地冲着黎曼飞来。 　　多年的魔术师生涯让他的反应能力比一般人快了许多，借用他徒弟和助手的话来说就是：“任老师的反应速度是普通人的七倍，猫的反应速度是人的七倍，所以任老师约等于猫！好耶！我们有猫了！” 　　所以躲过苍白脸先生的粉笔头对他来说真的只是本能…… 　　但这显然让苍白脸先生更愤怒了：“你！还！躲——！” 　　他怒气冲冲地向黎曼走来，揪起黎曼的后领，把他怼到了石板前：“你倒是说说看，这是几加几！” 　　黎曼再迟钝也知道他没认对那堆鬼画符了，只好重新死死地将那堆符号和刚刚自己脑子里印下的痕迹去一一对应：“25加67？” 　　苍白脸先生怒吼：“你个蠢货！怎么会有人来上学连数字都认不清的！” 　　他的口水直接喷在了黎曼脸上，他的本能让他想要施展一些逃生技法，被他死死克制住了，硬是硬着头皮承受苍白脸先生的尽情输出。 　　讲台下已经响起了窸窸窣窣的笑声，尤其是刚刚被黎曼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蒙骗了的几个人，为了掩盖刚刚自己像个呆头鹅一样被这家伙蒙骗了的事实，更是笑得挤眉弄眼，生怕别人看不见自己的嘲笑。 　　“课后！来我办公室！抄写一百遍一到十！” 　　黎曼揉了揉后颈，默默叹了口气，没想到来到异世，他居然还要体验一把小学生留堂。 第5章 　　站在黑洞洞的……门口，黎曼犹豫了一会儿才敲响那道大门，这里是苍白脸先生的办公室，黑洞洞的大门像是一只深渊怪兽的巨口。 　　长长的“吱——呀——”一声，那扇大门打开了，露出了苍白脸先生阴郁的脸庞，他俯视着黎曼，眼里满是不满，过了好久才“哼”了一声，侧身让出道路让他进来。 　　苍白脸先生给他开完门后又飞速地坐回了自己的办公桌后，阴沉着一张脸：“你最好解释解释，为什么连数字都不认识。” 　　黎曼用上了自己最真诚的表情和最诚挚的语气，眼角还带上了一丝哀愁与倔强：“抱歉先生，我是昨天刚刚入学的……” 　　他还没来得及讲述自己的感人故事，就被打断了。 　　“哦——你就是那个以为用二十银币就可以混入罗德公学的蠢货？” 　　黎曼一噎——看来他的感人故事是没什么用武之地了。 　　很快，对面劈头盖脸一本书向他砸来，黎曼眼疾手快地接住了。 　　苍白脸先生看见他迅捷的动作，就想起了这家伙在课堂上是怎么躲避他的粉笔头的，心里更来气，上唇下唇一碰就给黎曼的惩罚翻了倍：“数字一到十，抄两百遍。” 　　黎曼捧着那本要抄的，厚得跟块砖头似的数学教材（大概吧），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倒不介意他的惩罚翻倍了，不如说他还挺感谢这个惩罚，让他可以正大光明地补习一些常识。 　　淡定地打开那本书，黎曼淡定不下去了，他觉得双眼有些发晕，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不仅仅是不认识这个世界的数字那么简单——他也完全不认识这个世界文字……嗯，他就是传说的中的文盲。 　　打开的第一页书上，整页纸上都是歪歪扭扭的“魔咒”，他心里咯噔一下，又往后翻了几页，好在第三页上就有硕大十个数字，比其他那些歪歪扭扭的文字大了数个字号，他又仔细辨认了一下，确认它们长得和他课上看见的那些符号确实有相似之处，才松了口气。 　　他抽出旁边的羊皮纸和羽毛笔，沾了点墨水开始他的抄写。 　　一时间，偌大的办公室只剩下了呼吸声和窸窸窣窣的纸笔摩擦的声音。 　　黎曼甩了甩手，重新沾了点墨，他好像已经有点能分辨出这十个数字的区别了，比如一这个数字里打圈的部分只有四圈，二这个数字有五圈收尾的地方还有个小尾巴，再比如九这个数字里有个小三角，小三角里带了个眼睛一样的图案，十这个数字也类似，只是小三角里带的是两只眼睛…… 　　抄完一百遍，正好又用完了一张羊皮纸，黎曼试着不去看那本书，也不去看自己刚刚抄完的羊皮纸，开始别扭地默写。 　　嗯……一是怎么写的来着，哦对，先上挑画一个月亮，再在月亮里画个猫脸，然后顺着月亮的豁口往外，打上四个圈，最后在右下角画个锅。 　　打开书一对……打扰了，最后一口锅下面的火苗画反了。 　　修修补补了一下，虽然看上去最后糊了点歪了点，但总算是把一这个数字记住了。 　　黎曼开始磕磕绊绊地默写数字一到十，第一遍还是时不时有些小错漏，第二遍开始就顺畅了许多，再往后便越来越顺利，甚至看这些奇形怪状的宛如由一堆简笔画拼成的字符都顺眼，熟悉了起来。 　　最后他点下最后一笔，今日的惩罚完成。 　　苍白脸先生嫌弃地翻了翻他递上来的一堆羊皮纸，从鼻孔里憋出一声“哼”，便甩甩手示意他可以滚了。 　　黎曼很幸运地没错过午餐，虽然当他坐到长桌上时，周围的人都用一种嘲讽加看热闹的眼神看着他，他们还相当自矜身份，所以看热闹还得遮掩一下，一边和旁边座位的人高谈阔论，一边时不时地给黎曼递过来几个取笑的眼神。不过这倒不能影响他的食欲，是个人吃了半个月的白面包都不会因为其他人的目光而对桌子上的牛排和蘑菇奶油面失去食欲的。 　　在那些似笑非笑的嘲笑中，小胖独树一帜，仍旧带着那种大反派似的，胸有成竹的阴恻恻的笑容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倒也不算看着他，那副表情完全就是看着他的方向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了——黎曼突然有些好奇，他到底想出了什么办法“整治”自己。 　　下午的课是西尼文，黎曼从他脑海贫瘠的记忆中刨了刨，西尼是这个国家的邻国，最昌盛最繁荣的那个，顺带一提，这个国家叫做乌朗。乌朗和西尼的关系时而友好时而敌对，总之算是一对老冤家，现在正好是两个国家的蜜月期，很多王公贵族会选择在上完公学后去西尼游学，所以西尼文还是很实用的技能，不过就算两个国家不是蜜月期，西尼文也一直都是乌朗的各大学校的必修课。 　　但对于黎曼而言，这门课最最重要的，也最最让他庆幸的部分在于，他不光看见了西尼文的基础文字，还看见了与此对照的乌朗文……谢谢，真的感谢，他的文盲有救了。 　　他飞快地在羊皮纸上记下黑板上出现的每一个文字，更值得他感恩的是，这门课的老师是一位严谨的女士，也或许是因为她对语言这一属于自己的领域有足够的尊重，她写的每个字符都清晰又标准，没有连笔（这很重要），让黎曼第一次觉得这堆奇怪的符号彼此之间是有区别的…… 　　从西尼文的课堂出来，黎曼感到一阵满足感涌上心头，按这样的进度下去……他脱盲或许也要不了多久。 　　就在他反复盘算着要多久才能跟上其他人的进度时，左边的走廊突然伸出一双手，将他拽了进去。 　　他眼前一黑，只能感受到自己被厚重的丝绒布条蒙住了双眼。 　　他心里有数，这大概就是小胖为他准备的惊喜了。 　　在黑暗中被人拖拽着前行了一段路，期间经历了几个拐弯，几道楼梯，才终于停了下来。 　　眼睛上的布条被取了下来，黎曼稍微甩了一下头，把眼前的头发甩开，这是一间金碧辉煌的……卫生间。 　　金灿灿的水池上方有一面雕刻着精致花纹的镜子，从那里映出了黎曼现在的模样，他双手被人缚在身后，被扯掉的黑色布条落在他颈边，其中一角还挂在他耳边的头发上。 　　他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无奈。 　　——能不无奈吗？小胖对他一脸大反派笑容地笑了一整天，结果想出来的方法就是俗套地把他带到厕所群殴一顿……嗯，除了这个厕所格外的金碧辉煌以外，真是毫无新意。 　　小胖猥琐一笑，像个大爷一样坐在不知道从哪搬进来的高椅上。 　　“哼哼，怕了吧？” 　　瞧瞧，这个弱小的家伙，双手被用布条紧紧捆在身后，又被他们这三个壮硕的……呃可能也没那么壮的人包围，这里又是最偏僻也最大的那个卫生间，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别说他的声音压根没法传到外面，就算能传出声音，周围也没有多管闲事的人能听得见。 　　哼，真是长出一口恶气。 　　黎曼从镜子里看到身后的门已经上了锁，他想了想，为了少点麻烦，还是稍微恐吓一下这位小少爷吧，毕竟，光是学习这个世界的狗爬文字，就够费劲了。 　　于是，小波罗正笑得开心的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因为他视角里这个弱小的家伙，本来应该瑟瑟发抖的家伙，突然灵巧地挣脱了束缚在他手上的黑色布条，黑色的布条落在他雪白的掌心，他向前一步，团成一团的黑色布条在他双手间被拉开，随着他轻轻一抖手，中间本应打结的部分被丝滑地拉开，小波罗不知道那是黎曼作为一个魔术师的炫技本能，只惊恐地望着那块布条—— 　　这，这是什么？这家伙给布条施了魔法吗？呜呜呜……为什么偏偏选择这块布条，是为了示威吗？“绑在我手上过的这条黑色将夺取你的光明”之类的？？母亲！！快来救救我！我要死在魔法师手里了！！ 　　“啊啊啊——不许靠近小波罗先生！你要做什么？！” 　　昨晚那个跟在小胖身后的畏缩少年突然冲了出来，浑身发抖，但还是挡在了小胖身前。 　　小胖感动得几乎要流下眼泪来：“没想到，没想到乔伊斯你居然这么忠诚……我回去一定让你父亲给你买你最想要的那件盔甲！” 　　乔伊斯一边瑟瑟发抖，一边确认：“雷莫将军穿过的那套吗？” 　　小波罗：“嗯！” 　　乔伊斯：“呜呜呜……小波罗先生，我一定拼死保护你……” 　　黎曼一瞬间有些无语，他还什么都没干，这两个胆小鬼就差演出一台生离死别的大戏出来了……他本来还打算吓唬吓唬小胖，但他现在怎么觉得再吓唬一下小胖就直接可以泪洒金水池了…… 　　“咳。”黎曼轻咳了一声，还是选择了继续。 　　他将黑色布条向空中一扔，右手在空中拦腰拂过那布条，一瞬间，那布条就在小波罗，他身前的乔伊斯，还有从刚刚开始就一溜烟跑到了门后躲藏的另外一个人眼前——消失了。 　　“咳，总之，少来烦我，不然我就会让你和这布条一样……消失。” 　　这句中二的台词话音刚落，面前两个人的脑袋就点得和筛糠一样。 　　黎曼这还是第一次恐吓两个半大孩子，轻咳了一声，几乎是有些同手同脚地走了出去。 第6章 　　那个恶魔一般的身影离开后，小波罗憋着的那口气陡然吐了出来，让他一下子整个人卸了力气，一屁股墩坐倒在地。 　　“魔鬼……魔法师……对！！对！！他一定会魔法！他一定是魔法师！我要向校长告发他！” 　　“快！快扶我起来！” 　　瘦弱的乔伊斯试图把小波罗架起来，却两人一起摔了个屁股墩，幸好跟他们俩一块来围殴黎曼的另一个人是个真正健硕的少年——嗯，健硕却胆小如鼠——此时将耳朵贴在门上，确认黎曼已经走得连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才像小波罗和乔伊斯蹿过来，将他们两人扶起。 　　“走！去校长室！” 　　“你是说……你要举报新来的那位同学是魔法师？” 　　“是的！我亲眼看见的！他把布条变没了！” 　　“而且校长您不觉得奇怪吗？！这个卑微的，贫贱的平民，怎么可能取得进入罗德——” 　　“咳。”白胡子校长轻咳一声，打断了小波罗的话，他摸了摸自己长长的柔软的胡须，看着小波罗眼睛一眯。 　　“这可是严重的指控，你应该知道，魔法师会被送上绞刑架当众处刑，最后烧死……” 　　小波罗惨白的脸愣了一下：“可是，举报潜在的魔法师不是我们每个人应做的事吗？” 　　白胡子的校长闻言展露了一个慈祥的笑容，拍了拍小波罗的肩膀：“不错，不错，你说的非常正确。” 　　“不过，判断一个人是不是魔法师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小波罗先生，不如先来杯茶，然后我们一起等教廷派人来吧。” 　　“乔伊斯先生，格雷戈先生，你们也要来一杯吗？” 　　乔伊斯，也就是那个瘦小的畏缩少年，犹豫了一会儿才在校长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整个人缩得像个鹌鹑。 　　至于格雷戈，也就是那个壮硕的胆小鬼，慌忙摇了摇头：“不了校长，我还要回去写西尼文的作业……再见校长，再见小波罗先生，再见乔伊斯。” 　　说完他就像个兔子一样溜走了——他才不傻，万一那个魔法师幸运……呃，不幸逃脱了，他如果站在小波罗先生身边，绝对会被一块记恨上的好吗…… 　　黎曼吃完晚餐回到宿舍的时候，小波罗还没回来，黎曼猜测他们这些正常入学的贵族子弟大概有自己的娱乐小圈子，晚上估计还有什么活动。 　　至于他自己……他刚刚从图书馆借了本西尼语的基础教材，他倒没想提前预习，想预习也预习不了，他才上了一节课，对西尼语的发音规则还毫无头绪，对着一本基础教材让他学习一门语言，难度实在有点大——他看中的是上面对应的基础乌朗文。 　　感谢这个世界没将他的难度开到地狱模式，基础的语言技能还是给他配上了，原本的小黎曼会的内容他都全盘接收，在知道一门语言怎么说的情况下，去学习文字还是相对容易很多…… 　　宽敞又安静的宿舍里，只有壁炉噼里啪啦燃烧的声音，和黎曼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练习发出的“刷刷”声。 　　温暖的光打在黎曼侧脸，他神色认真，嘴唇时不时微动，是在确认这个单词对应在他脑海里的发音。 　　这幅静谧的画面是被贝基女士冷硬的声音打破的。 　　“黎曼先生，请跟我来一趟校长室。” 　　黎曼困惑地抬起头，放下笔：“校长室？” 　　贝基女士生得又高又瘦，此时不耐烦地俯视他，简单地点了点头就一个转身离去，黎曼只好跟上。 　　在去校长室的路上，黎曼想了很久校长找自己干什么，由于他进罗德公学满打满算也才一天，他只想到了一个可能的理由——小胖，他不会是去告老师了吧…… 　　黎曼有些忐忑，又有些想要挠头——他连碰都没有碰小胖一下…… 　　贝基女士推开校长室的大门，展露在黎曼眼前的首先是叫他过来的校长，校长和黎曼想象中长得差不多，西装，手杖，花白的胡子，单片眼镜，和隐藏在那之后的慈祥又隐隐泛着精光的眼神。 　　然后是端着一杯茶正坐在沙发上的小波罗，他脸色还有些惨白，端茶的姿势像端安神茶，他旁边是同款姿势的乔伊斯。 　　好家伙……还真是小胖告老师啊。 　　黎曼有些后悔，自己或许是心智退化了，也或许是被罗德公学突如其来的安稳与幸福感冲昏了脑子，被这种贵族少爷欺负一下怎么了……总比失去来之不易的入学机会好吧。 　　他在心里快速地打了个腹稿，准备待会儿校长一问他发生了什么就立刻忏悔，真诚地表达自己对小胖先生的歉疚之情，自己不该以一介贫民之躯冒犯尊贵的贵族少爷。 　　但等他真正踏进校长室，他才发现，他刚刚的视野里漏了一个被门和贝基女士挡住了的人。 　　那个人拥有耀眼的金发，穿着月白的长袍，但黎曼一看他，脑海中便只剩下一个词——冰冷。 　　贝基女士也很冷，要罗德公学里的大多数人来说，都会说贝基女士是一位冷冰冰的人，说话像吐冰碴子，平时脸上更是一丝笑容都没有，背校纪校规时整个人更是板正得像块冰雕。 　　但是她那种冷和黎曼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人是不一样的，贝基女士的冷硬下看得到对黎曼的不屑，看得到对小波罗的不甘的屈从，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压抑自己的情感，试图活成一部行走的规则。 　　但那个穿着月白长袍的金发男人，他看向推门而入的贝基女士与黎曼，像看着两只蝼蚁。 　　黎曼浑身警铃大作，鸡皮疙瘩在他后颈层层泛起，他花费了全身的力气才让自己没有任何异样地走进门，在校长先生的办公桌前站定。 　　他用右手捏了捏自己左手的指节，试图让自己开口时声音听起来不要太奇怪。 　　但是他没有等来说话的机会。 　　“就是他？”那个冷冰冰的男人的声音也是冷冰冰的。 　　校长先生挂着他一贯的慈祥笑容，点了点头。 　　金发男人从他的脖颈上取下了一枚项链，项链的坠子是一轮太阳，他走近黎曼，嘴里念了句什么，一瞬间，温暖明亮的光笼罩了黎曼，将他整个人包裹了起来。 　　黎曼骇然。 　　那团光……该怎么形容，真的是一“团”光，没有四散开去，不是灯光照射的感觉，而是一团圆形的光，只笼罩住了黎曼一个人，而且黎曼可以“触碰”到那光，他是被实质地笼罩了，温暖的，柔软的触感，却让他心里发凉，甚至他还能感觉到那团光在向他身体内渗透，这种感觉很奇妙，但他就是这么觉得的——他在被一团光渗透。 　　那团光芒散去时，黎曼整个人松了一下，喘出一口气，差点没站稳，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像是被一双巨手攥紧了，只是因为他的心神全副紧张，所以现在整个人松下来时才注意到罢了。 　　月白长袍的金发男子收回了这团光，冲校长先生摇了摇头：“不是。” 　　“没有任何魔法痕迹。” 　　校长展露出一个大号的慈祥笑容：“哈哈，我就说，我们罗德公学怎么可能会有法师混进来，神父先生辛苦了。” 　　“将魔法师从这片大地上扫除是我们的职责，没有辛苦这一说。” 　　“嗯嗯，嗯嗯，是我庸俗了。”校长先生摸着白胡子从善如流地改口。 　　月白长袍的男人行了一个古怪的礼。 　　“愿光明护佑乌朗。” 　　他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留下一个浑身冷汗的黎曼。 　　他终于意识到，小胖不仅仅是告了老师这么简单，而是将自己当做巫师举报了。一想到前世历史上中世纪对所有疑似超自然力量拥有者的无条件迫害，黎曼就抑制不住一阵后背发凉…… 　　他看过的无数与中世纪猎杀女巫相关的文字……图片……研究……视频……都从他眼前飞速闪过，最后定格在火刑架上。 　　他好像看到熊熊烈火在灼烧他的眼膜。 　　他捏紧了自己的指节，才控制住心脏不要从胸腔中蹦出来，也勉强才让自己的呼吸不要那么急促。 　　他露出一个纯然的，迷惑的神情：“校长先生……什么魔法师？” 　　他惊恐地后退了半步：“我们校内有魔法师吗？” 　　校长先生和蔼地拍了拍他的肩：“不要担心，小黎曼先生，只是一个小小的误会罢了……小波罗先生误将你当成了法师，现在好了，误会解除，你们俩也和好吧。” 　　黎曼露出了一个惊骇的神情：“怎么……法师……怎么会呢，我怎么会是法师呢……” 　　然后是恍然大悟的神情：“啊！我知道了，我今天下午给小波罗先生变了个我们街头的把戏……一定是这样才让小波罗先生误会了吧……都是我不好，这种贫民的把戏怎么能拿到贵族少爷面前戏耍……让小波罗先生受到了惊吓真是……我真是！太抱歉了。” 　　他一脸诚挚歉意地扭头看小波罗，却看见了一张惊恐到扭曲的脸。 第7章 　　黎曼恐慌紧张的情绪都被小波罗那张脸上的表情驱散了一瞬间。 　　熟悉的无语感涌上心头。 　　他真的很想抓狂——受到这种足以上火刑架的指控的人是我吧？！为什么你这家伙却一脸下一秒就要被烧死的表情啊！ 　　他不懂小波罗现在的心情——小波罗差点被他吓死。 　　小波罗在黎曼走进校长办公室时，激动得茶杯都差点拿不牢了，就差直接大喊：“就是他！就是他！” 　　看到教廷派来的神父降下圣光，他连忙低下头祷告，但是心中抑制不住的得意与喜悦，然而，他低下头时有多得意，抬起头时就有多恐惧——这个魔鬼！这个魔鬼怎么毫发无损！！ 　　难道……难道？！难道他已经强大到已经可以无视光明神的圣光了吗？！ 　　小波罗吓得肝胆俱裂，完蛋了……他绝对完蛋了……这种甚至有能力从圣光下逃脱制裁的大魔法师，他，他都做了什么啊！ 　　他居然对这样的大魔法师呼来喝去，还让乔伊斯他们把人绑到了厕所，在大魔法师大人有大量放他一命后，他居然还跑来向教廷告密，他……他……他绝对死定了！ 　　看！他看过来了！ 　　这威胁的眼神，不屑的笑容，完蛋了！他小波罗今天就要完蛋了！ 　　黎曼：“……” 　　“哦，是吗，是这样吗小波罗先生？”白胡子的校长先生好奇地看向小胖，“真好奇是什么小把戏把我们的小波罗先生都吓成这样了。” 　　小胖咽了口口水，花了好久才把校长的话语在脑子里转换成可以理解的意思，他宛如生锈的大脑在两人的注视下艰难地，咕噜噜地转了起来，他同样生了锈的口腔骨骼艰难地重新拼凑出能说话的样子：“啊！把戏！对对对……是，是把戏！” 　　对！是把戏！这恶魔说什么就是什么！呜呜…… 　　校长耐心地提示他：“什么把戏呢？” 　　小胖又卡壳了，到底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呢……恶魔也没提前跟他串供啊…… 　　“其实只是个障眼的小把戏罢了。”黎曼看不下去了，维持着可怜兮兮的模样开口，“校长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现在就能表演给您看……” 　　校长摸了摸他的白胡子：“哦？这我当然是很有兴趣了。” 　　黎曼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口袋里的黑色布条，来自小波罗的那条，这毫无疑问又让小波罗打了个颤。 　　“请看向我的手，看上去我是将这布条打了个结，实际上……请看——” 　　“我只是将它在这个地方翻折了一下，然后拉扯下，它就散开了，看上去就像一扯把死结扯开了，只是个小把戏而已。” 　　他说完这段话，就乖巧地垂下手，一脸惶恐地站好。 　　小波罗觉得自己收到了暗示！他立刻接上：“没错！没错！就是这个！就这个！当时吓坏我了……原来是这样啊……是我错怪……呃，这位同学了！” 　　——救命！从昨晚到今天，他怎么就想不起来问一下这个魔鬼的名字呢？！ 　　好在魔鬼看上去并不介意，还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校长的眼神在他们两人之间转了转，最后才爽朗地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看来你们俩的误会也解开了，那就回去吧，晚安小波罗先生，晚安乔伊斯先生，晚安……” 　　黎曼体贴地接上：“我叫黎曼，先生。” 　　“哈哈，晚安，黎曼先生。” 　　踏出校长室的大门，黎曼猛地长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的背后已经湿透了。 　　他一边思考一边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没注意到身后还跟着两个像鹌鹑一样的人。 　　教廷……魔法师…… 　　不管这是什么世界，和原本的世界相差有多大，教廷要对异教徒赶尽杀绝，好像都是一条既定的规则，而且……他想起那团“圣光”，这居然是拥有真正超凡力量的世界吗……那教廷对其余势力的打击肯定更加不遗余力。 　　现在想来，他哪怕真的原本就和魔法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但这次也真是运气太好了……和教廷的一照面仿佛打开了原主的记忆之匣，在原主的记忆里，被指控为魔法师是最吓人，最恐怖，也最难以逃脱的指控。 　　“我不是魔法师！我不是！” 　　“你怎么不是魔法师？！大家都看见了，用针扎进你的血管，流出来的血立刻就变黑了！你就是魔法师！而且还是邪恶的黑魔法师！” 　　“对！对！烧死他！烧死他！” 　　“……” 　　残忍而愚昧的审判，盛大的行刑或者说狂欢，让挖出了这段记忆的黎曼心惊肉跳。 　　他记忆中被指控为了魔法师的人根本没等到圣光的审判，而是被烧死在了火刑架上，他和那个人唯一的区别或许就是，对方是纯粹的贫民，不配见到教廷的大人，而他是罗德公学的新生，有那么一丝不被冤枉的权利。 　　也值得庆幸的是，来审判他的神父看上去非常铁面无私，左脸写着冷漠，右脸写着公正，如果来的是一个…… 　　他甩甩头，甩掉剩余的念头。总而言之，这个世界暗藏着许多危险，既不是前世那个治安良好的世界，也不是什么游戏世界——是的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是因为穿越这件事本身就很超现实，也或许是因为他脑海里帮助他走出了踏入罗德公学第一步的游戏系统，哪怕这个世界的所有感知对他都真实无比，他依旧没有这是个真实世界的实感。 　　这无疑让他的行事作风带上了一丝轻浮与不谨慎，只是一点，但也足够他被送上绞刑架了。他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脑海里仔细盘算了穿越以来他做过的事情，一点一滴，一件不漏地全部过脑。 　　意识到他随时可能会在这里丢掉小命后，一种奇妙的感觉产生了——该怎么去形容呢？好像他的灵魂和这具身体终于严丝合缝地镶嵌在了一起。 　　他长出一口气，手掌抚过楼梯的扶栏，大理石在他手下呈现出一丝冰凉的质感，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觉得他的触感好像更鲜明了，就如同周围的世界被掀去了薄薄的一层塑料膜，终于彻底向他展露了自己。 　　他露出一个笑容。 　　不对，还不能高兴，今天的恐惧他必须铭记于心。 　　他比记忆中那个被烧死的人唯一幸运的理由就是他成了罗德公学的学生，但罗德公学的学生不是万能符，在这种权本位的世界里，他这样尴尬的身份随时可能卷进奇怪的事情然后死掉，所以，果然还是需要成为有身份的人。对！数学家！数学家很好，希望这个世界还没有出现积分，他能确保自己完全搞得定的就是微积分了，难度再高可能就有些费劲…… 　　身后的小波罗和乔伊斯看着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会儿摸楼梯，一会儿突然笑起来，笑了没一会儿又突然变脸，皱起眉头，两个人吓得瑟瑟发抖，越靠越紧，等黎曼身后坠着这两人终于走进宿舍时，两人就差抱头痛哭了。 　　黎曼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一回头就看见两个人瑟缩地团在一起。 　　他迷茫地眨了眨眼：“你们怎么在这？” 　　他原本以为这两个应该还有什么贵族间的固定娱乐集会，应该不会和自己一路回宿舍，所以一回头看到他们才分外惊讶。小波罗却腿一软——完，完蛋了……这个魔鬼是嫌他们碍眼吗？可是，可是…… 　　“这里，这里也是我的宿舍呀……” 　　他委委屈屈地吐出一句。 　　黎曼眼神空了下，总感觉他回答的和自己想问的不是一回事，但他也懒得管了，回来的路上想了一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让自己以后能有自保资本的事就是尽快学会这个世界的语言，然后尽快了解这个世界的数学发展到了什么地步，没有积分最好，有了的话他还得费劲回忆下自己当年都学了什么…… 　　想到这里，他就有些站不住了，也不管另外两个人正在想什么，开始重新拿起那本西尼语的基础教材看了起来。 第8章 　　小波罗看见黎曼皱着眉问了一句“你们俩怎么在这”后，又冷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翻看自己的书，不禁恐惧地和乔伊斯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俩无声地用眼神对话着。 　　——怎么办？！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 　　在他俩用眼神无声对峙的时候，黎曼已经将他需要的弗朗语基础词汇抄到了羊皮纸上，羊皮纸是罗德公学给每个学生提供的，每周有定量的份额，不少却也不多，所以黎曼抄得又细又密，尽可能地将纸张的利用率提到最高。抄完后，他用不沾墨水的羽毛笔顺着自己的笔记一遍遍描摹，试图记住那些奇形怪状的词汇。 　　小波罗看他这么节省，终于灵光一闪，想到了自己的用武之地！ 　　他冲到自己的柜子边，在自己开学来就没打开过的那个行李箱里翻找了一会儿，抽出好大一叠雪白的纸张。 　　“看！这是我父亲去东方巡游的时候带回来的！” 　　黎曼迷茫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一脸炫耀的小孩，试探性地拍了拍手：“哇，好棒？” 　　小波罗打了个哆嗦，一把将纸全塞到了黎曼面前：“这些给你用了，我平时也用不上，公学发的羊皮纸就够我用了……” 　　黎曼轻轻摸了下最上面的那张纸，确实雪白细密，摸起来也很光滑，已经非常接近前世见到的纸了——通俗点说也就是，一看就很贵。 　　他有些迷茫地将纸推回去：“不用。” 　　小波罗煞白着一张脸又推回来：“要的！” 　　他闭着眼小声喊：“魔法师大人！之前是我有眼无珠！瞎了狗眼！竟然敢冒犯您！居然敢用布条捆绑您的手，蒙住您的眼——请看在那是黑色的份上减轻我的罪孽！我居然还敢向教廷举报您！我真是……我真是……我怎么敢的！” 　　“您真是强大的法师，居然连教廷的圣光都奈何您不得……请收下我这个卑微的仆从，我愿意从今天起为您当牛做马，只为洗清自己的罪孽呜呜呜……” 　　小波罗回忆着父亲常用的祷词，东拼西凑凑出来了自己的忏悔，如果光明神真的在看，估计会一巴掌抽死这个信仰不纯还拿祷词给魔法师投诚用的小王八蛋。 　　黎曼哭笑不得地，终于弄明白了——小波罗和乔伊斯还把他当魔法师呢，怪不得像两个鹌鹑。 　　他好脾气地解释：“你刚刚也看到了吧，那只是个障眼的小把戏罢了，神父都已经确认我不是魔法师了，你应该可以安心了。” 　　这话说得小波罗更害怕了——安心？安心？！如果他不是法师的话，怎么会这样说话……果然，果然还是在隐瞒身份吧，而且，他明明只在校长面前展现了最微不足道的那个把戏，他是怎么逃脱的，他是怎么将布条整个变没的，这些他不都隐藏了吗？！ 　　他颤抖着说：“好，好的，您不是魔法师，是我瞎说，是我乱讲，但是还请收下这些纸吧……呜呜……” 　　黎曼：“……” 　　黎曼感到非常无语。 　　照理说，他应该对小波罗感到生气，但是对方这个怂包样……让黎曼很难真的对一个看上去只有初中生大小的孩子生气。 　　他叹了口气：“咳，你要是诚心悔过的话，来帮我看看这个单词是什么意思。” 　　西尼语教材越往后翻，就有越来越多的抽象词汇，最初那些单词他都能根据配图猜出意思，越往后配图的指向性就越来越模糊，甚至干脆没有配图了，他正在犯难，现在送上门的壮丁，倒是不要白不要了。 　　“这是什么？” 　　“这是乌朗语里的'完整'……” 　　“哦，那这个呢？” 　　“悲喜交加。” 　　“这个呢？” 　　“呃，呃……乔伊斯，你过来看看这是什么？” 　　乔伊斯探头：“模糊的……模棱两可的……” 　　黎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含义记好后向乔伊斯招了招手：“帮我看看下面几个。” 　　小波罗立刻：“刚刚那只是个意外！这本书那么简单我还是能认的！” 　　乔伊斯连忙一脸瑟缩地说：“对，对，这本书那么简单，即使是小波罗先生，也能轻易识出来！” 　　小波罗洋洋得意地点头，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你什么意思！” 　　黎曼：“……” 　　他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如果他穿越是为了当龙傲天的话，这个世界能不能给他一个聪明点的小弟。 　　托这个不大聪明的自己来投诚的小弟的福，黎曼把这本书看得七七八八了，就像那些数字一样，这些符咒……哦不对，单词，看上去虽然就是一团胡乱画出来的乱麻，但看久了，好像也能找出一些规律，黎曼在羊皮纸上写下对应的中文，准备明天早起再复习一遍。 　　第二天清晨，小波罗清醒时，就看见魔鬼背对着他坐在桌前，嘴中念念有词，他一个激灵坐起身来，却发现魔鬼只是在轻声念诵昨晚让他和乔伊斯辨别的乌朗语……他松了口气，才去洗漱。 　　黎曼出宿舍门时，身后依旧坠着两个人——跟他一起出来的小波罗和早就等载门口的乔伊斯。 　　他刚走到礼堂的长桌旁，在小波罗的眼神示意下，乔伊斯就立刻帮黎曼拿来了今天的早餐，黎曼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不用”，就有其他人先开口了。 　　“这不是波罗家的继承人和他的小跟班吗？怎么和这种浑身沾着贫穷气息的贱民混在一起啊？你真不怕你们波罗家沾上穷气？” 　　是黎曼曾经见过的，来他宿舍嘲笑小波罗裤子炸了的那两帮人之一。 　　小波罗一边条件反射地开始生气，一边为死对头对魔鬼肆无忌惮的冲撞而心惊胆战。 　　他接过乔伊斯手里的食物，先放到了黎曼准备坐下的位置上，小心翼翼地说了句：“您先吃，我来处理这些无知刁民。” 　　黎曼几乎想要捂脸了。 　　果然，金发少年和他带领的另外两个少年脸上闪过了一丝惊异的神色，好在他们很快开始放肆并专注嘲笑小波罗。 　　“哈哈哈哈哈小波罗啊小波罗，你是不是脑袋被地下室的门夹了？居然认了贫民做老大，你是不是想丢尽波罗家的脸？啧啧啧，虽然你因为裤子炸了在贵族圈丢进颜面，但也不至于跑去跟这种人厮混吧，小爷人好，不如你就来给我做个跟班，我也不会介意你是个炸裤子的蠢货的，哈哈哈哈哈哈！” 　　小波罗气得脸通红：“愚蠢的，该死的，大言不惭的雷德蒙！这里可是我的地盘！你怎么敢来还大放这种厥词的？” 　　他一拍长桌，好像下一秒就有十几个人站起来站到他背后和雷德蒙对峙，事实上，如果是平时，在这条桌子上吃饭的任也确实会遵从这一号令，只是今天，他们都一脸复杂地看着小波罗。 　　小波罗等了半天，愣是没等来身后的一点动静，他迷茫地转头，却看见本该站到他身后的人都笔挺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他们之中很快出现了新的领头人。 　　一个棕发的少年缓缓开口：“波罗，你确实是我们之中出身最高贵的，但是我们愿意跟随你只是因为波罗这个姓氏值得，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给我们的团体丢脸，抱歉，恐怕我们不能站在你身后了，哦不……更准确地说，是你不能站在我们之中了。” 　　黎曼一边舀起罗宋汤，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出校园喜剧，小波罗一脸天塌了的表情还有些幽默。 　　但当他下了今天的课，身后坠着两个被排挤了的，可怜兮兮的小孩，准备回宿舍自习时，眼前却出现了熟悉的黑色，手也被熟悉地捆到了背后时，他就有些幽默不动了。 　　他被拖拽着七拐八拐地走过走廊和楼道，被摘下眼罩后，眼前是熟悉的洗手间，依旧金碧辉煌，依旧灿烂。 　　黎曼在心里叹了口气。 　　一般在网络小说里，都是打了小的来老的，真要是这个走向他也就认了，欺负了人小孩，被护短家长盯上也是正常走向。 　　但是怎么还有刚欺负完一个，就被和被欺负的一块绑定扔来洗手间挨揍的事…… 　　小波罗倒是一摘眼上的布条就精神抖擞起来了，哼哼，他昨天可就是在这里，就这个洗手间栽的，雷德蒙，你完蛋了你。 第9章 　　“啧啧啧……”金发的雷德蒙一脸兴味地绕着被绑得死死的三人转了两圈。 　　“小波罗啊小波罗……”雷德蒙摸了摸下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选择和一个贱民为伍，就是背叛了波罗家的盟友，虽然你的脑子一向不大，但也不至于连这都想不明白吧？” 　　小波罗冲他翻了个白眼，用力挤到黎曼身边，悄声问：“您打算怎么处置他？” 　　黎曼缓缓无语：“处置什么？再被叫去校长室一次？再被教廷检查一次？” 　　小波罗：“放心放心，这家伙比我要脸，就算被打个半死也不会跑去告诉校长的，只会自己想办法讨回来。” 　　黎曼：“……” 　　小胖对自己的认知倒还挺清晰的。 　　“你们说什么悄悄话呢？我最讨厌别人咬耳朵了，不过我也不爱听你们无趣的废话，比起说话，我更喜欢听别人尖叫，亨利，劳伦斯，给我打！”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壮硕少年，走了出来，虽然他们和在场的人都是同龄人，但是真看不出来，如果和黎曼对比的话，身高比黎曼高了快半个身子，身体宽度更是黎曼的两倍，这样走来确实充满了压迫感。 　　黎曼也顾不上小胖刚刚说的是不是真的了，手一翻就挣脱了手腕上的束缚，抽去小波罗和乔伊斯手上捆的布条更是花了不到两秒。 　　他灵活地躲闪过愣了一瞬间就要来抓他的两个壮硕少年，从他们之中的间隙直直奔着雷德蒙而去。 　　雷德蒙瞳孔一缩：“你们两个废物！还不快来保护我！” 　　在等到他们回防前，雷德蒙只好先向后闪躲，但他的速度比起黎曼来说，可以用一句“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来形容。 　　黎曼其实并不打算伤他，只打算吓唬吓唬他，他是个魔术师，不是刺客，所以他只是手一勾，将雷德蒙脖颈上的那串有着奇怪图案的项链勾了下来。 　　他的手轻轻一抖，那串链子就在雷德蒙面前垂落下来。 　　“啊————我的家徽！！你怎么，你怎么敢用你肮脏的手玷污雷德蒙家族的荣耀！” 　　黎曼：“……” 　　行，一拿拿了个大的。 　　他将这个家徽朝正对面的厕所隔间一丢，“叮咚”一声脆响，几乎让雷德蒙昏了过去。 　　但他很快又在黎曼手上再一次看见了他的家徽，情绪大起大落之下，他扶住了水池，几乎是凄厉地大喊：“亨利！劳伦斯！快把我的东西夺回来！” 　　那两个壮硕少年连忙朝黎曼冲来，黎曼在众目睽睽之下，将这条金灿灿的项链再次甩了出去，这间洗手间修得跟层别墅一样，一晃眼只能看清掉到了最里面那排厕所里，两人和身后的其他狗腿子刚要往里冲，就看见黎曼又甩出一条同样的链子，扔到了完全相反的那排位置。 　　“猜猜看吧，到底哪条才是真的。” 　　黎曼说完，对面五六个人就慌乱地冲了朝两边冲了出去，他拍了拍小波罗和乔伊斯：“还不快走？” 　　他们冲出洗手间，黎曼才掏出那条项链，挂在了门上。 　　啧，希望他们不要在里面折腾太久吧。 　　“呼——呼——哇！这就是！这就是魔法吗？” 　　小波罗扶着墙喘着粗气，震惊地问道，他们三人里就他体质最差，跑这么一段路都要气喘吁吁。 　　黎曼：“不是魔法，是障眼法。” 　　小波罗立刻一脸意会：“哦哦哦，是障眼法，嗯嗯嗯！” 　　黎曼：“……” 　　真是没法跟沉浸在自己世界的人交流…… 　　他走进浴室，将小波罗和乔伊斯关在门外，他现在有一件更在意的事…… 　　刚刚在拿到雷德蒙的项链时，脑海中闪过了极其熟悉的提示音。 　　“偷盗技能点加+10” 　　“经验值加+10”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10，升级奖励奶油蘑菇汤菜谱x1，碳烤小羊排菜谱x1，通用货币x10已发放至背包，请及时查看” 　　“恭喜你升级到LV.10，转职系统已开启，当前职业为窃贼，转职道路为禁咒法师，转职任务已开启，请前往查看。” 　　“恭喜你升级到LV.10，生活技能系统已开启，可学生活技能有烹饪，魔药炼制，锻造，缝纫，附魔，寻宝，魔法阅读。” 　　“……” 　　叮叮当当一串提示音，差点把黎曼的脑子搅混，但他当时没法分心查看，一直到现在，回到宿舍，他才迫不及待地点开了这个已经快被他遗忘的游戏系统。 　　禁咒法师…… 　　法师…… 　　他全部的目光和心神都不自觉地集中到了这个词上。 　　他控制不住地屏住了呼吸，他听见自己的心脏在怦怦作响。 　　冷静。冷静。 　　他对自己默念了几句冷静，在浴室里转了几圈，才抬起头，重新看向那句提示。 　　禁咒法师。 　　恐惧和兴奋的战栗同时出现在了他身上，眼中无悲无喜的神父降下的圣光，被诬陷的普通人被架上火刑架，他读过的关于女巫猎杀的所有资料，都交错着闪过他眼前，但同时，兴奋沿着他的脊椎逐渐向上，让他汗毛倒竖，让他浑身的血管都在怦怦直跳。 　　魔法师……魔术师…… 　　昨晚被叫去校长室后，他审慎地决定以后夹起尾巴做人，谨慎地回顾了自己做的所有事，但当他闭起眼，他却梦到了一些很久很久以前的事。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任远，你也太幼稚了吧，怎么会有人相信魔法是真的啊？那都是假的好吧，骗人的。” 　　这段对话发生在他初中，说出这句话的其实也是个半大孩子，但却擅自决定了他们这个年纪不该再信那些小孩子才信的玩意儿了。 　　一向冷静，自持，在老师家长眼里都是绝不惹事的好孩子的任远冲上去和他扭打了起来，获取了人生中第一个全校通报批评。 　　又过了几年，任远痛苦地意识到，当年打的那一架，即使他拼尽了全力，也不能使魔法成真。 　　他开始自学魔术，如果不能成为魔法师，那就……尽可能地靠近。 　　“法师……禁咒法师……”黎曼的手颤抖着，这是一个拥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从神父向他降下圣光那一刻开始他就意识到了，他当时尽可能地避免去思考自己到底有没有机会掌握到这种力量，在生存都难保的情形下想这个问题实在有些奢侈了…… 　　但他也知道，不去想并不意味着自身的渴望不存在。 　　就像此刻，他明知道踏出这一步可能明天就会被教会挂在绞刑架上示众，但是怎么可能拒绝……真的有人能拒绝摆在眼前的，成为一名魔法师的机会吗？ 　　起码黎曼不行。 　　他立刻点开了系统所称的“转职任务”。 　　“行走在街头的你以行窃为生，这一次，你窃取到的却是踏入超凡世界的通行证，禁咒法师一派拥有超凡世界最强大的力量，却也需要受试者通过最难的考验，付出最多的努力，被选中的人啊，你，做好准备了吗？” 　　“【接受】【拒绝】” 　　黎曼按下了接受。 第10章 　　“【转职任务】以行窃为生的你这次可是窃取了了不得的东西，这是一份魔药配方，传说中，如果能在月圆之夜的前两天使自己的内心充满疯狂，嫉妒，怨恨，悲伤等负面情绪，不被正面的情绪抓住机会溜进你的内心，不触碰圣水，远离教堂，不接触所有与光明神相关的人，维持着这样的情绪，在月圆之夜，手持金枝踏上十字路口，那么你会见到无数恶魔的虚影，他们会被你身上的负面情绪吸引，但这时你要用自己的冷静与大脑守住自己的情绪，使它们不再往疯狂边沿倾泻，守住你的本心，使得恶魔也无法入侵你的内心，如果这一步你也做到了，你手中的金枝将会绽放出蓝色的火焰，将它混入你的魔药中，一起喝下，你将在所有时间长河中的禁咒法师的庇护下成为一名崭新的禁咒法师，从此行走在光明与黑暗之间，不偏不倚，不被光明迷惑，不被黑暗诱骗。” 　　“获得【任务物品：金枝】x1” 　　“获得【任务物品：魔药配方】x1” 　　黎曼很快在背包里找到了一份紫色物品，也就是他的魔药配方。 　　“这是一份魔药配方：禁咒法师的转换魔药由一张保存百年以上的书页，不灭的烈焰草三株，银色星星草的粉末十克，不受污染的光明泉水十毫升，幽灵的心脏一只（提示：幽灵惧怕火元素或光明魔法），烈酒二十毫升组成。” 　　“呼……”看完魔药配方，黎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好吧，他之前的担心有些早了，他现在就算想被教廷抓走也得先搞到这些不知道都是些什么的东西。 　　知道不是按下按钮就能成为魔法师之后，黎曼也稍微有了点闲心去查看背包里的其他东西。 　　背包里除了魔药配方，还多了两份食谱。 　　“这是一份食谱：奶油蘑菇汤由黄油，奶油，蘑菇，洋葱组成。” 　　“食物作用：魔力恢复10点。” 　　“这是一份食谱：碳烤小羊排由羊肉，盐，胡椒组成。” 　　“食物作用：生命恢复10点。” 　　黎曼看了眼，知道这是基础的红药和蓝药，他就顺手把这些食谱一块儿学了。 　　然后他看向了已经大变样的游戏面板，首先人物面板仍然是窃贼职业，只是后缀多了个（待转职），而且人物的形象也变了，不再是是原本那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黎曼，而是成了他现在的样子，旁边本来是血条的位置也多了条蓝条，然后是任务面板多了好几栏，日常任务，悬赏任务……但是暂时都因为转职任务没完成而暗着。任务面板下方，原本是两栏经验值的地方，偷窃经验值已经换成了魔法技能熟练度，但是还未开启，人物经验值则突然延长了数倍。 　　最后是技能栏，作为窃贼的他，只拥有两个技能，第一个是偷盗，第二个是暗器，这两个技能其实他都没用过，怎么说呢……他并不信任游戏系统，他不知道游戏技能是怎么发动的，也不想堵上自己的小命去尝试，毕竟，如果在街上窃取体面人时被发现，他就彻底完蛋了。比起“游戏技能”，他更相信自己这双手。 　　而这条技能栏现在也扩张为了两栏，只是暂时什么技能都没有，还等着他去填充。 　　技能栏的下方还有一条生活技能栏，黎曼想起了自己刚刚学的那两个食谱，可惜他手上什么材料都没有，没法立刻尝试“烹饪”这个技能，至于“魔药炼制”和“附魔”就更不用说了，而看到最后的魔法阅读……他好奇地翻出被他装在了口袋里的西尼语教材，尝试着对它使用了一下，结果获得了以下提示。 　　“【魔法阅读】技能仅可对魔法书籍使用，使用后该魔法书籍将被收录，附近就有魔法书籍哦，魔法师大人可使用【寻宝】功能进行查探。” 　　附近？多附近？几十米范围内还是几百米范围内？ 　　黎曼忍不住又踱了两圈，如果不是罗德公学有宵禁，他可能已经忍不住在寻找魔法书籍的道路上了…… 　　最后是右上角出现了一片圆形的地图，边沿有阵阵银光流转， 　　没点开时小地图，点开后是大地图，和所有网游类似。大地图上，暂时只有这座城市与周边的几个乡村，除此以外还是一片漆黑。 　　确认完这个系统的全部变化，黎曼冲了个澡，让自己的大脑冷静下来，才走出浴室，继续学习——当不当魔法师是一回事，不能当文盲是另外一回事。 　　天光再一次亮起时，黎曼已经将心态调整为了“平和”，准备迎接新的一天，新的美味早餐。 　　然而，他刚坐到餐桌上，贝基女士熟悉的冷脸就出现在了他的桌子上方。 　　“校长找你。” 　　黎曼：“？” 　　黎曼：“……” 　　他颇有些无语地转头望向小波罗，试图用眼神传达：说好的雷蒙德绝不会告校长呢？ 　　小波罗无辜地眨了眨眼。 　　黎曼跟着贝基女士踏上了熟悉的楼道，走进了熟悉的校长室，刚一进校长室，就听见雷蒙德凄厉的叫喊。 　　“他——他怎么敢的？！我们雷蒙德家族的家徽，他就这么……这么玷污！我要求处罚他！我要他受到最重的处罚！” 　　“咳咳……”白胡子校长轻咳了两声，安抚道：“小雷蒙德先生，你的诉求我已经接收到了，现在请回去用餐并参与早课吧，接下来的事我们会处理的。” 　　“哼，我相信校长您一定能给出一个让我们雷蒙德家族满意的处理方案。” 　　雷蒙德看见黎曼走进来，立刻扬起头，语调也变回了原本懒洋洋的傲慢声调，抑扬顿挫地说完做作的话语，路过黎曼时斜睨了他一眼，轻嗤一声，大踏步离开了。 　　黎曼：“……” 　　他带着几分害怕，几分忧愁，还有一丝倔强（不倔强也没办法，二进宫了，校长除非是个傻子才会吃纯纯的小白莲这套）开口，话音里也带出了几分急促：“校长先生，请听我解释，昨天雷德蒙先生带着一伙人围攻了小波罗先生，乔伊斯先生，哦还有我，我刚刚才令小波罗先生受到惊吓，心中愧疚，一直想要找机会弥补小波罗先生……只是我无能，又贫穷，根本帮不上小波罗先生任何忙，所以……当雷德蒙先生试图，试图……让人殴打小波罗先生时，我才出此下策……” 　　白胡子的校长拍了拍他的肩：“不需要多解释，我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没到偏听偏信的老花地步，雷蒙德这孩子，和小波罗一向有些恩怨，我相信你是被无辜卷进去的，真是可怜的孩子。” 　　黎曼松了口气。 　　“不过……” 　　黎曼刚松的那口气又提了起来。 　　“不管起因是什么，你确实冒犯了雷蒙德家族的荣耀，所以惩罚还是必须的。” 　　黎曼：“……” 　　“不过呢，劳动惩罚可是有很多种类的，我既可以让你去清理两个月的绿草场，也可以让你去为图书馆的书分类，这二者可是同样级别的惩罚，而且想必，对于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来说，去图书馆帮忙分书，大概更折磨吧……你说是吗，小黎曼先生？” 　　黎曼猛地抬头，眼里迸发出闪亮的光：“谢谢校长先生！” 　　校长摸了摸自己白胡子，笑着挥手：“真是搞不懂现在的年轻人啊……明明给了你更重的惩罚了，怎么还说谢谢呢？快去劳动服务吧！” 第11章 　　图书馆在罗德公学的最东侧，那是一座高高的塔楼，外壁是斑驳的石墙，走进去也比罗德公学的其他建筑更冷清更没有人气一点。 　　图书馆的管理员是一名将发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女士，她看上去虽然和贝基女士长得并不像，但总让人觉得她们是一母同胞的姐妹。 　　黎曼进来时，这位女士正站在梯子上将一本书放回到书架顶端。这里的书架都有四米高，显得这个画面有些危险。 　　听见脚步声，这位女士回头俯视了一眼黎曼，慢条斯理地从梯子上爬下来。 　　“爱罗尔女士您好，我是来劳动服务的。” 　　“跟我来吧。” 　　穿过一排又一排的书架，爱罗尔女士缓缓开口：“罗德公学图书馆中的图书按内容分类，这方便了查阅资料的学生，但也对管理员的学识要求极高。” 　　说到这里，她停顿了一下，并微微抬头，显然极为骄傲，黎曼适时地抬起头，露出了崇拜的目光。 　　“比如这一排是神学相关的书籍，最前方是光明神一统陆地信仰以前的记录，先是总体研究，然后是按世纪与地域区分，然后剩下的这五列都是关于光明神的研究与赞颂，我们又要根据内容将它们放在相应的位置。” 　　“不过对于现在的你来说，要自己将书籍按照它们内在的规律排列好，还太困难了，之后你可以慢慢体会学习，现在就先从这里开始，记住每一本书该在什么地方吧。” 　　黎曼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头望去，他们刚刚走过了总共十排书架，每排书架里有8X12层，上面摆满了密密麻麻的书，这些全部需要他记住位置？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 　　爱罗尔女士眼里闪过一丝不屑，嗤笑了一声：“图书馆可不是劳动服务的好来处，明白了吗？” 　　说完就转身顺着来路回去了，她的步子又大又快又稳，裙子后摆扬起了高傲的弧度。 　　黎曼转过身，抬头看向书架的起始处，眨了眨眼——掏出了自己的笔记本，好吧，就当乌朗语实践课程了。 　　· 　　一向沉寂的图书馆里，传来了极其细微的声音，仔细辨别的话，那是一个少年的嗓音。 　　“火神的……权柄？与……与……职能，嗯，黑暗女神的权柄与职能……” 　　“世代？哦，世纪前……” 　　“古乌朗语与神的密切联系……” 　　“如何祭祀……” 　　“……” 　　爱罗尔女士坐在台前，能看见少年影影绰绰的身影，还能听见他念念有词的声音。 　　还算老实，她默想着，悄悄走出了门，她也该去礼堂用餐了。 　　黎曼的声音过了会儿才降下来，他其实一直注意着爱罗尔女士的动向，对方的脚步声虽然极轻，但并没有轻到他听不到的程度。 　　他压低了自己的脚步声，朝门口靠去——他这样的脚步声才称得上毫无声息。 　　探头看了一眼，视野范围内已经没人了，他又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点厚重的绒质窗帘，刺眼的光透进来了一些，黎曼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向下看去，就看见爱罗尔女士走在绿茵茵的草场上，目的地显然是礼堂。 　　他放下窗帘，立刻打开系统，选择寻宝技能——昨晚他就在想，附近？对于一个游戏系统来说，公学内的任意地方相对他的宿舍大概都算是附近，而哪里还会比图书馆更适合混入一本魔法书籍呢？ 　　因此，他踏入图书馆的那一瞬间，就想起了自己还没试验的【寻宝】和【魔法阅读】这两个技能，他耐着性子认了半天书，终于等到了可以自由行动的机会。 　　选择【寻宝】技能后，技能栏上这个方块立刻进入了为期二十四小时的冷却期——还好他昨晚没有冲动试验——而他的脚下，则出现了几缕金色的光芒，它们歪歪扭扭的，却无疑指向了同一个方向，黎曼跟着那几缕光芒向前，一直向前，居然又回到了最里面那排书架，金色的光芒顺着书架向上，没入了其中一本书。 　　——《世纪前如何祭祀》。 　　黎曼有些惊讶，他刚刚其实就看见了这本书，和一堆神学书籍混在一起，这居然和魔法有关？他一边惊讶，一边手上不带犹豫了使用了【魔法阅读】技能。 　　“恭喜你，录入了第一本魔法书籍，阅读系统开启，可以随时在阅读系统内查看你录入的书籍。” 　　黎曼把书塞回去，依言点开了那个“阅读系统”，里面果然静静地躺着一本书，随着黎曼心中所想，那本书也随之展开，里面的内容也与正本无异。 　　他按耐下心中的激动与好奇，继续背诵并记忆这一堆书籍的位置。 　　上完课，吃完晚饭，他又在图书馆做了两小时劳动服务，才被放回自己的宿舍。 　　小波罗虽然有些奇怪魔鬼今天怎么不挑灯学习了，但是在他的刻板印象里，魔法师天天像个修道士一样毫无娱乐地苦修才比较奇怪，所以他也没多想，只当魔鬼今天恢复本性了。 　　而关了灯躺在床上的黎曼，实际上是点开了系统里的那本《世纪前如何祭祀》。 　　这本书开篇就介绍了一遍世纪前都有哪些神，乌朗人以光明神统一陆地信仰作为如今所使用的历法的开端，元年，而元年以前，除了光明神以外还存在着许多神，比如最为强大的黑夜女神，人们相信黑夜女神以信仰者的恐惧为食，比如次为强大的火神和水神，如今火神已经化为了光明神的一部分，水神则退向了海洋……一直到从太阳中而生的光明神出现，他无比强大，却又无比仁慈，但是其他神却因为感受到了威胁而不断冒犯他，光明神只好降下雷霆之怒，在这场战斗中，他散落的光辉让民众自发地为祂吸引，其他神祇的力量随着信徒减少而逐渐陷落，最终消散了。 　　黎曼翻了几十页全是这种传说故事，其中好多词他还不认识，边蒙边猜，差点看睡着。 　　又翻过一页，传说终于讲完了，光明神一统陆地上的信仰，光辉的纪元开启了，而作者也终于打算开始讲点和标题相关的内容了。 　　“在纪元前，神和人的关系比今天亲近得多，虽然也有祭司的存在，但普通人也可自行向神发起请求，只需要一些特殊的介质。” 　　“向光明神祈祷的介质是不受污染的光明泉水，也就是我们今天常说的圣水，在纪元前，因为初生的光明神控制不住神力的外泄，那些外泄的神力落到大地上，就成了光明泉……” 　　黎曼立刻清醒了，终于……他终于看到有用的内容了。 　　光明泉水……这不就是那份魔药配方里他看不懂的材料之一吗？ 　　原来是圣水，每个教堂都配有圣泉，应该就是书上所说的光明泉，原主的记忆中，每周日去教堂祈祷的时候，就会经过那座灿烂的泉水，不过圣泉是不允许被轻易靠近的，据说除了教廷内自用，只有达官贵人陷入疾病时，才能取一瓶圣水用于驱散病魔…… 　　不过至少知道“不受污染的光明泉水十毫升”该去哪里找了。 　　黎曼继续往下看。 　　“向火神祈祷的介质为不灭的烈焰草，烈焰草其实就是我们平时常说的火公爵，因为形状神似火苗，颜色又是暗红色而得名，不灭的烈焰草和普通的烈焰草形状相似但颜色不同，不灭的烈焰草拥有似真正火焰般的金红色，看上去就像正在燃烧一样，不灭的烈焰草生长在普通烈焰草之中，如果说烈焰草好养活得宛如杂草，就连下水道都时不时会出现它们的身影，不灭的烈焰草则娇贵得多，一株不灭的烈焰草需要数以百计的普通烈焰草作为养料，这也是它会生长在一整片烈焰草中间的原因。” 　　“厄瑞拉男爵极为喜爱不灭的烈焰草金红的色泽，这是其他植物所不具备的热烈颜色，但是他不喜欢普通烈焰草暗红的色泽，这让他想起鲜血干涸的颜色，因此，他在厄瑞拉的宅邸内修建了一座花园，女仆和园丁们每天用普通烈焰草浇灌，浇灌出了一片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色的金红的风景。” 　　“厄瑞拉男爵……” 　　黎曼默念着，记下了这个名字。 　　“向水神……” 　　“向知识之神祈祷的介质是拥有百年以上历史的书页……” 　　“向黑夜女神祈祷的介质是幽灵的心脏，在纪元前，幽灵是一种极其常见的生物，它们吓人，但并不强大，无论是火焰的焚烧，还是光明泉水，都可以杀死它们，析出心脏，前提是……你要能抓得住它们，幽灵无疑是世界上最灵活的猎物之一，而且大多数拥有实体的武器对它们都不起效，你也很难想象用一张网网住幽灵的景象吧？但是也存在着一种物质能使幽灵僵硬成实体——那就是银，沾上一点点银，幽灵就会浊化，行动缓慢，僵硬笨拙得像是八十岁的老人。” 　　“……” 　　“除此以外，还有些常见的祭祀用品，比如星星草常被用来装点祭坛，它们无害的长相不会冒犯任何神灵，星星草喜湿，因此它们总是生长在溪流，湖泊，或者河边，还有……” 　　黎曼将那副魔药配方中提到的材料和它们的获取方式默记了下来。 第12章 　　今天的早餐是炸鱼排，蘑菇浓汤，和白面包，黎曼一边拿白面包沾蘑菇汤，一边回忆昨天记下的内容，他扭头问旁边正吃得欢的小波罗：“你知道厄瑞拉男爵吗？” 　　小波罗突然神色一肃：“当然知道，厄瑞拉家族是我们每个人都要引以为诫的对象，他们简直是一本贵族能如何没落的教科书，少有贵族能破落到把自家的宅邸都卖了的呢。” 　　黎曼：“卖了？卖给谁了？” 　　小波罗脸一黑：“雷德蒙家喽。就连那个火公爵的园子也一块儿卖给雷德蒙家了，他们有个屁审美，欣赏得来这种美景吗……” 　　黎曼：“……” 　　算了。他安慰自己，火公爵也不是什么珍惜植物，或许他能在野外找到成群的，然后或许，里面就有那一株不灭的烈焰草呢？ 　　· 　　黎曼在罗德公学的第一次双休很快在上课，劳动服务，上课，雷德蒙的挑衅，劳动服务，上课，这个循环中来临了。 　　小波罗周末回家，于是宿舍就只剩了黎曼一个人，黎曼非常满意。 　　他先去集市上采购了一波食材，蘑菇，奶油，黄油，盐，羊肉，烈酒……又买了一些玻璃瓶，准备用来装圣水，找了个隐蔽角落把东西收进系统背包后，他出了城，想去找找有没有烈焰草和星星草的踪迹。 　　烈焰草确实像杂草一样随处可见，但是它们都稀稀拉拉的，别说到可以供出不灭的烈焰草的规模了，就连长成一排的都少见。 　　找了一圈都没结果的黎曼决定吃顿午饭就先去溪流边找星星草。 　　至于午餐，他当然是选择了试验【烹饪】这一技能。 　　选择了【烹饪】后，系统把有足够食材的选项都列了出来，黎曼先选了【奶油蘑菇汤】，他本想着，面前会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锅，然后里面咕嘟嘟地煮着汤，结果并没有，只是系统里开始了为期十分钟的倒计时。十分钟后，烹饪结束，他的背包里也多了一份汤，他又照样做好了小羊排，黎曼将这一菜一汤从背包里取出来时，它们都还热腾腾的。 　　奶油蘑菇汤刚一拿出来，浓郁的奶香立刻扑上了黎曼的脸庞，顺着他的鼻子钻了进去，黎曼立马就觉得自己饿了，他喝了一口，咸甜丝滑的口感让他忍不住想到，不愧是系统，手艺比罗德公学的大厨都强。而烤羊排除了羊排本身的香气，还混入了香料和果木的香味，很符合游戏一贯的无中生有原则，但比起找茬，黎曼更想对这点无伤大雅的bug发出由衷的赞叹与感激。 　　吃完系统提供的美味午餐，黎曼踏上了寻找星星草的道路。 　　星星草倒是好找，黎曼找到了一条溪流后，发现沿岸全是这些带着点银色的小玩意儿，但是根据那本书所说，只有尖端那点银色可以用作祭祀，根据黎曼的猜测，用于祭祀的东西大概率就也是魔法材料，所以他所需要的星星草粉末……可能也只能研磨尖端的那点银色获得。 　　为了保证自己的魔药制作顺利，黎曼搜刮了这条溪流边上的所有星星草还不够，又去林间的另一条河边薅干净了才罢休。 　　截止目前为止，他的所需材料列表里比较容易获得的东西就都已经在背包里了。 　　休息的第二天是祈祷日，黎曼将自己整理完毕，出现在了市中心的教堂前，原身好像从没进过教堂，不过就像所有人一样，原身的信仰也很虔诚，哪怕并没有机会踏入教堂，他也会在每个周日来到教堂门口，遥遥地向主祈祷，感恩主所赐予他的一切。所以，托他虔诚信仰的福，黎曼轻车熟路地找到了教堂。 　　黎曼抬起头，教堂的尖顶上是一轮太阳，有些抽象，但在阳光照射下反射出了巨大的光芒，好像那真的是一轮小太阳一样。 　　教堂外拥挤但又呈现出一种奇怪的井然有序。一些像是原来的小黎曼一般的孩童穿着各式各样但同样破烂的衣服挤在一块作着祈祷，他们肩膀挤着肩膀，看上去无疑并不舒服，但他们都宁可忍受这样的不舒适，也不会向前一步，因为他们要空出地方来给那些体面的老爷，夫人，小姐们通行，哦不，不仅仅是通行那么简单，他们得给这些体面人们留出足够的空间，以免他们闻到自己身上脏污的气息。 　　黎曼走进教堂，这是他第一次看见教堂里面长什么样，他快速地摸清了里面的结构——嗯，或者说没什么值得摸清的，教堂内部非常简单，空旷的礼堂，再向前是布教处，前面是一排排的座位，而这两者之间是一轮巨大的“泉”，喷泉，喷泉中心是一座大理石制的神像，飞溅的水珠在阳光照射下折射出眩目的光芒，和前后室内的暗沉形成了极大的明暗对比。 　　圣泉，也就是光明泉前方，有一位神父正在祈祷，黎曼观察了好一会儿，才确定，那个神父大概不是出于偶然才在那祈祷，因为过了大概半小时，就有另一个神父来轮替他，比起祈祷，黎曼更愿意称他们在轮流守护这座泉水。 　　好吧。看来他得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 　　黎曼站在教堂出口附近的阴影处，仔细思考着怎么才能恰当地靠近圣泉。 　　因为，出于一种奇怪的默契，所有人好像都绕着圣泉在走，如果他贸然靠近，就会显得很突兀。 　　“啊——”门口传来一身短促的尖叫，让黎曼下意识地看去，门口一个穿着破烂的孩童被一位体面绅士的手杖戳到在地，黎曼没看见事情是怎么发生的，但他大概猜得出来，无非就是那个孩子越了“雷池”，“禁界线”，随便怎么叫，总之就就是那位绅士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就拿手杖把他推开，正在长身体又吃不饱饭的青少年就是像纸片一样，轻飘飘的，一戳就飘飞了的。 　　黎曼刚灵光一闪——这是不是可以去喊神父来救助一下？离他最近的神父就是守护着圣泉的神父，自己跑去那儿是完全合理的反应。 　　但是周围人漠视的反应很快给了他当头一棒，显然没人觉得一个贱民的死活值得他们费心思，佩戴了扇子的女士还轻轻皱着眉摇了摇扇子，不希望自己附近的空气被污染。 　　但是黎曼很快想到了解决办法。 　　在那位绅士快走进门时，黎曼飞速地弹出两块石子，精准地打在了对方的膝盖和脚踝上，让他摔了个狗吃屎，但是看上去就像是被门槛绊倒的一样。 　　而且确实也被门槛绊倒了，毕竟从那里摔倒之后，不可控地就会被门槛连锁绊倒，教堂的门槛有些高，这一摔，这位绅士脑门都磕出血了。 　　黎曼早有准备，立刻趁其他人没反应过来，或者忙着惊呼，飞速地冲到了圣泉旁，一脸惊慌地喊道： 　　“神父大人！门口有位绅士摔了一跤！可严重哩！满脑袋都是血！请快去看看吧！” 　　本来闭着眼正在做祷告的神父被黎曼的高声叫喊惊得下意识往门外看了眼。 　　就趁这一瞬间，黎曼手里飞快地出现了一个瓶子，又飞快消失。 　　等神父回过头来，喊来另一位神父帮忙照看圣泉时，黎曼的背包里已经稳稳地摆好了“光明泉水x2”。 第13章 　　“还差不灭的烈焰草，幽灵心脏……保存百年以上的书页，书页实在不行去图书馆偷一张……抱歉了爱罗尔女士。” 　　“烈焰草……幽灵心脏……到底该去哪里搞呢？” 　　“感觉也没听说过哪里闹鬼，照理说校园不是应该是怪谈最多的地方吗？为什么罗德公学什么关于幽灵的传说都没有……” 　　“还有不灭的烈焰草，真是见了鬼了，怎么会一株都翻不到，真要上雷蒙德他们家去偷吗……啧，去偷一个贵族，这难度也太大了……” 　　在黎曼的苦思冥想中，罗德公学的数学课又到了，这无疑提醒了他，比起成为魔法师，他好像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任务——嗯，先成为一个数学家，做一个有社会地位的人。 　　考虑他现在的暗地志愿已经变成了魔法师，这一掩护就更有必要了。 　　“点是没有部分的东西。” 　　“线是没有宽的长。” 　　“线之端是点。” 　　“直线是线上均匀放置着点的线。” 　　“面是只有长和宽的东西。” 　　“面之端是线。” 　　“……” 　　“ 　　“圆是由一条线所围成的平面形，其内有一点与这条线上的点连成的所有线段都相等。” 　　“且这个点叫做圆心。” 　　“……” 　　“以上，便是定义。”【注1】 　　“我不指望你们这些蠢材即刻理解几何的美妙与严密，你们只需要先记住这些定义，明白了吗？” 　　苍白脸先生高傲地扬着下巴，不屑地看向讲台下一群满脸茫然的学生，目光触到黎曼的一瞬间，脸上闪过一丝毫不遮掩的厌恶。 　　“看见你们这一脸蠢样我就来气。” 　　羞辱完台下的愚蠢学生，苍白脸先生开始讲解几何。 　　在黎曼看来，他的思路有些……哦不，准确地说，是很跳跃。 　　经历过现代义务教育的人大概都不会适应这样想到哪教到哪的教学，事实上，上节课还是加减法，这节课就跳到几何已经非常出乎他意料了，但是这节课内的跳跃性显然更严重，黎曼就听着他从三角形讲到圆，甚至一时兴起讲起了割圆法。 　　黎曼看了眼周围的同学，果然大多数要么昏昏欲睡，要么就是强撑着精神但依旧一脸迷茫。 　　在这种教育下……还能学好数学的那大概就是真的天才了。 　　黎曼一边皱眉，一边在羊皮纸上潦草地推导着圆的面积公式，他没意识到，自己的羽毛笔落在羊皮纸上“沙沙”的声音，是除了苍白脸先生激昂顿挫的讲课声以外这个教室里唯一的声响，其他同学哪怕再听不懂，或者说就是因为听不懂，才夹着尾巴做人，生怕被苍白脸先生注意到。 　　因此，当苍白脸先生的目光落在黎曼身上，并显露出深深的不耐烦与怒火时，几个早就注意到黎曼在不知死活地自顾自写东西的学生忍不住露出了窃笑。 　　“黎曼——先生——” 　　苍白脸先生拖长了语调叫他，黎曼眨眼，不知道自己又做了什么惹了这个脾气不好的老师生气。 　　“请问您——在写些什么呢？” 　　这个“您”无疑足够阴阳怪气，让黎曼下意识地站起身，挺直背。 　　他自认为摆出了足够乖巧的姿态，乖乖回答：“罗切斯特先生，我在思考您所说的割圆法。” 　　“思考？哈，这个词出现在你的嘴里，是多么贻笑大方。” 　　随着苍白脸的话音落下，周围响起了几声窃笑。 　　“那么，请问您——都思考出了些什么呢？” 　　黎曼心中一动，放弃了原本中规中矩的作答打算，而是将积分的思路娓娓道来：“是的，罗切斯特先生，我有一些想法，我在想，为了使误差尽可能地减小，我们要想方设法地将圆切割得足够细，足够小，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干脆直接将圆切分成无限块，这样边沿的误差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蠢货！真是蠢货！无限，哈，亏你说得出来，我刚刚讲的东西你压根没在听是不是？无限块，你怎么不想想，如果真是那样，你还上哪求面积，面由长和宽组成，你连宽都没有了，这甚至不是个面，你打算怎么求面积？” 　　所以，还没有积分，太好了……黎曼内心一阵雀跃。 　　苍白脸先生则被他气个半死，怎么能有人说出这么异想天开又愚蠢的话，他在讲台上暴跳如雷地骂了十分钟，最后留下一句：“下课后！来我办公室把定义抄一百遍！” 　　黎曼：“……” 　　好吧，试探总是要付出代价的。 　　如果说第一次的罚抄还有点学习作用，第二次的罚抄就纯粹是惩罚了，而且见鬼的定义可比数字长多了…… 　　黎曼甩着酸痛的手腕走出地下室，决心以后的数学课都谨言慎行。 　　礼堂顶端的烛光刚照入他的眼睛，雷德蒙的身影就出现在了黎曼眼前。 　　金发的少年一边“啧啧”，一边在黎曼面前来回走了两圈：“贱民就是贱民，在D班那种地方都能蠢得罗切斯特先生另眼相待，还是我小看了你啊……怎么样，不间断的劳动服务和惩罚，你的日子是不是过得很充实？” 　　黎曼点点头：“确实挺充实的。” 　　雷德蒙无趣地撇了撇嘴，他就不该挑小波罗不在的时候来，这家伙不愧是贱民，脸皮够厚的，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得不到什么反应，真是无趣。 　　“哼，听好了，本少爷大发慈悲决定给你个机会瞻仰真正的贵族是什么样的，这周礼拜六我们雷德蒙家族就要正式搬入金公爵庄园了，我父亲让我邀请罗德公学的同学来参加晚宴，当然你这种家伙是绝对算不上我的同学的，但让你去开开眼界倒也无妨，拿去吧，这是请柬。” 　　他身侧的那个少年甩出一封金红色的请柬，黎曼手疾眼快地接住了，他略显急切的动作让对面三人脸上都露出了一丝不屑，而黎曼只想大吼一声——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什么？！雷德蒙也邀请了你去参加晚宴？！” 　　“这家伙绝对是想让你出丑！” 　　小波罗气得站起了身，满脸通红。 　　黎曼：“我当然知道。” 　　小波罗：“哦……也对。” 　　“不行！不行！我可不会让雷德蒙这家伙得逞！” 　　“他那脑子里在想什么难道我还不知道吗？无非就是觉得，你只能穿着校服去，也和其他人聊不到一个话题，又不会跳舞，他都不用费劲，就看着其他人嘲笑你就可以了。可恶，真是阴险，就会躲在别人身后！” 　　“哼，他就瞧好吧！看我波罗大人一一戳碎他的幻想！” 　　“走，我们去菲金斯给你订一套礼服！” 　　黎曼：“……” 　　他慢吞吞地爬上床：“不用了。” 　　他只是想去摘几株不灭的烈焰草而已，犯不着来个大变身。 　　但是小波罗执拗起来连他面对的是个可怕的“魔法师”都忘了，硬把黎曼从床上挖了出来。 　　黎曼：“……” 　　该说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吗？挨打也不长记性。 　　这座城市的夜景虽然跟黎曼前世见到的那些“不夜城”还有差距，但也别有一番风味。 　　黎曼坐在波罗家的马车里，屁股底下是不知道什么绒制成的坐垫，极大地缓冲了马车在不那么平整的石路上的颠簸。 　　他掀开窗帘的一角，路边是一排的煤油灯，昏黄的，朦胧的，糊作一团的灯光给这个城市笼罩上了一层童话般的奇幻氛围。 　　周围的马车逐渐多了起来，黎曼猜测这大概说明他们进了什么主干道路吧…… 　　很快，他掀起帘子时看到的不仅仅是路边昏黄的煤油灯光，而是一排排商店，他们最后在一家门大概有三米高的店门口停下。 　　这家店的天花板和门比周围其他的店面都要高得多，配上里面金灿灿的装修，显得开阔且昂贵。 　　“啊！是小波罗先生，欢迎欢迎！” 　　一位头发半白但精神矍铄的绅士面带笑容地迎接了他们，他看向黎曼：“这位一定是小波罗先生的同学吧，真是和小波罗先生一样气质超群。” 　　黎曼：……总感觉并没有被夸到。 　　小波罗倒是很受用，很开心，他走进店里，一屁股把自己甩进了沙发里，动作熟练得好像回家了一样。 　　“卡尔叔叔，帮他找一套礼服，去雷德蒙家的晚宴上要穿的，所以一定要！最好的那种！一看就是奢华的！有气质的！” 　　被叫做“卡尔叔叔”的老人偏宠地看着正叽叽喳喳提着要求的小波罗，小波罗从小就来他这里定做衣物，他几乎是看着这个孩子长大，自然也知道他和西德蒙家的孩子那点无伤大雅的争斗，谁青少年时期没个死对头呢，所以他笑着打断对方：“小波罗先生，我想，我已经完全明白您的要求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一：出自几何原本 第14章 　　黎曼有些别扭地被套上了一套三件套。 　　这是一套深蓝色调的礼服，边沿勾着一些金色的丝线，整体看上去非常符合小波罗“低调奢华”的要求。 　　但是年迈的绅士皱着眉将黎曼打量了一番，咕哝了一声：“不行。” 　　于是黎曼又被换上了一套暗红色的礼服，还是不行，又一套……又一套……四五套之后，黎曼身上穿了套黑色的礼服。 　　纯黑的，但是黑得很……有层次感，外套上是两排银色的纽扣，袖口和领边也有银色丝线相称，外套的长衣摆微微外扩，衬得黎曼整个人更是体态修长。 　　卡尔先生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神情，他取来一枚银制的胸针，银色的花环围绕着一轮黑色的月亮——是一颗黑曜石。 　　“没错，就是这套了……多么衬您的眼睛啊。” 　　老卡尔感慨道，他又看了眼黎曼，托着下巴陷入了思考中，在黎曼被他盯得浑身发毛以前，他终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一拍手：“我知道了！” 　　老卡尔欣喜地回来时，手里多了瓶发胶，他把发胶挤在了手上，徒手摆弄了一下黎曼的头发，将他垂落的刘海和发丝全都梳了上去。 　　“这样英俊的脸庞，就是该显露出来啊。” 　　黎曼睁开眼，看向镜中的自己，一瞬间有些晃神，镜子里的少年穿着笔挺贴合的衬衫和长风衣，神情看上去有些淡淡的，正如老卡尔所说，那枚胸针很衬他的黑眼睛，尤其是他将刘海撩上去，露出了整张脸庞后，那双漆黑的眼睛衬着眼下的泪痣更摄人心魄。 　　黎曼其实很少照镜子，他印象里的自己还是第一天踏入罗德公学时在镜子里第一次见到自己的样子，瘦的过分的身躯和脸庞，乱糟糟的头发，根本看不出美丑，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眼睛比较亮。 　　没想到在罗德公学好吃好喝地过了两个礼拜，养出了点肉，他整个人几乎变了个样子，让黎曼不禁发出了他居然是长这个样子的感叹…… 　　“哇……” 　　小波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黎曼下意识地转身，对方却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黎曼露出了一个微微迷惑的神情，小波罗有些卡壳：“你，你现在看上去……比那些满口传承、古老、历史的贵族还贵族。” 　　黎曼清棱棱的眼神扫过他，神色无悲无喜，小波罗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就这样！保持这样！就算西德蒙在晚宴上大喊你是个平民也绝对不会有人信他！” 　　黎曼摘下胸针：“这枚胸针就不要了，其他帮我包起来，结账吧。” 　　小波罗立刻大喊：“什么不要！就要胸针！这枚胸针简直是点睛之笔啊！卡尔叔叔，帮我一块儿包起来。” 　　黎曼皱眉：“我付不起珠宝钱。” 　　小波罗看上去像是被呛到了：“谁说要你付钱了，我……”他压低了声音，“我活腻了吗敢要你付钱……” 　　黎曼笑了下，也压低声音对他说道：“我是个好心的，诚信的魔鬼，不要你帮我付钱。” 　　他本意是想用小波罗的脑回路安慰安慰他，但不知道为什么，小波罗明明本来已经不太怕他了，现在见他露出笑容，却一脸惊恐地连连向后退了几步，然后几乎是飞奔着跑去结账。 　　黎曼：……怎么会这样？ 　　“总共十银币六十铜。” 　　黎曼一阵肉痛，果然古今中外，哪怕换了个时空，甚至换了个世界，奢侈品都是有钱人没事干烧钱玩的玩意儿，他在罗德公学一年的花费，学费加上衣食住行，也就二十银币，这么一套礼服，再加上一枚胸针（还附赠了一罐发胶），居然就能抵他半年的花销，更恐怖的是，小波罗显然对这个价格习以为常，眼睛都不带眨地就付了钱，满脸“我是个不把钱当钱的人”。 　　但是肉痛完，他现在其实也暂时是个不需要把钱当钱看的人，十银币他还是付得起的。 　　但是小波罗却在此刻展现出了被围殴时都没有展现过的灵活身手，愣是让黎曼眼睁睁看着他一溜烟跑上了马车，然后等黎曼上来后，一脸誓死不屈的表情：“我是不会收你的钱的！我知道你们……的套路！如果我收下你的银币，我的灵魂就被卖给恶魔了对不对！” 　　黎曼：“……” 　　黎曼：“大晚上的，不要提恶魔，它们可能真的会来。” 　　小波罗瞳孔地震，满脸震惊，立刻在角落里缩成了一团，又不敢向光明神祈祷，毕竟他已经在这个魔鬼身边当了太久的随从（是随从吧？他小波罗是绝不会当仆人的！），就连上礼拜天去教堂的时候，他都有些战战兢兢的…… 　　黎曼在黑暗中笑了下，算了，对方不肯收也没什么，十银币可以等价替换成许多东西，比如……一个魔法师的要求。当然前提是他得从那个见鬼的转职任务中存活下来。 　　黎曼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他的心也一点一点沉了下来，魔药材料一步步备齐了，但是他心中一直在刻意忽略转职任务本身——保持两天的负面情绪然后去见恶魔，任务里没说如果失败了会是什么结果，但是……猜也猜得出来吧，或许是陷入彻底的疯狂，或许是被恶魔撕碎分食……总之，大概不会是什么好下场。 　　如果因为他穿越自带的系统而把这个世界定性为一个类游戏世界，那是不是意味着，死亡概率也和游戏里一样？ 　　但是，月光如银色流水般倾泻下来，黎曼还是想要去尝试，毕竟——那是魔法的世界啊…… 　　“第二步，交谊舞，这个其实很简单的……”小波罗讲到自己的会的部分，立刻忘记了刚刚在马车上时，自己还瑟瑟发抖地躲着黎曼。宿舍壁炉的光打在他脸上，使他一时非常符合“红光满面”这个形容，看上去就像个正在自信讲授成功学的讲师。 　　“来来来，我教你……”小波罗兴致冲冲地朝黎曼走来，但他一看到黎曼现在的样子就有些卡壳——黎曼现在还穿着刚刚从菲金斯买的黑色银边礼服，整个人矜贵得要死，神色倒还是和平时一样淡淡的，但是被这全新的礼服一衬，他冷淡的神色也不像平时那样显得有些阴郁，反而矜贵了起来，让小波罗觉得，自己伸出去的手显得有些冒犯，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放了，只好转了个弯，搭上了乔伊斯的肩膀：“来！乔伊斯，来陪我一起示范一下！”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乔伊斯吓了一跳，有些不情愿，但又不好反抗，只好郁闷地陪小波罗作交谊舞示范。 　　他其实很想吐槽，小波罗到底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教黎曼……这才刚跳了没几步，他就被踩得脚疼…… 　　黎曼看了会儿，觉得有点类似简化版华尔兹，他以前倒是学过点，所以并不是太陌生，就叫了停：“可以了，会了。” 　　小波罗狐疑地问：“真的吗？” 　　他学这见鬼的舞可是学了整整半年，还被家庭教师批评了个体无完肤。 　　黎曼有些无奈地起来示范了遍舞步，他的动作没放得太标准，只是示范个大概，但看上去别有一番随性之美。 　　小波罗一向强大，或者说迟钝的心灵罕见地感到了一丝受伤，但他很快甩甩脑袋，并安慰了好了自己——人家是魔法师嘛……学东西快点怎么了QAQ…… 　　“最后一步是现在时兴的话题，只要将这部分解决，你就可以完美地混进这场晚宴了，除非雷德蒙想要冒着做雷德蒙这个姓氏背上恶待客人的名声亲自出来为难你。” 　　“最近被谈论最多的话题就是市中心新开的剧院——火焰玫瑰了，那是由大陆来的富商几个月前开始建造的剧院，构思新奇，整座剧院神似一朵玫瑰，而且不是精致的死板的玫瑰，远远看去，就好像火焰在跳跃时恰巧形成了一朵玫瑰的形状……” 　　“不仅外表新奇，里面的表演也是大陆上最新鲜的玩意儿，比如从剧院新开那天就一直爆满的剧目《龙指环》，讲的是一名勇敢的骑士救下了一名少女后，少女送了他一枚指环作为报答，那枚指环其实是召唤龙的信物，这之后，骑士差点在与邪恶搏斗中失败时，他的鲜血浸染了那枚指环，巨大的银龙现身，将邪恶铲除，救下了骑士，从此以后，骑士就拥有了一只龙作为伙伴，最最最最后……原来这条龙是少女的原型！” 　　“羡慕死我了……”小波罗越讲越入神，最后讲得懊恼，满脸“怎么这个骑士就不是我呢”。 　　黎曼则认真记下了他的话，不仅仅是为了应付雷德蒙可能有的刁难，主要还是想多了解一些这个世界。 第15章 　　雷德蒙家的晚宴很快就到了。 　　正如雷德蒙所说，他邀请了罗德公学的不少同学，他们大部分也到了，但是他们本来不算少的人，在这里就像滴水进入河流一般没入人流中了。 　　真是盛大的晚宴。 　　门口的侍从检查了黎曼的请柬，就恭敬地目送他进去了。 　　金公爵庄园和罗德公学的面积差不多，黎曼混在人流里，沿着草场间的小道一直往里走，小道两边是精心培育的藤萝，上面点缀着连片的淡紫色花朵，黎曼虽然不是不解风情的人，但他现在确实没什么心情欣赏美景，他装作不经意地透过藤蔓之间的空隙向后望去，试图在不那么明亮的光线中找到那片传说中的金公爵。 　　但是怎么看都没看到那标志性的金红色。 　　这条小道看起来长，但或许是因为黎曼寻找烈焰草太过专心，导致他的感知里时间过得飞快，很快就走到了头。 　　他只好收回望向黑暗的目光，先踏进了正厅。 　　跟他想象中差不多，宾客三三两两成群，端着酒杯或者啥都不端凑在一块闲聊，他走进来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他从长桌上拿了个盘子，装了点肉和蛋糕，就找了个角落呆着。 　　“你是维托的同学吗？” 　　黎曼转身，一个金灿灿的身影映入眼帘，其实对方明明穿着身暗色的礼服，但黎曼的第一反应仍旧是“金灿灿的”，或许是因为对方那头金发，灿烂的笑容，和一看就是骑士的体格。 　　对方伸出右手，朝黎曼灿烂一笑：“我是维托的哥哥，维托是个任性的孩子呢，在学校里没给你添麻烦吧。” 　　黎曼脑子缓慢地转了转，意识到，这位金发青年口中的“维托”可能是雷德蒙，他差点都忘了，雷德蒙也有自己的名字…… 　　“你好。”他伸出右手，放到了对方的手中，金发青年掌心有些许粗糙，指节和虎口处都摸起来都是茧，黎曼看了看他配在腰侧的长剑，觉得这大概就是这些茧的由来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维托和同学们都在壁炉边呢。” 　　黎曼还在犹豫该怎么向雷德蒙的家长委婉地说明，他们关系不咋地，他一个人呆着就挺好—— 　　“你是不是来晚了，维托那孩子真是没耐心，同学还没到齐就自己去休息了，我带你过去吧。” 　　黎曼没说出口的话随着对方的转身和大踏步彻底胎死腹中，他只好叹了口气，跟上了金发青年的步伐。 　　“这周我父亲终于同意带我去看《龙指环》了，真过分啊，明明说好古乌朗文拿到A就带我去的，上周就满足了，结果又非要我拿到A+，太过分了……” 　　“哈哈哈哈哈我早看了，上映第一天我就去看了哦，女主角超漂亮的，还会变成龙，战斗的时候——” 　　“快闭嘴！我还没看！” 　　黎曼跟着金发青年朝里走去，拐过楼梯口的弯，熟悉的声音传入他耳中，而且越来越清晰，又跨过一道门，一个巨大且华丽的壁炉出现在了他眼前，黄铜围栏组成了优雅的形状，壁炉边挂着两片金红色的挂毯，前方则是围起来的几条沙发，除开周围零星站着的，沙发上的人显然是这里较为核心的部分，坐着的人里，既有黎曼眼熟的，也有他完全陌生的。 　　眼熟的是以雷德蒙和他的跟班，还有几个罗德公学的熟面孔，大概也是因为和雷德蒙常混在一起才让他觉得很眼熟，不眼熟的有穿着大裙子侧坐在单把椅子上的美丽小姐，也有几个看上去和雷德蒙差不多大，但应该不属于罗德公学的贵族少爷。 　　他们正围坐在一起讨论《龙指环》，雷德蒙的哥哥一脸笑意地上去拍了拍雷德蒙：“维托，瞧你多粗心大意，你的同学被你落在主厅了。” 　　雷德蒙一脸迷茫地抬起头，一个黑发黑瞳黑衣服，一身黑的家伙映入了他的眼帘，他觉得这家伙有点眼熟，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自己哪来的这么个同学。 　　侧坐在扶手椅里的美丽贵族小姐本来正意兴阑珊地听着他们聊已经聊了八百遍的《龙指环》，听见雷德蒙家大少爷的声音，就随大流歪头瞧了这边一眼，这一瞧，眼里便闪过了一丝惊艳。 　　她身边的一个棕发少年，因为一直紧盯着她，所以这点微妙的神情并没有逃过他的眼睛，他立刻沉下了脸。 　　他表现得足够明显，明显到蕾娜想翻白眼，这是蕾娜的第一个社交季，她只是想来出来玩玩，结果巴特雷这家伙不知道有什么毛病，在自己家的舞会上邀她跳了一支舞，从那之后就把自己当做他的所有物一样，让蕾娜烦的得够呛。 　　雷德蒙家的晚宴本来应该没邀请对方，蕾娜本来想着终于能好好放松一晚上了，结果对方还是这么阴魂不散，让她好不扫兴。 　　这样想着，蕾娜轻飘飘地站起了身，她穿着巨大的裙子，整个人却轻盈得像蝴蝶，她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到黎曼身边。 　　“要邀请我跳一支舞吗？” 　　与此同时，迷茫的雷蒙德也终于从黎曼的眉眼中想起了他是谁。 　　“等一下！” 　　蕾娜优雅地转身：“怎么了，小雷德蒙先生？” 　　她虽然掩饰得极好，但淡淡的不悦依旧从她本就偏冷的神情中透露了出来。 　　雷德蒙才后知后觉地流下冷汗，之前蕾娜小姐太过平易近人，他们聊着聊着也逐渐放开，他差点就忘了，这位可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 　　但是，但是，这不是那个贱民黎曼吗？！ 　　他会个屁的舞？！雷德蒙觉得自己背上的冷汗更多了……如果，如果蕾娜小姐因为这家伙出丑，他绝对会被迁怒的吧！ 　　他突然有些后悔，他没事干邀请这个贱民干什么，他是出丑了，他雷德蒙却也要承受蕾娜小姐的怒火了，这一切，值得吗…… 　　而蕾娜小姐的眼神里不耐烦已经逐渐堆积，他只能硬着头皮挤出一句：“黎曼同学一贯沉迷学习，可能不太擅长跳舞，希望蕾娜小姐多担待。” 　　蕾娜闻言展露了一个温和而美丽的笑容，像是冰雪消融：“真羡慕你们同学之间的感情，我从未去过学校，只有家庭教师为我上课，很羡慕你们有这样朝夕相处的伙伴，是不是就像多了很多兄弟姐妹？” 　　“被迫多了个兄弟”的雷德蒙脸色宛如吃了屎——谁要和这种贱民做伙伴？！更别说兄弟了！ 　　黎曼看着他一脸气得不行但又什么都不能说的表情，突然有点好笑。 　　蕾娜小姐倒是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中，没太注意雷德蒙的言不由衷，轻叹了一口气后，才扬起一个笑容：“放心，小雷德蒙先生，我不会对你的同学怎样的，我看上去那么吓人吗？” 　　雷德蒙连连摇头：“当然不是。” 　　有了蕾娜小姐的亲口保证，雷德蒙放下了心，一双眼隐蔽地看向了黎曼，眼里满是恶意和嘲弄——蕾娜小姐哪怕有了他的提醒，也绝不会想到这家伙从来没跳过舞，但是等她发现这家伙完全对跳舞一窍不通的时候，也已经晚了，蕾娜小姐刚说过自己不介意，总不能当场打脸，只能硬着头皮将这支舞跳完，一曲舞毕，怎么可能不对这个贱民心生不满，而其他人，欣赏了从未见过的蹩脚舞姿，估计这段时间也有新的谈资了…… 　　而看到了他目光的黎曼正在想：小波罗居然还挺靠谱的……这就是最了解你的永远是你的敌人吗？完美预测了雷德蒙要从哪里找他茬，虽然中间有些阴差阳错，但居然殊途同归了。 　　这间休息室的角落里就是一架钢琴，随着蕾娜小姐走到黎曼面前行礼，钢琴前坐着的另一位黎曼并不认识的美丽小姐开始演奏乐曲。 　　随着她的指尖在琴键上轻盈跳动，如水的钢琴声就从她手下淌了出来。 　　黎曼优雅地行礼，接过蕾娜小姐的手。 　　随后，在雷德蒙震惊的注视下，黎曼既没有像他想象中最糟的那样直接被绊个嘴啃泥——如果是那样可就太解气了，但也不是他想象中无趣但最有可能出现的画面——黎曼磕磕绊绊，被蕾娜小姐勉强带着挪动，但是那些初学者会犯的错绝对一个不拉，踩裙摆啊，双腿打结啊，虽然没有直接摔个嘴啃泥那么有趣劲爆，但也算不错的谈资了。 　　可惜，在雷德蒙的震惊，和巴特雷（那个想吃天鹅肉的棕发少年）的愤怒与嫉妒中，黎曼带着蕾娜小姐翩然起舞，蕾娜小姐繁复的金色裙摆随着旋转的动作在灯光下展开，闪烁。 　　更糟糕的是，黎曼在如珍珠般光辉的蕾娜小姐身旁也并没有显得畏缩，这个卑贱的贫民穿着那身低调但无疑华贵的礼服，竟然看不出一丝穿错了衣服的不协调感。 　　一曲舞毕，雷德蒙气了个半死。 第16章 　　完美完成“【突发任务】陪未知NPC跳一支舞”的黎曼神情还是老样子，淡定得让雷德蒙咬牙切齿。 　　火上浇油的是，蕾娜小姐还笑意盈盈地对他说：“小雷德蒙先生也太谦虚了，您的朋友明明很擅长跳舞，你这难道就是关心则乱吗？” 　　被迫“关心则乱”的雷德蒙差点咬碎了自己的一口银牙——谁关心这个杂种了！ 　　而他对面的巴特雷脸色则比他更黑——蕾娜一直对他爱答不理，但是那又怎样，他是巴特雷郡唯一有资格追求她的人！她怎么敢，怎么敢和别人跳舞？！ 　　“黎曼！” 　　黎曼回头一瞧，就看见小波罗正乐颠颠地朝他跑来。 　　“你怎么在这啊？我在外边找了你半天！” 　　黎曼一半心神放在了突然冲过来的小波罗身上，另一半则还在雷德蒙那边。 　　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对他抱有明显敌意的棕发少年朝雷德蒙使了个眼色，嘴里说了些什么，雷德蒙侧对着黎曼，导致黎曼看不太清他的神情和眼神，不过嘴角的弧度倒还是挺明显的，不光明显，而且熟悉——当初小波罗想把他拖进盥洗室揍之前，就是这么个觉得自己是大boss的笑容。 　　“叮”“叮”两声，是雷德蒙站起身，用勺子敲了敲手中的杯子。 　　“各位，晚宴正式开始还有一段时间，这座金公爵庄园一向神秘，尤其是地下室，传闻中，厄瑞拉男爵从不让任何人靠近他的地下室，任何靠近地下室的仆人都会突然失踪，你们不觉得很好奇吗？” 　　“雷德蒙，你不会是想说地下室有什么鬼怪吧，别逗了，那些听风就是雨的平民会因为恐惧无端幻想出这种传说也就罢了，你怎么也信，有教堂在，这种事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啦！” 　　“我当然知道。”雷德蒙不满地皱了皱眉，“地下室当然没有什么邪恶生灵，但是我之前下去了一趟，地下室应该是厄瑞拉家族的传承之处，里面的摆件都是几个世纪以前的风格，你们就不好奇厄瑞拉家族的历史吗？” 　　“不过呢，下面确实有点阴森森的，又有这种奇怪的传说，要是有人不敢去也很正常，我只是提出了一个晚宴前消遣时光的方式罢了，有谁有兴趣的吗？” 　　坐在这里的都是半大孩子，唯一一个成年人——送黎曼过来的雷德蒙他哥，也已经走了——他们正是上赶着作死的青春期少年，雷德蒙又给出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嗯，研究一下厄瑞拉家族的历史，听上去就很正经，很符合他们的家教，但这件事本质又是一次冒险，让这群无聊得第八百遍谈论《龙指环》的少年少女们火速燃起了兴趣。 　　“啊，波罗你就算了，我知道你从小害怕那些无聊传说，你要是也吓去了，万一被吓出个好歹，我怎么向波罗先生和波罗夫人交代啊——” 　　本来还在犹豫的小波罗立刻涨红了脸：“你说什么呢？！我们当然去！” 　　我们？ 　　本来打算找个机会溜出去找不灭的烈焰草，但却被突然抓住了一条胳膊的黎曼脑袋上缓缓飘出了一个问号——谁跟你我们？ 　　最后，除了一两个性格偏安静，只想留在休息室弹琴或者看书的人，其余都跟上了雷德蒙的脚步。 　　雷德蒙满意地看了眼身后，很好，波罗，黎曼，蕾娜小姐，这三个人都来了。 　　刚刚黎曼和蕾娜小姐跳完舞，巴特雷就脸色阴沉地对他说： 　　“让这小子好好出个丑。” 　　雷德蒙立刻就想到了这座庄园的地下室，他们家接手这座金公爵庄园已经好几个月了，上任主人厄瑞拉男爵收了金币之后就不知所踪，估计是没脸面对这种败光祖产的局面。 　　都穷到卖房子了，房子里的摆件自然也是存不住的，雷德蒙家只是来粗粗一看，就知道厄瑞拉男爵在这座庄园几乎只留了勉强维持体面的摆件，实际上空得不能更空，就连看上去体面的金烛台，内里的侧的金箔也全被抠了，让雷德蒙家好生震撼。 　　维托·雷德蒙经历了一番三观上的冲刷，了解了贵族究竟有多少种充体面的方式后，跟在父母身后下到了地下室。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地下室的入口却冒着寒意，维托·雷德蒙的衣服里明明有着上好的棉质内衬，他却还是禁不住打了个哆嗦，那寒意好像能浸入骨髓似的，从他脚底往上冒。 　　好不容易走完那条阴冷的石梯，举着烛台的几人终于看见了尽头，黑洞洞的入口被烛光一照，隐约可以看见里面的样子，雷德蒙家的几人本来觉得按照上面的情况，厄瑞拉男爵应该不会剩任何东西在地下室，但稍微有些出乎他们意料的是，地下室的摆设称得上……体面，起码比客厅要靠谱得多，壁挂的烛台是纯金的，不是铺了金箔的货，更没有把内壁抠得坑坑洼洼，黑木制成的桌椅，上面是繁杂的花纹，很符合当下以繁为美的审美，精致的墙壁上还悬挂了一幅画，画框极尽精美不说，雷德蒙家主将烛台凑上去时，被那灵动的画技吓了一跳，画里是厄瑞拉男爵的父亲，克利夫兰·厄瑞拉，厄瑞拉伯爵同他长得极为相似，也只有雷蒙德家主这样见过克利夫兰且对他较为熟悉的老一辈人才能如此轻易地认出这画的是老厄瑞拉，而不是将他的财产败光的厄瑞拉男爵。 　　而雷德蒙家主的烛光摇晃着照射到这位老厄瑞拉男爵的脸上时，对方的眼睛仿佛动了一下，不再直视前方，反倒紧盯着来人。 　　雷德蒙家主手里的烛光也随之抖了一下，只是摇摆的烛光重新摆到那副栩栩如生的画像脸庞上时，对方的眼神明明就是和所有人物画像一样，呆板地直视前方，哪有和其他人视线对上。 　　雷德蒙家主暗自松了口气，自认为找到了地下室摆设装饰都完好的理由，轻蔑地嘟囔了句“还算有点良心，知道不能气死可怜的老厄瑞拉”。 　　年幼骄纵的维托·雷德蒙可不像他爹那样经得起吓，和画像里的人对上眼时，本就被这阴森环境搞得心里发毛的维托·雷德蒙差点叫出了声，好在，对在一向严厉的父亲面前失礼并被教育加惩罚的恐惧压倒了这种原始的恐惧之情，让他硬生生吞下了已经到嘴边的尖叫。 　　好不容易强撑着走出地下室，重新回到温暖的客厅，壁炉里正烧着火，让维托·雷德蒙狂跳的心渐渐平复了下来，重新回想起地下室的景象，他突然有些迷惑自己刚刚为什么那么害怕，明明都只是最普通不过的摆设，怎么就把自己吓成了那样……维托·雷德蒙有些恼怒，幸好自己刚刚没叫出声，不然父亲又要说他懦弱胆小了，有一个已经成为骑士的哥哥在上头顶着，父亲总是看他哪哪都不顺眼…… 　　算了，可能是下面的凉气和阴暗制造的气氛吧，小雷德蒙很快就给自己找到了理由。 　　而这次巴特雷刚说要找个地方让黎曼这个不知好歹竟敢染指蕾娜小姐的平民出丑时，雷德蒙立刻就想到了这个阴森森的地下室。 　　还有什么能比这里更适合吓唬人的呢？一想到对方抱头尖叫逃窜的样子，雷德蒙就忍不住露出了一个愉快的笑容。 　 第17章 　　黎曼几乎是一脸死鱼眼加满头井号地被小波罗拖着混在了大部队里。 　　如果这真是游戏就好了，他现在就可以立刻甩开这个蠢货的手，然后直接翻窗出去找任务物品【不灭的烈焰草】——正经人谁走门啊！ 　　但可惜的是，这并不是游戏世界。 　　他侧头看了一眼，小波罗拽着他手臂的那只手越收越紧，几乎让他觉得有点疼了，再看他的脸，苍白得就和他过分用力的手一样。 　　黎曼脸上的冷气冒得更甚——明明怕得要死，到底作什么死非要跟上来，还把他给拽上了。 　　而且这里加起来总共都有十几个人了，十几个人去挤一个地下室，能有毛线恐怖气氛！ 　　“就是这里了。” 　　雷德蒙在通往地下室的楼梯口停住，一脸故作神秘。 　　“我上次来只是匆匆看了一眼，进入地下室后就是上任厄瑞拉伯爵的画像，我猜测继续往里的话，应该还有厄瑞拉其他先祖的画像，希望大家尽可能地安静，不要打扰沉睡在此地的古老英灵，给他们足够的尊重。” 　　黎曼轻微地点了点头，还不算无可救药，知道要吓人总要制造气氛，呼啦啦一群十几岁的熊孩子热热闹闹地冲进去，别说只是个有点阴森和传说的地下室了，就算是真鬼屋，恐怖气氛也全冲没了。 　　地下室的石梯入口很狭窄，这十几个少年少女几乎是自觉地列成了一列，每排一到两个人向下走去，他们也确实如同雷德蒙所说，礼貌地停下了一路的寒暄，一时间，回荡在黎曼耳里的，只剩下皮鞋踏在石板上的清脆响声。 　　因为小波罗显而易见的恐惧（虽然他自己觉得自己掩藏得很好），被他抓住了手臂，又没兴趣凑热闹的黎曼和他一起走在了队伍末端。 　　等他发现前面的人已经不再缓慢向前挪，而是成了挡在他前面的一堵人墙时，黎曼抬起头，看见了站在最前方举着烛台的雷德蒙。 　　烛光在雷德蒙手里摇晃着，一部分打在雷德蒙身后的那副等身画像上，前任厄瑞拉男爵金发碧眼，长相英俊，只是由于雷德蒙还是个半大少年，端举在他手中的烛台仅在画中人的胸口部分，画上的厄瑞拉男爵英俊的脸庞只有下半张脸是亮堂堂的，一张脸上最最重要的眼睛还处于半明半暗之中，黎曼一晃神，总觉得画里的英俊男爵将目光投向了自己，他闭了闭眼，那过分灵动的眼睛又重新变得呆板，但是被烛光照耀的下半张脸又好像随着烛光的扭动一起扭曲了起来，精致的脸部线条弯折出了不规则的曲线，让那张本应英俊无比的脸显出了几分诡异。 　　黎曼皱了皱眉，周围的温度有些太低了，地下室是这个温度吗？他有些警觉地向四周看了看，但他们来得匆忙，只有领头的雷德蒙和队伍里的巴特雷带了烛台，那点光只够看清周围一小块。 　　烛光照不到多远，倒是够照得到这群少年少女，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射下，刚刚还满脸轻松好奇的少年少女们都彻底安静了下来，沉默地看着那幅画像，诡异的安静蔓延开来，明明雷德蒙已经好一会儿没说话了，也没人开口催促他。 　　雷德蒙站在这群人的正面，自然比黎曼看得更清楚，他嘴角一勾，挑起一个刻意的笑容：“我们继续向前吧，请。” 　　这地下室说起来更像一条长廊，雷德蒙摆出邀请的姿势，队伍里的巴特雷会意地先向前进，有他带头，其他人虽然心中还是有不安，但为了不做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上，等所有人都踏上了这条狭窄的走道，雷德蒙才慢悠悠地跟上。 　　这条长廊里，两边依旧是黑木制成的长桌，在黑暗中仿佛一眼看不到边，长桌上方是间隔的壁挂烛台与人物画像。 　　贵族少年们见过入口处的上任厄瑞拉男爵画像后，自然以为接下来的画像该是厄瑞拉家族的历届先祖，巴特雷和雷德蒙分走前后两头后，本来就昏暗的烛光又暗了一个度，队伍里的人埋头向前，只匆匆看了几眼两边的画像，也看不太清脸，总归厄瑞拉家的人就长那样呗。 　　直到突然有人艰涩地开口：“我怎么觉得，画像上好像都是同一个人呢……” 　　队伍诡异地停顿了一瞬间，众人齐齐抬头看去，他们已经走过近十幅画像了，但最近的这两幅依旧是前任厄瑞拉男爵英俊的脸庞，只是换了背景和姿势。 　　“哈哈，看来前任厄瑞拉男爵一定很自得于自己的样貌。” 　　说这话的人大概是想缓解气氛，只是他的嗓音和干笑里充满了滞涩感，效果大打折扣。 　　更别说巴特雷举高了些烛台后，画像上的前任厄瑞拉男爵好像注意到了这群人突如其来的视线，也将目光投向了他们，一排人谁都觉得上任男爵在看自己，好几秒的对视后画像上的眼睛才重新直视前方，但就是这几秒，也足够让人毛骨悚然的了。 　　“啊啊啊——谁拍我！” 　　一声凄厉的尖叫陡然响起，吓了众人一跳，齐齐向后看去，突然大喊大叫的人黎曼还有些眼熟，是雷德蒙那俩跟班之一，就站在黎曼左侧，他突然爆发的叫声让黎曼下意识捂了捂左边的耳朵。 　　拍人的雷德蒙也被吓了一跳，差点脱口而出“怎么是你？！”，他本来瞅准了黎曼，想要吓他一跳，好不容易气氛到位，结果喊起来的却是这个败事有余的废物玩意儿。 　　雷德蒙虽然奇怪自己到底是怎么把他和黎曼看错的，明明两人高矮胖瘦没有丝毫相似之处，但计划不顺利带来的不满很快压倒了这点迷惑，他皱着眉：“就吓你怎么了，真不经吓，一条走廊而已，看你怕成什么样了。” 　　无端挨了一掌的跟班敢怒不敢言，听着周围的几声嗤笑，郁闷地咽回了想说的话。 　　这样一打岔，队伍里的气氛倒是松快了许多，虽然巴特雷的脸色更差了。 　　“是呀，一条走廊罢了，除了黑了点没什么吓人的地方。” 　　“可不是，瞧你那大惊小怪的样，真给家族丢脸。” 　　“一走廊都是老厄瑞拉男爵的画像怎么了，不许人家自恋吗？” 　　“哈哈哈哈……” 　　“……” 　　众人叽叽喳喳之下，恐怖的气氛被冲淡了几分，继续向前时，也有心情聊上几句或是欣赏一下两边的画像了。 　　然而，松快的气氛并没能维持多久。 　　“我们……走了多久了。” 　　“不知道……” 　　“为什么还没到走廊尽头……” 　　“不知道……” 　　“喂，我说，我们要不回去吧……” 　　哪怕是本意就是为了吓人的雷德蒙，也被这看不到偷的长廊搞得心慌，听到有人这么提议，他虽然没有直接出声赞同，但也没有逞强反驳。 　　“741步。”黎曼突然说。 　　“什么？” 　　“从第一幅画像到这里，我走了741步，一步大约控制在0.4米，也就是说，我们走了大约三百米了。” 　　周围的空气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一个疑问萦绕在众人头顶上方——谁家的地下室会修三百米的长廊吗？ 　　最最最与黎曼不对付的雷德蒙，都惨白了一张脸，顾不上同他拌嘴，身姿坚决地向后一转，就开始往回走。 　　华服的贵族少爷小姐们，也齐齐放弃了优雅的慢步，全都埋头加速——真是见鬼的地方！ 　　不知道过了多久，雷德蒙手里的蜡烛又熔化了一截，有人喘着粗气的声音响起：“还没到吗？” 　　黑暗中，黎曼迷惑地歪了歪头：“1074步。” 　　他身旁的哥们，脸色刷白地望向他：“什，什么意思？” 　　其实他并不是真的需要黎曼的解释，黎曼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回来的路上他已经走过了1074步，哪怕有误差，也不该像现在这样连个出口的影子都看不到…… 　　这位哥们惨白着一张脸抬头看右边：“这幅画像……老厄瑞拉伯爵穿着骑马服的这幅，我好像已经看见好几次了……” 　　他旁边的哥们颤抖着说：“一位男爵，人生中五分之一的时光大概都是在马场度过的，画像里有十几幅穿骑马服的都算正常吧……” 　　“可是，可是，就连背景也都一样吗？全都是三座山，还都是秋天吗……” 　　“啊啊啊啊啊——” 　　一声尖叫彻底打破了众人勉力维持的平衡，不知道谁先带的头，但是等大家反应过来，所有人都尖叫着乱成一团朝前冲了。 　　黎曼眼疾手快地抢过变成了队伍末端的巴特雷手中的烛台——见鬼的，蜡烛可经不起他们这么折腾。 　　事实证明他是对的，雷德蒙撒开了腿跑的后果就是他手里的蜡烛晃悠了十几下，终于没撑过去—— 　　灭了。 　　“啊啊啊啊啊啊——救——命——啊——” 　　雷德蒙凄厉的大喊从最前方传来。 　　黎曼：“冷静！！地下是空的！我们还有别的出路！” 第18章 　　那群二哈跑起来的时候，黎曼作为前魔术师的本能让他秒速注意到了他们跑起来的声音不对——这层石板下面是空的。 　　虽然其实他第一反应是——闹鬼了，太好了！终于有幽灵的线索了。 　　但他毕竟不是一个人来的，如果这条鬼打墙的长廊只有他一个人，他可能已经开始专心寻找起那可能存在的“鬼”了，但可惜的是，和他一起来的还有一群半大少年。 　　他喊出“这地下是空的”之后，仓皇逃窜的大部队终于停下了发疯般的步伐，没一会儿，朝前窜出一大截的大部队又回到了黎曼身边。 　　“真，真的吗……”小波罗颤抖着问，他一边问一边麻溜地闪到了黎曼身边，他真是傻了，在一条闹鬼的地下长廊里，还有哪里比一位魔法师身边更安全呢……一定是刚刚的气氛太疯狂，他才下意识地跟着一起跑了。 　　“是这样没错。”一道清丽的女声响起，托黎曼手中还未熄灭的蜡烛的福，蕾娜小姐突然开口时没吓到她身边的人。 　　黎曼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对方，比起她周围几位跑得发丝散乱，衣服也皱巴巴的样子，蕾娜小姐称得上一声“齐整”了，好像并未经历太大的慌乱。 　　事实也是如此，蕾娜其实并没有被吓到，只是不想在这样的环境与大部队失散，才匆匆跟着向回跑。 　　“大家可以再使劲踩两下试试，地下确实是中空的，和我们之前走楼梯下来的声音是完全不同的。” 　　黎曼对这位蕾娜小姐的身份一无所知，但不妨碍他看得出来，对方好像在这群少年少女中颇具地位，随着她话音落下，好几人表态：“既然蕾娜小姐都这么说了，那就一定是真的，不用试了”——和刚刚听完黎曼的话时，一脸希冀但仍持保留态度的表情真是完全两码事。 　　“但是……怎么下去呢？”小波罗怯怯的声音响起。 　　空气又是一窒，众人环视了一圈地面，平整的石板，看上去和正常地面没有任何区别。 　　“咚”的一声，却是雷德蒙跟班中稍胖的那一个猛地蹲下，朝地面砸了一拳—— 　　“嗷！” 　　他痛得直跳起来，原地一边甩手一边嚎叫一边蹦跶了好几下，把原本打算来帮忙的人吓退了好几步。 　　“咳，不必如此，我的项链中存有教廷的神术，一道可以击退数名骑士水准的敌人，击穿一道石板应该没问题。”蕾娜小姐清丽的嗓音宛如拯救天使降临，熨平了众人心中的惊慌无措——尤其是小波罗，他简直要感激涕零了。 　　黎曼眉心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不怪他这个反应，实在是教廷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有点重。 　　后退一步后黎曼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反应有些可疑，快速扫视了一圈，看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蕾娜小姐身上，他才松了口气。 　　蕾娜小姐轻巧地将手伸至后颈处，摘下那串华丽的项链，她挥挥手示意周围的人向后退，轻启朱唇，吐出几个玄妙的单词。 　　“轰”的一声，她前方出现了一个大约5mx5m的空洞。 　　“我先下去看看吧。” 　　蕾娜小姐话音未落，“咔啦咔啦”的碎裂声响起，众人惊恐地望向脚下，平整的石板上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如蛛网般的裂痕。 　　“啊啊啊——” 　　黎曼趁着脚下的石板还没碎完，朝前一步一跃而下——比起和碎石一起跌落，然后再被砸一脑袋，当然还是选择自己跳比较好。他捂了捂耳朵，不懂为什么这时候还有人在尖叫，明明大家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脱离那条鬼打墙的长廊到地下来。 　　“咳咳”，哪怕主动避开了，黎曼依旧被落石扬起的粉灰糊了一脸，他拿手挡住脸，轻咳了几下才勉强看清眼前的景象——他手里的烛台很顽强，他跳下来的时候火光几乎摇摇欲坠，但最后还是坚强地重新立直了。 　　和他一样面上还算过得去的是同样提前跳了下来的蕾娜小姐，对方本就打算直接下来，后方地面开裂，只能督促她的决定与行动。 　　其他人则东倒西歪地倒在一堆碎石里，包括小波罗，他正捂着脑袋直呼倒霉。 　　小波罗一抬头，就看见黎曼安稳地，手里拿着烛台，站在他们这堆倒了一片的人面前，眼神一亮，就要朝黎曼跑去，但他还没从地上站起来，眼中明亮的希冀就被恐惧代替了。 　　他身旁，呻吟着揉着腿的少年一边抱怨一边抬头，自然地望向了黎曼所站的方向——毕竟他现在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然后，他怒气冲冲的脸庞，很快就被与小波罗如出一撤的恐惧占据。 　　他们颤抖着举起手：“你，你身后……” 　　黎曼皱起了眉，转过身去，一道珠白色的影子飞速地闪过。 　　身后传来惊恐的叫声：“幽，幽灵啊——” 　　黎曼听见自己含着兴奋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幽灵。” 　　俗话说得好，当你看见一只蟑螂的时候，这其实意味着这个房间已经到处都是蟑螂了。 　　虽然幽灵和蟑螂完全是两码事，但这里借用一下这句俗话倒也没问题，因为那道珠白色的半透明影子闪过后，更多珠白色的影子从四处冒了出来。 　　这些幽灵“调皮”地，“好奇”地冲向人类，然后那珠白色的，半透明的影子就从一脸惊恐地呆站在原地的少年们身体中穿了过去。 　　“啊啊啊啊啊——” 　　这是今天他们第无数次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叫，黎曼这一次没皱眉，没捂住耳朵，反而是在一片嘈杂与慌乱中勾起了一个轻快的笑容。 　　吵闹点好啊，越吵越好，约等于给他打掩护了，不然他还有些犹豫要怎么才能避开其他人的视线“捕捉”幽灵。 　　他一边打量周围有什么地方适合放烛台，一边回忆那本《世纪前如何祭祀》上对幽灵的描述。 　　“……幽灵是一种极其常见的生物，它们吓人，但并不强大，无论是魔法火焰的焚烧，还是光明泉水，都可以杀死它们，析出心脏，前提是……你要能抓得住它们，幽灵无疑是世界上最灵活的猎物之一，而且大多数拥有实体的武器对它们都不起效，你也很难想象用一张网网住幽灵的景象吧？但是也存在着一种物质能使幽灵僵硬成实体——那就是银，沾上一点点银，幽灵就会浊化，行动缓慢，僵硬笨拙得像是八十岁的老人。” 　　“找到了。” 　　黎曼蹲下身，将烛台放在了两堆碎石之间，随后手掌一翻，一枚银币便出现在了他掌心。 　　他融入黑暗中，凝神静气，周围吵闹的声音好像逐渐离他远去，他紧盯着飞速乱窜的幽灵们，它们的身影在他眼中划出杂乱的，毫无章法的路线图，它们的速度依旧快得惊人，但在黎曼眼中却好像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突然，他的肩膀微微塌下，瞳孔张大，手中攥了许久的银币猛地射出，与此同时，他自己的躯体也像装了弹簧一般猛地朝同个方向射出，几乎是在银币触碰到幽灵，幽灵开始变浑浊的那一瞬间，黎曼也到了，他空荡荡的手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玻璃瓶——之前在教堂多打的那瓶圣水，他轻洒了一些在那已经僵硬浑浊的幽灵身上，几乎是瞬间，幽灵蒸发不见，几不可闻的“哒”的一声，一枚银白色的核掉落在地面上，黎曼将它捡起，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在他耳边响起。 　　“恭喜你获得幽灵心脏x1” 　　黎曼长出一口气，将它收入背包中。 　　黎曼的动作足够快，这只幽灵的异变好像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毕竟这个狭小空间里的幽灵太多，而唯一的光源又被黎曼放在了完全相对的一角，这个黑暗角落里的一点点动静，还没小波罗被幽灵穿来穿去时发出的尖叫声来得引人注目。 　　黎曼看向小波罗的方向，心里不知道是同情还是迷惑——小波罗活像个幽灵版的猫薄荷，或者毛线球，他身边似乎围绕了格外多的幽灵，“嗖嗖嗖”地从他身体里穿来穿去。 　　黎曼不愿放过这个难得的收集素材的机会，便故技重施，又“收割”了几只在小波罗身边正玩得开心的幽灵。 　　圣水泼出，幽灵直接消失，他已经知道了掉落的银核便是幽灵心脏，就直接伸手一捞，没等他们掉在地上就直接收进了背包。 　　“呜呜呜黎曼……”小波罗眼泪汪汪地看着突然出现并杀死了缠绕着他的幽灵的黎曼，几乎要泪流满面。 　　黎曼直接捂住他的嘴：“闭嘴，就当什么都没看见。” 　　小波罗眼泪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又被吓了出来，连连点头。 　　突然，黎曼若有所觉地抬头向上看了眼，手掌一动，掌心的圣水并银币便一起消失不见。 　　“圣光·净化——” 　　黎曼猛地抬头——好熟悉的声音！ 　　纯白的，耀眼的光芒铺天盖地地向他们砸来，一瞬间就充斥了整个房间。 　　他飞快地“摔倒”在了小波罗附近，双手扒拉了几堆碎石撒在身上，弄脏他完好干净的礼服，又在脸上擦了几下，才强压下跳得飞快的心脏，抬头看去。 　　确实是熟人。 第19章 　　耀眼的白光散去，出现的是两个人影。 　　一个是雷德蒙的大哥，一头金发在黑暗里好像能自发光。 　　另外一个则是真的浑身散发着白色的圣光，是曾经来检测黎曼是不是魔法师的神父。 　　这一道圣光降下，这个狭小空间内的幽灵全部蒸发，只留下散落在地的银色小核。 　　黎曼看了眼，有些可惜，也有些心痛。 　　饱受惊吓的维托·雷德蒙看见自己的大哥出现，心中的委屈一下子全爆发了，走不到尽头的阴暗长廊，突然碎裂的地面，满是幽灵的地下室的“地下室”，见鬼的他今天实在经历了太多！ 　　他哭嚎着扑到了他大哥身上。 　　“呜哇，杰弗里你怎么发现我们在这的？” 　　被叫做杰弗里的金发青年拍了拍他可怜的，饱受惊吓的小弟弟的肩膀：“晚宴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记得你说过一定要亲自向你的朋友们介绍金公爵花园，结果找了半天都没看见你们的身影，还好一位正在看书的小姐告诉我，你们来地下室探险了。” 　　“不是探险……是参观……”雷德蒙嘟囔了一句。 　　“好好好，是参观……她告诉我你们来地下室参观了。” 　　“我刚走下地下室的石梯就觉得哪里不对，幸好我想起普雷斯科特神父也在晚宴上，便又匆匆赶去请他帮忙，这才耽误了点时间。” 　　“幸好你们没事，不然我真是……” 　　杰弗里脸上缓缓浮上怒气。 　　“神父，你能看出这里是怎么回事吗？”杰弗里扭头看向一脸冷漠地在一旁等着他们唠嗑完毕的神父。 　　神父普雷斯科特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这些幽灵应该是由主人家豢养的。” 　　“嘶——”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杰弗里：“你是指厄瑞拉男爵？？？” 　　神父沉默了一会儿：“看长廊里的画像，或许是上任厄瑞拉男爵。” 　　一时间，这个不知道能不能被称作房间的“房间”里有些沉默，只能听见受了惊的少年喘粗气的声音。 　　神父：“你先把他们带回去吧。” 　　杰弗里点点头：“好。” 　　他下意识就要带他弟弟先走，但他一转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蕾娜小姐，他只好先推开哭哭啼啼个不停的维托·雷德蒙，走到蕾娜小姐身旁，弯下腰。 　　“尊敬的蕾娜小姐，我先带您上去可以吗？” 　　蕾娜提起裙子，朝他点了点头，只是她的手还未来得及伸出。 　　一阵熟悉的地动山摇，一阵熟悉的碎裂声——这个不大的地下室四面的墙壁突然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一阵阵碎裂，最后轰然倒塌。 　　在场除了杰弗里·雷德蒙和神父普雷斯科特以外，几乎所有人的脑海中都闪过了一个相同的念头——怎么又来了。 　　“桀桀！既然来了，就都留下吧！” 　　随着一道古怪的立体环绕笑声响起，蕾娜小姐一声惊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退去，杰弗里神色一肃，试图抓住对方，但对方的速度太快，他连这位身份高贵的小姐的裙边都抓不到。 　　“咳咳咳，咳咳咳。”蕾娜小姐倒退着冲进了刚刚倒塌的墙壁扬起的粉尘间，被呛得直咳嗽。 　　纷纷扬扬的灰尘散开时，黎曼终于看清了蕾娜小姐现在的处境——她正被一个穿着笔挺礼服的男人抓着脖子，黎曼没见过对方，但也可以称得上熟悉，因为那正是他刚刚看了无数次画像的上任厄瑞拉伯爵。 　　而除了这两个以外，墙壁轰然倒塌后露出的其他部分，也让黎曼目光一凝，摆放了各种各样奇怪物品的架子，冒着汩汩热气的坩埚，堆放在一起的银币，还有各种各样看上去就很古老的书籍。 　　看上去非常的……魔法师。 　　果然，那位黎曼见了两面，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没有的神父已经皱起了眉，他冷漠得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响起：“魔法师。” 　　前厄瑞拉伯爵挑眉，扬起一个英俊而邪气的笑容：“不错，怎么了，尊贵的，伟大的光明神信徒要代表神消灭我吗？” 　　他的语气足够轻佻，抓着蕾娜小姐脖颈的手锁得更紧，让蕾娜小姐不禁发出了一声呜咽，也让神父的眉头皱得更紧。 　　神父没去回应他言语上的挑衅，只伸出手，纯白的光芒在他手中汇聚，前厄瑞拉伯爵冷哼一声，也不甘示弱地打了个响指，瞬间，这个地下室展露出了真正的吃人的一面，诡异的魔法阵一道道亮起，化作红色的火焰向神父的圣光侵蚀而去。 　　他们一打起来，圣光倒还好，神父的圣光全都形状规整且目标明确，直冲着前男爵而去，并不威胁到其他人。 　　前任男爵的火焰就没那么好心了，时不时就这里窜出一道火舌，那里窜出一点火星的，撵得众人四处逃窜，杰弗里上前助阵后形势更加混乱，别看他腰间的佩剑纤细花哨得像礼剑，打起来真是剑气纵横，将本来就不剩多少的断壁残垣又二次损坏了一通，一时间，地下室里又满是碎石粉末乱飞。 　　少年少女们尖叫着四处躲避，黎曼一边咳嗽一边四处打量，最后拖起一直拽着他不放的小波罗往前任男爵的书架后冲。 　　一般人打架的时候总会避开自己的财物，这怎么也应该比其他地方安全吧，黎曼一边咳嗦一边想。 　　当然，他还有另外一个理由，这一堆堆的书……应该都算【魔法书籍】？ 　　他快速地使用着【魔法阅读】技能，也不管里面都是些什么内容，先录入进系统再说。 　　另外一边，前任厄瑞拉男爵和神父与杰弗里·雷德蒙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其他的少年少女们看黎曼躲进了书架背后，也恍然大悟，有学有样地找了些贵重财物避难，换句话说，神父和杰弗里彻底放开了手脚。 　　但黎曼看来，他们两个人好像依旧处于下风，黎曼有些紧张。 　　神父显然也注意到了这点，如果再这样磨下去，最后输得只会是他们，他皱了皱眉，扯下了胸口的一块银制铭牌，开始低声吟诵。 　　等他吟诵完毕，他身后出现了一声尖啸，一只由水构成的蓝色猛禽从他身后冲出，张牙舞爪地扑向了前任厄瑞拉男爵，它所经之处，红色的火焰逐节败退。 　　黎曼露出了一个困惑的神情：这看起来……为什么也像魔法？ 　　他的疑问很快就被解答了，因为前任男爵愣神过后便是愤怒地大喊：“虚伪！无耻的教廷！这就是神父你的杀手锏吗？被封印的水魔法？怎么，你神圣的神术不够带你逃脱吗？” 　　黎曼暗忖：所以……真的是魔法，这个世界的教廷和魔法师的关系，看上去似乎没那么简单…… 　　“尊敬的神父，您不觉得你们教廷是如此的自相矛盾吗？一边说魔法师是邪恶的，是需要消灭的，一边又培养自己的魔法师作为战力，哦我知道了，你们也承认比起神术来说，魔法好用多了不是吗？” 　　前任男爵虽然嘴上挑衅不停，看上去是被逼入绝境气急败坏之时只能疯狂说垃圾话，但当那水鸟越来越近，将他的火焰全部吞噬时，他无名指上的戒指突然绽放出冰蓝色的光明，一道冰雪魔法打出，将袭来的水鸟寸寸冻在了原地。 　　他朝神父露出了一个挑衅的笑容，似乎在说：怎么样，你的杀手锏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神父始终保持着那副无悲无喜的面容，不论是对方上风还是下风，不论对方怎样嘲讽他使用魔法的行为，神父都不为所动，此时也是如此，看着前厄瑞拉男爵得意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缓缓倒下时，也是如此。 　　“你……你……” 　　前男爵一脸不可置信地指着神父，怦地倒地。 　　神父摩挲了一下那枚银制的铭牌，他的手指缓缓下移，露出了上面的三道刻痕，这意味着这个铭牌里可以携带三道瞬发法术。 　　元素类魔法总是大张旗鼓，不像诅咒系那么隐蔽而好用。 第20章 　　前任厄瑞拉男爵倒地后，神父冷漠地看向杰弗里：“你可以把孩子们带上去了，这里稍后会由教廷接手。” 　　杰弗里愣了下，点点头，立刻将惊魂未定的蕾娜小姐先送了上去，然后是他弟弟和巴特雷，之后就是逮着谁送谁，看谁眼熟送谁，沾了小波罗的光，黎曼很快就回到了有光的世界，雷德蒙家主是一位金发半秃的中年男人，已经从杰弗里·雷德蒙口中得知了事情经过，一脸头疼守在地下室出口，向这些由于他小儿子的一时兴起而饱受惊吓的小客人们道歉，指示着雷德蒙家的仆从为他们整理，洗漱。 　　让黎曼感到安心的是，即使这座庄园刚结束一场神父消灭邪恶魔法师的激烈战斗，庄园的新主人也没放弃金公爵花园的晚宴。 　　黎曼混在人群里，时不时伸出手，系统的提示音不断响起。 　　“恭喜您获得【不灭的烈焰草】x1” 　　“恭喜您获得【不灭的烈焰草】x1” 　　“恭喜您获得【不灭的烈焰草】x1” 　　“……” 　　晚宴结束，在小波罗的极力要求下，黎曼蹭了他的马车回学校，刚一回校，小波罗就病倒了，黎曼本来已经躺上了床，只好又穿上衣服跑去找贝基女士。 　　还没走出两步路，就看见贝基女士陪同着白胡子校长走了过来，黎曼想着正好，也不用跑了，便一脸焦急地走上前：“校长先生！贝基女士！波罗先生他好像生病了！” 　　白胡子校长慈祥地拍拍他的肩，宽大温暖的手掌坚定地拍下来，就算黎曼真的是个饱受了一晚上惊吓的少年，也该感到安心了。 　　“不要慌张，黎曼先生，刚刚普雷斯科特神父特意来通知我，今晚参加了雷德蒙家晚宴的孩子们都和……一些冰凉的生物有过近距离接触，很有可能会感冒，所以让我来给你们送圣水。” 　　说着他就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了两个玻璃瓶，眨着眼睛递给黎曼。 　　黎曼一时间有些怔愣——早知如此……他费什么劲自己去教堂取圣水啊…… 　　不过他也只是那么想想，他收下那两瓶圣水，回了宿舍，把其中一瓶收了起来，另一瓶直接灌给了小波罗。 　　光明泉水确实是立竿见影的效果，刚灌下去，小波罗脸上的烧红就慢慢退了下去，黎曼走进浴室，打开游戏面板，现在所有材料都已经齐全，他可以配制魔药了。 　　“保存百年以上的书页” 　　“不灭的烈焰草三株” 　　“银色星星草的粉末十克” 　　“不受污染的光明泉水十毫升” 　　“幽灵的心脏一只” 　　“烈酒二十毫升” 　　“……” 　　他将任务提示中的材料一样一样放入点击了【魔药炼制】这个技能后出现的一圈原材料框里，一切准备就绪后，界面上出现了一个两小时的倒计时。 　　黎曼自然也不会在浴室傻等两个小时，他跳上床，开始翻阅从前任厄瑞拉男爵的地下室“缴获”的书籍。 　　他当时怕被人看见，又怕来不及，就封面也来不及看一眼直接先用了技能，现在一瞧，原来他收录的【魔法书籍】们，是格雷森·厄瑞拉日记一到十卷。 　　幸好技能只对这位格雷森·厄瑞拉开始学魔法后的日记才生成【魔法书籍】判定，不然黎曼真的要抑郁了。 　　“今天我在整理藏书室时发现了一本奇怪的书，明明书单上没有，不知道是谁放在那儿的，不过这本书看起来非常古老，还是用古乌朗语写的，或许是什么古董，改天可以鉴赏一下。” 　　“天哪！我居然把那本书晾了一个多月！我都做了些什么，早知道这是一本……书籍，我绝对一分一秒也不会耽搁的。” 　　“烈焰草，烈焰草到底是什么？” 　　“见鬼的我到底要上哪去找不灭的烈焰草！” 　　“见鬼见鬼见鬼！” 　　“真是见鬼了，居然是金公爵这种野草，行吧……星星草倒是问题不大，幸好……” 　　“……药已经熬制好了，今晚我就要进行……了，希望一切顺利，愿赫斯菲尔保佑。” 　　看到这里，黎曼迷惑了一瞬间，为什么他觉得……这位前任男爵的魔药配方比他简单了这么多？还没有他那一串准备工作……而且赫斯菲尔？这又是谁，他没记错的话，虽然从来没有人直呼光明神的名讳，但他的名字绝对不是这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一名魔法师了！” 　　黎曼点点头，看得出来，因为这位男爵终于有勇气写出魔法这个词了，哪怕这只是他的私人日记。 　　接下来的好几卷都是他孜孜不倦学习火系魔法的笔记，一些思考和敲门，黎曼觉得应该会很有用，可惜他现在没法上手实践，一直到第五卷 ，千篇一律的内容才再次出现了变化。 　　“我得想个法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菲琳娜夫人今天对我说真是羡慕我十几年过去了看上去好像一点都没老，还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她这话让我一时如坠冰窟，她是对的，这十几年过去，我好像真的没有变化，这是魔法带来的附加作用吗？” 　　“我得换个身份。” 　　“嗯，从今天开始我就'病重'好了，发现自己时日无多的男爵，不得已找到了多年前在别处留下的私生子让他来继承遗产，这个剧本如何？” 　　黎曼挑眉，所以……前任厄瑞拉男爵就是将金公爵庄园卖给雷德蒙家的现任厄瑞拉男爵？所以，这并不是一个败家儿子败光祖产的故事，而是学魔法两代就破产的故事？ 　　啧，看来魔法果然是个烧钱的玩意儿。 　　将身份转换为新任厄瑞拉男爵后，这位男爵的日记也像是换了个人在写一般，轻快，挑衅，洋洋得意的语气，和最初那个谨慎的格雷森·厄瑞拉判若两人，他的行事作风也越发大胆，一到五卷日记里，他学了魔法顶多就是去乡下打猎刷熟练度，然后找找那些有闹鬼传闻的村庄和古堡探索，学的魔法也是相对稳扎稳打的，简单说就是比较小心谨慎的。 　　从第六卷 开始，他的身份正式转变为新厄瑞拉，或许是这种身份上的转变给了他一种可以轻易愚弄身边人的感觉，他的行事和心态逐渐激进了起来。 　　日记里，他想要晋阶二环魔法师，但是他所拥有的那本魔法书籍上，唯一一个二环魔法的构建需要大量的幽灵心脏，但是巴特雷郡，包括附近几个郡的幽灵早就被他用完了。 　　看到这里，黎曼差点从床上坐起来——用完了！也就是说，如果他当初想从周围的闹鬼传闻里去打【幽灵的心脏】这一材料，只会白跑很多趟对吗…… 　　周围的幽灵被男爵薅秃了，但他又不愿放弃晋升的机会，他自然就想到了一些歪门旁道——没有幽灵的话，他就自己来制造幽灵吧。 　　接下来就是俗套的故事，男爵去贫民区掳人，绑在地下室研究怎么制造幽灵，而小雷德蒙所说的“仆人一旦靠近地下室，就会消失不见”也是真的，一块被扔去转化幽灵了。 　　实验很顺利，甚至还多出了不少多余的幽灵，被他一起豢养在地下室以备不时之需了。 　　而成功晋升二环魔法师的厄瑞拉男爵则突然生出了去王城闯荡的想法，主要是想寻找一下有没有晋升三环魔法师的机会。这次闯荡也很顺利，男爵的爵位在王城虽然很普通，但也算拥有了社交场的入场券，他凭借着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在社交场扮演一个有学识有底蕴的年轻人简直手到擒来。 　　然而，他就在这样顺利的社交中得知了一个令他无比愤怒的消息。 第21章 　　黎曼花了点时间才从男爵一整卷愤怒而杂乱的内容里梳理出了重点。 　　“可恶！见鬼！那我这么藏头匿尾躲躲藏藏几十年是为了什么！” 　　“哈哈哈哈这就是光明磊落的教廷吗？明面上对魔法师赶尽杀绝，实际上却在培养自己的魔法师？” 　　“见鬼，教廷居然在培养魔法师，如果不是我亲眼看到了，我到死都不会相信这个消息……” 　　“凭什么？凭什么！” 　　“凭什么伯爵子爵的子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教廷特设的学院学习魔法，其他人哪怕天赋超群也依旧是要被消灭的邪恶，见鬼，这个不公平的世界，趁早毁灭吧！” 　　黎曼嘴角一抽——你抓贫民造幽灵的时候倒没见感慨这个世界不公平，你这个男爵可以抓人做实验，被抓的贫民和仆人只能白白丢掉性命，也没见你生出关于这个世界公不公平的思考。 　　“不行，我得想办法混进去，那里一定有我需要的东西。” 　　接下来的内容大致是，厄瑞拉男爵想杀死一个拥有入学邀请函的人，然后自己顶替他去这所神奇的学院，但他显然没成功，还差点被教会发现了，费了一番功夫才逃回巴特雷郡。 　　所以……黎曼拿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床板，教廷有自己的魔法学院？这倒是真的重大消息了。 　　也就是说，这个世界上，是存在“成为魔法师”和“不用担心被追杀”之间的平衡点的，虽然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成为一名魔法师，但他也不是上赶着找揍的人，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不希望自己有一天像这位厄瑞拉男爵一样被教廷一道圣光或者干脆上魔法轰没了，这位男爵还称得上一句罪有应得呢，但教廷显然也没关心他以前干了啥，把他轰没的唯一理由就是他是个“编制”外的魔法师。 　　所以，黎曼现在对这个教廷主导的魔法学院很感兴趣。 　　“啊啊啊——救命！救命！啊啊啊妈妈——啊幽灵，别过来！别过来！” 　　黎曼从阅读界面退出来，掀起被子，点亮床头的烛台——是小波罗在做噩梦，他大概在梦里重回了那个地下室，满脸苍白，满头大汗，双手紧紧抓着被子，黎曼上前推了推他：“波罗？波罗？” 　　“啊啊啊——！” 　　小波罗猛地坐起，一阵尖叫后睁开眼睛，神色茫然地看了眼手中拿着烛台的黎曼。 　　黎曼用上了自己最柔和的语气：“这里是你的宿舍，你已经不在雷德蒙家的地下室了，这里没有幽灵。” 　　小波罗怔怔地看着他，黎曼就这么保持着温柔的笑容，试图感化他，让他重新回去睡觉，不要大半夜的扰民。 　　但小波罗显然没感受到他的良苦用心，他的直直地盯着黎曼，然后眼眶越来越红，越来越红，最后“呜哇”一声哭号出声：“我——要——回——家——！” 　　黎曼：“……” 　　见鬼。 　　幸好小波罗摇了摇床头一个黎曼本以为是纯粹的装饰的铃，贝基女士就匆匆赶来了，不需要他帮忙去喊人。这个铃他床头也有，但贝基女士显然选择性忘记了给他讲解这玩意儿的用处。 　　小波罗连夜被接回了家，黎曼看着他的空床，摸着下巴思考，他已经喝了圣水，但仍然因为受惊过度回家休假了，自己要以同样的理由请出两天假期，好像也不是不可以？正好两天后就是月圆了。 　　于是，第二天，因为雷德蒙家新庄园的小意外而请假的人里，多那么一个也不多地出现了黎曼的名字。 　　魔药已经备好，接下来，就是要照着任务所说，让自己充满负面情绪整整两天了。 　　最近，也最鲜明的负面情绪非他醒来后直面下水道臭味时的痛苦莫属。 　　黎曼逼着自己去回忆那时的景象与气味，或许真的是印象深刻的原因，只是稍一回忆，那恶劣的气味又扑面而来，他忍不住使劲抓了几下胳膊，好像身上的不是罗德公学的干净校服，而是那套不知道穿了几年的黑漆漆的麻衣，这样一想，头发上，皮肤上，又缓缓泛起难耐的痒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爬一样。 　　这一幻想让他维持了一整个小时的暴躁，但也仅一个小时了，一小时后，黎曼发现，这种幻想给他的刺激已经有些麻木，他不得不得加重“剂量”。 　　如果，他醒来之后根本没有这个游戏系统，生活会是什么样的？他现在应该还在那个他没记住名字的“老大”手下干活，每天只能吃可以凿得出木屑的黑面包。 　　幻想这条“if线”让黎曼几乎觉得有点窒息，一个现代人要过上多久这样的生活才会被彻底磨掉心气，完美融入？ 　　黎曼闭着眼，好像看见了自己在黑面包和下水道的包围下一天天重新长大，一点点忘记自己本应属于现代社会，逐渐对所有糟糕的现实习以为常…… 　　他花了三小时幻想一个中世纪平民可能碰上的悲惨故事和死法，终于耗尽了想象力，只好再换一条“if线”——如果当初他真的被误判为了魔法师，他或许已经在教廷的监牢饱受拷问与折磨。 　　黎曼头一次发现，自己的想象力那么丰富，而这种沉浸式的幻想让他脸色不停变换，只有他一人的宿舍里，这个面容清俊的少年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流泪，一会儿紧握双手，显得怪异极了。 　　当他终于彻底分不清幻想和现实时，当他恍惚间真的以为自己经历了那些if线时，巨大的怨毒从他心底爆发——为什么？凭什么？凭什么穿越的要是他？凭什么他要穿越到这么糟糕的时代？凭什么他要穿越到这样一个要什么没什么的身份上？为什么他不能好好留在现代享受空调与外卖，最大的烦恼只是观众们会不会喜欢自己设计的下一个魔术？ 　　…… 　　窗外日夜变换，月亮升起又落下，直到彻底变圆的月亮重新高悬于天上，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 　　“【转职任务：前置】已完成” 　　“【转职任务：正式】已开启：你已使负面情绪充满心中两天，请进行下一步吧，拿上你的金枝，踏上月圆之夜的十字路口（提示：需保持神智清醒）” 　　黎曼猛地清醒过来。 　　那张冷淡英俊的脸庞上还残存着几分扭曲的神情，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拉开窗帘——为了不被外界的天色影响，他在两天前拉上了窗帘，事实上一直处于幽暗中也是他差点把自己逼疯的原因之一——如水的银色月光冷冷地撒在黎曼的身上，让他苍白的脸色更白，让他眼角的泪痣仿佛真的要化作眼泪流下，但是再一看，那张脸上分明是极尽冷淡的神色，哪像是要流泪的样子。 　　黎曼平复了会儿心情，整理好衣物，才拿出系统背包里的任务物品“金枝”，金枝实际上就是被摘下后放置了几个月的槲寄生，整条枝条通体金黄，金灿灿的，倒是很漂亮。 　　他披上斗篷，将金枝收拢在袖口里，披着夜色离开了公学。 第22章 　　黎曼见过两种巴特雷郡的夜色，一种是他还在卖报，或者说“偷窃”时，他那时总是起得很早，他觉得比起清晨，他更喜欢管那个时间段叫半夜。 　　另一种是小波罗带他去定做礼服时，他看到了这座城市晚上热闹的一面，甚至勉强还能称一句繁华。 　　而今晚的夜色与这二者皆为不同，黎曼偷溜出公学时，已经接近十一点，在这个年代是真正的半夜，估计就连他去过的那条繁华街道都已经彻底熄灯收工，夜色是真正漆黑得像一团墨，他极尽收敛脚步声，因为哪怕只是踢到一颗小石子这样的动静，都会让他有种自己正在被窥视的错觉。 　　而转职任务里要求他找个十字路口接受考验，他也提前找好了这附近最偏僻，被发现概率最小的十字路口，这导致他周围更安静更漆黑了。 　　站在十字路口其中一端的起点，黎曼从袖口中掏出了金枝，金灿灿的枝条在他两手间闪耀着暗色的光，黎曼踏出了第一步。 　　一步。 　　矮小的平房上升起了巨大的行星。 　　两步。 　　一道巨大的阴影仿佛擦着他的头皮飞过，看上去像什么深海怪物。 　　三步。 　　漆黑的夜烧起了红色的光，这座黑色的城市越来越红，越来越红，仿佛已经在高温中被烤炙了几百年。 　　四步。 　　伴随着古怪的“桀桀”声，一个黑漆漆的斗篷对他说：“年轻人，被你找到我了，把你手中的金枝给我，我会给你一辈子用不尽的财富。” 　　五步。 　　面容清丽的少女脸色苍白地倒在地上，看见他眼中爆发了出了一阵希冀：“勇士，别向前！前面是陷阱！我不知道引你来这的人是怎么告诉你的，但是前面是很可怕很可怕的魔鬼……啊！你带了金枝，千万别交给别人，我知道出去的路，我们可以一起逃出去！” 　　六步。 　　十字路口中心是一个不算高大的穿着斗篷的背影，对方转过身来，是一个发须俱白的老人，他胳膊弯夹着一本古朴的书籍，眉眼间慈祥与智慧并存，看到黎曼前来，他慢悠悠地开口：“很好，年轻人，看来你通过了全部考验，真不错，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你这样出色的年轻人了，来。” 　　七步。 　　白胡子老头消失不见，黎曼站到了十字路口正中央，他手中的金枝燃起幽蓝色的火焰，他右手一翻，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魔药，将正在燃烧的金枝放了进去。 　　不知道是什么原理，幽蓝色的火焰在魔药里并没有熄灭，而是一直将那段金色的枝条烧到了底，黎曼颇有些好奇地看完了这个过程，才怀着一丝难耐的激动将那瓶魔药一饮而尽。 　　冰凉的魔药顺着黎曼的喉咙流经了他的全身，他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好像能感受到魔药在他身体里激荡，古老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这是来自时间长河的声音，他听不懂那些声音在说什么，恍惚间只觉得自己是在无数人的注视下颤抖。 　　等魔药的效果过去，黎曼发现自己已经蹲在了地上，喘着气，满头都是冷汗，他顾不上看游戏面板有什么新变化，急匆匆地原路返回。 　　等他终于回到宿舍，生起壁炉的火，把自己裹在柔软的被子里好好取了会儿暖，才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甚至有闲心复盘一下刚刚的任务，先出现的三样东西，巨大的行星，看起来大概像木星出现在月球的位置上，诡异而巨大的深海生物，还有泛着火光的城市，不知道都象征了些什么，但应该是想要引发他内心的恐惧，至于之后碰上的魔鬼与少女应该是想引发他的贪婪和怨憎，如果是本土居民可能还真的会被吓到会被诱惑犹豫，但或许是黎曼早就将这一切限定到了妨碍任务完成的关卡的原因，他一边前进一边还有闲心吐槽怎么这个现实版魔法游戏也和大多数游戏一样，场景好看特效牛逼但剧情俗套。 　　最后一个看上去拥有智者身份的老人，倒是很有迷惑性，如果不是他提前拥有任务说明，知道自己唯一的目标就是走到底然后喝下魔药，手里的金枝冒不冒蓝光还可以作为判断依据，不然他或许也会轻信对方。 　　将这些异界魔鬼的常用行骗技巧记在心里后，黎曼终于打开了他的游戏面板。 　　喝下魔药后他的大脑被冻得神智不清，只能勉强听到系统一阵阵的提示声，至于内容是什么，他一句都没听清，所以看到大变样的游戏面板，黎曼呼吸一窒，又缓缓吐出气。 　　首先是左上角的人物面板，他的“肖像”倒没变，依旧是穿着罗德公学的校服的少年样子，但是周围出现了一圈空方格，玩网游的人应该会很熟悉，那是用来放装备的地方——当然，现在还什么都没有。 　　而所有空格的右下角有一个小小的纹饰样的图标，他试着将注意力集中到那之上，又展开了一个新的面板——装备大全，咳咳，其实人不叫这个名字，只是黎曼觉得这样叫比较省事，毕竟它的作用确实如此。 　　这个装备大全里拥有非常多花里胡哨一看就非常厉害的装备，但亮起来的，也就是黎曼目前能通过生活技能打造的寥寥无几。 　　他点开其中一件亮着的装备。 　　【世界的洞察·残：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所有禁咒法师都趋之如鹜的法袍，那一定是世界的洞察，传闻中，制作这件法袍的人在上面镌刻了三个传奇满级攻击魔法，三个生命守护咒，三个辅助魔法，堪称攻守兼备，非常适合禁咒法师这一天天被追杀的独狼群体，咳咳，当然这种完整版的传奇法袍是不可能出现在新手手里的，但是你还是非常幸运地拥有了它的残残残缺版的制造方式，世界的洞察·残，可以镌刻三个3级二环攻击魔法，三个3级二环防御魔法，三个3级二环环辅助魔法】 　　【附加法术（攻击）·瞬发】 　　【黑夜的凝视：对目标（单个）施加三秒钟的强制震慑，附带每秒23点的持续伤害，持续十秒】 　　【蚀骨的痛苦：对目标（单个）无视防御进行造成大量持续伤害（每秒101点），持续5秒，在黑夜里，痛苦会更明显，因此对带黑夜的凝视buff的目标伤害加倍。】 　　【冰雪之箭：瞬间凝成一枚冰雪制成的长箭，对目标（单个）造成大量伤害（320点）】 　　【附加法术（防御）·瞬发】 　　【黑夜的庇佑：法术生效后十秒内伤害减免，减免上限为生命总值的20％】 　　【痛苦魔鬼的护佑：免疫所有类型伤害一秒，痛苦魔鬼是黑夜女神的信徒，所以如果目标已有“黑夜的庇佑”buff，免疫伤害时间增长至两秒】 　　【冰之领域（初）：释放后在目标周围生成一个六面的冰盾，共可以吸收生命值50％的伤害】 　　【附加法术（辅助）·瞬发】 　　【与神无关的治愈术：光明神的治愈魔法泛白光，那我们的治愈魔法就泛黑光好了，对目标施加黑光，回复目标30％的生命值，随机驱除一种负面buff】 　　【与黑夜无关的隐匿术：施法后12小时内无法被识别面容与气息】 　　【与冰雪无关的大脑冷静术：施法后半小时内维持冷静理智状态，很适合禁咒法师这一被生活迫害得日常暴躁的群体】 　　【基础属性： 　　攻击+101 　　生命+564 　　防御+205 　　暴击+10％ 　　爆伤+25％】 　　【适用等级：11-30级】 　　黎曼缓缓吸气，又缓缓吐气，他觉得如果以他现在的心境重新去挑战转职任务，大概是百分百的失败概率。他不知道其他魔法师的装备是什么样的，但是看厄瑞拉男爵的日记里，他晋升二环之后才搞到了一件附魔的法袍，而且仅有两个附魔，一个攻击，一个防御，是他觉得自己的攻击手段只有火系太单一了才斥巨资从王城的黑市里收到的。 　　“有系统真好啊……”黎曼缓缓地，低声呢喃了一句。 第23章 　　黎曼平复了会儿心情，才重新审视了一番这件“装备”，从游戏装备的角度来看，这是一件典型的1v1型装备，众所周知，大多数游戏里，更吃香的其实是群攻型技能，虽然这里不是游戏……但思路其实是一样的，他既有可能碰上单个的强大敌人（boss），也有可能碰上一群群的小怪，所以尽管这件法袍令人很心动，非常心动，他还是得货比三家，看看有没有技能点得更均衡的。 　　“有系统真好啊……”黎曼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厄瑞拉男爵没得挑，而他居然看到可以附加九个二环魔法的法袍还有心情挑挑拣拣，如果厄瑞拉男爵在天有灵，大概又要狂呼这世界不公平了。 　　冷静下来的黎曼又开始认真翻“装备大全”，但是出现的法袍要么完全是这件的低配版，要么确实是有群攻技能，但属性什么的太离谱，感觉要放弃这件只为了群攻技能也太亏了。 　　“算了，从其他部件补吧。”黎曼翻了半天也没挑到合适的，只能开始祈祷其他部位的装备有合适的技能。 　　其他部位其一，靴子，只有一个固定的附魔位，是用来附魔加速法术的，其他部位其二，戒指，有一个附魔位，也是固定的回蓝法术，其他部位其三，项链，压根没有附魔位，看上去纯粹的就是为了补属性的，其他部位其四，帽子，只有一个防御法术的位置。 　　黎曼看完，觉得他大概只能祈祷自己的技能有带群攻了，然后他突然发现，自己漏了最重要的一件装备没看。 　　“武器！见鬼……我真是傻了……这里压根没武器我居然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黎曼坐在床上，突然笑出了声，这或许是他今晚其实根本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样淡定的证据。 　　他跳下床，拉开窗帘，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冷冷地俯视着大地的月亮无声地尖叫了一句—— 　　——我是魔法师了！！！ 　　这种憋着不发声的叫喊让他的嗓子有些难受，像是刚跑完一千米喉头干涩得要命，但是他完全顾不上这点难受。 　　他真的好开心。 　　非常，非常开心。 　　等不自觉扬起的嘴角终于能受控制放下来时，他才重新拉上窗帘，重新打开游戏系统面板，点进武器一栏，一瞬间，他眼前充满了各式各样，流光溢彩，什么形状都有的武器。 　　“这可真是……琳琅满目。” 　　仿佛世界下定决心要给他的快乐再添一分，在黎曼目标明确的寻找下，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所需的武器。 　　那是一双手套，手心的一面是黑色的，手背的那面却是纯粹的银色，只是这么看着都让人觉得心醉神驰，而它的属性和特效则让人更加神往。 　　【秘银的馈赠（初级）：如果说魔法届有什么可以称得上硬通货的东西，那就是秘银了，完美的魔法传导属性，可以镌刻所有性质的魔法，还可以做放大器增幅器，哪个魔法师会不喜欢呢？这件秘银的馈赠是一位痴迷秘银本身的武器大师穷尽一生打造的（一半时间用在纠结外形上了，和外人的刻版印象不同，禁咒法师大多喜欢精致好看的东西）可以镌刻五个3级二环攻击魔法，完美符合了这位武器大师的毕生理念——攻击就是最好的防御！】 　　【特效：佩戴期间，每小时增加一层攻击力+20％，爆伤+20％的buff，上限攻击力+60％，爆伤+60％，解除佩戴后效果清空】 　　【附加法术（攻击）·瞬发】 　　【狂风除了破坏勉强也能利用：以施法目标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为两米的暴风眼，将敌人卷起，既可以打断敌人的施法，又可以聚拢分散的敌人，是居家必备的好技能呐，还附赠每秒每个目标53点的“巨额”伤害。】 　　【少见的藤蔓系魔法：即使是木系法师本身都很少拥有攻击性木系法术传承，但是我们禁咒法师就是什么都会！以施法目标为中心，半径三米范围内短暂沿攻击目标生长出绿色藤蔓，缠绕成功的目标造成每人每秒11点伤害，藤蔓可燃】 　　【爆炸就是艺术：以施法目标为中心炸裂，对范围内敌人造成每人223点的一次性伤害，并附加灼伤和眩晕效果，带有灼伤buff的目标，对火系法术的易伤增加30％。】 　　【瞬移也是为了攻击：选定攻击目标后进行十米内的顺移并对目标造成254点的一次性伤害，同时对目标附加“眩晕”状态2秒。】 　　【打扫战场：召唤地狱之炎（无限弱化版）对范围内敌人造成每个目标256点伤害，对血量低于30％的敌人造成伤害增加30％。】 　　【基础属性： 　　攻击+202 　　生命+146 　　防御+58 　　暴击+20％ 　　爆伤+35％】 　　【适用等级：11-30级】 　　黎曼看着虚空中那双流光溢彩的手套，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心潮澎湃，他拿出羊皮纸写写算算，以这件法袍和这双手套为基础，在其他部件里挑挑拣拣，终于搞定了一套加上人物基础的10％暴击后【65％暴击；165％爆伤】的完美配装！ 　　而此时，窗帘的间隙间已经有点点天光泄露进来，搞定了配装都黎曼将目标拖到【锻造】技能栏里看所需材料。 　　然后他沉默了。 　　那件法袍，需要秘银1kg，妖精布10米，雪晶石3枚，幽灵心脏10枚，痛苦水鬼的标本一只（这究竟是什么玩意儿？真的可以拿来做衣服吗？），不受污染的光明泉水10g。 　　那双手套，需要秘银3kg，妖精布1米，风晶石3枚，不灭的烈焰草10株，幽灵藤蔓1株。 　　其他配饰也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主要缺口是秘银。 　　不过这些并不是黎曼沉默的原因，正常人都知道造装备肯定需要收集材料，他大为震撼并沉默的原因是材料清单的末尾赫然显示着： 　　“1285银币” 　　罗德公学一年的学费是20银币。 　　他每升一级的系统奖励的银币都和他当前的等级差不多。 　　黎曼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怪不得厄瑞拉伯爵连庄园都要卖了，魔法师这个职业……也太烧钱了。 　　他眉心微蹙，看来还得想个法子赚钱…… 　　完美配装最终还是暂时成了水中月，看得见捞不着，黎曼惋惜地退出装备界面，打算看看其他部分。 　　他最关心的自然是技能栏，意识刚触碰到技能栏，他面前就仿佛翻开了一本巨大的泛着黄的古卷。 　　古卷的第一大页就直白地展示了禁咒法师可学技能的分类。 　　一到八列是元素系——光明，黑暗（诅咒系），火，水，冰，雷，木，土系法术。 　　这八列靠得比较近，显然被书的主人归到了一大类里。 　　第九列是精神系法术，主要类别是幻术与精神攻击。 　　第十列是空间类法术。 　　最后一列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杂术。 　　目前亮起的只有前八列种的一环魔法和最后一列，不过光是前八列也够多了，这本古卷就像是一个勤勤恳恳记录每一个现世的法术的记录员，不放过任何一个旮沓里的魔法。 　　不过并不是说黎曼就可以想学什么就学什么了，古卷给出的选择是多，他的技能栏只有三个空格。 　　“技能还没武器的附魔多……这合理吗？” 　　黎曼忍不住嘟哝了一句。 　　但他还是在天彻底亮起之前找到了自己要学的技能。 　　【召唤·火·一环】 　　【召唤·风·一环】 　　【鉴定术·一环】 第24章 　　选择这三个法术的理由很简单，他精挑细选的武器自带的技能能对火系法术造成30％的易伤，这不选个火系技能也太浪费了……而风系的召唤术又可以扩散火系法术的作用范围，就算没有武器的加成，这两个技能的相性程度也很好。 　　至于鉴定术……这就不用说了，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这个技能绝对是需求最迫切的技能没有之一，毕竟他有一堆急需但完全不认识的材料要找。 　　而且这个技能还是捡漏必备技能，厄瑞拉男爵的日记里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他的魔法生活，其中就有他在王城的黑市买东西的片段，黎曼是绝对要去王城的，只有去王城才有成为“正规军”，光明正大做魔法师的机会，到时候正好可以去男爵日记里记述的那个黑市逛逛。 　　挑选好技能，黎曼抬头看了眼时钟，天已经亮到即使拉着窗帘，勉强也能看清时间的程度了。 　　黎曼稍作整理和洗漱，朝礼堂走去，请了两天假，他也该出去稍微露一下面了。 　　今天的早餐一如既往的丰盛，只是黎曼熬了整整三天，昨晚又太过激动，疲惫得整个人机能下降，一顿早餐吃得食不知味。 　　他刚把玉米浓汤咽下，两个熟悉的身影就在他右侧坐下，是小波罗和乔伊斯，这两人那晚之后都请假回家了，黎曼还以为会有段时间看不到他们了，没想到他们请了两天假就又重新出现，心态恢复得还挺快。 　　只是小波罗那张脸怎么看怎么愁苦，看着就跟刚发现自己破产了一样，黎曼颇有些好奇地看了他两眼，不是很明白——既然这么不想上学就干脆趁病再休息两天好了，为什么要苦着一张脸硬着头皮来呢？ 　　“我也想啊……”小波罗幽怨地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黎曼才发现自己把心理活动问出了声。 　　黎曼本来还想再问，但看小波罗一脸失魂落魄垂头丧气，又觉得还是算了，万一问出了什么长篇大论，影响自己吃饭就不好了。 　　今天第一节 课是数学课，黎曼踏进教室就发现——所有人都好像今天的小波罗，头顶盖着乌云，脸上一片惨淡。 　　他有些迷茫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且这件事只有自己不知道。 　　他没迷茫太久，苍白脸先生就阴沉着一张脸大踏步走了进来。 　　他将手里的书和一叠羊皮纸重重往桌上一放，拖长了声音，以他一贯的嘲讽语气开口：“今天，又到了每月一次的考试时间，不知道这个月你们又会给我怎样的惊喜。” 　　黎曼：“……” 　　原来这就是小波罗他们看上去那么痛苦且忧伤的理由，他也是离开学校太久了，他早该想到的，在学校里，能让一群学生同时陷入忧郁的事情，除了考试还有什么。 　　苍白脸先生冷哼一声，开始发试卷。 　　黎曼看了眼拿到手里的羊皮纸，杂七杂八地混杂了他们之前学过的内容，主要还是计算和几何，他看到最后，不禁失笑，居然是一道从一加到一百的题目，他从小听着高斯无师自通等差数列的故事长大，倒没想过有一天自己也能成为主人公——毕竟，非常显然，别说等差数列的公式了，苍白脸先生连数列都还没教给他们。 　　这张“试卷”的题对已经熟悉了这个世界的数字和部分语言的黎曼显然太过简单，他花了几分钟把试卷填满，便放下了笔。 　　一放下笔，困意便涌上心头，他生熬了三天，前两天高强度沉浸式体验痛苦与愤怒，昨晚则是整个人兴奋到不行，而吃了顿早饭，又做了张不动脑子的卷子后，他的心情乍一平静，困意便同时突破了身体和精神的防线。 　　他试图挣扎了一下，毕竟苍白脸先生真的很热衷于让他罚抄，但困魔如果那么好抵挡，他原本的世界的高中教室里，就不会有那么多睡得什么姿势都有的学生了…… 　　黎曼最终还是做了一点无用的挣扎，他用左手托住了左半边脸，右手手里仍旧握着羽毛笔，希望自己看上去只是个陷入沉思的迷茫考生。 　　他想得很好，事情的发展和走向却并不如他的意。 　　这个姿势黎曼只维持了十分钟，十分钟过后，他的手自动地交叉放在了桌上，脑袋安安稳稳地枕进了臂弯里，只留给外人一个黑色的圆脑袋。 　　最初，他好运地没被苍白脸的罗切斯特先生注意到，罗切斯特先生坐在讲台上，优雅地研读着最新一期《数理》。 　　然而，等他悠悠然翻完最后一页，抬头扫了眼这群让他不抱希望的学生，眉头紧锁，瞧他们那如出一辙的抓耳挠腮样，一看就知道上课不知道听了些什么……还有黎曼，这个蠢人中的蠢人，还总有些异想天开的念头，真不知道校长脑子出了什么问题才让这种人进入……嗯？等等。 　　罗切斯特先生怒火冲天地站起身，大踏步跨向教室正中的那个位置，皮鞋踩在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让这条路径两旁的学生不禁打了个抖。 　　“黎——曼——！” 　　黎曼猛地一抖，从睡梦中惊醒，右手下意识地抓起羽毛笔就随便在纸上比划了两下。 　　罗切斯特被他这副被抓个现行还试图蒙混过关的样子气得仰倒，几乎是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吐出：“可敬的黎曼先生，羊皮纸作枕头的滋味还好吗？” 　　黎曼乖乖眼观鼻鼻观心，这次虽然他有理由，但他也能理解罗切斯特先生现在的心情。 　　“我一直不懂会长为什么坚持将数学加入公学的公共课程，这门课本就应该只属于天才，而不是被你们这样的蠢货糟蹋，尤其是你，连看个题都能看困的……我该如何形容你呢，黎曼先生？” 　　黎曼低着头，乖乖挨了一顿批，不知道罗切斯特先生是不是被他气昏了头，居然忘记了留下最后一句——“来我办公室罚抄xx一百遍！” 　　当然，黎曼也不会没事干去提醒对方，他头痛得难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好在这整个教室都是这样动作的人，他也并不显得突出。 　　这节课接下来的时间里，黎曼的精力都花费在了同困魔做斗争上，他把上辈子做学生时的记忆全从灰堆里刨了出来，那里多少还残留了一些关于“如何在一堂无聊的课上努力保持清醒”的知识。 　　最后苍白脸罗切斯特先生一脸不爽地收走他的卷子海瞪了他一眼的时候，黎曼简直如释重负，忙不迭地和小波罗他们一起去了下一节课的教室。 　　黎曼（比狗困版）的一天将要结束时，他正在礼堂吃晚饭，满脑子都是吃完回宿舍睡一觉，刚刚踏入魔法界的欣喜也无法擅自对抗人类的本能。 　　就在这时，礼堂最前方那条好像没啥用处的长桌上突然响起了铃铃铃的清脆响声。 　　黎曼有些懵懂地抬起头，长桌后，是罗切斯特先生，他苍白的脸庞被礼堂的烛光照得有些蜡黄，看上去气色更不好了，他手里拿着一只金杯，正用右手中的勺子一下下敲着，发出清脆明亮的响声。 　　不同于仍在状况外的黎曼，整个礼堂种的学生都自觉地放下了手中的食物，黎曼才注意到，今天在礼堂吃晚饭的人好像格外齐，而且一个都没走。 　　他只好也跟着其他的样子，先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抬起头假装自己在专心看罗切斯特先生。 　　“今天的测试已经出成绩了。” 　　苍白脸罗切斯特先生意味深长地停顿了一下，锐利的眼神环顾了一圈所有人，才继续： 　　“其中A18人，保罗·贝尔，迪夫·马歇尔，伊登·沃兹沃思……维托雷德蒙……这十八人进入下个月的A班。” 　　“B44人，派恩·马乔里，约翰·罗得里克，劳瑞·金斯利，约克·比顿……乔伊斯·波尔……这四十四人分两批进入下个月的B班。” 　　“C56人……分三批进入下个月的C班。” 　　“D20人，弗雷迪·波罗……” 　　黎曼一边听一边想，原来是分班考……他入学比其他人晚，也没人告诉他这种众所周知的潜规则，他才在状况外吧，只是，他一直听到最后，他的名字也没出现。 　　他抬起头，罗切斯特先生好像知道他正在想什么一样，将目光投向了他，拖长了语调。 　　“当然，我们此次测验还出现了一位超常发挥的绝佳天才……” 　　“给出了唯一一张全部正确的卷面，可惜的是，这位天才是以作弊的手段得到这一成绩的。” 第25章 　　“当然，我们此次测验还出现了一位超常发挥的绝佳天才……” 　　“给出了唯一一张全部正确的卷面，可惜的是，这位天才是以作弊的手段得到这一成绩的。” 　　“黎曼先生，请跟我来一趟校长室。” 　　在场所有学生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黎曼身上，而黎曼正直直地看着罗切斯特先生。 　　他其实算不上生气，即使被这样污蔑——他一向擅长和观众共情，就算是这时候都有闲心想，从罗切斯特的角度来看，会觉得自己除了作弊没有任何可能获得这样的成绩倒也算正常，但是——他嘴角挑起一个不屑的笑容，这就是坐井观天人的自信吗？ 　　如果坐在这里是个真正的天才却出身贫困的学生，这样的污蔑足以毁了他的一生，所以说，到底为什么什么人都能当老师呢？ 　　黎曼慢条斯理地整理好衣物才站起来，他难得笑，此刻却毫不避让地看着罗切斯特先生，笑得自信从容，和罗德公学那些贵族子弟们花了十几年培训出来的仪态别无二般，笑得罗切斯特脸上嘲讽的笑容都逐渐消失，只冷着一张脸看着黎曼迈着优雅的步伐朝他走来。 　　“哼。”罗切斯特冷哼一声，转身大踏步朝校长室走去，黎曼笑容不变，耸耸肩，笑眼轻飘飘地扫过下方看热闹的学生，他第一次露出了这样从容高傲的姿态，像在下方窃笑的人群中投下了一桶冰水，将那即将热闹起来的气氛又降回了冰点，窸窸窣窣的私语从小声到大声又重新变回小声，直到最后归于安静，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才有人嘟囔了几句“倒挺会装样子的”。 　　黎曼走进校长办公室时，房间里除了白胡子的校长，刚在他之前走进去的罗切斯特先生，还有一位贝基女士。 　　他还在思考贝基女士来这里做什么，罗切斯特先生便为他解答了他心中的迷惑。 　　“校长先生，我将向你解释为什么我认为黎曼先生不仅作弊了，而且手段极其拙劣。” 　　“今早进行测验时，黎曼先生在我眼皮子底下睡了整整一节课，却又交上了一张完美的答卷。” 　　“而根据贝基女士所说，她昨晚见到了黎曼先生偷溜出宿舍。我每次出题后都会将题目和草稿一并放在办公室，只要稍加打听就能从任何一个学生口中知道我的这个习惯。” 　　“只是之前从没有人这么愚蠢地做过这种事，毕竟……我早告诉过他们了，他们到底有多少水平我都心中有数，即使作弊也没有任何价值，只需要一眼我就能看出这道题到底是不是他们自己做的。” 　　“就比如这位黎曼先生吧，大半个月前他还连百以内的加法都算不明白，半个月后居然就将最后一题这样繁琐的式子在一节课都在睡觉的情况下解出来，这可真是……令人惊叹。” 　　“没想到黎曼先生居然这样大胆，又这样愚蠢，恐怕是将街头的生存哲学误带进了罗德公学中吧。” 　　“校长先生，我绝不允许这样的学生再次出现在我的课堂上，请开除他！” 　　白胡子的校长先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黎曼清亮的声音响起：“校长先生，我想我应该拥有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吧。” 　　白胡子校长看下他，和蔼地点了点头：“自然，黎曼先生。” 　　黎曼向前轻轻俯身，才开口：“首先罗切斯特先生说我睡了一节课，这并不是真相，罗切斯特先生在前十分钟，也就是我写题的时候沉浸在自己带来的杂志中无法自拔，我想这也是罗切斯特先生没能看到我完成试卷的过程的原因。” 　　“第二点，我昨晚确实出了宿舍，但那只是因为我在雷德蒙先生家中受到了惊吓，昨晚睡梦中，那天的场景再次缠上了我，我惊醒后思绪难平，心中不安，便去了教堂，虽然夜晚教堂的大门并不向我这样的普通信众敞开，但仅仅只是在教堂外祈祷都让我好受了许多。如果贝基女士还有印象的话，或许能想起来我出门的方向并不是朝着礼堂的方向，而是直接前往了校外。” 　　他也不算完全说谎，他那条挑选的十字路口确实在去往教堂的路上，而他话音刚落，贝基女士的眼神就从原本的嫌恶与不屑转而变得有些犹疑，就说明她确实能对上黎曼的这番说辞。 　　校长自然也注意到了贝基女士的反应，笑容加深了一点。 　　黎曼继续：“当然，这些只是不起决定作用的反驳，就像浮萍一样的无根无据，就好像罗切斯特先生对我的指控中例举的罪证一样……” 　　“你！” 　　黎曼并没有被罗切斯特愤怒的出声打断，或者说，他连看都没有看对方一眼。 　　“比起纠结这些细枝末节的谁对谁错，我想，应该有个更简单的方法来判断我究竟有没有作弊。” 　　“罗切斯特先生大可以重新给我出张卷子，让我在各位的监视下完成，看我究竟有没有能力拿出那样的答卷，不是比我们俩提出又试图推翻一些想当然的指控要容易得多吗？” 　　罗切斯特眯了眯眼，有些惊讶，他刚刚还在为黎曼巧舌如簧的诡辩生气，但他确实没想到对方会提出这样自投罗网般的要求，他眯起了眼，说道：“好。” 　　校长先生开心地点点头：“不错，这确实是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法子，来，罗切斯特先生，你就在这出题吧，黎曼先生，你就在沙发上先坐会儿。” 　　黎曼点点头，无视了罗切斯特和贝基女士刺在他身上的目光，自顾自地坐到了沙发上，闭起眼睛开始睡觉——罗切斯特为了难为他没准会出点稀奇古怪的题目，虽然这个年代稀奇古怪的题可能都是他前世卷烂了的题……但他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精神状态不佳而犯些搞笑而愚蠢的错误，被对方抓到把柄。 　　而刚要接过校长手里的羊皮纸的罗切斯特看见黎曼这副样子，简直气歪了鼻子，他气冲冲地推开桌面上的东西，拉开椅子，一阵叮铃哐啷，又重重地沾好墨水，拿笔开始在纸上刷刷写了起来。 　　白胡子校长心疼地看了看自己的桌子，自己刚换的椅子，和自己的墨水瓶，欲言又止地收回了手。 第26章 罗切斯特先生世界观的崩…… 　　伴随着羽毛笔尖落在羊皮纸上的刷刷声，靠一点在曾经在街头表演中积攒出来的厚脸皮，以及真的真的很困的心情，黎曼在校长室的沙发上睡得很香。 　　“黎曼——先生——！” 　　然后他就被一声熟悉的，拖长了语调的声音叫醒了，罗切斯特先生已经出好了卷子，正冷冷地瞥着他。 　　黎曼起身坐到空出来的座椅上，目光投向墨迹还未干透的羊皮纸。 　　都是些换汤不换药的题，甚至最后一题只是从一连续加到一百改为了从五十一加到一百。 　　黎曼飞快地落笔，他的心算能力虽然算不上顶尖但也不差，做这种题甚至不需要打草稿。 　　“好了，请批改吧。” 　　拢共不到五分钟，他就放下了笔，站起身让出座位。 　　罗切斯特先生挑眉，眯着眼看了他一会儿，才将信将疑地拿起答卷开始检查。 　　越看他便越心惊，对方明明怎么看都是在乱写一气，但答案确实是正确的。 　　每一题都是正确的，最后一题也是正确的，但他分明没看到任何演算的痕迹。 　　最后一题是需要取巧的问题，五十一到一百，可以拆成重复的个位和剩余的整十做，但即使是这样，也是需要一定的运算量的，而那小子分明只是看了一眼，就得出了答案。 　　他越看越心惊，最后冒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难道他之前那张题，真的是自己做的？难道他真的是个对数字敏感非常的天才，哪怕此前从未接触过数字，运算也仿若刻入本能？ 　　黎曼其实已经没在生气了，毕竟他已经赢定了，就算对方死活不肯相信，硬要他再做更多的卷子也无妨，最后他们能得出的唯一一个结论就是他没作弊，他做这些题就跟喝水一样轻易——因为这本来就是真相。 　　他就饶有兴致地那么瞧着罗切斯特先生惊疑不定地将他的答卷翻来覆去的看，明明困得要死，但愣是憋住了想要出声问一句“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去睡觉”的冲动。 　　最后，还是校长等不耐烦了，和蔼地问：“如何，罗切斯特先生？小黎曼先生做得如何？” 　　罗切斯特先生惨白着一张脸，梗着脖子半天才憋出一句：“完全正确。” 　　校长拍了拍掌心，露出一个笑容，好像真的是在为这一大一小两人解开误会而感到高兴一样：“那就是这纯属误会一场了？真是太好了！皆大欢喜的结局不是吗？” 　　黎曼差点被逗笑，但凡校长看一眼罗切斯特先生的脸色也说不出皆大欢喜这个词。 　　不过他也犯不着去关注罗切斯特现在有多憋屈，他朝校长行了个礼，微微侧身：“校长先生，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回去了，晚安校长先生，晚安罗切斯特先生，晚安贝基女士。” 　　白胡子校长笑着说：“不要着急，黎曼先生，我确实找你还有些事。” 　　贝基女士立刻接收到了暗示，稍一侧身：“晚安校长先生，晚安罗切斯特先生，晚安小黎曼先生。” 　　校长笑着看了她一眼：“晚安，贝基女士。” 　　罗切斯特也仿佛被这几句“晚安”惊醒，胡乱地朝校长点了点头，越过贝基女士先行离开了。 　　黎曼强打起精神，挤出一个最真诚最纯良的笑容：“校长先生找我有什么事吗？” 　　白胡子的校长和蔼地看向他：“黎曼先生，你知道市中心那家火焰玫瑰吗？” 　　黎曼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话题会转到那家剧院上，不过他确实从小波罗那儿听了不少关于这家剧院的事，所以只是稍一犹豫，便点了点头。 　　“是这样的，其实并不是我找你有事，而是火焰玫瑰的老板找你有事。” 　　“我同尤金说起来也算是有过一段师生缘分，我稍年轻时曾在大陆的金赛斯公学任职，尤金那会儿同你相似，也是班上唯一一个非贵族勋爵后代的人，他一直很有志向，想要成为能让其他人刮目相看的人……” 　　“后来我回了乌朗，长久地没有听闻他的消息，直到五年前他写信给我，说他终于做成了一番事业，他一手打造了西尼首都最受欢迎的剧院——火焰玫瑰。” 　　“我自然很为他高兴，只是好景不长，两年前我从其他人口中听闻了他的近况，尤金当初开始打造火焰玫瑰时接受了一位伯爵的入股，火焰玫瑰大红之后，伯爵认为那是属于他的产业，便用自己的管家替换了尤金，而且不许尤金再在西尼开设类似的剧院。” 　　“说的难听点，尤金实质上是被驱逐出了西尼，不过他从小便是不会弯腰的性格，就决定从乌朗重新开始。” 　　“这也就是市中心那家火焰玫瑰的由来了，他不愿意改名，自然是为了有一天重新开回西尼。” 　　黎曼提问：“校长先生，请问，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吗？” 　　校长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别急，孩子，很快就要说到与你相关的部分了，上了年纪的人总是爱追忆往昔，你多体谅我们这种老人家一下……” 　　“尤金自信既然他一手打造了上个火焰玫瑰，那么也一定能超越曾经的自己，只是，西尼确实是大陆的文化中心，伯爵的管家在尤金打造好的基础上创新的难度也要比尤金超越自己的难度小得多。” 　　“尤金虽然离开了西尼，但他在西尼还是有许多愿意为他传递消息的朋友，半个月前，尤金收到了一封来自西尼的信，那上面写到——” 　　“亲爱的尤金，首都兴起了新的风潮，伯爵的管家不知道从哪找来的杂耍家，可以从帽子里变出一只只活物，第一次表演时，一位贵族夫人吓得报信给了教廷，说有人在动用禁忌魔法，结果教廷的人来了之后没有检测到任何魔法波动，观众哗然，这个节目也靠着这一轶事一举成名，也算是借了教廷的东风了，总而言之，现在谁要是没看过这档子节目，就真成了土包子了。” 　　“亲爱的尤金，你要是想要重新将剧院开回王都，或许要准备比这更劲爆的节目才行，现在的王都，魔术——他们是这么喊的，是最大的那股风潮了。” 第27章 火焰玫瑰的尤金老板 　　校长笑着看向黎曼：“这就是尤金想要找你的原因了。” 　　“我前几天同他吃饭时，他与我说了他的烦恼，我便想起了你，小黎曼先生。我向他讲了你和小波罗先生，以及雷德蒙先生的小小误会，他大为激动，恨不得立刻来找你。” 　　“还是我这一把老骨头拦住了他，拜托他让我来为你引见。” 　　“尤金收到的那封信里说，伯爵的管家将那些会魔术的人管制得极好，除了火焰玫瑰以外，贵族们没有任何地方可以看见这样的把戏，也不是没有其他贵族或是剧院想要模仿他们，但是都只是拙劣的模仿罢了，不知道小黎曼先生有没有把握赢过那些人呢？” 　　“至于报酬，我想你应该不用担心，火焰玫瑰曾是西尼这一大陆王冠上最能敛财的一颗明珠，尤金绝对会为你提供让你满意的报酬。” 　　黎曼：“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见面？” 　　校长愣了下，他没想到黎曼答应得这么干脆，他印象中黎曼是个防备心很强的孩子……考虑到他的出身，这也不奇怪——所以他还特意扯了一堆尤金的过往经历，希望让对方能有那么一丝感同身受，但是他没想到，黎曼几乎一口答应了下来。 　　黎曼的想法只有一个——瞌睡了来枕头！他正缺钱，就来了让他用老本行赚钱的机会，干碎一个中世纪的魔术团队有什么难的？这不是白给他送钱？ 　　校长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拍板定音：“那就现在吧！” 　　黎曼：…… 　　等等，倒也不必那么快，他真的很想睡觉。 　　最后，这场会面还是安排在了第二天中午，黎曼终于睡上了不被打扰的完整的一觉。 　　第二天，在去吃饭顺便见火焰玫瑰的老板之前，黎曼先去了趟集市，做了一些准备工作。 　　火焰玫瑰的老板尤金派了辆低调奢华的马车来接黎曼，这顿午餐被安排在了火焰玫瑰内部，或许老板想要顺带带他参观一下以后的工作环境。 　　黎曼在下车时，见到了火焰玫瑰的老板，听校长描述，他在脑海里描绘了一个类似于基督山伯爵的形象，就是那种饱经沧桑的高冷帅哥，看上去就有很多故事的那种。 　　不过出人意料但又没那么出人意料的是，老板实际上是个充满了亲和气质的满脸笑意的笑意的微胖中年男人，考虑到这是个物资不那么充沛的时代，微胖应该叫做富态比较正确。 　　以一个典型的富态商人形象出现的老板满脸笑意地伸手给要下车的黎曼搭了把手，黎曼这具身体确实需要搭把手，不然他只能从车上跳下来了。 　　“哈哈，您一定就是老师口中的小黎曼先生吧。” 　　不愧是大商人，黎曼心里想，只要能为他赚钱，或者说赚名，对一个没名没姓的小孩子都能把自己放在低位上。 　　“可算把你盼来了，老师怕我唐突您，一定要先自己跟你说明白情况呢。” 　　黎曼没有摆出他那副在校长面前的天真样子，朝尤金老板笑了笑便直入主题：“是的，校长对我说了您的要求，我昨晚也已经想好了正适合您的魔术。” 　　尤金：“！” 　　他搓搓手，满脸堆笑地说：“您可真是爽快人！” 　　黎曼笑了笑，从口袋中掏出一根火柴，点燃了旁边的装饰性烛台。 　　随后他伸出手，从烛台的火苗上挥过，掌心展开之时，微蓝的火焰像是被他收服，在他掌心欢快地燃烧着。 　　“我想，这应该很符合火焰玫瑰这个名字？” 　　尤金双眼放光：“好！好！来来来，黎曼老弟，来尝尝我们西尼的特色菜……” 　　黎曼突然弯了弯眼，他突然觉得这位尤金老板做事风格像极了他前世的投资人，让他在这异界难得生出了一丝熟悉感。 　　所谓西尼的特色菜，在黎曼看来真看不出特色在哪，毕竟对他来说，这些都是西餐……都是同一菜系，但他还是很捧场地认真听了尤金的介绍，毕竟对方现在有家不能回，这些熟悉的菜就和火焰玫瑰本身一样，是他仅剩的寄托。 　　“黎曼老弟，你看这样如何？每场演出100银币，当然只是展示驯服火焰是还不够的，一场演出起码要十分钟起步，你是想在其中加上剧情，还是想要加其他魔术都由你，只要上场前让我们提前观看过就可以，怎么样，这个待遇和自由度，老弟还满意吗？” 　　黎曼弯了弯眼：“尤金先生，我们换一种谈法吧。” 　　“您不妨把我当成来借地表演的魔术师，而不是被你雇佣的员工，我想只要打出广告，火焰玫瑰剧场来了位真正能够驯服火焰的魔术师，应该有的是人愿意为这场演出买单，所以我想我们还是按五五分成算比较好。” 　　尤金愣了一下，他是提前打听过这孩子的，对方出身于贫民区，天降横财，又因为罗德公学的建校初衷才好运进了公学，他本以为每场演出100银币的价格应该能砸得对方感恩戴德，毕竟罗德公学一年的学费也只要20银币。 　　他倒是没想到对方看上去完全没把这100银币的价格放在眼里，也是……贫民区出身，陡然获得20银币，没有去花天胡地反而把钱花在了一年的学费上，这样的人的确应该有这样的心性才对。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笑容也更真挚了些：“百分之五十不行，黎曼老弟可能对火焰玫瑰的名气不那么了解，西尼是大陆的文化中心，王城是西尼的风尚之地，而火焰玫瑰则是王城的明珠，火焰玫瑰上演的剧目，接下来的一年会以王城为中心向外辐射，比如乌朗的王都，这个月才刚上演了我还在火焰玫瑰时排演的最后一出剧目，这样一个平台为你带来的观众和你在路边随意演出带来的观众可不是同一个量级……老弟，我希望你能明白，即使我不打出有人能驯服火焰的广告，只是继续上演随便什么剧目，收益也不会少上多少，所以，百分之二十。” 　　“可那是西尼的火焰玫瑰不是吗？我也不想揭尤金先生你的伤疤，但你现在并不在西尼，而是在乌朗准备东山再起，事实上，比起我需要你，或许你更需要我，不是吗？而且我也不仅仅只会这点把戏，西尼的魔术师不是大变活物吗？我大可以对标着来个大变活人，我想这应该能足以让尤金先生你杀回西尼吧，百分之三十五，这是我能接受的底线。” 　　尤金听到“大变活人”时双眼一亮，只是很快就压住了，他佯装叹了口气，一脸心痛地说：“好吧，但如果我们回了西尼，这个分成需要降到百分之三十。” 　　黎曼干脆地点点头：“可以。” 　　两人就黎曼的分成达成了一致，终于能心无旁骛地安心享受这顿美食了。 　　“老弟……你说的那个大变活人，是怎么个变法？” 　　黎曼慢条斯理地咽下那片不知道是杂菜还是什么的东西：“有好几种变法，比如把一个人变没又让他在其他地方出现，或者如果要追求纯粹的刺激的话用人体分离魔术可能更好，将一个人拦腰斩断后分开，但是他依旧活着，是不是很刺激？” 　　尤金其实听描述有点害怕，他并不是个多胆大的人，但一想到这能带来多大收益，又能让他的火焰玫瑰重新把名声传回西尼，压过那个冒牌货，他就又害怕不起来了，反而美滋滋地说：“不错，不错，确实刺激，这听上去不像魔术，倒像魔法了。” 　　黎曼闻言古怪地瞧了他一眼：“魔法能不能做到这一点我倒不清楚。” 　　…… 　　黎曼的首秀定在了这周六晚，因为他还要上学，甚至还有图书馆的劳动服务要补，总之，他是个还挺忙的学生。 　　而除此以外，终于睡饱也吃饱了的黎曼重新打开了他的游戏系统，开始继续研究新面板。 　　宿舍里的壁炉熊熊燃烧着，小波罗正睡得死，黎曼将精神集中到床头的烛台上，默念了一句：“召唤·火。” 　　“刷”得一下，金色的烛台上冒出了星点火焰，只是……位置稍微偏了点，明亮的火焰在金属烛台的边缘冒了一下就消失了，毕竟金属又烧不起来。 　　黎曼来了兴趣，原来这还是个需要自己瞄准的游戏。 　　他重新将全副精神完全地集中到了蜡烛丝上，仅那么一个点，无比精确的一个点，然后默念：“召唤·火。” 　　这一次，蜡烛乖巧地亮了起来，黎曼忍不住笑了下。 　　游戏面板上【召唤·火】这一技能也多了2点熟练度。 　　这个游戏系统拥有技能升级系统，比如黎曼选择的这两个技能，一个【召唤·火】，一个【召唤·风】，技能升级方向都很相似。 　　【召唤·火】从0级到1级只需要100点熟练度，0级的火焰召唤就像黎曼刚刚实践的那样，或者说按技能描述就是“召唤火种”。 　　黎曼本来还有些迷惑火种是什么意思，现在他知道了，就是火星的意思。 　　【召唤·风】的0级技能描述就写得很清楚——“召唤一缕微风”。 第28章 冥想与悬赏任务与乌鸦 　　火焰召唤这一技能的1级到5级的升级都是扩大火焰召唤范围，换句话说就是这个阶段的升级决定了黎曼能放多大的火，当然，这个游戏系统的技能是可以逆向使用的，也就是说，并不是说黎曼把这一技能升到5级之后，就只能放大火，而不能再把它用来点蜡烛了——火焰的大小完全取决于黎曼想要的范围。 　　5级之后，每个技能等级之间都有一道“突破条件”，这也是游戏常见设定，在比较关键的节点上进行卡级，只有做完突破任务或者提交对应材料后才可以继续升级。 　　这个突破关卡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显然就是0至5级的技能召唤出的都是普通的火焰——虽然第5级的火焰范围已经可以覆盖一座小型城市，黎曼真觉得这算不上普通火焰。 　　6级技能描述：召唤一只火形飞行生物。 　　7级技能描述：召唤一只火形陆行生物。 　　8级技能描述：召唤火龙。 　　9级技能描述：召唤火精灵。 　　看上去就很牛，当然它们的突破条件也都是稀奇古怪的，还需要海量技能熟练度……黎曼觉得等自己能召唤火龙都不知道得啥时候了，但是有个盼头就很不错了。 　　技能熟练度除了像黎曼刚刚那样硬刷，也有“取巧”的办法，人物经验可以用来“喂技能”，不过黎曼目前没这个打算，谁知道人物经验获取起来难不难……万一技能是刷上去了，等级卡住了就糟糕了，毕竟0-5级虽然没有“突破条件”，但是对人物等级还是有正常要求的。 　　而人物经验……黎曼看向了经验条，经验条的问号里已经清楚明白地讲明了经验获取途径。 　　途径一：冥想。 　　途径二：任务。 　　途径三：击杀怪物。 　　和大多数网游完全一致。 　　其中，冥想已经进入了右边的日常任务列表，甚至还贴心地配备了新手导引。 　　黎曼做好了完全的准备——简单说就是稳稳地在床上坐好了，才点开新手导引。 　　一瞬间，一种玄妙的感觉笼罩了他，朦胧中好像他的身体有了自己的意志，这种感觉让黎曼感到非常不安，但是下一刻，他的脑海里开始自动缔结一些奇妙的图案，黎曼看不懂那些图形的含义，但他觉得那些图形很漂亮，它们即使毫无含义，在审美角度也是拥有意义的…… 　　黎曼心中的不安慢慢消失，甚至完全地沉浸在了其中，他的精神世界好像变成了广袤的宇宙，他在其中恪守着某种原则制造着一个个令人目眩神迷的星系。 　　新手指引结束，黎曼有些恍惚，甚至还有些许怅然若失。 　　他深吸一口气，试图重新进入冥想状态，但是这个新手指引实在太……玄幻了，黎曼感觉自己并没有被指引到。 　　他闭着眼，在脑海中复刻了自己还记得的图形，这个过程有点困难，要在脑海中勾勒出一个具体的形象还不能让它消失真的是件挺难的事，而当这个形象很复杂的时候，这件事的难度又指数级增长了。 　　黎曼失败了一次又一次，差点气得胸口痛才发现新手指引居然是可以重复进的。 　　黎曼：“……” 　　他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又体会了几次新手指引里的景象，次数多了，也摸出了些诀窍。 　　这一次新手指引结束，他休息了一会儿，没再点开指引，而是在脑中飞快地勾勒起一个复杂而美丽的仿佛一条条线条交错但又看得出规则的，同时具备了繁复与简洁之美的立体图形。 　　这一次，那片星空终于顺利出现在了他面前。 　　黎曼忍不住露出了一个笑容。 　　冥想给的经验值不算少，而且是按时间给的，并不需要强制完成“一次”冥想才能获取经验值，黎曼大致估算了一下，如果他不眠不休地冥想二十四小时，大概就能填满十一级的经验条，不过这个想法的操作性不强，并不完全是因为他还要干别的事，而是他试验之后发现，他现在能承受的冥想时间极限就是十五分钟，再长就会忍不住分散注意力，然后那片星空就飞快地从他脑海中消失了。 　　但是黎曼觉得这应该是可以“锻炼”的，等自己逐渐习惯了冥想这一行为，这十五分钟的极限应该可以被不断拉长。 　　第三条获取经验的途径——击杀怪物，黎曼学会鉴定术之后就鉴定了一堆同学和老师，全都是不可攻击的黄名，他还感慨了一句——禁咒法师听着挺像大反派，没想到系统还挺有道德底线的。 　　当然，就算系统把其他人判定成了可攻击，黎曼也不会选择这种升级方式，他也是有那么点道德底线在的。 　　最后就剩下了任务升级，在正常的游戏中，这才该是升级经验的最大来源，只是黎曼现在生活在一个真实的世界里，也没有主线剧情给他过，恐怕他以后升级有的磨了。 　　不过说到任务，除了“冥想一次”“练习技能十次”这种日常任务，面板上还真的出现了带剧情的任务。 　　“【悬赏任务】与你有过一面之缘的蕾娜小姐身份高贵，美丽动人，人生中遭受过的最大挫折可能只有晚餐不合心意，然而，危险的阴影已经笼罩了她…… 　　“任务内容：调查威胁蕾娜小姐的危险来源，并保护对方。 　　“可能获得的奖励：人物经验，银币，宝石，秘银与妖精布。” 　　黎曼回忆了一下，才想起蕾娜小姐应该指的是他在雷德蒙家中见到的那位贵族少女，对方好像还邀请他跳了一支舞。 　　他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但看雷德蒙和其他人对那位小姐的态度，再加上这个任务文案的描述，对方想必身份不一般，这样的人会碰上什么危险呢？还被系统列入了自己的任务中，难道是魔法师相关的？ 　　如果是这位身份高贵的小姐碰上了想要忽悠她的魔法师什么的，系统要自己去帮忙揭开骗局，这种只需要用上魔法知识就能解决的任务就好了。 　　不过比起危险到底是什么，摆在黎曼眼前的其实有个更严峻的问题，任务要求他调查蕾娜小姐受到的威胁的来源，但是他要怎么才能接触这位小姐呢…… 　　黎曼思考了一会儿，觉得可能还是靠火焰玫瑰的表演比较靠谱，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周六晚的表演上。 　　于是黎曼先把这个任务放下了。 　　他重新点开了“装备大全”，又开始研究他选定的那几件装备缺的材料。 　　虽然他很希望蕾娜相关的这个任务只需要靠大脑就要解决……但是这个世界上大概率没有这样的好事，所以他得在做这个任务前先把自己装备起来，如果这些装备里只能选一样打造的话，黎曼绝对会选择“世界的洞察”这件魔法袍。 　　虽然如果这真的是个游戏世界，黎曼会选择那副名为“秘银的馈赠”的手套，它附带的群攻技能太好用了，前期刷怪升级一定很快乐……可惜的是，现实世界里，比起打怪升级的效率，黎曼更需要考量的是高压情况，那么相比较起来，还是魔法袍的单对单性能让人更有安全感一些，万一身份败露，只有这件魔法袍看上去还有一线逃生的机会。 　　世界的洞察所需材料： 　　秘银1kg，妖精布10米，雪晶石3枚，幽灵心脏10枚，痛苦水鬼的标本一只，不受污染的光明泉水10g。 　　幽灵的心脏从厄瑞拉男爵家蹭了不少，不需要重新找，光明泉水，原先的两瓶一瓶用来配转职魔药了，另外一瓶用在了打幽灵上，幸好校长给他们去过雷德蒙家里的人一人发了瓶圣水，不然他还得再跑一趟教堂。 　　秘银，妖精布，雪晶石，虽然都还没见过实物，但是厄瑞拉男爵事无巨细的日记中有提到这些都是魔法师常用的材料，属于他的“进货渠道”可以提供的，只有痛苦水鬼的标本可能需要他自己搞定。说起来……他也该去接收一下厄瑞拉男爵作为魔法师的重要遗产，也就是他的“进货渠道”了。 　　周五晚，黎曼在火焰玫瑰试演完，尤金连连惊呼，脸上堆满了笑，仿佛已经看到了周六晚的盛况，牵着黎曼的手直呼老弟，黎曼婉言谢绝了他的留宿邀请，离开华丽的剧场后在小道中穿梭了几次才掏出早已备好的黑斗篷穿上。 　　黑色的斗篷仿佛融入了黑夜，黎曼几乎是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一个……荒凉但又没那么荒凉的地方。 　　这是一座废弃的喷泉，但它偏偏在通往市中心的主干街道不远处，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和马车，煤油的路灯晕染出昏黄的暖光，然而不到几十米远的地方，周围就暗得和黎曼的黑斗篷没什么差别了，他在长椅上坐下，掏出一枚银币，向上抛去，又伸出另一只手的手背接住，这样来回五次后，他像是在思考什么一样低声呢喃了一句： 　　“天真亮啊。” 　　说完后，他便不再动作。 　　不远处，是热闹的主干街道，黎曼周围却是纯粹的黑暗和静谧。 　　不知等了多久，附近一棵树叶稀稀拉拉的树上飞下了一只乌鸦，落在黎曼的座位旁。 　　然后那只乌鸦开口说了人话：“要些什么？” 第29章 异世的第一场魔术表演！…… 　　黎曼：“秘银，妖精布，雪晶石，痛苦水鬼的标本有吗？” 　　乌鸦：“前三种都好搞到，你什么时候来付钱什么时候就能给你，痛苦水鬼不抓，太脏了。” 　　黎曼：“……” 　　还有这样做生意的？这年头，开店的是大爷啊，他忍不住在心底感慨了一句，然后开始套情报。 　　“有多脏？” 　　乌鸦脸上出现了一副特别具象化的嫌弃表情，即使在这么浓重的黑夜里都无比容易辨认：“臭水沟里，垃圾场里，周围住了很多贫民的那种更好，你自己去翻吧。” 　　黎曼：“……好。” 　　乌鸦：“所以你什么时候来提货？” 　　黎曼：“后天晚上吧，周日晚上，秘银1kg，妖精布10米，雪晶石3枚，要多少？” 　　乌鸦：“准备好五百银币，再见。” 　　黎曼闻言肉痛，学魔法真烧钱。 　　乌鸦说罢，也不等黎曼回句“再见”，就扇扇翅膀飞回了那棵有点秃的树上。黎曼离开的时候，抬眼看了眼那只乌鸦，但它的眼睛好像已经没有刚刚那么灵动了，就是一只自顾自梳着毛的普通鸟。 　　…… 　　对于小波罗来说，这是一个普通的周六早晨，虽然他这礼拜刚刚经历完摧残人的数学月考，但是这点伤痛在家里的柔软大床上睡一觉也就抚平了。 　　周六早十点，小波罗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女仆已经将今天的早餐端了进来……准确地说，他就是被奶油浓汤和烤小羊排味唤醒的。 　　女佣为他系上白色的餐巾，又在他面前的被子上铺上一层，才将食物递到小波罗面前。 　　慢悠悠地吃完早餐，顺便吐槽了一句学校里都吃的什么玩意儿后，女仆为他递上了一封请柬。 　　小波罗好奇地看了眼，一般请柬都是往他父母那递的，他顶多就是那个“携家人前往”的“家人”，居然有人会给他写请柬，真稀奇。 　　请柬封面是一朵巨大的玫瑰，准确地说，巨大的，燃烧着的玫瑰。 　　“亲爱的小波罗先生，今晚火焰玫瑰剧场将上演一出崭新的，从未披露过的绝佳好戏，在今晚的舞台上，您将看见一位驯服火焰的魔术师，期待您的到来。” 　　“啊啊啊——火焰玫瑰！是火焰玫瑰！火焰玫瑰要上新戏了！” 　　小波罗激动地挥舞着请柬从床上站了起来，美滋滋地又大声朗读了一遍，才冲下床，冲出房间，跑到了正在享受早餐的波罗夫妇面前。 　　“父亲！母亲！今晚火焰玫瑰要上新戏！我不去乔伊斯家的庄园玩了，我要去剧院！” 　　波罗先生是一位略显严肃的中年瘦高男人，光看他俩的体型，样貌与神态，恐怕很难有人相信这是父子俩。 　　波罗先生闻言瞪了小波罗一眼：“谁告诉你去乔伊斯家的庄园是让你去玩的？是让你去和乔伊斯一起学习的！你除了火焰玫瑰还知道什么？不许去！” 　　小波罗瘪了瘪嘴：“可是……火焰玫瑰请柬都发给我了，我不去多不好啊……” 　　波罗先生闻言轻蔑地瞥了他一眼：“火焰玫瑰的老板尤金先生在西尼时就以事无巨细的体贴周到闻名，次次上新剧发请柬，都是将每一个高贵姓氏家族中的所有人都照顾到的，你当他会注意到你是否到场吗？” 　　他手指掸了掸手边两封和小波罗手中如出一辙的请柬，为“你别自作多情”这一隐藏含义打上了最终注解。 　　小波罗更加振振有词地说：“所有人都接到请柬的话，那我就更不能不去了，要是下周一到了学校，全校只有我一个人没看过火焰玫瑰的新戏怎么办，我会被嘲笑死的！父亲你怎么能让我陷入这样的境地！” 　　最后还是一脸平和笑容的波罗夫人打了圆场：“今晚全家一起去剧院，明天再送费雷迪去乔伊斯家的庄园好了。” 　　小波罗欢呼着冲回房间，完全将他父亲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抛之脑后。 　　小波罗和他的父母在夜色堪堪降临时，坐上了马车前往火焰玫瑰，下车后，他的父母在和熟识的人寒暄，他的目光却完全被剧院门口的巨幅海报吸引了。 　　黄底的海报，上面有一个黑色的人影，看得出来带着礼帽，穿着礼服，他双手在胸前收拢成一个圆，双手之间是熊熊燃烧着的火焰。 　　小波罗很兴奋，看来这场戏一定很刺激。 　　等他父母终于和其他人闲聊完了，他才拖着他们走到波罗家的包厢，没等多久，他就听见报幕的人大喊：“接下来请欣赏火焰玫瑰的新节目——魔术《一个被火焰眷顾或纠缠的人》！” 　　小波罗兴奋地站到了围栏边，想要看得更清楚些，不过他脑海中闪过了一丝迷惑——魔术？什么魔术？这不是火焰玫瑰的新剧吗？ 　　但是幕布已经缓缓拉开，他就顾不上思考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了。 　　幕布拉开，全场的灯光被工作人员挑灭，奇怪的是，台上却也是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到一张书桌，书桌背后有人在奋笔疾书。 　　幕布完全拉开之时，那人好像终于受不了在这样漆黑的环境里看书写作了，掏出一枚火柴点燃，这一点点光照亮了他的脸庞，小波罗突然一愣，这脸……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台上的人小心翼翼地护着火柴向烛台靠近，烛台点燃时，他像是被烫到了一样，猛地一甩手，截止到目前为止，小波罗都觉得这部戏怪莫名其妙的，但是下一秒，他使劲地揉了揉眼，因为他完全没办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台上的人在在桌下甩了甩手后，重新将手拿起来时，掌心分明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小波罗听见隔壁包厢的女士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但是因为台上的人虽然也一脸震惊，但他的表情和夸张的肢体语言，分明表示那只是表演出来的震惊！ 　　所以隔壁女士的尖叫又戛然而止。 　　小波罗看着台上的人从震惊到迷惑到欣喜，他开始转着圈用手上的火焰点燃了台上所有的蜡烛，书桌上的，挂在搭建出来的墙壁上的，随着舞台渐渐亮起来，他的身影也越来越清晰，小波罗的表情也从震惊，惊叹与兴奋变为了恐惧——那是黎曼！！ 　　小波罗朝两边扭头瞧了瞧，又环视了一圈包厢下方的座位，又猛地抬起头，看向黎曼——他疯了吗？！在所有人面前表演魔法！ 　　台上的黎曼看上去有些陌生，不是因为外形，他确实换了身平时不会穿的华丽礼服，又将额头露了出来，脸上也不知道化了什么妆，让他的五官更加立体惑人，在烛光映衬下显得英俊非凡。陌生的是他的神态，小波罗印象中，黎曼的表情总是淡淡的，甚至有点冷，很符合他对魔法师的一贯印象……咳，想象。 　　但现在在舞台上的黎曼，脸上的神情是狂热的，随着他的动作越来越快，点燃的烛台越来越多，所有人都明白了他要表现的含义——他在表演一个突然获得了掌控火焰的能力的普通人的狂喜。 　　最后舞台上亮堂堂，他手中的火焰也熄灭了，他脸上的表情从狂热平息下来，而是变成了一丝犹疑，他重新回到书桌，坐下，拿起最初的那盒火柴，取出了一枚火柴。 　　他举起火柴，看了会儿，将它点燃，眯着眼睛看了会儿那团白色的火焰，然后——一口把它吞了下去。 　　“啊啊啊啊——” 　　“哇！” 　　“怎么可能？！他疯了吗？” 　　全场哗然，这群自诩见过世面，自诩无时无刻不保持着优雅的贵族几乎是全场躁动，吵闹得就跟清晨的菜市场一样，甚至有人站了起来探头张望，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台上的黎曼已经收起了刚刚的狂热神情，他的脸上变为了纯然的傲慢。 　　他朝舞台上的壁炉一指，熊熊的火焰立刻烧起。 　　幕布缓缓合拢，第一幕：掌控火焰的人——结束了。 　　在满场的嘈杂声中，幕布很快又重新拉开，只是布景已经变了，不再是原本那个书房，而是一片森林，台上的男士踏着轻快的步伐走在林间的小路上，他神色傲慢，轻松，好像不将任何事物放在眼里。 　　一片树叶落下，落在他手中，他的手中立刻升起一团火，将那片树叶燃烧殆尽。 　　就这样一路走着，他前进的道路上突然冒出来了一个壮汉，他喊出了今天台上第一句台词：“抢劫！” 　　事实上，他喊出了声音之后，小波罗，包括其他观众，才意识到，原来台上除了唯一一个演员的脚步声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是他们一直在受惊吓，就没注意到罢了。 　　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强壮的抢劫者，穿着夸张礼服的少年轻蔑一笑，他打了个响指，强盗身上的衣物无风自燃。 　　“啊啊啊——啊啊啊——” 　　强盗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燃烧着的衣物，在地面上疯狂打滚，试图扑灭火焰，少年就那么一脸好笑地看着他。 　　然而，他傲慢而讽刺的神情很快就挂不住了，因为对方在满是落叶的地面上打滚，身上的火焰很快蔓延到了地面，又很快从落叶烧到了旁边的灌木丛，等少年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熊熊的火焰包围了起来，他的神情从好笑变为惊恐，他挥舞着手臂，试图指挥那些不断蔓延的火焰，但是大火这一次不听他的指挥了，甚至烧到了他的衣角上。 　　台下的观众看着这位刚刚还因为自己掌控火焰的能力而目空一切的少年惊恐地像刚刚的强盗一样拍打着自己的衣物，试图灭火，却完全不起效，他恐惧地，发疯一般地向前跑去，台下观众的心也揪了起来。 　　幸好……幸好，森林布景的尽头有一汪清泉。 　　少年跃入水中。 　　幕布拉起，第二幕：被火焰反噬的男人——结束了。 第30章 反响热烈广受好评 　　幕布再次拉开时，台下的观众齐齐发出了一声惊呼。 　　前两幕虽然刺激，新鲜，但其实布景都是普通的布景，第三幕的布景却奇怪极了。 　　那是一个巨大的琉璃水箱，刚刚的少年就在水箱中。 　　水箱里充满了水，更诡异的是，少年被巨大的金属锁链锁住了四肢，固定在水箱底部，他的身上也有密密麻麻的锁链。他的黑发在水中飘扬，落水让他的容貌更惊艳，尤其是他的眉眼，可惜现在没人关心他的容貌，台下所有的淑女都捂住了胸口，看着少年拖着沉重的锁链向前游，抬起手疯狂地砸着水箱壁，但是没用，沉闷的“咚”“咚”声，每一声都像砸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 　　少年吐出一个气泡，开始与身上的锁链做斗争，他每解开一道锁链，台下便会传来低声的叫好，但那叫好声不敢太重，生怕惊扰到正全神贯注逃生的少年。 　　锁链一条条被解开，但少年的脸色也越来越惨白，他吐出气泡的频率越来越高，等所有锁链终于解开，台下爆发出了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少年的脸上也显出了一丝喜悦，他向上游去，但是水面上又出现了最后一道阻碍——一层纸。 　　一层薄薄的纸，严丝合缝地完整地铺在水面上却像一堵铜墙铁壁，怎么都推不开，少年脸上的喜悦渐渐消失，绝望重新布满他的脸庞。 　　台下观众的心弦也被牵动，几乎是抱怨地怒吼着，急性子点的恨不得爬上台把那张破纸扯开，负责舞台安全的工作人员费了老大劲才把人拦下来。 　　水箱中，少年漂浮在水中，他的神色突然坚定，他伸出双手，一团白色的火焰突然从他手中冒出。 　　“哇！！！” 　　“这怎么可能？！” 　　台下再次喧哗。 　　少年漂浮在水中，一条腿微微曲起，双手中是一团明亮的白色火焰，这副奇妙的景象，诡异中带了一丝圣洁。 　　他抬手将火焰向纸张推去。 　　火苗将那层纸燃烧殆尽，少年终于破水而出。 　　幕布拉起，第三幕结束了。 　　幕布重新拉开时，熟悉的少年换了身朴素的黑衣，站在教堂内低头忏悔，祈祷。 　　他走出教堂，重新回到自己的书房，点燃一枚火柴，将烛台点亮，火苗蹭了下他的手，他吃痛地惊叫了一声，却很快欣喜起来，因为他明白，神收回了他的天赋。 　　魔术——《一个被火焰眷顾或纠缠的人》结束了。 　　小波罗憋了好久的气终于吐了出来。 　　天哪！我的天哪！光明神在上！黎曼怎么敢在这么多人面前展示他的魔法？！火焰玫瑰的老板又是怎么想的？是被他欺骗了吗？还是胁迫了？不过这部剧真刺激真好看啊……如果火焰玫瑰的老板是被愚弄了的话，请他继续被愚弄下去吧，他还想再看几次…… 　　和他一个想法，觉得刚刚演出的绝对是一位魔法师的人不在少数，他们厉声要求立刻将刚刚那位少年扭送到教廷去，已经见过一次黎曼如何从神父手中脱身的小波罗突然淡定了下来，并且拥有了极大的优越感——愚蠢的人类啊，就算把他扭送到教廷也没用的啦！ 　　果然一位穿着白袍的神父站在最前方，冷着脸开口，他的声音明明不大，却能传到剧院中每位观众的耳朵里：“刚刚的几十分钟内，火焰玫瑰剧院内不存在任何魔法波动，请诸位安心地欣赏表演，那与任何邪恶无关。” 　　这位是尤金老板在开演前特意去教堂请的神父，尤金老板从那封关于他老东家的信里，获得的当然不止是愤怒和忧虑，还有一丝启发，他无耻地剽窃了他老东家的营销手段——是的，他觉得那出贵族夫人向教堂告密结果被告知她所看的表演完全与魔法无关的戏码，完全就是那位管家为了给那群魔术师打响名气罢了。 　　这么好的方法，既然他看见了，自然不会不用，于是大早上地就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教堂，一脸忧虑地对值班的神父说——我们剧院刚排了一出新戏，只是有些把戏太新奇了，恐怕有些观众会认为那是魔法，但他们做剧院的，总不能把自己的把戏秘诀公布出去吧，那还吃不吃饭了，而且他特别担忧会有人看完来教堂举报演员，倒不是说他的演员不能接受这点检查，他们都是清清白白的，随便检查啦，但是这不是给神父们增加工作量嘛，所以能不能干脆麻烦神父今晚来火焰玫瑰跑一趟，确保他们的表演确实与魔法无关…… 　　尤金老板一向是个虔诚的信徒——这句话的意思是他对教堂的捐赠一向大方，所以他的这点小要求很快就被满足了。 　　如果尤金老板细细回想一下的话，或许会回忆起来，他其实本来想着完全照搬老东家的手法，让他生出了提前来教堂找人这个念头的人，则是黎曼。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了，重点是尤金老板在后台笑开了花，热切地牵着黎曼的双手，满脸堆笑，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亲生儿子一样，黎曼虽然不至于起一身鸡皮疙瘩，但还是蛋疼地推开了对方的手，开始卸妆擦头发——还是现代社会好，这里连个吹风机都没有，以后还是少表演水箱逃生比较好。 　　尤金看出对方不耐烦敷衍他，但他也没觉得被冒犯，谁会觉得被钱冒犯呢？他喜滋滋地退出黎曼的化妆间，打算再去前头欣赏一下观众们的表情。 　　黎曼的魔术短剧其实前后仅有二十分钟，接下来自然是要照常上演《龙指环》，除了买了包夜票的观众，其他人都该退场或者重新买票了。 　　但是他出去时，却发现卖下一场《龙指环》票的工作人员卡在了开头，第一排开头，他被层层地围了起来，几个比较活泼的公子哥振振有词地围着他高声问：“怎么只有《龙指环》的票？没有那个玩火戏的票？” 　　“可是，可是，下一场就是《龙指环》啊……” 　　“我不管！我不想看《龙指环》了，但这才二十分钟呢，谁家周六出门玩二十分钟就回去的，我就要刚刚那场的票！” 　　“可是……已经……” 　　“就是！就是！我们要看刚刚那场戏！” 　　尤金一拍大腿——哎呀！他失策了啊！一般来说，一部戏剧再有趣，观众再想回味，也不会想要当场就再看一遍，下周来回顾是刚刚好的，但是黎曼的表演本质又不是戏剧，是杂耍嘛，才看这么会儿哪够呢？再看一次也不会因为看过就觉得不有趣了，毕竟他们再看几次也都看不出黎曼是怎么做到“掌控火焰”的嘛！ 　　没准明天还能登报——“火焰玫瑰剧院高额悬赏能复刻火焰魔术的人”，之类的，引发一下这些年轻人的好胜心，这又是一波回头客…… 　　想到这里，他堆笑着走上前去，将可怜的悲催的弱小的卖票员从人堆里解救出来，高声说：“各位别为难我的员工啦，想再看一场是吗？当然可以，没想到大家这么热情，所以之前才只排了一场，既然大家如此捧场，我怎么舍得辜负各位的热情呢！” 　　“这才对嘛！” 　　“快卖票！” 　　“……” 　　“这样，这样……《龙指环》既然已经在今晚的表演单上了，肯定还是有冲着《龙指环》来的观众，各位就不要为难我了，更何况，魔术演员刚刚才奉献出这么刺激的表演，他也正累着呢，大家总要给他一点休整时间，不如这样，各位先耐心看个一小时《龙指环》，一小时后，准时上演魔术！” 　　“新印票也来不及了，要看一小时魔术的观众就在票上用笔做个火焰标记，如何？” 　　他边说边将胸前口袋里的笔丢进了卖票的篮子里。 　　尤金一番话讲得好像自己做了多大的让步，那群冲动的年轻公子哥也自觉不该太为难人家老板，这么一听也觉得有道理，便买好票做好记号就坐了回去。 　　大多数人是觉得闲着也是闲着，就干脆再看一场《龙指环》过渡，因为有之后的魔术表演吊着，在场几乎人人都已经看过好多次的《龙指环》入座率也比平时高了不少，当然，也有趁这一小时回去呼朋引伴的。 　　尤金简直眉开眼笑，这部分的浮盈，可是不用和黎曼分成的，但又是实打实地靠了他才得来的。终于从这个精明的少年身上薅到了些羊毛，尤金居然觉得比赚刚刚那么多钱都开心。 　　他美滋滋地回了后台：“黎曼老弟啊，大家都很喜欢你的表演啊！再来一场如何？” 第31章 再见蕾娜小姐（一）…… 　　黎曼短暂思考了一波头顶上还悬着的那一堆装备所需的银币，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现在吗？” 　　“没，一个小时后，总得给他们点时间去喊没来的人。” 　　黎曼点点头，倒也不介意时间安排在什么时候，他很快问起他真正关心的话题：“刚刚那批票价总额多少？” 　　尤金作为一个热爱银币的人，当然也不会嫌他的话俗，立刻眉开眼笑地说：“因为大家已经习惯了一场戏剧5银币的定价，虽然老弟的表演是如此超凡脱俗，世所罕见，但是也不能上来就收得比其他场次更贵，而且你表演的时间还短，所以这个定价暂时维持在了5银币，老弟不会介意吧？等你以后出名了，我们去王城狠狠坑那些真正视银币如粪土的大贵族！” 　　“咳咳，总之，每人每票5银币，共入场298人，按照老弟百分之三十五的份额，这里是522枚银币！” 　　黎曼面色不变地接过尤金递出来的钱袋，尤金见他神色，不禁暗自感叹，这样的心性，啧，别说他这样的贫民出身了，就算是一些一般的小贵族，看见五百多银币都得动容一下呢。这个少年，当初就算没有将他送进罗德公学的那笔横财，恐怕也不会就普通地过完一生…… 　　不过他的心理活动其实全白费了，黎曼看待银币的方式和本土人有很大区别，这五百银币在他眼里基本就是游戏币的存在了……毕竟也就刚刚够填补一件装备的材料钱。 　　所以要他较为有实感地体验到这是一笔挺大的财富，尤金可能还得附加上一些实物对比，比如这五百多银币，再攒一攒，够他买下一个乡下的小庄园了。 　　如果尤金是这样说的话，黎曼一向淡定的面容，恐怕也会破功吧。 　　黎曼在后台空闲的这一小时里，除了尤金，还迎来了其他访客。 　　先是明明应该算最有理由正大光明拜访，但却迷之鬼鬼祟祟的小波罗。 　　黎曼对着镜子整理半干不干的头发时，就从镜子里看见了偷摸着溜进来的小波罗，他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回头看他：“你为什么一脸做贼心虚的样子？这里的后台不让进吗？” 　　小波罗一脸“你怎么讲话这么大声”的惊恐，蹭蹭地蹭到黎曼身边，无比小声地说道：“你怎么就这么，这么光明正大地……表演，那个啥？” 　　黎曼笑了：“你没听见报幕吗？这是魔术，只是些技巧罢了，我不能告诉你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单纯只是因为我需要拿他们赚钱。” 　　小波罗敷衍地点了点头：“嗯嗯嗯，你之前也是这么说的。” 　　说完还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小波罗在后台逛了会儿，除了看黎曼也没啥事可做，但他刚刚看完对方的“魔术”表演，怎么看都觉得一些好久不见的恐惧涌上心头，没待多久就跑路了。 　　第二个进来的，是尤金先生亲自引进来的。 　　“蕾娜小姐？” 　　黎曼有些惊讶地开口。 　　蕾娜小姐今天的裙子比上次黎曼见她时更华丽了，层层叠叠的裙摆，繁复的金色绣线，纯粹手工技艺的蕾丝，黎曼怀疑这条裙子比自己的魔法袍都贵。 　　“哈哈哈，黎曼老弟啊，蕾娜小姐对你的魔术表演非常感兴趣啊，连连惊叹，问我能不能见你，我就把蕾娜小姐带来了。” 　　黎曼：谢谢，我正愁怎么接近这位身份高贵的任务人物呢。 　　他站起身，嘴角抿出一个“承蒙厚爱”型笑容。 　　蕾娜小姐一见他便双眼一亮：“果然是你！我们在雷德蒙家的晚宴上见过一次，你记得吗？” 　　黎曼点点头：“记得的。” 　　蕾娜看上去挺开心：“没想到你这么厉害！我刚刚在观众席上看你表演，差点就叫出声了，如果不是我旁边还坐着一位虎视眈眈的家庭教师的话。” 　　“太厉害了真的！你是怎么做到的？哦不对……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个问题，太抱歉了，今天我有些激动，失态了，真的非常抱歉。” 　　黎曼笑了笑：“没关系，我真的很高兴蕾娜小姐您能喜欢我的表演。” 　　“虽然不能为您揭秘，不过我可以再为您表演几个额外的小魔术，算是回报您的喜爱，可以吗？” 　　蕾娜欢呼：“太好了！” 　　这种观众只有一个人，只需要取悦一人的魔术，当然要无限增加对方的参与感，黎曼只稍作思考，就选定了拿来刷蕾娜小姐好感度的魔术。 　　他从桌上抽出一张纸一支笔。 　　“蕾娜小姐会画画吗？” 　　“确实学过一些。” 　　“会画些什么呢？” 　　“最近在学动物标本的画法，画得最多的可能是蝴蝶，然后就是鱼类和鸟类。” 　　黎曼：“那就来画一只蝴蝶吧。” 　　蕾娜小姐愣了下：“我吗？” 　　黎曼笑着点点头：“是的。” 　　蕾娜只犹豫了一下，就开始画起了蝴蝶，她说学过画画，那可真不是乱说，黎曼其实本来只想让她随便画个涂鸦就行，结果对方居然认认真真地，无比写实地画了一只蝴蝶出来，纤毫毕现的那种。 　　黎曼一脸无奈地笑了笑：“蕾娜小姐，你这让我很难有勇气在你的画作旁边作画啊……” 　　蕾娜捂住嘴笑了：“我的画技确实是被老师称赞过的。” 　　黎曼随手在上面画了个圆滚滚的比较Q的蝴蝶，虽然画技平平，但胜在可爱，画完之后，他放下了笔，这个动作在蕾娜小姐看来自然无比自然，黎曼对着烛光端详了会儿这两只蝴蝶，又拿起另一支笔，说道： 　　“然后在旁边签上你的名字吧，蕾娜小姐。” 　　蕾娜自然不会不同意，她为自己的画作署完名，黎曼接过那张羊皮纸，也写上自己的名字，就将它卷了起来。 　　“现在，请看好了。”黎曼伸手将那卷纸伸到了桌子中央的烛台上方，开始转圈烘烤。 　　蕾娜小姐紧紧地盯着那卷羊皮纸，心中紧张又兴奋。 　　然后，在她目不转睛的注视下，黎曼缓缓展开了那张羊皮纸。 　　“噢！我的天哪！” 　　两只蝴蝶从中飞出，而黎曼展开的羊皮纸上，分明只剩下了他们俩的签名！ 　　蕾娜捂住嘴，一脸不可置信，这可不是像刚刚那样的表演，她就坐在这里！离对方不到十厘米！亲眼看着他打开羊皮纸卷，而且那签名！确实就是自己的！就是自己刚刚签上去的没错，她还不至于连自己的签名都认不出来！ 　　这怎么可能？！ 　　“你们在做什么？！！” 　　一个棕发的少年站在后台门口愤怒地大喊，黎曼抬起头去看了一眼，觉得对方也有点眼熟。他从自己的记忆里刨了刨，才想起，对方好像也去了雷德蒙家的晚宴，而且从当初雷德蒙大哥救人的顺序来看，对方的身份地位应该也不低。 　　棕发少年的脸上满是嫉妒的怒火，黎曼看了眼蕾娜小姐，对方为了看清羊皮纸上蝴蝶是否是真的消失了，整个上半身都往自己的方向探了，所以……未婚夫？还是追求者？ 　　蕾娜小姐的表情很快给了他答案，几乎是对方一出现，蕾娜小姐的脸色就冷淡了下来。 　　“巴特雷，你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黎曼回忆了一番，果然想起当初在雷德蒙家的晚宴上，蕾娜小姐邀请自己跳舞时，好像是有个人直直地盯着他，好像恨不得用目光在他脸上烧出一个洞，或者靠目光将他绊倒——他当时的注意力在雷德蒙身上，就没太认真看这道视线的主人是谁，现在，那个模糊的脸庞倒是逐渐清晰了起来，然后和现在站在门口一脸阴沉的少年对上了。 　　只是……他记得当时蕾娜小姐脸上虽然也闪过了几丝不耐烦，但整体情绪还算控制得好，只看得出是个优雅大方的贵族小姐。 　　现在……看她这个不客气的语气，他们的矛盾激化了？ 　　黎曼虽然身体并没有动作，但其实整个耳朵都竖了起来——危险，危险，这世上为情杀人和谋财害命的概率都差不多了，这不就是他要找的任务线索？ 第32章 再见蕾娜小姐（二）…… 　　虽然在黎曼看来，他的肢体语言已经无比清晰且明确地表现出了——我对你们俩的破事很感兴趣。但是事实上，在蕾娜看来，他展现出来的完全是被打扰的不快——看，他还挑了挑眉！ 　　而巴特雷已经气到满脸扭曲——这个见鬼，可恶的，只会抛头露面偷奸耍滑毫无身份的小白脸！怎么敢和蕾娜靠得那么近！巴特雷郡的所有人都知道，蕾娜小姐将是他的妻子！ 　　——黎曼还真不知道。 　　——蕾娜小姐也不知道。 　　巴特雷怒气冲冲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蕾娜的手臂：“你一个未婚少女，和一个戏子单独相处，成何体统！” 　　蕾娜眯了眯眼，一阵冰冷的沉默后，几乎是暴怒地甩开对方，厉声道：“谁给你的胆子这样对我说话！巴特雷，别忘记你父亲只是个伯爵，如果是在王城，你这样的人连见我的资格都没有，你疯了吗？竟敢肖想与我的婚约！” 　　蕾娜真是气惨了，甚至顾不上旁边还有个今天才刚认识的黎曼。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少年有股奇怪的亲和力，让人觉得哪怕稍微将自己糟糕的一面暴露在他面前也无妨，因为他看上去就像是能体谅你，理解你，并为你保守秘密的人。 　　如果黎曼知道蕾娜小姐是怎么想的，一定大为赞同，这可是他苦练多年的气质。 　　当然，其实真正让蕾娜小姐被怒火冲昏了头脑的，也是巴特雷愈发过分的行为与话语，之前只是个讨厌的追求者罢了，一副对自己志在必得的样子，蕾娜虽然厌烦，但自恃教养，不便开口讽刺对方。 　　现在对方真不知道脑子搭错了哪根筋，蕾娜自觉已经三番两次地委婉拒绝过他了，结果巴特雷俨然已经拿自己当蕾娜的未婚夫自居了，还是在蕾娜今天刚认识的，并且还颇有好感的新朋友前，气得蕾娜这个从小没受过委屈的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忍不住暴露了自己的本性。 　　巴特雷瞳孔地震：“蕾娜，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蕾娜换上了一副极尽傲慢与不屑的表情：“意思就是，不许直呼我的名讳，如果不称呼我为蕾娜小姐，我有资格以冒犯罪将你扔到王城的监牢里去。” 　　她真是见了鬼了，她才是有资格在整个巴特雷郡面前摆出这副傲慢姿态的人，结果见天地反而被巴特雷当所有物瞧，她简直是过分有教养了！ 　　巴特雷的脸色称得上是惨白了，黎曼饶有兴致地瞧着他的表情疯狂变化，最后停留在了阴鸷上，他连道了几个“好”，猛地甩开手离开了。 　　蕾娜松了口气，扭头对黎曼说：“真是抱歉，让你见到了不堪的一面……没吓到你吧。” 　　黎曼摇摇头：“怎么会……蕾娜小姐不要为此感到不开心才是，不要为其他人影响了自己的心情。” 　　蕾娜或许是因为刚刚才在他面前展露了本性，干脆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他整个人加起来也没我的一日的好心情金贵呢，但是哪有说不生气就不生气的，光明神啊，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就帮我净化一下巴特雷的脑子吧！” 　　黎曼配合地轻笑出声。 　　他像是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如果能让蕾娜小姐开心起来的话，或许我可以向您揭示我的其中一个魔术……” 　　蕾娜猛地看向他，星星眼：“真的吗？我想知道你是怎么召唤出火焰的！” 　　黎曼苦笑了一下：“这个不行，这个节目是我和尤金老板的共同财产，我要是告诉了你这个秘密，尤金老板会在被窝里哭的。” 　　蕾娜一脸抱歉：“对，对……” 　　不过她的面容很快古怪了起来，因为她不受控制地想象起了老板尤金一个人躲在被子里哭得可怜的样子…… 　　“我可以告诉你的是，刚刚纸上的蝴蝶去哪了？” 　　蕾娜有些茫然：“不是变成真的蝴蝶飞走了吗？” 　　黎曼拿起了刚刚的纸和笔，又在上面随手涂了两笔，然后将它放在烛火上烤了起来，这一次，他没把羊皮纸卷起来，所以蕾娜清楚地看见了那上面的笔记是怎么逐渐消失的。 　　“呼！” 　　黎曼拿起桌角的另一支笔：“或许蕾娜小姐刚刚没有注意到，我一开始让你画蝴蝶时，用的是这支笔，然后我从你手中接过了这支笔之后，自己也画了一只蝴蝶，但是画完之后，我先是放下笔吹了吹这画卷，才重新提起笔签名，这时候我用的……已经不是原来那支笔了。” 　　蕾娜一脸奇妙地接过黎曼手中的羽毛笔：“这支笔，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黎曼摇摇头：“并没有，这就是最普通的一支羽毛笔，罗德公学批量发给学生的那种，特殊的是它沾的墨水。” 　　黎曼拿起桌角的一瓶墨水，递给蕾娜小姐：“隐形墨水，送给您了。” 　　蕾娜睁大了眼睛：“真的吗？送给我的吗？” 　　黎曼笑了下，看上去像是不习惯被这么期待地看着：“嗯，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蕾娜小姐拿去玩吧！” 　　蕾娜面色一肃：“这怎么可能不珍贵呢？” 　　黎曼：“确实不贵，这一份的原材料加起来可能都不要五十个铜币。” 　　蕾娜：“价值可不是这样算的，黎曼。哎呀……你这样天真，以后要是被骗了可怎么办呀？不对，尤金老板一向奸诈，你是不是已经被他坑得渣都不剩了，哎呀，我可怜的小黎曼……” 　　黎曼差点滴汗，但他确实希望这个重要任务人物觉得他清高天真，没有威胁，就稍微提高了些声音，皱着眉说：“尤金先生待我很好！” 　　蕾娜立刻收住了话题：“嗯嗯！尤金先生确实是很好的人……不过，黎曼，这瓶墨水绝对不像你想的那么不值钱，或许它的原材料很便宜，但它蕴藏的知识和想法却是昂贵的，所以，它的价值应当是——你的智慧才是，而我选择赠与你的回报则是，我的友谊，可以吗？” 　　黎曼眨了眨眼睛，好久才说：“谢谢……我的朋友并不太多，真的……谢谢。” 　　蕾娜小姐这才很开心地收下了那瓶墨水，但她也不能就这么拿着。 　　“玛莎！” 　　一名看上去和贝基女士差不多年纪，也差不多严肃的女管家应声出现，蕾娜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帮我保管好。” 　　被叫做“玛莎”的女士沉默着点了点头，又退出去了。 　　黎曼眯了眯眼，如果这位女管家一直就在门外，巴特雷刚刚为什么能直接进来，又为什么能对蕾娜不敬？看起来，这位管家的忠诚存疑啊…… 　　不过看蕾娜对对方的态度，也不像很倚重的样子，黎曼若有所思地放下笔。 　　蕾娜重新扭回头来，冲他灿烂一笑：“黎曼你还要准备下一场表演吧，我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不过既然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最近住的庄园是城郊苹果林旁的那一座，如果有时间的话，你可以随时来找我玩，虽然我不会魔术，但我还挺擅长打猎的，应该不会让你觉得太无聊吧！” 　　黎曼：“谢谢……” 　　他默数了两声，在蕾娜即将踏出房门的时候出声喊住了她：“蕾娜小姐！” 　　“怎么了？” 　　“或许是我想多了，但是刚刚巴特雷先生离开前的目光让我感到非常不安……” 　　蕾娜笑了笑：“不必担心，给他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对我怎么样！” 　　黎曼看着她高昂着头，迈着优雅的步子离开，心想： 　　那倒不一定。 　　蕾娜离开后，黎曼又表演了一场《一个被火焰眷顾或纠缠的人》，顺利拿到了第二笔钱——683银币（没看《龙指环》的离开剧院去拉有其他娱乐活动的狐朋狗友了，所以第二场观看表演的人要比上一场更多）。 　　一晚上的收获，第二天晚上就花出去一小半。 　　黎曼先将乌鸦提供的材料收进斗篷宽大的袖子里，再收进背包里，心里盘算了一下，制作这件魔法袍需要付给系统的“工费”是550银币，多亏了昨晚多演的那一场，他现在只要找到痛苦水鬼，就随时可以打造装备了。 第33章 细究魔法技能 　　痛苦水鬼，根据乌鸦所说，去臭水沟或者垃圾场找，周围住着贫民的那种更好。 　　这几乎是瞬间让黎曼想起了自己曾经住的那间联排房。 　　而且，回自己曾经的住处看上去也完全不可疑，这个材料好像确实比较适合他去找…… 　　昨晚表演完，尤金挺激动的，观众也挺激动的，黎曼倒是睡得挺香——毕竟他也很久没在三百人左右的小场子表演了，想激动也激动不起来，今早天蒙蒙亮就起床，回了自己原来的住处。 　　踏入贫民区后，明明是无比熟悉的景象，黎曼却觉得恍若隔世，好像当初对这里的那段记忆，都被他用一层厚厚的毛玻璃盖了起来，只能看清个大概。 　　黑漆漆的地面，谁都说不清那上面黑色的究竟是什么玩意儿，就在每间房门口的水沟，污水的味道熏得人头疼——黎曼不知道，他这还是穿越到了一个卫生条件还不错的异界，万一穿越到连排水系统都没有的世界，他才叫崩溃哩。 　　曾经属于他的那件小屋子，好像并没有被其他人占据，虽然大白天的，基本每间屋子都没人，但是他这间显然有段时间没人住了，灰尘整整齐齐地铺满了一层，他留在床底下的黑面包也没人动过。 　　黎曼虽然看了眼他的“出生点”，但说实话没有什么怀念的心情，他走出门，开始寻找【痛苦水鬼】的踪影。 　　联排房的排水沟也是一整排的，顺着自己“家”门口的这条往前走，忍住扑鼻的臭味和辣眼睛的坨状垃圾认真地搜寻着，他昨晚研究了半天厄瑞拉男爵的日记，终于找到了一句对这玩意儿的外貌描述——“长得像一只巨大的黑色鼻涕虫”。 　　在黎曼决定自己今天要么被彻底熏晕，要么就失去嗅觉之前，他终于看到了一只“巨型黑色鼻涕虫”。 　　“感恩光明神……”他第一次无比由衷地说出了这句异界人的口头禅。 　　然后他陷入了一丝丝迷茫：他该怎么抓这玩意儿？ 　　那只“巨型黑色鼻涕虫”正慵懒地在臭水沟里趴着，偶尔翻个身，看上去还有几分闲适。 　　黎曼犹豫了一会儿，到底下不了决心拿手上，他回了自己原先的住处，从床底下抽出了一根黑面包——这玩意儿硬得像木头，长得也像木棍，终于到了它该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黎曼拿着这条木棍，回到了巨型鼻涕虫晒太阳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将它戳了起来。 　　这样，这只鼻涕虫在系统视角内就已经是属于黎曼的了，他这才能打开生活技能中【魔药炼制】内的“制作标本”一栏，将这只鼻涕虫丢了进去。 　　“呼——” 　　黎曼松了口气，虽然有点伤害他的感官，但这个材料收集起来还挺轻松的。 　　就是这条黑面包肯定不能吃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把它扔进了背包，就当防身物品吧，他选的武器是个手套，不能像其他魔法师一样用魔杖近战敲人，到底还是少了点攻击手段。 　　搞定痛苦水鬼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里，却在路上碰上了熟人。 　　是那群曾经和他一起卖报的小孩。 　　他们显然已经认不出黎曼了，眼角瞟到黎曼的校服，便下意识地瑟缩着躲开，生怕惊扰了贵人，然后他们就完蛋了。 　　黎曼无端有些心情复杂，他和这群小孩共事可能也就十来天，因为当时全副心神都集中在糟糕的环境，以及怎么摆脱这个糟糕的环境上，所以说实话，他对他们并没有投放多大注意力，而且，由于生存压力，他和这群孩子之间本质还是竞争对手，谁都知道卖报该挑一条热闹些的，老爷们多一些的道路，黎曼由于长得好看，哪怕一脸灰扑扑，都看上去不算讨厌，而且会扮可怜，所以“老大”最开始是把他安排到了那条“最热闹的街道”上的，不过这个地盘很快就被抢了，黎曼当时满心想着怎么升级拿够20银币，倒也没硬要抢回“地盘”。 　　不过……他和这群小孩，确实就是这样的朴素的竞争关系，期间他还挨了其他人不少拳脚，但是同样说实话，他很难对这些人生出报复或者怨恨的心理，因为他知道，他们会做出这些事还是因为出生环境的局限性，包括小波罗，包括雷德蒙，事实上，他目前唯一生气过的对象可能是苍白脸的数学老师，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实在是不太适合当老师。 　　黎曼没注意到自己的想法有多么傲慢，事实上，可能就算他注意到了也不会在意。 　　他只是心念一转，想到了给这群熟人赚点外快的机会。 　　“你们，稍等一下。” 　　黎曼突然出声，吓到了那群默默等着他走过的小孩，其中为首的一个，艰难地挤出一句：“敬爱的老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吗？” 　　黎曼认出这就是当初抢他“地盘”的那个小孩，他果然混成这群人的小头目了。 　　“城郊苹果林附近有座庄园你们知道吗？” 　　“知道的，老爷。” 　　“一个银币，这个礼拜盯紧庄园大门，如果有刻着这个徽章的马车上门，就来罗德公学找我，跟门卫说，我找黎曼，就可以了。” 　　“这是定金。” 　　一枚五百面值的铜币划着弧线落进了那孩子手中，黎曼也懒得看对方的反应，也不打算管他们打算怎么分配，急匆匆离开了——这个味道，他真的一分一秒都不能忍了。 　　他给那群孩子看的，自然就是巴特雷家的家徽，虽然骚扰蕾娜小姐的那位巴特雷，他和小波罗打听了下，也要上学，所以可能周一至周五很难搞事，他本来打算下周六就去蕾娜的庄园拜访一下，了解一下更多的内情，运气好没准能等到巴特雷。不过保险起见，还是找人蹲点一下吧，谁知道这年头的小年轻都怎么想的，按三年一代沟算，他和这个年代的人可是有着上百条代沟。 　　回到罗德公学的宿舍，系统里的痛苦水鬼标本也制作完成了，他一靠子把所有材料都塞进了装备打造栏，开始坐等十二小时的进度条走完。 　　剩余的时间，他按照冥想十五分钟，刷半小时熟练度的时间安排，认认真真，勤勤恳恳地补起了昨天的进度——在外面跑了太久，浪费了不知道多少冥想的时间。 　　算上在雷德蒙家击杀幽灵获取的卡级经验，以及转职后所有的冥想经验，黎曼磨磨蹭蹭地上了十五级。 　　很慢，如果从游戏角度看的话。 　　果然还是要去找怪刷，但是他翻遍了厄瑞拉男爵的日记，都没找到什么值得冒险的地方，也没有什么魔法森林啊，禁林之类的存在，厄瑞拉男爵好像成为魔法师就是单纯为了活得更久，顺便获取一下对其他人的优越感，那么大几卷日记下来，也没几次打架相关的内容。 　　黎曼叹了口气，还是要自己出去开地图啊…… 　　技能熟练度倒是相对好刷得多，只要有蓝就可以一直刷，没蓝了就吃系统版【奶油蘑菇汤】补蓝，刷刷刷两个技能都上了二级，二级升三级需要人物等级到20级，黎曼只好先放放。 　　0级的召唤火只能召唤黄豆那么点大的火苗，1级技能可以召唤壁炉那么大的火焰，2级技能可以召唤这张床大小的火焰。 　　然后黎曼发现了很奇怪的一点，之前说了，技能升级后，火焰召唤的范围就只有上限，在上限之下都是随黎曼的心意的，只要他能集中注意力具体地划出想要放火的范围就可以。 　　但是让黎曼感到一丝奇怪的是，不论范围大小，这个技能消耗的魔力都是一致的。 　　根据能量守恒原理（？），黎曼觉得这不太科学——虽然这里是魔法世界，本来就不科学。 　　但是黎曼还是觉得，等量的魔力召唤出同等量的火焰才比较符合……科学或者不管什么学。 　　他思考了一会儿，伸出手，将全副心神集中到手掌上方五厘米处，先使用了0级的技能，一团小小的，烛光一般的火苗，在黎曼掌心上方跳跃着，然后他试着取消技能，火焰才顺着他的心意消失了。 　　然后他在同样一个位置，使用了一级技能，同时想象着这团火和刚刚0级技能的火苗一样大。 　　火焰冒出来后，黎曼注意到，这团火虽然顺着他的心意，没有变到一个壁炉那么大，但是其实也没缩小到0级火焰那么小，而且，他可以明显地感受出，这团火的温度，或者说蕴含的能量，要比之前的火苗大的多。 　　他取消技能，又在同个位置释放了一个标准大小的一级技能并且飞速取消，生怕宿舍起火，但这么点时间，已经足够他感受到，火焰的温度和0级技能是相近的，一样比刚刚那团缩小版1级火焰低不少。 　　黎曼有了一个猜想——是不是同样的魔力召唤出来的确实是同样能量的火焰，大小上的变化只是将它们压缩或平铺了。 　　而且看自己刚刚的试验，他本以为每一级火焰的大小都是随自己心意而变的，但就刚刚释放1级火焰时，他明明已经在脑海中清清楚楚地勾勒出了想要释放技能的范围，最后释放出来的火焰却还是大了一圈，这恐怕不是误差，或者自己精神不够集中，而是他没那个能力把本该是壁炉大小的火焰压缩到那么小。 　　这让他想起了厄瑞拉男爵日记上的一个词——“魔力精细度和控制练习”。 第34章 巴特雷夫人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一次次压缩那团火焰的同时，黎曼逐渐觉得，自己和技能的联系加深了，或者说，自己对召唤出来的火焰的控制能力加强了？ 　　随着他一次次的压缩练习，当他能把2级的火焰压扁到和他的手差不多大的一团时，一种奇妙的感觉袭击了他，他现在再去使用一级的召唤火技能，有种如臂使指的感觉，召唤的大小，方位，真正达到了心随意动的状态，他不需要再机械地选定施法区域，然后释放技能，而是可以真正地——心念一动，火焰便随之出现。 　　黎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实用的角度说，他现在可以用更隐蔽的方式打出同样的伤害，比如—— 　　他拉开窗帘，微微眯起眼睛，低空中正有鸟群飞过。 　　“召唤·火。” 　　仅仅是一瞬间，队列末尾的鸟烧成了一团焦炭，落向地面，而黎曼视线里甚至看不清他召唤出的火焰，因为他将一级的火焰并成了一条极细的细线，从这个距离，自然看不清。 　　不过，哪怕不从实用角度看，黎曼其实更开心的是，这样一来，他更有自己是个魔法师的实感了……倒不需要有多大的杀伤力，他只是单纯很高兴，自己施法的时候，没有原先那种纯纯地在玩全息游戏的感觉，而是好像真成了一个中世纪的魔法师，念着咒语，火焰从手底冒出来，只需要他一个念头，就可以出现在任何地方。 　　这可真是……妙极了。 　　…… 　　巴特雷宅邸。 　　巴特雷夫人年轻时是整个郡有名的美人，事实上，现在也是，她优雅地进餐的样子，每一个动作都像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坐在她右手边的是棕发的多尼克·巴特雷。 　　多尼克·巴特雷一脸阴沉地切着牛排，今天的牛排切起来仿佛格外费劲，他切到一半怒火冲冲地拿起一旁的茶杯猛喝了一口水。 　　“咳咳，谁泡的茶！！” 　　他猛地站起来，眯着眼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女仆：“谁泡的茶？站出来！” 　　那列女仆中的其中一个，便瑟缩地，颤抖着向前踏了一步。 　　下一秒，还装着热茶的茶杯就朝她飞来，在她额头上裂开，溅到茶水的皮肤很快就泛起了一片红色。 　　优雅的巴特雷夫人仍旧保持着优雅的姿势，将手中的刀叉放了下来才问：“哦我的小多尼克，怎么了？今天的茶不合你的心意吗？” 　　多尼克·巴特雷冷哼了一声：“放了太久了，茶已经凉了，茶放久了会变味，怎么有连这点都不知道的女仆，哼。” 　　巴特雷夫人弯了弯眼：“好了，别生气了我的好孩子，更何况……你应该也不是在为茶变味了生气吧，我可从没见过你认真赏茶的样子。” 　　多尼克·巴特雷闻言脸色更阴沉了：“母亲，既然你知道我心情不好，就不该再来触我的霉头，揭我的伤疤。” 　　巴特雷夫人伸出她白玉一般的手，覆在了小巴特雷手上：“我怎么会揭你的伤疤呢？我的小多尼克，不必为了蕾娜小姐的话而神伤，她注定是要嫁给你的。” 　　多尼克·巴特雷：“你在说什么胡话！她已经那样拒绝我了，难道我还要恬着脸跪下去求她吗？！” 　　巴特雷夫人：“当然不是了，你怎么会这样想呢？” 　　“蕾娜小姐，只是个脸皮薄的少女罢了，少女在接受心仪之人的追求前，总是要患得患失地将你推开几次的，我的好孩子，怎么会有女孩子真的想要拒绝你呢？” 　　多尼克：“真的吗？” 　　“自然是真的了！而且，我有个绝妙的法子，让蕾娜小姐认清自己的感情。” 　　“什么法子？！” 　　“你还记得你之前去金公爵庄园时发生的事情吗？” 　　“当然记得！该死的魔法师！” 　　“吓坏我的小多尼克了……不过呢，那个魔法师倒是留下了不少有价值的物品，教廷整理完之后，我去挑了几件回来。” 　　“其中一瓶叫做爱情魔药，喝下之后，再内敛的人也会向自己心仪的人吐露爱意，正适合你和蕾娜小姐呀！” 　　…… 　　“厄瑞拉都炼制了些什么奇怪的东西……” 　　黎曼又翻起了厄瑞拉男爵的日记，试图印证着对方的火系魔法学习笔记继续增进一下自己的技能使用方式，但是对方的学习笔记都是混着记的，除了“如何使用火焰魔法”，黎曼还看了一堆“厄瑞拉的魔药之旅”，而且他正经魔药不炼，都是些奇奇怪怪的魔药。 　　比如这个爱情魔药，喝下的人，会在十二小时内疯狂爱上喝下后第一眼见到的人，并且脑子里只剩下求欢本能。 　　黎曼很无语，这家伙都当魔法师了，能不能干点有追求的事。 　　在他大海捞针翻出有用的知识前，他的魔法袍制作好了。 　　黎曼立刻放弃了这堆废话连篇的日记，扭头将打造完毕的魔法袍取了出来。 　　好美。 　　一瞬间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了这个念头。 　　真的好美。 　　纯黑的，光滑的法袍上，用秘银绣着繁复的法阵，只看一眼都觉得奥秘无穷——就像星空。 　　黎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这件【世界的洞察·超残缺版】，脑海里的游戏系统界面技能栏又出现了一栏装备技能，长长的，把上方可怜的三个黎曼真正掌握的技能衬托得更短了，不过这栏技能冷却时间非常长，每个技能的CD都是12小时。 　　这件长袍唯一的问题就是太显眼了，走在街上，再瞎的人都该觉得他是个魔法师，不过黎曼也早已想好了对应的解决方案。 　　生活技能里【锻造】和【缝纫】事分开的，这件魔法袍明明是一件衣物，却是在【锻造】界面打造的，这是因为【锻造】对应的是装备，【缝纫】对应的则是外观。 　　黎曼早就在外观界面挑好了一件造价便宜，所需布料少，看上去还很朴素的套装，以后他要穿装备的时候，就把这套套装显示出来。 　　切换外观后，黎曼看向镜子里的自己，绣满繁复银线的黑色长袍已经隐匿了起来，镜中的少年穿着最朴素不过的黑色衬衫与风衣，甚至还没罗德公学的校服显眼。 　　黎曼感到非常满意。 　　…… 　　接下来的一周内，黎曼过得充实而舒适，苍白脸的罗切斯特先生再也没有找过他茬，哪怕他在数学课上光明正大自己演算自己的草稿，罗切斯特先生也没看他一眼，黎曼觉得这样挺好的。 　　他的乌朗文也学得也差不多了，倒不是说学得有多深入，主要是基本已经能看懂图书馆里的数学和宗教相关著作，这两个领域的词汇够用就行。 　　剩余的空闲时间，他把全副精神都集中到了冥想上，他现在已经可以连续冥想三十分钟，所需的休息时间则没有变，仍然是三十分钟，因此大大提升了他的冥想效率。 　　在又一个周六到来前，他终于升到了十六级。 　　明天就是周六了，黎曼打算这个周末就去蕾娜小姐家蹲点，明天早上去拜访，找个理由磨蹭到晚上陪同去火焰玫瑰，希望巴特雷搞快点，不要拖到周日。 　　巴特雷确实没有拖到周日，事实上，他连到周六再去拜访蕾娜都等不及，周五晚上刚放学，他便开始催促巴特雷夫人，于是这对母子坐上了巴特雷家华贵的马车，驶向了城郊的苹果林。 　　在苹果林轮班蹲点了快要整整一周的小孩们，终于等到了他们可以汇报的内容，其中一个小孩飞快地向城内跑去。 　　他们已经提前往罗德公学附近跑了好多次，确保自己在需要的时候能以最快的速度，最进的道路到达目的地。 　　小孩看了眼那森严的大门，有些踌躇，但一想到整整一个银币的报酬，这点踌躇很快就消失了——没准那位贵人老爷心情好，还会给他这个报信的一点小费呢！ 　　于是他飞奔向看守住的小房间，“砰砰”敲了两下门。 　　“谁！” 　　一个看上去就脾气不好的中年人猛地拉开了门，他在自己的视野内左右看了看，什么都没看见，感觉腿上有奇怪的触感，才低下头，看见一个脏兮兮的小孩正在扯他裤腿。 　　他头皮发麻地一脚把人踹开，小孩没什么反应，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待遇，麻溜地一滚身又站了起来：“黎曼在这吗？他说让我来这里找他！” 　　看守想了半天，才想起黎曼是谁——妈的，那个穷小子自己交了钱进公学念书居然还没完，跟拔萝卜带出泥一样，怎么又冒出一个脏兮兮的穷小子，真是人以类聚！狗改不了吃屎！ 　　看守气呼呼地想完，但他还是得去通知黎曼有人找他，他没好气地瞥了眼这个给他增加工作量的小家伙，气呼呼地锁好门：“你在这等着，我去叫他下来！” 　　便消失在了门内。 第35章 悬赏任务·完成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黎曼的冥想，他有些迷惑——周五晚上，谁会来找他？ 　　他跳下床去开门，出现的是一张熟悉的脸，他来罗德公学后见到的第一个人，那个坏脾气的保安。 　　保安见到他也愣了愣，他印象中的黎曼，还是一个多月前蓬头垢面，不知天高地厚向他嚎着要上学的穷小子，跟他刚刚在门口见到的那个小孩一模一样……嗯，可能也不完全一样，这家伙当初不懂规矩多了，趾高气昂的。 　　但是现在他眼前的这个人是谁？ 　　黑发的少年穿着睡衣，显然刚从床上爬起来，却不显得蓬头垢面，眼神也清亮，他笑起来的方式矜贵又亲和，让人诡异地觉得他很高贵的同时，自己感到受宠若惊，而不是被看不起。 　　简而言之——这人谁？！ 　　黎曼倒是见到这位熟悉的保安出现后，稍微思考了下，就想到了发生了什么，他皱着眉开口：“是有一个或者一群小孩说要找我吗？” 　　对方愣愣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用敬语说道：“是的。” 　　黎曼笑了笑：“多谢。” 　　他合上门，换下睡衣，套上魔法袍，切好外观，急匆匆地向外走去。 　　在罗德公学的校门口，他看见了正翘首以盼他的到来的小孩，他弹出另外一枚五百面值的铜币，精准地落入那孩子手中。 　　对方眼里不可避免地闪过一丝贪婪，黎曼出声提醒：“你要是独吞了的话，恐怕你的老大不会放过你。” 　　脏兮兮的小孩打了个哆嗦，谢过黎曼之后，就往城外跑了，贵人说的对，除非他想今天就离开巴特雷郡，跑得越远越好，不然他怎么都没法独吞这五百铜，而且，老大和其他人对他也挺好的…… 　　黎曼懒得去管他的心理活动，迅速地叫了辆马车：“城郊，苹果林庄园。” 　　“好嘞！” 　　…… 　　蕾娜是在上绘画课的时候，得知巴特雷夫人的来访的。 　　女管家玛莎像一道阴影一样悄无声息地打开门，走到她身边说：“小姐，巴特雷夫人来访，现在正在客厅喝茶。” 　　蕾娜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对方没有提交任何预约，玛莎也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把人放了进来，这一切都让她很不舒服。 　　不过，她在心底叹了口气，或许只是因为她讨厌多尼克·巴特雷吧，才连带着对所有与他相关的事都看不爽，巴特雷夫人或许只是路过这里，想要与自己打个招呼，巴特雷夫人一向是贵族女性的代表，自己不该因为她儿子的原因对她有偏见。 　　这样想着，她站起身，提起裙摆向家庭教师致歉：“抱歉，亲爱的爱丽女士，我得先去待客了。” 　　她一走到客厅就后悔了。 　　因为坐在沙发上品茶的，除了美丽动人，艳光四射的巴特雷夫人，还有她那个倒霉儿子，多尼克·巴特雷。 　　蕾娜压下了自己的私人情绪，展露出最真诚最优雅的笑容，走向巴特雷夫人。 　　只是，多尼克·巴特雷脸上莫名的激动让她警铃大作。 　　…… 　　黎曼跳下马车，目送马车消失，他立刻使用了魔法袍技能——【与黑夜无关的隐匿术】，【与冰雪无关的大脑冷静术】。 　　一瞬间，他的面容变了，让任何一个人来看，都会觉得他的脸和身材和气质，都像是取了大街上的人的平均值，简而言之就是丢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而如果他们事后如果试图回忆这个平平无奇的人，恐怕只会觉得没有任何特点，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而他的大脑和思绪，好像被瞬间降温，他看向这座庄园和庄园外的守卫，大脑中一瞬间闪过了无数解决方案和它们各自的成功率。 　　而他选择了最简单也最容易成功的那个，他轻轻念道： 　　“召唤·火。” 　　“召唤·风。” 　　和庄园接壤的那片苹果林，突然烧了起来，更糟糕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风，一瞬间就将那团火焰席卷到了周围的灌木与落叶上，仅仅只是一错眼的时间，庄园的守卫就惊恐地发现，一场大火好像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着起来了。 　　“快！快救火！” 　　“快快快！愣着干什么！” 　　为首的骑士高声喊道，其他人立刻动了起来，回庄园去打水救火。 　　黎曼一眼看过去，脑中就将他们前进路上的盲点一一标注了出来，并且形成了一条入侵路线。 　　他避开守卫的视线跑入庄园内，感谢这些庄园总爱种一些藤蔓类植物，这一过程并不困难。 　　更幸运的是，这座庄园的内部构造和金公爵庄园差不多，黎曼一进侧门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张小地图，大致猜到了蕾娜正在哪里接待巴特雷。 　　他迈着淡定的步伐向那个坐标走去，路上碰见迷惑的女仆，就笑着朝她们点点头，总归她们也不知道今天蕾娜小姐到底要接待哪些客人。 　　一道有着金色繁杂浮雕的大门前，立着一位眼熟的女士，黎曼还记得蕾娜管这位女管家叫“玛莎”。 　　玛莎守着大门，她还记得巴特雷夫人是怎么对她说的。 　　一百金币与巴特雷家的实权管家，而不是在蕾娜小姐手下当一个毫无意义的工具人，一旦蕾娜小姐回了王城，她就会被毫不犹豫地抛弃。 　　所以她要看好门，不能让任何人来打搅巴特雷少爷与蕾娜小姐的好事。 　　“你是谁？！”玛莎女士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因为太紧张导致的。 　　“哎呀，我是约好今天来拜访蕾娜小姐的弗雷迪呀，大陆商人，您还有印象吗？” 　　“什么商人？你到底是谁，今天根本没有这样的预约，谁放你进来的？请你立刻离开！” 　　玛莎女士厉声斥道。 　　黎曼无奈地笑了，看来是混不进去了，他低低感慨了一声：“还好带了武器……” 　　“什么？”玛莎女士听不清这位可疑人士在嘟囔什么，皱了皱眉。 　　黎曼抬头一笑：“没什么。” 　　话音落下时，他手里多出了一根黑面包，玛莎女士估计这辈子都没见过黑面包，黎曼还有闲心想，这位女管家脸上的惊讶，到底是因为他这一手无中生有呢，还是单纯迷惑这玩意儿到底是什么。 　　下一秒，黑面包挥出，女管家连闷哼都没有一声，直接倒地。 　　黎曼有些抱歉：“真是不好意思了，魔法袍上的技能要用来对付可能存在的大boss，我也不好拿火烧一个普通人，万一烧死了怎么办，只能物理攻击啦，啧，还是攻击手段太少了啊。” 　　“砰”的一声，大门被猛地推开，门内的三个人齐齐向他看来。 　　最前方是功成身退，刚准备出门的巴特雷夫人，她身后的沙发上，则是一脸失去理智的蕾娜小姐，和只等他母亲出门就要大展雄风的多尼克·巴特雷。 　　黎曼眯了眯眼，他的大脑暂时感受不到任何愤怒相关的情绪，所以对这母子俩的行为，他表现出来的是纯然的不屑。 　　“是有多无能，才要靠一个三流魔法师的魔药来夺取一位少女的贞操。” 　　是的，在大脑冷静术的加持下，他几乎是瞬间就将蕾娜小姐的症状，巴特雷的目的等联系了起来，并获得了结论。 　　多尼克·巴特雷一脸愤怒看向他：“你是谁？！” 　　黎曼抬起手，轻轻念道： 　　“召唤·火。” 　　有些出乎他意料的是，火焰围绕着多尼克·巴特雷升起时，一道蓝光从他身上绽放出来，那片火便湮灭于了无形。 　　黎曼歪头：这是……教廷给的保护？但是教廷不该是白光吗？ 　　“野生魔法师？” 　　优雅的女声响起，黎曼看向一直被他忽略了的巴特雷夫人，这是一位美艳的女士，总是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此时却露出了看猎物的残忍笑容。 　　“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我正在发愁呢，金公爵庄园那个魔法师居然被教廷直接铲除了，我该拿什么回王城呢？” 　　黎曼的大脑立刻向他发出警报。 　　刷得一下，他释放了【冰雪领域·初】，六片冰晶雪花立刻出现在了周身，挡下了一片水元素形成的利箭。 　　“啧，一环魔法师，算了，蚊子腿也是肉。” 　　黎曼心中的警铃疯狂奏响，对方口中透露的意思，她来巴特雷郡本身就是为了找厄瑞拉男爵，那么既然她被派来铲除一个二环的野生魔法师，这也就意味着——她自己本身起码就是二环魔法师！ 　　更简单地说，自己和对方，起码有着四级的差距！ 　　一片又一片的水箭袭来，很快他身边环绕的冰晶雪花就越来越薄。 　　他飞快地向多尼克·巴特雷身后跑去。 　　巴特雷夫人轻笑一声：“真是可爱的后辈……” 　　她停下了释放水箭的动作，打了个响指。 　　一道水流从黎曼脚踩的地面上猛地涌出，将他淹没，只是，让巴特雷夫人忍不住皱眉的是，这一击本该彻底送对方去地狱，那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男人却依然好端端地站在原地。 　　黎曼看着身上【黑夜的庇佑】和【痛苦魔鬼的护佑】两个buff相继消失，心情逐渐凝重，他的防御魔法已经全部进入了冷却中，只剩下了一个治疗法术。 　　巴特雷夫人皱着眉，开始吟唱，黎曼眼前一亮！这正是他在找的机会！ 　　【黑夜的凝视】！三秒的强制震慑加少量持续伤害。 　　【蚀骨的痛苦】！在黑夜凝视的buff下，无视防御造成双倍持续伤害。 　　【冰雪之箭】！一次性对目标造成大量伤害。 　　三个二环瞬发魔法连发，巴特雷夫人被强控控住后，完美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裂痕，黎曼怕伤害不够，又连续补了一连串极度精简版2级【召唤·火】，直到把自己的魔力耗干为止。 　　巴特雷夫人如果知道自己死前最后一个表情是如此扭曲，如此不优雅，不美丽，或许会大为后悔今天的决定。 　　黎曼看着轰然倒地的女士，突然想到。 第36章 阴影 　　“击杀lv.24人形怪物，经验值+2432”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17！”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18！” 　　魔力彻底耗干的黎曼掏出黑面包，给一脸惊恐的多尼克·巴特雷和失去理智只想往巴特雷身上扒拉的蕾娜小姐一人来了一下。 　　“任务【贵族小姐身后的阴影】完成！经验值+1792”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19！”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20！” 　　“【突破任务】二环魔法师已开启！” 　　黎曼又原地等了会儿，脸上缓缓浮现出一个迷惑的神情——这就没了？！秘银呢？妖精布呢？！宝石呢？！ 　　说好的完成这个悬赏任务就有可能获取秘银与妖精布呢？ 　　【可能获取】就直接等于【没有】了吗？ 　　这游戏系统怎么比现代游戏策划还坑？ 　　虽然击杀一个怪物加做完一个任务送了他一大堆经验，让黎曼不禁感慨，游戏升级果然还是得靠传统手段，但是他冒着风险来做悬赏任务不就是为了获取秘银和妖精布吗？ 　　他思考了一会儿，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可能，巴特雷夫人作为伯爵夫人，就有接触魔法的途径，蕾娜的身份应该更高，难道这个【报酬】指的是蕾娜可能会做出的感激？ 　　想到这里，黎曼立刻将被刚被他砸晕（因为那个魔药的副作用很麻烦）的蕾娜重新摇醒，并在对方重新发狂之前甩上了一个【与光明无关的治愈术】，驱除了她身上的负面魔药buff。 　　蕾娜眨了眨眼，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目前的处境和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的脸刷得惨白，脸色阴晴乍变后，她扭头看向黎曼：“多谢您的帮助，请问我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黎曼：来了！果然如此！ 　　黎曼：“我需要秘银和妖精布。” 　　蕾娜迷惑了一会儿：这是什么？ 　　但她不敢表现出来自己不知道，生怕这位魔法师阁下觉得自己做了白工，把她一块送走了。 　　于是蕾娜扬起她最标准最容易博得其他人好感的笑容：“我明白了，请问取得这两样物品后，我该怎么联系阁下呢？” 　　黎曼：“你什么时候能拿到？” 　　蕾娜笑容一僵：“这……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筹备……” 　　黎曼：“哦。那你什么时候准备好了就在庄园门口的苹果林上挂上彩带，不用联系我，我会来找你。” 　　蕾娜：“我明白了。” 　　目送黎曼离开后，蕾娜的脸猛地阴沉下来，狠狠地踹了脚边昏迷的多尼克·巴特雷几脚。 　　“巴特雷家族……” 　　…… 　　黎曼在城外取消了隐匿效果，收起魔法袍，才回公学。 　　回到宿舍第一件事就是去看【突破任务：二环魔法师】的任务描述。 　　突破任务： 　　1.前往黑暗森林并杀死一只二环魔法师等级的魔兽（地图已发放至背包） 　　2.在非技能获取的情况下学会一种二环魔法 　　3.制作升环魔药并在【1】【2】完成的条件下服用（魔药配方已发放至背包） 　　黎曼眼前一亮！ 　　黑暗森林！听起来有异世界冒险内味了。 　　第二点看起来也很有趣，比起直接把技能放到技能栏，当然是自己学魔法更有体验感。 　　他打开背包，背包里果然多了两份紫色任务物品，一份是前往黑暗森林的地图，这个地图画得比较抽象，黎曼看了大半天，才看出来，原来系统给他的是一份乌朗全境地图。 　　只是和他在图书馆看到的普通版本地图不太一样，普通版本的地图是按郡划分的，系统版本的地图只有地形，只有黑暗森林有特殊待遇，被用文字标注了出来。 　　黑暗森林处于乌朗的最边缘，如果把乌朗看做一个不太标准，坑坑洼洼的四边形，王城和巴特雷郡处于两个对角上，黑暗森林则在被它们俩相夹的那个角上。 　　黎曼又拿出魔药配方看了看，所需材料——任意一种黑夜生物的眼睛，被光明泉水浸泡一个月的旧书页，被蓝蓝鱼胃酸融解的金块。 　　唉，又要开始翻书查资料了，还不一定能查到。 　　至于二环魔法，黎曼打开技能书，开始研究哪个二环魔法比较实用，或者比较简单。 　　最后他挑出了一个名为【藤蔓缠绕】的二环魔法，这个魔法的效果类似于他早前挑选的武器【秘银的馈赠】的自带瞬发魔法，可以从地底召唤出藤蔓对敌人进行缠绕并造成持续性伤害。 　　而黎曼选择这个技能理由，一方面是【秘银的馈赠】的介绍上写着，藤蔓类魔法是木系法师都很少掌握的法术（虽然黎曼很迷惑，那他们到底在掌握些什么），物以稀为贵，少见的技能，每个玩家都会忍不住想要获得，更何况还是这种实用类控制技能。 　　第二个原因就是这次解救蕾娜小姐的任务中，他深刻地体会到了，控制技能是多么重要，而且不能是装备技能那样是十二小时才能释放一次的，有些人是敌人，但又不能直接弄死，比如像玛莎女士那样的，就很需要这样的控制技能处理，除非自己想以后天天拿黑面包物理攻击敌人，但万一碰上以肉体实力见长的骑士，黑面包就很难派上用场了…… 　　二环魔法【藤蔓缠绕】： 　　20级可学。 　　0级技能可释放出缠绕单个目标的藤蔓，0-3级无升级门槛，只要刷熟练就可以，这个技能的升级方向同样是扩大范围，0级技能只能困住一个目标，1级技能可以困住5个目标，2级10个，3级20个。 　　属于非常强势的群控技能。 　　至于怎么学习，黎曼才发现原来技能书上的技能描述下方那段长长的文字不止是一般游戏系统里那样废话连篇的背景介绍，而是真的在讲这个魔法正经学习的话要怎么掌握。 　　黎曼心头突然火热，也就是说……如果自己愿意学的话，他根本不需要拘泥于技能栏上的技能，当然，或许自学的难度要大的多，付出回报比或许远不如升级开技能栏来得划算，但是那又怎么样呢？谁甘心在一个魔法世界里只玩全息游戏？ 　　他仔细阅读了技能描述，上面写到，学习一个魔法，就像在大脑中构建一个模型，当这个模型彻底在你的脑海中稳固，你就可以随意调动这个魔法了——当然，前提是魔力充沛的条件下。 　　【藤蔓缠绕】作为一个二环魔法，模型看上去有些复杂，黎曼强行记下了模型全貌，开始在脑海里构建，第一次不出意外失败了。 　　黎曼心态平和，学魔法嘛，哪有那么容易的，说实话，他已经做好连续失败几个月的准备了。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在他第二次构建这个模型时，冥冥之中他好像能感受到这个模型有个“核心”，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明明是流畅的，密度均衡的模型，但他就是突的觉得，那一块是不同的，更明亮……更引人注目。 　　他将精神力大部分汇注过去，“核心”向他展开了自己。 　　黎曼的面色却古怪了起来。 　　他怎么感觉，对方是想让他做一道几何题呢？而且还是平面的，初中水平的那种，连中考压轴题都算不上的那种。 　　古怪归古怪，他没有放弃这突如其来的灵感，直接把那道题解了。 　　解完退出来一看，二环魔法【藤蔓缠绕】的模型已经稳稳当当地扎根在了他的精神领域中，坚实，明亮，完全不需要一次又一次地重建模型让它达到最稳定的状态，因为它已经是了。 　　“藤蔓缠绕。” 　　墨绿色的藤蔓从地底冒出，稳稳当当地立在黎曼面前。 　　…… 　　第二天，周六。 　　黎曼打算冥想完就去火焰玫瑰做准备工作，虽然他暂时卡在了20级不能动弹，但是经验条是照走不误的，比如他之前击杀幽灵获取的经验，就在他转职之后让他升了一级。 　　然而，安静的宿舍楼里突然响起了脚步声，黎曼还在思考，除了他以外，还会有谁在周末留校，那脚步声就越来越重，越来越清晰，最后停在了他的门口。 　　“笃”“笃”两声敲门声。 　　黎曼犹疑地走向房门，他搭上门把手，谨慎地拉开一条缝——是贝基女士。 　　黎曼稍微松了口气，将门拉开：“日安，贝基女士，请问找我有什么事吗？” 　　一向冷淡一向面无表情的贝基女士突然露出了一个有些复杂的神色，她看了看黎曼，好一会儿才说：“跟我来吧，有大人物找你。” 　　黎曼心中咯噔一下。 　　他仔细看了看贝基女士的神情，心慢慢沉了下来。 　　大人物？什么大人物？ 　　教廷的大人物吗？ 　　他最近所做所为里，能引来“大人物”的，恐怕仅有一项——击杀巴特雷夫人。 　　“大，大人物？”黎曼露出一副惶恐的样子，“稍等一下可以吗，贝基女士……我想稍微整理一下。” 　　贝基女士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但还是点了点头。 　　黎曼垂下眼，关上门，立刻拿出魔法袍换上，切好外观。 　　他有些后悔，昨晚为什么不多学几个实用的魔法，还有其他装备，他为什么不向尤金预支些报酬，先把自己武装到牙齿……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了，他沉下心，检查了一遍所有重要物品是不是都被他装进了背包里，然后打开了房门。 　　如果这位“大人物”有任何想要就地击杀他或者把他带回教廷审判的迹象，他就不惜一切代价逃跑，罗德公学的生活很舒适，很安逸没错，火焰玫瑰的报酬很高没错，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要有这个命去享受。 　　但他还是希望……一切可以保持原样。 　　没准这位大人物是看了火焰玫瑰的表演想要他做一个私人表演呢？ 　　黎曼勉强挤出了一个乐观的念头，踏出房门，跟上贝基女士。 第37章 阿奇尔·门罗 　　贝基女士带着黎曼走的这条路，黎曼已经无比熟悉了。 　　这是通往校长室的路。 　　想起那位温和慈祥的校长，黎曼不禁苦笑了一下，虽然他时常觉得摸不透校长的想法，但他还是很感激这位三番两次帮助他的老人的，希望对方不要太难过——自己几次三番帮助的学生居然是个邪恶的魔法师这件事。 　　校长室很快就到了，黎曼从来没觉得这段路这么短过，贝基女士伸手打开校长室的大门，示意他进去。 　　黎曼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频率，尽可能不被任何人听出来他现在紧张得心脏已经要跳出来了。 　　嗯？ 　　真的走进校长室后，黎曼却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画面——高傲的神父漠然地扫向他。 　　事实上，出现在校长室里的，除了白胡子的校长以外，还有苍白脸的罗切斯特先生，以及一位不认识的绅士——头发花白但并没有蓄须，所以看上去比校长年轻不少。 　　黎曼心一松，却更迷惑了，这是要找他干什么？ 　　苍白脸的罗切斯特先生见他到来，露出了一个非常，非常复杂的表情，复杂到黎曼觉得他脸快抽筋了。 　　“老师，这位就是我所说的天才学生。” 　　黎曼：？ 　　嗯？这人是罗切斯特没错吧？他也被穿了？ 　　花白头发的年长绅士微笑着打量了他一番：“孩子，你就是小罗切斯特极尽赞扬的那个黎曼吗？” 　　黎曼费了不知道多大力气才让自己表现得不那么惊讶——这句话里，他甚至不知道该先惊讶“小罗切斯特”这个称呼，还是罗切斯特先生会“极尽赞扬他”这个事实。 　　但显然，他并没有控制得很好，他泄露出的那一丝惊讶恰好被罗切斯特捕捉到，罗切斯特冷哼一声：“别摆出那副表情，我知道你觉得我只会打击你，打死不承认你的才能……” 　　说到这里，他脸色一变，郑重地对黎曼说：“我确实不光没有教你任何知识，不信任你的才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打击你，我很抱歉，你这样的天才不该由我这样的人来教导。” 　　“这位是我的恩师，阿奇尔·门罗，或许你曾阅读过他的著作，《一些简单的关于几何的思考》便是他的论文合集，我知道你有去图书馆的习惯……总之，我向我的恩师推荐了你，希望你能和他一起去王城的斯普林斯学院学习，这样……或许你的才能能够顺利展露出来。” 　　“数学需要的就是天才，你这样的天才不该被埋没。” 　　阿奇尔·门罗，这位年长的绅士，罗切斯特先生的老师伸出手安抚性地拍了拍罗切斯特的肩膀，又扭头对黎曼说：“小罗切斯特就是这样，我其实从来不赞成他来当老师，他总是将数学与人的才能关联得太紧密，他从不相信普通人也能在数学上做出成绩，甚至他自己本人也被他归入到了普通人，庸才这一行列，于是他放弃了斯普林斯研究员的职位来到了巴特雷郡……总之，我为他曾经对你的冒犯道歉，不过孩子，你的才能确实不该被埋没，希望你没有因此对我们俩心存怨怼之心。” 　　王城。这是黎曼抓住的第一个重点。 　　《一些简单的关于几何的思考》。这是他抓住的第二个重点。罗切斯特说的没错，他确实在图书馆看见过这本书。 　　为了了解现在数学发展到什么地步了，他把图书馆所有数学相关书籍都扫了一遍，这本书确实相对具有思想上的闪光点，即使身处于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也能看出写作者的数理本能。 　　更重要的是，那本书是当今的乌朗国王与西尼的女皇联合作序，盛赞门罗为整座大陆上最为天才的数学家。 　　数学家也是有学阀的，不说别的，只要对微积分的发展历史有一定了解的人，都知道拜个好老师是多么重要且靠谱，能少走多少弯路，阿奇尔·门罗，这对于他所需的一个数学家的体面身份，几乎是最通途的大道。 　　于是黎曼猛地眯起眼睛，随后摇了摇头，用上了自己最恳切的语气：“怎么会呢？先生。还有罗切斯特先生……什么叫做您没有教给我任何知识，您在课上哪怕对我的态度并不好，但并没有吝啬教授我们知识，能获得您慷慨的传授，是我的幸运才是，我深知知识是多么宝贵的财富，事实上，我才要为我小小的赌气道歉……” 　　黎曼一向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人，他并未突兀地否认他觉得罗切斯特对他态度恶劣，如果连这都否认的话，显得太刻意，太迫不及待，也不符合他之前的态度，但是转而说罗切斯特虽然态度差，但该教的知识都教了，如果罗切斯特要自己为自己找理由开脱的话，大约也就是这个角度了，毕竟这个年代，还没人会想到师德高于知识这种事，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罗切斯特的脸色就好看了很多，显然他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而黎曼亲口为他开脱，让他更加深并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所以，你愿意成为我的学生吗？”阿奇尔·门罗笑着问。 　　“当然！”黎曼扬起了他的小脸。 　　“那么，这是你的老师给你带的一点小小的礼物……” 　　阿奇尔·门罗从风衣内衬中掏出了一本黑底白字的杂志，递给黎曼。 　　“巴特雷郡虽然说不上穷乡僻壤，但确实离王城有一段距离……” 　　黎曼心想，有一段距离？您可真是太会用词了，这两个地方分明就在乌朗的两端。 　　“……因此，这里留存的数学书籍恐怕都是还未更新换代的，这是由皇家学会承担每两月出版一期的《数理》杂志，我带了最新一期过来，正好给你在去王城的路上用作消遣。” 　　黎曼眼神明亮：“谢谢阁下！” 　　“还叫阁下吗？” 　　“哦……谢谢老师！”黎曼一脸羞涩地改口，让阿奇尔·门罗不禁放声大笑了起来。 　　“收拾一下东西吧，我们后天就出发。” 　　黎曼：“后天？” 　　阿奇尔·门罗：“当然了，斯普林斯学院的校招即将开始，虽然你作为我的学生也可以插班进去……但是，以小罗切斯特信中对你的描述，我恐怕你不愿接受这样的好意吧。” 　　黎曼：“那我……那我去准备一下，顺便同一些朋友告别。” 　　阿奇尔·门罗：“当然哈哈哈，我可不是什么不近人情的老头子，去吧孩子。” 　　…… 　　黎曼出了校门，叫了辆马车，火速前往火焰玫瑰。 　　“黎曼老弟！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尤金看见马车上下来的是黎曼，一脸惊讶，这明明才上午。 　　黎曼迎了上去，伸出双手搭在尤金小臂上，让尤金颇有些受宠若惊。 　　“尤金先生，我恐怕要立刻前往王城了。” 　　“什么？！那今晚的演出怎么办？” 　　“不是立刻，是周一，今晚的演出自然照旧。” 　　“还好……还好……” 　　黎曼松了口气，虽然尤金反应过来就会明白他此时此刻的庆幸只是单纯因为黎曼的话术让他先以为今晚的演出泡汤而大惊失色，之后再告诉他，虽然他依旧要走，但起码能够完成今晚的演出，属于不幸中的万幸——尤金作为一个生意场上打滚的人精，要转过这个弯来恐怕用不了多久，但黎曼只需要先糊弄过去就行。 　　因为黎曼很快就会给尤金提供真正的补偿。 　　“我真的……真的太抱歉了，但是我希望您可以理解，罗切斯特先生和他的老师为我安排了去斯普林斯学院就学的机会，我真的，真的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试问哪个学生不想就读斯普林斯学院呢？” 　　事实上，黎曼目前还不知道斯普林斯是个什么学院。 　　“但是尤金先生，我怎么能够对您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我的心仿佛在烈火中煎熬，光明神一定是要降罪于我了……我真希望我能为您做出一些补偿……哦！我想到了！” 　　“虽然我真的恨不得直接将掌握火焰的秘密告诉您，但是，就算我直接将这秘诀向您倾数吐露，没有数月的练习，一名普通的演员恐怕也很难做出足够欺骗观众眼球的表演，因此，我想向您提供另外一个方案。” 　　“其实比起我的演出，《龙指环》才是充实的，让人能够反复观看欣赏的故事，我的表演只不过是取了巧，投了机……” 　　“哎呀我的黎曼老弟，你怎么能这么说呢，你的演出可是真正的巧夺天工！” 　　“尤金先生，但是如果是我的炫技加上《龙指环》的故事呢？这不才是真正能够留住观众的表演吗？” 　　尤金愣住了，好一会儿，他脸上的担忧与焦虑尽数褪去，巨大的笑容从他的脸上浮起，他拍着掌，激动得原地走了几圈，才猛地抓住黎曼：“黎曼老弟，你可是说真的？” 　　黎曼微微一笑：“自然。” 　　于是，尤金以一千银币的价格聘请了黎曼成为了《龙指环》的“特效指导”。 第38章 离开前的众人 　　答应了尤金下午和周日的时间都会用来给《龙指环》排特效后，黎曼跳上马车： 　　“去城郊。” 　　…… 　　蕾娜从书柜上取下一个黑色的盒子，展开后，里面是一枚闪烁着惊人光芒的胸针，鸽子蛋大小的蓝宝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蓝得让人想起最深的深海。 　　她将那枚胸针捏在了手心，这几年来，她从不与王城联系，安分蜗居在巴特雷郡，或许是时候向王城寄一封信了。 　　就在这时。 　　“谁？！” 　　蕾娜厉声喝道，昨天之后，她对任何轻微动静都有些反应过激。 　　转过身后，她却松了口气。 　　“原来是阁下！” 　　不过她刚要踏出的步伐忽地停住，慌张地说：“抱歉，您要的东西我还没有准备好……请再给我一些时间！” 　　黎曼挥挥手：“我昨天忘记说了，我只是路过巴特雷郡，如果你短时间凑不出秘银和妖精布的话，之后就把东西寄往王城吧，当然，寄存的地方你出，到时候我去取。” 　　他如果没猜错的话，蕾娜应该本就属于王城，总得在那有个把房地产吧。 　　蕾娜眼睛猛地一亮：“阁下要去王城吗？” 　　黎曼点点头。 　　蕾娜：“我也正有打算要回王城，可否邀请阁下与我同行呢？报酬我会尽力准备的！” 　　黎曼……黎曼很心动，但是他分身乏术。 　　于是他只好摆摆手：“抱歉，我习惯独自行动。” 　　蕾娜眼神黯淡了一下，不过她本来倒也没抱多大期望，虽然她很希望有一位魔法师保障她一路的安全——这座庄园从管家到骑士都是国王为她配备的人，并不真的忠心于她，玛莎女士与巴特雷夫人勾结后，她连庄园外的骑士都不敢信任了。 　　只是……唉，想想也是，按照传闻，魔法师一贯高傲又孤僻，怎么可能随便接受一个普通认的雇佣…… 　　她只好收拾好心情，抬起头微笑说道：“我明白了，但是……我也不瞒阁下，我恐怕要到了王城后才能知道自己会被安排到什么住处，所以我现在暂时无法给您确定的地址，可否麻烦您到时候稍微关注一下我呢？我会尽可能地出现在社交场上，令您方便寻找一些。” 　　黎曼想了想，也行，顶多就是多跑两趟，就点了点头。 　　就是这个任务的报酬拖得可有够久的……他怎么感觉自己像一个被欠薪的劳工在努力向系统讨债？ 　　蕾娜见对方点头，终于松了口气，真心实意地笑了出来。 　　…… 　　黎曼对《龙指环》的改造主要集中在了几场战斗场面上，比如主角从邪恶手中救下少女，邪恶自然是一位魔法师，本来这是位只会使用物理手段（。）的魔法师，被黎曼大刀阔斧改成了火系魔法师，主角也从砍断捆绑在少女身上的绳索变为了冲进大火中救出少女，场面一下子就刺激了许多。 　　黎曼正在苦口婆心地给演员讲述注意要点和怎么确保自己的安全，哪怕这整个“火中救美”的一幕靠的主要都是视觉上的错位。就在这时，尤金从后台探出了个头来：“老弟？” 　　黎曼便先放下话头，只留下一句“永远优先注意自己的安全”，便朝尤金走了过去： 　　“尤金先生，有什么事吗？” 　　尤金指了指身边一个少年：“老弟啊，你去王城的话，身边总要带两个仆从吧，王城不比巴特雷郡，一屁股大点地方，要做点什么事方便得很，去了王城，你要是还什么事情都自己去办的话，不知道多麻烦呢……” 　　黎曼：“这个真的不必，我习惯自己处理事情。” 　　尤金：“唉，其实我就跟你说个实话吧，黎曼老弟，你注定是要做大人物的人，哪怕我过两个月就把火焰玫瑰开去王城，那又怎么样呢？难道你还能像这样周周来为我演出吗？所以……这是我们剧院最有天赋最聪明的小伙子了，我以每月十银币的价格为他预支在你这里的学费，每月倒贴十银币给你送个仆从，这条件应该没人会拒绝吧！” 　　“而且，阿迪，你自己说。” 　　那孩子目光坚定：“如果黎曼先生愿意收我为徒，我不仅愿意在学徒期内为先生当牛做马，我愿意为黎曼先生做一辈子的仆从，并且之后所有表演的收入都愿意与先生五五分成。” 　　阿迪再清楚不过，这是他改变命运的那个机会。 　　给一个人当牛做马几十年没什么，谁都知道，真正令人恐惧的是一辈子要对所有人低头。 　　但是他同样也清楚，他没有任何优势，除了尤金老板愿意推荐他，但是尤金老板也只是因为感受到黎曼先生是他抓不住的人才，才随手在他们这群学徒里捡了个还顺眼的自己挑出来送到黎曼先生眼前。 　　而对于黎曼先生来说，只要他愿意，他可以教任何人，也可以谁都不教，黎曼先生看他就和看街边的乞讨者别无二致，所以他只能把自己的姿态放低点，再放低点，祈祷对方愿意垂怜。 　　黎曼愣了下。 　　尤金见他犹豫，趁热打铁：“老弟啊，你也说了你要去斯普林斯学院进修，日后学业繁重，你的时间又金贵，哪能把时间浪费在琐事上，就算你现在觉得不需要人帮忙，到了王城之后肯定也会要雇几个仆从的，不然你光是应付上门的客人都没时间做自己的事了，这我再有发言权不过了，想当年在西尼……咳咳，扯远了，总之，与其到时候随便找个陌生人为你打理家务，不如干脆找个学徒，这个忠诚度可不是一般仆从能比拟的……” 　　“而且呢，到时候我把火焰玫瑰开到王城去了，先用特效版《龙指环》……诶，特效，是这么念的没错吧，总之，先让特效版《龙指环》和阿迪打出市场——如果你愿意教他的话，然后呢，再来个广告，说《龙指环》的特效指导，阿迪的师父！要亲自表演魔术啦！你看，这人不是哗啦啦地来？比你亲自打开市场轻松多了吧？” 　　“而且呢，物以稀为贵，你也不能周周表演，到时候我们就三个月排一次你的表演，再多没有了！这个票价呢，就可以往死里定高，反正王城里贵族扎堆，乌朗又有钱又土，花个高价看西尼都没有的表演，他们肯定不会觉得自己吃亏……” 　　“总而言之，老弟，你觉得我这个思路对不对？” 　　黎曼不得不承认尤金说得挺有道理的，而且对他百利而无一害，可以说是再为他考虑没有了，唯一的要求只是希望他收下一个徒弟而已。 　　黎曼也不是那种敝帚自珍的人，他也不需要，他知道，对于尤金和这个少年来说，只要自己肯教目前展现在他们面前的魔术，他们就已经满足了，这对他来说是毫无风险的事，就算哪天这个徒弟背叛了，他随手在街上划拉几个人教几个更刺激的魔术就能把市场份额抢占过来。 　　所以，他好像找不出任何理由拒绝这桩好事。 　　于是他点了点头：“那就让他跟着我吧。” 　　名为阿迪的少年眼中猛地爆发出了巨大的光：“谢谢主人！” 　　黎曼打了个哆嗦，虽然他其实不介意享受特权阶级的方便性，但是这不代表他能够顺利接受这种一听就很让人毛骨悚然的称呼，就当他又当又立吧，他皱起眉，尽量用最能让人感受到他态度的语气说：“别叫我主人，既然你要和我学习魔术，就叫我一句老师吧。” 　　阿迪也不是天生贱骨头，立刻改口：“谢谢老师！” 　　尤金笑得眉开眼笑，倒不是觉得他面前的这个画面师徒和睦，令人感动，只是他已经想到了自己日后的赚钱场景啦！ 　　自己养一个魔术师和与一个魔术师合作，赚的观众的钱是差不多的，他这个老板能获得的可是大不相同啊！ 　　…… 　　巴特雷郡市中心的教堂。 　　教堂尖顶上的太阳标志在真正的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让人目眩神迷，在白色混着七彩的光晕中，好像真能看见神的应许之地一般。 　　教堂内，穿着月白长袍，神色冷漠的普雷斯科特神父双手合十，正站在一位年纪稍大，同样穿着月白长袍的主教面前。 　　“孩子，王城很满意你的历练，回去吧，回到教廷去。” 　　“我很荣幸能在你最需要教导的时期教导你，陪伴你，愿神明永远垂青于你，我的圣子殿下。” 　　“这片土地上深渊的痕迹已经越来越多，希望您能将光明重新撒向地面的每一个角落。” 第39章 再见了巴特雷郡/到达王…… 　　黎曼花了两天时间排好特效版《龙指环》，演好自己在巴特雷郡第二场也是最后一场魔术表演。 　　尤金不愧是个好商人，知道黎曼去意已决，他不可能把黎曼留下来，就火速放弃了挣扎，转而在最后一个下午拼劲全力宣传——这可是《一个被火焰眷顾或折磨的人》的最后一场演出了！再想看见恐怕就要到火焰玫瑰开去王城的时候了！所以快来看啊！ 　　这一宣传，剧院总共也就五百个座位加上二十个包厢，全都塞满了人，而且是整整三场的爆满。 　　黎曼顺利到手三千一百五十银币，为自己的王城生活攒好了准备金。 　　虽然这点钱其实还不够他买点材料造装备的。 　　阿奇尔·门罗听闻他在做魔术表演，便也好奇地占了个座，生活在王城的门罗自然也听说了最近西尼的风尚动向，不过还没亲眼见过这种号称可以以假乱真冒充魔法的表演。 　　表演完毕，这位被国王和教皇同时盛赞为乌朗最辉煌的数学家，博物学家，哲学家的绅士自然不会觉得黎曼堕落成了魔法师，而是一脸沉思望着已经退下舞台的黎曼，试图想明白他的这个小学生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其实……” 　　黎曼刚想开口便被打断了。 　　“哎呀，虽然我已经是个半只脚踏进坟墓的老人了，思维退化，脑子也转不快了，但是请不要剥夺我这点思考的乐趣，比起直接让你告诉我这背后的奥秘，我还是更喜欢自己去探寻，这会让我有种我还年轻的错觉，唉，真怀念过去的时光啊，那会儿其他人也是像我现在试图想明白你是怎么做到这场绝妙的表演一样，花费大把力气只为了弄明白我偶然的灵光乍现呢……” 　　于是黎曼没有去打扰这位老人的追忆往昔，他在剧场的走道里逮到了正在和乔伊斯聊天的小波罗，小波罗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寂寞了，还好除了他以外，还有乔伊斯知道黎曼的真实身份……他们俩脑袋凑在一块，从楼上望着楼下不明真相的观众们，颇有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感觉。 　　真是愚蠢的人类啊…… 　　“黎曼？！你，你怎么来了！” 　　黎曼笑了笑：“我要离开了。” 　　小波罗愣住：“离开？你指的是……” 　　黎曼：“是的，我要离开巴特雷郡了。” 　　小波罗瞬间觉得自己心情有些复杂，魔鬼终于打算走了，这是好事……吧，但是仔细回忆起来，魔鬼好像什么都没对他做过，一开始还是他主动把魔鬼堵在厕所里试图揍人一顿呢……魔鬼也只是吓唬了他一下。 　　唉……总之，好像怪不舍得的？ 　　“你要去哪呀？” 　　“王城，或许会回来，或许不会，所以来和你们道个别。” 　　“哦……那，一路顺风哈。”小波罗挠了挠头，好半天才挤出一句祝愿。 　　黎曼朝他笑笑：“谢谢，也祝你前程似锦。” 　　他转身离开时，身后传来一声大喊：“等我去王城了我再去找你玩！” 　　黎曼有点被逗乐，果然是小孩子，扭头说了句“好”。 　　小波罗瞬间就有点后悔，他怎么敢的呀！把一个魔法师当玩伴！哎呀他这张不长记性的嘴！ 　　到此为止，黎曼在巴特雷郡的所有关系就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了。 　　他在蒙蒙的天光中踏上了阿奇尔·门罗的马车，开始了长达十五天的旅途。 　　…… 　　乌朗，王城外。 　　一驾马车上隐隐约约传来了一老一少谈话的声音。 　　“呼——终于回到王城了，我本来还想好好欣赏一下沿途的风景，可惜的是，我的实验装置全都在学院内，我的全副心神又都牵挂早早验证对你的魔术的假设上，这一路的风景，真是可惜了……不过我希望你有享受到美丽的途中风光。” 　　“门罗先生，我恐怕比您更期待王城，毕竟这对你来说是生活了近一生的地方，但我可是从来没亲眼见过王城哩，所以说实话，这一路的风光，我也只囫囵看了个大概，现在脑子里已经空空荡荡了。” 　　“哈哈哈，说你的大脑空荡荡是不适合的，我敢打包票，我一路上教你的那些知识，你都一点不漏地全刻在你的脑子里了，罗切斯特说得不错，你确实是个百年一遇的天才，我本来还打算让你先考斯普林斯的预学院适应一年，现在看来，是我做了多余又蹩脚的关怀了。” 　　“怎么会呢？门罗先生，我很愿意从基础学起，毕竟我只零散地学了这点内容，我很愿意去考预学院，把自己的基础和体系做得扎实点总是没错的。” 　　“哈哈哈黎曼啊黎曼，相信我这个糟老头子的一点判断，你已经完全可以加入斯普林斯学院了，那群学生的脑子里连数学体系这个词都没有哩，他们要是学完了这十五天我教给你的内容，就敢说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数学……” 　　于是这辆马车驶进王城的城门，穿过宽阔的大路，停在了乌朗最耀眼的明珠——斯普林斯学院的大门前，马车上先是跳下一位黑发黑眼的年轻人，他穿着合身的衬衫与风衣，将他的身量衬得修长，他下车后伸出了一只手，于是又一位年长些的绅士搭着他的手下了车。 　　他们走进斯普林斯，以十银币和阿奇尔·门罗的亲笔推荐信换取了五天后的考试资格，又回到了马车上。 　　“亲爱的小黎曼，在王城安家立命是一件颇为费钱费时的事，以你目前的积蓄，或许勉强可以置办下一处体面的住宅，但此后的生活恐怕就要拮据起来了，我觉得这其实是一桩非常不划算的买卖，所以我为你准备了两个选择，一个是住到我家来，门罗夫人总是比门罗先生对他的学生更关怀备至，自从小罗切斯特毕业并且离开王城跑去了巴特雷郡放逐自我后，门罗夫人就一直感到非常寂寞，你的到来一定会让她非常开心。” 　　“不过我想你恐怕不愿意接受这样的接济，虽然我希望你能早点明白过来，这算不上接济。” 　　“所以我还为你准备了第二个选择，费尔南迪公爵正在为他的小儿子寻找家庭教师，倒不需要学识有多出众，小公爵并不是什么天赋超群的孩子，不如说，他就是个普通的，愚钝的，叛逆的，幻想着冒险生活的贵族继承人，所以费尔南迪公爵比起找一位严格的家庭教师，其实更主要是想找一位能陪着小公爵闹腾的玩伴，你既会西尼刚兴起的时尚魔术，又来自刚刚由教廷剿灭了一位魔法师的巴特雷郡，是再适合不过的人选了。” 　　“而且费尔南迪公爵一向慷慨大方，公爵府也是宜居之地，我想黎曼或许你愿意考虑下。” 　　“光明神在上，门罗先生，您为我考虑得真是不能更周到了，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表达我的感激之情……” 　　“哈哈哈，你早日名扬大陆，将西尼那帮目中无人，眼高于顶的家伙踩在脚底，就算是对我的报答了。” 　　于是这辆马车又驶过王城中心巨大的喷泉公园，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宅邸前停了下来。 　　费尔南迪公爵看上去刚年过三十，正是身强体壮的时候，黎曼跟着门罗先生被领进公爵宅邸后不久，就看见壮实的公爵一路虎虎生风地朝他们走来，伸出宽阔的臂膀像是要门罗先生背上来两下。 　　阿奇尔·门罗伸手挡下热情的公爵阁下：“哎，哎，小艾略特哟，我已经五十多啦，经不起你的'拍两下'了。” 　　“哈哈抱歉门罗先生，实在是太久不见……”他扭头看向在一旁安静站着的黎曼，“这位就是门罗先生特意跑去巴特雷郡收的学生吗？” 　　阿奇尔·门罗得意一笑：“不错。” 　　费尔南迪公爵：“看来门罗先生是真心满意这个孩子了，您上次收学生都得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不过没想到我居然有这个荣幸，成为了阿奇尔·门罗先生分享喜悦的第一人。” 　　门罗：“哈哈，我可不光是为了向你来炫耀，我来是有别的事，你之前不是在发愁小费尔南迪成天想着往危险地区跑吗？” 　　“可不是，我宁可他像其他人那样天天寻欢作乐一个劲地败家呢，总比随时丢了小命要好。” 　　门罗神秘一笑：“那你可有救了，我这位学生除了在数学上天资聪颖，更是会些危险的把戏，西尼王城那家火焰玫瑰的老板被排挤到了巴特雷郡，然后新开了家剧院，其中有一位可以赤手使用火焰的奇人，你应该听说了吧？这个奇人呢，就是我新收的这位学生了，而且他肚子里装了一袋的货真价实冒险故事，王城的圣子去巴特雷郡历练，结果剿灭了一位野生魔法师的故事你听说了吧？我的这位学生呢，就刚好直面了那位魔法师哩，你看，还有谁能比我的这位学生更适合拴住小费尔南迪呢？” 　　费尔南迪公爵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这确实是小洛克想要的家庭教师呀！” 　　他立刻上前一步抓住黎曼的肩膀：“哎呀，哎呀，亲爱的门罗先生的学生，我也不求小洛克能学会什么知识，只要你多讲些自己的冒险经历消磨他的精力，别让他朝外跑我就满意了！” 　　黎曼一脸严肃：“我明白了，请问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小公爵呢？” 　　费尔南迪对他积极上岗的态度显然非常满意，立刻抓着他的肩膀说：“现在！就现在！他正闹着出门呢！” 　　黎曼：“别急，公爵阁下，请问书房在哪里，我想先做一些布置……” 第40章 吓唬小公爵（四更）…… 　　洛克·费尔南迪比黎曼想象中还要小。 　　他本以为自己将要见到的会是个十几岁，正处于叛逆期的青少年，没想到真正见到的，却是一个看上去不过七八岁的，真正的熊孩子，正怒气冲冲地和不让他出门的管家与护卫对峙。 　　黎曼嘴角抽了抽，忍不住想起了公爵阁下的那句“我宁可他像其他人一样寻欢作乐去败家”。 　　八岁的小孩……你让他寻什么欢，作什么乐？ 　　“洛克！” 　　小公爵怒气冲冲地转头回望：“父亲？你来的正好！快让这些刁奴让开！他们竟然说是您不许我迈出庄园一步的！” 　　“咳咳，这个，这个不是重点，小洛克，快来这边，这位可是亲历了巴特雷郡，普雷斯科特神父大战魔法师现场的勇者！” 　　黎曼就这么变成了“勇者”。 　　也行吧…… 　　小公爵一脸狐疑地看向费尔南迪公爵指向的黎曼：“就他？” 　　黎曼笑了笑：“是的，就我。” 　　小公爵眼珠子转了转，依旧一脸不信任：“那你说说那场大战是什么样子！” 　　黎曼稍微弯下腰，眯起眼笑了：“不如小公爵先说说自己听到的版本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我来告诉你哪些部分是真的，哪些部分是人们误传的。” 　　小公爵一想觉得有道理，而且他本就喜欢拉人讨论这件大新闻，就清了清嗓子，开始讲他从好多人地方听后互相验证的版本： 　　“咳咳，据说这个巴特雷郡的魔法师是比普通魔法师更邪恶的黑魔法师，才在教廷手底下活了那么多年，他非常残暴，每个月都要杀几十人，圣子殿下为了剿灭他才去了巴特雷郡这种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圣子殿下一直想着如何才能接近这个邪恶的黑魔法师，然后杀死他，于是他混入了黑魔法师手下那个月要献给黑魔法师的几十个人之中，但是圣子才刚到邪恶的黑魔法师面前，就被认了出来！” 　　“黑魔法师的诅咒像是黑雾一样从地底冒了出来！缠绕上了圣子！” 　　“但是他没有想到，圣子是被光明神极尽庇护的，那些黑暗的诅咒对圣子通通无效，于是圣子降下圣光，将黑魔法师消灭了！” 　　“我也要成为像圣子大人那样的人！” 　　“实在不行的话，和那个黑魔法师一样也行，我不挑。” 　　“不挑什么不挑！”费尔南迪公爵听见这句话简直要昏过去了，也就是这里没有教廷的人，不然他的宝贝儿子就要被拎去抄圣典改造了！不过……好像把这个大麻烦丢给教廷让他们来管教小洛克……好像也不错？ 　　费尔南迪公爵阁下想入非非的时候，黎曼朝洛克·费尔南迪微笑着摇了摇头：“小公爵阁下，我恐怕你被传言骗惨啦。” 　　“什么？！”小公爵的脸刷得涨得通红——气得，“那你说说事实是什么样的？！” 　　“首先呢，最细枝末节的错误就是，这位魔法师可不像你描述得那么大张旗鼓，有手下，还要每个月从巴特雷郡掳几十个人，几十个人……小公爵知道巴特雷郡总共多少人吗？按他这个频率，恐怕这几十年过来，巴特雷郡早成了空城了。” 　　“事实上，不如说这位魔法师过得非常藏头露尾，活得像是阴沟里的老鼠。” 　　“他确实杀了不少人，为了在他的地下室豢养幽灵，但他不敢弄出太大的动静，只敢去贫民区掳人，要么就是从自己的仆人下手，所以一直到他魔法师的身份暴露出来，都没人知道巴特雷郡共有近百号人口消失得无声无息，而且他们的死亡都要归功于这位厄瑞拉男爵。” 　　“不过呢，这个故事里最大的错误其实是，这位魔法师，厄瑞拉男爵根本不是黑魔法师，而是——” 　　“是什么？！” 　　小公爵急切地问。 　　黎曼摸了摸下巴：“站在这里讲故事有些累呢，口也有些干了。” 　　小公爵立刻扭头对他的仆从吼道：“还不快去搬椅子和水过来！” 　　黎曼：“……” 　　黎曼：“我觉得我们直接挪到书房去比较快。” 　　小公爵刚要说不要，黎曼就补了句：“我们边走过去边讲，这样就不会耽误小公爵你听故事啦。” 　　小公爵这才勉为其难地同意，跟上黎曼的步伐。 　　“我就从我进入这位厄瑞拉男爵的住所开始讲起吧。” 　　“这位厄瑞拉男爵为了学习魔法，耗尽家财，于是他想出了一个法子，他把自己家的庄园卖了，那是一座在巴特雷郡当地挺出名的庄园，原因就是这位男爵在庄园中栽种了无数金红色的金公爵，非常壮观，他将庄园卖给了别人后，自己却并没有搬离……” 　　“庄园的买家不会赶他吗？” 　　“我亲爱的小公爵，他当然不是光明正大地住在已经卖出去的庄园里了，他住在地下室里。” 　　“准确地说，是地下室的地下室。” 　　“原本的地下室被他改造成了一道无尽的长廊，凡是踏进这条长廊的人，都走不到尽头，也无法回到出口，只能被长廊吞噬，死亡，这就是男爵府上总有仆人消失的原因。” 　　小公爵的眼睛亮了起来，显然比起厄瑞拉男爵是个怎么样的人，他更想听的是这种怪谈：“真是有意思的地方！” 　　黎曼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庄园的新主人在整顿好庄园之后，开了一场晚宴，这场晚宴邀请了许多人，其中就有普雷斯科特神父，当然，也有我。” 　　“当晚，庄园的小主人邀请了一群少年少女去地下室探险。” 　　“啊！”小公爵兴奋地叫了一声，但很快意识到自己打断了黎曼的叙述，因为黎曼正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小公爵不爽地戳了他一下：“快继续呀！愣着干什么！” 　　黎曼微微一笑：“好，那就继续。” 　　“一群人进入地下室之后，其实就感到了有哪里不对，但谁都不想做那个临阵脱逃的胆小鬼，于是他们越走越深，直到有人发现，他在墙上已经看见了三遍同一幅画像。” 　　黎曼在这里停顿了一下，小公爵下意识地倒吸了一口凉气，他身后跟着的公爵阁下也听得津津有味。 　　阿奇尔·门罗也是第一次听他说这段往事，一时也听入了迷。 　　“这位少年发现了我们看似一直在前进，实则一直在同一段走廊中打转，并点破了这一点后，所有人都发疯般向回跑去。” 　　“他们跑步时的动静让我意识到，这座长廊下的地面是中空的。” 　　“所以最后，大家又聚集在了一起，开始思考怎么才能打破脚下的地面，因为这可能是我们唯一的出路，除此以外，我们只能在这条长廊里游荡至死了。” 　　“好在其中一位小姐随身佩戴了一名神术挂坠，炸破了我们前方的地面。” 　　“就在我们打算跳下去时，整个长廊崩塌了！” 　　“啊！这位美丽的小姐没事吧！”小公爵立刻问。 　　黎曼：……所以其实公爵的常识没问题，是他有问题吗？年仅八岁的小公爵居然真的具备了哪怕听故事也要先关心美女姐姐的素质，正常小孩不该看西游记都只关心猴的吗？ 　　他噎了一下才说：“这位美丽的小姐没事，顺便，虽然您没问，但我也没事，事实上因为我们靠洞口比较近，反而幸运地没有被碎石压到。” 　　“所有人伴随着碎石落入地下室的地下室后，更可怕的场景出现了。” 　　“整个房间里，全都是乱飞的幽灵。” 　　“哇！真的幽灵吗？” 　　“不错，这就是前面所说的厄瑞拉男爵杀人豢养的幽灵了。” 　　“而普雷斯科特神父就是在这时出现的，庄园小主人的哥哥太久没看见他，问了女仆才知道他拉着一群客人的孩子去地下室探险了，这位担心的大哥并没有直接冲向地下室，而是冷静地先找到了普雷斯科特神父，也就是小公爵口中的圣子殿下吧。” 　　“圣子殿下一道圣光，净化了地下室的所有幽灵。” 　　“厄瑞拉男爵这下坐不住了，有哪个魔法师能坐视自己的财产，也就是他的幽灵被别人一瞬间摧毁而无动于衷呢？” 　　“一刹那，我们四周的墙壁开始裂开了蛛网般的碎纹，并开始疯狂摇晃起来！” 　　“最后，四堵墙同时轰然倒塌……” 　　引路的女仆为黎曼他们推开书房的大门。 　　“出现在所有人面前的便是那位邪恶的魔法师——厄瑞拉男爵。” 　　“他桀桀地笑着，扬言要把所有人，包括圣子殿下全部留下来，做成他的新幽灵。” 　　“他抬起手，熊熊的火焰从地上的魔法阵中冒了出来！向圣子殿下冲了过去！” 　　“啊！所以他是——” 　　黎曼笑了笑：“不错，他正是一位火系魔法师，而不是谣传里的黑魔法师。” 　　小公爵兴奋地转了个圈：“火系魔法师吗？也不错！快，再给我讲讲他是怎么掌控火焰的！快快快！” 　　黎曼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您是想知道他是怎么掌控火焰的吗？” 　　他向桌上的烛台伸出修长白皙的手，火焰窜到了他的手上，然后猛地壮大，在他掌心熊熊燃烧了起来。 　　黎曼扭头朝小公爵一笑：“就像这样。” 　　“你，你你你——”小公爵猛地退后一步，将女仆挡在了他身前，“难道，难道你就是故事里的那个魔法师！啊啊啊——父亲，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他拿下！” 　　黎曼歪了歪头：“怎么，你居然觉得公爵阁下，还有你身前的这位小姐，可以以普通人的躯体阻挡一位魔法师吗？” 第41章 好骗的小公爵 　　小公爵吓得转头就逃，黎曼一个响指，书房的门应声合上。 　　熊孩子趴在紧闭的，根本拉不开的大门上瑟瑟发抖，只能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越靠越近。 　　黎曼：“普通人确实无法抵挡一位魔法师没错，但是小公爵在害怕什么？我并不是魔法师呀。” 　　小公爵刚要一脸愤怒地说“你骗人！”，又猛地想起，对方如果真的是魔法师的话，自己好像惹不起他……只好把话憋了回去。 　　只能徒劳地瞪着一双湛蓝的大眼睛看着黎曼。 　　黎曼笑了下：“我说的是真的，我真的不是魔法师，不信你问门罗阁下，门罗先生可是乌朗的智者，他总不会骗你吧？” 　　阿奇尔·门罗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刚收的学生吓小孩，听见黎曼要他作证，便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小公爵：“那你为什么，为什么会……” 　　黎曼：“因为我是魔术师，魔术师虽然不是魔法师，但是魔法师可以做的，我都能做到。” 　　他说这话说得很轻，却掷地有声，眉眼间都是从容的自信，把洛克·费尔南迪这个国王都见过八百遍的超级贵族n代都震住了。 　　“尊敬的小公爵阁下，你是不是想成为一名魔术师呢？” 　　小公爵的眼珠立刻滴溜溜地转了起来，然后挺直了脊背：“当然要！” 　　黎曼：“哦？可是我几乎不收学生……” 　　小公爵立刻扭头看向费尔南迪公爵：“父亲！快！命令他做我的家庭教师，你不是一直要给我找家庭教师吗？就他了！” 　　费尔南迪公爵开口就是“好好好……”，完全就是习惯性的话语，看见黎曼的提醒手势才想起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内容，于是别别扭扭地说：“我也想聘请这位勇士做你的家庭教师啊，但是人家可是门罗先生的学生，很忙的……” 　　小公爵立刻就急了：“你不是公爵吗？你不是说除了国王和教皇，所有人都要听你的吗？你怎么这么没用！” 　　费尔南迪抬头望天，不是很想在外人面前丢这个脸，但是一想到黎曼即将成为小洛克的家庭教师，这种场面他早晚会见到，唉……算了…… 　　黎曼假装自己没听到这段对话，笑眯眯地说：“如果小公爵一定要和我学魔术也不是不可以，但是魔术师的技能不是轻易能够学会的，教我魔术的人曾说我是他见过最有天赋的人，但即使是我，也花了好几年才能做到今天这样……” 　　“至于小公爵你嘛，你的天赋也算不错了，仅次于我的水平吧，但是，就像勇者总要接受重重考验才能从巨龙手中救出公主一样，在成为魔术师的道路上，也有层层阻碍与考验，现在的问题是——” 　　“尊敬的小公爵阁下，您愿不愿意像勇者那样接受这些考验呢？” 　　洛克·费尔南迪眼珠子一转，顿时觉得踌躇满志，这不就是一个标准的冒险故事的开端吗？贵族出身的勇者（他）碰上了神秘的老师，老师教会他所有技能后撒手人寰，然后他就踏上冒险之旅，拯救公主！——虽然国王现在还没生过公主，没有人可以给巨龙掳，但是不要紧，他回头就去催国王。 　　于是他努力回忆了一番戏剧里的勇者这时候该有的台词，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请考验我吧！无论是巨龙还是火焰，我都绝不会退缩！” 　　黎曼：“好极了。” 　　确实好极了，熊孩子就是精力太旺盛才有时间想动想西，至于如何消磨他的精力，这还不简单吗？ 　　于是，黎曼上岗公爵家的家庭教师的第一天，让小公爵阁下好好体验了一番什么叫花样百出的扯淡训练。 　　“魔术师的第一课，使用卡牌。” 　　黎曼掏出手中的一副他自己做的扑克牌（马车上的十五天太无聊了，当着门罗的面，他不敢训练魔法技能，冥想时间之间的间隔几乎无事可做，他就把扑克做了出来，门罗也很喜欢这种玩法，盛赞他有数学思维），使用的材料不是纸，因为乌朗的纸都太软了，如果真的硬要沿用纸牌传统，好多东西都没法表演，所以他还是选用了一种弹性较好的金属。 　　“咻”的一声，卡牌从黎曼手中飞出，擦着洛克·费尔南迪的耳边飞过，“笃”的一声，硬生生凿进了他身后的木桌里。 　　洛克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张卡牌：“我要学这个！” 　　黎曼：“当然，我向你展示就是为了让你学的，不然我展示这个干嘛呢？” 　　“这就是我的第一个考验，不限时间，什么时候你能练到徒手能把卡牌飞进木板中，你就可以接受第二个考验了。” 　　“看好我的动作，我只示范两次。” 　　“笃”的一声，又一枚卡牌以同样的角度插入木板中，正好与前一张平行。 　　黎曼上前把那两张牌抽出来，把它们和手中的其他牌一起交给小公爵。 　　“你自己练习吧，什么时候练成了就来找我。” 　　黎曼对这套说辞能够拴住小公爵有着充分的信心，21世纪娱乐爆炸的时代，都有小孩因为看了电视剧觉得帅就苦练飞牌呢，别人不说，就说他这个标准的中二病，小时候也曾苦学过暗器，甚至在老家后山的瀑布里打拳打到感冒，所以小孩子真的很容易骗，只要给他们一个看上去足够酷帅的虚幻目标。 　　黎曼满意地看了眼突然燃起熊熊斗志的小公爵，转身离开了书房，公爵阁下和门罗先生早已一起离开了，他也该去自己的临时住处休整一下了，十五天的长途，差点熬死他这个现代人。 　　跟着黎曼一起进入公爵府后就没有发出过任何声音的阿迪突然出声： 　　“黎曼先生！” 　　黎曼愣了下，转头问：“怎么了阿迪？” 　　阿迪的神情复杂，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抬起头直视黎曼：“黎曼先生……我也想接受这样的考验，我知道我不配与小公爵相比，我也知道我还未为您服务多久就妄想您的教导太过贪婪，但是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在小公爵成功前完成这道考验！” 　　黎曼笑了，他摸了摸阿迪毛茸茸又细软的头发，感觉手感不错：“阿迪，我并非因为更重视小公爵才对你们区别对待，我之前一直没教你任何东西也不是因为想要先收取你的服务作为报酬。” 　　“事实上，我想从最基础的内容开始教你，才花了点时间制作这套卡牌，不过呢……这套牌可不是像我给小公爵演示的那么用的。” 　　黎曼抽出其中一张牌，压在掌心：“魔术师的基本功就是手快，看。” 　　一眨眼的功夫，黎曼手中的牌就不见了：“这才是我要教你的东西。” 　　阿迪的眼神猛地亮了起来。 　　…… 　　打发了小公爵和阿迪自己去练各自的基本功，黎曼立刻开始抓紧时间复习魔法。 　　而闷头苦练了两天的小公爵终于琢磨出了不对劲——他做不到啊！就算他掐着管家的脖子让他找出办法，管家也做不到！这样下去他什么时候才能通过考验！ 　　“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我都练了两天了，这根本就不可能做到！” 　　小公爵急了，黎曼也早有准备，他当然不可能指望娇生惯养的小公爵能有那个耐心磨炼十几年最终成绝技，或者不如说，他就是等着小公爵来问，才好进行下一步计划。 　　黎曼皱眉：“你自己做不到又怎么能说这件事是不可能做到的呢？我可以，教我魔术的师父也可以，西尼的魔术师没准也可以，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能做到，怎么就不能多你一个呢？” 　　小公爵有点泄气：“那我不学这个了，你教我怎么冒火吧。” 　　黎曼：“走路都没学会你就想着跑，你连飞卡牌都学不会，还想着掌控火焰，哪有这样的好事呢？” 　　“那怎么办！” 　　黎曼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看你悟性也就一般，我不指望你自己通过考验了，我给你一点提示吧。” 　　小公爵倒不介意别人说他悟性一般，他是公爵之子，要悟性干什么，你看，他悟性一般这人不还得上赶着给他提示吗？ 　　黎曼：“要做到将一枚卡牌凿进木头里呢，需要两点，第一点是足够大的力气，第二点是发力技巧，现在你两点没有一点满足，当然是做不到的。” 　　“所以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锻炼自己的力气。” 　　黎曼侧身让开，亮出身后刚让管家去定做的一排石制哑铃。 　　“你从最小的这个开始练，习惯了就换下一对，什么时候能把最大的这一副连续举五十下，我就教你第二点。” 　　举铁去吧少年，我就不信这你还有精力想些有的没的。 第42章 入学考试与黑市 　　小公爵在那吭哧吭哧举铁的时候，黎曼则来到了斯普林斯学院参加入学考。 　　入学考被安排在了悠闲的下午，黎曼提前到了一小时，充分表明了他对这场考试的尊重——他上次提前这么长时间去考场还是高考。 　　然后他就看见了各式各样的考生。 　　比如马车刚停，就从车上冲下来扶着马车吐了个彻底的醉汉，吐完之后还拿出了条手帕抹了抹嘴，醉得要死但仍然保持“礼貌”地询问了黎曼：“请问这里是斯普林斯学院吗？” 　　黎曼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微笑着点了点头。 　　“哦！我可真棒！我从早上开始到中午喝了十大杯西尼酒，居然还能及时找到考试的地方，真不愧是我！” 　　黎曼：“我觉得或许你应该感激你的车夫没有喝酒。” 　　对方咂了咂嘴，又咂摸了一下黎曼的话，高兴地拍了拍手：“不错！你说得对！太对了！你真是个聪明孩子！” 　　说完这句话，他好像刚注意到黎曼是个小孩一样，突然好奇地转向他：“孩子，你在这里做什么？陪你父亲来的吗？” 　　虽然一般来说，加入斯普林斯学院的学生都是公学或私学刚刚毕业的，十八九岁的学生，但由于斯普林斯学院是乌朗境内最好的大学，所以经常有二三十岁的绅士拖家带口地来考试。 　　所以这位醉汉这句话问得并没有问题。 　　黎曼摇摇头：“不是，我是考生。” 　　“哦！”醉汉反应了一会儿，突然高兴了起来，“这么说，你是神童了？！真不错，真好啊……真羡慕你们这些神童，我就不一样了，我就是个蠢材，天生适合醉生梦死，偏偏我老爹不信这个邪，硬要我来参加这个什么劳什子的考试……” 　　唉声叹气的醉汉拉着黎曼大倒苦水：“什么圆，什么三角，什么平行线，我真是受够这些了！蠢货就不该学数学！” 　　“我就是蠢货！” 　　这掷地有声的一句宣告让周围的人齐齐回头。 　　黎曼：“……” 　　很想把这家伙一黑面包敲晕。 　　他到底为什么要提前来考场？？？ 　　斯普林斯的大门打开时，黎曼几乎是“逃”了进去。 　　可惜他跑得快也没用，所有考生要在门口集合，验证准考证明，然后带队的人会把一起带到礼堂去考试。 　　于是这位见鬼的醉汉，大概是出于某种奇怪的雏鸟情节，跟了黎曼一路，一直到了礼堂，也选了他身边的考试座位。 　　黎曼的手指蠢蠢欲动，只要这家伙再说一句话，他就真的要把他砸晕了！ 　　拯救了这个醉汉的是主考官的一声高喊——“开始考试！” 　　黎曼拿到考卷，看了一眼，大致了解了这个世界的数学水平。 　　正如他之前判断的那样，这个世界恐怕连微积分的苗头都没有，微积分后，数学出现了一些重大的变化，比如从静到动，比如从有限到无穷。 　　微积分以前，希腊，巴比伦等古代文明的数学水平再高，也是被限制在静态的数学里的，他们可以精准计算奇怪几何图形的面积，却无法计算运动的物体的相关量。 　　同样的，在微积分出现以前，无穷是个困扰人的词，怎么去求无穷无尽的数字的和，这个想法是吓人的，荒谬的，一直到牛顿提出广义二项式定理，无穷才显得可以驯服了一些。 　　对于一个21世纪，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来说，计算一个运动物体的速度和加速度属于基本操作，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却是无法想象的，要让他们的大脑理解这个计算过程是非常困难的，正如同理解相对论之于我们。 　　因此出现在这张考卷上的，大部分是几何题，少部分是一些比较难的运算的原因，恐怕不仅仅是这个国家最优秀的数学家阿奇尔·门罗专精几何，而是因为他们没法考更多的内容。 　　黎曼花了些时间写完卷子，本来想坐在原地等别人交卷再交。 　　但是隔壁醉汉身上的酒味一阵阵地往他鼻子里冒，让他整个人都回忆起了住在下水沟旁边的悲惨日子——简单来说就是，他再坐下去就要吐了。 　　于是他站起身，提前交卷了。 　　和他想象中，可能会受到收卷老师的质疑，没准还要费一番口舌，或者干脆让他回去再坐半个小时之类的可能不同，收卷的老师看了看他的名字，立刻赞叹了一声：“原来是门罗先生新收的学生啊！”就让他走了。 　　黎曼松了口气，离开礼堂前鬼使神差地看了眼那名醉汉。 　　对方头顶长了眼睛似的，好像能看见黎曼扭过头来，立刻从抓耳挠腮奋笔疾书中抬起了头，朝黎曼露出了一个巨大的微笑，还朝他比了两个大拇指。 　　黎曼：“……” 　　离开斯普林斯学院后，黎曼并没有急着回公爵府。 　　他走到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从系统中取出了【世界的洞察·残】穿上，并激发了【不属于黑夜的隐匿术】。 　　他要去属于魔法师的黑市。 　　厄瑞拉男爵在日记里写到，比起王城的黑市，巴特雷郡那位乌鸦是真的黑，黑到心肝里了的黑商，比如1kg的秘银，那位乌鸦收100银币，王城的魔法师只卖50银，所以黎曼离开巴特雷郡时，没有去找乌鸦囤货，而是打算到了王城再采买其他装备所需的材料。 　　他打算优先把武器和戒指做出来，武器就不用说了，戒指上的回蓝法术就注定这玩意儿在优先级上仅次于魔法袍和武器。 　　厄瑞拉男爵的日记里还写到，沿着王城任意一个下水道口进入只有贫民和魔法师才会去地下排水系统后，沿着城门的方向走，会碰到一堵奇怪的墙，然后对那堵墙释放任意一个魔法，墙就会允许你通过。 　　黎曼当时看到这一段，叹了口气，他的异世生活难道就要和下水道绑定了吗？ 　　但是多想无益，他跳进下水道后，把外观切换成了一件纯黑色斗篷，之所以这么大费周章，是因为他本身的魔法袍太显眼了，但是下水道也不适合穿他那套风衣，在这里，只有黑色斗篷才是通用装扮。 　　为了不用承受太久的下水道气味，他挑的是离城门口比较近的那个入口，没走多久就看见了那堵墙。 　　“召唤·风。” 　　一道清风吹过，让黎曼终于能顺畅地呼吸了一口，如果不是怕遇到危险魔力不够用，他真恨不得一路【召唤·风】吹过来。 　　斑驳肮脏的墙上融化出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黎曼走了进去，就看到了所谓的“集市”。 　　一些看不清脸的黑袍站在柱子旁，面前摆着他们要卖的东西，每个摊位之间都起码隔了十多米。 　　要买东西的黑袍们也彼此隔得老远，如果一个摊位上已经有了一个黑袍在看东西，其他人绝对绕着走。 　　这应该是黎曼见过“最热闹”的集市了。 　　他一个一个摊位看过去。 　　“秘银4kg，妖精布一米。” 　　“风晶石三个。” 　　“幽灵藤蔓有吗？” 　　幸好他要的都是些常见的低等材料，很快就凑齐了，而且只花了他五百银币不到，比从乌鸦地方进货便宜多了。 　　搞定了需要的材料，黎曼不敢在这里把东西收进背包，就拎着这堆东西开始逛集市。 　　集市上卖东西的魔法师分为四类，一类是卖原材料的，一类是卖魔药的，黎曼甩了几个鉴定术上去，有效果看上去比较正常的治愈魔药，也有一些诡异的东西，比如鉴定结果是“喝了能够享受十二小时幻象的美梦魔药”。 　　第三类是卖装备的，有成品有定制，看上去都不如黎曼系统里的高级。 　　最后一类就是一些杂七杂八的杂物。 　　黎曼觉得自己是不是该做点魔药来卖，装备就算了，他现在才一环，没道理上赶着给潜在敌人增加战力的。 　　魔药也最好卖点治愈魔药，保持有个现金入账就可以，总要把账做平，不然门罗先生早晚会奇怪他的钱都花到哪里去了。 　　于是他原地翻了翻系统的魔药炼制技能，他现在能够制作的魔药仅有两种——【初级回血药水】【初级回魔药水】。 　　非常简单粗暴的名字，效果和他之前学会的食谱重复了，材料又没有那两样食物的好找，【魔药炼制】这个技能还有失败率，所以他暂时没碰过这个魔药这块。 　　但是考虑到要拿出来卖，食物类型的回血药感觉有点惊世骇俗，而且他也需要准备起来战斗时的回复药，一边打一边掏出小羊排和奶油汤来吃，总感觉很难做到。 　　这么想着，他的脚步就转向了卖初级魔药材料的摊子。 　　“莫兰虫的尸体，蟾蜍眼球，月光草……各来五十份。” 　　“两百银币。” 　　黎曼接过材料，走向了下一个摊子，这是一个杂物摊，上面摆着的东西从不知道什么文字写成的书到破了一角的水晶球都有。 　　黎曼一个一个鉴定术甩过去，没什么特别的，逛了一圈决定回去。 　　他沿着原路返回，打算出了墙再把东西收起来。 　　“召唤·风。” 　　一道清风拂过，斑驳的墙上再次出现了一个一人高的洞口，黎曼的身影消失在了墙后。 　　“腐蚀·随行。” 　　一道身影地从黑暗中冒了出来，站到了黎曼刚刚离开的位置，沙哑的声音响起，念完一道咒语后，墙再次裂开，这个黑袍抬起头，看见黎曼还未离开的背影，嘴角勾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第43章 击杀诅咒法师掉落传送…… 　　黎曼眉尖一跳，他的血条刚刚突然开始往下跳。 　　——有人在攻击他？ 　　“冰之领域。” 　　“藤蔓缠绕。” 　　“大脑冷静术。” 　　黎曼下意识地给自己挂上一个冰盾，打出一道藤蔓缠绕，激发大脑冷静术，又打出一道鉴定术，不像巴特雷夫人那会儿，那位贵族夫人等级比他高不少，他鉴定不出具体等级，这次鉴定术很快就给了他反馈。 　　“lv.19诅咒法师” 　　黎曼有些纳闷，19级？他以为魔法师都是谨小慎微的类型，怎么还有19级出来打劫的？ 　　他不知道的是，对方其实也确实还算作风谨慎，诅咒法师作为暗系魔法持有者，在一环魔法师内基本同阶无敌，打劫个一环魔法师对于他们属于比较保守的操作，而对方盯了黎曼一路，黎曼出手阔绰，买的偏偏又都是一环魔法师爱买的低级材料，一看就是待宰的肥羊，才跟了上来。 　　不过黎曼纳闷归纳闷，手上的动作没停，正好他学会【藤蔓缠绕】之后，还没怎么练过这个法术，而且他现在技能挺多的（把魔法袍上的一次性技能也算上），但是他一直没机会练练技能配合，都是瞎瘠薄打，正好来了个练手的，他打算趁这个机会研究一下连招套路。 　　黑袍的诅咒法师被藤蔓困住后显然怔愣了一瞬间——藤蔓法术？这不是已经失传很久了吗？这个家伙是哪个坟墓堆里爬出来的？ 　　而且他打出的诅咒明明已经沾上对方了，后置的防御魔法应该不起效了才对，但对方也没清除诅咒，就施展了一个冰系盾法，关键是这玩意儿居然起效了？ 　　黑袍的魔法师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出现了重大的震动。 　　下一秒他就没空想东想西了。 　　“召唤·火。” 　　“召唤·风。” 　　“召唤·火。” 　　“召唤·风。” 　　黎曼间隔着朝包围住对方的藤蔓甩火系法术和风系法术，火系点燃藤蔓，风系扩散，这是他一开始就想好的搭配。 　　“禁咒法师！你是，你是禁咒法师！” 　　黑袍的诅咒法师突然大叫了一声，他浑身警铃大作，不敢再托大。 　　“诅咒·瞬移！” 　　咒语落下，黑袍化为了一阵黑烟从燃烧着的藤蔓中消失不见，周围也看不见他的身影。 　　黎曼皱眉，隐身？ 　　虽然他不了解本土魔法体系，但对方刚刚喊出了自己的职业名，也就是说，这个游戏系统的技能应该是可以融入这个世界的魔法体系的。 　　那么从游戏的角度来看，隐身这种大招在战斗中一般持续不了太久，而且不傻的人都会在结束隐身的一瞬间或者前几秒放大招，于是—— 　　“黑夜的庇佑。” 　　他毫不犹豫地激发了这个十秒的减伤法术。 　　而由【与冰雪无关的大脑冷静术】加持的大脑像是被浸在零摄氏度的冰水混合物里一样，一点点恶意都清晰得像一股滚烫的热水。 　　于是对方刚脱离隐身状态并激发诅咒法术，黎曼的大脑就发出了警报，他飞快地开启了【痛苦魔鬼的护佑】这个两秒的免伤。 　　诡异的黑线向黎曼袭来，像是要将他切成无数片，却在碰上他的那一瞬间变为了虚幻的线，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怎么可能！” 　　黑袍的诅咒法师已经无力维持隐身的魔力消耗，刚刚那下也确实是他的大招，他的魔力已经见底，离干涸只差一线。 　　“藤蔓缠绕。” 　　“召唤·火。” 　　“召唤·风。” 　　“召唤·风。” 　　黎曼换了个连招，想到：“唔……果然打两次风比一次火一次风的循环来得划算吗……” 　　“可惜，这个人的血条好像不够我实验其它连招顺序了。” 　　“而且时间拖得有点久了，随时可能有人来。” 　　“直接收割了吧。” 　　于是—— 　　“冰雪之箭。” 　　泛着蓝光的窄箭向黑袍的诅咒法师疾驰而去。 　　一击毙命。 　　黎曼取消掉在他的尸体上仍然在起效的火焰魔法，翻了翻他的尸体，对方刚从集市里走出来，总该买过东西，这个包值得一舔。 　　他连甩了好几个鉴定术，把自己魔力直接甩空了，不得不掏出蘑菇汤喝了几碗，才鉴定完对方的遗产。 　　除了一些材料和银币以外，比较让黎曼感兴趣的是一张羊皮纸，鉴定结果为——“传送卷轴·残”。 　　他把东西装进了背包里。 　　“藤蔓缠绕。” 　　“召唤·火。” 　　“召唤·风。” 　　“召唤·风。” 　　“……” 　　黎曼连续召唤了数次压缩版魔法火焰，才将对方的尸体燃烧殆尽。 　　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认出来自己是禁咒法师的，但是既然对方能认出来，那就说明自己的魔法有特征，自己在巴特雷郡杀了巴特雷夫人这位“在编魔法师”，肯定会有人去调查，如果他调查的结果是“禁咒法师”，那么王城突然又出现一起禁咒法师作案，对黎曼的隐藏计划绝对属于重大破绽。 　　所以他只能把现场打扫得干净点，再干净点。 　　“召唤·风。” 　　一阵清风讲黑袍诅咒法师的骨灰吹得一点不剩，黎曼套好兜帽，朝下水道的出口走去。 　　一直坐马车到公爵府门口，他才取消了【与黑夜无关的隐匿术】和【与冰雪无关的大脑冷静术】，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阿迪已经提前给他放好了洗澡水，在阿迪的概念里，黎曼是去考了一场很难的试，考完肯定需要放松，倒也算歪倒正着。 　　黎曼将自己整个人浸入水中，好久，才破水而出。 　　“我刚刚杀了一个人。” 　　他想到。 　　“这算正当防卫吗？” 　　“应该不算吧，如果我只是想正当防卫的话，第二次用藤蔓困住他的时候就该停止了，但是我不光没有停止，还直接把他骨灰扬了……” 　　“和巴特雷夫人那次不同，那会儿我根本看不清对方血条有多长，也不知道每个技能的伤害，危机感让我只能一股脑地把技能全甩出去，生怕没有机会再放技能。” 　　“这次我其实是有机会把他的血条削到底，再把他打晕的，只是在大脑冷静术的作用下，我没有这么做……” 　　“我是不是该暂停使用这个魔法呢？大脑冷静术……长期使用是否会改变我的心理状态？” 　　“可是，事后回忆起来，那时做出的每一个选择，确实都是该做的选择，我现在也没有任何后悔的情绪，对自己做出的选择感到震惊和后悔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情绪。” 　　“我不想吐，也没有犯恶心，甚至没有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有点世界观有点脱轨的感觉。” 　　“真奇怪，为什么我觉得，哪怕没有大脑冷静术，我也会做出完全一致的选择，顶多稍微挣扎，犹豫一瞬间。” 　　“我以前也是这样的人吗？还是因为换了个世界又学了魔法才这样的？” 　　黎曼闭着眼回忆自己还是任远的日子，他无疑一直是个遵纪守法的人，但是他换了个角度去回忆从前的日子，他好像从来都不是因为觉得一件事错误才不去做的，他不违法乱纪只是因为法纪的框架就存在于那里。 　　同样的，现在他有了同过去完全不同的一个框架，所以他好像并不觉得为了不暴露自己把一个陌生的魔法师毁尸灭迹是一件很严重的事。 　　黎曼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心理状态很有可能是有问题的，但是这个问题现在看起来好像倒也不是坏事。 　　黎曼擦干头发和身体，从浴缸里爬了出来，决定少想点这种没有意义的事。 　　他坐到书桌旁，先把材料和银币上交给系统打造武器和戒指，然后掏出了从那名不知道脑子哪根筋搭错了要来打劫他，结果直接回了老家的魔法师身上搜出来的卷轴。 　　【传送卷轴·残】 　　这是鉴定术鉴定出来的结果，一听就觉得很重要，他这个系统哪里都好，都很像一个真正的游戏系统，唯一问题就是缺个传送技能，从巴特雷郡来王城的十五天里，他每天都在思考有没有办法避开阿奇尔·门罗，偷溜去黑暗森林完成二环升职任务，可惜……这个任务地点实在太远了。 　　但是如果有传送技能的话，就方便多了。 　　希望这个残缺的传送卷轴不要让他失望。 　　黎曼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块羊皮纸，上面只有一个平平无奇的魔法阵，黎曼先拿出纸笔把这个魔法阵临摹了下来，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把自己临摹的魔法阵收起来备用后，黎曼再一次将目光投向了这张“卷轴”，看了半天无果后，他想到了一个有些冒险的办法。 　　黎曼按着冥想的步骤，只是这一次，他没有将自己的精神力局限于自己的大脑中，而是将它放了出去，包裹了桌上那张卷轴。 　　一瞬间，薄薄的一层纸向他展开了自己的内部世界，一层纸变成了一个空间，里面是线条与结构极其繁复，只是看上去有些节点有违和感，好像等着人来拨动改正。 　　黎曼不知道的是，这确实是修理残破卷轴或装备的正确途径，用魔法师的精神力侵入到卷轴内部去改正修补它的错漏之处。 　　他同样不知道是，传送卷轴本质使用的是空间魔法，除了天生空间魔法亲和的少部分法师，大部分魔法师都不该让自己的精神力和任何空间魔法有任何接触，因为空间魔法的结构几百倍复杂于普通魔法，一个普通魔法师如果试图修正传送卷轴，轻则精神受到重创，重则迷失于其中，直接变白痴。 　　黎曼的技能大全里，也有空间系魔法，只是它们暂时被上了锁，不到特定的等级无法学习，黎曼当时只以为是这类魔法比较强，为了展现其稀有程度才提高了学习门槛，并没有想到实际原因是系统在试图保护宿主。 　　不过，幸运的是，或许真如牛顿以及他的同时代天才们所说——神是数学家。 　　这个世界的魔法本质是什么黎曼还没有任何头绪，但如何学习和破解魔法他却误打误撞掌握了正确的方法。 　　在自主学习【藤蔓缠绕】时，黎曼曾经迷惑，为什么二环魔法的核心就好像是一道初中几何题？甚至还不算压轴题的那种。 　　他之后又试了【召唤·火】和【召唤·风】的解析，作为一环魔法，它们的模型本就偏简单，直接在脑子里构建其实也不费什么功夫，但黎曼还是探入了这两个魔法的核心，基本就是小学难度的数学题。 　　他没走错方向，这个世界的魔法就是这么神奇，包裹在核心外的是极度复杂立体模型，包裹再核心内的是对于本时代人更复杂的数学。 　　对于黎曼来说，侵入魔法模型的核心是条捷径，对于其他人来说就不是这样了，这个时代的政府办事文员上岗时甚至可能还需要请个家庭教师来教导自己乘法，所以本时代的魔法师都有一个明确的共识——不要触碰二环以上魔法的核心，除非想变白痴。 　　这种避让是完全可以理解的，试想一下，你是一个乘法都算不明白的人，突然间你的大脑里被塞入了一道初中几何体硬要你解出答案，你越思考就越痛苦，但无论怎么痛苦，不会就是不会，这种折磨人的状态一旦持续久了，不伤也会疯…… 　　所以大多数魔法师都是选择避让核心，然后强行搭建外部的模型，一般来说一次还不够，需要反复加固，时间久了还要去修复，实在是件很费心力的事，所以要成为魔法师需要很高的精神力天赋。 　　而事实上，能纯靠精神力把法术模型搭建下来的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大多数平庸的魔法师则是像厄瑞拉男爵那样，连二环魔法的模型的搭建都需要借助外力，当初他试图构建一个二环火系魔法，搜刮了整个郡的幽灵心脏压制反噬才成功。 　　咳，跑题了。 　　简而言之，如果是其他魔法师贸然将精神力侵入一张损坏的传送卷轴内，还试图修复，此时大概已经非死即伤了。 　　但是黎曼只是眼晕了一会儿，就习惯性地顺着直觉向魔法模型的核心侵去。 　　这个模型是很复杂没错，但是黎曼既不打算强行记住它，也不打算折腾明白它的构造，再复杂又怎样，就算团成了一团麻线也影响不了他的神智。 　　于是，他就这么顺畅无阻地来到了传送卷轴的核心。 　　那是一道本科难度的解析几何题，黎曼当初这门课学得不算认真，花了点时间，额头上几乎沁出了汗才解决并从中退出。 　　他揉了揉额头：“没想到这个东西修复起来还挺困难的……刚刚有些冲动了。” 　　如果他这句话被其他魔法师听到，或许恨不得当场给他一拳吧。 第44章 林顿子爵（二合一）（修…… 　　黎曼让他的大脑休息了一会儿，才重新将精神力探入卷轴内。 　　已经修复完毕的传送魔法模型，同刚刚黎曼看到的一样复杂，只是那一些细小的不协调感已经尽数消失，只显示出纯粹的美感来。 　　黎曼将精神力退出，然后甩了个鉴定术上去。 　　【传送卷轴（已修复）】： 　　“这是一张还没锚定就受到了外力损毁的传送卷轴，现在它已经被修复完毕，可以锚定大陆上任意一点。” 　　黎曼毫不犹豫地将它锚定到了黑暗森林上。 　　不过他不能就这么过去，还需要做一些准备，升环任务明面上只需要他去黑暗森林击杀一头二环魔兽，但是那些稀奇古怪的魔药材料，黎曼有预感，或许也该去黑暗森林寻找。 　　目前传送卷轴只有一张，他得保证一次性搞定。 　　不对……传送卷轴只有一张，他怎么回来？ 　　黎曼愣住了。 　　他突地有些焦躁，如果要从黑暗森林往王城赶的话，路程大约是巴特雷郡到王城的三分之二，也就是说起码要花上十天。 　　他如果要离开十天的话，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用卷轴，直接在开春后的春假说要出去游学，再往黑暗森林去。 　　使用卷轴本就是为了快速和隐蔽，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也不用苦等到春假……那玩意儿还有三个月呢。 　　焦躁中，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黎曼脑海中。 　　——他能不能自己制作传送卷轴？ 　　魔法阵可以临摹，模型核心已经被他解构。 　　他为什么不能自己做传送卷轴？ 　　说干就干。 　　黎曼从手边的纸堆里抽出一张羊皮纸，依样画葫芦地将魔法阵摹了上去，然后就是构建模型，黎曼沉下心，用精神力包裹了这张羊皮纸，然后虚构出了一个核心，在那个核心里，他开始运算刚刚那道解几题。 　　然后他失败了。 　　黎曼有些迷惑，还缺什么吗？ 　　他将那张传送卷轴放到烛光旁仔细看了又看，上面确实除了那个魔法阵什么都没有，他又仔细闻了闻——就是普通墨水的味道，应该不是用特殊材料画上去的。 　　那到底是哪里的问题呢？ 　　黎曼突然想到一个可能，他重新将精神力包裹住羊皮纸，并且划出核心。 　　然后，他开始出题，一道思路原理与之前类似，但确实是他原创的题。 　　等他凑完数据，确认这题有解之后，无数道银线从核心内部向外扩张，扩张，不停生长，最后自行搭建成了一个复杂的模型。 　　传送卷轴，绘制完毕。 　　黎曼不禁露出了一个微笑，当初没白选数学这个专业。 　　他画完这张卷轴靠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又画了两张备用，才开始考虑去黑暗森林都要准备些什么。 　　首先是装备，他去黑市前本只打算买武器和戒指的材料，但是没想到还有个肥羊自己撞上来让他黑吃黑，所以他现在手上还多出了一批秘银和其他材料…… 　　黎曼在背包里挑挑捡捡，还真被他找到了自己用得上的东西。 　　他早前选定的鞋子除了秘银和妖精布，还需要一种叫飞疾鱼骨刺的东西，正好这个被他打劫的魔法师有，还有他的项链需要三块蓝宝石，他本来是指着蕾娜的任务给他的，但是对方正好携带了一小袋子蓝宝石，黎曼就大方收下了。 　　把材料丢进技能栏里打造装备后，黎曼开始准备魔药，他把刚买的五十份材料分成了两份，分别炼制成初级血药和初级蓝药，由于他的【魔药炼制】这一技能等级始终停留在0级，即使是炼制初级魔药也有百分之三十的失败率（任务物品除外，任务所需的魔药既不占经验条也不受成功率影响），所以他最后获得了16份血药和18份蓝药。 　　最后，黎曼开始翻阅技能书，他今天试了下【藤蔓缠绕】和其他魔法的配合，以他目前的等级，一环魔法用起来是不太用担心魔力负担的，但二环魔法几乎一下子就要耗去他将近三分之一的蓝条，而且他的“大脑”，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被他用来放置魔法模型那片精神世界，总之那里面能塞进的模型是有限度的。 　　所以哪怕他现在有能力把所有的亮着的一环和二环魔法都解析了，也只是“可以解析”的程度，就像一个人可以一次性潦草读完几十本书，但实际记住并能熟练使用的可能也就那么几个知识点。 　　黎曼大致感受了一下，觉得自己顶多还能塞进三个一环魔法或一个二环魔法。 　　黎曼最后挑选了二环光明魔法【神圣渗透】，无视物理防御对目标造成光系法伤，对黑夜生物有奇效。 　　考虑到他去黑暗森林的目标就是黑夜生物，这个魔法应该用的上。 　　这里值得解释一下的是，一环魔法与二环魔法的差别并不在于杀伤力，这个世界的魔法并不是环数越高，伤害就越高，伤害其实是靠技能等级提升的。 　　比如黎曼目前常用的一环魔法【召唤·火】和二环魔法【藤蔓缠绕】，在同等级的情况下伤害差不多，甚至【藤蔓缠绕】还要低一点，毕竟它附带了强控，它们的区别是魔法的复杂程度，【召唤·火】这一技能，不管怎么升级，不管黎曼怎么折腾精细度，其本质都是一样的，如标题所说——召唤出火，【藤蔓缠绕】除了要召唤出藤蔓，还要让它缠绕上对手，简单理解的话就是比前者多了至少一个步骤。 　　再说得“游戏”一点的话，技能升级意味着技能数值上升，技能升环则意味着技能词条增加，效果变多。 　　所以随着魔法环数的增加，魔法一般会变得越来越复杂，效用也越来越多，黎曼一开始是想在光明系魔法里找个一环魔法然后刷熟练度升级的，但是光系魔法的一环魔法有点……无用，【召唤·光】就是纯纯的召唤光，这和照明术有什么区别，远不如【召唤·火】，起码火一边可以照明，一边可以造成伤害。 　　无奈之下，黎曼只能学了二环的光系魔法。 　　虽然其实他最想学的是空间系魔法，他现在只有一个武器上的攻击技能附带瞬移效果，还是只能朝敌人瞬移的那种，要是能把传送卷轴上的魔法阵改成技能就好了…… 　　可惜，黎曼看了眼被封得严严实实的空间系技能，这玩意儿要到五十级才解封…… 　　多想无益，黎曼集中精神将【神圣渗透】的模型刻进了自己的脑海里。 　　做完这一切，他觉得自己的太阳穴有些疼。 　　他伸出手揉了揉额头上突突直跳的部分。 　　“用脑过度？” 　　“今天确实一次性做了太多事……战斗，修复卷轴，制作卷轴，解析二环魔法……该休息一下了……” 　　黎曼在公爵府里的客房盖着天鹅绒的毯子陷入沉睡时，有两批人在为他彻夜难眠。 　　巴特雷郡。 　　“蕾娜小姐，请问你对杀死巴特雷夫人的魔法师有任何可提供的线索吗？” 　　“抱歉，正由你们所见，我被这位巴特雷夫人灌下了魔药，那之后我一直处于神智不清状态，然后我脑后遭受了重击，我想这就是你们口中的魔法师攻击了我……之后我就一直处于昏迷状态了。” 　　“巴特雷夫人平时和人有仇怨吗？” 　　“我不知道，如果是在这一切发生前，我一定会回答——怎么会呢？巴特雷夫人是巴特雷郡最优雅最善良最高贵的贵族夫人，所有人都喜欢她，怎么会有人和她有仇怨呢？” 　　“可惜，差点被巴特雷夫人和她的孩子残害的我，再也不敢说我认识那位美丽优雅的贵族夫人了。” 　　“抱歉，蕾娜小姐，让您想起伤心事了。” 　　“没什么伤心的，等我回到王城，我就会让王兄剥夺巴特雷家族的封地。” 　　“希望您得偿所愿。” 　　“所以问询结束了吗？我要启程了。” 　　“当然，耽搁您的时间了，祝您一路顺风，蕾娜小姐。” 　　两名身着西装的文员目送着蕾娜小姐的马车离开，隐入夜色中。 　　“来晚了……” 　　“来早点也没用，你真敢逼问这位蕾娜小姐吗？” 　　被反问的文员耸了耸肩：“多聊聊总能找到一些线索或破绽，哪有那么巧的事，更何况，哪有魔法师会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杀了'蓝玫瑰'的魔法师肯定和蕾娜小姐有关。” 　　“你当我不知道吗？走吧，去现场看看，至于蕾娜小姐……回了王城自然会有其他人盯着。” 　　…… 　　“唔……初步判断应该是两人作案，一个火系魔法师，一个风系魔法师，应该都是一环法师。” 　　“两个一环法师？怎么可能击杀蓝玫瑰？” 　　“应该是靠魔法卷轴或者魔法袍上镌刻的瞬间魔法，暗系和冰系的，都是典型的瞬发痕迹，而且只有一击。” 　　“魔药残余也和蕾娜小姐说的没有差别，确实是爱情魔药没错。” 　　“……” 　　“收工走人，回去你写报告。” 　　“为什么又是我写？” 　　“哎呀，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见羊皮纸就犯晕……” 　　…… 　　王城。 　　林顿子爵第一次出现在王城是五年前，他谈吐优雅，为人风趣，很快就打入了王城的社交圈，他至今大龄未婚，却尤受孩子或少年们喜爱。 　　五年前，林顿子爵与温迪斯伯爵家的独子交好，小温迪斯离家五年与林顿侯爵一同去游学，五年后也就是最近才回来。 　　温迪斯夫人五年未见离家远游的孩子，很是想念，几乎一会儿看不见小温迪斯就要问一句：“托德去哪了？” 　　问完这句话没多久，管家就会找到出门见朋友或者单纯散心玩乐的托德少爷，托德·温迪斯也不嫌温迪斯夫人烦人，几乎每次都会放下手中的事情，或者对身边的友人告歉，然后回伯爵府。 　　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不同，夜幕降临时，温迪斯夫人伸长了脖子，一脸忧愁地问道：“托德呢？托德到底去哪了？” 　　这是她今天第六次问这个问题，管家汗都要下来了，从下午开始，他就找遍了托德少爷常去的酒馆，沙龙，包括与托德少爷有往来的友人的住处，如果是平常的话，顶多跑两三个地方就能找到托德少爷了，然而今天，管家跑遍了上述所有地方，依然不见托德·温迪斯的踪影。 　　借住在温迪斯府上，与温迪斯一家同吃同住的林顿侯爵放下手中的刀叉，皱了皱眉：“小托德还没回来吗？” 　　管家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林顿子爵皱起了眉，心中觉得有些不对，他朝温迪斯夫人微微侧身：“夫人，我去找托德。” 　　温迪斯夫人一脸感动：“哦，林顿先生，您对托德真是太上心了。” 　　林顿子爵：“我多少也算托德半个老师，他一向乖巧体贴，今天却迟迟未归，很难不让人担忧。” 　　说罢，他拉开椅子，朝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 　　过了一会儿，他换了身外套，戴好了帽子出来，同温迪斯夫人告别后，便踏出了门外。 　　林顿子爵走出百米后，突然拿出了一枚托德·温迪斯时常佩戴的胸针。 　　如果有人靠得极近，或许还能听见他的声音。 　　“腐蚀·追踪。” 　　他话音落下，一道黑色的细线从那枚纯金的胸针上冒了出来，为他指引了一个方向。 　　顺着黑线一步步前进，林顿子爵最后停在了王城的某个下水道入口前方。 　　他眯了眯眼。 　　“腐蚀·藏匿。” 　　一阵黑雾模糊了他的面容和身形，他走进这条熟悉的小道。 　　托德·温迪斯是他五年前收的魔法学徒。 　　如果说魔法师内有什么共识的话，那一定是——学魔法很费钱，仅次于赌博。 　　如果会些实用魔药配方或者炼金术的倒还好，收支基本能平衡，如果什么都不会的话，那基本就是不管要啥材料都只能自己去找去打了。 　　林顿家族到林顿子爵这一代，已经是空有个姓氏的空头贵族了，林顿子爵学习魔法后更是日渐拮据，他本来想娶个有钱的老婆，可惜阴差阳错没成，于是他就又想出了个法子。 　　五年前他独自一人前往王城，仗着自己见闻广阔在王城的贵族社交圈内如鱼得水。 　　他的最终目标是挑个有钱的学徒供奉自己。 　　他最终挑到了托德·温迪斯身上，彼时托德·温迪斯还是个十二三的中二少年，对各种传奇冒险故事抱有极大的兴趣，林顿几乎是三言两语就赢取了对方的信任，让他一心要跟着林顿学魔法。 　　这也是林顿挑中他的原因，人傻钱多好骗，还是备受宠爱的独生子，如果他要外出游学，温迪斯伯爵绝对不会吝啬给他的零花钱。 　　进了下水道后，泛着黑光的细线依旧兢兢业业地为林顿侯爵指着路。 　　只是，它最终停留在了黑市的墙外，不是指向墙内，就是单纯地，停留在了墙外。 　　林顿眯了眯眼，蹲下身，捻起地面上的淤泥。 　　“死了？” 　　“火系魔法的痕迹……” 　　“啧，真是个不小心的小鬼。” 　　“算了，正好想换个学徒，死得正好。” 　　是的，林顿子爵这次回王城就是为了找个新的冤大头，一方面是托德·温迪斯能动用的钱币越来越少，老温迪斯觉得他太能败家，根本没有钱币观念，就限制了他的零花，另一方面则是，林顿当初忽悠对方的时候虽然用了一大串“我觉得你天赋非凡”之类的说辞，但他没想到的是，托德·温迪斯居然真的是个暗系魔法的天才，仅仅两年就完成了从魔法学徒到一环魔法师的突破，最近更是准备试着构建二环魔法。 　　这比他当初的速度快太多了，他可没兴趣养一个可能对自己有威胁的学生。 　　这下倒好，不知道这个蠢货是跟谁起了冲突，直接省了他的功夫，不用思考怎么甩掉对方了。 　　“费尔南迪公爵家的小儿子好像天天吵着要出去冒险……” 　　林顿子爵一边往回走，一边思考着怎么才能搭上一位公爵。 　　…… 　　淡金色的阳光从窗口溜进来，照在了黎曼的半张脸上，睡梦中的黎曼好像感受到了光的刺激，皱了皱眉，眼睛动了动。 　　他睁开眼，花了一点时间才想起自己在哪儿。 　　然后他突然一惊，整个人清醒了——他的装备应该打造完了。 　　他打开系统，直冲向【锻造】界面。 　　四样装备已经全部在“完成”状态，他先取出了武器—— 　　【秘银的馈赠】 　　这是一双正反两面截然不同的手套，手心那面是纯粹的黑，手背一面则是纯粹的银。 　　手背那面的银色，是一块块嵌上去的秘银，一块块方形的，镌刻着美丽魔纹的秘银中间有极细小的缝隙，静止不动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见一块块秘银，魔纹，还有其间的缝隙。 　　但是黎曼试图举起这双手套仔细看看时，随着他的动作，那双手套移动起来只能看清一片的银色，晃得人目眩神迷。 　　很漂亮。 　　也很中二。 　　还很显眼。 　　黎曼默默地点开外观界面，准备给这套手套也搞个低调的外观。 　　朴素的黑手套需要一小时的制作期，黎曼已经迫不及待地穿上了这双【秘银的馈赠】。 　　房间角落的镜子里，映出了黎曼此时此刻的样子。 　　垂落在地的黑色长袍，上面是细密玄妙的银线，银色的手套隐藏在宽大的袖摆下，只能隐隐约约看到指尖的银色。 　　兜帽挡住了黎曼的半张脸，只能看见苍白的下半张脸，和薄薄的嘴唇。 　　镶嵌了一整块方形蓝宝石的银底铭牌隐隐约约地在黎曼的领口闪着光。 　　很帅很中二，黎曼感到很满意。 　　就是这枚戒指不知道该怎么带，黎曼看着手上的戒指有些犹豫，【秘银的馈赠】整双手套上都是秘银，换句话来说就是怪硌得慌的，虽然因为只有单面所以黎曼感受不到硌手，但是要戴上戒指的话……就很有难度，戴在手套外面的话戒指塞不进去，戴在手套里的话手套又带不上。 　　最后黎曼抽了条银线出来把戒指一块挂在了脖子上，幸好系统的判定里这样也算他装备成功了。 　　现在黎曼只差一个帽子就完成了当初的配装，现在他的人物属性已经彻底大变样，除了攻击，生命和防御大幅度增加以外，最重要的是他的双暴达到了【60％暴击；155％爆伤】。 　　玩游戏的人都知道，暴击上没上50％，游戏体验完全是两码事，所以哪怕不考虑【秘银的馈赠】上携带的诸多攻击手段，这套配装也给他原先的技能带来了几乎翻倍的伤害增加。 　　可以说，一个经过精心配装的至今卡在20级的黎曼，吊打个把本土瞎瘠薄升级瞎瘠薄点技能瞎瘠薄练的二环魔法师已经绰绰有余了。 　　黎曼对着镜中的自己轻笑了下，将身上的所有装备收入背包中，走出门外。 　　现在大约是上午九点，客厅里是费尔南迪公爵在悠闲地边看报边吃早餐，见到黎曼从房间出来，还笑眯眯地招呼他说：“一起来吃点？” 　　黎曼露出一个乖巧腼腆的笑容：“我先去看看小公爵。” 　　“哦！小洛克这两天在黎曼先生的督促下勤于锻炼，现在应该还没起呢！” 　　黎曼笑笑：“我去喊他吧。” 　　费尔南迪公爵一句“没事让他睡！”还没来得及出口，黎曼就消失在了楼梯上。 　　乖巧腼腆的黎曼和守在洛克·费尔南迪门外的女仆打了个招呼，就推开了门。 　　小公爵正埋在云朵般柔软的大床被子里呼呼大睡，黎曼在他床头坐下，直接不客气地把他推醒。 　　“谁……谁在推我？！” 　　洛克·费尔南迪迷迷瞪瞪的，眼睛都没睁开，就开始暴躁地大喊大叫。 　　“是我。” 　　黎曼笑眯眯地问，但他冰凉的声线一下子给小公爵惊醒了。 　　“你来做什么？”小公爵警觉地问。 　　“你练习得怎么样了？” 　　这话刚问出来，小公爵的脸色一下子就垮了。 　　“尚可。” 　　“哦，就是完全不行的意思。” 　　“喂！你！” 　　黎曼安心了，看来他走一天应该耽误不了事。 　　“实在不行的话，你就趁早放弃吧，魔术本来就不是谁都能学的，你早点放弃，及时止损，也没人会嘲笑你，还要夸你一句有自知之明呢？” 　　“你！” 　　小公爵一下子就从床上跳了下来，怒气冲冲地指着黎曼：“如果我成功了呢？！” 　　黎曼故意一脸不屑地斜眼睨了眼他——保险起见，还是再来个激将法，确保小公爵起码能再维持住今天的举铁热情。 　　“如果你成功了，我就喊你一声老师，怎么样？” 　　“一言为定！” 　　黎曼在心底好笑地摇了摇头，为什么不管哪个世界的青少年，都这么热爱毛线用都没有的口头便宜？ 　　不过对他来说很好用就行。 第45章 黑暗森林 　　用一句毛线用没有的口头便宜套住小公爵，黎曼安心地回了客厅，和公爵一起用了早餐。 　　告知对方自己打算出去逛一天后，黎曼悠闲地走出了公爵府，带上手套，又一路悠闲地逛到了城外。 　　【秘银的馈赠】有武器特效——【佩戴期间，每小时增加一层攻击力+20％，爆伤+20％的buff，上限攻击力+60％，爆伤+60％，解除佩戴后效果清空】 　　所以黎曼不想浪费时间，等到了黑暗森林再戴上它，而是一出公爵府就先装备上了武器，开始叠buff。 　　一直走到城外几百米，老远才能见到一个人的田埂上，黎曼扯破传送卷轴，一道巨大的吸力突然席卷了他，让他一时间昏头转向，分不清天地，等他再次站稳，周围的环境已是天翻地覆。 　　明明是白天，天空却昏暗，只能隐约看见一点阳光，空气里也是潮湿黑暗的气息，黎曼穿好魔法袍，露出手套，将项链和戒指都挂到脖子上，又用鉴定术把周围都扫了一遍，才迈出了第一步。 　　他的第一个目标是蓝蓝鱼。 　　升环魔药所需的材料中有一项——被蓝蓝鱼胃酸融解的金块。 　　他幸运地在《世纪前如何祭祀》这本书中找到了与这种鱼相关的蛛丝马迹。 　　“黑夜女神喜爱安静优雅的动物，凡是她喜爱的生物，都会受到黑夜力量的眷顾，受到眷顾的动物除了力量上的增长，最显著的还是外形上的变化。” 　　“……比如银鱼这种体型优雅又小巧的动物，就曾有一支受到过黑夜女神的眷顾，在黑夜力量的洗涤下，他们银白色的躯体变得幽暗，从此不分白天黑夜闪着幽蓝色的光……” 　　黎曼觉得这个描述很可能就是“蓝蓝鱼”，知道这种鱼本来只是正常的鱼就好办多了，起码他可以把寻找的目标放在水里，而不需要考虑这个鱼是不是会飞，还是长在树上的之类的。 　　而且这个“疑似蓝蓝鱼”受到了黑夜力量的眷顾，不说到底算不算黑夜生物，能不能让黎曼一次性搞定两种材料，起码有很大概率会在黑暗森林里出没，不需要他去大海捞针……呃，虽然在一片森林里找一条鱼其实还是挺大海捞针的。 　　“沙沙。” 　　“沙沙……” 　　不见天日的森林安静到诡异，黎曼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树叶互相摩擦的声音。 　　黎曼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除了眼观六路，还要甩上数个鉴定术。 　　幸好鉴定术所需的魔力极低，几乎和他自动回蓝的速度持平，不然真不够他这么造作的。 　　“沙沙……” 　　“沙沙……” 　　“沙沙……” 　　不对。 　　黎曼突然停住了脚步，树叶的“沙沙”声不对，后方的声音比前方要大。 　　他扭过身，视线里什么生物都没有，但还是不管不顾地抬起右手，银色的手套无需阳光照射依旧绚烂如流光。 　　“狂风。” 　　【狂风除了破坏勉强也能利用：以施法目标为中心，形成一个半径为两米的暴风眼，将敌人卷起，既可以打断敌人的施法，又可以聚拢分散的敌人，是居家必备的好技能呐，还附赠每秒每个目标53点的“巨额”伤害。】 　　【秘银的馈赠】的自带技。 　　作为一个游戏技能，它拥有相当智障的AI，不论范围内有什么，落叶也好，飞絮也好，理论上可以卷起数只魔兽的狂风只会对这些细小的环境物视而不见，只针对“目标敌人”。 　　对于黎曼来说这则是件彻底的大好事，因为从不知何处席卷而来的狂风将本来隐藏的好好的敌人全都聚集在了黎曼眼前。 　　原来，是一群变异落叶蝶和变异虫，它们自带拟态技能，在树干的掩蔽下一边跟着黎曼一边逐渐聚集了起来。 　　“召唤·火。” 　　红色的火光从狂风中心席卷了所有的变异落叶蝶和变异虫，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响声，和此起彼伏的经验值增加的提醒声。 　　收割经验值是很爽，但是这些变异蝶连魔法生物都算不上，只是在黑暗森林里待久了沾染了一丝超凡气息罢了，所以黎曼的任务还遥遥无期。 　　他挑了棵树干粗壮的大树，在后面注视着这一片焦灰的战场，等了好一会儿也没有等到任何魔法生物出现，便转身沿着原本的路线向前。 　　黎曼前世看过一点野外生存类的节目，他现在正是在将那一点模糊的记忆投入实践，试图找到水源。 　　幸好他的头脑还算管用，没记错寻找水源的方法，他小心翼翼地走了大约半小时，【秘银的馈赠】的特效buff都叠到了第二层，终于听见了哗哗的水声。 　　像是“柳暗花明又一村”，黎曼走了一路，全都是遮天蔽日的巨大乔木和墨绿拥挤的灌木，他的眼前除了这些好像什么都看不到，连阳光都很难透过这密密的几层枝叶落在他身上，而听到哗哗的水声后，他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突的一下，密密的枝叶一下子停止蔓延，空旷的地面展露在他眼前，那是一汪清泉，阳光落在溅起的水珠上，折射出七彩的光。 　　而导致了水珠飞溅的，正是泉水中时不时跃起的飞鱼，它们通体银白，只有脊背上一条线闪烁着蓝色的光。 　　黎曼甩出一个鉴定术。 　　“lv15.蓝蓝鱼群” 　　“虽然等级较低，但是蓝蓝鱼作为群居生物，一群一环蓝蓝鱼在战斗力上堪比大多数二环魔法生物哦。” 　　黎曼皱起了眉。 　　让他皱眉的显然不是蓝蓝鱼的战斗力，他纠结的是，蓝蓝鱼的血量太低了，拥有“巨额伤害”的【狂风】被他刚刚用掉了，剩下的群攻技能又都比较暴力，一招下去别说蓝蓝鱼的胃酸了，鱼骨头都没了…… 　　他思考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 　　泉面上，一群蓝蓝鱼正在欢快地跳来跳去，不远处的黎曼紧紧地盯着他们的运动轨迹，然后他动了。 　　“黑夜的凝视！” 　　三秒的单目标强控，被他用在了那群鱼中的其中一条上，随后他激活了靴子上的加速魔法，一阵风一样飞奔向那条倒霉地定在了空中的蓝蓝鱼，然后在其他蓝蓝鱼反应过来攻击他前，他已经掏出了背包里的黑面包，给被定在空中的蓝蓝鱼来了一下，然后拎走跑路。 　　黎曼在森林里找了个空地，掏出早已准备好的小金块，将它硬塞进了蓝蓝鱼口中，过了会儿又剖开蓝蓝鱼的肚子，将腐蚀了大半的金块取出。 　　“获取【被蓝蓝鱼胃酸腐蚀的金块】x1” 　　黎曼又挖下这条蓝蓝鱼的眼睛，但系统并未发出“获取【黑夜生物的眼睛】一对”这样的声音。 　　黎曼纳闷了一下——获取过黑夜女神眷顾的鱼居然还不算黑夜生物吗？ 　　不过他也早有心理准备，没对一次性拿到两样材料抱太大希望，所以只是把这条鱼剩下的部分扔进了背包，然后继续去找不知道在哪的黑夜生物和二环魔兽。 　　这一找就是连午餐带下午茶全吃完，眼看着太阳远远偏移了正头顶，黎曼只能撕破传送卷轴先回王城。 　　依旧是不见人烟的田埂，黎曼收起装备，一边往城内走一边思考。 　　他选择白天前往黑暗森林是有原因的，听名字，这个森林就应该是那种黑暗生物扎堆的地方，如果大晚上去的话，万一黑夜能给他们加战力buff怎么办？ 　　所以考虑到或许阳光对它们会有反向buff，黎曼挑了白天传送。 　　但是他在黑暗森林里逛了快一整个白天，除了最开始遇到的变异蝶和变异虫，他特意去找的蓝蓝鱼，那之后他也只时不时地碰上了一些刚十级出头的小怪，而且没有一个属于黑夜生物的，黎曼不止挖了一次它们的眼睛，系统没有给他任何提示。 　　所以黎曼在思考——会不会所谓的黑夜生物，它们的生物钟要求它们昼伏夜出，或许他只有晚上去黑暗森林，才能碰上它们。 　　于是黎曼回公爵府露了个面，吃了顿晚餐，就回了自己的房间，戴着手套一边攒buff一边冥想，一边等夜幕降临。 　　等到月亮高悬，公爵府陷入寂静，黎曼扯碎了又一张前往黑暗森林的传送卷轴。 　　他刚从令人昏头转向的空间漩涡中脱身，就迎面而来一道利风，有什么东西朝他飞了过来。 　　黎曼下意识地激发了魔法袍上的防御魔法。 　　【黑夜的庇佑】！十秒减伤。 　　【痛苦魔鬼的护佑】！在“黑夜的庇佑”buff下免伤增加至两秒！ 　　对方一击落空，黎曼立刻反击。 　　【瞬移也是为了攻击：选定攻击目标后进行十米内的顺移并对目标造成254点的一次性伤害，同时对目标附加“眩晕”状态2秒。】 　　【黑夜的凝视】被黎曼早上用在了抓蓝蓝鱼上，24小时的CD还没转完，【藤蔓缠绕】又需要黎曼手动选定位置，目标移动得太快，根本锁定不了，幸好【秘银的馈赠】上还有个类冲刺技能。 　　而黎曼终于看清了袭击他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那是一条和他早上抓的蓝蓝鱼外形类似却整整大了十倍有余的鱼，而且也不像他早上看见的那些，通体银白，只有脊背上一条蓝线，他面前的这条巨型“蓝蓝鱼”，几乎通体幽蓝，在月光照耀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鉴定术的结果是—— 　　“lv26.蓝蓝鱼王（黑夜生物）” 　　“蓝蓝鱼群的头领，二环魔法生物，昼伏夜出，极为护短，擅长靠气味追踪敌人，无需水也能生存，擅长飞。” 　　黎曼：……原来蓝蓝鱼真的会飞。 　　他脑子里在吐槽，手上的动作倒是一刻未停，眩晕效果只有两秒，黎曼立刻补上了一个【藤蔓缠绕】，然后开始【召唤·火】【召唤·风】和【藤蔓缠绕】的技能循环。 　　只是这个循环刚过没两轮他就皱起了眉头，蓝蓝鱼王的血条下降速度慢得离谱，按这个速度，他要打到天亮才能把对方的血磨完，虽然他不介意磨到天亮，但是他的蓝药介意。 　　所以，黎曼这次打出【藤蔓缠绕】后，没有继续打【召唤·火】，而是靠近了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一看之下，黎曼差点被自己蠢笑了。 　　他在这烧了半天，这条蓝蓝鱼王的皮还是那么锃光瓦亮，依旧是冒着那幽蓝的光。 　　好嘛，他辛辛苦苦大半天，原来压根没破防，怪不得血条降得慢呢，降的那点血不是火焰伤害，是隔着一层的高温煮鱼伤害，能不慢吗？ 　　不过知道了问题出在哪里，黎曼就知道该怎么解决了。 　　“神圣渗透。” 　　一道白色的圣光打下，无视防御造成法伤，对黑夜生物有额外10％的增伤。 　　黎曼本来因为这个技能还没刷熟练度和等级，伤害比较低，所以不打算用，但没想到现在只能用它了。 　　“藤蔓缠绕。” 　　“神圣渗透。” 　　一瓶蓝药。 　　黎曼维持着这个循环，来报仇的蓝蓝鱼王终于含恨而亡。 　　黎曼一次性既完成了“击杀一只黑暗森林中的二环魔法生物”任务，又取得了魔药配方中另一样材料——“黑夜生物的眼睛”。 　　所有前置条件均已完成，可以准备突破了。 　　黎曼撕碎传送卷轴，回了王城。 　　依旧是那片熟悉的城外田埂，黎曼不敢王城内服用魔药，找了个隐蔽地方，把所有材料扔进魔药炼制框内。 　　然后开始了长达两小时的等待。 第46章 突破二环玛丽安夫人…… 　　冥想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 　　“二环突破魔药已完成。” 　　系统提示音响起，黎曼睁开眼睛，从系统中取出魔药。 　　透明的玻璃瓶里，通体幽蓝的魔药仿佛形成了一个漩涡，其间还有条条金线，一看就觉得非常毒。 　　黎曼一口喝下，和转职时不同，他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景象，也没有身体上的不适。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21。”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22。” 　　之前积攒的经验让黎曼连升两级。 　　“技能栏空格+2。” 　　一串叮叮当当的提示音里，这句吸引了黎曼的注意，他打开系统界面，果然看到技能栏多了两个可放置的空格。 　　他倒是早早地选好了这次要加的技能。 　　第一个是治疗魔法，他目前的治疗法术只有一个，还是魔法袍上的，冷却CD24小时，而且带驱散buff功能，很可能急需驱散的时候不管需不需要加血就直接用掉了。 　　所以他觉得自己还需要一个治疗技能。 　　水系，木系和光系里都有治疗魔法，黎曼进行了一波横向对比后，最后挑中了一个瞬间回复大量血量的木系法术——【复苏】。 　　回初始等级复50％的血量，每升一级增加2％的回复量，满级可以一次性回复70％的血量。 　　效果很好，几乎相当于多了一条命，就是有点耗魔，使用一次需要吸干黎曼的整条蓝条。 　　他挑选的另一个技能是类似【狂风】的风系聚怪技能，为了弥补【藤蔓缠绕】需要手动锁定目标的缺点，如果再碰上黑暗森林里变异落叶蝶这种有拟态，难找的对手，或者蓝蓝鱼王这种速度超过黎曼肉眼极限的目标，【狂风席卷】这个技能就比【藤蔓缠绕】好用不少。 　　除此以外，他还能在脑海中放置一个二环魔法，他也选好了。 　　黎曼是这样决定一个魔法是放进技能栏还是自己学的——如果这个技能的等级比较关键，比如【复苏】这种，黎曼肯定是要升到满级的，或者比如【藤蔓缠绕】这种，每增加一级都是实打实的扩大了控制范围，在实战中很有必要，就放进技能栏里，因为不在技能栏的魔法黎曼虽然可以解析，但是升级困难。 　　而【神圣渗透】这种升级只是伤害增加的技能，就被黎曼扔进了大脑，反正低等级的也能用，而他新挑选的这个魔法是一个持续回蓝光系魔法。 　　【神圣·照耀】，挂上buff后每秒回1％的魔力，持续30秒。 　　这个技能就属于升不升级随便，毕竟黎曼只是需要个战时续航技能，至于续航效果要多强倒也没那么强求。 　　每秒1％的回蓝已经够了。 　　把一些零碎的事情处理好之后，黎曼披着夜色回了公爵府。 　　…… 　　黎曼在早餐桌上收到了一封信。 　　他有些迷惑，谁会给他寄信？ 　　“亲爱的黎曼先生。” 　　“恭喜你通过了斯普林斯学院的考核，请于三日内前往斯普林斯学院录入身份，斯普林斯学院将于三日后开学，请做好准备。” 　　公爵看见信封的样式，笑着放下茶杯，扭头看向黎曼：“是斯普林斯学院吗？” 　　黎曼点点头：“嗯。” 　　“恭喜啊恭喜，虽然阿奇尔·门罗先生跑了大老远去收的学生进入斯普林斯学院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还是要恭喜一下嘛。” 　　黎曼扬起头笑笑：“谢谢公爵阁下。” 　　“快去吧孩子，你一定很激动吧，毕竟那是斯普林斯学院……哈哈哈，不必在意我，你乘我的马车去吧，就在院子里。” 　　其实并不算很激动，而且更想蹭完公爵府好吃得见鬼的早餐的黎曼没法拒绝费尔南迪公爵的好意，只能恋恋不舍地放下刀叉，隐蔽地瞥了一眼刚把黄油涂上的面包，脚步匆匆地朝院中跑去。 　　…… 　　斯普林斯学院。 　　庄严简朴的大门前已经错落地停了许多马车，还时不时有新的马车从街角驶来。 　　马路上，一位贵妇人掀起马车上的帘子。 　　王城的贵族一般起得晚，而且下午才开始社交，现在才早上九点多，照理街上不该那么热闹。 　　她掀起帘子，向外望去。 　　“啊……怪不得，今天就是斯普林斯学院报道的日子了吗？” 　　“是的，玛丽安姑姑。” 　　一位年轻的女孩好奇地探出窗外，看了眼难得热闹的斯普林斯学院正门。 　　“希望小艾伯特到了这个年纪，也能进入斯普林斯学院……” 　　“一定会的！艾伯特表弟那么聪明！” 　　这位贵族夫人笑着摇了摇头：“哪是普通的聪明就够的……这里都是乌朗真正的天才。” 　　年轻的女孩瘪了瘪嘴，拉着这位夫人的胳膊撒娇卖乖：“姑姑你该对艾伯特表弟更有信心……” 　　“咦？那是……费尔南迪公爵的马车？”贵族夫人没有搭腔少女对她儿子的奉承，反倒被低调驶入的一辆马车吸引了目光。 　　“公爵？” 　　“是的……” 　　少女的眼神中一瞬间闪过了极大的热情与渴望。 　　这位夫人则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费尔南迪公爵？小公爵应该才八岁吧，而且小公爵素来顽劣，费尔南迪公爵的马车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看那方向分明是正朝着斯普林斯学院的大门而去的。 　　一时间，车厢内安静了下来，少女和夫人各自想着自己的事。 　　出于好奇，也因为并不急着赶路，这位贵族夫人没有放下帘子让车夫驾车上路，反倒目光一直跟着马车前进，一直到那辆刻着费尔南迪家徽的马车在斯普林斯学院正门口停下，一位穿着黑色长风衣的少年从上面跳了下来。 　　少年手里拿着一封信，脸庞的轮廓还残留着些许稚气，看得出年纪不大，不过气质沉稳，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就向学院内走去。 　　“咦？那孩子看上去也才十三四岁吧，是陪家里人来报道的吗？” 　　少女顺着她姑姑的目光向前望去，好奇问道。 　　“应该不是，他手里拿着的是斯普林斯学院的报道信，而且是一个人从马车上下来的……” 　　少女愣了下，嘟囔了一句：“原来这世上真的有天才。” 　　她姑姑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阿丽娜，你在说什么傻话，这世上当然有天才，阿奇尔·门罗先生十五岁就名扬乌朗，国王陛下十六岁就扫除阻碍登基……” 　　“哎，玛丽安姑姑，那个少年……长得好像姑父啊！” 　　贵族夫人一怔，说到一半的话被少女突如其来的惊呼打断，重新向外望去。 　　那个穿着黑风衣的少年正一脸迷茫地回头，露出了他的脸庞。 　　正如阿丽娜所说，他长得和玛丽安的丈夫有几分相似。 第47章 斯普林斯新生集会 　　“嘿！嘿！” 　　身后传来了几声叫喊，黎曼起初没在意，他在王都没有熟人，不管对方叫的是谁，都不可能是在叫他。 　　“黎……黎曼对吗？嘿！是我呀！我们上次见过！” 　　黎曼听到自己的名字后，愣了一瞬间，才迷茫地转头。 　　那个喊着他的名字，敏捷地穿过人群，一脸笑意朝他跑来的人，黎曼确实认识，但是他其实并不是特别想认识对方——是那个问路的醉鬼。 　　“嗨！你还记得我吗？”对方扬起了一个巨大的，灿烂的笑容。 　　黎曼勉强地点点头：“当然。” 　　对方闻言笑得更灿烂了：“你好，我叫海勒·维伦，上次给你添麻烦了……”他一边说一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黎曼摇摇头：“没事，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 　　海勒：“哦！你这个年纪的斯普林斯新生一般两三年才有一个，所以很好打听啦，你真的好厉害哦，我上次考完试在家昏睡了整整一天，你居然那么快就交卷了！” 　　黎曼忍不住在心底吐槽，你昏睡了一天关考试什么事，愣谁醉成那样都得睡上一天吧。 　　“你也是来报道的吗？”黎曼强行装出一脸好奇，问道。 　　海勒一听到这个问句，本来灿烂如阳光的脸瞬间垮掉：“哦……可不是嘛。” 　　他幽怨地看了眼黎曼，叹了口气：“唉，四年，我还要与数学为伍整整四年，这是人过的日子吗……” 　　黎曼歪头：“可是你喝醉了都能考进斯普林斯学院，你应该在数学上很有天赋才对。” 　　海勒：“唉……唉……哪有什么天赋，趋利避害的天赋罢了，你刚来王城，可能还没听过我的笑话，与其别人告诉你，不如我亲自来讲吧。” 　　“我父亲是大名鼎鼎的铁血将军马勒第兹·梅尔维尔·维伦，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平生最敬佩的就是阿奇尔·门罗先生，所以一门心思地要教出一个数学家儿子来，我就是那个倒霉蛋儿子喽。” 　　“这哪是天赋啊……人类不想挨打的本能罢了。” 　　黎曼礼貌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同情：“其实数学还挺有意思的，你可以试着和它和解一下。” 　　海勒幽怨地看了一眼：“我和你这种觉得数学有意思的人属于两个世界……” 　　他叹了口气，然后又一脸痛心疾首：“唉，我本来想说你这样居然觉得数学有意思的人和正常人已经是两个物种了，但是见鬼的，这里是斯普林斯，所有人对爱数学爱得如痴如狂，估计我才是那个怪胎……见鬼了，我这四年要怎么过啊……” 　　今天没醉的醉鬼海勒一路长吁短叹，黎曼没有甩掉他反而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他需要一个向导，而这个被父亲强行设定了人生目标的倒霉蛋显然对斯普林斯非常熟悉，明明双眼看天看地就是没有在看路，脚步却也落得胸有成竹，没一会儿就把黎曼带到了报道处。 　　“黎曼。” 　　“海勒·维伦。” 　　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依次打量了他们一番以确认身份（虽然黎曼很迷惑这算哪门子确认身份，随便来个人就能冒充他），然后在一本厚厚的登记本上写下了他们的名字。 　　“好了，黎曼先生，维伦先生，恭喜入学斯普林斯。” 　　可惜，这两个人注定不会有任何正常的狂喜反应。 　　黎曼礼貌地笑了笑，维伦则就差把“我很痛苦”写在脸上了。 　　“唉，走吧，还要去参加新生聚会呢……” 　　维伦一边愁眉苦脸，一边认命地给黎曼带路。 　　“新生聚会？”黎曼回忆了一番斯普林斯寄来的信上的内容，确认没见过任何和新生聚会相关的字眼。 　　“倒不是什么官方安排，只是一种……约定俗成吧。”海勒·维伦纠结了一下措辞，“每一届斯普林斯学院的新生都会在报道后小聚一下，你懂的，重新认识一下彼此，寒暄一下，大家以后就是互相帮助的同学了之类的……而且一般会挑个领头羊出来。” 　　黎曼一脸迷惑：“领头羊？做什么的？” 　　他是真的困惑，按目前他获取的信息来看，斯普林斯学院显然是个纯数学学院，一般来说这种地方不是典型的大家各干各的吗？ 　　“呃……”海勒卡壳了一下，“大概就是……嗯，怎么说呢，说实在的我也不知道这个领头羊有什么用，但是每届都会选一位出来，斯普林斯学院里，届与届的竞争还挺厉害的，如果你这届学生表现压倒了其他届，那么这位领头羊，或者说隐形的领导者，就会拥有……比较高的名望？不仅仅是在王城，在乌朗，去西尼游学时也是不错的履历，可以向别人介绍你是某某届的学生首席，呃……” 　　黎曼：“……”他觉得醉鬼大概并不用担心他是这个学校唯一一个并非真心热爱数学的人。 　　海勒越解释越觉得哪里不对，明明这都是约定俗成的事，但真要向这位小天才说明起来，总感觉哪哪都不对劲。 　　幸好对方脸上淡淡的，看不出什么表情，让海勒不禁松了口气。 　　“啊！到了！” 　　海勒的尴尬及时被出现在他们眼前的高大建筑缓解了。 　　黎曼不打算刚来就被打上不合群的标签，不就是班会吗？事实上，前世大学，他作为班级的边缘人物，对怎么在班会里划水玩手机有着充分的经验和心得。 　　黎曼跟着海勒走上楼梯，推开一道暗金色的门，里面已经错落地坐了八个人。 　　黎曼只匆匆一瞟——看来他们已经选出了那个所谓的领头羊，这八个人里明显有一个居于主导地位。 　　“吱呀”的推门声引来了门内众人的目光。 　　黎曼敏锐地察觉到，这些向他们投来的目光很不友好。 　　一开始，他以为是自己的身份的原因，大名鼎鼎的阿奇尔·门罗先生放着王都的“天才们”不管，不辞辛劳跑到千里之外的穷乡僻壤去收了个学生，如果他是这些王都的天才之一，肯定也会想瞧瞧这个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这种不友好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旁边的醉鬼来的。 　　他们的表情如出一辙，在醉鬼推开门的一瞬间就眯起了眼，眼光如刀般朝他飞来。 　　黎曼颇有些好奇地重新打量了一番他身边这个人。 　　他对醉鬼的第一印象并不好，任谁半路上碰上一个浑身酒气还废话巨多的人，第一印象都好不起来，不过两次碰面下来，他觉得对方顶多有些蠢，可能还有些有钱有闲阶级特有的苦闷，为人还是比较随和好相处的，或者说得直白点，对方应该是那种像个汤圆一个任人揉搓的类型，这样一样怎么看怎么无威胁也不刺头的人，是怎么引来那么多人真情实感的厌恶的？ 　　说厌恶都有些轻了，门内诸人投来的目光十分明确而用力，绝不是那种觉得这个人太懒散太放荡而顺便讨厌一下的感觉。 　　黎曼好奇地摸了摸下巴，难道醉鬼喝醉之后调戏了这群人？不然解释不清他们这个恨不得锤死他的眼神啊…… 　　“海勒·维伦。” 　　那八人中为首的青年轻飘飘又冷冰冰地吐出了醉鬼的名字。 　　海勒·维伦一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门口，看上去都有些像受到惊吓的小白兔了。 　　那青年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他的名字，便没了下文，眯了眯眼，他转头看向海勒身边的黎曼。 　　黎曼比海勒和在座大多数人都矮了两个头，脸庞的轮廓也显然是个少年，所以他的身份很好辨认。 　　那领头的青年朝他走来。 　　“黎曼。” 　　黎曼点点头：“是我。” 　　对方伸出一只手：“佩格·切斯特。我的名字。” 　　黎曼挑了挑眉，伸出手和他握了握：“你好。” 　　“一个建议，少与海勒·维伦来往，他会害了你的头脑。” 　　黎曼挑眉。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醉鬼能拉低身边人的智商？把别人的智商带的和他一样蠢吗？ 　　黎曼在心底开了个刻薄的玩笑，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海勒·维伦垂头丧气地看着他，这里总共就十把椅子，其他人都已经坐好了，唯一一个空位就是黎曼身边的座位，但他刚被切斯特警告过离黎曼远一点…… 　　黎曼坐下后才发现那个自来熟的醉鬼垂头耷脑，一脸可怜地站在原地看着他。 　　黎曼：“？” 　　他迷惑地看了眼他旁边那把椅子——这玩意儿应该不是隐形的吧？ 　　他看向身旁椅子的目光给了海勒·维伦莫大的勇气，在海勒·维伦看来，这就是黎曼允许他坐在那儿的证据了，他的双眼一瞬间爆发出巨大的喜悦之光，欢快地冲向那把椅子并坐下，坚定地视切斯特和其他人的怒视于无物。 　　徒留一个摸不着头脑的黎曼。 　　“人已经到齐了。”切斯特收回对海勒·维伦厌恶的目光，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各位应该都看过最新一期《数理》了。” 　　黎曼没看，但黎曼不打算举手说明。 　　“佩罗尔先生在这期数理上介绍了一种开大数字平方的方法。” 　　“你们怎么看？” 　　坐在他左手边的青年热切地开口：“太机智，太精巧了，真不愧是佩罗尔先生，我研读了好几个小时，真想知道佩罗尔先生是怎么想出这法子的！” 　　“还有别的想法吗？” 　　他右手边的青年敲了敲扶椅，沉思着说：“这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领域，佩罗尔先生只在论文中写了如何用这种方法开一万至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的平方，但是我想这种方法应该可以推广到更大的数字上，现在就看谁完成这部分计算并投稿的速度快了。” 　　“不错，上一届学生进入斯普林斯学院内一年后，在《数理》上发布论文的数量创下新低，他们一定会趁着这个机会抢占这一领域，我们不能落下。” 　　“我们既然有幸成为同届同学，以后就是一朝俱荣一朝俱损的关系，上届学生之所以那么差劲，也和他们不懂合作，只顾着互相竞争也有关系，我们应当吸取这个教训。” 　　“培养合作的习惯就从这次开始吧，拿到这期《数理》之后，我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研读这篇论文上，我大致已经有了思路。” 　　“一方面正如弗里斯所说，我们可以往更大的数字上去拓展这个开平方的方法，另一方面，这个方法或许也能用在开立方，甚至开四次方上，这些都是值得试验，而且有大概率能拿出相应的论文成果的方向。” 　　“弗里斯，你就负责你刚刚的想法。” 　　“好。”被称为弗里斯的青年无所谓地笑了笑。 　　“朱迪，杜德，你们两个负责辅助弗里斯运算。” 　　佩格·切斯特点了坐在末尾的两个人给被叫作弗里斯的青年当助手，那两人齐齐点头。 　　“黎曼，你是门罗先生钦点的学生，我相信你的能力，但是你毕竟刚来王城，缺乏训练，我想给你安排个一个适中难度的课题，你负责将佩罗尔先生的方法推广至开四次方，可以吗？” 　　黎曼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可以。” 　　佩格·切斯特：“你也选两个助手吧，他们会辅助你进行运算。” 　　黎曼：……这要什么助手？ 　　他环顾一圈，顺手点了海勒，那个醉鬼：“就他吧。” 　　醉鬼看上去最好糊弄，对自己也有奇怪的天才滤镜，而且他对自己很有自知之明，肯定不会插手他的运算，就他了。 　　佩格·切斯特显然对他的选择非常不满，重重地皱起了眉头：“你确定吗？” 　　黎曼笑笑：“是的。” 　　“他恐怕不光不能为你带来任何的便利，反倒会拖你的后腿，扰乱你的大脑，让你清醒的神智变得不安。” 　　黎曼：…… 　　黎曼笑了笑，这次，他的笑容里带上了几分桀骜不驯：“相信我，我不需要任何辅助。” 　　佩格·切斯特眯起了眼，审视这位自大的年轻天才：“那么希望你在两天后，也就是《数理》截稿前，及时地交上你的投稿，我期待着你的大作。” 　　这之后佩格·切斯特对黎曼的态度明显地冷淡了下来。 　　这八人后来又谈了一些其他事，黎曼和海勒两个人则混在里面走神。 　　“那么各位，今天就到此为止，散会。” 　　“我等着两天后大家的好消息。” 　　说到这句话时，佩格·切斯特还意味深长地看了眼黎曼。 　　如坐针毡的海勒听到散会的好消息，整个人弹了起来，拉着黎曼朝外走去。 　　“呼——我的天哪，终于结束了，早知道新生集会这么刀光剑影，我就不来了……” 　　海勒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条手帕，擦了擦头上的汗。 　　黎曼：“你和他们有过节吗？” 　　海勒瞬间苦了脸：“没有，当然没有！他们都是王城有名有姓的数学天才，我哪敢跟他们有过节！嫌我挨揍不够勤快吗？” 　　黎曼：“可是我看他们对你的态度……” 　　海勒：“哦！哦……那可能是因为我以前干的蠢事吧……我哪知道他们会记到现在，我自己都忘了……” 　　黎曼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所以你做了什么？” 　　真的醉后骚扰良家妇男了吗？他没问出口，但是好奇心俨然已经被钓了起来。 　　海勒垂头丧气地解释：“那是好早好早以前了……” 　　“就是今天大家讨论的那本《数理》，你应该也看过了，这是阿奇尔·门罗先生从西尼游学归来后做出的第二个改变，第一个自然就是创立斯普林斯学院。” 　　“《数理》上的论文，每一篇都是那么生机勃勃又言之有物，当然对我来说就是每一篇都很难，看得我很费劲……但是每个斯普林斯学院的学生都以能在《数理》上发表自己的论文为荣，当然，也不局限于斯普林斯的学生，基本每个对数学有追求的人都想在那上面发表论文，曾经还有入学考试的遗珠因为在《数理》上发布了论文，受到了门罗先生的赏识，破格收入斯普林斯学院的事情。” 　　“简而言之呢，就是能将论文发表在《数理》上是一件非常厉害，非常能证明你的数学才华的事。” 　　“然后呢？”黎曼隐蔽地催促他快点讲到正文。 　　“然后就是我父亲喽，在我十五岁的时候，他异想天开让我写一篇论文给《数理》投稿。” 　　“你写了？” 　　“我当然写了，我能怎么办？不写就又是一顿好揍，我胡编乱造了一篇文章上去，反正《数理》是出了名的难过稿，尤其是非斯普林斯学院的学生，审核其实都不带细看的，毕竟每年都有很多幻想着一飞冲天的人给他们投稿嘛……本来事情应该就这么结束了的，我随便投篇文章，然后跟我父亲说，我尽力了，只是人家标准太高，我达不到嘛。” 　　“问题就出在审核上了。” 　　“当时佩格·切斯特作为王城已经有点子名气在的数学天才，在帮他叔叔罗曼·切斯特帮忙做初审，他的工作就是筛选学院外的投稿，把稍微值得一看的递给他叔叔，纯粹胡言乱语的就扔掉。” 　　“然后他就看见了我那篇文章，我的天哪，如果早知道是他在做审核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去投稿的，我宁可被我父亲狠揍两顿，不！三顿也行！” 　　“佩格·切斯特这个人古板又认真，还很高傲，看完我那篇胡言乱语的玩意儿气得整个人发抖，第二天就登报骂了我和我的文章……然后他骂完之后又是其他人接着骂……唉，总之我那一年过得很辛苦啦……” 　　黎曼觉得有哪里不对：“你和他之前有过节吗？还是你们之前就认识，他对你抱了……不切实际的期望？” 　　不然解释不通啊，写得烂的论文肯定不止醉鬼一篇，难道是佩格·切斯特误以为对方也是天才，结果看到一堆胡扯，幻想破灭了？ 　　“都不是啊，我们之前不认识的……维伦家和切斯特家基本没什么交往。” 　　“那他为什么偏偏登报骂你，他要审那么多篇投稿，不可能没人写得比你烂。” 　　海勒：“哦……亲爱的黎曼，我刚刚其实没向你说出全部的实情……” 　　海勒的头耷得更低了：“我那篇投稿吧，不光是胡言乱语的问题，还很冒犯。” 　　“冒犯谁？” 　　“呃，冒犯神。” 　　黎曼：“？你写了什么？用数学推算神的旨意吗？” 　　“不，当然不，这有什么好冒犯的，这不是每个致力于学习数学的人的终极目标吗？” 　　黎曼：“？” 　　黎曼的脑子卡壳了一会儿才意识到，也对……地球的十六十七世纪，数学家也都是相信可以用数学解读圣经，并把这玩意儿当人生目标的，拥有超凡力量的世界，神也是真实存在的，信仰更坚定也不奇怪。 　　“所以，你写了什么……？” 　　海勒仰起头，忧伤地叹了口气，才吐出了难以启齿的过往：“当初……我正沉迷一个实验。” 　　“我发现空气不光是可以被压缩的，而且压缩空气的物体质量，与空气被压缩的程度有一定的数学关系，我觉得吧……这多少也和数学沾边，我就把这个写成了论文，投稿给了《数理》……” 　　“呜呜呜，其实是我活该，切斯特只是登报骂我已经很有涵养了……只是我没想到他能记恨这么久，这都三年过去了……” 　　黎曼头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这值得被骂的地方在哪？ 　　他犹豫地停下了脚步，犹豫地问：“你是发现了用三倍重量的物体压缩空气，空气体积会变为原有的三分之一，类似这样的结论吗？” 　　海勒双眼一亮：“是的！是的！哦不……我的天，黎曼，请你马上忘记我刚刚说过的内容，切斯特说的对，我会污染你的大脑！” 　　黎曼看着一脸惊恐的海勒，内心有点小震撼。 　　这个第一面见面醉个半死的酒鬼，第二次见面活像个自来熟二傻子的家伙自主发现了波义耳定律？ 　　这就是传说中的……大智若愚？ 　　他用尽自己全部的对科学家的尊重，安抚地拍了拍对方的肩：“别害怕，我觉得你的发现很好。” 　　海勒更惊恐了：“这怎么能是好的呢？！这是对神的冒犯！” 　　“这是对神的怀疑，我不直接顺从地接受神创造的法则，居然出于自己的好奇心去验证神的法则，这是……最终极的冒犯。” 第48章 从级数开始的微积分推广…… 　　黎曼有一点点迷惑：“但是我们在不断地提出新的数学定理，而且显然这一行为还很受鼓励。” 　　海勒挠了挠头：“这怎么一样呢？这是数学呀！” 　　黎曼：“数学和你想要证明的法则，有任何区别吗？” 　　海勒倒吸一口凉气：“当然不同！” 　　“什么不同？” 　　“这……这……”海勒挠头的频率更高，他左右踱步，一脸纠结，好像黎曼问了什么“你为什么每天要吃饭”之类的问题。 　　他原地走来又走去，终于理顺了逻辑：“自然是神为我们规定的法则，既然他建立了这样的法则，我们只要相信就好了，贸然去怀疑去好奇就是对神的冒犯，数学是不同的，数学是天然存在的，而且以前的贤人们早就已经将数学研究到极致了，只是他们的成果没有保留下来，在一代代传承中失落了，我们要做的就是重新找到前人已经找到过的成果呀。” 　　“这是对先贤的继承而不是冒犯，不是吗？” 　　黎曼：…… 　　黎曼大为震撼，虽然他上辈子学数学史的时候也了解过一些中世纪数学家的想法，但他当时也就是看个热闹，看完就忘了，现在直面这种堪称自欺欺人的想法，他这种什么话都能接的人一时间都有些说不出合适的话来。 　　他沉默了很久，最后拍了拍海勒的肩：“我明白了，但我觉得神很大度，应该不会介意你的这点冒犯，你看三年过去了，他也没降下圣光消灭你，你要相信神的宽容大量。” 　　海勒：“你说得倒也有道理……算了！不说这些了，黎曼，你真是个好人！我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邀请你参加我家今晚的宴会，这个宴会其实是我的入学庆祝宴……我本来是觉得，你这样的呃……超级少年天才，肯定很孤傲，拿这种宴会邀请你实在是太折辱你了，毕竟我就是硬着头皮磨进的斯普林斯学院，我父亲居然还要办宴会庆祝，天哪……” 　　黎曼现在看他自带科学家的伟岸光环，虽然觉得赴宴有些麻烦，但还是干脆地点了点头，还附带了一个诚恳的劝慰：“海勒兄不要妄自菲薄。” 　　…… 　　维伦家的宅邸离斯普林斯学院很近，海勒·维伦干脆邀请黎曼直接去他家吃午餐，黎曼作为阿奇尔·门罗的弟子，受到了维伦将军热情到恐怖的款待，他觉得自己离撕破传送卷轴传送去黑暗森林仅有一步。 　　就过午餐后，海勒懒洋洋地躺在沙发上，却听见黎曼说要出去买本最新的《数理》杂志，猛地吓醒了。 　　“最新一期……你是说切斯特刚刚一直在说让你们按照上面的方法巴拉巴拉的那本吗？” 　　黎曼点点头。 　　海勒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说你还没看过？！” 　　黎曼被他的音量惊得皱了皱眉：“是的。” 　　“我的天哪，我的天哪……你还没看？！那你怎么敢答应切斯特！” 　　“哦！哦不对，你是天才嘛，肯定能立刻马上写出来的对吗？！我现在就去给你拿！” 　　海勒脸上的表情从一脸凌乱到自我安慰，一边吼一边朝楼上狂奔，再下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两本杂志。 　　“这本是上期的，这本是上上期的……说实话切斯特讲话的时候我完全没有听进去，我也不知道是哪本，你自己找一下吧……” 　　黎曼：“谢谢。” 　　他翻开这两本杂志，大致看了一下，海勒就在旁边双手合十一脸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突然来一句——“我好像不该答应切斯特”。 　　幸好，黎曼口中没有冒出这种能让他瞬间心肌梗塞的话，黑发黑眼的少年按照自己的步调翻看《数理》，他修长的手指在其中一页上停顿了许久，过了会儿才抬起头对海勒说：“可以借我一支笔，两张纸吗？” 　　海勒把啃到一半的手指头“蹭”得放下，又飞奔上楼拿羊皮纸和笔。 　　黎曼接过海勒递来的纸笔，陷入了沉思。 　　这本杂志上提出的开平方的方法原理倒是很简单，就是二项式定理，然后就是一些计算上的劳作，反复逼近，黎曼如果要完成那位名为切斯特的青年自说自话布置给他的任务，倒也没什么难度，不过……二项式定理，他倒有些别的想法。 　　他来到王城以来，虽然大多数时间都在忙着升级，找材料，忽悠小公爵，但他也没忘了自己要靠微积分巩固数学家地位的大计…… 　　问题就在于，他苦思冥想，也没想到怎么循序渐进地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微积分思想。哪个本科生不是上来就被告知“当Δx趋近于无穷小时……” 　　但是这个时代的人，对“无穷”这个概念，还视作洪水猛兽，一想到无穷就觉得恐惧，觉得头疼。 　　一想到苍白脸的罗切斯特先生居然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数学家教出来的学生，他还对黎曼要求将圆无限切分这一想法嗤之以鼻，黎曼就觉得微积分推广这个任务属实有些难。 　　不过二项式定理……准确地说，牛顿提出的广义二项式定理…… 　　黎曼觉得脑海中的迷雾被拨散了一些，任何一个学过无穷级数的人，都知道有一些无穷级数是可以求和的，也就是所谓的它们是收敛的。 　　比如，每个高数学子都该铭记于心的“几个常用的麦克劳林公式”。 　　由于不知道该怎么在晋江打公式，这里只附上一个最好打的，也是乍一看最反直觉的： 　　e^x=1+x+x^2/2！+…+x^n/n！+…（x可以从负无穷取到正无穷） 　　不要去纠结细节，我们只需要注意到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无穷个数加起来居然能得到一个确切的数值！ 　　这是多么令人惊叹的事实！ 　　而对于这个时代的数学家来说，一旦黎曼摆出并证明了这一点，他就可以说服其他人，无穷是可以被征服的！是可以纳入数学体系中并堂而皇之地使用的！ 　　一想到这里，黎曼都一时觉得有些热血上涌，一旦无穷的概念被接受了，再慢慢抛出微积分难道还会难吗？他的困扰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于是，他立刻开始下笔。 　　“《关于我称之为无穷级数的数列的一些性质》” 　　“从佩罗尔先生在上一期《数理》中提到的开方方法中，我们显然可以看出……” 　　等下——黎曼停下了笔，好像不算特别显然。 　　他的思维是从这篇文章的开方方法跳到二项式定理跳到广义二项式定理最后跳到级数上的，但他实际想写的只有级数而已，但是直接拎出级数来又太……文艺点说就是好像羚羊挂角，让人摸不着头脑他这个想法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黎曼拿着笔犹豫了一会儿，最后决定把这一串思路都写下来。 　　“从佩罗尔先生在上一期《数理》中提到的开方方法中，我们显然可以看出…… 　　“我称之为二项式定理……将情况推广至有理数时…… 　　“我称之为广义二项式定理……最后，显然可以看出……” 　　海勒在一旁看着黎曼奋笔疾书，下笔如飞，顿时安心了。 第49章 维伦家的晚宴 　　傍晚的时候，夜幕早早降临，而这座宅邸也换了副灯火通明的样子。 　　如潮水的人流涌入维伦家的宅邸，巴特雷郡到底不像王城这样，聚集了无数有钱有闲的贵族，海勒·维伦的父亲又因为终于得偿所愿，把请柬发到了王城的每一个角落里，所以这次晚会比黎曼在雷德蒙家里见过的晚宴还要热闹而拥挤。 　　海勒早早地被拎到了他父亲维伦将军的身旁接受众人检阅。 　　海勒本来向他投来了求救的目光，但是黎曼知道，哪怕维伦将军对他的态度热情友好到吓人，这一为了他儿子考入斯普林斯筹备的晚宴上，也绝对不需要他这样一号人物来喧宾夺主。 　　于是，他假装没看见海勒的目光，宴会甫一开始，便趁着人挤人挤人的人潮，脱身找了个地方，该吃吃，该喝喝。 　　“费尔南迪公爵与小公爵！” 　　门口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通报，黎曼向外看去，果然看见了费尔南迪公爵和小洛克，费尔南迪公爵看起来比在公爵府气派和威严了许多，走在他身边的小洛克倒还是一脸“你们这些愚蠢卑贱的人类”的中二脸。 　　黎曼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打个招呼，就看见费尔南迪公爵身边围上了一群人，他立刻停住了向前的脚步，重新回到餐桌旁，舀起了一勺味道绝佳的不知名甜品。 　　此时此刻，围绕在费尔南迪公爵身边的人里大多是想与公爵套个近乎，至于脾气糟糕，又从不知道给人留体面的小公爵，他们从来都只敢隔着公爵礼貌夸赞。 　　最早的时候，也不是没有人想曲线救国，通过讨好小公爵来与公爵拉近关系，结果，那个倒霉蛋就被当着所有赴宴人士的面被小公爵破口大骂了一顿——理由是对方想用“廉价”的琉璃珠子和“愚蠢”的游戏来冒犯自己。 　　天地良心，那个“愚蠢”的游戏是当时王城最时兴的游戏，多少贵族少爷小姐都沉迷于此，而“廉价”的琉璃珠子更是冤枉，那玩意儿贵得吓人……寻常的少爷小姐都只用金珠子玩耍，那位想要讨好小公爵的倒霉蛋是为了让小公爵对他留下更深的好印象，才忍痛拿了这套琉璃珠陪玩，结果…… 　　那之后有人不信邪，尤其是小公爵喜爱冒险故事的名称传出来之后，又有人觉得自己行了，跑去小公爵面前以第一人称自述了一番冒险历程。 　　结果被阅文无数的小公爵犀利指出他是把市面上大热的冒险故事整合到了一起来骗他这是他的真实经历。 　　又是一顿好骂。 　　总而言之，那之后，大家都对小公爵的性格有了充分的认知，彻底断了曲线救国的心思。 　　而此时此刻，却又有那么一个胆大包天的青年，没有去挤试图和公爵搭话的大部队，反而笑眯眯地弯腰凑向了一旁的小公爵。 　　试图和公爵搭话的人里既有顺利挤到了公爵面前，说上了几句话的，也有挤了半天还在外围的，其中一个青年就是如此，挣扎了半天只能选择放弃，当他看见有人居然试图从小公爵下手，不禁露出了看傻子的目光……真不知道是从哪个穷乡僻壤里冒出来的无知蠢蛋。 　　小公爵也果然对着这个突然凑上来的家伙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青年烦闷的心情一扫而空，不禁幸灾乐祸了起来。 　　但他下一秒就睁大了眼睛，因为那个蠢蛋说了几句话之后，小公爵居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这个“无知蠢蛋”自然就是见多识广的暗系魔法师林顿子爵。 　　为了俘获热爱冒险故事的小公爵，林顿子爵决定祭出自己的亲身经历——九死一生的那种。 　　不过他没说这是自己的经历，只用“一名子爵”这样的称呼代替。 　　小公爵最初以为这又是个不知道脑子有什么问题硬要给他讲一些俗套故事的蠢蛋，结果一听……故事还挺新鲜，确实没见过，而且对方的讲述，比起市面上的冒险故事或是怪事奇闻，有一个很重要的优势，那就是细节详实，而且有理有据，不像有些向他转述闹鬼现场的人只会一句“白色的人影”，或者干脆就是骗小孩的“巨大的鬼脸”之类的。 　　“然后呢，这个子爵成为魔法师了吗？” 　　小公爵已经完全沉浸入这个故事里了，听得那叫一个津津有味，尤其是他很满意故事的结尾，意外遭遇了一起超凡事件的子爵在事件结尾发现了魔法师的魔药与笔记。 　　完全击中了他内心的渴求。 　　“当然。”林顿子爵像是陷入了回忆，“那座宅邸除了他无人生还，他带着魔药与笔记回了自己的住处，半年后成功成为了一名魔法师。” 　　“后来他又经历了种种冒险，故事的最后，他前往了王城，想要为自己找一个学生，王城的小公爵对超凡力量的渴望足够强烈，如果踏入超凡世界，想必会进步神速……” 　　小公爵眯起了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就你？” 　　林顿子爵微微一笑：“我并没有这样说，小公爵阁下，不过若是小公爵阁下有兴趣，或许可以找个时间来温迪斯家的宅邸找我。” 　　洛克·费尔南迪不屑地说：“不必了，我已经有老师了，他能教我如何控制和玩弄火焰，你能吗？” 　　林顿皱眉——什么鬼？ 　　洛克·费尔南迪已经失去了兴趣，本来还觉得这个人故事讲得不错呢。他摆摆手：“滚吧，我没兴趣给一个只会讲故事的人当学生。” 　　林顿皱着眉站在原地，看着小公爵转身就走。 　　王城……什么时候魔法师可以正大光明出现了？还是个火系魔法师，这一系因为对建筑物破坏力较大，一向被教廷追杀得更狠，搞什么？ 　　…… 　　宴会的另一边，由于费尔南迪公爵的到来导致太多人聚集在了公爵附近，大厅的另一边的气氛自然就稍微有些冷清。 　　一位贵族夫人挽着她丈夫的手臂，轻蹙着眉，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 　　她身后不远处跟着一位姿容艳丽的女孩，和一个稍矮稍稚气一些但也称得上俊秀的少年。 　　“怎么了，玛丽安？你今天怎么一直在走神？” 　　这位贵族夫人的丈夫稍稍低下头，体贴地问到。 　　玛丽安夫人缓缓地摇了摇头：“没什么，伯纳德，我没事。” 　　“怎么回事，阿丽娜？母亲只是和你出门一趟，回来就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发生了什么？” 　　玛丽安身后不远处的一少年一少女，少女姿容昳丽，个子也高，看上去也颇有几分骄傲，少年较他稍矮一些，容貌生得清秀却不具备攻击性，整个人存在感没有少女那么强。 　　但是两人中占主导地位的却是那位少年，他皱着眉问话，明明字里行间在质问“为什么偏偏是和你出去一趟后，母亲就出现了异常”，少女却不敢发脾气，反而讨好地笑到：“艾伯特表弟，其实是我们碰上了一桩奇事哩，今早我和玛丽安姑姑前往读书俱乐部的时候，经过斯普林斯学院，才发现今天正好是斯普林斯学院报道的日子……” 　　“说重点。”黑发的少年皱了皱眉。 　　“抱歉抱歉……总之，我和玛丽安姑姑瞧见了一个长得与姑父非常相像的少年，我猜这就是玛丽安姑姑心神不宁的原因吧……” 　　“你说，那会不会是姑父在外面的私生子？” 　　少年阴鸷地瞥了她一眼：“别乱说话，母亲同父亲感情很好。” 　　“抱歉……”少女被对方的眼神吓了一跳，捂住了嘴。 　　“诶？！那就是他！” 　　少女突然惊呼了一声，少年顺着她的目光看去，晃神了一瞬间。 　　正如少女所说，那人和他父亲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他本人虽然继承了父亲的黑发和轮廓，五官却更像母亲，尤其是一双蓝眼睛。 　　而让阿丽娜发出惊呼，让玛丽安夫人心神不宁了一整天的少年，不仅仅是黑发，还有着和伯纳德·伊瑟维尔德几乎如出一辙的眼型和黑色眼睛，就连五官都像极了他的父亲，伊瑟维尔德伯爵。 　　阿丽娜大胆的猜测好像回荡在他耳边。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眯了眯眼，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刺向黎曼，黎曼若有所觉地抬头四下环顾了一周——成为魔法师之后，他觉得自己对周围的感知好像提高了不少。 　　而就在此刻，玛丽安夫人和伊瑟维尔德伯爵正要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而一旦他们转过头去，就会看见那个黑发黑眼的少年。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心中咯噔了一下，几乎是立刻冲上前，抓住玛丽安夫人的手臂。 　　“怎么了，我亲爱的小艾伯特？”玛丽安夫人虽然今晚一直有些心神不宁，但对乖巧的儿子依旧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微微弯下腰来问道。 　　“母亲，那是西尼的青苍鱼吗？我们去那边看看吧，看上去很新鲜很美味的样子。” 　　“啊，是吗？好呀……”玛丽安夫人有些惊讶，小艾伯特一向乖巧安静，很少撒娇，也很少向他们提要求，作为一个才十一岁的孩子，甚至是有些深沉了。现在小艾伯特难得向她要求什么，还是出于对美味新奇的食物的好奇，这不由得让她有些心软，立刻由着艾伯特将他们拉到了正在切青苍鱼的女佣所在的长桌前。 　　青苍鱼鱼如其名，有着青色的表皮，在维伦宅邸的灯光下好像闪着蓝光，女佣用闪亮的刀剥开这条巨大的青苍鱼，可以看到近乎透明的鱼肉中有着淡淡的蓝色。 　　玛丽安从未见过这样稀奇的鱼，女佣的刀法又赏心悦目，一时看入了迷，没有注意到明明一开始是艾伯特说好奇，真到了青苍鱼面前，艾伯特却一脸兴致缺缺，甚至因为嫌弃鱼腥味后退了几步。 　　他吩咐阿丽娜：“你陪在我母亲身边，如果她想去其他地方，就朝反方向引，扮乖卖巧，你不是一向很擅长吗？” 　　说完，他就朝那个黑发黑眼的小子走了过去，艾伯特眯起了眼，对方最好他父亲无关，不然…… 　　黎曼正在思考。 　　哦，不是在思考下午的论文，论文的脉络已经写得差不多了，之后再把细节和证明什么的填补进去就好了。 　　他是在思考，面前这位女士所切的鱼……长得怎么那么像蓝蓝鱼王呢？ 　　“据说，这是西尼运来的活青苍鱼，很少见到这么大且通体幽蓝的青苍鱼呢，一般的青苍鱼都很小只，而且只有脊背上才有蓝蓝的一条线，今天真是开了眼界了……” 　　仿佛知道黎曼在想什么一样，旁边的一位青年贴心地为他补了旁白。 　　黎曼的脸色更古怪了，青苍鱼——这完全就是蓝蓝鱼吧！ 　　连描述都对上了，普通的青苍鱼只有脊背上一条蓝线，这只巨大的就浑身都是蓝的，这玩意儿他刚打过一只啊！ 　　隐蔽地甩出一个鉴定术。 　　【lv.24蓝蓝鱼王（可食用状态）】 　　黎曼一时间有些震撼，王都是怎么回事？光明正大地食用二环魔兽？？他狐疑地打量了一番面前舞着菜刀，赏心悦目地正在剖鱼的女仆——难道她也是魔法师？ 　　再次隐蔽地甩出一个鉴定术。 　　【lv.7维伦将军家的女仆，比普通人力量稍大】 　　比普通人力量稍大，那就还是普通人…… 　　黎曼狐疑地看着这个搭配，普通人女仆，和她刀下的二环魔兽，心中涌起了一丝淡淡的忧伤，早知如此，他跑去黑暗森林干啥，直接来应聘维伦将军家的厨子不好吗…… 　　不过任务指明要他去黑暗森林，算了算了。 　　他沉思哀叹的这一会儿时间，【lv.7维伦将军家的女仆】已经将她面前的这条蓝蓝鱼王片成了片，分装在盘子里递给围观的众人。 　　黎曼自然也领到了一份，他颇有些好奇地张开嘴，将叉起一块鱼肉递入口中。 　　入口即化，又有些清甜，味道口感都不错，不算是只吃个新奇。 　　不过让黎曼真正震惊，甚至微微挺直了些背的是，他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提示音。 　　“食用二环魔兽肉，经验值+20” 　　黎曼缓缓地张开了嘴——好家伙，还有这种升级方法？ 　　他面色古怪地看向盘子里剩余的鱼肉，想起了被自己丢在黑暗森林的蓝蓝鱼王的尸骸。 　　亏了，真是亏大了。 　　就在这时，他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少年的声线，准确的说，是一位少年故作成熟的声音。 　　“青苍鱼的味道，不错吧？” 　　黎曼扭头，看见一个比他矮上一头的黑发少年，笑着点点头。 　　“我看你只吃了一口，就原地呆若木鸡的样子，看来这鱼肉一定味道非凡了。” 　　黎曼挑了挑眉，这是……来者不善啊。 　　他在大脑里搜寻了一番，没有任何眼前这个少年的相关印象，所以自己是哪里惹到他了？ 　　他一向与人为善，唯那么几次不为善，对方都死得很干净，照理不该有人上门来找麻烦。 　　他脑海中闪过种种思绪，面上却只是好脾气地笑了笑：“确实非凡。” 　　可不是非凡吗？二环魔兽肉，还涨经验，它不非凡谁非凡？ 　　对方眯了眯眼：“以前好像没见过你，你很少参加宴会吗？” 　　黎曼：“我刚来王城。” 　　“哦。” 　　一声抑扬顿挫阴阳怪气百转千回的“哦”之后，黎曼以为对方知道自己是个土包子之后就该不屑地离开了，结果他小看了对面的耐心与执着。 　　“你是从哪里来的？” 　　黎曼好脾气地回答：“巴特雷郡。” 　　对方皱了皱眉，黎曼颇有几分闲心地想——以巴特雷郡穷乡僻壤的程度，这大少爷不会干脆没听说过吧？ 　　黎曼：“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没事的话我想继续吃东西了。” 　　他询问倒是礼貌询问了一句，事实上手动得比嘴更快，话音刚落下，一盘新的青苍鱼肉就被他送进了嘴里。 　　艾伯特嫌恶地看了眼他。 　　黎曼无辜地眨了眨眼，哪怕抛开经验值，蓝蓝鱼王的肉也真的很好吃，这人怎么回事，有好吃的不吃还跟他在这里废话…… 　　艾伯特深吸了一口气：“你父亲是哪位？” 　　黎曼慢条斯理地把鱼肉咽下，笑了笑：“抱歉，我是孤儿。” 　　艾伯特眉头锁得更紧。 　　黎曼稍微有些不耐烦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有钱有后台的，犯不着对每个贵族都摆出好脸色，他决定给对方最后一个有话直说的机会，他赶着去下一条青苍鱼在的桌子。 　　“所以，你到底有什么事吗？这位……还没问过你的名字。”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 　　艾伯特一边说还一边挺了挺胸，这副神态黎曼很熟悉了已经，对方显然对自己的姓氏非常自豪。 　　“嗯……所以事情？”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不该是自己的位置，不要去肖想。” 　　黎曼迷茫地双眼微睁，第一次觉得自己应该去进修一下贵族语言学，是自己之前碰到的贵族都太有话直说了吗？ 　　黎曼诚实地回答了自己的感受：“说实话，我没听懂。” 　　出乎他意料的是，他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中了对方的雷点，本来还一脸克制的贵族少年突然怒火涌上脸，伸出一根手指指向他。 　　“你装什么不懂？！我警告你，不许踏入伊瑟维尔德家一步，哪怕父亲接了你来王城又怎样，摆正你自己的位置！你只是个私生子罢了！” 　　黎曼清晰地感受到，周围五米内众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到了他脸上。 　　黎曼大为无语，这是什么天降冤屈，下水道贫民区的小孩能是谁的私生子啊？！对方到底把他认成谁了！ 　　“这位……伊瑟维尔德先生，请相信我，我真的就是个孤儿，纯血的贫民，来王都只是因为门罗先生希望我成为他的学生。” 　　“哇，这就是门罗先生专门去巴特雷郡接的天才少年？” 　　“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是巴特雷郡那个小地方出来的，更看不出是个贫民……” 　　“私生子又是怎么回事……” 　　“假的吧，毕竟是门罗先生的学生呢。” 　　“那可不一定，贫民哪里学得起数学，又怎么可能引起门罗先生的注意，没准真是哪位养在乡间的私生子呢……” 　　周围立刻响起了各种各样不那么窃窃的“窃窃私语”。 　　显然，来势汹汹的少年和最后一份“窃窃私语”是一个想法，黎曼的解释不仅没能让他接受，反而让他的怒火更加汹涌。 　　他上前一步揪起黎曼的领子：“我最后警告你一次，不要再花言巧语狡辩，只要回答——我保证永生不会踏入伊瑟维尔德的领地……” 　　黎曼的神色冷了下来。 　　“艾伯特！你在做什么？！” 　　一道清丽的女声阻止了黎曼给这个熊孩子一个教训的打算——既然他家长来了。他的眼神渐渐平静下来，笑着朝来人说道：“这位女士，您的孩子似乎对我有什么误解……” 　　看着温温柔柔的贵族夫人猛地把少年拽了回去。 　　“母亲，你做什么！” 　　“这句话应当我来问你才对，艾伯特，你在干什么？！你的家教呢？！更何况……更何况……” 　　“母亲，你看他的脸，你不正是因为这张脸而心神不宁了一整天吗？还有比这张脸更确凿的证据吗？我只是来警告这个私生子而已……” 　　“够了！” 　　玛丽安夫人强硬地打断了她儿子的话，几乎是颤抖着走到黎曼面前。 　　她神色复杂地伸出右手，好像想要抚上黎曼的侧脸，黎曼不那么明显但实实在在地向后避了一下，玛丽安夫人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收回了手。 　　“孩子……你来自哪里？” 　　黎曼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巴特雷郡。” 　　然后他面前这位贵族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成串地向下落去。 　　“孩子……我接下来的话你或许不愿相信，但是我和我的丈夫曾于十四年前前往巴特雷郡度假，这次度假长达一年，因为我怀孕了，我身体一向不好，便决定留在巴特雷郡等这个孩子出生再回王城……” 　　“但是接下来的发生的事，完全地超出了我们的掌控，因为去巴特雷郡度假完全是兴之所至，所以我们并没有带太多值得信任的仆人，最后需要接生时，我们拜托以前在王城相识的一家贵族找了接生的人……但没想到的是，我们以为的朋友并不值得信任，他们竟然因为当初他们经济状况每况愈下不得不来到巴特雷郡定居，而对仍在王城的我们怀恨于心……总之，那个孩子被他们藏了起来……” 　　“我和伯纳德找了那个孩子很久，可是……可是……” 　　黎曼看着泣不成声的玛丽安夫人，眉心微皱。 　　当初他确实给自己编过一个身世，还暗示了自己没准有贵族血统，但那完全是为了骗罗德公学的门卫…… 　　他上辈子是孤儿，但并没有因此对亲情格外渴望，所以他其实真的并不想突然多出了一对父母。 　　而且，他扫过面前的几个人，捂着脸开始哭的贵族夫人，愣住后眼中对他敌视更深的少年，不远处站着的高大男人，应该是这位夫人的丈夫，他的情绪波动显然没有这位夫人那么大，既看不出惊喜，也看不出对当初发生的事的耿耿于怀，甚至眉心还有些微皱。 　　啧，总感觉很麻烦的样子。 　　“哇，确实和伊瑟维尔德伯爵长得一模一样呢……” 　　耳边传来围观群众的窃窃私语，黎曼心头微动。 　　伯爵？ 　　他来到王城后百忙之中不忘抽空打听了一下巴特雷夫人的身世。 　　巴特雷夫人出身于霍普金家族，是霍普金伯爵的二女，以美貌与智慧并存闻名王城，前往西尼游学数年后回来嫁给了巴特雷伯爵，并前往了巴特雷家的领地，也就是黎曼的出生点巴特雷郡。 　　再配合厄瑞拉男爵日记中的那句“凭什么伯爵侯爵的子女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进入教廷特设的学院学习魔法”。 　　所以……或许他确实该试试认下这些亲人？ 　　想到这里，他调整好表情，茫然地，小心翼翼地看向那个和他长得几乎完全一致的中年男人，又看向含泪看着他的玛丽安夫人。 　　“所以……所以，我不是孤儿对吗？我有属于自己的父母对吗？” 　　玛丽安夫人痛哭出声，冲上前将他抱住。 　　少年茫然地试探性地回抱住缺位多年的母亲，脸上不是欣喜，只是纯粹的茫然，这副样子令只想看热闹的围观群众都不禁心疼了一下，抽泣了一下，掉了两滴泪。 第50章 审稿/公爵府的不速之客…… 　　两天的时间，够一个八卦飞得满王城都是。 　　比如，伊瑟维尔德伯爵和伯爵夫人找回了他们失散多年的大儿子。 　　而这个大儿子，恰巧是阿奇尔·门罗先生特意从巴特雷郡带回来的学生。 　　真就有这么巧的事！ 　　这个故事还包含了一些其他元素，比如害得伯爵，伯爵夫人同他们的大儿子失散的正是伯爵从前的好友，哎呀真是世风日下。 　　再比如伯爵的儿子，门罗先生的学生还担任了费尔南迪小公爵的家庭教师一职，成功成为第一个任期已经超过了一周的小公爵家庭教师，真不愧是门罗先生的学生！ 　　八卦故事的主角黎曼，花了两天时间补全那份无穷级数的论文，然后如约来到了投稿处。 　　眼熟的马车停在了他面前，一个浑身酒气的醉鬼晃晃悠悠地跳了下来，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下意识地要去扯黎曼。 　　黎曼后退一步，醉鬼原地晃悠了几下，最后维持住了平衡，并向黎曼绽放了一个看上去智商不高的灿烂笑容。 　　黎曼：“……” 　　他对海勒·维伦的科学家滤镜要碎了。 　　自从知道海勒·维伦是个受到教会信仰和鸡娃父亲双重压迫但实质上是个具有求真精神的科学家后，黎曼已经自动将他来考试时的醉鬼样子归为了考试前压力太大导致的偶然事件。 　　结果……这家伙，根本就是个纯粹的酒鬼吧！ 　　纯粹的酒鬼海勒·维伦并没有看出黎曼隐晦的嫌弃，他抓住黎曼的肩膀：“我以为你不会来了！太好了呜呜呜……就连找到亲生父母这种事都不能阻挡你写论文吗？不愧是你！果然你这样的人才能被称为天才啊……太好了……呜呜呜，我昨晚还以为要我自己交论文了，憋了一整晚，今天干脆去酒馆呆了一上午，太好了黎曼，你来了我就有救了……” 　　黎曼把他的手从肩膀上拿下去：“还没有认亲，只是答应伯爵夫人每周去看伯爵府上做客而已。” 　　海勒：“诶？为什么？你跟伯爵长得根本就一模一样，光明神来了也要说你们就是父子！” 　　黎曼：“一方面我这边暂时不方便换地方住，还要给小公爵当家教，另一方面他们家自己内部有争议吧，继承权之类的东西……切斯特他们来了，走吧。” 　　黎曼带着晃晃悠悠但诡异地还能正常走路的海勒迎上佩格·切斯特一伙人。 　　切斯特嫌恶地看了眼浑身酒气的海勒，扭头看向黎曼：“你就成天和这种人混在一起？” 　　黎曼：“纠正一下，我们并没有混在一起，只是在门口碰到的。” 　　切斯特脸上闪过一丝迷茫——这和他想象中的好像有哪里不一样？黎曼不该强硬维护他的朋友吗？虽然他不懂为什么黎曼会和维伦成了朋友。 　　切斯特甩甩头，跳过这个话题：“关于开四次方的论文写好了吗？” 　　黎曼犹豫了一下：“算写好了吧。” 　　切斯特皱眉：“希望你不要成为唯一一个没能通过审稿的人。” 　　黎曼耸耸肩：“借你吉言。” 　　“哼。”切斯特丢下一声冷哼，大踏步朝门内走去。 　　负责给《数理》这一杂志审稿并出版的地方是皇家学会，这个名字很难不让黎曼想起地球上牛顿加入的那个皇家学会，只是这两者有一个很重大的区别，牛顿加入的英国皇家学会讨论的东西比较杂，成员提出的想法什么稀奇古怪的都有，而且热衷于做实验，整个学会比较热闹。 　　这个世界的皇家学会，只为数学家服务，这个世界的数学家大多数又喜欢在自己家干活，所以，黎曼一走进这幢建筑，就感到了一丝冷清。 　　进门后都大厅里只零星的几个人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壶茶一副纸笔，嘴里叼着烟，然后陷入沉思。 　　切斯特熟门熟路地走过大厅，沿着长廊走到底，在走廊最后一间的房门上敲了敲。 　　“进来！” 　　里头传出一声暴躁的叫喊。 　　“吱呀”一声，切斯特推开门，他们这七八个人按顺序走了进去。 　　门内是一张桌子，一堆稿纸，还有一个满脸阴郁暴躁的中年男人。 　　一脸暴躁的中年男抬起眼瞥了他们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又是斯普林斯的学生啊……” 　　佩格·切斯特心中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皱起眉问：“上一级的人已经来过了吗？” 　　对方指了指桌上的稿纸：“可不是嘛，还留下了一堆垃圾。” 　　切斯特闻言松了口气，他就说嘛，上一级的学生一年了都没发几篇论文，就足够说明他们的水平有多糟糕了，抢在他们这些人前面来了又如何？ 　　暴躁的中年男抽出一份，阴阳怪气地念道：“《如何以佩罗尔方法计算十万以上的数字的平方根》。” 　　“《如何将佩罗尔方法延展至开立方根》。” 　　“《论开高次能否应用佩罗尔方法》。” 　　“……” 　　暴躁的中年男越念，切斯特的脸色越差。 　　念到最后，暴躁男将手中的纸一扔：“庸才！都是庸才！斯普林斯现在的学生，只会跟在别人身后捡剩饭吃吗？！都是怎么考进来的？！” 　　切斯特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了。 　　平心而论，黎曼如果要说句公道话的话，他其实不觉得切斯特这种行为有问题，不然他也不会答应和他们一块水论文——水个个把论文对于数学系的学生来说那不是挺正常的吗……一个新方法不把所有情况都套完，这波风潮是不会过去的，总要给庸才们一点水论文的机会，哪能人人都写得出创新性文章……不过他觉得，切斯特大概受不了被骂庸才，他看向对方，有些好奇他打算直接打到回府还是怎么办。 　　“所以，如果你们的论文也是这种垃圾玩意儿，就不用交给我了，自从佩罗尔先生的文章发布，我已经看够这些玩意儿了。” 　　暴躁的中年男一脸嫌弃地把桌上的一堆纸全部挥到一旁，支起双手，眯起眼看向面前的这群学生，目光锐利。 　　“没事的话，请回吧，我要睡觉了。” 　　“咳咳。”黎曼咳了声，看切斯特和其他人惨白的脸，黎曼觉得他们现在大概大脑处于一片空白中，恐怕只能由他来打破这个尴尬的氛围了。 　　暴躁中年男“刷”得一下看向发出声音的黎曼：“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少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门罗先生新收的学生对吗？看在门罗先生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少把时间放在那些无意义的论文上，不然你只会让门罗先生失望。” 　　黎曼摸了摸鼻子，递上自己手中的羊皮纸，露出一个腼腆但自信的笑容：“说实话……我觉得我的论文还挺有意义的。” 　　“哦？”暴躁男挑了挑眉，接过那叠纸，“那我倒要看看。” 　　“从佩罗尔先生在上一期《数理》中提到的开方方法中……嗤，这就是你说的有意义？” 　　面对对方的不屑与嗤笑，黎曼耐心地建议：“请继续向下看吧。” 　　暴躁中年男——卡尔文·罗斯不耐烦地重新阅读起这篇开头足够套路的论文，见鬼，这个开头他最近起码看了一百来个了，然而，越往后看，他越心惊。 　　他猛地将羊皮纸翻到后几页，瞳孔睁大，又猛地翻回第一页，越往下读，他的眉头锁得越紧，几分钟后，佩格·切斯特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以心算闻名的卡尔文·罗斯先生在桌上翻了半天，终于翻到了一张草稿纸，然后对着黎曼的论文演算了起来。 　　卡尔文先生显然已经入了迷，他一会儿拿起黎曼的论文仔细地对着某一处沉思，一会儿念念有词，一会儿在纸上奋笔疾书，切斯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响起：“你写了什么？” 　　黎曼：“一点关于佩罗尔先生方法的思考罢了。” 　　黎曼不是故意想凡尔赛，就算他直接告诉切斯特——“我写了关于无穷级数的论文”——对方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啊…… 　　切斯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怎么会这样……居然是真的……”卡尔文·罗斯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计算结果，他将黎曼论文上写的步骤自己算了一遍，真的得出来完全一致的结论——特定的，无穷个数字加起来，真的可以得到一个确定的数值！ 　　“这简直，太……神奇了。” 　　他抬起头，从书桌背后冲了出来，猛地抓住黎曼的肩膀，一边摇一边大吼：“你是怎么想到的？！这简直就是……就是……神赐般的思路。” 　　黎曼一口咬定：“是根据佩罗尔先生的论文想到的。” 　　卡尔文·罗斯神色变得有些复杂，确实，对方在论文的一开头就写了——但是！他整篇论文中的“显然”就没有一个是显然的啊！ 　　他放开黎曼的肩膀，重新回到书桌后，将对方的论文整理好：“这篇文章会以最快的速度刊登在《数理》上，阿奇尔·门罗……没有看错人。” 　　“你们回去吧，我要再仔细看看这篇文章。” 　　切斯特：“可以让我看看吗？” 　　卡尔文·罗斯端起茶杯，点点头：“你们看吧，能够在第一现场目睹这篇文章的手稿，你们应该感到幸运，或许这这个场面会写入哪本历史书也不一定呢。” 　　切斯特走向卡尔文先生的书桌，伸出手将黎曼的论文倒过来，他一页一页地翻过去，越看越迷茫，眼神又从迷茫变为恐惧，最后是百感交集。 　　他抬起头：“我明白了，我切斯特向神起誓，除非做出属于我的原创性理论，否则绝不踏入皇家学会一步。” 　　黎曼：……？别啊大哥，我指望你们帮我修补细枝末节的，真要一个人把微积分整个理论包括细节全写完，这得写到什么时候？？？ 　　…… 　　黎曼在皇家学会递交论文手稿的时候。 　　公爵府迎来了一位陌生的来客。 　　这两天，拖满天飞的伊瑟维尔德伯爵府的八卦的福，林顿子爵轻易得知了小公爵口中的“老师”是谁。 　　由于外面满天飞的流言中，这位伯爵失散的儿子，数学家阿奇尔·门罗新收的学生，听上去和魔法师完全没有任何关系，林子侯爵便又找了些近期去过巴特雷郡的人，打听消息。 　　“哦！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来了，巴特雷郡确实有个擅长玩火的魔术师呢！我还是特意跑去看他的表演的！” 　　“对，魔术师！魔——术——师——！和魔法师完全无关哦，是西尼王国那边的新风尚呢，你居然不知道吗，那可太土了。” 　　“好吧，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普及一下吧。” 　　“西尼王城最大的剧院，火焰玫瑰，这你总知道了吧，火焰玫瑰的老板被他的资助人逐出了西尼，哦，真是可怜的老板，算他还有眼光，来了我们乌朗，乌朗对商人和艺术家可比西尼友好太多啦！总之，可怜的老板背井离乡，多年的资产也只能带走一部分，就跑到了巴特雷郡那个穷乡僻壤重开火焰玫瑰。” 　　“要我说呀，来我们王城不就得了，有的是人愿意资助他呢，毕竟有西尼的火焰玫瑰在前，这完全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嘛！” 　　“咳咳，马上就说到了，你别急呀年轻人。” 　　“在老板终于在我们乌朗的土地上重新建起了火焰玫瑰后，西尼那边却流行起了新的风尚，普通的戏剧已经不够潮流了，一种叫魔术的表演风靡王都，魔术师们从帽子里变出兔子鸽子，教廷的神父却宣称没有任何魔法波动，只是把戏罢了，哇，居然有人可以以人力做出这样宛如魔术的表演，那些魔术师瞬间就成了西尼王都的新宠。” 　　“远在巴特雷郡的前火焰玫瑰老板觉得这样不行呀，老东家已经大踏步找到了新潮流，他怎么能继续局限于普通的戏剧？！” 　　“你别说，他还真不知道从哪找到了一个会魔术的人！而且要比西尼那几个更厉害！人家玩鸽子他玩火，人家把兔子装帽子里，他把自己装进满是锁链的水箱里！” 　　“对呀，我刚刚不就说了吗，是把戏啦把戏，神父就在现场，亲自确认亲自检测的，你这人年纪轻轻怎么就开始听不懂人话了呢？” 　　“诶？诶？！你去哪？！我还没讲完呐！” 　　“……” 　　林顿子爵戴上帽子，拿好手杖，朝公爵府走去。 　　帽檐遮挡住了他的大部分面容，只能看见一个不屑的笑容。 　　——他当是什么火系法师呢？原来是个冒牌货。 　　“您好，我是来应聘小公爵的家庭教师的。” 　　“诶？已经找到人了吗？抱歉……是我消息滞后了，我叔父同我说费尔南迪家正在为小公爵找家庭教师哩……” 　　“我能见一面小公爵吗？我为这次面试特意准备了一些不常见的异闻，是我们家乡那边的，应该没传到王城来，还是希望这些故事能碰上喜欢它们的人呢。” 　　“哦，那真是太谢谢了！” 　　林顿子爵跟着公爵府的家仆朝里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小公爵身边围着一圈人，一个给他嘴里喂水果，两个给他揉手，两个给他揉腿，修整完毕后，小公爵将还在给他揉腿的两个人一脚踢开，走到正中拿起黎曼给他留的石头哑铃，吭哧吭哧举了几下，还没等多累，就又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招手让仆人把他抬回沙发上，继续休整，如此循环往复。 　　林顿侯爵走进来的时候，小公爵刚好走完其中一个循环。 　　“怎么又是你？我都说了我已经有老师了。” 　　小公爵坐在沙发上，刚咽下一块水果，看见走进来的林顿子爵，皱了皱眉。 　　领他进来的家仆警觉地回头：“你不是说你是来应聘小公爵的家庭教师的吗？” 　　林顿侯爵笑了笑，敲了敲手杖。 　　“腐蚀·摄心。” 　　话音落下，整个房间内，除了林顿子爵与小公爵以外，所有仆人的眼神都瞬间呆滞，动作也变得缓慢而僵硬，小公爵看着像个假人一样手里戳着一块水果一脸空洞向他靠近的仆人，嫌恶地将人一脚踹开。 　　然后他很快反应了过来，原地跳起来：“你真的是魔法师？！” 　　林顿子爵：“当然。而且不同于你的好老师那样的冒牌货，我是真正的魔法师。” 　　小公爵兴奋地靠近了那些被林顿子爵控制住的仆人，眯起眼好好研究了一番：“不错，真不错。” 　　“小公爵阁下，我今天要给你讲的故事是——巴特雷郡的魔术师。” 　　“也就是你的那位老师，他是不是对你说自己可以掌控火焰？可惜的是，他只是个骗子罢了，魔法师是高贵的，而他们只是魔术师，是只会杂耍，只会哗众取宠的小丑罢了。” 　　小公爵心里想到——那他倒是早说了自己就是个魔术师，会的东西和魔法毫无关系，不过……他眼珠子滴溜溜一转，有真的魔法可学谁要学魔术？而且那个黎曼真是胆大包天，居然敢让他堂堂公爵之子每天锻炼苦力！哼！ 　　小公爵心中一动，决定报复黎曼这段时间对他的压迫，他装作还是不信的样子，缓缓开口：“这可不是你口头说说就是真的了，这样吧，你和黎曼打一场，谁赢了就是我的新老师。” 　　林顿子爵：“我当然不会拒绝这个提议，不过我恐怕那位黎曼先生会选择避战呢，不如这样吧……小公爵阁下将他引到城外……” 　　小公爵眼珠一转，嘴角勾起一个阴险的笑容，干脆地答应：“好！” 　　…… 　　黎曼交完稿子，跳上公爵府的马车往回走。 　　他一般回公爵府时，都是直接回自己的房间，通常，小公爵会在客厅举哑铃，他随便瞟一眼，确认对方还没有想罢工就行。 　　今天却有些不同。 　　小公爵一脸不耐地在客厅门口等他，见他出现，一脸不情愿地喊：“我要去城郊游玩，父亲说要你陪同我才能出去，快点。” 　　黎曼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费尔南迪公爵的工资倒也不能白拿，这确实是他的工作范围。 　　于是，他刚下了公爵府的马车，又上了小公爵的马车。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出了城门后颠簸起伏的车厢，分散了一些黎曼的注意力，但他仍旧有些迷惑，首先是小公爵的表现，对方的神情一半是不情愿，一半是压抑着的兴奋，虽然想到这位小公爵出城门大概率是想去什么地方探险，却不得不有他这个“家庭教师”陪同，这样的表现倒也算正常，但黎曼还是觉得有些违和——毕竟，以他目前在小公爵地方的人设，有他陪同去探险，不是好事吗？ 　　第二点则是，在城内的时候周围各式各样的杂音，马车声太多，出城后没多久他就意识到了，他们所乘坐的这辆马车，后面并没有跟其他随从。 　　他一个人出行时，就一辆马车一个车夫倒算正常，但是这位小公爵…… 　　黎曼若有所思地看着似乎隐隐有些坐立难安的小公爵。 　　对方到底在搞什么鬼呢？ 　　“小公爵阁下，到了。” 　　车夫的声音从前方传来，马车也稳稳地停了下来。 　　小公爵：“你先下去，然后扶我一把。” 　　黎曼从善如流地跳下车，然后转身伸出手让对方搭着他跳下车。 　　“走，我们去那片林子。” 　　“就我们两人吗？” 　　“你难道没信心保护我吗？魔术师阁下。” 　　黎曼笑笑，没再出声。 　　他缀在洛克·费尔南迪身后大约五步处走进了满是枯叶的树林。 　　在他想要开口问“你到底想去哪”的时候，异变陡生。 　　丝丝缕缕黑雾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飞快地冲向黎曼。 　　“哈哈哈哈哈！去死吧！让你天天让我干些蠢事！” 　　小公爵看见黑雾缠上黎曼，兴奋地大喊。他没注意到，黎曼的手上多了一副黑色的手套，身上的礼服也轻微地变了样子。 　　当然更注意不到黎曼已经给自己上了大脑冷静术和回蓝buff。 　　黎曼挑眉，所以今天这是洛克·费尔南迪怀恨于心的报复？不过这黑雾有些眼熟，他上哪找到的诅咒法师？ 　　“快把他干掉，然后你就是我老师了，快点。” 　　洛克·费尔南迪高傲地扬着头，一脸不耐烦地催促道。 　　随着他话音落下，一位礼帽配手杖的标准绅士从黑雾中现身。 　　“如您所愿，小公爵阁下。” 　　黎曼从刚刚开始就没开任何防御法术，也没有用治疗术清掉他身上的buff，不仅仅是因为他身上这片黑漆漆的玩意儿只是控制住了他的行动，他的血条没有一点点要向下降的意思，更是因为他已经碰上过一个诅咒法师了，知道他们可以瞬移还能隐形，所以他当然要等敌人主动现身。 　　“黑夜的凝视。” 　　三秒强控。 　　“蚀骨的痛苦。” 　　无视防御的持续伤害，在【黑夜的凝视】buff下伤害翻倍。 　　“冰雪之箭。” 　　对单个目标造成大量伤害。 　　黎曼毫不吝啬地将魔法袍上的连招一次性打了出去，效果立杆见影，对方的血条瞬间消失了四分之一。 　　“藤蔓缠绕。” 　　“召唤·火，召唤·风，召唤·风。” 　　补控制然后普攻。 　　其实照理说这里应该加入【爆炸就是艺术】这个技能，但爆炸这个技能，除了造成伤害和火系易伤buff，还有打断和两秒的眩晕，为了不和藤蔓缠绕的控制重叠，黎曼宁可牺牲第一次以【召唤·火】为核心的技能循环的加伤。 　　别看他打出了这么多技能，时间不过过去短短五秒，小公爵脸上的狂喜与高傲甚至来不及变化就僵在了脸上。 　　“禁咒法师？！” 　　林顿子爵出现后就被先手控制住，平白挨了一顿削，此时几乎是震惊地大喊——妈的！这个小子不是冒牌火系法师吗？！冒牌个鬼！火系个鬼！他疯了才和禁咒法师抢学生！ 第51章 洛克·费尔南迪的痛苦时…… 　　林顿子爵愤怒地看向洛克·费尔南迪，已经完全地迁怒到了这个弱智的小公爵身上。 　　但他很快集中起了精神——他要逃！ 　　“腐蚀·瞬移！” 　　困在燃烧着的藤蔓中的林顿子爵决定直接逃跑，但他“瞬移”的“瞬”字刚出口，早有准备的黎曼就甩出了瞬发魔法—— 　　“爆炸就是艺术。” 　　“嘭”的一声，以林顿子爵为中心粉末飘扬，黑雾化到一半的林顿子爵骇然地抬头看向黎曼。 　　不行……不行…… 　　还是要先控住对方，趁对方脱困的时候再伺机逃跑！ 　　如线般的黑雾从林顿子爵身后冲出，飞向黎曼。 　　但是林顿子爵骇然地发现，他的法术在黎曼身上丝毫不起作用！——他身边突然出现了一圈冰晶，黑雾撞上那层冰晶，就像水入大海，再看不见分毫踪迹。 　　提前开好了【冰之领域】的黎曼，看见对方又想瞬移，则开启了第二轮连控。 　　“狂风。” 　　穿着整齐优雅的林顿子爵刚刚已经被爆炸炸得灰头土脸，现在又被从无处刮来的狂风卷到半空中，已经再看不出分毫贵族样子。 　　“召唤·火。” 　　“召唤·火。” 　　有【爆炸就是艺术】带来的火系增伤buff，和持续时间较长的狂风，不需要补【召唤·风】也可以达到原本一个技能循环以上的效果。 　　【狂风】buff没了就补，其余时间就安心地打着普攻，黎曼慢条斯理地把对方的血条削到了四分之一以下。 　　“啊啊啊啊——” 　　黎曼皱眉，这是要暴走了？ 　　“黑夜的庇佑。” 　　“痛苦魔鬼的护佑。” 　　两秒的免伤开得很及时，这次的黑雾凝练成线，强度能瞬间将黎曼切割成无数碎片——如果他没有开免伤的话。 　　这个大招上次那个诅咒法师也放过，黎曼等了很久了。 　　“瞬移。” 　　【瞬移也是为了攻击：选定攻击目标后进行十米内的顺移并对目标造成254点的一次性伤害，同时对目标附加“眩晕”状态2秒。】 　　黎曼手上捏着的最后一个强控。 　　本想趁这个机会逃跑的林顿子爵绝望地看着眼神冷漠的黎曼瞬移到他身前，俯视着他，而他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地狱之焰。” 　　对血量30％以下的敌人拥有额外30％增伤的收割类技能，这还是黎曼第一次用上这个技能，因为对方的血量比较多。 　　在比普通火焰黑一些的地狱之焰（超弱化版）中，林顿子爵连人带衣服全部被烧成了灰。 　　这场战斗，从开始到结束，连一分钟都没有。 　　惨白着脸呆滞在一旁的小公爵洛克·费尔南迪在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后知后觉地趴到了树干上，干呕起来。 　　“呕——！” 　　黎曼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走到洛克·费尔南迪身边，弯下腰，唇边勾起一个冷酷的笑容。 　　“小公爵阁下是嫌我教你不够认真吗？” 　　惨白着脸的小公爵依偎在树干上瑟瑟发抖：“你别过来……别过来！啊——” 　　黎曼拎起对方的领子，把人提到自己面前站定：“既然小公爵如此好学，请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一定不遗余力地教导小公爵阁下。” 　　…… 　　几乎是被拎回马车上的小公爵，黎曼一放手他就缩进了角落里。 　　在他的视角里，这个刚杀了一个魔法师的魔法师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手指微动，一团白光就没入了他身体内。 　　“不许告密，不许呼救，除非你觉得自己比刚刚那个诅咒法师更强，可以撑到教廷敢来救你，明白了吗？” 　　洛克·费尔南迪敢怒不敢言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就看见那个魔法师坐到了自己位置上，抽出一张羊皮纸开始写写画画，完全忽视了他这个“俘虏”。 　　拿除了回蓝没别的效果的光系魔法吓唬完小公爵，黎曼开始给对方制定“课表”。 　　他单知道这个小公爵的三观不可能正，但他没想到能歪成这样，还真是完全忽视人命的封建地主阶级，自己现在也不算个无名无姓的人了，对方也愣是敢为了自己出口气动辄喊打喊杀。 　　啧。地主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思想差距真就比人和猪的生殖隔离还大。 　　但对方毕竟是公爵之子，他想杀自己可以，自己却不能顺手把他也扬了，但他也没兴趣给一个小屁孩做思想改造，既然如此，那就用最简单粗暴的手段来压制吧—— 　　恐惧。 　　用这场战斗的恐惧压迫他来完成课表上的任务，然后潜移默化地将这种恐惧混入对“老师”这一身份的恐惧，那么之后哪怕不需要展示武力，也能让小公爵下意识地惧怕他。 　　当然，教魔法是不可能教的，一方面他又不傻，让公爵之子和他学魔法，是嫌自己暴露得不够快吗？另一方面，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教。 　　所以他制定的课表是这样的—— 　　“上午九点起床吃饭，九点半至十点慢跑，中间不得有休息，一定要休息就用走路代替跑步。” 　　“十点至十点十分休息，十点十分至十点半自己给他讲解数学，毕竟偶尔也要干点家教的本职。” 　　“十点半至十一点半练习刚学的内容，他正好要去斯普林斯上课。” 　　“十一点半至十二点吃饭，午休。” 　　“十二点至十四点，他从斯普林斯回来午休，给小公爵讲评上午写完的练习，顺便给他上点历史课或者文学课，因为自己最近在恶补乌朗的文科知识。” 　　“十四点，自己出门上学，小公爵继续锻炼，半小时长跑，十分钟休息，半小时举铁，十分钟休息。” 　　“锻炼完背诵历史，自己十六点放学回家，抽查对方的背诵，背不出继续。” 　　“十七点至十八点吃完饭，休息。” 　　“十八点后复习早上的数学知识，再继续做练习。” 　　“最后学习西尼语，所学内容第二天早上早跑前默写。” 　　“完毕。” 　　黎曼把这份课程安排扔给小公爵：“这就是你以后的日程安排，自己先看一遍。” 　　洛克·费尔南迪极不情愿，但又不得不屈服于求生的本能，伸出手从黎曼苍白修长的手指中接过这张羊皮纸。 　　刚看他就想抗议，但他还没坐直身体大声质问为什么他要九点起床！就看见了黎曼似笑非笑的那张脸……于是，他又坐了回去，愤怒地看了下去。 　　越看他就越想大喊——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谁家贵族会如此自降身份，把自己过得这么忙碌？！ 　　这家伙不知道贵族的身份象征就是悠闲吗？！ 　　可恶！ 　　小公爵自觉之前为了学魔术每天吭哧吭哧练举铁已经很勤奋了，虽然他大约每举个五下，都要在沙发上好好舒坦地躺会儿，吃点东西。 　　怎么可能有人能在只休息十分钟的情况下努力三十分钟！ 　　黎曼：遥远的未来的东方的大多数高中生？ 　　脸色铁青的小公爵最后不情不愿地憋出了一句：“我知道了。” 　　不过黎曼比他想象中更残忍更过分，他本以为既然对方写了一天的日程，那么自然而然地就应该是第二天才开始执行，结果回了公爵府后，刚吃完午餐，还没休息多久，黎曼就擦了擦手说：“跟我来书房，今天先从乌朗的历史开始讲起。” 　　洛克·费尔南迪震惊地睁大了双眼。 　　黎曼：“怎么了，不愿意吗？” 　　洛克·费尔南迪：“不……很愿意。” 　　他拖着沉重的躯体跟着黎曼走进书房，黎曼从书架上拿下一本他前两天刚看完的砖头大小的书，翻到了第一页。 　　他抬眼看了眼小公爵：“坐。” 　　洛克·费尔南迪拧着脑袋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表达自己的不满。 　　黎曼眯了眯眼，洛克·费尔南迪立刻垂下了头，手里也无师自通地抓好了羽毛笔，安静乖巧得像只鹌鹑。 　　“今天我们来讲三百年前的圣战，神历1213年……” 　　平心而论，黎曼讲课的水平很不错，洛克·费尔南迪稍微有些走神地想到，枯燥的历史被他讲得跟故事差不多，如果历史课是这样上的话，也不是不行。 　　但是黎曼很快就打破了他的美好幻想。 　　“故事听完了，好听吗？” 　　小公爵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好听……” 　　黎曼笑了笑：“那么接下来我来考考你，看你有没有真的把故事听进脑子里去……第一问，圣战的先锋队是由哪位将军领导的，为什么国王选择了这位将军？” 　　洛克·费尔南迪一懵。 　　他就记得先锋队长驱直入捣毁魔法师老巢了。 　　“第二问，面对乌朗军队的进攻，当时的大魔法师选择了什么反击策略，这一策略为什么失败了？” 　　“第三问，乌朗取得最终胜利的因素有哪些？请至少说三个，并按主观原因和客观原因做答。” 　　洛克·费尔南迪已经开始两眼发晕了。 　　黎曼优雅地起身，把手里的大部头塞进小公爵手里：“给你半个小时，找出这些问题的答案，半个小时后我来检查，如果半小时后你还没找到答案的话……” 　　黎曼话没有说完，但话语种的威胁之意已经溢出。 　　这辈子没看过这么厚的书的洛克·费尔南迪彻底傻住了。 　　…… 　　将小公爵一个人丢在书房奋力翻书，黎曼回了自己的房间冥想，今天击杀了那个31级的诅咒法师之后，他距离升到23级就差一点点了。 　　二十分钟后。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23。” 　　黎曼点开经验条看了眼，感到一阵满足。 　　他没有继续冥想，而是静悄悄地回到了书房外。 　　“快点！快找！还有十分钟，找不出来你就去死吧！” 　　黎曼皱起眉头，用手指轻挑开一道缝隙，洛克·费尔南迪正坐在高脚椅上，手里拿着一本随手从书架抽出来的大部头，愤怒地往跪在他面前的人身上抽。 　　“废物！养你们干什么用的！都是吃白饭的！” 　　洛克·费尔南迪将那部大部头重重地往桌上一砸，指着面前的人就开始骂。 　　黎曼神色一冷，不再掩盖脚步声，“吱呀”一声推开门。 　　洛克·费尔南迪听见门口传来的动静，猛地抬头，就看见了一脸冷漠的黎曼。 　　“很好，小公爵阁下真是好胆识，第一天就敢当着我的面投机取巧。” 　　洛克·费尔南迪嘟囔了一句：“他们本就该为我服务，从书上找几句话这种事，凭什么要我自己做。” 　　黎曼差点被气笑了，匍匐在洛克·费尔南迪脚下的那位倒霉仆从哪里学过文字，就算他再翻一万年，也找不到小公爵让他找的内容。黎曼觉得小公爵还挺像他前世看过的那些“霸总文”里的霸总的，尽让助理干些人做不到的事。 　　黎曼：“看来小公爵阁下还是没理解我的决心……汤尼，你先出去。” 　　跪在地上的仆从如蒙大赦，一溜烟地退出了书房。 　　黎曼则打算动真格的了——不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做应试教育填鸭灌输，我就枉做了一世做题家。 　　斯普林斯开学前，洛克·费尔南迪这个熊孩子中的战斗机必须完全变成做题机器的样子。 　　黎曼将羊皮纸和羽毛笔丢进洛克·费尔南迪怀里。 　　“第5页第十八行至二十一行，抄下来。” 　　“第7页第三行至第四十七行。” 　　“第10页第十行。” 　　“……” 　　“先抄下来，快点。”黎曼有些不耐烦地看着半天不动笔的洛克·费尔南迪，指尖蹿出了一簇火苗。 　　洛克·费尔南迪立刻抓起笔动了起来。 　　“抄完了，很好。” 　　“接下来你要做的两件事，第一件，把一至十五页读十遍。第二件，读完这段，把刚刚让你抄下来的内容抄写十遍。” 　　“读和抄的时候记得心里带上我刚刚提的那几个问题，抄完我要立刻听到你的回答。” 　　“开始吧。” 　　黎曼说完就在书桌对面坐下了，洛克·费尔南迪本来还想磨蹭一下，等见鬼的黎曼出去后再找人来帮他抄，但是黎曼完全没有任何要走人的意向，他甚至没做任何打发时间的事！就这么盯着他，时不时绕动着掌心的火焰，看他看过来就笑笑。 　　洛克·费尔南迪终于意识到对方是绝不会放过他了，愤恨地……抓起书开始朗读这段又臭又长的历史——刚刚黎曼讲的时候，不是明明是个挺有趣的故事吗？！这书谁写的，怎么能写得这么无聊！明天就让父亲把写这本书的人送去审判！ 　　好不容易将前十五页读完十遍，小公爵的朗读也从磕磕绊绊到了顺畅无比。 　　“下午两点了，该休息了！”洛克·费尔南迪看着挂钟兴奋地喊道，他现在口干舌燥，只想来几个人把果盘往他嘴里送。 　　黎曼翘着二郎腿，勾唇一笑：“那是进度正常时的休息时间，如果你一开始乖乖地找出那些问题的答案，现在确实可以去沙发上躺着了，可惜……” 　　洛克·费尔南迪兴奋的神色僵在了脸上。 　　“继续，抄写还没完成呢。” 　　小公爵盯着手里的羽毛笔，仿佛恨不得折断它。 　　“快点。” 　　黎曼冰凉的声音催促着他，听得出一丝不耐烦。 　　洛克·费尔南迪吭哧吭哧地抄完了一整遍，愤怒甩手：“这有什么意义？！” 　　黎曼凉凉地抬眼看了眼他：“没意义，只是因为你太笨才出的笨法子，你要是看一遍就能抓住重点并且说得出来，自然用不着苦哈哈地抄写。” 　　“你……你骂我笨！”小公爵震惊地大喊。 　　“你难道觉得自己很聪明吗？”黎曼回敬了他一个大惊失色的表情。 　　“还差九遍，快点，不要耽误一会儿的慢跑。” 　　“啊啊啊——” 　　“不许抱怨，把鬼喊鬼叫的力气放到看书上去。” 　　半小时后，小公爵垂头耷脑地站在黎曼面前回答他的抽问。 　　“……最后一个问题，先锋队的第一个目标是哪里？” 　　“沼泽之地？” 　　“等等！等等！再让我想想！我真的记得……啊！是加德兰德山谷！” 　　“很好，你过关了。” 　　小公爵闻言松了口气，两边的肩膀都塌了下来。 　　“正好去休息一下，慢跑可以放松人的大脑，去吧。” 　　洛克·费尔南迪震惊地大喊：“这算什么休息？！” 　　黎曼不满地指了指挂钟：“自己看时间，你超时多久了，更何况，慢跑怎么不算休息了，刚刚你用的是大脑，身体在休息，现在你换身体活动起来，大脑则进入放空状态，这是完美的时间利用。” 　　慢跑的场地是公爵府的园林，虽然是下午两点的时间，但错落的藤蔓遮挡了炎炎的烈日，再加上清新的草木香气，使得慢跑确实成了件愉快而享受的事情。 　　但是小公爵显然并没有那个心情“享受”慢跑，他才刚跑了五分钟，就整个人汗如雨下，喘气更是如同老旧的风箱。 　　黎曼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什么体质？ 　　他甩出一个鉴定术看了看对方的血条，生怕他一个撅死在慢跑途中。 　　“复苏。” 　　一个回复术刷上去，小公爵觉得自己身上的那些酸痛和喉咙里的血腥气瞬间消失了，但是还是好累啊…… 　　黎曼就这么紧密关注着小公爵的血条，一看有哪里不对就刷上一个大回复术。 　　洛克·费尔南迪一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没那么痛苦了还是更痛苦了……黎曼甩在他身上的绿色法术确实减少了他身体上的酸痛，但身体上的酸痛褪去后，疲惫感就更明显了……他无数次想要躺倒在地撒泼，事实上他也确实尝试了一次……结果刚躺下，那个魔鬼不知道从哪召唤出了一阵狂风，把他卷得脸色惨白，差点吐出来。 　　魔鬼还笑眯眯地说：“要么跑完半小时，要么被狂风卷半小时，你自己选吧。” 　　崩溃之下，洛克·费尔南迪只能一边哭，一边咒骂黎曼，一边痛苦跑圈。 　　“时间到。” 　　黎曼宣布时间到之后，洛克·费尔南迪几乎是原地正面扑在了地上。 　　眼冒金星形容他现在的状态都是轻的了。 　　结果那个魔鬼还恶毒地把他拎起来，对他说什么——“刚跑完步不能坐不能躺，要走一会儿，不然会肌肉酸痛。” 　　他聚集起了自己最后的力气大喊到：“我不走！我不走！我就要趴在这里！什么肌肉酸痛？你不是挥挥手就能让它们消失吗？为什么要我自己走！” 　　黎曼摸了摸下巴，觉得自己被说服了，小公爵说得倒也没错，正常情况跑完长跑确实该再走走过度，但是那不是没有治疗术的情况下吗？ 　　于是他大发慈悲地允许小公爵以一个不那么雅观但非常舒服的姿势实打实地休息了十分钟，才将他重新拉起来。 　　“走，下一项。” 　　洛克·费尔南迪觉得自己完全是被像拖尸一样拖进了客厅。 　　一看到地上那堆石头做的哑铃，他就脑壳一痛并心脏一抽。 　　他深知，这个魔鬼绝对不会由着他举个五六下休息五分钟的…… 　　黎曼倒没他想象中那么残忍，每隔十分钟都给了他一点缓冲的时间，但即使是这样，半小时的时间到了后，洛克·费尔南迪很想哭，但他发现自己哭不动——甚至不用纠结这时候掉眼泪是不是有失贵族风范了…… 　　“休息到晚餐时间。” 　　黎曼冰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这次却如同清泉一般沁入了洛克·费尔南迪的心扉。 　　“呜呜……太好了……呜呜……太好了……” 　　…… 　　晚餐时间，外出社交回来的费尔南迪公爵坐在餐桌上，没忍住多看了他儿子两眼。 　　小洛克今天……怎么感觉不太对劲？ 　　没有对菜色挑三拣四，没有对侍菜的仆从破口大骂，脸上的表情……呃，脸上似乎没有表情，麻木得像刚刚得知自己的继承权没了一样，几乎是机械性地把菜往嘴里戳。 　　费尔南迪试探性地看向正慢条斯理用餐的黎曼：“亲爱的小黎曼，小洛克他这是怎么了？” 　　黎曼笑了笑：“公爵阁下，小公爵阁下觉得我之前教他的东西太少了，所以我下午给他上了一节历史课，两节体育课，大约是累到了吧，睡一觉就好了。” 　　“哦哦……”费尔南迪公爵点了点头，嗯？不对！知子莫若父，小洛克怎么可能会主动要求上历史课？！ 　　他又试探性地扭头转向小洛克：“小洛克，怎么突然想到要上课了？” 　　洛克·费尔南迪一噎，嚼到一半的羊排突然难以下咽了起来，他能怎么说？！——这都是那个魔鬼逼迫他的？看看那个魔鬼那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吧，他要是真这么说了，谁知道他害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就算能看见明天的太阳，谁知道他还要受什么折磨！ 　　半天，他才憋出一句：“黎曼先生故事讲得不错，包括历史故事。” 　　费尔南迪公爵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 第52章 蕾娜到达王城/在编魔法…… 　　公爵府鸡飞狗跳时，一辆低调的黑色马车驶进了王城。 　　马车内坐的不是别人，正是刚从巴特雷郡回到王城的蕾娜小姐。 　　这辆纯黑的马车在王城错杂的大道小巷中悄然向着整个王都的最中心——王宫，驶去。 　　乌朗的国王年纪不算大，正值壮年，看上去不过二三十岁，但神色威严冷漠，上位不过几年，已显示出不可测的天威来了。 　　蕾娜小姐浮云一般的裙摆飘进了书房——国王一般在这里处理政务或接待来人。 　　“王兄。”蕾娜小姐扬起了一个天真明媚的笑容。 　　她的王兄，乌朗的国王殿下，威严得像块石板的脸也露出了一点慈爱，让人不禁有一些原来冷酷无情的国王也会有亲情的羁绊之类的想法。 　　不过蕾娜很清楚，正如她脸上这明媚的笑容，眼中孺慕的光都是掺了水分的一样，国王脸上露出的那一丝丝慈爱，也仅仅是礼貌。 　　毕竟，但凡她的王兄真对她有一丝亲情，也不会仿佛彻底遗忘了她这个人一般，将她放在巴特雷郡六年——在她当初主动提出退出继承权竞争的前提下。 　　六年前，老国王驾崩，蕾娜是第一顺位继承人，现在的乌朗国王当时只是个名不正言不顺的私生子，但是蕾娜太年幼，国王又驾崩得太突然——事实上，蕾娜一直怀疑父亲的死与她的好王兄有关，毕竟如果再让老国王顺顺利利活几年，蕾娜或许已经积攒了一部分可用的势力……但总之，当时一切发生得太快，蕾娜还只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父王死后，她这个平日不显山不露水的王兄也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獠牙，蕾娜为求自保，在这位王兄对她动手前先行示弱，最终以“在对方稳定王位前都会留在巴特雷郡”的条件换取了一个生存的承诺。 　　蕾娜当然也知道，这个“稳定王位前”的期限很不靠谱，难听点说，以她这位王兄的性格，完全做得出一辈子让她待在巴特雷郡的事，毕竟这样才是最保险的。 　　但是蕾娜当时也没有别的选择。 　　后来果然像她想的一样，别说稳定了，王都都快牢固得跟铁桶一样了，她这位王兄却像完全忘记了她这么个大活人一样，甚至巴特雷郡这个本来还算有点存在感的地方，也愈发淡出王都其他人的视线。 　　这次不幸也幸，虽然一想起巴特雷和巴特雷夫人那两个人她就来火，但他们确实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的，回王都的理由。 　　上任公主在隐居时受到魔法师袭击，就算国王不闻不问，教廷也得表个态的。 　　不过这个表态也很有水分，比起她之前听闻的教廷对魔法师的处置和调查，他们对巴特雷夫人堪称无视，而且她在回王城前碰到的那两个调查员，给她的感觉，比起调查她的受袭，更像是在调查巴特雷夫人的死因。 　　这让蕾娜觉得非常的不对劲。 　　于是—— 　　“王兄，这真是太吓人了，巴特雷夫人居然是个魔法师！” 　　“她身边或许还有其他魔法师，王兄，请彻查巴特雷家和霍金斯家族！有一个身为魔法师的女主人和女儿，这两个家族怎么可能干净？” 　　“巴特雷夫人一个人怎么可能负担得起身为魔法师的开销，没准……没准就是她的丈夫或父亲支持她成为魔法师的！” 　　“这简直太危险了，王兄，我请求你立刻查抄巴特雷家族和霍勒斯家族！” 　　蕾娜激动地，愤怒地在书房里走来走去，声色俱厉地要求国王对两个贵族大家族下手，仿佛一个毫无政治嗅觉的天真公主——她在巴特雷郡呆了六年呢，能有什么政治嗅觉？ 　　国王皱起了眉，但蕾娜注意到——他的肩膀放松地垂了下来。 　　“我亲爱的小蕾娜，即使我是国王，也做不到接连查抄两个大家族呀。” 　　蕾娜露出了震惊又委屈的神色：“可是，那是魔法师呀！！这可不是普通的罪名，他们窝藏魔法师，就算教廷将他们全绑上绞刑架也是应该的！” 　　“而且您不知道巴特雷夫人对我做了多么丧心病狂的事吗？如果她真的得逞了，我嫁入巴特雷家，那么巴特雷家的下一代可就有了继承王位的资格，这个魔法师绝对是不甘心就只做一个贵族夫人，而是想着控制乌朗呢！” 　　国王心中不屑地想，那这个蠢女人倒还真没想那么远，顶多就是想攀上王室的关系罢了。 　　蕾娜做足了一个被气昏了头，一定要给自己的不幸找个出气筒的娇纵公主样子。 　　而国王终于松了口：“我亲爱的蕾娜，我恐怕这件事不能如你所愿了，巴特雷夫人所作所为完全是她自己的意志，而她成为魔法师也是教廷，或者说是我默许的，我不能因此去惩罚无辜的巴特雷家族与霍勒斯家族。” 　　“您，您在说什么？什么叫她成为魔法师是教廷，是您默许的……？” 　　“这件事本来也早晚要告诉你的，只是我一直想要保护你……唉，大约三百五十年前，教廷发现深渊的裂缝正在不断地增加，扩大，裂缝边缘的深渊生物也越来越多，出现了许多神术无法克制的怪物。” 　　“而且神术的攻击性能确实劣于魔法，裂缝扩大前的深渊怪物都是低等怪物，神术对他们有天然克制性，之后冒出来的怪物却越来越高级，对神术的抵抗性也越来越强……这时候，教廷想出了一个法子，从大陆上所有贵族中抽选后裔学习魔法，共抗深渊。” 　　“为了保证消息不被泄露以及这支魔法师队伍思想的纯粹性，第一次选拔只在王室中进行，后来人手越发短缺，选拔范围也逐渐扩大到了拥有伯爵及以上爵位的家族。” 　　“凡是拥有伯爵及以上爵位的家族，每一代只要超过两个子女，就需要出一个人来修习魔法并为教廷效命，包括王室。” 　　“蕾娜，当初他们也想让你去，但是你还那么小，我恳求教廷再给你一些时间，起码等到你成年后……” 　　“这支魔法师队伍的死伤率绝对不是你能想象的，你别看巴特雷夫人悠悠闲闲地在巴特雷郡度日，那是她的贡献值为自己换来了十五年的假期，并且保证这次假期后会一直在深渊裂缝战斗到死亡为止换来的，她能换取这么长的假期也是因为她算是魔法学院内的强者，更多的是一去不回的人……” 　　“蕾娜啊蕾娜，巴特雷夫人的死亡对于教廷来说是重大损失，那些野生魔法师真是该死，自己不去同深渊战斗，还要将利刃对准勇敢战斗着的教廷……唉，总之，失去巴特雷夫人是意料之外的损失，恐怕这次教廷的选拔，要提前了……” 　　蕾娜没想到自己会问出这样的结果。 　　这一次，她脸上的茫然与震惊绝无作假。 　　她迷茫地微张嘴唇：“所以，您的意思是，是要我去当魔法师吗？” 　　国王哀愁地叹了口气：“是的，我亲爱的蕾娜，恐怕就是今年了，而且你应该知道，击杀了巴特雷夫人的是一名野生魔法师，野生魔法师很少无偿帮助别人，所以教廷正在怀疑你和他的关系，为了洗清你的嫌疑，蕾娜，你不仅要加入教廷的魔法师队伍，还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才行，魔法学院设立在西尼，你一定要照顾好自己，我会尽可能地为你提供物资的，这也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事了……” 　　蕾娜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为什么当年这位韬光养晦心思深沉的王兄会突然不管不顾地发难，甘愿留下弑父的骂名，为什么那两名调查员对她的受袭视若无睹，反而反复盘问巴特雷夫人的死亡，为什么去西尼的游学风潮那么盛行，而且总能听说有人在那边定居…… 　　“蕾娜，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私库，教廷设立的魔法学院资源有限，死伤率过高很大一部分要归结于他们没有足够的资源分给所有学生，你是乌朗的公主，自然要比其他人准备得充分些。” 　　“去吧，就当是我给你的一些补偿。” 　　蕾娜伸出手，接过那枚暗金色的巨大钥匙。 　　国王的近侍将她带到了一座宝库前，大门打开，近侍捧出物品清单交到蕾娜手上。 　　她随意翻了翻，就看见了那位魔法师先生要求她收集的秘银与妖精布。 　　真相和想要的东西都顺利到手，蕾娜却开心不起来。她茫然地看着这座宝库，暗金色的光芒闪烁着，让她看不清自己的前路。 　　蕾娜咬紧了下唇，她不傻，教廷挑选大贵族的后裔去当魔法师，一方面是因为忠诚度有保证，他们本来都有自己体面的生活，有家族有家人，不会像底层人无牵无挂，说背叛就背叛，而且一个家族出一个人，蠢一点的就洗脑一番这是为了家族牺牲，没那么好洗脑的就让家族的其他人把这个倒霉蛋硬推进去，另一方面，教廷用魔法却从未放松过对魔法的舆论上的抨击，也就是说，一旦她成为所谓的魔法师后，她的性命与名誉就全由教廷拿捏了，有任何让教廷不满的地方，就可以以剿灭魔法师为名杀死她，让不明真相的人们唾弃她。 　　虽然教廷不会无故这么做，但他们无疑有这个选项，这种性命由其他人掌控的日子蕾娜已经过了六年，而现在，她还要继续过一辈子。 　　…… 　　明天就是周日，黎曼第一次“回”伊瑟维尔德家族的日子。 　　鉴于这个家族是他目前唯一成为“在编魔法师”的希望，黎曼对这次会面还是相对重视。 　　他百忙之中，更重要的是，趁着维伦清醒的时候，打听了一下伊瑟维尔德这个家族的情况。 　　和人口迎风见长的其他贵族家族不太一样，伊瑟维尔德家族好像一直人很少，用维伦的话来说就是——“偌大的宅邸，一直只住着五六个人，怪吓人的。” 　　而这座大宅里目前的人口为——伊瑟维尔德伯爵，伯爵夫人玛丽安，伯爵之子艾伯特·伊瑟维尔德，除此以外，还有伯爵的母亲弗瑞娜夫人，以及借住的阿丽娜小姐和她的弟弟纳特。 　　阿丽娜小姐和她的弟弟纳特虽然也姓伊瑟维尔德，但并不算这座大宅的主人之一，虽然伊瑟维尔德家族大多数时候只生一个继承人，但是极偶尔的时候也会出现一代有两个孩子的情况，虽然这个偶尔最早也要追溯到几百年前了，但因此他们也有旁支存在，阿丽娜和纳特正是属于那支旁支。 　　不过由于伊瑟维尔德家族人实在太少了，所以并不像其他贵族那样眼高于顶，瞧不起任何本家以外的人，好像旁支跟他们不是一个物种一样，更有甚至把旁支看做是他们的管家随从预备役的，伊瑟维尔德家族一向对旁支的孩子很好，基本都是从小接来王都和下任继承者一起接受教育，顺便培养一点亲情观念。 　　总而言之，这就是黎曼这周日要面对的情况了。 　　就他目前的感受来说，玛丽安夫人——应该是他这具身体的母亲的人，是这个家族他见过的人里唯一一个对他抱有善意的，也是真心希望他能“回家”的人。 　　他这具身体的父亲，看不出对他这个儿子的喜恶，不过看不出态度本身就是一种态度了，对方大概率不太欢迎他。 　　而他这具身体的弟弟，艾伯特·伊瑟维尔德，显然非常讨厌他，一开始是因为以为他是私生子，所以讨厌他，知道他不是私生子之后，厌恶的情绪则更加明显了——可以理解，突然冒出来一个人抢夺了他的父母，还要和他争继承权，这对于一个从小被捧在手心的贵族小少爷来说算得上是深仇大恨了。 　　阿丽娜小姐，在他有限的与对方会面的时间中，她一直站在艾伯特身后侧边的位置，显示出一种标准的服从性，估计对他的态度会完全顺着艾伯特走。 　　目前他唯一一个没见过的人就是伯爵的母亲，他这具身体的奶奶，弗瑞娜夫人。 　　这位夫人深居简出，从维伦地方打听不出任何有效消息，只能明天亲眼去见见了。 　　黎曼目前的行动方针是这样的—— 　　先划水。 　　正如对面不太想接纳他一样，他也不是很想突然进入一个新环境，尤其是这个新环境里还有一堆他完全不认识的【亲人】，但是他又真的很想知道厄瑞拉男爵口中所说的教廷允许存在的魔法师是怎么回事，所以他决定先游离一会儿，试试看能不能在不把自己搭进去的情况下搞定魔法师编制。 　　不过他也清楚，这一概率很小，不然厄瑞拉男爵也不会狂呼不公平，所以他也不能太划，还是要争取一下其他人的好感度，万一发现一定要加入伯爵府才能拿到魔法师编制，他也不能完全被动。 　　所以，简而言之这次家宴他要做的事就是——划，但不能太划。 第53章 伊瑟维尔德家宴 　　周日下午，黎曼把阿迪带到了正在苦逼地举铁中的小公爵面前。 　　“这是你师兄，今天下午和晚上，由他来监督你的任务。” 　　洛克·费尔南迪震惊地睁大了双眼：“你要我管一个仆人叫师兄？！” 　　阿迪更是在黎曼说完之后就陷入了怔愣中，小公爵一吼，他禁不住抖了一下，求助般望向黎曼。 　　黎曼皱了皱眉：“阿迪也在跟我学习魔术，而且他先来的，学得比你早，那就是你的学长，他来监督你是天经地义。” 　　“黎曼先生……我，我恐怕做不到……” 　　黎曼：“阿迪，这是我交给你的第一个任务，你要退缩吗？” 　　阿迪愣住了，他咬了咬牙，双拳紧攥，虽然还有些忍不住的颤抖，但震声道：“我明白了！” 　　小公爵阴阳怪气地说：“就他这副怂样还监督我？” 　　黎曼温和了神色，看向阿迪：“没事，要是小公爵偷懒不肯做题不肯训练，你又催不动他也没关系，阿迪，你要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如实地将对方的完成状况记在脑海中，等我晚上回来再汇报给我。” 　　“小公爵阁下，你今天想要偷懒的话大可以偷懒，只是明天要补上双倍的训练了。” 　　洛克·费尔南迪落在阿迪身上的阴险眼神和笑容瞬间僵在了脸上：“你怎么能这样？！” 　　黎曼：“那么，今天的训练加油，两位，晚上见。” 　　…… 　　伊瑟维尔德家族的宅邸正如维伦所说，有些缺少人气，黎曼甚至感觉自己穿越到了某部哥特电影中。 　　“黎曼。” 　　自报名号后，管家深深地，自上而下打量了他一番，非常面无表情，黎曼朝他笑笑。 　　管家不情不愿地为他推开门并为他带路：“请进。” 　　伊瑟维尔德的宅邸内也暗沉沉的，黎曼走在大理石砌成的地面上，即使隔了层地毯都觉得凉气嗖嗖地往上冒。 　　“黎曼！” 　　玛丽安夫人激动地，急切地朝他走来，马上要到他面前时，又停下脚步，黎曼弯起眼，露出一个看上去足够真诚的笑容：“夫人。” 　　玛丽安夫人：“请别这么叫我……孩子，我的孩子，叫我声母亲吧。” 　　黎曼从善如流：“母亲。” 　　玛丽安夫人又掉眼泪了，黎曼耐心地当好了一个人形支架，等对方恢复心情。 　　“走吧……孩子，我们进去，大家都在等你呢。” 　　走进客厅后，管家如同一道游魂一般，融进了阴影中。 　　客厅里有两座相对的沙发，其中一边坐着艾伯特和一位气质高贵的夫人，另一边是阿丽娜小姐，一个应该是她弟弟的小孩子，和另一位女士，这位女士虽然看上去同对面的那位夫人年纪相仿，但气质却大相径庭，面相更刻薄，眼神更游动，就他走进来的这短短几秒内，对方的眼珠子就没停到固定的地方过，一直滴溜溜地转着，于是，气质也要更小家子气一些。 　　伊瑟维尔德伯爵则坐在沙发旁的一把扶手椅上，嘴里叼着烟斗，看不太清神色，但总归不会太高兴。 　　玛丽安夫人拉着他走到那位气质高贵的夫人面前。 　　“这是小艾伯特，你们两兄弟已经见过了，这位是伯纳德的母亲，也就是你的奶奶。” 　　黎曼：“你好，弗瑞娜夫人。” 　　弗瑞娜夫人虽然比玛丽安夫人要年长一辈，但可能是因为没经历过玛丽安夫人这种长达十数年的丧子之痛，看上去倒和玛丽安夫人差不多大。 　　她矜贵地点了点她的下巴，示意听到了黎曼的问候。 　　玛丽安夫人似乎是有些尴尬，黎曼能感受到对方攥着他的那只手收紧了一些。 　　她带着黎曼转了个身：“这是阿丽娜·伊瑟维尔德和菲尔·伊瑟维尔德，这是阿丽娜和菲尔的母亲。” 　　这位介绍里连个名字都没混上的女士，看来不太受玛丽安夫人的待见，黎曼一边保持微笑一边想到。 　　没名字女士扇着扇子站起来：“既然人齐了，那我们就开始用餐吧？我都要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难得来看阿丽娜和菲尔，没想到还赶上这种用餐要迟到半小时的事。” 　　“伊莲，别这么粗鲁。” 　　弗瑞娜夫人看似出声阻止对方对玛丽安夫人的无礼行为，但语气中并听不出责怪，硬要说的话，顶多是那么点儿“亲昵的责怪”，毕竟，伊莲·伊瑟维尔德是她的表侄女，相较起来，玛丽安才是那个外人。 　　随着伊瑟维尔德伯爵从扶手椅上起身，沉默着向餐桌走去，玛丽安夫人的脸色终于惨白到了极致。 　　黎曼有些心疼这位母亲，与以为已经死亡了十几年的孩子重逢，对方的心情中除了忐忑，应该就是纯粹的喜悦了，但发现这个家除了自己没人欢迎这个孩子，这位母亲的心灵恐怕受到了重创。 　　黎曼拍了拍玛丽安夫人的手臂，扬起笑脸：“我们也去吧，正好我有些饿了。” 　　“哦！孩子你饿了吗？好，好，我马上让人将菜端上来。”玛丽安夫人有些慌乱地左顾右盼，但黎曼的话语确实及时地转移了她的注意力，她的脸色不再那么苍白。 　　一道道菜装在银盘子里被送到桌子上，黎曼的舌头最近被公爵府养得有些刁，怎么看都觉得这顿饭和他平时的晚饭不是一个水平。 　　他随手给自己切了块肉打算慢慢吃。 　　一声嗤笑从对面传来，是伊莲·伊瑟维尔德夫人，她用扇子挡着半张脸笑道：“其他人同我说我的新外甥是贫民区出身我本来还不信呢，原来真有人放着灯灯果不吃，吃垫在下面用作调料的肉块的呀。” 　　“我的小外甥，多吃点肉，这些年真是委屈你了。” 　　黎曼挑了挑眉，重新看向自己夹肉的那个盘子，五六块熟肉上还真有几个红色的果子，他本来还以为那是摆盘用的装饰品，结果原来这才是主菜吗？ 　　灯灯果这个名字让他有点蓝蓝鱼ptsd，他无声地甩了个鉴定术上去，结果显示就是普通的果子，跟魔法没什么关系，黎曼安心了，朝那位女士笑笑：“原来如此，那我尝一个试试。” 　　他叉了个红色果子送进自己嘴里，感觉跟小番茄的味道没什么区别，立刻失去了兴趣，接着开始切肉。 　　“玛丽安，你这下可有的忙了吧，谁能想到孩子都十几岁了还要你教礼仪呢？我亲爱的新外甥餐具用得还不如菲尔熟练哩。” 　　玛丽安眼神里的厌恶一闪而过，慢条斯理地说道：“教礼仪总比教学识要轻松得多，我的孩子已经进了斯普林斯学院，还有门罗先生当老师，我哪还要教他什么，你倒是该再花些心思在菲尔身上，而不是天天除了乱晃什么正事都不做。” 　　“哦，正事？玛丽安你是指像是小外甥去给公爵府当家庭教师这样的正事吗？真是稀奇哩，从没有听说过还在王城的贵族里有哪家的年轻人穷困潦倒到要出卖自己的劳动挣钱的。” 　　“更何况，斯普林斯学院又如何，门罗先生的学生又如何，门罗先生的学生里也不乏罗切斯特那种自甘堕落跑去巴特雷郡做教师的，啧，小外甥，没准你还认识那个蠢蛋呢。” 　　“伊莲你说得倒轻巧，斯普林斯学院又如何？这话你要是让王城的年轻人们听见了，还不得怄死过去。” 　　“那是他们蠢罢了，要是他们有我们小艾伯特半分聪明，哪至于要费那么大劲呀！我瞧玛丽安你也不必这么宝贝你这个新找回来的儿子，小艾伯特早晚也会进斯普林斯学院，没准也能在门罗先生门下当学生呢，毕竟罗切斯特那种人都行嘛。” 　　“伊莲，你真是无知！难道是你的无知给了你胡言乱语的勇气吗？请你立刻停止对斯普林斯的侮辱！” 　　“只有真正的天才才配进斯普林斯！” 　　伊莲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笑得很是开心：“啧，玛丽安，不就是你当初想考斯普林斯没考上嘛，至于为此这么推崇它吗？” 　　被戳中了痛点的玛丽安夫人脸色惨白，几乎是尖利地反驳她：“我从未对此耿耿于怀，我对斯普林斯抱有的不过是一个正常王都学生都会有的对它的憧憬与向往，除了你这样从不看书，脑子空空的人，所有人都知道斯普林斯只招收真正的天才，只有你这样蠢到无可救药的人，才会无知无畏地觉得它是可以任由庸才踏入的地方！” 　　“母亲，你这是什么意思？”艾伯特皱着眉，放下了手中的刀叉，“您是想说我是庸才吗？您觉得我不配进入斯普林斯吗？” 　　玛丽安夫人愣住了：“不，艾伯特，我不是这个意思……” 　　黎曼饶有兴致地咽下口中的这块不知道什么肉，为这餐桌上的混乱战局补上了最后一击重击。 　　他扬起脸，无比真诚地，像是一个急于讨好父母的孩子一般对玛丽安夫人说道：“母亲，如果艾伯特愿意的话，我可以针对性地帮他训练斯普林斯的入学考……” 　　“哦，孩子，我的孩子，你真是太贴心了……” 　　玛丽安夫人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而艾伯特·伊瑟维尔德愤怒地瞪向他：“你——！！” 　　“够了。”弗瑞娜夫人不满地轻敲了下盘子，剑拔弩张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伊瑟维尔德伯爵皱着眉，一语不发，也不知道刚刚那顿骂战到底进没进到他耳朵里去。 　　黎曼悠闲地从灯灯果下又扒拉出一块肉，今天这顿饭，恐怕只有他一个人吃得开心了。 第54章 《数理》在西尼发行 　　伊瑟维尔德的家宴除了黎曼，其他人就没一个吃得顺心的。 　　伊莲·伊瑟维尔德是个憋不住刻薄话的人，哪怕是弗瑞娜夫人的警告，也就够她安分闭嘴吃上十分钟的——这十分钟里真正咀嚼的时间甚至只有一分钟，其他都用在愤愤不平地玩弄刀叉上了。 　　不过拖她的福，黎曼从她不停的bb中勉强提炼了出来这个家庭如此不欢迎他的理由。 　　在他们的视角里，如果黎曼真的要冠上伊瑟维尔德这个姓氏，那么他作为长子，就拥有了第一顺位继承权，好家伙，瞧瞧他和小艾伯特的对比——贪财（为了一点钱甘愿给其他贵族打工），无知（对上流社会一无所知，连灯灯果都不认识），粗鲁（餐桌礼仪甚至不如六岁的菲尔），如果伊瑟维尔德真有了这样一位继承人，那就要成了全王城的笑柄啦！这怎么可以！ 　　而且他这十几年不是都是在贫民区度过的吗？谁知道他都染上了什么奇怪的毛病，而且他这么贪财，要是真获得了伊瑟维尔德家的财富，没准分分钟就把祖业败光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吓人。 　　要说唯一的优势嘛，可能就是他是斯普林斯学院的学生了，但斯普林斯的学生中真正有名望的，还得是切斯特家的佩格少爷那样早早就扬名了的天才，像黎曼这样的普通学生，多的是一生默默无闻的。 　　简而言之，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伊瑟维尔德长子，玛丽安和伯纳德要是愿意的话，在外面随便给他找个宅子，偶尔叫过来相聚共享天伦之乐可以，要认下他成为名义上的伊瑟维尔德长子并继承人，那是绝对不可以的。 　　幸好昏了头的只有玛丽安一个人，伯纳德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儿子显然并不十分喜爱。 　　黎曼对此只想表示——原来你们这里是长子继承制吗？ 　　他倒没急着去说——我只是想加入这个家，不是想来抢继承权——只是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这顿饭，并和玛丽安夫人约好了下周日再来。 　　与此同时，王城负责向外发行刊物的部门迎来了新的一刊《数理》。 　　乌木桌后的文员抬了抬眼，接过对方递来的《数理》，嗤笑了一声：“何必呢，我们西尼真不缺数学刊物，乌朗人的数学论文在我们西尼的学者看来就跟小孩子过家家差不多，你们又何必费这个钱，期期都赔本往西尼卖呢？” 　　“哎呀谁知道呢？你跟我说也没用啊，我就是个跑腿的，我哪知道那些贵族老爷们在想些什么，走了，喝酒去哩。” 　　“也是，我真是在乌朗待久了，智商都被乌朗人同化哩，竟然会问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这样的问题……” 　　他虽然看不太起乌朗的数学刊物，但这毕竟是他的工作，于是他仍旧将这一期杂志封好，发往了西尼。 　　…… 　　西尼，王都。 　　西尼王都的街上一向热闹，全大陆最新奇的玩意儿都集中在了这里，走在街上的游客或本地人，大多都满脸欢笑，于是人流中那个满脸愁容的青年就更显眼了。 　　路易斯·杰罗姆是多尼克学院一名即将毕业的学生——不过他觉得自己很可能毕不了业了……今年审查毕业论文的是拉姆教授——天哪，他怎么会这么倒霉，偏偏赶上拉姆教授！ 　　整个多尼克学院，没有比拉姆教授更严格，对学生的论文梗吹毛求疵的教授了！ 　　如果换了其他教授，他没准还能靠用以往的方法做新题这种法子蒙混过关，但是换了拉姆教授……这条路就绝对行不通了。 　　于是，在这个悲伤的早晨，他踏出了自己温暖的宿舍，出来找寻灵感，他走到卖报刊的地方，对老板说：“老板，来一份最新的《西尼数学前沿》。” 　　“好的，1银币。” 　　“什么？！《西尼数学前沿》不是只要半个银币的吗？！” 　　“早就涨价啦我的先生哟，三个月前就涨到这个价格了。” 　　路易斯的脸猛地涨红了，确实……他前段时间非常怠惰，别人放假在家研究毕业论文的选题，只有他跑去度假了，不知道《西尼数学前沿》涨价了的消息也是他自作自受……唉，他要是勤奋的话，现在还犯得着这么苦恼吗？ 　　“不如来一份乌朗的《数理》吧，只要两百个铜币哩！” 　　路易斯下意识就想拒绝。 　　乌朗那个地方，再野蛮没有了，艺术和文化都落后得很，唯一出过的一位让西尼还算认可的数学家，阿奇尔·门罗，那也是几十年前的事了，现在阿奇尔·门罗得有五六十岁了吧，也很久没发表过新的值得注意的理论了。 　　但是……唉，路易斯叹了口气，他就带了五百铜币出来，他也不想空手回去，而且说实话，他最近过得有些拮据，前两个月的度假实在有些大手大脚，挥霍无度，导致他父母把他零用停了…… 　　“那就来一份乌朗的《数理》吧……” 　　本以为这一期《数理》也会照常积灰的老板顿时喜出望外，美滋滋地拿出一本《数理》递给这位冤大头客人。 　　路易斯·杰罗姆唉声叹气地出门，又垂头丧气地回了宿舍。 　　到了宿舍后，他先是吃了会儿点心，又看了会儿上学期没看完的书，最后欣赏了一番窗外的风景，最后才坐到书桌前打开了那本《数理》——算了，买都买了，还是看看吧，虽然里面没准会是“三角形的内角之和等于一百八十度”这种弱智文章。 　　往嘴里最后塞了块甜品，路易斯在手帕上擦了擦手，慢悠悠地翻开了这本杂志。 　　然后他的眉头就再也没有展开过。 　　他得承认的是，翻开这本杂志前，他的心态是高傲的，带着审视的心情的，虽然他是多尼克学院的差生，但是他自觉多尼克学院再差的差生也比乌朗顶尖的那批学生要强。 　　但是他一翻开这本杂志，就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这几年学白上了…… 　　他看到的第一篇论文开头倒还挺简单，讲了一个开方的方法，虽然繁琐但确实还挺有效，不过这是引用性质的，引用完之后，作者笔锋一转——在“由此显然可见”这句话的下一行给出了一个长串的公式。 　　路易斯几乎要抓耳挠腮了——“显然”？？？这显然在哪了？！ 　　路易斯抽出抽屉里的纸，开始认命地倒推，确认了一番作者确实没给错公式。 　　然而他的抓耳挠腮之旅才刚开了个头。 　　作者大致描述了一番这个公式的意义，笔锋又一转，在再次出现的“由此显然可见”这句话下面给出了一个名为“无穷级数”的定义。 　　路易斯：？？？ 　　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会想到要定义一个这个东西？？你能不能在文章里讲讲你的想法啊！！ 　　这年头，论文虽然不用凑字数，但是写论文的人一般都爱吹嘘自己的思路，所以给出的过程都怪详细的，这还是路易斯第一次看见有人在论文里疯狂用“显然可见”这个词讲一些完全不显然的东西！ 　　但是无穷级数的定义并不是让他最困扰的东西，作者在写了两面相对还比较简单的内容用以铺垫后，终于开始发疯般输出自己的恐怖想法了。 　　“……由此我们可以看到，部分无穷级数相加后可以得到一个确定的和，我们称这样的无穷级数为收敛的……” 　　“最简单的例子如：……” 　　“那么我们重新回到刚刚的二项式定理，将m/n推广至有理数范围……” 　　路易斯·杰罗姆“啪”得一下合上了这本杂志——他觉得他得缓缓，不然他的大脑要炸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无穷个数相加起来怎么可能等于一个定值？！ 　　哦……作者最开始举的那个例子倒比较好理解，-1和1不停地相加只要总数是偶数个确实可以互相抵消，但是他后续举的例子……那些数加起来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定值呢？ 　　路易斯觉得自己的世界观都被颠覆了…… 　　他想得脑袋都快炸掉，最后还是认命地翻开了杂志继续看下去，还是跟着作者思路走吧，验证一下他的计算，总比自己想到脑子打结要好的多…… 　　这时候这个作者倒是突然贴心了起来，没有全部给他们“显然可见”，推导的过程还挺详细的，好像为了要最笨的人都能跟着一步步验证他的结论一样，完全是傻瓜级操作教程了。 　　于是，路易斯就跟着这傻瓜级的教程一步步算了下来，倒吸了一口凉气，居然真的可以推出定值来…… 　　哦，光明神在上，数学真不适合他这样的蠢人，他还是别思考毕业的事了，直接收拾行李打包回家吧…… 　　“而这样的级数应该还有许多，希望在座的读者们可以寻找出更多。” 　　等等。 　　绝望的路易斯·杰罗姆看到了这篇文章的最后一句话……等等，他的毕业论文好像有救了？ 第55章 论文大受欢迎 　　光是选题就被拉姆教授卡了快半个月的路易斯·杰罗姆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他快速地抽出稿纸，刷刷写下—— 　　“选题：寻找更多收敛的无穷级数” 　　“无穷级数是64期乌朗《数理》的第一篇……” 　　路易斯哗啦啦地翻了下书，找到了作者名字—— 　　“黎曼。” 　　“无穷级数是64期乌朗《数理》的第一篇文章中，由作者黎曼提出的定义，他将无限项数列相加之和称为无穷级数，其中，如果这个和是一个定值，那么称该无穷级数为收敛的。” 　　“我认为对于无穷级数的研究有利于xxx，xxx，和xxx的探讨与思考。” 　　路易斯暂时还没想出来这个玩意儿具体有什么用，他打算晚点再填这一块。 　　“作者在这篇文章中列举了数个收敛的无穷级数，并鼓励读者继续寻找新的收敛级数，我深受鼓舞，并决定以此作为我的毕业论文主题，我认为这一选题是极具开创性，开拓性的，希望拉姆教授予以通过。” 　　写完之后，路易斯又抓耳挠腮地看了遍黎曼的论文，编了两三个无穷级数的未来意义上去，就急匆匆地出了宿舍，朝拉姆教授的办公楼飞奔而去。 　　拉姆教授是一位典型的西尼美人，深色的长发，深刻的轮廓，迷离的浅色眼珠更是让人恨不得沉溺于其中，但是那是对她的学生以外的人。 　　多尼克学院的学子，看见这位大美人的第一反应绝对不是驻足停留欣赏，而是拔腿就跑，深怕对方一个兴致上来，就地抽查他们的基本功扎不扎实，谁都没那个信心承受拉姆教授狂风暴雨一般的提问好不好…… 　　路易斯几乎是瑟瑟发抖地挪进了拉姆教授的办公室，又瑟瑟发抖地将自己的选题草稿递给对方：“拉，拉姆教授……这是我的毕业论文选题。” 　　斜倚在靠背上的慵懒美人犀利地扫视了一下这个鹌鹑一般的学生，她记得他——几次试图以一些毫无建设性的题目蒙混过关。 　　她轻蹙了下眉，面无表情地从对方微微颤抖着的手中接过了稿纸。 　　“无穷级数……无限项数列相加……和是定值……” 　　她挑了下眉，略微有些沙哑的嗓音从她的口中倾泻出来：“这篇论文在哪？” 　　路易斯倒是没蠢到把这本《数理》放宿舍里，他知道拉姆教授看了他的选题报告后肯定会想看黎曼这篇论文的原文，所以夹在衬衫内衬里带过来了。 　　“在这里，拉姆教授。” 　　拉姆教授严肃着脸，仔仔细细地看完了这篇文章，立刻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着的价值，和那仅仅显露了冰山一角的值得探索的新理论。 　　“快，去买二十本回来，明天我上课给你们讲解这篇文章。” 　　路易斯条件反射般回答：“哦哦好的！” 　　然后在脑子反应过来前，双脚已经冲了出去。 　　一直到了早上那家报刊亭附近，他才后知后觉地后悔起来——二十份，也就是四银币，完蛋了……拉姆教授会给他报销吗？ 　　肉疼地从喜出望外的老板手中买下二十份《数理》，路易斯步伐沉重地朝多尼克学院走去。 　　算了……起码选题应该算是定下来了，多花点钱就花点吧…… 　　与此同时，多尼克学院的另一角，与拉姆教授这间简朴得最亮眼的装饰品就是她本人的办公室不同，多尼克学院中也存在着这样极尽奢华，不需要太高雅的品味也看得出这些装饰的价值的办公室，一位有着极宽腰围的，带着白色假发套的中年男子，在两位仆人的搀扶下坐进了垫着天鹅绒的扶手椅里，那两位仆人安静地按着特定顺序将桌上的食物向这位教授口中送去。 　　而这位教授本人正一份份地翻看仆人提前摆好在桌上的新一期的各类数学相关周刊。 　　同路易斯那种小年轻的流于表面的高傲不同，豪斯曼教授虽然是多尼克学院中出了名的性格傲慢怪异又难相处，却从来不会因为其他国家的数学发展不如西尼而轻视任意一本杂志，毕竟——沙子中偶尔也会出现金子，璞石中也会开出美玉来。 　　虽然大多数时候他都像现在一样，皱着眉痛骂：“这种愚蠢的文章是谁写出来的？！又是谁允许刊登的？！他们都该下地狱！” 　　“蠢货！蠢货！愚不可及！” 　　“哈！怎么会有人连这么明显的曲线方程都要花上三页来解！有谁是为了看你愚蠢的解方程过程才买这本杂志的吗？” 　　给他喂食的仆人面对着汹涌而来的口水非常淡定，这是每月的日常了。 　　“嗯？无穷？” 　　不过，今天却出现了一些异常，本应从头喷到尾的豪斯曼教授突然平静了下来。 　　他那张如发面馒头一般光滑又惨白的脸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沉默地看完手中这篇论文，狭小的眼睛里精光一闪，立刻吩咐道： 　　“埃罗尔，去把这期……” 　　他翻开封面看了看。 　　“去把这期《数理》全部买下来，记住，不许有任何一本流入其他人手中。” 　　埃罗尔放下手中的叉子：“是，主人。” 　　…… 　　“什么叫做没有了？” 　　“哎呀，这位老爷，就是没有了的意思呀，这期《数理》很受欢迎呐，刚刚有个学生来买走了最后二十本，他说他是多尼克学院的哩，他们老师要给他们上课还是什么的……” 　　“只有二十本库存？” 　　“那倒不止，但是在那位学生来之前，还有一批学生来买了杂志，一大群人，买了好多走，有几十本吧，所以就没了。” 　　埃罗尔皱起了眉，看来主人又要大发脾气了，唉。 　　…… 　　同性格极端自负，气量狭小又热衷于证明自己才是西尼最出色的教授的豪斯曼教授不同，大多数多尼克学院的学子和教授们都乐于分享新知识。 　　这也和目前的思想风潮有关，正如海勒·维伦所说的那样，大陆上的人都相信，在遥远的神代，已经有贤者总结出了这事实所有的数学规律，只是不幸在时光长河中失传了，而他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就是重现当初的贤者们的知识。 　　在这样的思想背景下，大家很难将某一特定的数学知识当成私人财产看待，而是认为应当将自己的发现和其他所有人一起共享，避免在追逐过去真理上的一些重复的损耗。 　　所以豪斯曼教授那样性格的人，实在是个少见的奇葩。 　　因此，多尼克校园内，无穷级数的概念很快就传播了开来，无论是新入学的新生，还是即将毕业的学长，无一例外都在学习与讨论这篇《关于我称之为无穷级数的数列的一些性质》，而他们讨论的过程中，除了争论论文本身的内容，还出现了一个共识般的疑问，那就是——这篇文章的作者，黎曼，到底是怎么想出这样违背直觉的理论的？ 　　以及他到底明不明白“显然”这个单词的含义？ 　　他们的讨论与称赞与质疑，暂时还没能传到远在乌朗的黎曼耳中。 　　黎曼在准备开学。 　　开学前的最后这几天，他基本没出门，每天的日常就是冥想，刷技能，打小公爵……啊不是，管教小公爵。 　　考虑到开学后他就不能无缝盯着小公爵了，他这几天在逐渐培养阿迪的监工技能。 　　对阿迪来说，管教一名未来会成为公爵的阁下，显然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情，但是害怕让黎曼失望的心情，压倒了他心中的恐惧，结局就是——他虽然战战兢兢，但是宁死不屈地将小公爵的训练状况如实汇报给了黎曼。 　　洛克·费尔南迪通过这两天时间，终于也认清了这个阿迪就是黎曼的第三只眼睛的现实，打他骂他威胁他恐吓他利诱他都是完全无效的，他只会瑟瑟发抖，然后把他跑步中途被杂草绊了一跤顺便休息了一分钟这种事都事无巨细地汇报给黎曼——气死他了！这个狗腿子！ 　　黎曼有些犹豫——异世界开学都要带些什么呢？也没人给他发教学书目啊……为了这种事跑去找门罗先生感觉有点怪怪的，要不然还是去趟维伦家问问吧。 　　黎曼拿起书桌上的《数理》，朝外走去——这是杂志方前两天寄来的样刊，算算日子应该是今天发行，他其实还没打开看过，因为他自己的那篇文章就占了快一半的厚度……这让他多少有些尴尬，但是考虑到斯普林斯的学生好像每一个都会在《数理》发行当天就能对上面的论文如数家珍，黎曼决定还是把这本带上，在去维伦家的路上看一遍好了。 　　他刚走出房间，甚至还没走到楼下，就在楼梯上碰到了公爵府的管家。 　　“黎曼先生，门罗先生来访。” 　　“嗯？老师来了？” 　　黎曼稍微加快了点步伐，快速地下了楼梯。 　　“黎曼！” 　　“老师？”黎曼在距楼梯底部还有几节的时候，就看见一脸兴奋的门罗先生手里攥着这一期的《数理》大踏步地朝他走了过来。 　　“哦我的天哪，黎曼！我前段时间一直在研究几个和你聊天时冒出来的想法，我本来还有些自得，我这种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居然还有不错的新想法哩，结果今天收到最新一期的《数理》，我就不得不承认我老啦！哈哈哈，年轻的头脑总是能创造出最绝妙的想法！光明神在上，我以为经过十几天的马车共处，我已经足够了解你的潜力了，没想到我还是低估了你！” 　　黎曼腼腆一笑：“老师过誉了，恰巧被佩罗尔先生的文章激发了一些灵感罢了。” 第56章 门罗先生的书信往来 　　门罗佯装不满：“黎曼，你总是这么谦虚又谨慎，你应该更自负一些，也不会有人因为你的自负而指责你，因为大家都认同天才总是自负的这一观点嘛。” 　　“所以你看，你已经是个天才了，要是还那么好脾气又谦虚，不觉得自己亏了吗？” 　　黎曼真心实意地被门罗先生的话逗笑了。 　　“好的老师，我会尽力自负一些的。” 　　“你的想法真是绝了，大胆又严谨，你才几岁呀……不行，有纸笔吗？我要给西尼那帮老头子写信吹嘘一下，他们一贯眼高于顶，虽说《数理》也在西尼发行，但他们从来不正眼看我们乌朗的论文，哈哈哈，一想到那群下巴抬得比天高的老家伙不得不捏着鼻子去买自己一贯瞧不上的杂志，我就想放声大笑！” 　　“我带你去书房吧老师。” 　　“走，走！” 　　门罗先生果然很迫不及待，一走进书房就扯出一张纸一支笔开始写了起来。 　　“亲爱的卡尼亚老伙计，好久不见，也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了，上次收到你的信时，你在信里写到，我决定筹办《数理》这一杂志是完全的无用功，因为乌朗根本找不出足以为一本月刊数学杂志供稿的人。” 　　“你的高瞻远瞩与铁口直断一向享誉整座大陆，因为你的一句话，我成了一腔孤勇之人，这些年午夜梦回，我时常辗转难眠，你的信件仿佛仍历历在目。” 　　“我曾经想过，要怎么才能在乌朗培养出足够多的优秀数学家，让你对《数理》的判断成为你一生中唯一的误判，不过我老了，这些年也渐渐放弃了这个想法。” 　　“好在光明神实在垂怜于我，让我平白捡到了一个天才中的天才学生，唉，我确实没能让乌朗拥有足以填满一本月刊数学杂志的人，但好在，仅仅是这个学生一个人，就足以撑起《数理》啦，唉，虽然壮志未酬，但这也算不错的结果了吧。” 　　“特意写信给你是为了同你分享我的喜悦，至于我那位天才中的天才学生，他也就是提出了一种全新的理论罢了，这个理论是关于如何将无穷与有限联系起来的，我记得你一向对无穷这个概念感兴趣，若是不嫌弃的话，我记得西尼也有售卖《数理》，你倒也可以买一份瞧瞧。” 　　“你的老伙计，阿奇尔·门罗致上。” 　　门罗先生写完之后甩了甩纸张，试图让它干得快一点，然后立刻将它塞进了信封。 　　“黎曼，我去趟教堂寄封快信，教堂有传送阵，我非要卡尼亚这家伙今天内就看到这封信不可！” 　　“好的老师，对了老师，明天就开学了，我都要带些什么呢？” 　　门罗先生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倒也没什么特别要带的，带上草稿纸和笔就行，对了，你准备一下讲解你的论文，明天是我给你们这届新生上课，准确地说，明天本来应该由我给你们上课的，但是你这篇论文发表后，可以预见的是，之后无穷级数这一由你命名的领域将会成为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耕耘之地，所以我想还是由你亲自来解释自己的思路与想法比较好，毕竟你的文章里，有些'显然'用得大概会让那群孩子头痛不已吧哈哈哈。” 　　门罗先生兴奋地去教堂申请传送阵寄急件了，黎曼勉强也算问到了开学所需的准备工作，于是他省下了去维伦家这一步，重新回到了自己房间冥想——至于准备讲解论文？作为一个穷困潦倒时，靠魔术还赚不到钱时，曾经靠给人补考研数学过活的悲惨数学系学子，无穷级数的讲解实在属于是一些烂熟于心，手到擒来了…… 　　而另一边，喜气洋洋地将信从传送阵寄出后，阿奇尔·门罗先生并没有离开教堂，他笃定卡尼亚那家伙看见他这封信绝对会气个鼻歪，也绝对会立刻提笔回信给他，算上他收信，看信，支使人去买《数理》，再写回信的时间，大约一小时后传送阵就该再次冒气白光了。 　　区区一小时，门罗先生非常地有耐心。 　　他泡了杯茶，在传送阵旁的桌子边坐下，悠闲地欣赏起了黎曼的论文，仿佛已经看到了黎曼称霸大陆数学界的美好未来。 　　极轻的“啪”的一声，让门罗顿住了端起茶杯的手，抬起了头。 　　传送阵的中心出现了一封信。 　　咦？门罗略有些迷惑地看了眼墙上的钟，距离他投信才过去十五分钟吧，这点时间也就刚够卡尼亚那家伙收到教廷给他的信的…… 　　他带着满腹疑惑起身，伸出手拿起了那米色的信封——确实是卡尼亚寄来的没错。 　　他狐疑地拆开信封，读了起来。 　　“我亲爱的老伙计，我非常开心你在分享喜悦时，第一时间想到了我，因此我今天虽然忙得脚不沾地，但还是在拿到你的信的第一时间决定给你写封回信。” 　　“哦我想你可能不知道，在今天上午，你的学生黎曼的大名就已经传遍了整个多尼克学院，他确实是一位天才中的天才，他提出的无穷级数理论是极具创新性，开拓性的，就算他此后封笔不再写任何论文，单凭这一篇文章，他都足以在数学史上留下姓名。” 　　“哦你或许不知道，就今天早上一上午的时间，今年毕业的这批学生里已经有一半提交了申请要改变论文方向，而每一位空闲的教授都临时开了课为学生讲解这篇论文。” 　　“除了黎曼先生在论文中提到的那十个简洁，美妙的可收敛无穷级数以外，多尼克学院中也已经激情地讨论出了三种较为定型的收敛级数，以及它们可能会拥有的意义与用处，唉，多尼克学院总是这样的高效而疯狂，一旦出现什么新知识，大家都像秃鹫一般一拥而上，真是不优雅到令我苦恼呢。” 　　“不过我想以他们的速度，恐怕很快就能将无穷级数这一领域探索殆尽吧，而斯普林斯学院中，恐怕能讲解这篇论文的也就只有你和你的学生两个人了，也不知道斯普林斯的学生们什么时候才能赶上多尼克学院的进度啊，真让人忧心。” 　　“至于黎曼先生，我认为他的才华与学识在多尼克学院或许能得到更好的发挥，所以我刚刚就是去面见女王殿下，希望她向黎曼先生发出邀约，邀请他来多尼克学院交流学习了。” 　　“女王殿下一向欣赏有才华的年轻人，恐怕这几天她的邀约就快到了吧。” 　　“不必感谢我，毕竟我们是老朋友了，为你考虑是我作为一个贴心的朋友应该做的事。” 　　“你的老伙计，法罗·卡尼亚致上。” 　　一阵沉默后。 　　“卡尼亚你这个混蛋——！” 　　门罗先生愤怒的喊声在狭小的房间内久久回荡……不远处神情无悲无喜的神父甚至都抬头看了他一眼。 　　…… 　　第二天，黎曼早早起床，决定第一天到早点，给素未谋面的老师们留下一个良好的印象。 　　他从公爵府的马车上跳下来时，正好看见维伦在颤颤巍巍地在斯普林斯门口开酒瓶。 　　黎曼：…… 　　维伦刚颤抖着手打开这瓶酒，一只白皙的手就从他身后把酒拿走了。 　　黎曼拎着酒走到他面前：“认真的吗？开学第一天，早上八点，开始喝酒？” 　　维伦“哇”地一下哭了出来：“我我我……我整个人都在抖，我太紧张了……我一想到待会儿要看见门罗先生，弗里曼先生，卡罗尔先生，还有其他教授……我就想挖个坑把自己埋起来，我的天哪，门罗先生还要给我们上课，我的天哪！万一他提问我怎么办？我肯定答不上来……然后门罗先生就会问，你怎么考进来的！这都不会！你不配来斯普林斯……嘶……我父亲绝对会生撕了我的！” 　　维伦整张脸都扭曲成了惊恐的形状，显然完全被自己的脑补吓到了。 　　黎曼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如果你是在担心上门罗先生的课的话，那你现在就可以放下心了，今天门罗先生不上课，他让我给你们讲一下之前那篇论文的思路。” 　　海勒·维伦双眼中瞬间爆发出了求生的光芒，他紧紧地抓住了黎曼的肩膀，几乎是痛苦流涕地问道：“真的吗？！” 　　黎曼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挪了下去，点点头：“真的。” 　　“太好了……太好了呜呜……得救了……” 　　深感得救了的维伦终于可以依靠自己的力量而不是用酒壮胆才能和黎曼一起走进学院大门。 　　没喝醉的维伦顺利地带着黎曼走到了今天的教室，黎曼上手试了下石板和粉笔，感觉写起来应该没什么问题，然后就找了个位置坐下，把自己带来的纸笔整整齐齐地放在了桌上，乖巧得宛如一个第一天开学的小学生。 　　“你好，本月悬赏任务已刷新，检测更新地点：乌朗王城。” 　　熟悉的系统提示音响起，“乖巧的小学生”黎曼手上动作一顿，他扭头看向海勒·维伦：“维伦，我出去一下。” 　　维伦立刻睁大了眼睛：“我，我一个人等门罗先生来吗？” 　　黎曼礼貌性地安慰了他一下：“门罗先生来之前应该已经有其他人陪你一起等了。” 　　说完，他就将一脸幽怨哀切的维伦抛在了身后，匆匆忙忙地找了个厕所打开游戏系统面板。 　　【悬赏任务一（已失效）】：费尔南迪公爵的独子洛克·费尔南迪似乎被奇怪的黑巫师盯上了。 　　任务奖励（可能获得）：银币（少量），经验值，银币（大量）。 　　黎曼呼吸一窒。 　　这个“奇怪的黑巫师”……应该就是洛克·费尔南迪上次带来试图埋伏他的那个诅咒法师吧…… 　　好气啊，他们为什么不能晚点动手，至少等他的悬赏任务刷新出来啊！ 　　现在好了……钱和经验都没了……黎曼感到一阵心痛。 　　而且，他盯着任务可能获得的奖励中的“银币（少量）”和“银币（大量）”这两个极其相似但偏偏被分成了两部分的奖励陷入了沉思……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个“银币（少量）”是系统会给他的固定任务奖励，而“银币（大量）”本该是他解决这个对洛克·费尔南迪有威胁的不明巫师后公爵家给他的报酬。 　　如果他在一切发生前接到这个任务，按他的习惯，他应该会以新身份出现在公爵本人面前，并为他解决这个觊觎他儿子的不明黑巫师，然后公爵必然会大方地给他一定的报酬。 　　这才是正确的剧情走向啊！ 　　黎曼更心痛了……洛克·费尔南迪，你这个蠢货欠我的拿什么还…… 第57章 悬赏任务/黎曼讲课 　　让黎曼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当场冲回公爵府给洛克·费尔南迪加训练量的唯一原因是—— 　　【悬赏任务二】：切斯特家的怪事 　　切斯特家最近正在闹“鬼”，先是无故消失的沙发靠垫，那是切斯特夫人最喜欢的靠垫，虽然来自霍尔和切斯特这两个姓氏的双重枷锁让切斯特夫人无法大发脾气质问到底是谁弄丢了这个靠垫，但是无辜的客厅女仆无疑全部都受到了牵连。 　　然后是西边的阁楼，切斯特家的阁楼是用来堆杂物的，平时不会有人上去，但打扫女仆每一个月都会去清理一下阁楼。 　　奇怪的事情就出现在这个月的打扫女仆身上。 　　她爬上阁楼后，只一晃神，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宅邸外。 　　“啊——！” 　　女仆的尖叫声响彻了切斯特家的宅邸。 　　切斯特家作为超级老牌贵族，一向将王室视为暴发户，将其他贵族视为土包子，碰上这种事，切斯特家主的第一反应不是向教廷求助，而是将事情瞒下来，理由是切斯特家族无法承受这种“丑闻”，毕竟像他们这种老古董都是觉得——只有自己不干不净的家族，才会引来恶魔。 　　啧啧，他们还真是幸运，因为不管在阁楼作祟的“鬼”是谁，对方好像确实不是个恶灵，除了偶尔消失的食物和抱枕，以及被封闭起来的阁楼，切斯特家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着自己的平静的生活。 　　但平静不会是永恒的，切斯特家自以为将宅邸里的怪事隐瞒得很好，实际上，已经有人悄悄地盯上了他们哦…… 　　【任务奖励（可能获得）】：经验（少量），银币（少量），【未知·未知】。 　　黎曼缓缓地眯起了眼——【未知·未知】，虽然不知道系统在卖什么关子，但这个惊喜他志在必得。 　　切斯特家族应该就是佩格·切斯特的那个切斯特。 　　倒是不用太费心思考怎么才能上门了——同学之间互相拜访互相串门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 　　黎曼睁开眼，对着镜子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物——该回去了。 　　他在洗手间逗留了确实有一段时间，走回走廊时，正好远远看见佩格·切斯特站在他刚刚出来的那个教室门口。 　　啊……看来同学们都到的差不多了，黎曼默默思考。 　　似乎是听到了黎曼的脚步声，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站在门口还没进去的佩格·切斯特扭过头朝黎曼这边看来。 　　打着“同学间互相串门”的主意的黎曼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切斯特狭长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复杂与厌恶，没有对黎曼的招呼做出任何回应，直接走进了门。 　　黎曼愣了一下，皱起眉，他还以为上次在去给《数理》投稿的时候，对方对他的敌意就算消失了。 　　搞什么……同学之间互相串门确实正常，但如果是互相看不顺眼的同学之间互相串门，就很奇怪了吧……黎曼一边思考怎么和缓双方关系一边走进了门。 　　然后他就被吓了一跳。 　　虽然他表面上并看不出来被吓到。 　　至少人群中瑟瑟发抖的海勒·维伦看上去要比他受惊吓得多。 　　是的，人群。 　　黎曼看见的并不是他想象中的教室，坐了十来个同学和一个门罗先生的那种教室。 　　而是——塞满了密密麻麻几十人的教室。 　　阿奇尔·门罗坐在最前排最中央，朝他挥了挥手，爽朗地笑了起来：“嗨，黎曼，你来了！” 　　黎曼稍微有些茫然地朝门罗先生点了点头。 　　坐在最前方的，是一脸爽朗笑容的门罗先生，他的左边，是满脸不耐烦的审稿人先生——黎曼一时半会儿记不起他的名字——右边是一位长得和佩格·切斯特有几分相像的中年美男子，那么……这一排……都是教授吧。 　　他们背后是黎曼的同学们，明明之前已经对他态度好转了的佩格·切斯特现在正一脸压抑，神情复杂地看着那个和他面容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黎曼有点蛋疼，这大概就是切斯特突然转变态度的理由了，他该不会觉得是自己让他父亲被轻辱了吧…… 　　而瑟瑟发抖的海勒·维伦则被切斯特的跟班们包围了，黎曼对此只能表示同情。 　　再往后，是一些不算面熟，但也算不上太面生的人，是斯普林斯学院二三四年级的学生。 　　所以……黎曼有些茫然地想到——是全斯普林斯学院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了吗？ 　　他该说幸好斯普林斯学院每届只招收十个人吗？要不然这个教室真塞不下那么多人啊…… 　　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直接开始讲课的时候，门罗先生站了起来，站在黎曼身边，拍了拍黎曼的肩膀，对在场所有人高声说道： 　　“各位，我想大家应该很清楚我喊你们来这里的理由。” 　　“我的学生，黎曼，前几天刚刚发表了一篇他的原创理论文章——关于无穷级数的，这显而易见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领域，顺利的话，或许能开创出一个数学的新学科也说不定。” 　　“但是，这个领域由谁来耕耘，却还是不一定的。” 　　“我昨天和西尼的多尼克学院中的一位教授进行了书信上的沟通，显然，多尼克学院也很重视黎曼的这篇文章，他们的全体教授都已经开始研究，并向学生传授这篇文章的思路。” 　　“我想，不用我说，大家也知道自己和多尼克学院的差距……” 　　一脸不耐烦的审稿人先生不爽地皱了皱眉，却还是点了点头——不错，多尼克学院在过去数百年内一直是大陆上最好的数学学院，包括阿奇尔·门罗在内的所有顶尖数学家，几乎都出身于多尼克学院，说他们是数学方面的霸权组织也不为过。 　　虽然他们傲慢，排外，极端看不起多尼克学院以外的人，但即使是阿奇尔·门罗也不得不承认—— 　　卡尼亚说的是对的，多尼克学院的教授们已经可以开始向学生教学黎曼的文章了，而斯普林斯学院中，要挑出能讲明白这篇文章的人都还困难。 　　如果这样下去，黎曼依旧会是无穷级数的开创者没错，但后续的工作却都要被多尼克学院的人抢先了。 　　“……所以，我召集大家今天聚集在这里，是为了让黎曼给包括我们教授在内的所有人，讲解他的想法与思路，请大家务必认真听讲，毕竟，和我们竞争时间的，是多尼克学院。” 　　“黎曼……我知道你或许会觉得，你自己一个人就可以完成无穷级数的所有工作，但是……” 　　黎曼打断了阿奇尔·门罗未竟的话：“不，老师，我从未这样想过，能与大家分享知识与思想，是我的荣幸。” 　　不如说这就是我的本意，黎曼想到—— 　　这些细枝末节的工作当然要交给别人做啊……难道要他一个人写出一整本《数学分析》吗？（甚至《数学分析》只是超浓缩版……）谁有这个闲工夫啊…… 　　虽然这份后续究竟是由阿奇尔·门罗口中所说的多尼克学院来完成，还是他面前的众人来完成，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差别，但他不介意以此来给门罗先生刷个好感度。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老师，那我们就开始吧！” 　　在在座众人的眼里看来，那个一向温和礼貌的少年突然严肃了起来，甚至连周身的气质都变了个样。 　　“诸位，既然如此，我就不再以文章中的顺序讲解了。” 　　“那篇文章只是为了让你们较为顺畅地跟上我的逻辑，明白为什么我会想到无穷级数这一存在罢了。” 　　“接下来，我会向你们以无穷级数这一概念入手，彻底地向你们讲述它的定义，性质，与定理，以及应用方向与范围！” 　　“首先我们从它的概念开始。” 　　…… 　　接下来，阿奇尔·门罗觉得自己度过了自己人生中最漫长的两个小时。 　　他从巴特雷郡捡的小学生，以不可阻挡的气势向他们展示了自己思维的一角。 　　是的，一角…… 　　从黎曼的讲解方式来看，他不光已经为无穷级数这一概念搭好了框架，其中还有只言片语透露出，为了解决无穷级数中的一些问题，他似乎还在思考其他理论。 　　阿奇尔·门罗突然感到有些恐惧。 　　这真的是人类能有的创造力吗…… 　　好在，除了他以外，似乎没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一点，嗯……他们都在艰难地跟上黎曼的思路，哪怕是最最傲慢的《数理》审稿人，卡尔文·罗斯，也紧皱着眉头，掏出了草稿纸不停记录与运算……更不用说那些可怜的孩子了。 　　等这堂课结束时，阿奇尔·门罗心情复杂地走向黎曼。 　　“黎曼。” 　　“嗯？怎么了老师？是我哪里讲得不好吗？” 　　“不，不，不是的。只是……我觉得我刚刚说错了，你确实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就可以一个人完成完全独属于你自己的理论……哪怕不与任何人分享，不依靠任何人的帮助，是我再次低估你了，抱歉，黎曼，或许……或许，我不该强迫你向大家分享你的思想才对。” 　　黎曼慌乱地抬起头：“不，老师，我真的不这么觉得，有大家一起帮忙真是太好了。” 　　他疯了才会一个人写完《数学分析》，他又不是牛顿那种偏执狂！启发别人一个思路和给出完全完美的定义定理那完全是两码事啊！ 　　门罗感动得两眼泪汪汪：“哦！黎曼……我的好孩子，我得坦白地向你道歉，我之前一度觉得你的出身会导致你性格中存在偏激的部分，是我无意识地陷入了成见之中啊，你绝对是我见过最无私，最宽和，最乐于分享的人……” 　　黎曼：……没有，我真的只是想让你们给我打白工而已。 　　门罗：“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我刚刚提到了我和多尼克学院的教授有通信对吧，对方不仅仅只提到了他们正在向学生讲授你的论文这件事，他还提到了另外一件事。” 　　“或许……西尼的女王很快就会向你发出邀请，邀请你前往西尼的多尼克学院游学，黎曼……你想去吗？” 　　阿奇尔·门罗的神色有些复杂。 　　多尼克学院啊……正因为他自己也是从这里毕业的，所以比任何人都更了解它。 　　傲慢而天才。 　　不仅仅是指多尼克学院的学生，正因为它聚集了太多这样的学生，所以才汇聚成了那一整个傲慢而天才的学院整体。 　　黎曼如果能前往多尼克学院的话……说实话，确实比在这里更能激发出他的创造力，毕竟环境就完全不同。 　　但是……唉，他或许真的是个自私的人，他还是希望黎曼可以留下来，哪怕是单枪匹马也好，也请打破那个霸权，毕竟……他真的是受够多尼克学院的傲慢了。 第58章 门罗先生的过去/切斯特…… 　　多尼克学院？ 　　黎曼的第一反应就是——哈？又要换地图了吗？ 　　然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切斯特家的任务甚至还没开始，伊瑟维尔德家族也还没混进去，魔法师的编制照理明明就在那么触手可及的地方但完全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 　　这种情况下，换个鬼的地图啊…… 　　于是，他一脸为难地说：“虽然我确实很向往多尼克学院……” 　　是多尼克吧？还是尼多克？克尼多？为什么不能用点常用西尼语取名啊，这个西尼学院…… 　　“但是，我才刚刚找到我的母亲，老师，我知道你对我有很大的期望，但是……很抱歉，我更希望，能陪伴在好不容易重新重逢的家人身边……” 　　“真的对不起，但是老师，请相信我！我一定会加倍努力，即使不去多尼克学院，我也一定能拿出足够证明自己的成绩！” 　　黎曼在心里复盘了一遍自己的话，觉得应该足够说服阿奇尔·门罗，才抬起头，满眼恳切地看向他。 　　结果就看到了眼泪汪汪的阿奇尔·门罗。 　　黎曼：？ 　　“老师？” 　　虽然眼泪汪汪这个用词确实有些夸张，但门罗的眼角确实泛起了一丝泪光，他看向远处，沉默了很久才对黎曼说： 　　“黎曼，我必须说实话，我无法违心地对你说出太可惜了……这样的话。” 　　“不如说，我很感激你选择了留下。” 　　“多尼克学院对于你来说，或许是能让你爆发出自己的全部创造力的地方，但是……” 　　“老师？是你在多尼克学院有什么不好的回忆吗？” 　　门罗摇了摇头：“不，不是我，是我的父亲。” 　　“黎曼，你的无穷级数理论受到了多尼克学院所有人的欢迎，但是他们并不会欢迎所有的新理论。” 　　“只有受到多尼克学院认可的新理论才可以被称为新理论，其他的，都是异端邪说罢了。” 　　“五十年前，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的父亲在多尼克学院求学，他是一个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的，又很执着的人，一旦想到一个点子，就会一直一直地研究下去。” 　　“他进入多尼克学院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一直被同一个问题所困扰，为什么平行公理无法通过其他公理来证明？” 　　“当然，不止他一个人受到这个问题的困扰，古往今来，不知道多少人有过这个迷惑，只是，他是最执着的那一个。” 　　“他想啊想，想啊想，终于在要交毕业论文的那一年，决定做出自己的平行公理假设。” 　　“过直线外一点，至少有两条直线与已知直线平行。” 　　黎曼一怔——双曲平行公理？ 　　地球上，罗巴切夫斯基用双曲平行公理代替了欧几里得的平行公理，也就是广为人知的“过直线外一点有且只有一条直线与已知直线平行”，并创造出了属于他自己的几何体系。 　　用双曲平行公理代替欧几里得平行公理后，可以推出一系列与欧几里得几何体系不同的新命题，最广为人知的就是——三角形的内角小于180度。 　　阿奇尔·门罗说完这句话，沉默了很久。 　　黎曼多少能猜出后来发生的事，非欧几何在这个时期遭受到的冷遇……可以想象。 　　“黎曼，你应该知道，目前的几何体系是由光明神建立的。” 　　哈？ 　　黎曼傻眼了——他该知道这个吗？ 　　什么意思？什么叫目前的几何体系是由光明神建立的？这难道真的是个神全是数学家的世界吗？？？！ 　　阿奇尔·门罗没注意到黎曼的瞳孔地震，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正是出于这个原因，多尼克学院拒不承认父亲的理论，哪怕他的论文是完美的，他的理论是完全自洽的。” 　　“而且……他并没有要推翻光明神所建立的几何体系的意思啊！他只是对这个基础进行扩展罢了！多尼克学院的人却……却……” 　　黎曼上前拍了拍阿奇尔·门罗的背：“老师，我已经了解你想讲述的事和你的心情了，如果不想回忆那些糟糕的事情的话，不用继续说下去也没关系的。” 　　门罗：“哦黎曼……你真是个体贴的孩子……总之，我从那时起，就决定要建立一个不是多尼克学院一个地方说了算的数学世界，为此，我忍受着仇恨去西尼报考多尼克学院，他们接收我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句——啊，是弗雷尔·门罗的孩子吗？没关系，多尼克学院不问出身，哪怕是弗雷尔·门罗的孩子，我们也不会对你区别对待的。” 　　“我当时年轻气盛，想着我要成为比所有人都更厉害的数学家，我想着，只要成为比所有人都更厉害的数学家，我就可以为父亲的理论平反，并告诉所有人，多尼克学院不是真理，他们也会错。” 　　“但是我太年轻了，我低估了其他人，他们一样是天才，一样才华横溢，我只有一个人，多尼克学院却有无数人，或许我已经成为了全大陆闻名的数学家，但我依旧无法动摇多尼克学院这一庞然大物，因为站在它背后的，是无数个和我同样水平的人。” 　　“于是我回到了乌朗，建立起了斯普林斯学院，我搜罗这片土地上的天才，教导他们，引领他们，希望他们有一天能成长到和多尼克学院对抗的程度……” 　　“黎曼……我很幸运，我都七老八十了，随时都可能离开人世，去拥抱光明神的年纪了……我本以为这个目标要到我死后数百年才有可能实现，没想到我居然能遇上你，我真的很幸运。” 　　“孩子……我知道这可能对你来说有些为难，我也知道我不该将自己的心愿强加在别人身上……” 　　“不，老师。”黎曼打断了阿奇尔·门罗的话，“老师将我从巴特雷郡带出来，重塑了我的人生，我本来就应该为老师赴汤蹈火才是，老师为什么要说这是把自己的心愿强加在我身上，我本就该为老师实现你的心愿才对，不是吗？” 　　“黎曼……” 　　“谢谢。” 　　黎曼安抚着完全陷入了过去回忆中的阿奇尔·门罗，心中不停地在思考那一句——“黎曼，你应该知道，目前的几何体系是由光明神建立的。” 　　光明神，难道只是恰巧是个数学家吗？ 　　就像这个世界的魔法核心恰巧是数学题一样？ 　　他皱着眉，慢慢地在走廊上一边走一边思考。 　　“咦？佩格·切斯特？” 　　黎曼发现自己喊出声了的时候，金发的青年已经顺着声音将头转了过来，他身边的金发中年也一齐将头转了过来。 　　黎曼的脸色一僵，不过只是僵了一瞬间而已，除了他自己应该没人能意识到。 　　他很快换上了一副惊喜的表情，跑向佩格·切斯特。 　　“嗨，切斯特，午安。” 　　“……午安，黎曼。” 　　佩格·切斯特的神色有些复杂，心情也有些复杂。 　　最初还没见到黎曼的时候，他对对方唯一的了解就是，他是那位门罗先生特意从巴特雷郡带回来的学生——他当然也知道对方出身贫民，但是这更证明门罗先生眼光独到，或者说，更说明对方的天赋与才华。 　　他本来想的是，进入斯普林斯学院后，他或许可以帮助门罗先生引领、打造这块璞玉。 　　不过……事情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对方先是执意要与海勒·维伦那个叛格者厮混在一起，又展现出了与传闻不符的顽劣的，桀骜的习性，让他对门罗先生的眼光产生了不止一丝的怀疑。 　　当然，黎曼很快又证明他错了。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黎曼不是一块未经打造的璞玉，他从一开始就是个成熟的……天才。 　　佩格·切斯特不得不承认，哪怕他人生种的前十八年不断地被其他人称为乌朗的天才，未来的阿奇尔·门罗，但在真正的天才出现时，他知道他们都错了，真的有人的思想可以可以像划破黑夜的亮光一样，闪得让人睁不开眼。 　　在真正的天才出现前，他们这些聪明的人，比普通人脑子好用一点的人就可以被称作天才，但黎曼出现后，他就知道他们错得有多离谱了，真正的天才，可不是靠普通的聪明可以追上的啊。 　　只是……他确实还一时半会儿调整不过来心态，尤其是看着自己从小崇拜到大的父亲，自己心中像高山一样高，明月一般高悬于云端的父亲像个最普通的学生一样在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孩面前听讲…… 　　他没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切斯特，我刚刚在讲台上看见你在判断敛散性那块皱眉了，是有哪里不懂吗？我刚刚讲得稍微有些快了，因为怕耽误大家用餐……不介意的话，我趁着午餐时间给你讲讲吧。” 　　“哈？” 　　“佩格，不要这么失礼。”金发的中年男子对佩格·切斯特皱了下眉。 　　“对不起，父亲，我只是……有点惊讶。” 　　“既然是黎曼先生的好意，你就应该符合礼节地道谢才是，而且黎曼先生如此体贴地在众人之间注意到了你微小的反应，你却这么失礼，实在是太冒犯了！” 　　佩格·切斯特很想委屈地大喊——就是黎曼突然这么体贴才让他摸不着头脑啊！他们明明前几天还在互相阴阳怪气啊！ 　　但他只能挤出切斯特家的标准营业笑容：“谢谢你，黎曼。” 　　黎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没事，我们是同学嘛。你是打算回家吃饭吗？” 　　布兰伯特·切斯特转过头来对黎曼说：“是的，我们正打算回宅邸用餐，黎曼先生不介意的话，就一起来吧，我也有些问题想要请教黎曼先生。” 　　“那我就失礼了。” 第59章 切斯特家的悬赏任务 　　完美地混入了切斯特回家队伍里的黎曼松了口气。 　　很好，今天就去看一下切斯特家闹的“鬼”究竟是什么吧。 　　其实看到悬赏任务里那段关于打扫女仆的描述——就是女仆想要上阁楼打扫，一晃眼却发现自己回到了门外那一段——黎曼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想。 　　怎么说呢……这个描述很眼熟不是吗？ 　　厄瑞拉男爵地下室的无尽长廊。 　　通俗点说就是鬼打墙。 　　黎曼忍着厄瑞拉男爵流水账一般的文笔看完了他的整整十卷日记，几乎是事无巨细地了解了对方的魔法学习生涯，其中就包括他是怎么创造这个“无尽的长廊”的。 　　那是他在黑市中买到的一种叫做“空间果实”的东西，“空间果实”的作用就是混乱附近区域的空间，创造出类似“鬼打墙”的效果。 　　不过空间果实无法操控，效果固定，只能制造出一个类似厄瑞拉男爵地下室长廊的那样一样让人无法走出的空间，“空间果实”的拥有者本身并不能掌控空间魔法这一能力。 　　虽然切斯特家有一点很奇怪——就是那个突然消失的抱枕，不过除此以外，黎曼觉得其他迹象都很符合空间果实的特征。 　　而他也已经想出了应对的方法。 　　按照任务描述，切斯特家的重复空间应该位于那栋楼的门和阁楼之间，因此打扫女仆才会在阁楼门外被传送。 　　黎曼要做的是就是，在最靠近即将被传送边缘的地方记录下坐标，然后以这个坐标向前推一些的位置制作传送卷轴，这样他就可以进入切斯特家的阁楼，并且回收空间果实了，切斯特家的闹鬼事件，也就自然而然地被解决了。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切斯特家将这次闹鬼事件视作了不可外扬的丑闻，阁楼所在的建筑也不被允许靠近……他作为一个第一次到访的客人，该怎么找到，接近“那一座特定的阁楼”，并获取目标坐标呢？ 　　刚刚走进切斯特家大门的时候，所谓的“西边”，可是有一堆的建筑啊……根本看不出任务描述里的阁楼是哪一座，这就是古老家族的传承吗？ 　　“其实，刚刚黎曼先生在讲解无穷级数的时候，留下了很多问题，我觉得有一部分，黎曼先生已经想好了解决方法吧？” 　　“嗯？”黎曼手里的蘑菇夹到一半，布兰伯特·切斯特突然提出的问题让他犹豫了一瞬间，还是将蘑菇放进了盘子里，抬起头朝对方笑了笑，“是的，实际上这和我接下来想写的论文有关，刚刚我在讲解如何判断无穷级数的敛散性的时候，之所以讲得那么含混，让大家都这么困扰，是因为我还没想好该怎么描述，精准地定义这种无限趋近于零的状态，又该怎么恰当地使用它。” 　　“无限趋近于零吗……原来如此，原来你已经想好怎么解决那些让人一想就头疼的问题了啊……真不愧是门罗先生的高徒。” 　　“谢谢你，布兰伯特先生，这是对我最好的赞扬了，知道没有丢了老师的脸，我真是太开心了。” 　　“门罗先生真是幸运，能有你这样的学生。” 　　佩格·切斯特：……………… 　　——这人谁？？？这还是那个一脸桀骜不驯地说着“我不需要助手”的黎曼吗？这个乖巧懂事，尊敬长辈，因为被夸了一句就一脸羞涩的家伙是谁啊？？！ 　　说到底，他到底为什么要跟黎曼一张桌子吃饭啊！他们有熟到可以互相串门吃家常饭的程度吗？！ 　　黎曼似乎注意到了他的低气压，扭过头来朝他笑了笑。 　　“还是说些别的内容吧，偶尔也要让大脑放松一下嘛，尤其是是吃饭的时候。” 　　“说起来……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呢，不仅仅是指被老师看中并被带到王城来这件事。你们知道巴特雷郡的厄瑞拉男爵吗？” 　　“啊……那位被圣子殿下击杀的魔法师？” 　　黎曼点点头：“嗯嗯！我当时只是去参加同学家的晚宴，没想到会被卷入这种事呢……当时我们都吓坏了，因为地下室的走廊完全走不到尽头，明明已经经过了的画像，却一次又一次地看见，永远无法走到走廊尽头，不管怎么前进，都会回到起点……真是糟糕的经历，幸好圣子先生来得及时呢……” 　　黎曼清晰地看见，在他描述厄瑞拉男爵的地下长廊时，佩格·切斯特和他的父亲母亲，在场三个人的表情都变了。 　　他咬下一口炸蘑菇，蘑菇的香气与汁水在他口中爆裂开来，让他不由得感慨了一句：“真是美味！” 　　切斯特夫人，那位美丽的金发贵族女士优雅地笑了一下：“黎曼先生喜欢就好，那位魔法师死后……那条走廊恢复正常了吗？抱歉，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如果勾起了黎曼先生你不好的回忆，就请当作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吧。” 　　黎曼连忙摆摆手：“不会不会……确实是这样的，魔法师死后，我们就很顺利地从走廊回到了地上，完全没有被阻碍呢。” 　　黎曼说完就继续吃了起来，一脸专心致志，好像完全没注意到餐桌上突然凝重的氛围，嘴角却几不可察地勾了起来——现在在场的三位切斯特，应该已经陷入了恐惧之中，毕竟，按照自己的说法，那座阁楼里没准正藏着一个魔法师呢。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三位还能单纯地认为将阁楼封起来不去靠近就可以当作无视发生吗？ 　　“说起来，那时候我还特意问了圣子殿下，如果再碰到这种事该怎么办。” 　　“怎么办？”美丽的金发女士几乎是立刻问道，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重新端正了坐姿。 　　“圣子殿下说，只要把圣水放在出问题的地方外面大概一天一夜就好了，这当然无法直接杀死魔法师，但可以消除魔法师对空间施加的诡异影响呢，圣子殿下说，这种情况其实还挺常见的，尤其是一些老宅中，偶尔会有魔法师路过藏匿，他们走后也不会费劲消除自己留下的痕迹，就会有些宅子变成闹鬼的样子……魔法师真是一群不负责任的人呢，不是吗？” 　　以上，当然都是假话。 　　但是先用“阁楼里可能藏匿了魔法师”这一可能恐吓切斯特家人，让他们不知不觉产生必须要解决掉这个问题的想法，然后大惊之下又告诉他们——“不一定有魔法师哦，大概率只是魔法师的残留影响啦”，并给出解决方案——心情瞬间放松，但完全进入了“就按照这个方法去解决问题吧”的思维惯性中。 　　而且，不光只是想解决，现在应该已经快急得想立刻从餐桌上离开去拿圣水了吧。 　　黎曼放下手里的叉子，不好意思地问了句：“请问，洗手间在哪里？” 　　“爱丽儿，带客人去洗手间。” 　　“是，夫人。尊敬的客人，请往这边走。” 　　黎曼跟着女仆朝楼梯走去，室内“无端”起了一阵微风，将三位切斯特的窃窃私语送到了黎曼耳中。 　　“……我不是早说了吗？向教廷报告就好了吧！你们非不肯！” 　　“冷静，冷静一点！黎曼先生不是也说了吗，可能只是魔法师的残留而已。” 　　“但是万一呢？万一真的是魔法师，我们不就死定了吗？” 　　“哼，都快半个月过去了，宅邸内没有任何人出事，不就正说明根本没有魔法师吗？就照黎曼先生所说……” 　　黎曼勾勾手指，取消了【召唤·风】，在踏上最后一级阶梯的时候，正好看见切斯特夫人起身离开餐桌。 　　“这里就是洗手间了。” 　　黎曼朝女仆礼貌地点点头，关上门，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张羊皮纸，以他目前的坐标和进入切斯特宅邸后在地图上记录下来的坐标制作了两张传送卷轴。 　　然后穿上【世界的洞察】，发动【与黑夜无关的隐匿】，并撕破了其中一张。 　　一阵失重后，黎曼出现在了切斯特宅邸进门后的藤蔓长廊中——感谢乌朗贵族的统一喜好，为黎曼的隐匿增加了极大的便利。 　　而他将目光投向宅邸，正好看见切斯特夫人手里捧着什么，急匆匆地从主体建筑中跑了出来。 　　黎曼慢悠悠地从被藤蔓掩盖的长廊中跟着切斯特夫人的步伐向西走去。 　　目标明确的切斯特夫人身边甚至没有跟任何仆人，只身走进了一座待阁楼的建筑物内。 　　黎曼笑了起来：“找到了。” 　　切斯特夫人很快又走了出来，而且脚步更快，好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她一样。 　　等她消失在自己的视野内，黎曼从藤蔓之间挤了出来。 　　得益于切斯特家族对名声的极端看重，这附近别说人了，连个活物都看不到，黎曼几乎是明目张胆，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切斯特夫人刚刚进入的那栋建筑。 　　吱呀吱呀的木质扶梯发出了令人焦躁的声音，仅仅是几个月不曾使用而已，这个地方就陷入了一种老旧的氛围中。 　　“嗒。” 　　黎曼踏上最后一级阶梯。 　　系统的地图上已经出现了他目前的坐标，带xyz轴的那种。 　　黎曼标记好这扇门后的坐标，就撕碎了另一张传送卷轴回了主宅的洗手间。 　　虽然大概率是空间果实，但是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没法向切斯特家解释为什么自己会凭空从洗手间消失，所以，还是吃完饭再来吧。 　　反正悬赏任务又不会跑。 第60章 【未知·未知】 　　黎曼保持着安静乖巧的人设，在切斯特家用完了午餐。布兰伯特·切斯特和切斯特夫人希望他留下来做客，被黎曼以自己要回去写新的论文为理由拒绝了。 　　黎曼搭乘着切斯特家的马车回了公爵府，回到自己房间，才撕碎了那张早已准备好的传送卷轴。 　　黎曼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环境已经从公爵府那富丽堂皇到有些瞎眼的装潢，变成了阴森森的老旧阁楼。 　　“喵——！” 　　一声凄厉的猫叫吸引了黎曼的注意力，大约刚够一个成年人挺直脊背的阁楼里，似乎有一只“原住民”——白猫被突然出现的人类吓了一跳，一个起跳从狭小的窗口里飞了出去。 　　毛茸茸的尾巴扫过了黎曼的侧脸，让他不禁皱了皱眉。 　　前世的时候，他们团队好几个人都迷之喜欢猫这种动物，不过其中并不包括黎曼，所以这个碍事的小家伙愿意主动离开，黎曼倒也不会阻止。 　　阁楼虽然算不上脏乱……毕竟在“闹鬼”以前还是有人定期打扫的，但是由于这是堆放杂物的地方……黎曼上下看了眼，觉得头都大了。 　　厄瑞拉男爵的日记里写到——空间果实色泽微青，形状滚圆，不算难认，但也没有明显都类似发光之类都特征，而这里……是一个堆满了各种大件家具和小玩意儿的阁楼，黎曼觉得，自己可能要翻上一下午了。 　　算了，黎曼想到，比起抱怨，还是干脆地开始吧。 　　他小心翼翼地搬开挡在最前面的一个书柜，书柜上放着的不是书，是一个抱枕，刚刚黎曼看见的那只猫原本就躺在这个抱枕上，然后……就因为被黎曼吓到飞出去了。 　　黎曼打开书柜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东西，弯腰继续往里翻去，烛台，画框，大大小小的雕塑，还有乱成一堆的线团——黎曼抽了抽嘴角，是被那只猫玩成这样的吧——他费劲地把乱糟糟地缠在其他东西上的线整理了下来，才给自己理出了一道不会被绊倒的前进线路。 　　——所以猫这种东西最麻烦了！真搞不懂当初阿亮他们为什么全都喜欢这种麻烦的动物…… 　　大约半小时后，黎曼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还好不是游戏，要是谁家游戏的任务是在杂物堆里翻半个小时，还毫无收获的话，绝对会被投诉的吧！ 　　随着黎曼把最后一堆画框清理出来，他已经能看到阁楼的墙角了，只是……空间果实，依然不见踪影。 　　黎曼皱起眉。 　　难道他判断错了？ 　　但是那个特性，明明就是空间果实的效果才是。 　　难道悬赏任务的任务描述误导了他吗？ 　　黎曼决定自己亲身试试这个阁楼的鬼打墙效果。 　　他推开阁楼门向下走去，走到房门口又重新调转回头，按照任务描述，他会在推开阁楼门的那一瞬间被传送回门口。 　　“吱呀——” 　　黎曼推开了门。 　　他眨了眨眼。 　　嗯？ 　　嗯？？？？？ 　　为什么没被传送？！！ 　　他来错地方了？！ 　　不对……不对……楼梯处明明摆着切斯特夫人中午特意来放好的圣水。 　　他不可能找错地方，除非切斯特夫人自己就弄错了。 　　但是……一位女主人要在什么情况下才会搞错自己家各栋建筑的位置呢？ 　　不对，不对，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 　　等等…… 　　猫！ 　　黎曼抓着门把的手突然攥紧了。 　　如果说这个阁楼和之前有任何区别的话——就是那只猫从窗口跳了出去！ 　　这是唯一的变量。 　　黎曼冷静地重新走进阁楼，余光从那扇狭小的窗户向外瞟去。 　　对面是一栋和这边结构类似的建筑，最上方和这边齐平的同样是阁楼，甚至也有一扇几乎一模一样，同样高度的窗户。 　　而那扇黑洞洞的窗户中，一双湛蓝的眼睛正在直勾勾地盯着这边。 　　看来……这只猫还挺在乎这个窝的。 　　是在等自己这个人类离开就回来吗？ 　　黎曼蹲下身，在书柜的掩盖后掏出了一张羊皮纸，他计算了一下对面的坐标，z轴保持不变，坐标和距离之间的关系他已经通过在切斯特家记录的另外两个坐标换算出来了。 　　最后，传送卷轴制作完成。 　　“嘶啦——” 　　“黑夜震慑！” 　　黎曼在脱离黑暗的一瞬间就飞快地发动了技能。 　　“藤蔓缠绕！” 　　“藤蔓缠绕！” 　　“藤蔓缠绕！” 　　“喵——！” 　　黎曼松了口气，看向面前被他捆得结结实实的白猫。 　　白猫原本柔顺的毛发都炸了，凄厉的叫喊声，竖起的瞳孔，无一不说明——它被激怒了。 　　【lv10.喵喵兽（可捕获）】 　　等级很低，血条却不算低，黎曼不敢大意，哪怕这个名字有点好笑。 　　他疯狂地发动【藤蔓缠绕】这一技能，生怕这只白猫脱困，因为这里是室内，而且阁楼的地板是木质的，他无法使用火系魔法。 　　没一会儿，疯狂生长的藤蔓就充斥了整个阁楼空间，而在暗绿色的枝条中，一只炸毛的白色猫咪怒视着黎曼。 　　随着“喵——”的一声叫喊，黎曼眼前的空间变形了。 　　很难描述那种场景，黎曼眼前的空间不仅被切割成了一块一块的，而且是完全混乱的——形象一点描述的话，他面前的空间就像一堆打乱了的拼图，没有一块在它们该在的位置上。 　　而黎曼的后颈汗毛倒竖，几乎是冰冷的恐惧提醒着他——不要动！不要动！不要动！ 　　他没尝试，但他有一种感觉，如果他真的在这片完全混乱的空间中动了一下，那么他的身体可能就彻底分离了。 　　黎曼眯起眼。 　　如果说有什么算幸运的话，他的技能大部分全是目标锁定型的。 　　“藤蔓缠绕。” 　　“冰雪之箭。” 　　几乎是瞬间，这只白猫的血条就下了一大截。 　　猫咪竖瞳种的恼怒更明显，一声喵叫后，黎曼头顶，一个巨大的实木书架无端出现，从天而降，直直地朝黎曼头顶砸来！ 　　“召唤·风！” 　　无端而起的狂风托住了从天而降的书柜，黎曼额头出了些汗……他从未尝试过这么精准地操纵风，这对他来说无疑是极大的负担。 　　“藤蔓缠绕。” 　　“神圣渗透。” 　　“藤蔓缠绕。” 　　“神圣渗透。” 　　“……” 　　太过狭小的室内空间，黎曼没法打火系法术，只能不停地进行着这个技能循环，同时还要分心控制头顶的风，白猫除了最初的书架，还扔了一堆东西下来，让黎曼额头的汗越来越多。 　　好在，这应该就是它的全部能力了。 　　和悬赏任务中的描述相对应，凭空取走女主人钟爱的抱枕——把书柜挪到这边攻击他，制造无法通过的重复空间——他面前的混乱空间。 　　除此以外，它本人……本猫似乎无法进行任何空间传送，刚刚从对面的阁楼跳到这边来也是亲自用猫爪子跳的。 　　黎曼松了口气，还好……如果这只猫有自我传送能力，他简直不想做这个悬赏任务了——这怎么做？！ 　　在他持之以恒，坚持不懈地连控带打后，白猫的血条终于在它的一脸幽怨与不甘中降到了底。 　　黎曼面前那一堆扭曲的空间也在对方血条见底的那一瞬间恢复了正常。 　　黎曼控制着头顶的一堆东西砸到面前的空地上，书柜没有四分五裂，唯一一个受到伤害的物品是黎曼没控制好力道导致砸在地上碎了的琉璃花瓶。 　　黎曼这才安心地走出一步，打量起依旧被每三秒就被从地底拔起的藤蔓捆得结结实实的白猫。 　　白色的猫原本皮毛油光水滑，看上去就跟个现代工业毛绒玩偶一般精致，现在却垂头耷脑地缩在藤蔓中央，毛也乱糟糟的，不再蓬松而是蔫蔫地耷着。 　　黎曼伸出手揪起对方的后颈。 　　鉴定术显示这只“喵喵兽”可捕捉，虽然他的技能里好像并没有捕捉这个选项。 　　“恭喜你！抓到了第一只宠物！” 　　“宠物系统开启。” 　　“是否【捕获】当前宠物，lv.10喵喵兽？” 　　“【是】【否】” 　　黎曼选中【是】，面前那堆绿色藤蔓种的白猫倏然不见，黎曼打开游戏系统，果然看见多出了一个宠物界面，那只白猫化为了一个满脸不爽的图标，明明只是个纸片形象，但黎曼觉得对方正直勾勾地看着他。 　　“【悬赏任务】切斯特家的怪事，已完成，经验值+3292，通用+20。” 　　“恭喜你升级了，当前等级lv.23。” 　　之前击杀林顿侯爵加上这次的悬赏任务，黎曼勉强地又升了一级。 　　他扫了眼周围混乱的现场，从系统中抓出了罪魁祸首白猫。 　　“你能把这些东西放回去吗？” 　　白猫切实地瞪了他一眼，但碍于契约之力，还是点了点头。 　　“那就把这些东西放回对面。” 　　白猫不情不愿地挥了挥爪子，地面上的杂物刷得消失不见。 　　它幽幽地转过头来，蓝宝石的眼睛仿佛在问：你满意了？ 　　黎曼确实满意了，这样起码看不太出来发生了什么，他挥手将呼吸了还没两口新鲜空气的白猫收进系统中，撕开传送卷轴，离开了。 第61章 尤金来信/想要新装备 　　【喵喵兽】 　　【特性：可通过魔法果实摄取对应能力。】 　　【很多魔法书籍里记载到：大陆上存在着一种神奇的样貌似猫的魔兽，它们拥有操控空间的能力。】 　　【这实际上是一种误解，喵喵兽比他们所想象的有趣得多，它们可以通过食用对应的魔法果实获取相应的能力，魔法师们会误解它们是一种固定地拥有空间能力的魔兽只是因为它们的伴生果实是空间果实罢了。】 　　【如果给它们喂食火系果实，它们也一样可以拥有操纵火的能力，只是魔法果实比较昂贵，贫穷的魔法师们一般不会想到拿这个喂魔兽，所以至今为止，很少有人知道喵喵兽的真相。】 　　【不过，记得谨慎投喂哦，喵喵兽同一时段无法同时使用两种能力，如果给它喂食了其他果实，它目前的空间能力则会被覆盖。】 　　黎曼一字一句地看完了系统对自己刚抓的那只白猫的描述。 　　悬赏任务界面里，奖励中的经验和通用货币已经变成了标志着已获得的浅灰色，而那个【未知·未知】则变为了【宠物·喵喵兽】。 　　所以这个白猫就是他的奖励。 　　黎曼摸了摸下巴，感觉这个白猫的简介看上去确实非常厉害，目前的空间能力也很实用，作为奖励显然是他赚了。 　　但是……一想到他要养一只看上去就脾气很不好的猫，黎曼就有些头疼。 　　宠物界面上还有象征着饱食度和愉悦度的两条长条，目前饱食度还绿着，愉悦度已经跌成了一片血红。 　　难道他还要费心逗猫吗？？ 　　但是他又仔细看了看，这个愉悦度好像没有任何用处，上下都没有显示愉悦度过低会有什么警告或后果。 　　行，那就放着不管了。 　　“咚，咚。” 　　门外传来两声敲门声，黎曼整理了一下有些乱的衣物，打起精神向门口走去。 　　“黎曼先生！”阿迪兴奋地大喊，“尤金先生要来王都了！” 　　黎曼一愣：“这么快？” 　　阿迪：“嗯嗯！这是尤金先生寄来的信！” 　　黎曼接过阿迪手中的信件，他自己手上则还留了一张便条，应该是尤金寄给阿迪的。 　　“亲爱的黎曼老弟，我准备来王城了。” 　　“说老实话，这并不在我原本的计划范围内，因为吸取了西尼的教训，我本来打算稳扎稳打，一步一步发展，起码在巴特雷郡扎根后一年，攒够了发展的资金，再前往普雷斯郡，最后再前往王城。” 　　“但是黎曼老弟你离开后，我左思右想，彻夜难眠，最终还是决定直接来王都发展。” 　　“毕竟在黎曼老弟改编了《龙指环》后，巴特雷郡观众的口味已经被养刁了，我之后若是再出一些普通的戏剧，恐怕只会起到反效果，但只要我还在巴特雷郡，巴特雷郡的观众就不会满足于单单一部《龙指环》。” 　　“等于说我把自己陷进了进退两难的境地啦！” 　　“如果我继续留在巴特雷郡，这出新戏也不是，不出也不是，只有我离开，然后留下《龙指环》的班底，巴特雷郡的观众才不会勉强他们排演新戏……唉，我得说实话，老弟，我现在可是不得不把火焰玫瑰的未来寄托在你身上了。” 　　“创新过后的火焰玫瑰，大约是没法再后退了。” 　　“所以我只能厚着脸皮来王城找你了，启程后大约十天后就能到，不知道黎曼老弟还愿不愿意继续我们的合作呢？” 　　“你亲爱的老朋友，尤金。” 　　黎曼失笑，这真是无比符合尤金风格的一封信，明明自己是不做好完全准备就不会出发的人，却还是在信里摆出了一副“我的全副身家都压在你身上了”的弱势姿态。 　　黎曼笑着摇摇头，抽出羊皮纸写下回信。 　　“期待你的到来。” 　　“也很期待我们的继续合作。” 　　“你亲爱的老朋友，黎曼。” 　　——太好了！他正发愁怎么升级装备呢！ 　　【世界的洞察·残】和【秘银的馈赠（初级）】的适用范围都是11-30级，而他升到二环以后，它们的上位替代装备就已经处于可打造状态了。 　　【世界的洞察·稍微没那么残】，可装备等级：21-40级。 　　【秘银的馈赠（中级）】，可装备等级：21-40级。 　　世界的洞察·残上的三个3级二环攻击魔法，三个3级二环防御魔法，三个3级二环环辅助魔法，升级后变为了三个5级四环攻击魔法，三个5级四环防御魔法，三个5级四环攻击魔法。 　　技能的升级带来的是数值的提升，比如黎曼目前最喜欢用的起手技能【黑夜的凝视：对目标（单个）施加三秒钟的强制震慑，附带每秒23点的持续伤害，持续十秒】，升到5级后，三秒的强制震慑延长至了3.61秒，持续十秒的每秒23点持续伤害，变为了持续十二秒的每秒107点伤害。 　　【黑夜的凝视】是个控制技能，数值上的变化还不明显。 　　【爆炸就是艺术：以施法目标为中心炸裂，对范围内敌人造成每人223点的一次性伤害，并附加灼伤和眩晕效果，带有灼伤buff的目标，对火系法术的易伤增加30％。】这个技能升级后，范围增加了一部分先不说，223点的一次性伤害数值飙升到了1047点伤害。 　　而从二环到四环的魔法环数上升，带来的则是技能词条增加，效果变多。 　　依旧以【黑夜的凝视】为例，如果将它用词条的形式描述的话，那么这一技能的效果有二—— 　　1.三秒的强制震慑 　　2.十秒的持续伤害 　　这是技能词条，而升环后，【黑夜的凝视】多出了两个词条，一般来说技能升环增加的词条可能叠加在原本的词条上——比如再叠加一个三秒的强制震慑，也可能是增加一个完全不同的新词条，这个升至四环的【黑夜的凝视】则是二者全都具备。 　　【黑夜的凝视（5级四环）：对目标（范围内任选两个）施加3.61秒的强制震慑，附带每秒107点的持续伤害，持续十二秒，同时叠加buff“黑夜”，持续十秒，效果为20％的易伤。】 　　而搭配上新版【蚀骨的痛苦（5级四环）：对目标（范围内任选两个）无视防御进行造成大量持续伤害（每秒506点），持续6（x2）秒，在黑夜里，痛苦会更明显，因此对带黑夜的凝视buff的目标伤害加倍。】 　　等于说，本来是【黑夜的凝视】后的十秒持续伤害时间内【蚀骨的痛苦】伤害翻倍，现在则达到了“黑夜”buff存续的十秒内，【蚀骨的痛苦】可造成220％的伤害，“黑夜”buff消失后但持续伤害仍挂着的那两秒，【蚀骨的痛苦】则依旧造成200％的伤害，最关键的是，这两个都是脱手技能，瞬发完毕之后只要等着它们自己持续打伤害就行了，黎曼可以继续在20％的易伤buff下打其他技能，如果叠加上【爆炸就是艺术】的30％火系增伤，再加上【地狱之炎】对血线压低后的敌人的收割效果，恐怕短时间就能打造一个极大的爆发伤害，从而达到秒杀效果。 　　这装备升级的效果……黎曼能不馋吗？ 　　但是同样，这装备……不是好升级的。 　　材料先不提，当初打造一件【世界的洞察·残】需要大约500银币，而打造一件【世界的洞察·稍微没那么残】则要5268银币——直接翻了十倍！ 　　黎曼几乎是捂着胸口再一次感慨——当魔法师，真烧钱啊！ 　　厄瑞拉男爵把自己作到卖庄园的地步——一点不冤啊！ 　　而这五千多银币，怎么想都还是尤金那边来钱快，自己给《数理》写了篇论文也只有十几个银币的稿费，搞纯学术赚钱真是太难了…… 　　之前被这五千多银币心梗到的黎曼，最近甚至连打开装备界面研究之后要打造的装备的心情都没有，看见尤金来信，心情终于舒畅了一些，也终于有心情研究打造新装备需要的材料了。 　　尤金老板，希望你快点到王城。 　　黎曼默默开始祈祷。 　　祈祷完之后，黎曼心情愉悦地开始拉表。 　　【世界的洞察·稍微没那么残】 　　所需材料：【世界的洞察·残】一件，秘银5kg，妖精布10米，黑暗生物的骨头三副，雪精灵的翅膀一对，光明石一颗，银币x5268。 　　【秘银的馈赠（中级）】 　　所需材料：秘银30kg，妖精布1米，“地狱之手”的枝条1m，风精灵的翅膀一对，银币x7366。 　　秘银和妖精布……蕾娜小姐应该也快到王城了吧，希望她早点兑现自己的任务奖励。 　　银币自己目前还有一些积蓄，除了从尤金地方赚，还可以去黑市卖卖红药，或者多写两篇论文，蚊子腿也是肉…… 　　剩下的材料里唯一看上去自己能找到的就是黑暗生物的骨头一副，去黑暗森林打就行，至于其他的……黎曼皱眉，要去图书馆撞运气吗？看看能不能再找到一本魔法书籍？ 　　上次那个诅咒法师……早知道留个活口了，自己还能问点魔法界的常识，不过那次情况危机，留手等于给对方反杀的机会，还是算了。 　　有没有可能他是个类似厄瑞拉男爵的，爱写日记人士呢？但就算他是……自己也不知道从哪找到他的日记吧…… 　　黎曼陷入了苦恼中。 第62章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 　　小公爵。 　　黎曼突然想到，小公爵应该知道那名诅咒法师的真实身份。 　　他立刻放下笔，朝楼下走去。 　　…… 　　洛克·费尔南迪正在享受他难得的偷懒时间，黎曼开学了，黎曼的那个不知道叫什么迪的跟班被通知教堂有他和黎曼的信，所以半个小时前就离开了。 　　那个不知道什么迪刚一走开，洛克·费尔南迪就扔掉了手里的哑铃，往沙发上一扑，招呼仆人给他端茶倒水喂水果，捏肩捏腿敲背。 　　这才是他堂堂一个小公爵该干的事啊！ 　　“嗒。”“嗒。” 　　洛克·费尔南迪刚咬下一块水果，熟悉的脚步声让他猛地竖起了耳朵，他“嗖”得一下朝楼梯望去，然后就看到了那熟悉的黑色人影。 　　“你怎么会在家？！” 　　黎曼温和地笑了起来：“我午休。” 　　洛克·费尔南迪清晰地感受到，他的手，在颤抖，他的腿，在颤抖，他的后颈，蹭蹭地冒着凉气。 　　他猛地从沙发上跳了下来，推开正在给他端茶倒水的仆人们：“你们！干什么？！我都说了我不休息！还不快滚！” 　　仆人们倒也没有因为他的突然翻脸而感到震惊，忙不迭地收好东西走了。 　　黎曼朝他笑笑：“别紧张，偶尔休息一下也是正常的，我又不会吃了你。” 　　洛克·费尔南迪松了口气，随即挺起了胸膛：“你知道就好！我堂堂小公爵，可不能像那些蠢仆人一样整天忙东忙西的，你既然马上要回伊瑟维尔德家了，也该学点贵族礼仪，悠闲地喝下午茶才是贵族的优雅，不要成天到晚……” 　　黎曼：“……” 　　什么叫给点阳光就灿烂啊，他就不该给这个小公爵一丁点的好脸色。 　　“行了闭嘴，我有事问你。” 　　“之前让你把我带到树林里的那个……人，是谁？” 　　他话音刚落，洛克·费尔南迪的脸色瞬间刷白，他的眼前仿佛又出现了那片来自地狱般的火焰。 　　黑色的火焰中，强大的魔法师——林顿子爵化为飞灰，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留下来…… 　　啊啊啊啊！！！ 　　为什么黎曼突然提起那个人，他在警告自己吗？！ 　　救命……救命…… 　　黎曼见洛克·费尔南迪颤抖了半天都没说一句话，有些迷惑地问：“难道你不知道他是谁？这你也敢同意当他学生？” 　　洛克·费尔南迪一噎：“我当然知道他的身份！他是林顿子爵！” 　　黎曼用手指敲了敲下巴：“你知道他的住所吗？” 　　洛克·费尔南迪用一种看魔鬼的眼光看着他：“你，你怎么这么残忍！” 　　黎曼：“……哈？” 　　洛克·费尔南迪：“就算他……惹到了你，但是他的家人是无辜的，没必要做得这么绝……” 　　他的声音在黎曼的注视下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话风一转：“其实绝一点也没什么不好，斩草除根才是贵族的生存之道，嗯，我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 　　黎曼：…… 　　很好，小公爵的三观还要继续改造。 　　“你在想些什么？我只是好奇他有没有留下可以追查到你我的痕迹。” 　　洛克·费尔南迪猛地站了起来：“你说的没错！” 　　他厉声喊道：“管家！” 　　穿着笔挺礼服的管家不知道从门外冒了出来：“小公爵阁下，请问你有什么吩咐吗？” 　　“之前来拜访的那个林顿子爵，你对他有印象吗？” 　　“有的，阁下。” 　　“没听说过林顿这个姓氏，去查一下他之前住在哪。” 　　“阁下，林顿侯爵确实不是王城人，他出身于普雷斯郡，五年前来王城游学，成为了温迪斯家独子托德·温迪斯的老师，并在离开王城的时候带走了托德·温迪斯，最近才回来，因为他在王城没有住宅，所以暂住在温迪斯家。” 　　“顺便一提，温迪斯家的独子已经失踪了快一个月了。” 　　洛克·费尔南迪眉间一凛——失踪？ 　　他突然有些后怕，自己或许应该庆幸对方死在了黎曼手上，不然他怎么知道自己不会和那个托德·温迪斯一样，消失得不明不白？ 　　黎曼也陷入了沉思——失踪？ 　　那个诅咒法师的学生……哈？不会这么巧吧，难道是他一开始在黑市遇上的那个？ 　　他的脸色古怪了起来，所以自己前后击杀的两个诅咒法师其实是师徒？怪不得招式都几乎一模一样…… 　　洛克·费尔南迪：“走，我们去趟温迪斯家。” 　　黎曼愣了下：“你和温迪斯家的人认识吗？” 　　洛克·费尔南迪嫌恶地皱起眉头：“哈？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毫无存在感的家族。” 　　黎曼：“……那你就这么上门，以什么理由呢？” 　　小公爵：“我，尊贵的洛克·费尔南迪阁下要去拜访他们，他们难道不该痛哭零涕地欢迎我吗？” 　　黎曼：……………… 　　从明天开始，加强一下思想改造吧。 　　…… 　　黎曼和小公爵是怎么一起坐上前往温迪斯家的马车，又是怎么在温迪斯家收缴林顿子爵的遗物的暂且不提。 　　当夜幕终于降临时，切斯特家的阁楼迎来了今天的另一位不速之客。 　　一阵古怪的轰隆隆的闷响后，阁楼平整的墙面上凭空钻出了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长袍的人。 　　他伸出右手，因为他的到来而纷扬的尘土在空中振动了起来。 　　“嗯？” 　　灰尘落下，穿着黑袍的人发出了一声迷惑的声音。 　　“东西呢？” 　　他从怀中掏出一枚黄水晶吊坠，口中念念有词，然后黄水晶从他的手中坠落，却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为自己指出消失的魔兽的方向。 　　这只有一种可能——有人捷足先登，将那只空间魔兽据为己有了。 　　黑袍人不满地“啧”了一声，从听闻切斯特家的奇怪情形到作出判断到真正的入侵，他只花了不到一天时间，居然有人比他动作更快…… 　　但他不满归不满，既然那只空间魔兽已经成了别人的囊中之物，他这个半吊子的占卜术也追踪不到对方的痕迹，那他也只能认栽，承认自己技不如人。 　　又一阵轰隆隆的闷响，黑袍人从墙里消失了。 　　他再次出现时，却是在一个黎曼会感到十分眼熟的地方，因为他上周末才刚刚来过这里——伊瑟维尔德家的宅邸。 　　黑袍人摘下兜帽，脱去长袍，扔进衣柜里，坐了下来。 　　“咚。”“咚。” 　　“老爷。” 　　“进来。” 　　“来自巴特雷郡的信。”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但依旧算得上不动声色地将管家手中的信接了过来。 　　“出去吧。” 　　“是，老爷。”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有着和黎曼一样的黑发黑眼，如果说这对父子在面容上有什么区别的话，那大概是黎曼的轮廓更柔和些，看上去比起英俊，更适合称之为清俊，至于原因……或许是因为黎曼太年轻，也或许是他遗传批一部分玛丽安的轮廓，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本身外露的温和气质导致的。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拆开信封，抖了抖里面的纸张，徐徐将它展开。 　　“伊瑟维尔德！” 　　“你知不知道我最近承受了多大的舆论压力？” 　　“所有人，所有人，字面意义上的所有人都在说我出于嫉妒害了你和玛丽安的独子。” 　　“或许你不在意这些舆论……废话！你当然不在意！你又不像我一样现在出个门都要被人指指点点。” 　　“伊瑟维尔德，不要忘记，这个孩子当初是你要求我处理掉的。” 　　“我之所以同意你用那种谎言欺骗玛丽安，是因为不想你们夫妻之间的感情因此受到不可逆转的损伤。” 　　“如果早知道当初的好心之举会在今天给我带来这样的后果，我是绝不会同意你告诉玛丽安是我带走了你们的孩子，并将他扔掉。” 　　“伊瑟维尔德，你必须想办法挽救我的名誉，不然，当初的事，我也没有义务为你保密。”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伯爵看完了这封信，他一贯冷酷的脸庞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将纸置于烛火之上。 　　火舌很快吞噬了这薄薄的一张纸。 　　“真是天真啊……谁会相信你的话，相信一位父亲想要谋杀自己的亲子呢？” 　　“他们只会觉得那是你走投无路的挣扎与污蔑罢了。” 　　…… 　　“你翻这些东西干什么？一把火全烧了省得留后患。” 　　黎曼从林顿子爵的“遗物”中抬起头，再次打量了一番说这句话的洛克·费尔南迪。 　　该怎么说呢……这家伙确实是个典型的少年贵族，天真又残忍的同时，对自己拥有的巨大权力与特权有着充分的认知。 　　黎曼回忆起刚刚发生在温迪斯家宅邸的事。 　　毫无理由就以一种不大友好的气势上门的小公爵，还没等温迪斯先生和夫人说出任何一句话，就怒气冲冲地质问道： 　　“就是你们，窝藏试图刺杀我的刺客吗？！” 　　本来还有些不满的温迪斯夫人立刻花容失色：“小公爵阁下一定是误会了！什么刺客？我们完全不知道啊！” 　　洛克·费尔南迪保持着愤怒的气势：“你们怎么可能不知道？！就是那个林顿什么的，你们和他的关系不是很好吗？还把自己都儿子托付给他当学生，你当我傻吗？！” 　　这下温迪斯夫人的脸是彻底白了，不光是因为洛克·费尔南迪的话，还因为……林顿子爵在托德失踪后……也失踪了。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温迪斯夫人和温迪斯先生的心，于是，他们对小公爵要求查看林顿子爵住过的地方并带走所有证物这一要求，也没有提出任何质疑与反对。 第63章 提交新论文/尤金到达 　　于是事情就变成了这样，林顿子爵生前的所有遗物被塞在两个大行李箱里装上了公爵府的马车。 　　黎曼在马车上对这些东西一一鉴定。 　　而洛克·费尔南迪对此的反应是不耐烦地建议黎曼把他们全烧了。 　　黎曼：…… 　　他没搭理洛克·费尔南迪的话，继续在翻找这一动作的掩饰下甩着鉴定术。 　　最后，黎曼缴获了四本被鉴定为【魔法书籍】的笔记本，一些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的施法材料，还有一条镌刻了诅咒法术的项链——属性没黎曼现在带的好，被黎曼随手扔进了背包里。 　　剩余的东西，黎曼把它们重新塞回了行李箱中，然后打包扔进了背包。 　　洛克·费尔南迪对此倒没有再bb什么——他正默默欣喜自己翘掉了一整个下午的课程哩！还是在黎曼的默许下，不用担心双倍惩罚的那种！ 　　这可真是——太好了！ 　　…… 　　黎曼接下来的日子过得较为忙碌。 　　除了日常白天上学上课，他还要研究林顿子爵那四本魔法书籍，第一本是关于诅咒系法术的，看口吻，大概最初并不属于林顿子爵，而是在他之前的一位诅咒法师。 　　剩下三本是林顿侯爵自己的记录，黎曼一边翻看一边思考人生——他真想向全世界魔法师上一堂课，关于如何做笔记和分类，而不是想到什么写什么，把所有乱七八糟的内容都记在一本笔记本上…… 　　不过乱七八糟归乱七八糟，笔记里还是有很多实用内容，比如——如何在白天捕捉蓝蓝鱼王，如何将蓝蓝鱼王的肉处理成可食用肉类，如何美味地烹调蓝蓝鱼王…… 　　黎曼很是抽了几个晚上去实践这几个知识点。 　　除此以外，他还要写关于极限和微分的论文。 　　一方面是因为他当时对切斯特家找的借口是他要写论文……如果不写的话，总觉得自己答应了什么事没有完成。 　　另一方面则是，从广义二项式定理切入到无穷级数，这个思路对他来说确实足够清晰了，但是在给斯普林斯众人讲课的时候，他明显能感受到台下众人眼中的迷茫。 　　果然没有极限和微分打底，直接上级数还是太难为人了。 　　所以黎曼勤勤恳恳地刚发完论文又开始写新论文，而是还是大礼包式的论文，从极限到微分到积分，包括如何用微积分求面积，全部一股脑地塞进了这篇文章内。 　　不过虽然内容很多，这部分内容却是一个数学系学生最熟悉，用起来最顺手，毕业多少年印象都会是最深刻的部分。而且考虑到这玩意儿只是个概论，只用写个大概，写得很浅显，所以黎曼其实还写得挺开心的。 　　几天后，黎曼再一次站到了卡尔文·罗斯（审稿人）的面前。 　　“罗斯先生，这是我这几天新写的论文。” 　　卡尔文·罗斯那张总是交替于不耐烦与暴躁之间的脸都罕见地显露出了一丝迷茫。 　　“你又写了一篇论文？” 　　“嗯！”黎曼乖巧地点头，深觉自己现在应该很像一个好好学生。 　　“呼——”卡尔文·罗斯捂住了自己的脸，深吸了一口气，“好的，我晚点看看，黎曼，我并不是对你不满，只是我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你上篇论文……” 　　“黎曼，你会让很多人崩溃的，你明白吗？” 　　黎曼连忙解释：“哦罗斯先生！请不必担心！这篇文章就是为了让大家更好地理解无穷级数才写的！” 　　卡尔文·罗斯放下手，狐疑地看了黎曼一眼：“真的？” 　　黎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当然！请相信我，罗斯先生，看完这篇文章之后你一定会觉得我的上一篇文章理解起来通顺多了！” 　　卡尔文·罗斯将信将疑地打开黎曼的文章，读了起来。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抬起头。 　　黎曼期待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对理解无穷级数有很大帮助？” 　　卡尔文·罗斯面色古怪：“倒也不能说你说的有哪里不对，但是……” 　　“有谁会为了让人更好地理解一个理论而创造出另一个理论出来的啊！” 　　“行了，你的这篇文章下期《数理》会刊登的，你回去吧，我暂时不想看见你的脸。” 　　卡尔文罗斯干巴巴地对黎曼下了逐客令。 　　黎曼好脾气地挥了挥手：“罗斯先生再见！” 　　…… 　　托了忙碌生活的福，黎曼感觉才过了没多久，阿迪就兴奋地冲进来对他喊道： 　　“黎曼先生！尤金先生到王城了！” 　　黎曼也很兴奋地站起来：“真的吗？尤金先生在哪？” 　　“尤金先生在外城租了间房子，先生说今晚来拜访您。” 　　黎曼：“尤金先生有留下地址吗？” 　　阿迪：“留倒是留了……” 　　黎曼直接打断了他的话：“给我吧，我们现在就去见尤金先生。” 　　不愿等到晚上的黎曼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从阿迪手中接过了写有尤金暂时落脚处的纸条，然后捎上阿迪，就搭乘公爵家的马车朝目的地动身。 　　…… 　　“黎曼老弟！你怎么来了？我这里现在什么都拿不出来，哎呀这一堆乱的，不好招待你，我不是写信给阿迪说我今晚会去拜访你吗？” 　　圆滚滚的尤金老板一脸为难，但笑得开心地出来迎接黎曼。 　　黎曼无比恳切地说：“尤金先生来王城了，我怎么能就这么傻乎乎地等着先生上门拜访呢？应该是我来见先生才是。” 　　尤金的胖脸上几乎要笑出花了：“知道老弟你还愿意和我合作我就安心啦！我之前可是忐忑得很！说句老实话，我这次可要把全副身家都寄托在老弟身上了……” 　　黎曼眨眨眼：“尤金先生，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在心里飞快地打了波算盘的黎曼问道：“新的火焰玫瑰，先生想好选址了吗？最快什么时候能建造完？” 　　“咳咳……”尤金轻咳了几下，“王城的地皮比巴特雷郡的要贵得多，建造费用也是成倍上涨，如果要打造一个和巴特雷郡完全一致的火焰玫瑰，恐怕不仅需要半年以上，还要搭上我所有的积蓄……而且王城我人生地不熟，就算真的建好了，也不能保证不会突然冒出来一个贵族老爷将其据为己有……” 　　黎曼迷惑地皱起了眉：“那……尤金先生是想让我露天演出吗？说实话我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这对于火焰玫瑰来说似乎有些杀鸡取卵……” 　　尤金：“咳，那倒不是。事实上，我想了一个取巧的法子。” 　　“嗯？” 　　“王城的西边有一座建造到一半就被废弃的剧院，只有一个骨架。” 　　“呃，我们买下这个烂尾楼进行改造？” 　　“咳……改造确实是改造……但是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改造。” 　　黎曼：“？” 　　尤金：“总之你来看看就明白了，我本来打算下午处理完然后晚上就去找老弟你一起来看一下改造成果的，毕竟手上什么都没有的话，我也不好意思去见老弟你呀，但是你既然提前来了，就干脆一起来见证改造的过程吧。” 　　黎曼颇有些好奇地坐上尤金的马车，在踢踢踏踏的背景音中，他们一路向王城西边驶去。 　　马车停下的时候，尤金先跳下了马车，然后是黎曼。 　　黎曼从马车上跳下来，抬起头，心跳差点漏跳了一拍。 　　因为那个站在尤金身边正在和他打招呼的人，穿着熟悉的月白色长袍。 　　而他上次看见这个样式的长袍，是在普雷斯科特神父身上。 　　他抓在马车边缘上的手紧了一下，但他只是更加平稳地下了车，然后在一旁站好，露出了一个天真的好奇眼神。 　　冷静下来，他才发现拿对方和普雷斯科特神父比较，可能对普雷斯科特神父有点不尊重。 　　因为对方看起来完全是个神父装版的尤金。 　　同样微胖的体型，同样标榜着人至中年的轻微秃顶，甚至是如出一辙的和善笑容——这让黎曼对神父这一职业的刻版印象产生了巨大的震荡。 　　原来还有这样的神父吗……黎曼面色古怪地想着，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是当初普雷斯科特神父那个无悲无喜的圣洁样子，这个角度来看，对方能当圣子好像还挺有道理的…… 　　酷似尤金失散多年的双胞胎的神父先生正满脸笑容地和尤金说着话： 　　“……这个角度可以吗？” 　　“可以的，就是我想要的效果是类似那种比较跳跃的感觉。” 　　“跳跃？可以的，可以的，完全没问题。” 　　“……” 　　黎曼的面色更古怪了，对方听起来简直像个对甲方有求必应的倒霉乙方。 　　倒霉乙方，胖版神父和尤金先生交谈完毕后，安静地束手等在一边，而尤金又和身边的随从说了几句话，随从匆匆地跑到金属骨架旁，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旁的火把，朝金属骨架上蹭了上去。 　　下一秒，黎曼的呼吸窒住了。 　　跳跃着的红色火焰攀爬着席卷了眼前的巨大建筑物骨架——那座建筑物骨架据尤金所说，是前几年乌朗王城试图跟风他在西尼的火焰玫瑰而复制建造的，虽然最后烂尾了，但形状确实是一朵玫瑰没错。 　　而红色的火舌现在正肆意地攀爬在金属框架上——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栋建筑能比眼前的这个骨架更贴合“火焰玫瑰”这个名字了。 　　“神圣·封印！” 　　胖神父收敛起了笑容，白色的圣光从天而降，将正在肆意燃烧的火焰瞬间固定，封存了起来。 　　“怎么样，尤金先生，这个跳跃的效果，还可以吧？” 　　被胖神父的声音打断了思绪，黎曼长出一口气，慢慢将目光从眼前的这个美丽奇迹上移下来。 　　胖神父拿到尤金的好评后，已经笑着打了招呼离开了，黎曼做出一副有些犹豫的样子，向尤金问道：“尤金先生，你怎么请到神父为你……改造剧场的？” 　　尤金：“哦！黎曼老弟……我当初可是纳税大户，而且因为我不是贵族的原因，比贵族交给教堂的税要高上整整两成呢！” 　　黎曼：……这倒是很实际的理由。 第64章 王城的魔术首秀 　　伊瑟维尔德家最近的气氛很是凝重。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生气于他的母亲像个疯子一样念叨着他所谓的那个“大哥”。 　　玛丽安夫人痛苦于不解于为什么这个家庭不欢迎她的孩子回来，所以她更努力地试图说服其他人，几乎是每一顿早餐，午餐，晚餐的餐桌上，都能听见玛丽安夫人的碎碎念。 　　“看，黎曼那孩子在《数理》上发表论文了！他才十四岁呢！他那么聪明，如果能受到良好的贵族教育的话，一定会比现在更出色吧。”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饭都吃不下了，黑着脸重重放下叉子，金属在瓷盘上碰撞发出了清脆而刺耳的响声。 　　正在看报的伊瑟维尔德伯爵不满地放下报纸，不痛不痒地责怪了一句：“别这么不沉稳，艾伯特。” 　　但他没有对玛丽安夫人的话做出任何回答，餐桌上的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伊瑟维尔德伯爵几乎不加隐藏的态度——他不欢迎黎曼，玛丽安所有提及黎曼的话题，他都当作没听到，不反对，但也不搭茬，让玛丽安夫人每次都尴尬地，白着一张脸咬下嘴唇。 　　“咳咳，姑姑，姑父，小艾伯特，弗瑞娜夫人，你们听说了吗？火焰玫瑰开到王城来哩！” 　　阿丽娜非常强行地插入了话题，虽然有些生硬，但她的努力还算有成效，毕竟其他人还是愿意顺着她给的台阶下的，玛丽安夫人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容：“火焰玫瑰？西尼的那个火焰玫瑰吗？” 　　“是哩！是西尼的火焰玫瑰的老板真的开到乌朗王城来了呢，不是随便什么冒牌货！” 　　“姑姑，我们也好久没有一起出门散心了吧！不如这周六就去火焰玫瑰看戏如何？” 　　玛丽安夫人虚弱地点了点头：“也好……” 　　“艾伯特，姑父，弗瑞娜夫人你们也一起来吧！” 　　活泼的少女强撑着明媚的笑容试图拯救餐桌上的气氛，好在这两人还算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确实很久没有大家一起出门了，去散散心也好。” 　　弗瑞娜夫人冰凉的声音响起，一锤定音，阿丽娜不由得松了口气。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不过……在场所有人心中几乎是同时闪过了一个念头—— 　　火焰玫瑰？据说黎曼也曾在火焰玫瑰表演过，甚至具体的表演内容都传到了王城来，还因为新奇的内容传得沸沸扬扬的……但是……应该不会吧，他当时是个缺钱的贫民，现在却已经是准贵族了，哪怕伊瑟维尔德家不认他，也会给他留出足够生活的银币，他应该不会再去做这种有失体面的事……了吧…… 　　应该不会的。 　　…… 　　王宫中偏僻的一隅。 　　蕾娜站在一堵约有两人高的书架前，正紧锁着眉头翻阅书籍，自从知道了她以后要去西尼的……魔法学院，她的所有时间都花在了这间书房里，里面有很多前人留下的资料，她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蕾娜小姐，请休息一会儿吧。” 　　跟着她来到王城的女仆担忧地劝诫她，蕾娜揉了揉眉心：“乔……” 　　看着这个陪她从王城到巴特雷郡，又陪她从巴特雷郡回到王城的女仆，当初她们都还是孩子，现在乔已经长成少女模样了…… 　　蕾娜挤出一个笑容，试图让对方安心：“我不累，乔。” 　　“可是……蕾娜小姐，您最近看上去非常忧虑，到底是什么事，要您将自己逼成这副模样呢？” 　　蕾娜沉默了，她要怎么说？她马上就要去当魔法师了？虽然是受教廷承认的那种，但随时可能会死在和深渊的斗争中，也要承担哪天战争结束了，教廷翻脸不认人把她无声无息地弄死的风险？ 　　她最终什么都没说。 　　乔握紧了这位比她矮上一个头，比她小了一圈的尊贵主人的手，挤出了一个带着几分担忧的笑容：“蕾娜小姐，您知道吗？尤金先生将火焰玫瑰开来王城哩。” 　　“真的吗？” 　　“嗯！小姐不是很喜欢火焰玫瑰的戏剧吗？不如这周六就去火焰玫瑰看戏吧，您再将自己关在书房里不出去，我会担心的……” 　　蕾娜回想起了自己在火焰玫瑰时心无旁骛的观剧体验，脸上露出了几分怀念：“好的，乔，我们一起去吧。” 　　而且……蕾娜垂下眼，秘银和妖精布现在就在那个属于她的仓库中，她本来想着等谁家举办宴会，就去参加，宣告自己的回归，好让在暗处的魔法师先生知道她已经到达了。 　　不过还能有什么宴会比火焰玫瑰在王城的首秀能聚集更多的人呢？ 　　乔说得没错，她是这次真的该出去一趟。 　　蕾娜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犹豫——如果她想要向魔法师先生定制魔法袍的话，会不会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但是她看了太多前人的笔记，知道一件好的魔法袍能在深渊裂缝给她提高多大的生存概率。 　　不知道要付出怎样的价格才能让魔法师先生满意呢？ 　　“啊……不知道黎曼有没有跟尤金先生一起来？不过他的学业还没完成，不太可能跟来王城吧。” 　　一进王城就直接进了王宫，一进王宫就直接把自己关进了书房，当初离开巴特雷郡时也过于匆忙，没能和其他人道别的蕾娜小姐并不知道，黎曼比尤金到王城，要早得多，还弄出了不少大新闻。 　　…… 　　费尔南迪公爵府。 　　洛克·费尔南迪梗着脖子和黎曼讨价还价：“这周六我有事！” 　　黎曼：“什么事？” 　　“我要和我父亲联络感情，一起去火焰玫瑰看戏……所以不能上课了！” 　　黎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看到洛克·费尔南迪都快浑身发毛，就差一点点就说出“算了……那我不去了……”时，黎曼才悠悠然地点了点头：“好。” 　　“不去就不去嘛……哈？你同意了？！” 　　黎曼点点头：“嗯，我同意了。” 　　洛克·费尔南迪狐疑地上上下下瞅了他好几眼：“真哒？” 　　黎曼：“真的。” 　　“你不会是想骗我出去好好玩一天，然后第二天就往死里折磨我吧！” 　　黎曼有些无语：“假已经给你请了，你要是觉得我会这么做，你别去不就行了。” 　　洛克·费尔南迪做了一番心理斗争，终于还是决定及时享乐，不管黎曼在打什么主意，他这一天假，都放定了！ 　　黎曼：…… 　　黎曼只是觉得他是个大客户罢了，勉强也能当作王城的时尚风向标使用，小公爵和他父亲都去了火焰玫瑰看他表演，还用担心其他人不去吗？ 　　…… 　　在尤金的努力宣传中，周六，也就是火焰玫瑰，以及黎曼的王城首秀，很快就到来了。 　　如潮水般的马车在周六的夜晚向王城西边涌去。 　　那如潮的马车上倒还有人记得这个地址原本是建到一半的火焰玫瑰拙劣仿品。 　　“啊，真是没想到有一天这个仿品居然会被真正的火焰玫瑰老板买下来并被建为真品呐，真是奇妙的缘分。” 　　“可不是——” 　　他们的对话就这么戛然而止了，因为改建过后的火焰玫瑰已经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那可真是……字面意义上的，跳动着的，玫瑰形状的火焰。 　　玫瑰形状的钢铁骨架上是雀跃的火花，被凝固在最生动的一瞬间。 　　“嘶——” 　　“西尼的建筑都这么……梦幻吗？” 　　如果尤金听到了这句话，肯定会愤愤不平地回答——那群抢了他成果的坐享其成的贵族老爷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独具创新性的审美！ 　　“咦？那是……费尔南迪公爵的马车吧？原来公爵也来了。” 　　低调奢华的马车缓缓驶入，熊孩子像个炸弹一样从马车上蹦下来，然后才是公爵先生。 　　洛克·费尔南迪其实原本对这种大众的娱乐活动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但是被黎曼关了小半个月，现在不管是什么娱乐活动，在他眼里都很有趣。 　　他兴致勃勃地打量一番火焰玫瑰别具特色的建筑风格，因为确实新奇，所以甚至无比顺利地接受了他作为小公爵的包间只是高处的一个阳台——这样的事实。 　　幸好座椅和靠垫足够舒适，不然他就要怀疑这位火焰玫瑰的老板做出这样风格的建筑不是为了吸引眼球，而是单纯地破产了。 　　（尤金：这样讲的话……倒也不算错……） 　　“快开始了，洛克，坐下吧。” 　　费尔南迪公爵出声提醒站在栏杆边的洛克·费尔南迪。 　　小洛克点了点头，一屁股坐到了柔软的坐垫上，将目光投向了舞台。 　　黑暗的舞台上，一点火光亮了起来。 　　洛克·费尔南迪突然觉得，台上那个人的身形……怎么感觉有点眼熟呢？ 　　随着越来越多的蜡烛被点亮，洛克·费尔南迪的嘴巴也越张越大——最后完全成了个O形。 　　那那那——那不是黎曼吗？ 　　好像也没什么不对……黎曼本来就是在火焰玫瑰表演的啊……而且还很出名哩！玩火的名声从巴特雷郡都传到王城了，但是…… 　　洛克·费尔南迪挠了挠头。 　　该说他不忘初心吗？明明已经进入了斯普林斯学院，明明已经发表了广受关注的论文，甚至还认回了自己的姓氏——虽然伊瑟维尔德只是个伯爵，但是也不错了…… 　　而且，他明明是个魔法师啊！动动手指头就能干掉一片认的那种！ 　　结果黎曼还是在表演他的魔术。 　　洛克·费尔南迪无端感到一阵敬佩。 　　…… 　　另一头，伊瑟维尔德家的众人，心态可就没小公爵这么好了。 　　在一片死寂与弗瑞娜女士冰得可以冻死人的气场中，伊莲毫无眼色地惊叫出声：“那是伯纳德的那个便宜大儿子吗？” 　　玛丽安脸色一白。 　　弗瑞娜夫人冷漠地瞥了她一眼：“玛丽安，我想你现在总该放弃了吧，伊瑟维尔德的姓氏，绝对不允许冠给这样的人！” 　　玛丽安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攥紧，紧得手指关节都有些泛白。 　　好一会儿，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沙哑的——“好的，弗瑞娜夫人。” 　　…… 　　另另另一边，为了让魔法师先生知道自己到来的蕾娜，不得不以最高调的方式现身，因此花了好一会儿才从众人蜂拥而至的寒暄中脱身，来到提前预定的私人位置坐下。 　　台上的火光正是在她整理发饰的时候亮起来的。 　　“咦？黎曼也跟尤金先生一起来王城了吗？那他的学业该怎么办……不过尤金先生给出的酬劳应该足够他就读王城的学校了……” 　　不过她很快就沉浸到了黎曼的表演中，虽然已经看过好几次了，但每一次都让人觉得发自内心的惊叹呢。 　　而且……蕾娜四下看了几眼，看其他人明明惊讶得眼眶都要掉下来了，却还要努力维持着贵族姿态的样子，也别有一番趣味呢。 　　这就是属于老观众的额外款待了。 第65章 迟到已久的悬赏任务奖励…… 　　等台上的表演已经进行到水箱逃生的时候，蕾娜隔壁“露台”的观众已经捂着嘴惊呼出声了。 　　蕾娜唇边勾起一个微笑，一扫最近的郁气与担忧。 　　等黎曼从水箱中挣脱，蕾娜隔壁露台的绅士夫人们已经完全放弃了表情管理，激动点的甚至站了起来，双手扶上了栏杆。 　　…… 　　“请各位稍作休息，平复一下心情！一会儿我们的魔术师先生还将为大家披露一个全新的魔术！” 　　蕾娜：“咦？！” 　　新的魔术吗？！ 　　会是什么呢？ 　　看着台上已经落下的幕布，蕾娜有些好奇地想着——会是黎曼之前给她表演的那个将纸上的蝴蝶变成活物的魔术吗？ 　　不过那个从剧院的坐席上很难看得清吧…… 　　蕾娜完全被勾起了好奇心，眨着眼望向那漆黑的舞台，试图从那一片黑暗中看出点之后表演的线索来。 　　…… 　　阿迪和他的朋友紧张地在幕布后吸气，呼气，原地绕圈。 　　黎曼从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要紧张，之后你还要独自面对更多的观众呢，难道你在台上也要像现在这样像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乱窜吗？” 　　阿迪神色一肃：“对不起，黎曼先生！” 　　他们身边是一个金属制的装置，看上去有点像床，但吓人的是，那个床板一样的东西上方——是一把侧刀一样的巨大的锋利金属片。 　　这是黎曼在尤金到王城之前，特意去铁匠铺定制配件然后自己组装的“切割活人装置”。 　　黎曼一向体贴观众的心情——王城的贵族大多自傲，觉得自己和非王城的土包子贵族不是一回事，所以黎曼绝不能只表演在巴特雷郡表演过了的火焰魔术，一定要拿出点新鲜玩意儿来才行。 　　而这个经典的“切割活人”魔术，足够刺激，足够抓眼，也没什么大技术含量，最大的难点在于装置的设计（相对于他之前表演的其他魔术来说）——阿迪现在缺乏表演经验，正好给他当这个魔术的助手——当那个被切割的活人的头，熟练之后这个魔术可以交给阿迪自己去表演，省得黎曼一天天往剧场跑。 　　至于那个“尾”，黎曼随手在尤金带来的演员里指了一个身形和阿迪差不多的少年。 　　少年被黎曼选中时，激动得整张脸都红了。 　　阿迪耶很激动，因为黎曼选中的恰巧是他的好友。 　　然后两个少年差点在黎曼面前抱头痛哭起来，黎曼干咳了一声他们才猛地分开立正。 　　“走吧，准备上台了。” 　　黎曼一人拍了一下他们的肩膀，示意他们上装置。 　　阿迪深吸了一口气，爬上装置，把自己的腿塞进了金属板下的暗格里，上半身则趴在金属板上。 　　阿迪的朋友就稍微费劲一些，他需要脑袋朝下将自己的上半身塞进暗格中，这个姿势让他觉得大脑有些充血——但这是值得的！ 　　黎曼把装置的两部分拼到一起，在紧接着报幕的欢呼声中推着这台有些奇怪金属板车从后台走了出来。 　　黎曼走到舞台中央时，台下的欢呼声稍微轻了些。 　　黎曼：“各位绅士们，女士们，晚上好，接下来的表演，将由我和我的助手阿迪一起为大家送上。” 　　随着黎曼清亮的声音传遍整个剧院，很多人突然意识到——这还是他在舞台上说的第一句话。 　　他们随着黎曼手指的放向看去。 　　一个古怪的金属装置。 　　上面趴着一个人。 　　随着黎曼轻敲了两下，他们的目光随之落在了那个人上方的巨大金属刀片上。 　　台下的观众脸上瞬间浮现起奇怪的表情——这个玩意儿……看着有点像……断头台啊……这是要表演什么？ 　　“从现在开始，我希望所有人，屏住呼吸，然后不要眨眼，请千万不要眨眼，因为待会儿的表演只有一瞬间，一旦错过了，那就是错过了。” 　　“我现在倒数，三，二，一。” 　　“铛！”的一声。 　　酷似侧刀的金属刀片落下，砍在金属板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完完全全贯穿了躺在上面的那个少年的身体。 　　更吓人的是，随着刀片落下，少年的上半部分身体一瞬间垂落，跟下半身脱了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哇！！！有意思！！” 　　台下有吓得花容失色的男男女女，也有眼里闪烁着兴奋光芒大声叫好的，黎曼有点滴汗——他忘记了，对于这些古代贵族来说，以人命取乐也算是常事，没准台下叫好的这些人以为这就是他的表演呢…… 　　黎曼挥去心头的一丝尴尬，弯下腰推了推阿迪：“阿迪，阿迪，醒醒，醒醒。” 　　台下瞬间传来迷惑的声音与纷纷的议论——人都死了，还是被他亲手斩断的，这是在干什么？ 　　然后那个被黎曼拦腰斩断的少年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动了动手指，又抽动了下身体。 　　“这这这——？！” 　　最后他僵硬地收回手，抬起头，朝着台下的方向揉了揉眼睛：“黎曼先生！” 　　随着少年的这一声惊喜的呼喊，台下彻底炸开了锅——他们彻底明白了黎曼为什么说“不要眨眼”——他们现在就很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刚刚不小心眨了眼，漏看了什么，才导致了这一出起死回生的戏码在他们面前上演！ 　　怎么会有人只有上半身还能活蹦乱跳地说话的！ 　　“那么各位，这就是我的助手——不死的阿迪！” 　　“接下来，将会有阿迪为各位带来更多的魔术表演！” 　　幕布缓缓落下，但观众如雷般的哗然声几乎是毫不费力地透过了那层厚厚的幕布传了过来。 　　黎曼协助两位少年从装置中挣脱。 　　他看向阿迪：“你准备好了吗？我教你的要点应该都记住了吧，别太紧张，你现在有这个人体切割魔术的光环在，哪怕有些小失误观众也会原谅你的，所以大胆放手去做就好，发挥你平时的水平就可以了。” 　　阿迪跺了两下酸麻的脚，一脸坚定地回复：“嗯！” 　　接下来，就是阿迪的表演，随后是特效版《龙指环》——尤金把原班人马留在了巴特雷郡，但火焰玫瑰的前招牌戏怎么可能没有备用班底，虽然他们的演技没有原班人马那么纯熟，但只是作为魔术的中场休息表演的话，肯定是够了的。 　　最后黎曼又上场表演了一次《一个被火焰眷顾或纠缠的人》，今天的表演就算正式落下帷幕了。 　　尤金老板说到做到——当初说要宰王城这帮冤大头，现如今就真的毫不手下留情，把当初5银币一张票的价格硬生生提到到了20银币一张黎曼的演出票。 　　这个价格在王城属于比一般戏剧演出稍贵一些，但贵得不多的水平，贵族老爷们也没觉得有任何问题，毫无概念地掏了腰包。 　　再加上阿迪演出的分成，黎曼一晚上净入账4595银币！ 　　加上他自己之前攒的银币，他现在已经有五千多银币了。 　　再来这么一次他就能升级最重要的那两件装备了。 　　黎曼感到非常愉悦。 　　让他感到更愉悦的是，他发现蕾娜小姐也到了王城——很好，他的秘银和妖精布终于送上门来了。 　　特意来后台找黎曼叙旧的蕾娜小姐并不知道，在她面前这个一脸温和的少年眼里，她就是一堆活生生的移动的秘银。 　　这个晚上，黎曼很开心，自然也有人不开心。 　　比如完全铁青了一张脸的弗瑞娜夫人。 　　她确实从未打心眼里认同过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伊瑟维尔德长子，她从不觉得对方是这个高贵家族的一员。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坐视黎曼以这种……不体面的方式，出现在王城所有有名有姓的贵族眼前。 　　她简直要气疯了！ 　　毕竟，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黎曼配不配，他在外人眼中，始终都是和伊瑟维尔德这个姓氏绑定的——他，他怎么敢将伊瑟维尔德的荣光这样扔在地上践踏！ 　　在台上的幕布最终地落下后，这个属于伊瑟维尔德的包厢（露台？）仍旧处于一种极端冰冷的氛围中。 　　过了好久，弗瑞娜夫人从紧咬的银牙中吐出一句：“伯纳德，你必须向王城的所有人宣告，这个小子，和伊瑟维尔德这个姓氏，没有任何关系。” 　　玛丽安夫人：“不！请不要这样做！” 　　弗瑞娜夫人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闭嘴，轮不到你来质疑我的决定。” 　　伯纳德在阴影中勾起了一个谁都看不见的笑容：“我会照做的，母亲。” 　　…… 　　散场后的新火焰玫瑰外，人群渐渐散去，坐上各自的马车，汇入黑夜中。 　　一位穿着绿色大裙摆的少女在门口边缘的地方站立着，正是今晚大张旗鼓以公主身份出现的蕾娜。 　　如果仔细看的话，可以看见她捏着裙摆的手指关节有些泛白，还有她眉心间的微蹙，无一不在说明她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优雅淡定，而是有些焦虑。 　　过了好久，蕾娜放开那团被她捏得有些可怜的布料，接受了魔法师先生今晚可能不会出现了的现实。 　　虽然她一开始就是只是想着拿今晚做一个宣告，让这些无聊得只能到处聊天的人为她向外扩散一个消息——她蕾娜已经到达王城了。 　　不过她还是抱了一些期望——比如万一魔法师先生也来看火焰玫瑰的表演了呢？ 　　现在看来果然是她想多了，魔法师先生自己就会魔法，怎么会看这种虚假的，对魔法的模仿呢…… 　　蕾娜叹了口气，准备上车。 　　“好久不见，蕾娜小姐。” 　　蕾娜猛地转身，一位面容普通得过眼即忘，穿着也可以无缝融入人群中的绅士就站在她不远处朝她微笑。 第66章 必杀技·空间混乱？…… 　　蕾娜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制住自己激动得想要大喊“魔法师先生！”的冲动。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挂上优雅的笑容：“好久不见，先生，请问我可以送您一程吗？” 　　面容普通的绅士轻轻俯身：“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进了马车之后，蕾娜听到车轱辘响了起来，混杂着马蹄声应该可以轻易压过他们说话的声音，才低声说道：“先生，您要的东西我已经准备好了，请问您需要多少数量呢？” 　　黎曼心算了一下材料：“十千克秘银与五米的妖精布。” 　　蕾娜：“我明白了，明天中午之前，我会将东西放在这个地点，然后先生去取可以吗？请放心，我不会派任何人跟踪先生的。” 　　黎曼轻笑了一下：“请相信我，即使你派遣了跟踪人员，他也完不成这个任务。” 　　蕾娜满脸歉意：“请原谅我的轻慢。” 　　黎曼接过蕾娜手中写有地址的纸条，掀起马车的帘子准备跳下。 　　“先生！请等一下！” 　　黎曼：“怎么了吗，蕾娜小姐？” 　　蕾娜咬了咬嘴唇，终于下定决心问出口：“请问，如果我想向先生定制魔法袍的话，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呢？” 　　黎曼：？ 　　蕾娜要魔法袍干什么？她被小公爵附身了吗？ 　　不过黎曼转念一想，回忆起了蕾娜刚刚只言片语中透露的自身处境，难道她是想要件魔法袍自保？ 　　黎曼：“你想要什么样的魔法袍？” 　　蕾娜：“防御类型的，最好是能抵挡致命一击的那种，可以吗？” 　　黎曼若有所思，所以果然是为了防暗杀吗？ 　　他回忆了一下系统里的装备大全，好像确实有个挺一般的魔法袍，属性什么的稀烂，生命和防御拉满，暴击爆伤一概没有，附魔也是三个防御魔法，唯一的鸡肋的亮点是最低装备等级为0，倒挺适合蕾娜的需求的。 　　唯一的问题是，那玩意儿也要一堆奇奇怪怪的材料，而光是找自己要用的魔法材料就够黎曼头疼了，前两天他抽空又去了趟黑市卖魔药赚点零碎钱才发现，除了那些常见到不能更常见的材料，其他的都要撞运气。 　　所以，他打算婉拒蕾娜小姐。 　　“可以，但是我只负责打造，不负责寻找材料，如果要找我制作魔法袍的话，客人必须自备材料。” 　　蕾娜闻言立刻松了口气，向后靠到了垫子上，整个人明显开心了起来，眉间的紧张与担忧一扫而空。 　　黎曼：？ 　　蕾娜：“没问题，魔法师先生！请问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呢？” 　　黎曼迷茫了一瞬间，才犹豫着吐出那串材料名。 　　蕾娜沉思一会儿，点点头：“我知道了魔法师先生，明天这些材料会一起送到这个地点，可以吗？” 　　黎曼：？？？ 　　好家伙，这个世界上难道是只有魔法师们在为了魔法材料发愁吗？ 　　他试探性地说出：“至于报酬……” 　　蕾娜立刻挺直了脊背，紧盯着他。 　　“雪精灵的翅膀，光明石，地狱之手的枝条，风精灵的翅膀。” 　　蕾娜飞快回忆了一番自己仓库的册子，松了口气：“没问题，先生，这些会一起送到纸条上的地点的。” 　　黎曼：…… 　　黎曼已经恍惚了。 　　他不理解这个世界是怎么了。 　　身为魔法师的他和厄瑞拉男爵每天都在苦恼魔法材料，和魔法毫无关系的贵族少女却能随手掏出一堆他需要的材料。 　　黎曼感到非常困惑。 　　他有些犹豫要不要问问蕾娜的材料来源……因为他真的有些好奇，但说到底他也不可能copy一个公主的收集材料路线，人力物力差别太大了，如果问了，对方可能会对他生起警惕心，平白丢了一个大主顾，还是算了。 　　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收下送上来的材料们。 　　也就是说，现在他缺的只有钱，和黑暗生物的骨头，就可以开始着手升级【世界的洞察】和【秘银的馈赠】了。 　　…… 　　火焰玫瑰在王城宣告开业的第二天早晨，大多数人还在补觉的时候，伊瑟维尔德伯爵踏入了王城的报社。 　　支着脑袋打瞌睡的招待人员一个激灵，连滚带爬从柜台上爬起来招待这位大人物。 　　伊瑟维尔德伯爵递出小小的一张纸条：“我要这份公告出现在明早的报纸上。” 　　“好的先生！” 　　贵族最常用的断绝关系方式，便是登报公告。 　　…… 　　公爵府。离中午取材料还有一段时间，黎曼决定干点正事。 　　比如，和他抓来的白猫大眼瞪小眼。 　　白猫趴在地上，一脸不情愿，有一搭没一搭地甩着尾巴，完全没给刚给它喂了食物的黎曼好脸色，完全是一副“我只是因为迫于契约之力才勉强待在这里”的样子。 　　黎曼挑了挑眉。 　　看来这只猫还不知道他的主人对毛绒生物并没有特别的偏爱。 　　他拎起白猫的脖子，直接命令道：“把你上次那招使出来，就是让我面前的空间混乱的那一招。” 　　“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在系统的加持下，黎曼现在已经能听懂这只猫在叫什么了。 　　“很费魔力啊蠢货！必杀技如果随便就用出来的话怎么叫必杀技啊！不要！” 　　黎曼眯起了眼。 　　“快点。” 　　他的声音森冷：“要么给我展示你的必杀技，要么从今天开始你在系统空间里饿到饱食度百分之十再吃饭，每天都是如此，反正死不了就行。” 　　白猫的脸上出现了格外人性化的震惊表情。 　　它从出生开始就开始认真学习喵喵兽的历史与技能，是它们那一窝里最聪明最用功的。在长辈长期的教导中，他的脑海中已经打下了一个根深蒂固的印象，那就是——就算不慎呗人类魔法师抓住，也不必担心，尊贵的喵喵兽拥有人类法师稀缺的空间魔法天赋，如果一个人类有幸契约一只喵喵兽，也绝对会把它供起来。 　　所以如果这件事真的不幸发生了，只需要把自己当成契约的主导者就可以……可以个毛线！ 　　涉世未深的喵喵兽已经出离愤怒了！ 　　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怎么不按套路做事？ 　　还是说它的长辈们欺骗了它……它从小学习的知识都是假的…… 　　不！这不可能！它相信奥菲娜婶婶的话！ 　　于是，它傲娇地梗着脖子，充分展现了自己绝对不会接受这种无礼要求的态度。 　　黎曼轻笑了一下，拎着白猫毫不留情地丢进了系统里。 　　系统面板的图标上瞬间凝固了一个震惊的猫脸。 　　黎曼无比精准地遵守了自己的诺言，自顾自去拿蕾娜小姐的材料，上课，回公爵府，一直等白猫的饱食度耗到了百分之十才把它放出来。 　　白猫一出现在地毯上就整只猫趴了下去，整个猫头都蔫蔫的…… 　　“喵……” 　　它细弱地叫了一声，完全不复白天的傲娇模样。 　　它从出生开始就没体验过饥饿的滋味，毕竟它拥有的是空间能力，还没见过有空间能力的人或兽能把自己饿到的…… 　　这是它第一次体验这种前胸贴后背的感觉，整只猫难受得想打滚，却又因为这个人类魔法师的不知道什么手段动弹不得，饿得想打滚却打不了——这是什么人间疾苦！ 　　黎曼蹲下身，伸出那双修长白皙的手，将小猫咪双手捧了起来，举到自己的脸前，他的眼神温柔得像是在看世界上最爱的人，语气也缱绻，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现在可以向我展示你的必杀技了吗？” 　　白猫呜咽了一声，点了点头：“喵喵喵……” 　　【先让我吃点东西……】 　　黎曼把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放在掌心递给小白猫，画面和谐而温暖。 　　等小白吃完饭，又休整完，它终于在黎曼彻底失去耐心前放出了黎曼见过的那招“空间混乱”。 　　只是这一次，黎曼是旁观者而不是被施法者。 　　他眯起眼睛看向面前这一块被彻底混乱了的空间。 　　被纳入混乱范围的是他的房间靠窗的那一部分，从这个角度看，他的书桌完全碎成了无数片并被随机打乱，黎曼知道，如果有什么外力使书桌动了一下，那么它这种被打乱后随机排列的状态大概就真的要成为现实了。 　　这个魔法他也想学。 　　因为看上去不仅很好用，而且十分帅气，很符合大魔法师的风范，可以无比充分满足的黎曼的中二需求。 　　但是系统里空间魔法还锁着…… 　　所以他想出了一个损招，让白猫反复放魔法，他从外部解析试试。 　　但是……黎曼陷入了沉思，上次传送卷轴他是用精神力渗透进卷轴内部找到魔法阵核心并进行解析的，面前这个空间魔法……他要怎么解析呢？ 　　这个问题一直到【混乱】效果消失他都没找到答案。 　　于是黎曼冷酷地吐出：“继续。” 　　小白满猫脸震惊：“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这个魔法要耗光我几乎所有的魔力！怎么可能连续释放！你还是人吗？！】 　　黎曼不耐烦地给它上了个回蓝buff，耐心地等对方的蓝条回满：“现在可以了吗？” 　　小白：…… 　　小白已经化身流泪猫猫头了。 　　这个混乱空间的魔法，它不是魔力不魔力的问题，哪怕有充足的魔力补充，释放起来都有种身体被掏空的感觉，精神上的疲惫是不会随着魔力的补充而消失的！！ 　　但比起饿到想昏昏不过去……救命！它也不知道哪种更痛苦了！ 　　于是…… 　　小白泪流满面地在黎曼的一句又一句“继续”中持续地释放着【空间混乱】。 　　只有这个恶魔眉头紧锁地盯着面前那片被混乱的空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时候，它才能获得一丝休息的机会。 　　黎曼尝试了各个角度，各个方式，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无法反向破解这个魔法。 　　算了…… 　　黎曼乐观地想到，大不了每次开打前就掏出这只白猫来让它先对敌方释放一个【空间混乱】。 　　就是那个场面场面想象一下有些诡异…… 　　他曾经对魔法的幻想是《哈利·波特》那样的。 　　掏魔杖，然后——除你武器！ 　　难道他以后要掏白猫，然后大喊——“必杀技·空间混乱”？ 　　黎曼不禁有些黑线。 　　谁家的魔杖是长成猫型的啊……谁来救救他的大魔法师气质。 第67章 两名调查员的一个早晨…… 　　“你去。” 　　“你去。” 　　“不，你去。” 　　“我不去，温迪斯夫人是我母亲的第三个小表妹的女儿，万一她认出我来怎么办？” 　　“那温迪斯先生还是我外祖母的妹妹的女婿的外孙呢，万一他认出我来怎么办？王城这圈人，哪个不是沾亲带故的。” 　　“那行吧，别争了，一起去总行了吧？” 　　“行。” 　　两个穿正装的调查人员，齐齐走到温迪斯家的门前，请求通报。 　　“你好，之前温迪斯夫人向治安厅报案说她的独子不见了是吗？我们是来负责问询与调查的，可以帮忙向温迪斯夫人通传一下吗？” 　　“哦好的！请稍等……两位，待会儿见到夫人之后，你们可以对这件事询问得委婉一些吗？夫人最近天天以泪洗面……恐怕承受不住再一次的打击。” 　　“嗯嗯，我们明白的，我们是专业的。” 　　管家闻言松了口气，带着他们朝内走去。 　　两名调查员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会儿，一位美貌丰腴的夫人垂着泪走了出来，她坐到他们对面不远处的沙发上，一边抽泣一边说道： 　　“我的孩子……我的小托德……你们一定要帮我找到我的小托德啊……” 　　“咳，夫人你好，我想问一下，托德·温迪斯失踪前有任何奇怪的行为举止吗？或者有没有和人结仇？” 　　调查员话音刚落，站立在一旁的管家瞬间整个人僵住了——说好的委婉呢？！这就是你们的委婉吗？！ 　　果不其然，温迪斯夫人闻言一愣，然后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簌簌地往下落：“托德……哦我的小托德……他能和谁结仇呢？我的小托德是世界上最可爱最单纯的孩子，他是最最有礼貌，最最懂事的，你们说，这样的好孩子，能和谁结仇呢？” 　　“呃，抱歉女士，那能讲一下他失踪前有和什么不明人物来往吗？” 　　管家：…… 　　管家放弃挣扎了。 　　“你们到底是什么意思？！非要将小托德的失踪归结到他自己身上吗？！” 　　“不是的，女士。我们只是想尽可能地了解有作案动机的人，请尽量如实地将托德·温迪斯近况告诉我们好吗？” 　　另外一个调查员补充：“任何不同寻常的事都可以。” 　　事实上他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他和他才刚从巴特雷郡回来没多久，结果因为王城拢共也没几个驻守的魔法师，又被派来排查这起贵族后裔失踪事件里有没有超自然因素作祟——见鬼的，他就不能好好休个假吗！ 　　他只想从这位夫人口中问出这位小托德·温迪斯只是被谁寻仇了然后回家睡觉。 　　但事情并不如如他所愿那样发展。 　　哭得梨花带雨的温迪斯夫人咬了咬嘴唇，似乎有什么想说但又不知道该不该说。 　　只想回家的调查员心里咯噔一下，就听见他的搭档问道：“夫人是想起了什么吗？” 　　温迪斯夫人抹干眼泪：“确实有些奇怪的事，我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前因后果，我想或许你们应该更擅长这种事。” 　　“小托德是上个月才回王城的，在那之前他一直和他的老师林顿子爵在外游学，回家后他也没怎么出去与人来往，只是在家休息，只偶尔与他离家前的童年玩伴交往，没有任何你们所说的不明人物……” 　　“奇怪的是林顿子爵，在小托德失踪后几天，他也失踪了，连暂存在这里的行李都没拿就不见踪影。” 　　“后来……后来……”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就在几天前，费尔南迪公爵的独子突然上门来质问我们为什么要窝藏暗杀他的刺客，他指认林顿子爵是那个刺客。” 　　“我当时吓傻了！” 　　“什么都没敢说就让小公爵将林顿子爵的东西带走了……而且我吓坏了，林顿子爵居然会刺杀小公爵，这样一个危险人物居然在小托德身边呆了五年！小托德的失踪会不会跟他有关系？！” 　　“但是我后来一想……小托德和林顿子爵关系很好，之前游学的五年，也完全是林顿子爵在照顾小托德，如果他真的对小托德有恶意，为什么要等到回到王城呢……” 　　“而且我不理解的是，小公爵为什么要带走林顿子爵的东西，他是掩盖什么吗？哦不……请原谅我对一位尊贵绅士的擅自揣测……” 　　“调查员先生，你们觉得这件事会和小公爵阁下有关吗？” 　　“当然，我没有任何指认和冒犯小公爵的意思。” 　　两名调查员对视了一眼。 　　“请容许我们稍作讨论。” 　　说完，两名调查员就起身走出了门，在门外讨论了起来。 　　“林顿？这姓氏有点耳熟，哪个郡的？” 　　“哦！我想起来了！出过暗系魔法师的那个郡！普雷斯郡！” 　　“当时扫尾的是谁来着？” 　　“安德斯。” 　　“嗯……安德斯啊……” 　　“你觉得这算和魔法有关还是没关？其实完全有可能是费尔南迪公爵他儿子和这两人起了冲突就顺手弄死的吧？” 　　“但是也不能排除当时安德斯扫尾没扫干净的可能，毕竟嗯……他是安德斯嘛，万一那个林顿真的是个暗系魔法师呢？” 　　“所以你觉得托德·温迪斯是他杀的？” 　　“那倒也没有，温迪斯夫人也没说错，他和托德·温迪斯有五年的独处时间，还是在荒郊野岭都，为什么非要等到回王城再动手，上赶着留把柄吗？” 　　“那你觉得是什么？” 　　“我在想……是不是还有一个魔法师的存在。” 　　“哈？你不会想说费尔南迪小公爵是魔法师吧？” 　　“你是白痴吗？！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 　　“哪里明白了啊！” 　　“算了……我从头给你顺一遍：蓝玫瑰死于巴特雷郡，确认是野生魔法师下的手，然后没多久，王城失踪了两个贵族，一个疑似魔法师，一个疑似魔法师的学生。” 　　“你再想想两者的交集，巴特雷郡蓝玫瑰是因为对蕾娜小姐出手才被攻击的，托德·温迪斯和借住在温迪斯家的林顿子爵失踪后，费尔南迪小公爵上门来讨要林顿子爵留下的东西。” 　　“嗯……交集呢？” 　　“……假设，小公爵身边有一个魔法师，对林顿子爵进行了黑吃黑行为，你觉得会是谁呢？” 　　“谁呢？” 　　“笨死你算了！你不觉得被阿奇尔·门罗从巴特雷郡带到王城，又当了费尔南迪小公爵的家庭教师的那个学生很可疑吗？” 　　“啊……确实诶！话说最近确实总在八卦里听到这个人的名字，叫什么来着，黎曼对吗？但是如果是他的话，那就没法查了吧，毕竟……他好像是伊瑟维尔德伯爵的儿子。” 　　一瞬间，两名调查员沉默了下来。 　　确实，伯爵之子，没法进行魔法师的检查啊…… 　　无论是教廷，还是他们这种专门调查失踪或死亡案件里有没有超自然因素的治安厅编外成员，辨别魔法师的手段有二。 　　第一种，他们可以对特定范围内进行此时此地的魔法波动检查，确认这个范围内有问题就可以出动——比如之前黎曼特意要尤金老板去教堂请人检测剧院内在表演期间有没有魔法波动，就是为了避免之后的对人检查。 　　第二种，对人检查，也就是黎曼刚进入罗德公学时，普雷斯科特神父对他降下的那一道渗透身体的圣光。也是黎曼在那之后想方设法想要避免的检测。 　　后者被大多数贵族认为是极其冒犯的行为，对平民检查也就算了，哪怕是教廷，也绝不能对贵族随便进行这种检测的，除非他们想和本地政权决裂。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嘛，其实仔细想想完全也可能是巧合，而且那个黎曼不是还在做魔术表演吗？要是他真的是魔法师的话，这也太大胆了……” 　　“确实。唉，算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走吧，我们去和温迪斯夫人道别。” 　　两名调查员决定无视这件事，回去随便在报告上糊弄一下。 　　“卖报啦！卖报啦！两位尊贵的老爷，来一份王城日报吗？” 　　刚走出温迪斯的宅邸没多久，他们俩就迎面碰上了卖报的报童。 　　“最新的王城日报啦！来一份吧两位老爷！” 　　“嗯，给我一份。” 　　看上去比较认真的那名调查员掏出铜币买下了一份报纸，接过后就顺手翻了翻。 　　“咦？” 　　“怎么了？有什么大新闻吗？” 　　“新闻倒算不上……但是有一份伊瑟维尔德伯爵宣布和阿奇尔·门罗的学生黎曼毫无亲缘关系的公告。” 　　“哈？真的假的？那个少年不是据说是伯爵夫人在宴会上痛哭着认下的吗？这还能错？” 　　“但是伊瑟维尔德伯爵公告都发了……不管对方以前是不是他儿子，现在肯定不是了。” 　　“那……黎曼这个人，我们还查吗？” 　　“查一下吧，虽然他是门罗的学生，但本身还是平民，属于可以检查的范围，走，去一趟公爵府。” 　　“大新闻！大新闻！西尼周报有人要来一份吗？大新闻！” 　　又一个报童从街尾叫喊着跑过来。 　　“大新闻哩！西尼女皇又要从乌朗挖人啦！这次挖的是门罗先生的学生黎曼先生！” 　　相对认真的那个调查员：？ 　　“给我来一份西尼周报。” 　　“好嘞先生！” 　　他飞快地翻开报纸，一目十行地扫过上面的内容，终于找到了报童呼喊的内容。 　　西尼的女皇将以一个伯爵的爵位聘请黎曼成为多尼克学院的荣誉教授。 　　“呃……还查吗……” 　　“查个屁！” 　　认真脸的调查员留下掷地有声的一句话，无语地离开了。 　　白忙活一早上。 第68章 黎曼的一个魔幻早晨 　　“陛下。” 　　“怎么了？” 　　“西尼女皇通过报刊向门罗先生的学生下了聘书。” 　　“门罗的学生，哪一个？” 　　“就是门罗先生最新收的那个学生，最近发表了一篇论文，西尼那边好像很重视。” 　　“既然是那个女人要的人，那就绝对要留下，去我的私库挑点赏赐给这个黎曼，一定要压过那个女人。” 　　“呃……陛下，是这样的，西尼的女皇以一个伯爵的封号聘请这位……门罗先生的学生。” 　　国王猛地扭头看向站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侍从：“那个黎曼到底做了什么？” 　　侍从连忙掏出早已准备好的上期《数理》期刊，翻到第一篇递给国王。 　　“……” 　　“这写的什么鬼东西？” 　　国王暴躁地快速翻过了这篇完全看不懂的文章。但西尼女皇一向热衷于搜罗全大陆的天才，既然对方开出了这样的条件，就证明这个黎曼绝对有可取之处。 　　国王锁紧了眉头，国内的贵族已经够多了，再加一个伯爵的话……而且最糟心的是，由于西尼的领土比乌朗大的多，一个西尼标准的伯爵领地是乌朗标准的伯爵领地面积的两倍，但是如果他要封一个候爵的话，又要上哪划出这么片领土出来…… 　　“陛下，这个黎曼据闻是伊瑟维尔德伯爵失散多年的大儿子……” 　　“哦？” 　　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给伊瑟维尔德伯爵传个口信，让他立这个黎曼为继承人，等黎曼成为伊瑟维尔德家主时，伊瑟维尔德家的伯爵封号就能正式更改为伊瑟维尔德候爵，我想他应该不会拒绝让自己家族的姓氏拥有更高荣光的机会吧？” 　　这样就好多了，贵族的数量并没有增加，封出去的领地也减少了一半。 　　…… 　　“什么？！” 　　“候爵？” 　　伊莲惊呼出声。 　　弗瑞娜夫人这次没斥责她的失仪，因为弗瑞娜夫人也处于……通俗点说就是瞳孔地震的状态下。 　　她的表情没有大变化，但看得出眼神空洞，没有聚焦到任何地方。 　　“嗯！对嘞！陛下说了，只要黎曼继承伊瑟维尔德家族，那么他成为家主的一瞬间，伊瑟维尔德的姓氏就将冠上侯爵之名，领地也会扩大一倍，正好和维埃罗山脉连起来，很不错吧！” 　　“而你们要为国王陛下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黎曼留在乌朗！” 　　什么叫做把他留在乌朗？弗瑞娜夫人有些迷惑，但国王派来的侍从不光一脸对他们家都内部问题毫无了解的喜气洋洋，在说到这句话时更是满脸意味深长，似乎她该知道对方在暗示什么一样。 　　见鬼的，她又没关注那个突然冒出来的杂种，怎么可能知道这句话在暗示什么？ 　　等等。 　　弗瑞娜夫人脸色一白，伯纳德是昨天去报社登公告的，也就是说……如果不出意外，现在那份和黎曼断绝关系的公告已经满王城飞了。 　　想到这里，弗瑞娜夫人艰难地吐出一句：“谢谢国王陛下对这个孩子的看重，我们一定会考虑的。” 　　侍从开开心心地离开后，弗瑞娜夫人立刻派出了所有仆人去将街面上的所有王城日报买下。 　　但是已经晚了…… 　　仆人带回来的报纸只有日报流通量的一半不到，这份报纸恐怕已经到达了大多数王城贵族的餐桌上。 　　更糟糕的是，出去买报纸的仆人，除了成捧成捧的王城日报，还带回了两份西尼周报。 　　弗瑞娜夫人捏着报纸的手逐渐变紧，保养良好的手指泛起了根根青筋。 　　伊莲震惊地喊出了声：“西尼女皇居然想封他做伯爵？！我的天哪，这年头的国王和女皇都是怎么了？” 　　弗瑞娜夫人咬紧了牙齿：“蠢货……你就只看到了伯爵这个单词吗？西尼女皇是以伯爵领地为聘！邀请他成为多尼克学院的荣誉教授，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什么？”伊莲茫然地问。 　　“阿奇尔·门罗都没有过这样的待遇……但阿奇尔·门罗现在即使见了公爵阁下也不必低头……”弗瑞娜夫人眼中闪过一丝茫然，“他明明是贫民区长大，从未接受过像样的教育，这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让西尼女皇都另眼相看……” 　　伊莲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陷入沉思的弗瑞娜夫人，陪笑着说：“小艾伯特也很聪明哩！没准以后也不输他呢？” 　　“白痴！蠢货！西尼女皇搜罗的天才都是什么级别的你知道吗？你还不如像玛丽安那个书呆子一样偶尔也长点脑子！” 　　弗瑞娜夫人猛地站了起来，紧锁着眉头原地踱步。 　　“怪不得陛下的侍从说国王要我们做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将对方留在乌朗，这是在和西尼的女皇打擂……” 　　“伯纳德呢？快喊伯纳德回来，算了……我亲自去趟报社，这份公告必须是某位报社员工出于意外错误刊登的……” 　　“可是……”伊莲试探性地问了句，“真的要这样做吗？玛丽安的儿子显然和我们并不是一条心呀，如果真让他当了继承人，这不就像是……把家产白白送给了其他人一样吗？” 　　弗瑞娜夫人不耐烦地瞥了她一眼：“只是个空头名号罢了，更何况，他还是个小孩子，哄一个小孩子有什么难的，接回来住几年就会向着伊瑟维尔德了。” 　　说完她就出门处理伯纳德留下的烂摊子去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伯纳德留下的烂摊子”，哪怕前天是她亲口要求伯纳德同黎曼断绝关系的。 　　…… 　　黎曼盯着系统里刚打造完的那件“龟壳流魔法袍”陷入了沉思。 　　会不会太敷衍了？ 　　毕竟蕾娜小姐给材料给的非常大方…… 　　要么再给她附赠条纯加血的项链？ 　　照顾一下大主顾？ 　　黎曼自顾自地陷入了沉思。 　　“不好了！黎曼先生！” 　　阿迪急急忙忙地在门外喊道。 　　黎曼迷茫地歪了歪头，这个点，他抬头看看钟，能出什么事？ 　　他将要给蕾娜小姐的魔法袍扔进背包里，起身去开门。 　　“怎么了阿迪？” 　　“呼——呼——”阿迪显然是跑着过来的，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不好了……黎曼先生……那位……那位……”阿迪卡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黎曼他的疑似生父，最后还是草草用头衔带过，“那位伊瑟维尔德伯爵，在王城日报上发表了公告，正式声明您和他毫无关系！” 　　黎曼：？ 　　哈？这么狠心的吗？！ 　　黎曼震惊了。 　　他皱起了眉。 　　没事……没事，不要惊慌，还能补救。 　　他承认，他之前是有些对这家人态度一般，有失他一贯的水准，哪怕他的行动方针是先划水，但也不该搞得人家一家都看他不爽……怪他最近太放松了，行事就太顺着自己心意了一些，伊瑟维尔德家的人上来就使劲拿话刺他，他也不是没脾气的好人，多少就在话里话外带了些情绪出来。 　　不过没有关系！不就是搞定一群讨厌他的人吗？这对他来说并不算难事！ 　　从今天开始，将和伊瑟维尔德众人的相处提到第一重要等级！ 　　一定要扭转局面！ 　　“黎曼先生，门罗先生找你，现在正在楼下客厅。” 　　黎曼：？ 　　哈？他再次抬头看了眼挂钟，确定现在是早上七点没错，这个点，门罗先生找他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是不能留到待会儿去学院讲的？ 　　“我马上下去。” 　　黎曼朝那名通报的女仆点点头，关上自己的房门就向下走去。 　　刚下楼梯，黎曼就看见门罗先生一脸纠结地在公爵家的客厅里原地走来走去，显然焦虑。 　　“老师！怎么了吗？” 　　“黎曼！唉……黎曼……你还记得我曾经说过，我之前同一名多尼克学院的教授通信，从中得知了西尼的女皇或许很快就会邀请你前往西尼游学吗？” 　　“我当然记得。” 　　“黎曼啊……我当时希望你不要去，多少是出于我的私心，而且我自信，如果我全力以赴地辅导你的话，不会比你在多尼克学院当个不受重视的外国学生差多少，所以我当时劝你拒绝女皇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但是……” 　　“但是，我没想到的是，女皇不是想邀请你作为学生去西尼游学，而是想要聘请你成为多尼克学院的荣誉教授，而聘请你的代价是一个伯爵领。” 　　“我想，你或许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这件事，如果你真的决定女皇的邀约的话，请相信我，我这个老头子并不会因此而心怀芥蒂……” 　　黎曼：？ 　　哈？什么叫做西尼女皇要他当多尼克学院的荣誉教授？他不理解这个走向啊！ 　　“黎曼少爷！” 　　黎曼：？ 　　为什么这里还有人喊他少爷的？ 　　“你是？” 　　对方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脸：“少爷，您不认识我啦？我是弗瑞娜夫人身边的侍从，哎呀我这说的什么话，您不认识我是应该的！” 　　黎曼脑门上缓缓冒出一个问号——伊瑟维尔德伯爵不是刚登报宣布和他没有亲缘关系吗？而且他记得这位弗瑞娜夫人从来没给过他好脸色，现在是什么情况？ 　　“黎曼少爷，您——”这位狗腿的侍从话说到一半，就看见了站在黎曼身旁的阿迪手里拿着的王城日报，立刻伸手夺了过来，“啊！其实弗瑞娜夫人就是为了让我来说这件事的！夫人今早看见了这份胡言乱语的报纸，差点气晕过去，现在正在向报社讨说法呢！黎曼少爷您可千万别有误解，您一直是夫人最中意的继承人人选！” 　　黎曼：？ 　　哈？ 第69章 暗涌 　　黎曼满头雾水。 　　但他依旧“热泪盈眶”地握住了对方的手：“哦我的天哪！我怎么会对弗瑞娜夫人和伊瑟维尔德伯爵有任何怀疑呢！” 　　侍从松了口气，同样“热泪盈眶”地握住了黎曼的手：“那真是太好了，弗瑞娜夫人让我给您带话，今晚请务必来用餐，玛丽安夫人很想您呢！” 　　黎曼：“太好了！我也很想母亲，当然，我其实也很想亲近弗瑞娜夫人和伊瑟维尔德先生，虽然因为我过于胆小，不敢和弗瑞娜夫人搭话，但我一直很敬爱弗瑞娜夫人和伯爵……请务必将我的这份心情带给夫人！” 　　“哦这可真是令人感动，我一定会将您的心情完完整整地诉说给夫人的……” 　　把侍从送走，黎曼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 　　虽然不知道对方抽了什么疯突然打算和他重新修复关系，但正和他意。 　　送走侍从，黎曼才有功夫重新恳切地望向阿奇尔·门罗：“老师，谢谢您这么为我着想。” 　　门罗叹了口气：“唉，孩子，我知道你是璀璨的明星，但不知道你的光芒已经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了，西尼的女皇明显很看重你，或许……前往西尼对于你来说，真的是更好的选择。” 　　“老师，我再想想吧，这个早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了，说实话，我还有些头晕眼花。” 　　“哈哈，说的也是，是我唐突了。” 　　等所有人都离开，黎曼独自一个人回到房间坐下时，他才有功夫仔细梳理这整个早上发生的事情。 　　一件一件来。 　　先是阿迪带来的消息，伊瑟维尔德伯爵登报正式宣布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黎曼稍微有些奇怪，虽然他确实不符合他们这些贵族的各种奇怪要求，但至于大张旗鼓登报公示断绝关系吗？ 　　这个伯爵，不觉得这算丑闻吗？ 　　黎曼不禁回忆起了伊瑟维尔德伯爵那张总是毫无表情的脸，不论是偏向他的玛丽安夫人，还是讨厌他的其他人，给他的感觉都没有伯爵本人那么怪异…… 　　然后是西尼女皇的邀约，这个倒稍微好理解一点——当然是相对于其他消息来说——他写了篇关于级数的文章，而西尼，按照其他人字里行间透露的信息来看，应该文化水平比乌朗这边高不少，对文化的重视程度，也高不少，西尼女皇能看出微积分的重要意义，好像也不奇怪。 　　然后就又是让他困扰的伊瑟维尔德家了，早上刚登完报说要断绝关系，还没几个小时就找他来修复关系，考虑到报纸是今天的，那么伯爵应该是昨天或者前天晚上去的报社，今早弗瑞娜夫人改变主意，这中间发生的唯一一件事恐怕就是西尼女皇的邀约…… 　　难道是因为西尼女皇的邀约突然让他们认识到了自己的价值？ 　　但是黎曼感觉还是不太对，西尼女皇的邀约顶多也只能证明他在数学方面确实有点天分，跟他们原本对他的认知没有冲突，哪怕是西尼女皇的肯定，照理说也不能为他赢取一个乌朗贵族家族的信任与接纳，所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就是要不要接受这个邀请。 　　黎曼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上敲着，如果他不是魔法师，目标也不是找到能光明正大做魔法师的途径，他肯定毫不犹豫地选择接受，然后立刻抛下伊瑟维尔德家这一堆烂摊子。 　　虽然伊瑟维尔德家现在向他抛出了橄榄枝，但谁知道这家人都什么毛病，这个橄榄枝就跟玻璃做的一样脆弱，随时都会断裂，只要不是纯粹的傻子都会选西尼那边。 　　但是问题就在于……他的人生目标不是当个贵族，而是找到那个见鬼的魔法学院到底在哪。 　　这就是他犹豫的部分了。 　　目前他唯一已知的在编魔法师——巴特雷夫人：伯爵之女，西尼游学。 　　目前已知的条件是，她成为在编魔法师的必要条件是她是伯爵的女儿，这有厄瑞拉男爵的日记佐证，但是这里还有两个值得注意的地方。 　　第一点是她曾经前往西尼游学，这和她成为魔法师有关系吗？魔法学院会在西尼吗？ 　　如果前往西尼是成为魔法师的必要条件的话，那么黎曼毫无疑问应该答应女皇的邀约。 　　但这里出现了另外一个需要注意的要点，那就是巴特雷夫人是霍金斯伯爵的次女，继承权顺位已经到七八位了的那种，可以说是霍金斯家族的边缘人物。而且想想也知道，一个贵族家族的下一任继承人怎么可能被放出去学魔法。 　　事实上这也是黎曼之前采取那样的行动方针的重要原因，如果从巴特雷夫人身上分析，那么成为一个伯爵家庭的“比较重要的那个孩子”甚至可能会让他离魔法师这一目标越来越远，所以他一直往“被厌弃的那个孩子”这个方向在努力——当然，没想到努力过头了……这确实是他的失误。 　　而从这个方向考虑，直接成为一个伯爵显然是比成为伯爵的继承人更糟糕的选择，而且如果现在前往西尼，他在伊瑟维尔德家这边的努力也算白费了。 　　黎曼叹了口气，这一早上实在发生了太多事，而且事态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为什么事情不能像他想象的那样平稳发展呢？ 　　就让他安心地当伊瑟维尔德家族里那个边缘人物不行吗？ 　　说到底……还是他这具身体的原因，大他那个便宜弟弟几岁，天然拥有第一顺位继承权，如果他是比较小的那个，他觉得伊瑟维尔德家族应该不介意多个吃白饭的，反正也碍不着什么事。 　　黎曼紧锁着眉头，翻来覆去地想，仔细地思考着每种可能，想得太阳穴都有些痛——这一团乱麻，比最偏最怪的积分题解起来都让人心烦。 　　他深吸了一口气，想起了刚刚那名侍从口中的话——“弗瑞娜夫人请您今晚务必来用餐”。 　　今晚？这不上不下的，跟周日离了还有好几天，为什么突然喊他去吃饭？ 　　难道是还有什么不能靠传话明说的事要说吗？ 　　黎曼缓缓地，缓缓地敲击着桌面，打算先去吃了这顿饭，再做后续的决定。 　　…… 　　“什么叫要立他做继承人？我不同意。” 　　刚从俱乐部回来的伯纳德·伊瑟维尔德冷漠地皱着眉，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弗瑞娜夫人的要求。 　　弗瑞娜夫人猛地一拍桌：“我说的不够明白吗？只要我们立那小子为继承人，国王陛下就会更改伊瑟维尔德的爵位为侯爵，几乎毫不费力就能获取双倍的领地，你有什么可不同意的？” 　　“伯纳德……”弗瑞娜夫人放缓了语气，“我知道你喜爱艾伯特，我也更偏爱小艾伯特，他是那么的冰雪聪明，又敬爱长辈，而且是我们看着长大，亲自教养的，那个黎曼……说到底自己摸爬滚打了十多年，和我们不可能亲近，如果真将家族交到他手上，谁知道以后伊瑟维尔德姓什么了呢？我明白的，伯纳德，我都明白，但是这是扩大了一倍的领地啊……让他做继承人而已，一个不被家族内部承认的，只拥有虚名继承人，能翻起什么风浪呢，到时候我们再为他挑一位适合的妻子，再好好教育下一代就好了。伯纳德，我知道你心疼小艾伯特，但是为了家族，我相信无论是你，还是小艾伯特，都能够忍受的，对吗？”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危险地眯起了眼，看向他这位一贯□□的母亲。 　　弗瑞娜夫人一怔。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伯爵突然问道：“你邀请了他来用晚餐？” 　　弗瑞娜夫人点了点头：“嗯……关于国王的要求，我想或许还是当面和那个孩子说清楚比较好。” 　　伯爵点了点头，脸上看不出喜怒，也没回答弗瑞娜夫人先前的问题，只是转身上楼了。 　　弗瑞娜夫人皱起了眉，伯纳德这到底是听进去了还是没有……她越来越看不懂她这个曾经乖巧的儿子了，他越来越……弗瑞娜一愣—— 　　越来越像他的父亲了。 　　这个念头让弗瑞娜不禁打了个寒颤。 　　…… 　　回到书房的伯爵径直走向靠床的那面墙壁，即将撞上墙壁的时候他也没有停下脚步，他的身影轻巧丝滑地没入了那堵墙，又从墙的另一边出现。 　　墙的另一边是一个密室，里面零零散散地堆放着书籍，器皿和各种各样的材料。 　　他从材料柜中取了几样东西，来到坩埚前，烧起火，又按照一定的顺序将那些材料投入坩埚中。 　　黑色和绿色的材料慢慢融化，又融合在了一起，最后居然变成了清水一般无色无味的液体。 　　伊瑟维尔德伯爵快速地，小心翼翼地用玻璃瓶将它装了起来。 　　这是剧毒。 　　只需要那么一滴，便可以在睡梦中毒死一只二环魔兽。 　　不过它最让伊瑟维尔德满意的还是无色无味无法被神术检测的特性，而且不会立即发作，而是等服用了的人进入睡眠后毒性才会爆发，看上去就像死于梦中的急病一样，哪怕是神术最精湛的神父来检查死状，也找不出任何魔法的痕迹。 第70章 全新的伊瑟维尔德家宴…… 　　为了今晚的晚餐，黎曼特意斥巨资去定做了一套礼服，还把当初小波罗送他的黑曜石胸针佩戴上了。 　　他上次这么隆重打扮还是去雷德蒙家赴宴。 　　之后因为有了阿奇尔·门罗的学生这一身份加持，他每次出席各种正式场合都懒得在服饰上上心。 　　而今晚是一场硬仗。 　　所以黎曼花了点时间把自己捯饬得很贵族——这倒不算太难，装b对一个魔术师来说属于一些职业素养。 　　走进伊瑟维尔德宅邸，他见到的第一个人是回家后被惊喜差点冲昏的玛丽安夫人。 　　前天晚上在火焰玫瑰，弗瑞娜夫人单方面决定了黎曼——这个玛丽安一心想要认回的孩子——不能回归伊瑟维尔德家族，玛丽安痛苦万分却又无法反抗，她的家族本身就比伊瑟维尔德家地位低，弗瑞娜夫人和她的丈夫又都是独断专行的人，她的话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 　　所以痛苦万分的玛丽安连夜回了娘家散心，为了不让弗瑞娜夫人觉得她是在置气，她甚至只敢说回家住“一天”。 　　没想到今天回来时，就被突如其来的好消息一整个砸昏了头。 　　“您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决定要让黎曼回来吗？” 　　弗瑞娜夫人矜持地点了点头。 　　这是家族会议，伯爵，玛丽安夫人，弗瑞娜夫人，艾伯特·伊瑟维尔德都在。 　　弗瑞娜夫人一向是那个发号施令的，做决定的人，哪怕这个决定和她前两天的话南辕北辙。 　　玛丽安喜上眉梢的时候，弗瑞娜夫人几不可察地看了一眼伯爵，在开这个家族会议之前，她已经跟伯爵提过这件事了，伯爵的反应让她很担忧，但是几个小时过去，伯爵仿佛已经想通了，此时平静地坐在一边，似乎对这件事并没有什么意见。 　　而与玛丽安因为兴奋和激动而通红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的，是小艾伯特惨白的脸。 　　他觉得自己的喉头有些滞涩，而在他问出那个问题前，弗瑞娜夫人就转向了他：“艾伯特，我希望你能理解这个决定，你必须要理解，国王陛下亲自做下的许诺绝不会反悔，我相信你也能明白，家族的荣耀远比个人的得失要来得重要。” 　　玛丽安似乎才刚注意到艾伯特的脸色一样，连忙伸手去抱他：“艾伯特，不要埋怨你的哥哥好吗？你们是亲兄弟，以后就好好相处好吗……”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看向他的父亲，伊瑟维尔德伯爵先生，然而，对方却让他失望了，伯爵摆出了一副完全无所谓的态度，上次伯爵露出这样的神情是在他那个便宜哥哥来用晚宴的时候，那时候，伯爵的这个表情让他安心，因为这让他知道父亲是站在他这边的。 　　而此时此刻，这个残忍如利剑一般的表情却朝向了自己。 　　艾伯特心里掠过一丝苦涩。 　　他看向伏在自己身上的母亲，这短短十几天，他好像第一次认识他的母亲一样。 　　他头一次知道，他不是她最心爱的那个孩子，她心中一直对当初丢失的那个孩子念念不忘。 　　而黎曼出现的时候，又偏偏是斯普林斯的学生，阿奇尔·门罗的学生。 　　他从前对他母亲的过去并不了解，只以为她就是王城无数贵族之女中并不特别的一个。 　　黎曼出现后，他才去了解了玛丽安·伊瑟维尔德作为玛丽安·贝内特的过去。 　　玛丽安·贝内特很小就展现了一定的数学天分，可惜，她并不是真正的天才，只是有些聪明罢了，但她父母疼爱这个女儿，一直告诉她“你是真正的天才”，“你一定会成为第二个阿奇尔·门罗”，玛丽安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她一步步走在自己幻想的大道上，却在斯普林斯入学考上遭遇了人生第一次巨大的挫折。 　　她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天才，只是有些聪明，而聪明和天才之间，横亘着天堑。 　　更让玛丽安崩溃的是她父母的态度，她的父母面对入学考失利后一蹶不振的玛丽安不解且小心翼翼地说：“哦玛丽安，你难道是真的想当数学家吗？” 　　于是玛丽安明白了，她的父母从未真心相信过她能成为第二个阿奇尔·门罗。 　　一蹶不振的玛丽安·贝内特三年后嫁给了伯纳德·伊瑟维尔德。 　　她后来看上去温和有礼，高贵美貌，像是一位再标准不过的贵族夫人，而曾经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那个如利剑般心高气傲的玛丽安·贝内特已经不见了。 　　关于数学和斯普林斯的往事其实从未被玛丽安淡忘，午夜梦回时，她总会想起当初那个自己，她会问自己，是不是该再坚持几年。 　　她也后悔过，为什么没继续考斯普林斯，她当时是被打击到了，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么天才，所以一时不愿面对任何和数学有关的事物，而多年之后她再去回忆，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像个普通的，努力的普通聪明人一样死嗑，就算成不了阿奇尔·门罗，起码也能研究自己喜欢的课题。 　　所以黎曼出现后，她心中的寄托几乎是立刻找到了新的落脚点。 　　比起说她看重黎曼，偏爱黎曼，为此甚至愿意将她相处多年的小儿子往后排一排，不如说她是拼命想抓住黎曼身上自己曾经或许能有的未来的幻影。 　　黎曼在数学家这条道路上走得越顺利，玛丽安就越偏心他。 　　调查到了自己母亲的过去后，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就知道自己在玛丽安的战场上已经输给了黎曼。 　　当时他虽然气愤，但并不算不安，弗瑞娜夫人和父亲都是倾向他的。 　　但他没想到国王会掺一脚，或者说，他怎么可能想到远在天边的西尼女皇做出的决定会影响到伊瑟维尔德继承人的选择。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嘴里有些苦涩，他攥紧了拳头，知道自己已经无力回天，但他没兴趣看新的一家人和和美美的样子，所以，黎曼进门后才发现这个老是敌视他的便宜弟弟并没有出现。 　　黎曼见到的第二个人是弗瑞娜夫人。 　　这位冷冰冰的老夫人，从黎曼见她第一面起，好像就没笑过，甚至黎曼的印象中，连对方的任何表情都没有，最接近情绪的内容可能就是她看向他时眼中淡淡的厌恶。 　　而就是这样冷冰冰的，好像做出大表情犯法的弗瑞娜夫人几乎是慈爱地伸出双手欢迎他。 　　黎曼挑了挑眉，虽然还不知道到底是哪个因素促使对方的态度发生了转变，但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脸皮也够厚，弗瑞娜夫人这套表情和动作自然得仿佛之前家宴上的不愉快不曾发生过，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其乐融融的祖孙。 　　论演技和脸皮厚，黎曼自然也不会输，他眨眨眼，小心翼翼地，受宠若惊地，“笨拙”地接受了弗瑞娜夫人的欢迎。 　　三人里唯一一个让他觉得没什么大变化的是伊瑟维尔德伯爵，对方仍旧是一副冷淡表情，仔细看，还能看出几分对他的厌恶。 　　黎曼倒是有些好奇了。 　　接下来，黎曼耐着性子听弗瑞娜夫人寒暄了一通有的没的，从食物到贵族圈子里的八卦，一直到桌上的食物去了一小半，对方才说到重点。 　　“黎曼，孩子，我们已经讨论过了，无论是你的才能，还是你无可置疑的血统，都应该回归伊瑟维尔德家族，我们很荣幸拥有你这样一位光辉璀璨的长子与继承人，而且相信我，一旦你回归家族……” 　　“继承人？”黎曼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当时那个侍从传话的时候，他还以为这就是句套话，哪怕对方突然觉得他还挺有价值的，打算把他认回去，也不该决定把家族让给他这个某种意义上的“外人”来继承吧。 　　“哦当然！孩子，你是长子呀，等我们向外宣布了你血统的正统性之后，除了你，能有哪个继承人呢？而且，你的才能已经毋庸置疑的了，我很开心伊瑟维尔德家族能拥有你这样一位继承人呢。” 　　黎曼挑眉，啧，那个艾伯特还是什么的……有点惨啊，看起来像个掌上明珠，结果被放弃的时候也没见他的长辈们有一丝犹豫。 　　弗瑞娜夫人趁热打铁：“我今早看见了西尼周报，说是西尼的那位女皇想要以伯爵爵位聘请你成为多尼克学院的荣誉教授对吗？哎呀，作为长辈，我当然很开心孩子你能受到这样的肯定，西尼女皇一向热衷于搜罗全大陆的天才，而且一定要是非同一般的天才才可以入她的眼……咳，总而言之，我非常高兴黎曼你能获得这样的认可，但是我想孩子你不必舍近求远，你已经是伊瑟维尔德的继承人了，日后也是伯爵，不必背井离乡去别的国家生活，而且我们伊瑟维尔德的伯爵头衔也只是暂时的哩，等到你继承的时候，你就该被叫做伊瑟维尔德侯爵啦！这不比去完全陌生的西尼当伯爵好吗？” 　　黎曼：……原来如此。 　　虽然弗瑞娜夫人刻意模糊了这个侯爵的来源，乍一听，好像是伊瑟维尔德本来就会在下一代变成侯爵，单纯是给他占这个便宜，但是只要结合他们九十度大转变的态度，并不难猜出来，这个“侯爵”头衔恐怕就是他们拼命留下自己的理由。 　　黎曼脑中快速思考了一番，作出惶恐的样子说：“不……不，您说笑了，我怎么能继承伊瑟维尔德家呢？小艾伯特是比我适合得多的人选……” 　　他说话的时候，弗瑞娜夫人眼中快速地闪过一丝轻蔑与焦急。 　　果然如此，黎曼想到。 第71章 危机（一） 　　一顿除了饭菜是真的，其他什么都是假的的晚餐结束后。 　　黎曼在弗瑞娜夫人为他安排的房间里思考。 　　思考怎么改变现状。 　　伊瑟维尔德家愿意给他提供一个伯爵之子的身份，他很乐意接受，但是这个不知道哪来的侯爵头衔让他们想让他当继承人…… 　　黎曼就有些头疼。 　　他的目标从始到终都很明确——一个伯爵家庭里比较边缘的那个孩子。 　　现在计划被全盘打乱，他要想想怎么把它掰回去。 　　伊瑟维尔德伯爵。 　　黎曼觉得如果这个倒霉家族里还有一个突破口的话，那应该就是伯爵。 　　玛丽安夫人对他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儿子不要太偏心，而且还是无理由无条件的偏心，把她自己相处了十来年的儿子都放到了后一位的位置上，而弗瑞娜夫人出于侯爵头衔的原因，对他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绝对是不把他骗来当继承人不罢休的态度。 　　唯有伊瑟维尔德伯爵，对他还是不咸不淡的嫌弃——真是始终如一的男人！ 　　黎曼决定找个时间和伯爵“交涉”一下，看看有没有机会自己拿继承权换一个边缘位置。 　　这可真是个……艰巨的任务，饶是黎曼，都觉得有些无从下手。 　　但这已经是最有可能达成的道路了，如果去找弗瑞娜夫人说，不说对方绝对不会同意，就算她同意自己放弃继承权，那自己也算完全失去了在她眼中的价值，怎么可能还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现在他只能寄希望于伯爵和弗瑞娜夫人不是一条心，也对那个注定只会落在黎曼自己身上的侯爵头衔兴趣不大，那么他勉强还能和侯爵谈判一下，划拉个对伯爵属于举手之劳的虚名回来。 　　唉……但其实这也只是相对来说可行，实际成功概率也不大，怎么想自己都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回伊瑟维尔德，顺带接受继承人身份，跟大家礼貌且虚伪地相处，要么把这整个身份抛掉，接受西尼女皇的邀约看看新地图有没有新机会。 　　黎曼一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今天这样的…… 　　似乎是感应到了黎曼的头疼，门外传来了几声轻敲声，然后是女仆细声细气的：“黎曼少爷，喝点茶消食吧。” 　　黎曼将门打开一条缝，看着女仆手中的银盘，上面放着一杯茶，清澈又浓烈。 　　“可以问一下这是谁让你送来的吗？” 　　女仆愣了下：“是伯爵先生。” 　　黎曼：…… 　　不会吧，伯爵先生，你不要也背叛你的立场啊……黎曼瞬间觉得自己的前途更渺茫了。 　　他接过女仆手中的银制托盘，回到房间里，他确实有些渴了——今天的晚餐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是些重油的肉食，黎曼吃到一半就觉得想喝水，偏偏桌上不光没有汤，连上次的灯灯果都没有了…… 　　黎曼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 　　【负面状态：中毒（延迟爆发），下一次睡眠时，造成毒素伤害10000点】 　　黎曼悚然一惊。 　　毒？ 　　他右手一翻，【世界的洞察】出现在了他手上，他将魔法袍穿上，火速驱动了【与神无关的治愈术】，一道黑光没入他的体内，他头上那道吓人的debuff也随之消失。 　　黎曼将目光投向桌上那半杯还没凉透的茶。 　　有人给他下毒？ 　　难道是他那个便宜弟弟？黎曼紧紧地皱起了眉，如果论动机的话，艾伯特·伊瑟维尔德确实是最有动机对他下手的人。 　　但黎曼总觉得哪里不对，一种不安的心情在他心底逐渐蔓延了开来。 　　这座巨大的的宅邸仿佛突然展现出了其阴森的一面，让黎曼有种要被吞没的感觉。 　　那种不安的感觉越演越烈，他的心脏开始咚咚作响，清晰得耳边似乎可以听见，黎曼猛地起身——不行，他要离开。 　　这种直觉层面上的警告，他觉得自己绝不能放着不管。 　　而且不管是谁要害他，在别人的主场睡一晚上，这种事…… 　　黎曼没脱下魔法袍，只是用外观覆盖，虽然其他人可能会迷惑为什么他进房间休息还换了套衣服，但他现在不能脱。 　　除了魔法袍以外，他把其他装备也取了出来，一一穿戴完毕才走出门外。 　　“什么，黎曼少爷你要回去了吗？哦，请稍等一下，夫人和老爷马上就到。” 　　黎曼心下焦急难耐，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地方，脸上却挂着平静甚至还有一丝羞怯的笑容，看上去很有耐心地等着和宅邸的主人们告别。 　　“哦我的小黎曼！怎么这就要走了呢？不是说好住一晚吗？我还想着明天让伯纳德带你去马场散散心呢！” 　　黎曼扫过弗瑞娜夫人虚假又夸张的笑容，一脸热切又真诚的迷惑。 　　会是她吗？ 　　玛丽安夫人跟在弗瑞娜夫人身后，有些期待地看向黎曼。 　　会是她吗？ 　　伊瑟维尔德家的每一个人都有条件对他下手，她们表面上的友好态度，又有谁知道是真是假，谁知道他是不是死了才会利益最大化呢？ 　　黎曼笑着指了指自己上衣口袋里的《数理》：“抱歉，刚看了一篇论文，我现在很有灵感，但是有些资料我记不清了，想回公爵府去书房查查，抱歉抱歉，我真的害怕过会儿灵感就消失了，所以才这么迫不及待……” 　　玛丽安双眼一亮：“哦！黎曼，我的孩子，你又有灵感了吗？这真是……真是太好了！那就快回去吧！” 　　她说完最后这句话才突然意识到这恐怕不会是让弗瑞娜夫人满意的言辞，恐慌地看了眼弗瑞娜夫人，但并不像平时一样下意识地低下头，而是有些倔强地抬着头，向黎曼传达她的期待。 　　黎曼紧紧地盯着她的每个动作，表情，对方希望他回去写论文的心情确实不似作伪。 　　弗瑞娜夫人重新转向黎曼时，脸上已经是再和善不过的笑容：“原来是这样……其实伊瑟维尔德家的书房也不会比公爵府差多少，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黎曼缓缓摇了摇头：“我当然相信伊瑟维尔德家族的底蕴，只是我现在急着用，所以还是挑自己最熟悉的地方为好。” 　　“原来是这样，那你写完论文后，再来住几晚吧，也是时候该和我们这些亲人好好亲近一下了。” 　　黎曼：“我一定会的。” 　　黎曼仰头露出一个纯粹的笑容，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楼梯转角有人正在怨毒地看着他，正是他的便宜弟弟，艾伯特·伊瑟维尔德。 　　是他吗？ 　　楼上其实还有个人，伯爵单手搭在二楼的栏杆上，冷漠地看着他和弗瑞娜夫人与玛丽安夫人告别。 　　他的眼神是一贯的冷漠。 　　是伯爵吗？ 　　黎曼笑着收回余光，好像从一开始就只是单纯地笑着孺慕地抬头看了弗瑞娜夫人一眼。 　　一直到马车驶入主干街道，那如附骨随形一般的阴凉感才逐渐散去。 　　但黎曼并没有松口气，他的眉头依旧紧锁。 　　论动机，最有可能向他下手的就是艾伯特·伊瑟维尔德，虽然手段简单粗暴了点而且，一旦他死后，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但是只要自己死了，他就是伊瑟维尔德家唯一的选择，失去的东西轻而易举地就能拿回来，为此背负一些不好的名声有什么。 　　但这只是出于他拥有的信息的推断。 　　其他人虽然明面上没有弄死他的理由，但谁知道背后一层一层的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玛丽安夫人从一开始就热情到诡异，心疼失散多年的孩子可以理解，但是艾伯特·伊瑟维尔德才是她相处了近十年的孩子，她对自己的态度，好到有些吓人了。 　　还有一开始他就看不透的伊瑟维尔德伯爵。 　　他不像玛丽安夫人，他对自己这个失散多年的大儿子从一开始就没表露出任何激动之情。黎曼当时还想过，难道自己是玛丽安夫人给伯爵带绿帽的产物？但他并没有阻止玛丽安夫人后续的认亲行为，如果说伯爵爱惨了伯爵夫人，不愿意戳破她的谎言那倒还说的过去，但根据黎曼这几次的观察，伯爵对玛丽安夫人的态度显然麻麻，不存在为爱忍受委屈的可能。也就是说，他这副身体应该真的是伯爵的儿子，那么伯爵的态度就很……值得思考了。 　　至于弗瑞娜夫人，这位从一开始就很讨厌他的老夫人，倒可能是目前最希望他活着的人。 　　踢踢踏踏的马车行驶声中，黎曼的思绪蔓延得很快，只是在他想出个所以然之前，耳边规律的马蹄声戛然而止——公爵府到了。 　　黎曼跳下车，松了口气，虽然公爵府也不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安全屋，但起码比伊瑟维尔德加的宅邸强多了。 　　这一夜，黎曼睡得并不安稳。 　　或者说，他基本没睡，他在系统的技能列表里翻了半天，居然没找到一个可以趋吉避凶的魔法——事实上，这一次彻底地翻技能列表，黎曼才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那就是那些看起来极为繁多的技能中，不存在狭义的预知或占卜类技能，唯一相近的还是寻踪技能，类似于警犬的作用，在拥有要寻找的人或物的相关物品时，可以通过水晶判断对方所在的大致方向，除此以外，那些黎曼印象中女巫的水晶球占卜术之类的居然全都不存在。 第72章 危机（二） 　　这就让黎曼原本的打算落了空。 　　他原先是想强行腾出一个技能空位来，找个类似于“危险警示”或者“吉凶占卜”之类的技能，好让他下次提前避开这种突如其来的下毒之类的事件。 　　但是既然没有魔法手段可以用，那以后随身携带银针试毒也勉强可以接受。 　　等等……黎曼突然有些奇怪，他这么大费周章，先是逃离伊瑟维尔德家，再是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里翻了整整两个小时技能列表，就差没把能学的技能都熟记于心了——难道就是为了一次下毒事件吗？ 　　照理说，以黎曼目前的实力，非魔法手段已经很难对他造成致命的伤害了，他的血条高于大多数正常人类，一般的致命伤哪怕再突然，也很难做到让他反应不过来加血。 　　至于毒素，他有debuff显示机制，也有驱散技能，这次提高警惕之后，也会对入口的东西先进行检测再吃吃喝喝，再次栽跟头的机会很小。 　　而魔法手段，以他目前的实力，虽然不知道野生的在编的魔法师大多数都是什么水平，但看林顿子爵和巴特雷夫人的自大样子，他们俩的水平应该就属于不错了，自己对上一般的魔法师应该不太会输，至于自己去找敌人麻烦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 　　再至于教廷，他现在已经完成了当初“成为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的目标——数学界新秀，不论是继承伊瑟维尔德家还是接受西尼女皇的邀约，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贵族，即使是教廷也不能像当初那样对他随便进行检查了。 　　最最重要的是，他背包里有一打传送卷轴。 　　哪怕他真的遇到了实力强大的法师，哪怕他真的身份暴露引来了教廷追杀，只要卷轴一撕——他大可以去走流亡线——当然能不走还是不走为好……费了老大劲搞出来的身份，他还不想随便放弃。 　　也就是说，不论威胁来自何方，他都不该如此不安。 　　但是后颈处刺痛般的直觉不容他忽视，一定……一定还有什么他没考虑到的事。 　　在这种极度的不安与焦躁下，黎曼只迷迷瞪瞪地眯了会儿，天就亮了。 　　今天是周六，他不用去斯普林斯学院，他揉了揉因为睡眠不足而有些发疼的太阳穴，下楼和公爵和小公爵一起用早餐。 　　“老爷，有访客，是伊瑟维尔德伯爵，伯爵夫人，和上任伯爵夫人。” 　　黎曼拿着报纸的手一僵。 　　费尔南迪公爵倒是很惊喜地看向他：“啊！是来找你的吗小黎曼？” 　　黎曼挂上自然的笑容：“嗯，应该是吧。” 　　“看来伊瑟维尔德家很重视你啊！真不错，昨天早上看报的时候，看到伊瑟维尔德伯爵宣布和你并无亲缘关系的时候我还眉头直皱，太不体面了，有什么家事是不能私下解决的，非要闹到纸面上去，幸好没没过一小时王城日报就补发了一份，说明上一份伊瑟维尔德伯爵的公告完全是临时工漏字，才导致公告的意思完全变了个样，唉，王城日报也是没落了，怎么能让临时工登记一位伯爵要发的公告呢？不过看伊瑟维尔德家这个补救的态度，还是比较重视你的，也是，像小黎曼你这样的少年英才，是他们捡到宝哩！” 　　黎曼僵硬地听完了公爵阁下一连串的絮絮叨叨。 　　公爵阁下停下嘴，端起一旁的茶开始润喉咙的时候，黎曼左手边的方向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他抬起头，直直地对上了伯爵，玛丽安夫人，弗瑞娜夫人三人的视线。 　　那一瞬间，伯爵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比起厌恶，黎曼更愿意称之为混杂了惊讶的迷惑。 　　会是他下的毒吗？ 　　不然他为什么一脸“为什么你还活着”的表情？ 　　当然黎曼这话说的有些夸张了，除了打起全副精神高度警惕，恨不得把每个人的表情都按帧分析的黎曼，在其他人眼里，伯爵那张石头般冷硬的臭脸上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不过考虑到那个debuff的特性——服用后的第一次入睡后爆发，再考虑到伯爵一向孤僻冷漠的性格，以及对他的讨厌，这个早上居然会跟弗瑞娜夫人和玛丽安夫人一起来找他，很难不让人怀疑这是想来看看他的死状。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弗瑞娜夫人和公爵先生寒暄了一些有的没的，黎曼只负责在用餐间隙时不时抬头羞涩一笑。 　　顺便变着法地思考如果给他下毒的是伊瑟维尔德伯爵，那么接下来他会以怎样的方式给他造成威胁？ 　　他是魔法师？ 　　还是他向教廷告发了自己？ 　　但是他是怎么暴露的？目前唯一知道他身份的人只有洛克·费尔南迪，该出问题也是从他地方出，而且伯爵明显从一开始对他就不友好，当时自己在王城除了去了趟黑市以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干…… 　　大约十几分钟的废话过后，弗瑞娜夫人才道出了来意——她们是来邀请黎曼一起去马场玩的。 　　黎曼抱歉一笑：“啊……我的论文才写到一半……” 　　他打算再用一次昨晚的借口。 　　弗瑞娜夫人却过分热情地搀住了他：“哦我亲爱的小黎曼，去马场也不意味着要一直在马上，你可以把资料和你的论文一起带上！写一会儿就去马上玩一会儿，劳逸结合嘛！” 　　费尔南迪公爵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确实，小黎曼你太勤奋了，偶尔也要让自己的大脑放松放松，反过来锻炼一下自己的身体。” 　　话都被他们说了，黎曼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无可置疑的理由拒绝一脸绝对要把他拉走的弗瑞娜夫人。 　　他深吸了一口气，如果真的有危险，他也该去调查去面对，如果是别的能跑的威胁也就算了，伊瑟维尔德家不仅仅是他名义上的亲人，更是他前往魔法学院的必经之路，这个威胁，他不得不去面对。 　　黎曼抬起头笑笑：“好，那我回房间收拾一下东西。” 　　魔法袍他从昨晚回来之后就没脱，武器倒是起床之后脱了，因为穿着黑手套去吃早餐有点奇怪。 　　回到房间后，黎曼把【秘银的馈赠】戴上，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装备是不是都正常，最后把零零碎碎的东西装进背包里，可以说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即迫不得已的话，就直接跑路。 　　最后才是拿起一本没什么意义单纯装装样子证明自己昨晚是真的要找参考书才回来的书，又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在上面随便写了点思路，夹进书里，黎曼才走下楼。 　　马车只有一辆，空间倒算宽敞，黎曼和弗瑞娜夫人坐在伯爵和玛丽安夫人对面。 　　如果昨晚给他下毒的人是伯爵，那么大概对方也是想要悄无声息地解决他，不然不至于不仅用毒，还用那么迂回的毒，基于这个角度，起码他在马车上不用太担心对方会突然发难。 　　果然，他们一路平稳地到了郊野的马场。 　　黎曼安稳地上马，下马，在小屋旁写了会儿论文，又和伊瑟维尔德众人一起吃了午饭，午餐吃到一半，伯爵突然开口了： 　　“下午我带你去林间打猎。” 　　弗瑞娜夫人和玛丽安夫人眼中迸射出惊喜的光芒——好事啊！伯纳德终于要接纳这个孩子了吗？ 　　黎曼抬起头望了望伯爵口中的“林间”。 　　马场旁边连着几座丘陵，丘陵上是密密的灌木与乔木，玛丽安夫人和弗瑞娜夫人虽然也上马玩了会儿，但大多数时间还是坐在小屋这边喝茶，而从这里看去，丘陵离了他们大概有数百米，发生点什么是看不见也听不见。 　　而据他前段时间对这些贵族喜好的打听与了解，这种私人的猎场里，主人家如果兴趣猎奇点，什么凶残动物都有，虽然大多数都是饿到没力气或者被磨了牙打瘸了腿的，但也不是没有贵族打猎把自己栽进去了的新闻。 　　黎曼慢条斯理地将放在一旁的黑色手套戴上：“好呀。” 　　吃完饭，这对各有心思的表面父子骑上马，带上弓箭，一起朝着那片密林前进。 　　“咻”的一声，伯爵射中了一只从前方路过的兔子。 　　黎曼礼貌地鼓掌。 　　伯爵瞥了他一眼，又是一箭射出，一只大概有半只老虎大的不知名野兽被射中了后腿。 　　“现在它跑不快，你试试射中它的要害，这是属于你的猎物了。” 　　黎曼连连摆手：“我不擅长射箭……” 　　似乎知道他会这么回答，伯爵耐心地建议：“从近处练起吧，你可以先向前追上它，再试着射中它，离近些就好了。” 　　黎曼笑着点点头，一时间这两人还真有点父慈子孝的味道了。 　　黎曼拉起缰绳，踢踢踏踏地骑着马向前。 　　在他身后的伯爵眯起了眼，在黎曼拉满弓的一瞬间，动了动手指。 　　“放！” 　　看着像是全身贯注在瞄准面前猎物的黎曼猛地在马上转身，转身的一瞬间，他手里已经捏好了一只白猫。 　　小白已经被他搞出了条件反射，听见一个“放”字，就下意识地对面前这片空地释放了“空间混乱”。 　　与此同时，黎曼一心三用，在命令这只猫的同时，他激活了魔法袍上的【黑夜的凝视】，这两者都不需要他自己施法，所以他还抽空放了个【藤蔓缠绕】。 　　然而，或许这次的事件注定就要超出他的控制。 　　连续被释放了三个技能的伯爵目前陷在一堆藤蔓中，周身的空间也被混乱地切割成了无数片。 　　敌人看似已经束手伏诛，黎曼却睁大了眼睛。 　　“你也是魔法师？” 　　随着伯爵冷冷的声音响起，黎曼的心也凉了下来。 　　【黑夜的凝视】第一次miss，黎曼看着开战后伯爵头顶上硕大一个【lv.35】，猜测或许这就是原因，跨了一整个大等级，见鬼。 　　更糟糕的是，他脚下的泥土猛地震动了起来，疯狂地向两个方向涌去。 　　第一个方向是伯爵本人，像是无穷无尽的泥土冲入那片混乱的空间内，没一会儿，这个白猫的必杀技就被解除了——黎曼瞳孔一缩，所以这个技能是有负载上限的？ 　　第二个方向是冲向黎曼。 　　而从黎曼回头到混乱空间破碎，期间不过短短一秒。 　　逃！快逃！！ 　　黎曼脑海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喊。 　　他立刻放弃了原本准备好的连招，而是扯碎了回头前就准备在手中的传送卷轴。 　　林间的空地内，明明马上就要被泥土淹没窒息而死的少年猛地消失。 　　已经从那两个小把戏中挣脱出来的伊瑟维尔德伯爵走到黎曼消失的地方，皱起了眉。 第73章 战斗准备 　　伊瑟维尔德伯爵看着他这个便宜儿子消失的地方皱起了眉。 　　“原来那只猫是落在了他手上，还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传送魔法？” 　　“哪来的？那只笨猫应该没有这个技能才对。” 　　“传送卷轴？” 　　“他居然是魔法师……怪不得我最近的魔力流失得那么快。” 　　十四年前，伊瑟维尔德还只是个二环魔法师，他是从他父亲地方学的土系魔法。 　　是的，伊瑟维尔德家是一个魔法世家。 　　除了从父亲那里学到了魔法，伯爵还学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那就是在升至三环魔法师前绝对不能留下后代。 　　不然你的魔力会分流一部分到你的后代身上。 　　事实上，知道三环魔法师就可以免于这一生孩子的副作用的人也不多，因为教廷打压的原因，关于魔法师的知识流传下来的大多都不完整，大多数魔法师只知道后代会让他们的魔力流失这一点——比如半吊子的厄瑞拉男爵，成为魔法师之后就坚决贯彻了独身主义，这也是大多数魔法师选择给自己找弟子而不是教后代学魔法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生出来的孩子天赋不一定靠谱，也是因为他们压根不敢生，生怕自己辛辛苦苦冥想来的魔力突然就给别人做了嫁衣。 　　而伊瑟维尔德伯爵除了这些“大众常识”，知道的要比这些半吊子的魔法师更多，比如，万一真的留下了后代该怎么补救。 　　方法也很简单，断绝亲缘关系，而且不是“礼貌性断绝”就好，如果只是名义上断绝关系，实际上好好地让别人养着自己的孩子，这纯粹就是白费功夫。只有真正让那个孩子自生自灭，无名也无姓地，以一个与魔法师完全无关的存在过完其一生，这才叫断绝亲缘关系。 　　不过他当时还是太心软，做不到直接杀死对方，他想着，反正在没有贵族家庭庇佑的情况下，一个无父无母的婴儿很快也会无声无息地死亡，而他，也不需要背负上杀死自己亲生骨肉的罪孽，这是最优解。 　　十几年过去了，一切都很顺利，除了玛丽安一直对那个意外产生的孩子念念不忘。 　　但是他没想到居然会发生这种事——那个孩子居然没死在贫民窟里，不仅没死，居然还进了公学，更被阿奇尔·门罗看中，带来了王城。 　　玛丽安说要认下他的时候，伯纳德·伊瑟维尔德就感到自己体内的魔力在蠢蠢欲动了。不过他当时还不算太担忧，虽然他没理由对自己的亲子不闻不问，但他了解自己的母亲，那个本该死在贫民窟的孩子绝不可能重新冠上伊瑟维尔德的姓氏。 　　只是，就和黎曼觉得最近的事情实在脱轨一样，伯爵也被这不可控的走向弄得只能用上了极端手段。 　　黎曼居然是魔法师，这他倒是确实没想到，不过是魔法师又如何呢？ 　　一个低级的，没受过任何正统魔法教导的魔法师，他还不放在眼里。 　　传送卷轴倒是有点意思，恐怕是那孩子花了大价钱买下的，只是……啧啧，他是忘了吗？ 　　自己作为他的血亲，拥有最适合追踪他的介质。 　　伊瑟维尔德伯爵从脖子上取下一枚黄水晶，用力地在手上划下一道血痕，然后那枚黄水晶项链无风自转了起来，最终指向了王城城门的方向。 　　…… 　　“呼——呼——” 　　黎曼半跪着扶着地面，猛烈地喘息着。 　　传送卷轴将他带走前的那一瞬间，不夸张地说，他真的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他毫不怀疑，如果自己再晚走一步，等待他的就是被泥沙钻进口鼻窒息而亡的结局——不仅惨，应该还会很痛苦。 　　伯爵是在编魔法师？ 　　难道他之前猜错了？并不是一个家族的边缘人物才会被去送去学魔法，继承人也行？ 　　不对……这不太对，如果对方是在编魔法师的话，杀自己的理由就该是为了教廷铲除野生魔法师，但对方显然不知道自己是魔法师。 　　如果说伯爵大费周章地下毒，偷袭只是让他有所怀疑的话，那么他那句“你也是魔法师？”就是铁证。 　　但是照理说伯爵家庭明明可以正大光明学魔法了，他这个便宜爹到底在不在编？ 　　自己的身份到底有没有暴露？如果现在还没暴露在教廷视野的话，和伯爵交手之后呢？ 　　黎曼觉得大脑一片混乱。 　　等等！ 　　他突然浑身一凉。 　　【寻踪魔法：恒定等级0级，不可升级，本魔法效果仅与两个因素有关，施法介质和施法人，其中施法介质与被追踪者的关系越密切，得到的结果越精准，施法人与被追踪者关系越亲近，得到的结果越精确。】 　　比如当初林顿子爵找不知所踪的小温迪斯时，用的介质是小温迪斯经常佩戴的胸针，正常来说，这种水平的介质只能有个模糊方向的，但他是小温迪斯的老师，关系亲近程度仅次于这倒霉孩子的父母，所以黑线给出的结果就分外明确。 　　而伊瑟维尔德伯爵……不仅有最适合追踪黎曼的介质——血亲的血，还是黎曼血缘关系上最亲近的人之一。 　　也就是说，在对方眼里，自己的位置基本就像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黎曼攥紧了拳头，他现在有两个方向可以跑。 　　一是往更远的地方传送，比如他的传送卷轴里就有一打坐标位于黑暗森林的。 　　二是进王城，赌伊瑟维尔德伯爵不会当众击杀他。 　　但是这个选项有个巨大的隐患，如果……如果伊瑟维尔德伯爵是在编魔法师，那么他现在的身份就已经暴露给教廷了，进城也没用，只会引来更多的攻击。 　　几乎是转瞬间，黎曼就做出了决定，他从背包中取出刻有黑暗森林坐标的卷轴，毫不犹豫地撕破了。 　　…… 　　过了许久，黎曼消失的地方，伊瑟维尔德伯爵从地下冒了出来。 　　他扭头四处看了看，皱起了眉。 　　“逃得还挺快……” 　　他再一次掏出了那块黄色水晶，上面的血迹才刚干涸，这一次旋转后，黄水晶坠子将链子拉得笔直地朝向一个方向。 　　黄水晶坠子几乎与地面平行的扬起弧度说明就刚刚那一会儿，对方已经传送到了极为遥远的地方。 　　伯爵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微笑。 　　——就打算这么一直逃下去吗？ 　　他很快重新没入地下。 　　…… 　　短时间内连续经历了两次传送，黎曼有点想吐。 　　但他没那个时间去浪费。 　　他背包里有从林顿子爵处收缴的笔记，当时他看得快速又潦草，但提及的东西都大致有个印象，比如，那本明显不属于林顿侯爵的笔记里有提到“和一位王城的土系魔法师的战斗”。 　　笔记的主人当时刚二环，对面也是二环，一波底牌尽出的菜鸡互啄后，双双重伤离开。 　　这本笔记的主人当时年轻气盛，初出茅庐就遭遇了旗鼓相当的对手，本着之后一定要把场子找回来的态度，他在自己的日记……啊不，笔记里认认真真地写下了对方的技能，还有一些他自己的思路，关于下次见面怎么爆锤对方的。 　　思路黎曼很难用上，除非他现在立刻改行当诅咒法师。 　　但是技能可以拿来参考一下。 　　在这位诅咒法师的笔记里，他记下了这位“王城的土系魔法师”的几个主要技能。 　　第一，对方擅长土遁。 　　而且把土遁用成了瞬移——这倒是个好思路，可以在空间魔法解锁前拿来当下位替代——黎曼不禁走神了一瞬间。 　　“土遁……土遁……”黎曼在技能列表里很快找到了土遁这一技能，它的“学名”倒不叫土遁，而是叫【土质物穿透】，让黎曼花了点额外的寻找时间。 　　【二环魔法：土质物穿透】 　　【本技能可以作用于任何广义的“泥土”上，包括但不限于泥土，岩石，砖块，但不可作用于木头或金属，请在使用时小心。】 　　【在土质物间进行穿透时，最高速度为400m/s，每十分钟需要重新呼吸，破土而出后对周围目标造成各123点伤害。】 　　那个额外伤害完全是附赠的，黎曼要的是对方的速度。 　　400m/s，这是土质物穿透这一技能6级时的面板，之所以是6级，是因为对方的等级是35级，如果按系统内的技能突破机制算，对方现在最高也就能达到6级的技能水平。 　　王城到黑暗森林的直线距离约为500公里，也就是说，假如对方一直以最高速前进，中途不休息的话，自己大概还有三个半小时的准备时间。 　　黎曼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足够了。 　　当然，实在不够他也有应急措施，再撕两张传送卷轴，让伯爵在路上多浪费一些时间。 　　第二，笔记内写到，对方可以操纵一定范围内的尘土，不仅仅是使用类型的操纵，更类似于可以通过被操控的尘土感受周围的环境之类的，因为这位诅咒法师就在隐身的时候被硬揪了出来，所以推测他隐身时周围的泥土做了“叛徒”。 　　这一点黎曼已经亲眼见过亲身感受过了。 　　在他掏出那只白猫之后，对方直接操纵周围的泥土填满了那个混乱的空间，直接导致白猫的技能过负载了。他自己的藤蔓也是，被泥土过度渗入后“爆”了，所以他的技能里的软控估计都废了，能指望的就只有类似【黑夜的凝视】这样的硬控，哪怕刚刚这个技能miss了。 　　所以，黎曼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升级【世界的洞察】。 第74章 战斗（一） 　　升级后的【世界的洞察】上的各技能就全都变成了四环5级的水平，对上35级的魔法师伊瑟维尔德伯爵应该不会再有miss的情况出现。 　　而升级【世界的洞察·残】所需的材料和钱都在黎曼背包里，唯一没达标的【黑暗森林的骨头三副】，他在实践林顿子爵的蓝蓝鱼王烹饪笔记时已经打好了两副，算算时间，也应该能打第三条蓝蓝鱼王了，如果没有的话就去找别的黑暗生物。 　　明明手套的材料已经准备完毕，黎曼之前却一直没升级，是他没想好先升级魔法袍还是先升级手套，就想着干脆等全部的银币全部的材料都攒齐了再一起升级。 　　但是现在显然没时间给他凑另外那五千银了。 　　在手套有两个硬控类技能而魔法袍只有一个的情况下，黎曼选择了升级魔法袍的理由是——这玩意儿是个对单装备，【秘银的馈赠】的伤害太分散了，多那么两三秒的控制，血量却削不下去，还不如就拿【黑夜的凝视】当个抢先手的技能。 　　而抢到先手后，他要释放另一个技能。 　　【一环魔法：铁化】 　　可以将任何死物短暂地变为铁（不对生物起效）。 　　昨天来回看了无数遍技能列表后，黎曼已经对列表里各种技能的大致效果烂熟于心，所以刚看见伯爵能够掌控泥土的能力，他就想到了这个技能。 　　他把技能栏里的【鉴定术】抠掉，把【铁化】换了进来。 　　【铁化】是一环魔法，伯爵的【泥土掌控】是有很多附加效果的三环魔法，幸运的是，效果纯粹的【铁化】在面积上对【泥土掌控】占有优势，5级能铁化的物质范围跟三环魔法【泥土掌控】7级能控制的范围几乎一致。 　　黎曼要做的就是在这剩下的三个半小时里拼命把【铁化】的技能等级刷上5级。 　　0级到1级需要熟练度100点，1级到2级需要熟练度300点，2级到3级需要熟练度900点，依次类推，黎曼需要在剩余的三个半小时内完成12100次【铁化】的施法。 　　他快速地计算了一下蓝条的消耗和回复。 　　“加上光系回蓝法术……” 　　“背包里还有现成的200瓶蓝药和几碗蘑菇汤……” 　　“之前在黑市买的材料还没用完，从现在开始制作魔药的话，按消耗速度和制作速度，算上失败率……” 　　黎曼最终确认他应该能在还剩余十几瓶蓝药的状态下完成【铁化】的升级。 　　这让他多少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一件一件事完成！ 　　他先把制作蓝药的材料塞进了【魔药】这一生活技能里，然后激活靴子上的加速魔法开始朝上次打蓝蓝鱼的地方跑。 　　林顿子爵的笔记教会了目前的他很多必要的知识——比如，一个蓝蓝鱼群中，原本的蓝蓝鱼王死去后，就会有新的蓝蓝鱼自动成为新蓝蓝鱼王，这个时间间隔一般是两到三天，再比如，如何在白天捕捉属于黑夜生物的蓝蓝鱼王…… 　　黎曼一边跑一边对周围的随机物品施加【铁化】效果——没时间可以浪费了。 　　来到熟悉的湖边，黎曼打出一道【狂风】。 　　虽然【狂风】的“巨额伤害”实际上很低，但这些蓝蓝鱼本身也没多少血量，在狂风效果结束后，立刻翻着白肚皮掉落在了湖里。 　　伴随着一声尖啸。 　　感应到了族鱼死亡的沉睡的蓝蓝鱼王破水而出。 　　这条新上任的蓝蓝鱼王比上次那条等级还要低不少，黎曼又今时不同往日，几乎是瞬间就一套将它带走。 　　较为焦急的黎曼拿小匕首把鱼肉剥下扔进背包里，然后把这副鱼骨头和其他材料一起放进了【装备升级】栏里。 　　材料和银币刚放进去，两小时的倒计时就开始了。 　　黎曼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全力以赴地刷【铁化】的熟练度了。 　　前几百次施法黎曼还算精神集中，上千次之后，他已经有些麻木了，几乎是机械性地释放着技能，虽然蓝条还够，但他的大脑开始滞涩，甚至精神力上隐隐有刺痛感。 　　但这个技能已经是最优解了……只需要刷一个一环魔法5级的熟练度，比其他解法要强得多。 　　两千次后，黎曼紧咬的下唇开始渗出血迹。 　　他有些渴望地看向装备技能栏里的【大脑冷静术】。 　　不行……还不到时候，大脑冷静术只有半小时时效，到最后真的撑不住的时候再用…… 　　面对伊瑟维尔德伯爵让他久违地感受到了对死亡的恐惧，而他只有一次机会——伯爵对他现在有固有的认识，他绝不会想到短短几小时内自己能换上拥有足以对他造成影响的技能的新装备，也绝不想到自己能短时间内刷出一个高等级的克制技能。 　　但是这些都只能用一次，对方是一个经验丰富的魔法师，二环时期就能做到把土遁法熟练应用为瞬移，一旦这次失败，黎曼就只能启动下一级计划，不停靠传送卷轴拉开距离，然后再想出一套可以击败对方的技能。 　　这个念头让他的大脑清明一瞬间，从不知道哪里又压榨出了一些潜力。 　　七千……八千…… 　　在熟练度即将到达九千时，黎曼激活了【大脑冷静术】。 　　一瞬间，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冰水一样，黎曼大脑中那些刺痛，烦躁，焦虑，恐惧全部消失，只剩下冰凉凉的感觉，他的思绪一瞬间变得无比清晰。 　　甚至还能在刷熟练度的时候分心思考一波自己的计划有没有漏洞。 　　半小时的【大脑冷静术】效果即将消失时，黎曼堪堪刷完【铁化】的熟练度。 　　看着已经达到5级，铁化范围可扩大至半个黑暗森林的技能，黎曼握了握拳——放马过来吧。 　　接下来的时间，他除了换上新的魔法袍，还给自己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好，不仅仅是为了一会儿偷袭，更重要的是让伯爵觉得他的应对没有奇怪的地方，提高不必要的警觉。 　　……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第……无数次从地下钻出时，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这小子还真是能跑……怎么不干脆传送到大陆另一端去呢？ 　　好在他手里的黄水晶坠子扬起的弧度越来越小，方向也没变，说明对方应该没有再传送。 　　看来他只有这么两张传送卷轴。 　　也是，传送卷轴价格高昂，他能买得起几张？ 　　应该近了……伯爵看向手中的吊坠，再次潜入地底。 　　十分钟后。 　　“黑暗森林？” 　　伯爵眯起眼，看向不远处的区域，黑暗森林位于乌朗最北端，周围都是荒地，很少有人踏足，离它最近的分封地也远得根本看不清这片比乌朗的天气更阴暗的森林。 　　伯爵勾起了嘴角。 　　“真是天真的新生魔法师……是想借助魔兽的力量挡住我吗？” 　　“这还真是……愚蠢。” 　　伊瑟维尔德伯爵是真心觉得黎曼的做法愚蠢，黑暗森林作为黑夜女神曾经的赐福地，据闻在世纪前是“传奇魔兽遍地走，九环八环不如狗”的地方，但黑夜女神被光明神击败了这么久，黑暗森林虽然比其他地方稍微能坚持点（毕竟是女神亲自赐福的地方），但也早已退化到了乌朗魔法世界的平均水平——意思是黎曼这种二环魔法师在里面随时都会有危险，但他这种三环魔法师，全乌朗数不出几个的顶级魔法师，完全可以在黑暗森林里横着走。 　　也就是说，黎曼选择黑暗森林作为躲藏地，除了给自己增加生存难度以外，毫无意义，因为对他，伊瑟维尔德伯爵来说，在黑暗森林和在王城外的平地上，没有任何差别。 　　嗯……他当然不知道，黑暗森林属于蓝蓝鱼群的那一小块地方，黎曼已经熟悉得跟自己家一样了。 　　剩下的这一小段路，伊瑟维尔德伯爵没再施展土遁，而是沿着黄水晶所指的方向一步一步向里走去，期间顺手打发掉几个不长眼扑上来低智商魔兽。 　　等黄水晶坠子几乎与地面垂直时，一道熟悉的魔法波动从右前方的山洞袭来。 　　伯爵几乎想要仰天大笑——弱小者是多么可悲啊，明知道是无用的攻击，却还是要施展，因为他没有别的选择了啊！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自己笑早了。 　　熟悉的魔法波动达到他身上时，他才意识到，那不是刚刚的二环魔法，而是一道四环魔法。 　　怎么可能？！ 　　这道熟悉的魔法刚刚也出现过，明显是黎曼身上法袍或饰品激发的魔法，仅仅几个小时过去，对方还一直窝再黑暗森林里，怎么可能突然换了套镌刻有四环魔法的装备？！ 　　如果本来就有四环魔法，为什么刚刚不用，就为了来个出其不意吗？！ 　　不过……伯爵冷着脸看对方故技重施抛出白猫混乱空间，召唤出藤蔓锁住自己，一秒不停地激发着魔法袍上的攻击魔法试图击败自己——他的眼神越来越冷，也越来越嘲弄，只要……只要这个魔法的效果过去，这场战斗的结果和上次相比，不会有任何改变。 　　二……一……时间到。 　　黎曼卡在【黑夜的凝视】控制buff消失前的0.02秒释放了【铁化】。 　　一瞬间，伯爵的视野里，除了飘摇的绿叶，树木茁壮的枝干空中受惊的小魔兽（？），一切的一切都化为了铁灰色。 　　伯纳德·伊瑟维尔德，天才土系魔法师，自从七岁第一次接触到魔法开始，头一次感觉自己与世界失去了联系。 　　他感受不到周围的尘土了。 第75章 战斗（二） 　　黎曼趁对方愣住，连忙打出了自己早已在心里翻来覆去演绎盘算了一万遍的技能连招。 　　在释放【铁化】技能前，那3.61秒，他已经放出了白猫，以及可有可无主要是为了之后增加火焰附着伤害释放的【藤蔓缠绕】，【蚀骨的痛苦】——黑夜buff下的220％的持续伤害。 　　中间插了个【铁化】，并没有打断黎曼的思路，他接着打出【爆炸就是艺术】，附上额外30％的火系增伤，由于【爆炸就是艺术】所在的【秘银的馈赠】没能升级，这个技能的伤害打在伯爵身上非常少……原因当然就是级别压制。 　　但是增伤这个东西是实打实的，30％就是30％，在游戏里，增伤类型技能哪怕一点伤害没有，大家也会抢着要。 　　而黎曼本身的【召唤·火】已经达到了4级，其实如果硬练还能更高，但是【召唤·火】这个技能不太好找地方练习，无论是室内还是野外，都很容易引发火灾，黎曼一般只在蓝蓝鱼群所在的泉水边练习，要么就是在公爵家的壁炉里反复升起又熄灭火焰。 　　在打出那团壁炉大小的火焰前，黎曼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团火焰凝聚得更小，更小，更小…… 　　才猛地砸到伊瑟维尔德伯爵身上。 　　“轰”的一声，一道比3级的【爆炸就是艺术】更猛烈的爆炸在伯爵身上炸开。 　　一时间，硝烟弥漫，黎曼却没有乘胜追击，因为在他刚刚的火弹攻击下，伯爵的血条没动，依旧维持在80％左右的位置——他刚刚拿【黑夜的凝视】和【蚀骨的痛苦】削下来的。 　　硝烟散去，面前那混乱的空间中，可以拼凑出一个人形，只是那个人不是肉体，而是坚硬的石质。 　　林顿子爵他老师的笔记中，写下的第三个土系法师技能——土化（对生命体非生命体都有效）。 　　嗯，石头也算土系物质的一种。 　　林顿子爵他老师的笔记里写到，土系法师在释放土化这一技能的瞬间，是不会受到伤害的，他还猜测这可能是因为对方正处于物质转化的状态间，而转化完成后，石化状态的土系法师受到的伤害会大幅度下降，就跟巨怪一样难打。 　　黎曼运气好也不好，不好在这一击直接砸空了，好在空的只是个普攻。 　　伯爵将自己石化后，黎曼不再继续攻击，而是疯狂往自己身上套了个【黑夜的庇佑】，又毫不犹豫，马不停蹄地激发了【痛苦魔鬼的护佑】——2秒的免伤，顺便把小白猫收进了系统里——【空间混乱】属于脱手技能，施法者不在效果也不会消失。 　　黎曼刚顶上【不可受到伤害】的buff，以伯爵为中心，无论是没有长腿所以没法跑的草木，还是缺少了点趋利避害本能的傻魔兽，或是自信波及不到自己的拟态魔兽，便都一瞬间化为了泥土。 　　一只没飞走一直在附近看热闹的三环魔兽无脚鸟，刚吓得炸毛要张开翅膀飞走，就维持着这个姿势被尘土化了，在它彻底变成一粒粒细散的沙土落下前，还依稀可以看见它翅膀的纹理和惊恐的神情。 　　显然，伊瑟维尔德伯爵不仅仅会将【土化】作用在自己身上用于防御，他更擅长的是用这招让敌人一瞬间消失。 　　而早就知道自己前面控制技能的生效绝对会激怒伯爵，从而让他放出【土化】这一技能的黎曼，顶着两秒的免伤开始不管不顾地疯狂输出。 　　他先打出一道【落雪】——这是个新技能，他暂时抠掉了自己脑海中的【神圣渗透】，替换上了这个技能。 　　【神圣渗透】理论上对石化状态的伯爵很管用，因为【神圣渗透】是无视防御的真实伤害。 　　但前提是——它的技能等级得足够。 　　不幸的是，这个技能被黎曼放在了大脑里而不是技能栏里，所以它至今等级还只有2，这还是黎曼拿蓝蓝鱼努力练习过了的结果。 　　如果将它重新放到技能栏里刷熟练度倒也不是不可以，但这不仅要耗费巨量的时间和蓝药，刚把【铁化】升级到5级的黎曼哪怕时间和蓝药都够用，已经隐隐感到刺痛，全靠【大脑冷静术】维持最佳状态的黎曼也很难再支撑一个技能的0-5了。 　　而且……黎曼有一些猜想想要验证。 　　【落雪】的名字，听起来浪漫，美好，让人一瞬间想到柔软的雪花飘摇落下的美景。 　　但它实际上使用起来，画面和正常下雪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这个技能一经释放，形状规则的雪花们瞬间出现在伯爵周围，360度包围了他，然后猛地一下，雪花们朝伯爵涌去，几乎是密密麻麻地将他盖住。 　　伯爵几乎是勃然大怒。 　　【落雪】这个技能，黎曼才刚学，所以还在0级，也就是说对伯爵打出的伤害无限接近于0，在伯爵的视角看来——这不是进攻，这是赤裸裸的侮辱。 　　黎曼当然不知道伯爵是怎么想的，他释放完【落雪】，立刻接上了一道【召唤·火】。 　　这一次，他依旧将【召唤·火】召唤的火焰压缩至了他能做到的最小，然后在伯爵身上猛地引爆。 　　这一次，四级的【召唤·火】造成了比平时更大的伤害，而且伊瑟维尔德伯爵的头上顶上了【岩石的冷热交替】这一“10％”的额外易伤状态。 　　成功了！ 　　在看到笔记里对石化状态土系法师的描述时，黎曼就在想，该怎么应对这个技能。 　　升级一个【神圣渗透】这类的真伤类型技能自然是最简单最直接的选项，但是正如前面所说，除非黎曼打算靠传送卷轴再拖个十几小时或者干脆几天，否则他很难再一次完成技能的升级。 　　那么有没有什么基于他已有技能的应对方式呢？ 　　黎曼最终选择了尝试自然规律是否对魔法化成的石头也起效。 　　众所周知，骤冷骤热的交替会让岩石变得脆弱，而黎曼刚好有已经练到四级的【召唤·火】，他要做的只是拿一个新技能为伯爵加上“寒冷”buff，这个新技能能不能造成伤害是完全无所谓的，因为它在这场战斗里的唯一意义就是加哥buff而已。 　　幸运的是，他成功了！ 　　而且结果比他想象的更好，不仅仅正常发挥出了【召唤·火】应有的伤害，甚至还有额外的增伤。 　　这比升级【神圣渗透】这一选项的结果还要好。 　　黎曼没有停下施法，在【召唤·火】释放后，已经被加热的伯爵应该再被冷却了，这一次，黎曼没有继续释放【落雪】，而是激发了魔法袍上的【冰雪之箭】。 　　【冰雪之箭】作为【世界的洞察】上的最强单攻技能，升级后作为四环魔法，很幸运地把词条都加在了伤害类别上。 　　加上花里胡哨的增伤，加上【秘银的馈赠】的被动效果——【特效：佩戴期间，每小时增加一层攻击力+20％，爆伤+20％的buff，上限攻击力+60％，爆伤+60％，解除佩戴后效果清空】。 　　仅仅只是一瞬间而已，伯爵的血条降了半管。 　　当然，黎曼要感谢他70％的暴击率（魔法袍升级后额外增加了5％）发挥了自己的作用—— 　　对于大多数非回合制游戏来说，过高的暴击率收益不高，因为大多数游戏里，并不是放完一个技能就不能动了，在不断持续的伤害这一前提下，牺牲其他属性（尤其是爆伤）把暴击率堆满这一做法是收益很低的，尤其是对那些技能伤害是一段一段的角色或职业来说——《阴阳师》这种不满暴不能玩，满暴击具有较高收益的游戏是极少数。 　　黎曼的大多数技能都是非单段伤害，所以他搭配装备时，并没有刻意将暴击率堆到极高，而是维持着暴击爆伤的一定比例（而且他目前等级还很低，接触不到高属性的装备）。 　　但是【冰雪之箭】这个技能和他其他的大多数技能都不一样，这是一个单段单体爆发技能，而且还有24小时CD，所以黎曼释放它时属实捏了把汗……万一这下脸黑没暴击，他可能会恨不得能重开。 　　幸好，他不算太倒霉，这让黎曼松了口气。 　　相应的，伯爵就很愤怒了。 　　被一个他看不起的二环魔法师控制，破解了石化的减伤，一顿连消带打，而他目前不仅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甚至连移动都做不到，这让他的怒火熊熊燃烧。 　　靠杀生获取的泥沙不断地向他涌来，再即将靠近那片混乱的空间时，黎曼再一次释放了【铁化】。 　　说起来，这也印证了他的一个想法，脑海种的技能和技能栏的技能升级速度上的差别，让黎曼一直觉得伯爵应该没达到三环魔法师理论上能达到的各技能等级——6级。 　　所以，虽然黎曼在计算如何应对对方的技能时，都是按6级在计算，但他觉得，伯爵应该是达不到每个技能都6级的水平的。 　　这个想法在伯爵对周围物体进行土化，而那些原本就已经铁化了的无生命物质却没受到影响时得到了印证。 　　伯爵的这一技能还没突破6级，所以优先级在5级且技能熟练度栏已经刷满了的【铁化】之下。 　　所以黎曼这一次释放【铁化】，把范围减小到了【泥土掌控】这一技能的5级水平，把多余的效果放到了和面前这些眼看着投入伯爵怀抱的泥沙上。 第76章 战斗（三） 　　这一下，让黎曼额头上瞬间冒出了几滴汗。 　　因为这次释放【铁化】，黎曼不仅仅是要把周围的泥土全部变成铁，更重要的是和伯爵“僵持”。 　　相当于本来只要释放一次技能就好，现在却是要“持续性”地维持技能。 　　伯爵虽然暂时还处于下风，但进行到这一步，他觉得自己已经赢定了。 　　三环魔法师和二环魔法师拥有的魔力有天壤之别，一旦对方陷入和他的“僵持”中，等待他的就只有魔力耗尽一途。 　　而陷入和他的“僵持”后，黎曼也没法再释放他刚刚的“冷热交替”魔法，除非他愿意背负放出一瞬间的漏洞被自己重新掌控局面的危险。 　　确实如他所料，黎曼消耗魔力的速度大幅提升，不论是额头上已经渗出了的细密的汗，还是他苍白的脸色，无一不在说明——他现在快到极限了。 　　然后黎曼伸手在空气里掏了一下。 　　掏出了一瓶魔药，喝了下去，脸色瞬间恢复了正常。 　　伯爵：……哈？ 　　黎曼也不是故意要给伯爵希望再让他失望，主要他的回蓝药都是效果容易溢出的那种——比如回复100％的魔力，比如回复某个值的魔力，但是这个值比他的蓝条最大值还大。 　　所以为了不浪费，为了发挥魔药的最大效果，他只能把魔力用得差不多了再嗑蓝药。 　　截止到目前为止，伯爵已经明白，自己刚刚的计划不可能成立了，他不能跟这个小子耗下去，谁知道他还有多少魔药——说打底为什么区区一个二环魔法师会有这么多魔药还有空间道具啊！这小子不是被自己丢进贫民窟了吗？还是说全世界的魔法师都在那个见鬼的贫民窟隐姓埋名了啊！ 　　与此同时，黎曼重新放出了小白。 　　确实如伯爵所想，他现在无法分心释放别的技能，魔法袍上的不需要他用脑子的可激发技能也被他用完了。 　　但是他对这个局面也早有预料。 　　所以他放出了小白，并下达了一个刚刚在洞穴里跟它反复沟通过了的命令。 　　小白不算太情愿地开始干活——被黎曼抓到之后，它轻松愉快的摸鱼生活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随着小白蔫蔫的动作，一块又一块比较完整的，被黎曼铁化了的石头出现在了伯爵头顶，然后跟下冰雹一样往下砸。 　　伤害倒是一般，毕竟伯爵现在又回到了石化状态，但这直接导致了伯爵原本想集中精神先破解这个见鬼的空间状态的打算破灭。 　　甚至由于小白的干扰，他在和黎曼的“僵持”中，也渐渐落于下风。 　　转眼间，“黑夜”buff从伯爵身上消失了，但这两个持续性的脱手技能，也给伯爵造成了巨大的伤害。 　　被有心算无心的伯爵阁下，现在只有20％的血量。 　　他毫不犹豫地激发了魔法袍上的治疗魔法。 　　血量回到了30％。 　　林顿子爵他便宜老师的笔记中写到： 　　初遇那位王城的土系法师时，他的魔法袍和其他饰品上，共镌刻有三个瞬发魔法。 　　第一个：治疗魔法，这也是大多数不具备治疗技能的魔法派系的魔法师的常见选项。 　　第二个：空间传送。本来黎曼看到这一条，心里直接咯噔了一下，看完笔记上的具体描述才松了口气。伯爵拥有的空间传送技能和黎曼拥有的传送卷轴是两码事，黎曼的传送卷轴是定位的，伯爵的空间传送是随机的，地点随机，距离随机，激发后可能只传送了一米，也可能跑到了数百米以外，笔记的描述中，这个技能并不是当作逃生技能使用的，用黎曼的话讲就是，伯爵把这个技能用成了解控技能。 　　而小白的【空间混乱】可以完美克制这一技能，除非伯爵愿意冒着“传送完还在混乱空间的范围内，但是因为位置变动导致自己直接被切割”这个险也要激发这个技能离开。 　　第三个，是一个防御魔法，土系法师具有的石化技能可以阻挡大部分物理攻击，大部分魔法攻击，但对于类似【神圣渗透】这样的真实伤害技能到底还是有缺陷，所以需要补上广义的防御魔法。 　　林顿子爵的便宜老师，因为对这场战斗耿耿于怀，所以反复推测了土系法师以后的装备发展方向。 　　他认为，土系魔法师一职，攻守兼备，近可以直接拿着石化的身体肉搏，远也可以靠土遁完成逃逸，其实很少有额外的魔法需求。 　　所以他比较可能，会在魔法袍和饰品上追加的魔法，首先是治疗魔法，除了水，木，光这三系的魔法师外，其他派系的魔法师都不拥有自身的治疗魔法，所以大家的首选镌刻魔法都是治疗魔法。 　　其次，是比较难掌握的大威力土系攻击魔法。根据笔记拥有者的对这位“王城的土系法师”的观察，他认为对方是一个比较傲慢，激进的性格，傲慢体现在不到万不得已，对方很少激发镌刻魔法，对方显然非常自得于自己的土系法师身份，对其他派别的法术都不太看得上，就连放在魔法袍上的防御技能都是土系的，而不是效果更佳的其他派别魔法。至于激进则体现在，他把土遁用成了战斗里的瞬移技能。 　　因此，笔记的所有者合理怀疑他会给自己加一个强势的攻击技能，但他又看不上其他系的魔法，与此同时，他还足够傲慢，所以按他的性格应该觉得自己能够掌控所有土系魔法。 　　综合下来看，笔记的所有者真诚地觉得，如果他要选一个攻击魔法放在魔法袍或者别的什么上的话，它一定会同时满足下列条件——土系，威力大，自己使用的时候实战意义极小，只有放在魔法袍上才能发挥作用（黎曼将之理解为——读条时间很长，需要准备的材料很多），足够难，难到不仅仅是正常的魔法师学不会，天才的魔法师也学不会，公认的没必要去挑战的高山，只要靠外力硬刻上魔法袍就好了。 　　黎曼觉得笔记所有者的思路还是挺对的，虽然伯爵暴露身份后只跟他相处了不到几秒，这个侧写还是很符合他对伯爵的印象。 　　所以他再次打开了技能列表。 　　土系的土——实际上是指大地，前期（0-50级）的低级土系魔法多数真的和泥土或者其他土质物比如石头，沙尘等有关，六环魔法师能掌握的土系魔法就开始不一样的，来看看它们的名字就懂了—— 　　【大地震荡】 　　【地裂】 　　【大地反转】 　　…… 　　都是直接作用于“大地”这个概念，也就是说，如果对方是个六环及以上的土系法师，就不再会被【铁化】之类的技能克制，因为【铁化】只能把地上地下的泥土变为铁，却不能消除【大地】这一概念。 　　最关键的是，林顿子爵他便宜老师在笔记里详细介绍了土系魔法发展到今天，这个广义的“大地”概念反而很少出现了，至于为什么——因为大家都升不到这个等级啊！ 　　黎曼在看完了那一圈大地相关的魔法后，得出的结论是，最最幸运的情况下，对方镌刻了【大地震荡】或者【大地反转】这种技能，这个在对方出于空间混乱buff的前提下，属于同归于尽的选项。 　　至于别的……那就不太好应付了。 　　而现在，就是盲盒开奖的时刻。 　　黎曼其实也想过拿【狂风】能不能打断对方的施法，但是令人忧伤的是，一方面有等级压制，另一方面，石化状态的伯爵似乎吹不动。 　　所以黎曼选择抓起小白，开启护盾，用【召唤·风】把自己浮到了半空。 　　不管是什么大地类技能——只要目标不在地面上，效果就起码少了一大半了。 　　就在他“起飞”的时候，以伯爵为中心，银灰色，金属质感的地面开始蛛网般碎裂。 　　伯爵看着半空中的黎曼，忍不住骂了个脏词——见鬼的禁咒法师，难缠又难以预测！ 　　但黎曼为了自保，选择了【召唤·风】而不是继续维持【铁化】，却也给了伯爵脱困的机会。 　　瞬间从银灰色变回黑色的泥土猛地从伯爵脚底钻出，一瞬间撑爆了那片混乱的空间。 　　小白的必杀技，正式解除。 　　黎曼在心底叹了口气。 　　其实他已经底牌尽出了。 　　在一边刷【铁化】熟练度一边思考怎么应对伯爵时，他能想到的最好情况就是，他采取的所有措施都起效了，把伯爵的治疗技能也逼出来了，然后血线顺利削到他一个瞬发技能就能让对方死亡的程度，然后他有些问题想要问伯爵。 　　第二好的情形呢，就是他发现他对伯爵的预测并不准确，那么就好好打一场，了解清楚他目前拥有的技能，了解完就跑，等伯爵再一次追上来。 　　不巧的是，他现在处于第一好和第二好的情形中间，却并不是第1.5好，反而是最最尴尬的情况。 　　那就是他对伯爵的预测几乎完全正确，他思考出来的措施每一条都起效了，对方的血条却依然有30％，而如果他现在离开，倒是验证了自己的作战体系没问题，下一次却不能再用这套完美的作战体系了……黎曼忍不住有点想苦笑。 　　算了，再想别的办法就好了。 　　传送卷轴已经到了手上，这是黎曼早就做好的决定，如果被伯爵找到了反杀的机会，那就跑——因为等级压制下他几乎没有反抗余地。 　　但是他看着伯爵那仅剩30％的血条，还是很郁闷。 　　30％啊！ 　　就差30％了！ 　　对方已经没有治疗技能了！ 　　但是这毕竟不是真的游戏，真的游戏里，哪怕黎曼已经没技能可以放了，没准也能靠走位硬磨死BOSS。 　　在真实世界里，伯爵这个BOSS的每一次攻击都是aoe洗地，就算黎曼能走位到天上去也没用。 　　无数的尘土向他飞速袭来，裹挟着要把他窒死在空中的气势。 　　黎曼撕碎传送卷轴的手却停顿了一下。 　　其实……他一直有个从未实践过的想法。 　　在发现这个世界的魔法技能核心都是数学题之后，黎曼无聊时就挑着技能列表里的技能进行解析，大多只是解析着玩，毕竟他大脑也塞不进那么多技能。 　　就在这个“解析着玩”的过程中，黎曼注意到了一点。 　　这些魔法的核心有几何，有代数，甚至还有逻辑题，如果要黎曼给它们找一个共同点的话，那就是按时间排序，按地球上的时间排序，这些都是牛顿（和莱布尼茨）以前的数学。 　　如果神是数学家，黎曼绝不怀疑里面有芝诺，有欧几里得，有笛卡尔，有……但肯定没有牛顿。 　　也就是说，应该还没有人以分析学作为核心创造过魔法。 第77章 战斗（完） 　　或许还有人记得黎曼在斯普林斯入学考时曾经依靠试卷判断过这个异世界的数学体系。 　　简单点说，就是和地球差不多，是一个典型的微积分前的数学体系。 　　而在微积分以前，数学是静的，不是动的。 　　微积分让运动可以被计算，可以被预测，是真正的划时代理论。 　　微积分以前的人大概会对加速度这个概念感到十分头痛。 　　所以，或许黎曼不该对他现在的状况感到太惊讶。 　　在足够让他瞬间窒息的泥土向他压来时，黎曼没有撕破手里的那张传送卷轴。 　　而是在脑海中飞快地勾勒了一道“经典例题”，然后把魔力覆盖了上去。 　　到这里为止，世界还很正常，虽然黑暗森林的这一隅被他和伯爵弄得有些破破烂烂的。 　　而下一秒，事情就脱离了黎曼的掌控。 　　在黎曼试图拿微积分创造的魔法成型时，周围本就被伯爵泥沙化的草木和动物更……细碎了，像是被反复风化。 　　而伯爵，黑发转瞬变白，英俊的脸庞爬上皱纹，外露的双手变得干枯，肉感退去，骨瘦如柴。 　　黎曼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在这个魔法被释放的一瞬间，他的蓝条清空，然后血条开始以每半秒20％的速度减少。 　　他一边试图停下。 　　一边捏着时间激发了【与神无关的治愈术】，又喝下一瓶蓝药，趁着蓝没被这个魔法吸走的瞬间释放了【复苏】。 　　四秒后，魔法被黎曼强行终止。 　　他喘着粗气从空中落下，他几乎是浑身脱力地半伏在坑坑洼洼还有一堆裂缝的地面上，但伯爵没有攻击他，因为伯爵已经成了魔力干枯，浑身肌肉萎缩的老者。 　　黎曼也付出了代价，他的整个右手和伯爵的手看上去无异，干枯，骨感，皱纹绵延，他又释放了一次【复苏】，他的右手却没有任何改变。 　　他撑起身，看向伯爵：“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请伯爵阁下不要轻举妄动，我恐怕你现在的身体经不起任何小小的攻击。” 　　伯爵抬起头看他，他的眼神里有些茫然。 　　他冷血地丢掉自己的亲生骨肉，放任他去死，不死也只能一辈子被人呼来喝去踩在脚下，他做出这样残忍的事只是为了不流失魔力。 　　在三环以前拥有一个孩子的代价是十分之一的魔力流失。 　　而他现在……他感受不到自己的魔力了，只有一点点……但这一点点！甚至还不如他第一次接触魔法时感受到的力量！ 　　他耳边好像响起了他父亲的声音。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是父亲假装身死离开家之前的事。 　　那是一道有些狂热的声音。 　　“伯纳德！你是我们伊瑟维尔德家族有史以来天赋最好的，你一定要……一定要……” 　　“第一个问题，你是教廷的人吗？” 　　伯爵的思绪被突如起来的提问打断了。 　　他第一次认真打量他丢掉的这个“儿子”，他……很像一个魔法师。 　　伯爵几乎是笑了一下：“你在说什么梦话？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失忆了，请你看看周围的魔法痕迹，请问什么教廷会放我进去？” 　　黎曼皱起眉，伊瑟维尔德伯爵不是在编魔法师？ 　　但他们家不是一直是伯爵吗？起码上一辈是伯爵，这他已经了解过了。 　　伯爵和巴特雷夫人之间还有什么区别？ 　　“你不知道教廷会从伯爵家庭里招收魔法师吗？你认识霍金斯家的小女儿吗？她就是一名受教廷保护的水系魔法师。” 　　“哈？” 　　伯爵一脸“你在梦游吗？”的表情让黎曼大致能确定他没说谎。 　　“第二个问题，你知道禁咒法师……” 　　话音未落，猛烈的地动让黎曼滑落进了地上的裂缝里。 　　【狂风】只来得及释放到一半，就被砸落的石块打断了，黎曼只好放弃转而激发了仅剩的一个防御魔法。 　　看来伯爵镌刻在魔法袍上的瞬发攻击魔法不仅仅只有一个【地裂】，还有【大地震荡】。 　　——黎曼被埋在地底忧伤地想到。 　　“藤蔓缠绕。” 　　用藤蔓在地底撑出一个空间，黎曼掏出了空白的传送卷轴和笔，把自己刚刚的坐标填了上去。 　　然后撕碎。 　　等他重新回到地面时，黑暗森林的这一小片已经变成了一片真正的废墟，虽然刚刚也挺废墟的，但起码没有这么……除了杂乱的石堆什么都没有。 　　“人呢？” 　　黎曼有些火大，他有些狐疑地四面放【鉴定术】——【落雪】被他暂时抠下来了，反正没有任何熟练度。 　　不是吧……伯爵都那个样子了，还能土遁跑的吗？黎曼有点后悔没拿藤蔓缠绕给他捆死——主要是【藤蔓缠绕】虽然伤害不高，但也有伤害，伯爵那个样子，那个血条，黎曼真的一下都不敢碰他，没想到居然被人跑了…… 　　他很快就知道了，并不是伯爵还藏了手决定土遁。 　　他只是试图和黎曼同归于尽。 　　黎曼在石堆下找到了伊瑟维尔德伯爵的尸体。 　　这位一生被告知自己是天才魔法师，一生追求力量的魔法师，在发现自己的魔力干涸后，选择了死亡。 　　“草。”黎曼忍不住骂出了一句上辈子的脏话。 　　见鬼，之前和他对战的所有敌人他确实都下手很干脆没错，但他真的没打算弄死伯爵。 　　当然不是因为这是他这具身体的亲爹。 　　只是这次他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伯爵一起进的猎场，他一个人回去要怎么解释！ 　　黎曼的眉头越皱越紧，他抬起头看看天色，冬日的白昼总是很短，这一番折腾下，已经快傍晚了。 　　算了，起码知道伯爵和教廷无关了，那就是自己还没暴露，还能回王城。 　　关于伯爵和巴特雷夫人的区别他也暂时有了思路，巴特雷夫人是霍金斯伯爵的众多儿女之一，伯爵却是独生子，不仅如此，伊瑟维尔德家上个不是独生子的继承人已经可以追溯到数百年前了。 　　也就是说……很有可能教廷的选召可能是避开了这种只有一个孩子可以继承家业的情况。 　　所以，他离魔法学院已经很近了。 　　没暴露就行，即使要背上害伊瑟维尔德伯爵失踪的罪名，他也得回王城。 　　当然，如果弗瑞娜夫人一个怒急攻心放弃了想要他当继承人的想法就更好了…… 　　…… 　　这是弗瑞娜夫人今天下午喝的第五杯茶。 　　夕阳的色彩倒映在茶杯中，显得有点脏。 　　玛丽安正在喋喋不休黎曼那孩子的数学天分，弗瑞娜夫人叹了口气，她这个儿媳妇，总是这样缺乏社交直觉。 　　不过……今天她倒不是不介意听听玛丽安的无趣废话。 　　“呀！黎曼！是黎曼回来了！” 　　玛丽安站起身，朝远处那个马背上的小人挥舞着帽子。 　　踢踢踏踏的马蹄声近了，黎曼有些笨拙地从马背上跳下来，他脸上洋溢着兴奋的光彩，从马上解下几只兔子和一只狐狸递给她们两人，黑色的手套衬得他手里猎物的毛皮更亮。 　　“母亲！弗瑞娜夫人！看我打到的猎物！” 　　玛丽安一瞬间感动得不行，猛地抱了一下她的孩子。 　　黎曼羞涩地，有些犹豫地问：“我想把这些猎物送给母亲和弗瑞娜夫人，可以吗？” 　　“哦我的孩子，你真是太……太有心了！” 　　弗瑞娜夫人也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她早说了，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又从小是孤儿，肯定盼望着融入这个家庭哩，随便示示好就能搞定了。 　　“父亲呢？我想向他展示一下我下午的成果！” 　　黎曼兴奋地问道。 　　“嗯？伯纳德没和你在一起吗？”弗瑞娜夫人一脸迷惑。 　　“父亲教会了我怎么射箭，怎么寻找猎物之后，就说先回来了呀！” 　　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 　　玛丽安挤出一个僵硬的笑：“伯纳德……并没有回来。” 　　当晚，治安厅的众人加班加了个通宵，在林间猎场里搜寻伊瑟维尔德伯爵的痕迹。 　　只找到了伯爵阁下的马。 　　于是他们又扩大了搜查范围，但不论是活的伯爵，还是死的伯爵，都没有任何踪影。 　　“我的天，最近死的丢的贵族也太多了吧，还尽是原因成谜要排查有没有魔法痕迹的，天哪，我已经开始怀念前两年的轻松日子了。” 　　“少说两句吧，你还真当自己回来休假吗？” 　　“怎么不行了？蓝玫瑰不就接了个乡下任务去度假了吗？” 　　“那她现在死了，你很羡慕这个结局吗？引以为诫知不知道，还有，别老追着新来的那个姑娘跑，你看看蓝玫瑰，被爱迷了眼给人生孩子，实力退到什么程度了，两个一环魔法师就能伤到她，你也长点心吧……”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还不行吗……最后一片了，没有呀，这个伯爵到底跑哪去了，他就算要死能不能也死在明显点的地方！” 　　“你……算了，你小声点，我真怀疑你父母是怎么给你上的社交课。” 　　“我都被他们丢来当魔法师了还社交课呢……收工了吗？这算收工了吗？没有魔法痕迹诶，也找不到伯爵的尸体。” 　　“其实……还有一个可能。” 　　“我的天哪，你又要给自己增加工作量了吗？算了……什么可能，说来听听？” 　　“伊瑟维尔德伯爵阁下是和他儿子一起进的猎场，你还记得他儿子是谁吗？” 　　“我连我亲兄弟的儿子叫什么都不记得，别难为我啦！” 　　“黎曼。” 　　“嗯？谁？” 　　“啧……那个被门罗从巴特雷郡带回来的学生，他还在巴特雷郡的时候，蓝玫瑰死亡，他来王城后，寄宿在费尔南迪公爵家中，而小公爵和林顿子爵的失踪有关，现在又轮到了他的亲生父亲……如果有人有动机要杀死伊瑟维尔德伯爵的话，这位分明是贵族长子，却流落于贫民窟十几年的黎曼先生，不正有动机吗？” 　　“哦！我想起来了！那个一个早上同时被伊瑟维尔德伯爵断绝关系，又被西尼女皇邀请去当伯爵的家伙！导致你心情此起彼伏的那家伙对吧！” 　　“……这不是重点。” 　　“这当然是重点！他现在去不去西尼都是板上钉钉的伯爵了，你想怎么调查他啊……先说好，不分日夜地盯梢试图找出他使用魔法的时机这种事情我是不会干的，我在休假！休假，这个单词你认识吗！” 　　“总之先向教廷报备，申请，他身上的疑点和巧合太多了，即使他是一名未来的伯爵，教廷应该也会批准我们探查。” 　　“行吧……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我可不想看见你天天皱着个眉，影响我休假的心情。” 第78章 千辛万苦后终于！ 　　“哈——欠——困死我了……不就讨论个能不能检查个贵族嘛，至于花上这么久吗？哎呀好气啊，我给教廷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来汇报工作居然连把椅子都没得坐。” 　　“……少说两句。” 　　“哼，被听见又怎么样？” 　　“吱呀”一声，木门推开的声音打断了两名调查员的日常拌嘴。 　　一位长相平常，身材不胖不瘦的神父走出门外：“感谢两位的付出和辛勤调查，但是关于这位伊瑟维尔德加的准继承人，不必费太大功夫。” 　　“这样吗……我知道了。” 　　“咳，请不要对做出决定的各位主教有误解，其实是因为非常恰巧的是，那位伊瑟维尔德家的准继承人在还是平民的时候就被因为被人告发，所以由圣子殿下亲自检查过了，那时距蓝玫瑰遇害仅一月。” 　　“嗯？好吧，那看来是我推测错了，给诸位添麻烦了。” 　　木门“吱呀”一声关上后—— 　　“我就说嘛！调查不能靠联想！走走走，回去补觉去——” 　　…… 　　“嗯？什么叫伊瑟维尔德伯爵现在生死不明？” 　　国王陛下轻巧地翻过面前的纸页，微微皱眉，但并未转头看向说话的侍从，只漫不经心地发问。 　　“伯爵阁下在与他的大儿子一同在林间猎场狩猎时失踪了……现在还没找到人。” 　　国王玩味地勾起了一边的嘴角：“有意思……就这么迫不及待吗？” 　　如果黎曼知道国王是这么以己之心度人之腹的话，一定会震声呐喊——不是所有人都会为了屁大点权力弑父的啊！虽然伯爵确实算因他而死没错…… 　　“算了，既然是我做出的承诺，自然要兑现，等他正式继承伊瑟维尔德家后，就把原定的那片区域划给他们吧，啧，说不好还是那位老夫人的决定……” 　　国王按照自己的思路揣摩了一通伊瑟维尔德家的各人心理后，大方认了当初的承诺，开始拟写封爵书。 　　“哦对了，这是伊瑟维尔德家这些年来第一次有不止一个孩子吧，正好……” 　　夜色就快再一次降临了，这意味着距离伯爵失踪已经有了24小时。 　　黎曼坐在伊瑟维尔德家的客厅里，眉间是恰到好处的惊惶与忧虑，身旁坐着茫然不知所措的玛丽安夫人，黎曼一下一下地拍着这位可怜夫人的脊背，轻声细语地安慰着她。 　　“放开我！！放开我！！”楼上传来了清亮的少年声音，黎曼抬头看去，是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在奋力挣脱仆从的钳制，他挣扎中对上了黎曼的眼睛：“是你！是你害死了父亲！” 　　玛丽安夫人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护在黎曼身前：“艾伯特！我知道你现在很担心你父亲，但是这并不是你这样说你哥哥的理由，我们全都很担心伯纳德……你的哥哥已经受尽了惊吓，你能不能稍微懂事一些！” 　　黎曼眼中闪过一丝极细小的愧疚。 　　——抱歉了玛丽安夫人……但是我别无选择。 　　“夫人，少爷，治安厅的人……” 　　管家小声地在玛丽安和黎曼身边说道。 　　不一会儿，客厅便稍微拥挤了一些，从大门进来的治安官和他身后的几个助手，经由管家通报后捂着胸口垂着泪，由伊莲和阿丽娜搀扶着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老夫人。 　　“我，很遗憾地通知诸位，治安厅已经找遍了林间猎场周围的所有区域，都没有伯爵阁下的踪迹……我恐怕……”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在场所有人都明白他的未尽之意。 　　弗瑞娜夫人一声抽泣，捂住了胸口向后倒去，伊莲手忙脚乱地扶住了她。 　　黎曼身体微微前倾，焦急地问道：“怎么会找不到呢？母亲和弗瑞娜夫人是看着我和父亲走进猎场的，人又不可能凭空消失，怎么会找不到呢！” 　　“呃，这位少爷你的疑问也是我们大多数人的疑问，我们也很想知道伯爵阁下是怎么凭空消失的，不介意的话，你可以描述一下当天的情形吗？” 　　黎曼眉心微蹙，却并未让人感到一丝对这个问题的排斥，他点了点头：“当时我跟着父亲走进猎场，然后……”他皱着眉，一副非常努力地在回想的样子——事实上，黎曼确实非常努力地回想，因为之后和伯爵的战斗印象太鲜明，已经完全盖过了无聊的打猎过程，所以他当时的记忆，确实有些模糊。 　　“然后父亲先是射中了一只兔子，我觉得这真是太厉害了，因为我从未进过猎场，然后父亲射中了一只猛兽的后腿，让我来完成接下来的捕猎……” 　　“然后我觉得我做不到，父亲就对我说，咳……只要靠得足够近，就不会射偏了……” 　　“但是我从未碰过弓箭，所以哪怕我靠得很近，那只野兽还是逃跑了……” 　　这是实话，他确实没来得及射出那一箭，就赢来了伊瑟维尔德伯爵的偷袭，等他回到这片猎场时，那只腿上有伤的猛兽早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然后……然后父亲教了我一些射箭的要点，让我去找几只兔子练手，他自己则去找真正具有娱乐性的猎物去了。” 　　黎曼回来后，尽管天色将晚，但还是从原本的位置出发去打了几只兔子，虽然他知道，这个年代的治安厅，大概率不会查那么仔细，但他还是仔细地准备好了“案发现场”。 　　治安官点了点头，黎曼的说法和他的所见完全一致，而且对方的反应也是很努力想帮忙找回伊瑟维尔德伯爵，除非这位十几岁的少年不仅演技超群，心理素质也极端罕见，否则他应该和伯爵的失踪无关。 　　他拍了拍这位可怜少年的肩：“那就打扰了，不过还是请诸位做好……葬礼的准备吧。” 　　治安官离开后，伊瑟维尔德家乱成了一团，弗瑞娜夫人不复原先的冷硬，而是哭作了一团——伯纳德·伊瑟维尔德毕竟是她的亲子，虽然伯爵近几年和她逐渐生分，但她现在能想起来的只有伯纳德幼年时全心依赖她的样子。 　　玛丽安夫人的反应也没比弗瑞娜夫人好上多少，她倒没发出那样像是鬼叫一般的哭声，只是呆呆地坐在沙发上，眼中只有茫然，眼角有些泛红，嘴里一直呢喃着“怎么会呢”“这不可能……”之类的词。 　　二楼的艾伯特·伊瑟维尔德不知是挣脱了仆从的束缚，还是现在这个情况其他人不敢拦他，他冲下楼指着黎曼大喊——“是你，肯定是你害死了父亲！” 　　阿丽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帮着她的这位好表哥一起指责黎曼——毕竟黎曼肉眼可见地会是未来的伊瑟维尔德家主。 　　黎曼眼里泛起泪珠，满脸“玛丽安夫人同款茫然”，“低声”喃喃道：“你说的对，是我害死了父亲，如果我坚决拒绝了和父亲一起去猎场，父亲就不会失踪……如果我不是完全不会弓箭，父亲也不会嫌弃我所以自己一个人去找猎物……如果我能跟上父亲的话，父亲就不会失踪了……是我啊！是我害死了父亲！” 　　他本就声音不低，吐字清晰，让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自我归因”，到最后一句时，更是爆发出了极大的音量和情感，一下子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这一刻，崩溃大哭的弗瑞娜夫人不是，茫然无措的玛丽安夫人不是，执着锁凶的艾伯特不是，只有黎曼才是舞台的正中央。 　　此时此刻，哪怕是因为伯爵失踪所以对他心里有根刺始终不能释怀的弗瑞娜夫人，看着痛苦万分崩溃自责的少年，也不禁有些心软。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也沉默了，他后退了两步，蹲了下来，抱紧了自己，将头埋到了膝盖上，好一会儿，才传出几声抽咽。 　　打断了这戏剧般一幕的，是国王陛下的侍从。 　　“国王要见黎曼和小艾伯特？”弗瑞娜夫人有些惊讶地反问。 　　“是的，夫人。” 　　弗瑞娜夫人的眼睛还有些红，但此时已经恢复了精明的闪烁。 　　国王陛下找黎曼她倒是可以理解，应该是为了兑现关于侯爵头衔的承诺，唉……伯纳德也算死得其所了，想必他在天堂，也会为家族开心吧。 　　但是为什么要找小艾伯特呢…… 　　弗瑞娜夫人并没有展露出心中的疑虑，而是点了点头，拉起茫茫然满脸眼泪的小艾伯特，低声叮嘱他跟着国王的侍从走。 　　…… 　　黎曼坐上了马车，跟着这位国王的侍从一路驶向了王宫，他的心中充满了迷惑，国王找他做什么？找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又做什么？ 　　他从来没想过他的异世界之旅还有见国王这一环…… 　　就在他的沉思，他隔壁艾伯特的迷茫中，他们两人已经被带到了乌朗的这位年轻国王面前。 　　国王看上去很威严很严肃，黎曼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对方，然后就垂下了头。 　　国王其实早年也是个七窍玲珑心，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但他当了国王这么些年，权力逐渐收拢，已经独断专行惯了，再加上面前的两人并不是什么老狐狸，只是两个小孩，还不是特别需要重视的家族的小孩，而且他很忙，于是他非常直白地告诉了他们—— 　　“两位，我很遗憾你们失去了一位至亲，但是伊瑟维尔德这个姓氏不能无人继承，黎曼先生，虽然伊瑟维尔德还未正式地承认你的姓氏，听闻伯爵和伯爵夫人原本打算在下周举办宴会，向王城宣告你的血脉，真是太令人遗憾了……但是虽然少了一些鲜花与掌声，但你依旧要承担起伊瑟维尔德家族的重任……” 　　他朝站立在一旁的侍从点头示意了一下，侍从立刻从国王的书桌上拿起一张羊皮纸递给黎曼。 　　“不过这并不是我找你们两个人来的主要目的，我忘了伊瑟维尔德家族已经有多少代没有出过亲兄弟了，其实，我一直觉得伊瑟维尔德家族的人很幸运，因为他们一直生活在世界的光明面，对那些暗地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而他们拥有这份幸福的唯一理由就是他们的父母只想要一个孩子。” 　　“咳，真是抱歉，想到了一些伤心事，但是我不得不遗憾地告诉你们，孩子们，你们今天就要直面这个世界的另一面了。” 　　“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们必须对光明神起誓，不得透露给任何人。” 　　“大约三百五十年前，教廷发现深渊的裂缝正在不断地增加，扩大，裂缝边缘的深渊生物也越来越多，出现了许多神术无法克制的怪物。” 　　“另一方面，神术的攻击性能确实劣于魔法，裂缝扩大前的深渊怪物都是低等怪物，神术对他们有天然克制性，之后冒出来的怪物却越来越高级，对神术的抵抗性也越来越强……这时候，教廷想出了一个法子，从大陆上所有贵族中抽选后裔学习魔法，共抗深渊。” 　　“为了给贵族们留下继承人，他们挑选魔法师的原则是从拥有两个及以上选择的家族中选人，同时，为了这一机密不被外泄，只有成为了家主的继承人和将要前往魔法学院成为魔法师的那位后裔可以得知这一秘密。” 　　“年少的这位伊瑟维尔德，我明白这对你或许是雪上加霜的一个消息，但是时间很紧张了，教廷明年年初就要带走这批学生，所以我想，起码要给你们一些时间做准备……” 　　“或许你们曾听说过位于西尼的星曦学院，大陆所有教廷的主教都曾在那里接受教育，每个国家都只有非常稀少的一部分非教廷人士可以进入这所学院，其他人考核标准是什么都摸不清，就名气而言，它的名甚至在多尼克学院之上，所以年少的伊瑟维尔德先生，往好处想，起码你即将成为一名令人艳羡的星曦学院学子。” 　　国王接的后半段话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已经完全听不见了，就像一通杂音一样在他耳边嗡嗡作响。 　　他僵硬地扭头去看一旁的黎曼，对方眼睛因为惊讶有些睁大，但那种惊讶是轻飘飘的——“原来如此”式的惊讶，他不需要承担后果，所以大可以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表示“怎么会这样？”。 　　而他，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彻头彻尾的输家，知道此时此刻自己有多不体面，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整张脸发白，转头看向黎曼时浑身的骨头都在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他听见自己的心音在对黎曼呐喊——你满意了吗？你突然从不知道哪里冒出来，抢走了母亲的爱，又抢走了我的位置，现在你将在王城优雅地做你的侯爵，我却要一辈子在阴沟里当魔法师了——你满意了吗？ 　　这几声呐喊几乎要冲破他的喉咙，但他知道他不可以。 　　然后他看见黎曼猛地向前几步，恳切地抬起了他的头。 第79章 魔法学院我来了！ 　　几乎是一瞬间，黎曼就想清楚了。 　　弗瑞娜夫人出于自己的私心，并没有告诉他，国王承诺的侯爵头衔只有他来继承伊瑟维尔德家才可以获取——所以，理论上他现在并不知道自己这个继承人对伊瑟维尔德家的重要性，那么他要反悔自己不做这个继承人，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在与这件事完全无利害关系的国王面前。 　　他抬起头，将自己闪烁着真诚与恳切光芒的双眼展现在这位国王面前。 　　“不！请不要让小艾伯特去做这么危险的事……他才十一岁！” 　　“哦黎曼先生，每一位要送亲人前往魔法学院的家主都是这么想的，但是这是为了教廷，为了大陆的平安……” 　　“不是这样的，国王陛下，我并没有想要伊瑟维尔德家逃脱这一职责，我只是想说，请让我代替小艾伯特！” 　　——哈？ 　　国王挑了挑眉。 　　“国王陛下您或许也知道，我只是门罗先生从巴特雷郡的贫民窟带回来的，我人生中的前十几年，不仅从未接触过贵族教育，甚至连亲人这个概念也没有，能知道自己其实不是孤儿，能见到我的父亲母亲，我其实已经很满足了……但是小艾伯特不一样！他一直都是被以继承人的要求培养长大的，如果不是我的突然出现，他本来就应该平安高贵地度过这一生才对……我只是年长他几岁，却因为年龄这种可笑的理由，不仅要剥夺他的人生，还要将他置于这样的危险中，这种事，对不起，我做不到。” 　　黎曼稍微垂下了眼：“更何况……我的到来已经为伊瑟维尔德家带来了太多的不幸，如果不是因为我，父亲也不会消失……所以，请将为教廷成为魔法师作为我的惩罚吧，我将一辈子远离家族，让他们回到我不曾出现时的平静模样，我请求您，国王陛下。” 　　国王重新打量了一下这个年轻的伊瑟维尔德，他想起自己刚刚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小伊瑟维尔德的推测，他原本以为对方会是个阴鸷果决，为了向上爬，即使是自己的父亲也可以毫不犹豫下手的少年，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愚蠢善良的性子，果然那帮搞学术的人脑子都没有长全，除了数学这一块，其他都是空的。 　　国王嘴角勾起讽刺的笑容——上赶着找死的人，他也不会拦着。 　　他原本还想着，哪怕是为了不让对方转投西尼那个女人，他也会好好对待这位未来的伊瑟维尔德侯爵，但既然对方选择了这条死路……倒省了他不少金钱与心力了。 　　“既然黎曼先生你如此……富有牺牲精神，我自然不会拒绝你的小小请求，弗拉德，去把黎曼先生手里的封爵书拿回来，我重新为他们写一份。” 　　黎曼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当然，在国王看来，就是一个冒着蠢气的笑。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几乎是震惊地看着事情一个大转弯，往自己从未想过的道路驶去了。 　　他看着黎曼真正眼含快乐的眼泪接下已经被修改过的封爵书，好像真正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能为自己这个几乎算不上熟悉的弟弟承担危险是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一样。 　　一直到走出王宫，坐上马车，黎曼在他对面坐下，脸上那副恶心的，虚伪的笑容尽数消失，冷冷地看向他时，艾伯特的心底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这样才对。他那张脸上就该是这样的表情才合适。” 　　黎曼开口的话时候，话音冰冷，比艾伯特刚刚见到的国王还缺少温度：“艾伯特，我想你应该明白，国王的封爵书虽然已经到手，但这并不意味着你已经成为伊瑟维尔德的家主了。” 　　他轻巧地翻开那张羊皮纸，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并未将那张纸完全展开，只指着其中一个词——“伯爵”。 　　“弗瑞娜夫人执意要我继承伊瑟维尔德家的原因，她或许没告诉我，但总该告诉了你吧。” 　　“我当继承人，伊瑟维尔德的后缀就是侯爵，你当继承人，后缀就是伯爵，这其中的区别有多大，我想你不会不明白。” 　　“我现在可以很明确地告诉你，就算我们拿着这张封爵书回去，弗瑞娜夫人也会想尽办法让国王反悔，你觉得呢？”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必须承认，黎曼说的是对的，这也是他刚刚完全高兴不起来的理由，他的处境并没有任何改变，如果为了这一纸封爵书开心那就太愚蠢了，因为甚至不用等到一天后，他短暂拥有过的东西就又会被夺走。 　　“不过……你应该感到幸运，我有不得不去西尼的理由。” 　　“所以你应该感到荣幸，因为我现在是你的战友了。” 　　“弗瑞娜夫人那边我会解决，不过作为战友，你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光让我一个人出力吧。” 　　“……” 　　“你想要我做什么？” 　　“显然，现在的你并没有任何利用价值，那么如果你要体现出你的价值，也很简单，就是从未来透支，我要日后伊瑟维尔德家族领地中每年税收的十分之一。” 　　“你疯了？！” 　　“啧，才十分之一而已，交给教廷的税不也是这个数目吗？你就当最近要打仗，教廷收税变得更严苛了不就好了，这不是什么难以办到的条件吧。”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你可想好了，这可是你唯一的机会。” 　　“我的确是要去西尼，晨曦学院也确实是我最好的选择，而且我对伊瑟维尔德家族也确实毫无兴趣，我只想以完全清白的身份前往西尼，但是这只是出于我个人的强迫症罢了，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介意背负一个家族，我也大可以接受西尼女皇的邀约前往多尼克学院……你明白吗？” 　　艾伯特·伊瑟维尔德怔愣着看着黎曼，他面前这个人几乎像是换了一副面孔，他的五官长相没变，但仅仅是撕去脸上常挂着的羞涩笑容，他的气质便平白冷了无数，那双眼睛眼尾不轻轻弯起来的时候，原来弧度是那样冷硬。 　　他没理由拒绝，他不知道黎曼到底在想什么，即使冒着成为魔法师，将自己的命运彻底交由教廷定夺的危险也要去西尼，去星曦学院，或许……他不该试着去分析黎曼的想法，他只要接受对方的安排就好了，毕竟，就目前看来，这件事上只有他一个人是全然的受益人。 　　于是他点了点头。 　　黎曼笑着拍了下掌，他笑起来的时候就又变回那个令人心生亲近之意的人了，除了艾伯特·伊瑟维尔德，没有人会觉得他这副表情违和。 　　“那走吧，趁着马车还没开太远，我们去立契约做公证。” 　　异世界的契约公证处是教廷的下下属机构，立契约的羊皮纸是由教廷施加了超凡力量的羊皮纸——意思是卖得很贵，负责公证的人员是教廷的实习神父，只要你的契约里没有任何“教廷认为邪恶的要素”，神父不会对契约本身有任何兴趣。 　　而赋予了超凡力量的契约，自然也不是好违背的。 　　黎曼签完名之后，看着艾伯特·伊瑟维尔德在神父面前弯下腰签名，恍惚间他觉得对的和伯爵真的长得很像，玛丽安夫人的基因几乎在他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黎曼脑海中突然闪过了一个古怪的念头—— 　　万一哪一天，他的身份在教廷那里暴露了只能被迫逃亡，伊瑟维尔德家的人不会被教廷抓去献血追踪自己吧？ 　　黎曼甩了甩头，把这个念头甩了出去。 　　——呸呸呸，他这是在想什么呢？就差一步自己就再也不用担惊受怕，就差一步自己就将成为光明正大的魔法师，可以随便学习，使用魔法。他曾经的那些魔法将不再是他的罪证，而将会被他的新生活无缝接纳。 　　魔法学院，我来了。 　　…… 　　“什么？！” 　　弗瑞娜夫人听完黎曼的话，几乎要昏过去，心脏隐隐作痛，如果说这一天一夜等待伯纳德的消息时，她的心脏是被钝刀子割的疼痛，那么黎曼这一下不亚于一箭穿心。 　　“什么叫做你恳求国王陛下让艾伯特成为新任伊瑟维尔德家主？” 　　黎曼满脸纯良地解释：“国王陛下给了我们两个选择，一人成为继承人，另一人就可以去星曦学院，我从小便向往极了星曦学院！更何况……家主之位，本就该是弟弟的，如果不是我贸然闯入大家的生活……” 　　弗瑞娜夫人扯了扯嘴角：“黎曼……你心地善良，友爱兄弟，这是好事……但是，但是……” 　　弗瑞娜夫人有些犯了难，她那会儿压根没告诉黎曼，只有他继承家族，伊瑟维尔德才能冠上侯爵之名，现在要解释却是有些……不够体面了。 　　但是，她深吸了一口气，黎曼天真纯良，这事儿应该不会在他心中留下太大芥蒂，还是先把侯爵之位拿回来为好。 　　“黎曼……之前有件事，我没同你说清楚，你还记得女王邀请你去多尼克学院的条件吗？对……女王允诺了一个伯爵头衔，其实，国王陛下为了留下你，也开出了一个条件，那就是只要你留在乌朗并继承伊瑟维尔德家族，就能拥有侯爵头衔，黎曼，我的好孩子，你和小艾伯特这一换，并不仅仅是换了你们两人的身份地位，更是牵系着伊瑟维尔德家族的荣誉啊！” 　　黎曼“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我说为什么国外陛下写给弟弟的封爵书上面是伯爵一词呢，我还以为是国外陛下笔误，正打算有空去同国王陛下说清楚呢！” 　　黎曼表情真诚，眼睛也闪亮亮的，说出来的话却像刀子般一刀一刀往弗瑞娜夫人心上扎。 　　弗瑞娜夫人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所以黎曼，现在跟我入宫去见国王吧，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黎曼轻巧地笑了下：“不。” 第80章 临行准备（上） 　　“弗瑞娜夫人，星曦学院对我意义非凡，我真的不想放过这个机会，毕竟，您也知道，别说寻常人，就连皇室，想要进入星曦学院，也难于登天，只有少数几个幸运儿能被接纳。” 　　“所以我不能在这里放弃。” 　　“至于侯爵……”黎曼笑了下，不是那种他平时喜欢挂在脸上的羞涩笑容，而是让人不可逼视的自信笑容，“夫人，西尼女皇为了我的一篇论文就能以伯爵领聘请我，但那篇论文只是个开始罢了，日后我还会写出更多，更有价值的文章，我会让这片大陆上，一提起数学家，哪怕路边卖报小孩的第一反应都只会是我黎曼的名字。” 　　“不过是一个侯爵罢了，夫人觉得我靠自己拿不到吗？” 　　弗瑞娜夫人很想说“你知道侯爵意味着什么吗？”“你未免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门罗先生都不敢说这样的话！”……但她一看到黎曼脸上的笑容，那些话就停在了她的喉咙里，无法顺利成型发出声音。 　　“总之就是这样。”黎曼轻巧地下了定论，“弗瑞娜夫人，我是不会改变主意的，对了，之后我要去安排一些前往星曦学院之前的事务，大概没什么时间来府上了。” 　　弗瑞娜夫人想拦他，但她突然意识到，黎曼只是来通知她罢了，那份话语中的独断专行她再熟悉不过，她好像第一次认识玛丽安的这个大儿子一样，她脑海里那个好脾气的任人揉搓的少年印象逐渐淡去，变成了刚刚那个留下一句话就毫不犹豫转身就走，明明眼角眉梢嘴边都挂着温和的笑容，但就是让人觉得不可动摇的少年。 　　黎曼脚步轻快地走出书房。 　　魔法学院的入场资格到手，他终于不用没事干陪着这家人演戏了。 　　真是一身轻松。 　　不过，他还是去了趟玛丽安夫人那里，告诉了她自己的决定。 　　玛丽安夫人倒是很为他感到高兴，对玛丽安夫人来说，她虽然算不上视名利为粪土（毕竟侯爵夫人和伯爵夫人的生活水平和地位还是差很多的），但是她很高兴黎曼是个视名利为粪土的人。 　　尤其是听到黎曼复述了他是怎么劝说弗瑞娜夫人的之后，玛丽安简直感动得要热泪盈眶了，仿佛已经看见了自己成为了大陆最伟大的数学家的母亲的那一天。 　　…… 　　黎曼离开伊瑟维尔德家后，乘上马车去了门罗先生那儿。 　　门罗先生一开始听见他想去西尼，虽然有些遗憾，但也算早有了心理准备，女皇开出的条件确实让人难以拒绝——不过黎曼很快补充道，不是多尼克学院，而是星曦学院。 　　门罗先生：“咦？” 　　其实他内心觉得有些茫然，星曦学院确实很有名没错，而且它有教廷的背景，确实是广大学子心中的圣地，但它和……数学吧，八竿子打不着，一个正常的数学家的游学路线上是不该出现星曦学院这个站点的，但是门罗先生又下意识想到，总比去多尼克学院强……但其实，从黎曼自身的数学发展路线来看，去多尼克肯定比星曦强，唉，门罗先生一时有些纠结。但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遵从黎曼的决定和他内心的喜恶，诚挚地恭喜了黎曼。 　　黎曼又补充道：“老师，我知道这个决定乍一听上去很难理解，但请相信我对数学的真心，我并不是突然决定改行做个神学研究者，不论我在哪里，我都不会荒废学业的，我会定期寄信回乌朗，请老师等着我的新理论吧！” 　　门罗先生的眼神和表情整个都柔和了下来：“孩子，我当然相信你，其实出于一名老师的习惯，我本来下意识地想要叮嘱你到了西尼也千万不要太过沉迷新的领域，记得将你的微积分理论补充完整，依靠一些创刊人的特权，我提前看了这期的《数理》，其他人还在探索你框出的平面范围时，你已经在它之上为它搭建全新且坚固的框架了，所以我想，这句叮嘱哪怕我不说也一样吧。” 　　“孩子，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星曦学院，但祝你得偿所愿，学有所成。” 　　黎曼心中微动，真心实意地说道：“谢谢你……老师。老师，请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会为您父亲的理论平反的。” 　　除了门罗以外，黎曼在王城称得上熟人的就只有海勒·维伦了。 　　海勒·维伦的反应比门罗先生要直白的多。 　　“啊？？星曦学院？你去那儿干嘛？！你难道要改行当神父吗？别呀，你这样的天才，要是不当数学家了，我爸会心痛至死的！” 　　哪怕海勒·维伦一直强调自己对光明神的信仰很纯，绝无冒犯之意，但除了他，恐怕也没什么人会对黎曼的选择做出这样的反应——其他人哪怕觉得黎曼的选择是错误的，是浪费自己的才能，也绝不会说出来，因为星曦学院明面上是研究神学的地方，如果其他人认为黎曼不该选择星曦学院，无疑就是在认为对神学的追求应当排在其他东西之后，这就显得信仰很不纯。 　　黎曼随口糊弄他：“我有点想法，我觉得没准我能找到以数学的方式解析神的旨意的途径，所以打算去星曦学院看看。” 　　“哇！！真的吗？不愧是你！” 　　顺利接受了黎曼随口胡扯的理由后，海勒就淡定多了，开始给他滔滔不绝地讲起了西尼的气候和风俗，去那儿要注意些什么。 　　黎曼陪着他胡扯了一会儿，最后在要离开前才说出今天这场到访的最重要的那个目的。 　　“海勒，其实我一直觉得你当初那个实验很有意思。” 　　“噗——”海勒·维伦一口茶喷了出来，他慌张地扯出手帕给自己擦了擦，“什，什么叫很有意思……你可千万别往外说啊……我可不想背上带坏门罗先生学生的这种恶名……” 　　黎曼笑了笑：“你还有做过别的实验吗？” 　　海勒沉默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其实……有的。”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两只手把自己的头发挠成了一片鸡窝，才自暴自弃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放不下那些想法，明明知道不该这么做，但还是会忍不住……就比如说你前几天提交上去的那篇论文吧，说真的我很感激你能拿我当朋友，我也知道你是因为拿我当朋友才会给我提前寄你的论文，但是下次不用了真的，收到你的信之后，我天天晚上被我父亲关在书房里研读你的新论文啊……他非要说什么，笨鸟先飞，既然有比别人先看到你的新论文的机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抢在别人前先弄懂，然后抢占先机给《数理》投稿……” 　　“啊啊啊我的光明神哟，你看我是这块料吗……然后我就对着你的论文发呆，说实话，数学上的启发我是一点没感受到，但是我回忆起了一件事情，就是我很小的时候常常会想，我们都知道，速度的定义是走过的路程除以花在这段路上的时间，也就是反过来说，速度乘上所花的时间，就是通过的路程，但这个速度和我们平时说的速度很不一样不是吗？” 　　“比如我说，你刚刚走得好慢，现在就快多了，这样的速度，不是和定义中的速度非常不一样吗？” 　　“然后我就开始想，如果一样东西，它一会儿走得快，一会儿走得慢，当然我大可以在它停下来之后，丈量它经过的路程，除以它所花的时间，得到这个所谓的速度，但是这样就太无趣了，我想知道，在只知道它不停变化着的行进速度时，我要怎么才能知道它通过了多长的距离呢？” 　　他说得很小心，也有犹豫，黎曼很少见他这么斟酌着说一件事，黎曼面带微笑着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咳，当然，这个问题把我搞得脑子发昏，我也完全想不到办法解决，然后就……好多年过去，我也渐渐忘了当初的这个疑问，但我那天盯着你的论文发呆，我突然觉得，好像按你的思路……可以解决当初这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诶！！你看只要将速度……” 　　他手舞足蹈地向黎曼解释着他的想法，虽然他说得很乱，但是黎曼很轻松地就听明白了他在说什么，因为他说的正是微积分最经典的用法之一。 　　“当然我不敢告诉别人，我看着你的论文想了半天就想出这样一个和数学算不上沾边的想法……” 　　黎曼：“就是这样的想法，我很有兴趣，你考虑过把它写下来吗？” 　　海勒眨了眨眼：“诶？” 　　黎曼耐心地又说了一遍：“你有把这个想法，完整地写出来吗？” 　　海勒：“倒是有些草稿一样的玩意儿……” 　　黎曼：“那就好，你整理一下然后给我，我拿去《数理》那边，让他们把你的文章作为对我那篇论文的补充发表。” 　　海勒：“诶？！！！可是这个，可是这个……” 　　黎曼：“我觉得你这次的想法和上次关于空气体积的不同，一方面，这并没有涉及到任何神对自然的规定，速度本来就是人为定义的概念，另一方面，你没有进行任何实质性的实验，这只是你在头脑中对我提出的理论进行的一种具现化罢了，不是吗？” 　　海勒想了半天，居然觉得黎曼说的有道理……天哪！他难道真的要在《数理》上发布论文了吗？！ 　　黎曼：“之后我要去西尼，不能时常来找你聊天，如果有任何类似的实验或想法，你不介意的话，可以写信给我，我也很想找人聊聊这样的话题，但正如你所说，大多数人不仅对这些不感兴趣，甚至还有些厌恶，毕竟这已经是在冒犯神的边缘徘徊……所以，看来我们两个只能在黑夜里互相取暖了。” 　　黎曼一边说一边笑着摊了摊手。 　　他之所以决定引导海勒在“科学家”这一职业道路上继续发展，一方面，是他看不得科学家的才能被埋没，起码给海勒留个练习的口子，别把自己的天才荒废了。 　　另一方面……黎曼的眼神沉了下来，如果有一天……那么海勒也能作为一个后手，不过，他甩了甩头，应该不会有那么一天——给自己的魔法过完明路后，他就可以安心在异世界当魔法师了！ 第81章 临行准备（下） 　　告别了晕晕乎乎的海勒，黎曼乘着马车去了报社，他用自己蹩脚的西尼语挣扎了半天也没挣扎出一份婉拒信——毕竟他既然选择去星曦学院，多尼克那边只能拒掉，这俩学院一个在西尼王城，一个在西尼最边缘，又不是现代他还能打飞的来回。 　　黎曼皱着眉读了一遍自己写的西尼语，真诚地觉得如果把这玩意儿刊登到西尼那边的乌朗周报上，恐怕会让西尼群众对乌朗的印象更加糟糕…… 　　想到这，他不禁扶了扶额。 　　算了，正好要去找尤金，干脆找他代笔吧。 　　做了决定后，黎曼也不再纠结他只学了几个月的西尼语法，而是收起羊皮纸朝尤金的住处出发。 　　尤金听到黎曼问他能不能帮他写封西尼语的信，立刻拍着胸脯答应了下来，然后，就在他无比自信地下笔如飞时，他听见黎曼的声音突然响起—— 　　“我过段时间大概就要去西尼了。” 　　尤金手中的笔一划，在纸上划出一道长痕：“诶？！！” 　　黎曼抱歉地笑了笑：“有个机会可以进入星曦学院，所以可能要先行尤金先生一步了。” 　　尤金几乎是苦笑着说：“老弟啊，你怎么比商人还在一个地方呆不住？这才多久，你居然又要去别处了……” 　　黎曼叹了口气：“意外，意外。我也没想到居然有机会去星曦学院，星曦学院一直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 　　尤金一脸幽怨：“不久前，斯普林斯学院还是你一生的向往。” 　　黎曼笑眯眯地回答：“我们读书人，同时向往很多个学校不是很正常吗？” 　　尤金叹了口气：“你说的也是，星曦学院啊……”他眼里浮起一丝向往与回忆，“我还在西尼上学的时候，也曾梦想过有一天能走个什么狗屎运，然后被星曦学院接纳，毕竟除了教廷的人，谁都不知道她选择学生的标准是什么。” 　　“可惜就像大部分人一样，我从未收到过属于我的那份录取通知书，所以黎曼老弟，我完全理解你现在的心情，这句是真话，放心去吧！我尤金还没有落魄到一个人开剧院就开不下去了的程度！等着我重新把火焰玫瑰开到西尼！到时候你来就是第一档的座上宾，连女皇都压不过你去！” 　　黎曼：“我当然相信尤金先生的能力，我来是想说，我去星曦学院之后，阿迪就回到你身边吧。” 　　尤金愣了一下：“你在西尼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带上他吧，他从小就跟在我身边，起码对西尼有些了解，西尼语也很熟练，不会给你拖后腿的。” 　　黎曼摆了摆手：“不是这样，星曦学院据闻是强制寄宿制，生活就相对会简单很多，你也知道我的出身，我其实更习惯一个人，阿迪在魔术上也算有些天赋，我这段时间教他基本功，他学得很好，既然他有天赋，那就别浪费在给我跑腿这种无聊的琐事上，我并不是马上就要离开，应该是明年年初的时候，还剩余一些时间，我再带他上上台，等我离开时，他应该就是能独当一面的魔法师了，老板可别忘记我的分成。” 　　尤金双眼亮了起来：“当然，哈哈，当然。” 　　离开尤金的暂时居所，黎曼坐上马车向公爵府出发。 　　摇晃的马车里，他缓缓摘下右边的手套，露出了那有些狰狞的干枯右手。 　　他缓缓将右手握成拳，没有什么不适，刚刚写字的时候也没什么不舒服，手指也没有不灵活的感觉，唯一的问题就是看上去很吓人。 　　黎曼回想起和伯爵战斗的最后一刻，那个由自己释放出来的魔法所及之处，岩石风化，活人飞速老去，自己的右手也受到了波及…… 　　如果要概括一下这个魔法的效果的话，或许将它取名为【时间加速】会很合适？ 　　系统里的技能从最初到现在，他已经翻过了无数遍，几乎是闭上眼，技能列表就能完整地浮现在他眼前的程度。 　　他很确定，不光是已经亮起的那些技能中，就是没解锁的那几列，也没有任何时间魔法。 　　元素，精神，空间，杂术。 　　这是几个大分类。 　　没有任何和时间有关的词。 　　所以他是否可以认为，自己以微积分为核心，创造出了一个新的魔法？ 　　威力很大效果很b，他很满意，就是反噬有点严重。 　　手丑了一点倒不是大事，主要是差点丢了一条命。 　　不对，手干枯了也是大事，如果再来几次，恐怕他整个人都要干枯了。 　　他虽然很向往小说和影视中的魔法师，但是那种干尸一样的不在他的向往范围内。 　　当个底牌用吧。 　　当然，最好暂时用不上。或许等他级别高了，或者了解透彻魔法创造的规则后，他就能顺利使用这个魔法了…… 　　——希望那一天能够早些到来。 　　不过这确实印证了黎曼的想法，他可以用前人没有使用过的数学理论创造全新的魔法，只是界限还需要试探。 　　除此以外，黎曼打开游戏系统界面，伯爵的死亡给他带来的最直观的收获，要数他经验条的变化了，这一下直接把经验条拉到了接近29级的位置。 　　再刷刷经验就可以准备升三环了。 　　升三环之后应该还会空出来几个技能位置，黎曼经过这次的战斗，对自己的技能体系有了更深的理解和更全面的想法。 　　他从前挑选技能的原则，是围绕着两样核心装备来选。 　　【秘银的馈赠】有火系加伤，那他就学火系技能，然后围绕着【召唤·火】去构建技能体系，【召唤·风】，【狂风】和【藤蔓缠绕】除了额外的作用，其实都是为了【召唤·火】在服务。 　　然后治疗技能这个不用说，不管他选择了什么体系，都不可能不练治疗技能。 　　这个围绕着装备构建技能体系的思路，绝不能说错，如果这是一个真正的游戏的话，这样的思路是绝对正确的，毕竟技能可以任选，神器就这么两件啊……其他装备差它们实在太多了。 　　但是经过了和伊瑟维尔德伯爵的战斗，黎曼觉得自己需要在这个基础上稍微改换一下思路。 　　首先，目前这个以【秘银的馈赠】为核心构建的火风木体系可以保留，技能很精简，也同时覆盖了伤害和控制这两个需求。 　　但接下来，他将不再继续以这个技能体系为核心去挑选更多的技能。 　　现实和游戏世界最大的区别就是，游戏世界里刷dps有意义，各种buff往上叠，叠出一个爆炸数值，虽然普通数值和爆炸数值都能打死怪，但爆炸数值可以秀啊！（bushi）而且打游戏的时候，大家并不满足于光是打死怪，通关了就开始追求速度，速度极致了就开始搞花活……意义有吗？有的，十分钟清完图下线赶另一个游戏就是意义。 　　但是对黎曼来说，他现在没这个需求了，那些所有“在他能力范围内可以杀死的魔兽或魔法师”不再是他需要考虑的重点——至于到底是一分钟杀死对方还是十分钟，这已经没什么实质区别了。 　　他真正需要考虑的是，怎么应对那些“有能力给他造成威胁的人或物”。 　　也就是说，在保留核心技能和治疗技能的前提下，之后他的技能列表里，重点是渐渐加入针对性应对各种特殊情况的技能。 　　第一，把【神圣渗透】从大脑里转移到技能列表中。 　　伯爵所拥有的类似石化的魔法效果并不算特殊，比如木系有个魔法可以让施法者的身体表面变为类似于老树皮一样的效果，从而提高防御，更不要说生来就具有高物抗高魔抗的那些魔兽或种族了。 　　【落雪】和【召唤·火】的搭配，对石化状态下的伯爵比【神圣渗透】的效果更好——毕竟这种真伤类技能总会在数值上做出补偿——但是，考虑到它的泛用性更广，毕竟不是所有东西都能靠热胀冷缩破防，所以即使它的伤害相对低了些，黎曼也决定把它挪进珍稀的技能栏格子里，和【鉴定术】交换一下位置，至于【落雪】，就先往后排排。 　　第二，把土遁学了。 　　黎曼本来觉得自己已经有传送卷轴了，所以并未太过注意技能列表里这个位移技能。 　　但是林顿子爵他便宜老师的笔记里说的有道理，土遁运用得当就是战斗中的无限瞬移，功能性很强，值得一学。 　　第三，学个解控。 　　伯爵说到底是被他控死的，所以为了防止有朝一日自己也落到这样的地步，黎曼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学个解控技能。 　　他之前一直靠的是两秒免伤加大脑冷静术状态下的直觉在避免自己陷入控制，很秀操作，但不保险。 　　这个解控他也选好了，就是两位诅咒法师的都用过的——【腐蚀·瞬移】。 　　精确描述是将自己化为黑雾，黑雾化不可阻止，黑雾化的瞬间不可控制，不受伤害，黑雾化之后的那团雾还是会受到伤害，但解控本来就是一瞬间的事，要是后续没接好其他技能又被别人控了那也是活该。 　　最后，在研究完每个系列的技能后，黎曼给他目前无克制或逃脱手段的魔法列了个表，然后对应地写上了应对魔法，以出现概率为权重，加权计算了应对魔法的优先级，最终列出来了一个——《当前需要学习的魔法顺序表》。 　　他准备升环后有几个技能空位就学几个。 第82章 魔法学院 　　接下来的一个月黎曼过得很闲适。 　　心头的一座大山虽然还没完全移开，但起码也已经悬空了。 　　他每天的日常就是白天上学，晚上练级，周末去火焰玫瑰表演加带徒弟。 　　空闲时间接受一下大家对新一刊《数理》的赞叹，再研究下林顿子爵那几本笔记。 　　日子过得非常充实。 　　要说有什么遗憾，那就是这个月没刷出新的悬赏任务，而他翻遍了伊瑟维尔德家也没找到伯爵和魔法相关的遗物，这让他觉得损失很大。 　　一个月后，黎曼升上三环的同时，迎来了他在异世界的第一个跨年。 　　异世界的新年宗教感很强烈，大家聚集在一起感恩光明神，然后教廷的神父站在高处给大家泼刚捞上来的光明泉水以示恩赐——确实是实打实的恩赐，毕竟光明泉水能治病，这算是平民一年内唯一一次靠谱的治病机会了。 　　过完节之后，在黎曼迫不及待的心情中，他终于等来了国王的再次召唤。 　　重新踏入王宫，黎曼觉得自己就像那即将出笼的鸟儿，面前即将是天高任鸟飞。 　　不过显然只有他一个人很开心。 　　和他一起受到了召唤的还有八人，四男四女，每一个脸上都是混杂着对前路的迷茫的苦涩。 　　虽然乍一看黎曼的生活轨迹，好像伯爵遍地走，贵族多如狗，但是实际上乌朗的伯爵并不多，再排除那些只有一个孩子的家族，比如维伦家，切斯特家，还有费尔南迪家等等，真正被教廷抓了壮丁的也就王宫里这九人，其中还有一半是花了一个月从自家领地上赶来的——这个年代的远行可以说是遭罪，这几位又因为不受家族重视连教廷的传送阵都没蹭上，可以说是遭了老大罪受了老大苦就为了上赶着跳火坑，非常闻者落泪了。 　　黎曼斟酌了一下自己现在应该有的心情——首先太兴奋是不行的，但是也不能像其他人一样一脸被背叛了的垂头丧气，毕竟从旁观视角来看，这条路是自己选的，所以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调整了一个坚定的，但看上去只是强装镇定的表情出来。 　　“黎曼？你怎么会在这？”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黎曼回头看向大门的方向：“蕾娜小姐？哦不，公主？” 　　蕾娜有些茫然地看着出现在这里的黎曼，她对黎曼的印象还停留在上次去火焰玫瑰和对方交换的信息上。 　　她知道了黎曼找到了自己的家族，当时她也有犹豫过要不要隐晦地提醒一下对方如果可以的话别回家族，会有危险，但是她当时分明问过对方伊瑟维尔德家的情况，黎曼是长子，不论回与不回，都不会沦落到她的地步，所以她就把这无用的提醒放回了肚子了。 　　但是现在是怎么回事？ 　　黎曼也愣住了——好家伙，教廷连一国公主都不放过的？他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教廷的能量，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你不是长子吗？为什么会被选中？”蕾娜继续问道，她没问对方是不是回了家族，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对方的选择就很明了了。 　　“难道是你家人做了什么手段？乌朗的法律有规定，只有长子可以继承家族……你，你待会儿见了国王可以向他陈诉的……” 　　蕾娜情绪有些激动，说的话也有些颠三倒四，显然脑补了一番豪门大戏，黎曼在她的脑补中就是那个爹不疼娘不爱，被坑害的小可怜。 　　黎曼笑了笑：“法律确实如此规定，但也有一条例外，那就是长子主动放弃继承权时。” 　　“我是自愿来这里的。” 　　蕾娜愣住了。 　　另外八个倒霉蛋齐齐震惊地看向他。 　　黎曼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说道：“公主殿下可能不知道我家最近都发生了什么……伯爵…父亲去世，我和弟弟陡然得知我们中一个能继承家族，从此安稳尊贵度过一生，另一个却要成为魔法师，从此活在世界的阴暗面，而那个将要好运过一生的偏偏是我这个几个月前还是伊瑟维尔德家族外人的人，明知道是自己抢了弟弟的人生的情况下，我实在无法安心接受这一切，所以……” 　　他摊了摊手，意思很明确——所以这就是我现在在这的理由了。 　　八个倒霉蛋更震惊了——这什么人啊？这种损己利人的圣父居然还存在吗？要是他们有哪怕一点拿到继承权的机会，绝对死都不会放手的好吗！ 　　听完黎曼的话，蕾娜陡然沉默了下来，她坐到房间里为她留好的那个位置上，眼底浮起了一些迷茫。 　　黎曼的话在她脑海中回荡。 　　这就是正常兄弟姐妹间该有的感情吗？她苦涩地想到，无情无义，就是皇室注定背上的血脉吗？ 　　如果黎曼能听到她的心声，大概会被口中的茶呛死。 　　蕾娜到了之后，国王很快也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国王发表了一番恭喜大家被星曦学院选中之类的话——之所以要将大家集中在王宫，再带去教廷一起传送这么多此一举，就是因为教廷不愿意大家将入学星曦学院的人和他们联系起来——哪怕教廷近四分之一的神父都出于该学院。所以国王从现在开始就不再提起任何魔法相关，而是表现得他们真的很幸运，即将要前往一所无数人向往的著名学院一样。 　　其他人是因为心烦意乱，黎曼是因为要按耐过于激动的心境，没人认真听了国王的讲话，他们只听到最后一句：“出发吧！少年们！” 　　于是所有人（除黎曼）不情不愿地站起身，按性别分为两组，坐上了前往王城大教堂的马车。 　　黎曼来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见到传送阵。 　　淡金色的纹路逐渐亮起，泛起的光芒无比闪亮但并不刺眼，但即使如此，黎曼还是忍不住闭了闭眼——出于一些对强光的本能。 　　等他再次睁开眼时，周围的光芒又渐渐淡了下去，周围依旧是教堂特有的结构与太阳砖。 　　但是传送阵边的神父已经换了个人，相较乌朗人偏深的发色和更深邃的五官无一不说明，这是位西尼神父。 　　“出门左转，可以看见广场，下去集合，你们是倒数几批了，所以尽量路上别耽搁，大家都在等你们，反正以后天天都住这里，有的是时间看。” 　　神父在笔记下写下“乌朗——10”后，朝众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从传送阵离开。 　　神父淡定自若驱赶的态度让几个内心还在自怨自艾的倒霉蛋也没法再维持脸上的忧伤表情，像一排懵懵懂懂的小鹌鹑一样往外走。 　　黎曼捏紧了手，他的心脏跳得很快，手腕上的脉搏也格外明显，但他仍以一个不前也不后的位置往外走着。 　　踏出房门后，他就明白了，为什么神父会说——“以后有的是时间看，别耽搁”。 　　——外面就是他想象中魔法学院的样子。 　　他们站在一条空中走廊上。 　　周围是无数条这样的走廊，正按自己的想法缓慢移动着，和其他走廊对接起来。 　　黎曼他们走出来的一瞬间刚好看到一位学长（？）在挪动的走廊上敏捷地窜来窜去，就为了抓住面前那只蓝白色的雪精灵。 　　除了这位格外慌忙的学长外，走廊上还有或单独或结伴行走的其他学生，她们怀里捧着厚厚的书，其中两人聊着聊着突然拿出了一支羽毛笔一张羊皮纸，然后往空中一甩，羽毛笔自行在羊皮纸上记录了起来，她们便又继续讨论。 　　而被走廊链接起来的教学楼就是经典的城堡的模样，只除了外表不是灰黑色的砖石，而是纯白的太阳砖。 　　阳光照射在纯白的太阳砖上，反射出柔和的光芒。 　　从左边往下看是广场，广场的中心是一道凭空垂下的水幕，水幕构成了光明神像的样子，即使隔得遥远，黎曼也能感受到那其中澎湃的水系魔法之力。 　　水幕下是一群聚集的人，根据神父的说法，那就是他们该去的地方。 　　但黎曼控制不住地被广场边缘的人吸引住了目光，他们应该是在练习对战，六人一组的小组对战，互相放着花里胡哨的魔法，其中一个人被自己的火系法术烧着了裤腿，正慌张地招呼着对面队伍的水系魔法师帮他灭个火，但显然，比起帮忙，两队人都选择了笑得前仰后合。 　　“啊啊啊啊——快闪开！” 　　黎曼他们被尖利的叫声吓得回头一看，就看见一位学姐抓着一条飞毯朝他们冲了过来。 　　“快快快！让让让让！我的飞毯没有转弯功能！我要迟到了！” 　　小鹌鹑们四散着为她让出一条通道。 　　黎曼目送着飞毯学姐精准地冲进对面的城堡上的狭小窗口里（显然技艺已经非常纯熟），长长地吐出一口，他紧靠在栏杆上，双手紧握，痴迷地看着这座奇异瑰丽的魔法学院，这就是他那么努力想要到达的地方啊…… 　　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这一刻。 　　哪怕他一直给自己的理由是为了安全，为了日后不被追杀，为了光明正大地当魔法师，他才要寻找这个踪迹难觅的魔法学院。 　　但是他知道，哪怕没有上述那些理由，他也会穷尽全力只为了见它一面。 第83章 神圣魔法天赋满级…… 　　“你们……是乌朗人吗？” 　　黎曼等人被面前的景象震得回不过神的时候，身后传来了一道怯生生的声音。 　　他们回头看去，才发现不知何时，身后又出现了一队人，这队人只有六人，全都穿着毛茸茸的白色毛衣服，一看就是来自于大陆北方的雪原，此时除了和他们打招呼的那个女孩，其他人都在解围脖脱外套。 　　“是的，我们是乌朗人。” 　　可爱的一身毛茸茸的女孩松了口气：“刚刚接我们的神父说，如果在外面看见一队傻傻呆着的人……对不起，这是神父的用词，我没有冒犯各位的意思……就提醒你们一起下楼。” 　　黎曼有些尴尬地笑了笑，其实除了他以外，其他人虽然也惊叹于魔法学院的神奇，但还没到走不动道的程度，所以其实他才是耽误了进度的那个主要原因。 　　“咳，多谢提醒，我们下去吧。” 　　他们沿着活动的走廊向前走，走到断面处就耐心等待走廊“轰隆隆”地挪动到与楼梯合并的位置，然后趁着通道完整的时候飞奔下楼。 　　就这样一直到了地面上，一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这种争分夺秒的下楼真是神奇的体验。 　　广场的水幕下，众人的中心是一位极美丽的优雅女士，她身着水蓝色的长裙，裙摆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在日光和水幕衬托下竟有些波光粼粼，不过比她的装束更耀眼的还是她的金发和蓝色的双眼，再经典不过的金发碧眼美人模样了。 　　看到黎曼他们两行人到来，这位女士温柔地朝他们笑了笑，展开手中的小扇遮挡住下半张脸，低头看向跟在她身旁的一位少女手中的小册子： 　　“那就是都到齐了，请大家按照这个顺序依次排好队，我们接下来要进行一个小小的测试，这关系着接下来的四年里，你们将在这所学院就读什么专业……”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窃窃私语”，他们大多才知道自己的命运不到一两个月，对魔法师的认识还停留在话本里，要么就是历史书上匆匆带过的一句“已于xx年前被教廷消灭”……怎么上来就要考试…… 　　“请大家不必担心，说是测试，其实并不需要大家做什么，也不需要任何知识储备。” 　　她将手中的小扇拢起，轻轻地点了下水幕的方向，于是那凭空悬下的水幕陡然消失，露出了那之后的一排水晶球。 　　每个水晶球都空悬在空中，黎曼暗自感叹——很好，有水晶球的魔法世界才叫魔法世界嘛。 　　“接下来，我叫到国家的同学请上前来，从西尼开始。” 　　队列前方瞬间出现了大约十五人——不过他们不是自己站出来的，是因为周围人退后了不少，才让他们显出来了。 　　蓝色长裙的女士弯了弯眼，朝他们招招手：“来吧，上前来。” 　　其中一位少女应该是他们之中地位较高的，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神坚毅地上前走去，其他人只好跟上。 　　“把你的手放在水晶球上，不要害怕，水晶球可不会伤害你。” 　　即使那位女士这么说，但毕竟是面对未知的超凡力量，而且水晶球在传闻里总和邪恶挂钩，虽然他们现在马上就要成为邪恶本身了……但脑子里一时半会儿还有些转不过弯来，所以少女伸出去的右手有些细微的颤抖，当她的手彻底放在水晶球上时，她没忍住闭上了眼。 　　“咦？”她睁开其中一只眼，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面前的水晶球没有任何反应。 　　蓝色长裙的女士点了点下一个水晶球：“继续。” 　　少女有些慌乱地将手拿下来，然后向右走了几步，她面前是一个和刚刚那个看上去没有任何差别大的水晶球，她的迷惑已经突破内心的阻拦展现在了脸上，蓝裙的女士笑了笑，为她，也为大家解释到：“这些水晶球是为了测试你们对各类魔法元素的亲和度，如果没有反应，就说明你对这种元素的亲和度不高，反之，如果水晶球亮起，就说明你适合学习这类魔法，越亮，就越适合，继续往下走吧。” 　　少女取下手，按蓝裙女士的指示继续向下，她又试了两个，依旧没有反应，她的嘴唇已经抿成了一条线——虽然当魔法师不是她想要的，但他们毕竟还是十几岁的少年呢，年轻气盛，被这么直白地告知“你没有天赋”还是让人火大，羞燥，加气馁。 　　下一秒，她手中的水晶球亮起了绿色的光芒。 　　“啊！它亮了！” 　　少女的喜悦飞上眉梢，哪怕她并不想学魔法，也绝对不想成为魔法师，但终于结束了这种尴尬的“一个都没被选中”的场面，还是让她不禁开心了起来！ 　　蓝裙女士并未立刻宣布她的归属，只是微笑着说：“继续。” 　　心中已经放下了一块大石头的少女，这次向右走的步伐轻快了许多，她从容地将手放上去，没有反应，继续向后走到最后一个水晶球，水晶球这次亮起了蓝色的光！而且比刚刚那道绿光要耀眼得多！ 　　“唔，水系，不错，看来日后你要跟着我学习了。” 　　有了这位少女打头阵，之后的测试就迅捷了起来，毕竟一样东西，未知的时候才最可怕，一旦知道了流程，哪怕是验魔法师资质这种糟心事，都没那么让人心头沉甸甸了。 　　第二位上前测试的少女，比起第一位来说则要好运的多，不仅仅是因为她不用第一个面对未知，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将手放上第一个水晶球时，水晶球就有了反应，更是因为——那个水晶球发出的是柔和的纯白光芒。 　　“恭喜你，神术系。” 　　人群中瞬间爆发出了一阵喧哗声。 　　神术系……如果被送往魔法学院这条思路还有个生门的话，那便是神术系了，神术系出来的学生，才是广义上为众人赞叹的星曦学院学子，因为他们一毕业，或者还未毕业就能入职教廷，虽然和这些贵族少年少女们原本的职业规划可能有出入，但在此刻无疑是让人欣羡的去处。 　　这位被判为神术系的少女走到蓝裙女士身后之后，台下的气氛都沉默了不少。 　　蓝裙女士似乎没看到大家各异的神色，只淡定地指挥着剩下的人继续。 　　接下来上前的人有些乏善可陈，大多都和第一名少女一样，把全部水晶球都摸了一遍后，亮起一到三个，然后被蓝裙女士发配到最亮的那个系。 　　“啊！好亮好闪！”一道刺眼的红光让大家忍不住抬起手遮挡了一下。 　　正在测试的是一名深肤色的少年，他本来也跟大多数人一样垂头丧气的，但看见自己手下的水晶球爆发出了几乎是刺目的耀眼红光，一时还有些美滋滋，喜不自胜地昂首挺胸了起来——虽然是检查魔法师资质，但不论是什么时候，能拔尖都是令人开心的事！ 　　蓝裙女士朝他微笑了一下，那笑容将少年迷得有些神魂颠倒：“恭喜，神术系。” 　　“诶？！他刚刚摸白球的时候不是几乎没亮吗？！”人群中有人喊道。 　　蓝裙女士挂着不变的微笑为他解释道：“在某一系的天赋达到一定程度，便可以触类旁通神术，这是一条捷径，也是对优秀天赋学生的优待。” 　　这下那名深肤色的少年是真的由衷地开心了起来！美滋滋地跑去蓝裙女士身后站好了。 　　而台下其他人脸上俱是有些羡慕，也有些渴望，恨不得下一个因为天赋太好被挑走的就是自己。 　　黎曼若有所思地看着他跑走，心中快速地闪过几个念头—— 　　按系统里的分类，所谓神术就是光系魔法，那么这位女士的说法就是纯粹的胡扯，如果火元素亲和度过高就可以触类旁通光系魔法的话，那他们前面那些人就不该挑最亮的那个水晶球走，干脆自己想去哪就去哪好了。 　　所以，这大概率……是一个谎言，一个教廷为了避免培养出真正强大的魔法师的谎言。 　　黎曼轻微地皱起了眉，他倒并不意外，对教廷来说，只要是魔法师，哪怕是他们自己培养出来的魔法师也是威胁，他们需要的只是能去填深渊这个无底洞的“士兵”，而不是“将领”，这个做法对教廷来说很正常。 　　但是黎曼，有些纠结，他是说，万一——万一他有很强的某系天赋怎么办？！ 　　虽然看目前的概率，这属于百里挑一的事件，但他毕竟是个穿越者嘛……万一穿越者光环起效了呢？ 　　其实在这个少年上台以前，黎曼就一直在思考自己会测出来什么天赋，虽然他现在已经把各个系的魔法多少都学了一些，但他这应该算是走捷径的行为，既走了系统捷径，又走了破解核心的捷径，按他对其他魔法师的了解来看，他们和自己学魔法的方式大有不同，摆在他面前的水晶球们也充分说明了，这个世界确实存在着一套“按亲和度学魔法”的体系，所以他其实还挺期待的，自己到底是什么天赋呢？这可关系到他以后可以以什么魔法师的面貌出现啊…… 　　最好是火系，他自己的技能体系就是火系核心的，但别的也不是不行……雷系吧！很帅！冰系也挺酷的……虽然这两个系他都没学，但他可以从明天开始学。 　　“下面是，乌朗。” 　　蓝裙女士柔和的声音打断了黎曼的思绪——轮到他们了。 　　黎曼深吸了一口气，半是期待半是忐忑地向前走去。 　　拜托了，不管是什么天赋，千万不要太爆炸，差不多就可以了，他不想被发配去当神父。 　　他站到第一个水晶球前，伸出右手。 　　一瞬间，水晶球爆发出了恐怖的耀眼白色光芒。 　　在之前的测试中，所有人都觉得象征着神术的那颗水晶球的光芒是最柔和的，是很温和的米白色，像是清晨或午后的日光。 　　而现在，他们终于意识到了，那是象征着太阳的神术，而太阳的光芒，怎么可能柔和，怎么可能不刺眼。 第84章 羡慕是相互的 　　黎曼僵住了。 　　字面意义上地僵住了。 　　他设想了无数种可能，甚至刚刚还颇有些欠打地祈祷着千万不要某项天赋爆表导致他不得不去神术系。 　　他也想过自己可能平平无奇——然后实际上背地里什么魔法都学的会，走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学婊路线。 　　他唯独没想到的是，他直接在光系魔法这里就爆表了。 　　“恭喜你……神术系。” 　　蓝裙女士在愣住一瞬间之后，第一个反应过来，温和地宣布了黎曼的去处。 　　黎曼犹豫了一瞬间，还是没说出“我不用再试试其他的了吗？”——主要这会显得他对光明神很不尊重…… 　　算了……他慢吞吞地把手拿下来，准备走向蓝裙女士身后。 　　排在他后面的乌朗小鹌鹑们几乎要羡慕至死，眼睛红得要滴出血。 　　“稍等。”蓝裙女士却突然出声，阻止了他。 　　黎曼眼睛一亮，渴望地看向对方—— 　　是要我继续向下走吗女士？！ 　　拜托了！请让我继续测试吧！ 　　他要收回之前的话，什么神术说到底就是光系魔法啊！这能一样吗？他要当的是魔法师，不是神父啊！就算系统把这玩意儿归为了魔法又怎样，大街上随便拉个西幻爱好者问一下，会觉得神父和魔法师是一回事吗？！就连游戏里牧师和法师都是泾渭分明两种职业啊！ 　　黎曼破防了。 　　他不要穿白色的教廷统一制服，他想穿魔法袍想穿斗篷，真的拜托了！ 　　但不管他的心理活动多么丰富，蓝裙女士身为水系魔法师显然并没有读心的能力，她只是示意黎曼别动，然后从一旁的女学生手中接过纸笔，写了些什么，然后那张羊皮纸自动地变成了千纸鹤的形状，向学院最高的一栋楼飞去。 　　“请稍等一会儿，庞德院长马上就过来。” 　　庞德院长一看就是神术系的院长，因为他穿着那套黎曼无比熟悉的教廷服饰，米白的颜色和黎曼刚刚摸的那个白球完全一致。 　　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了几位同样穿着米白长袍的人。 　　他们走到蓝裙女士身边，嘀嘀咕咕了几声，就将目光投向了黎曼。 　　“孩子，尤迪女士说的那个人就是你吗？” 　　黎曼脸上的微笑有些僵硬，但还是点了点头。 　　这位庞德院长脸上的笑容更和蔼了：“可以再来水晶球这边一下吗？” 　　黎曼彻底放弃挣扎了，他拖着慢吞吞的脚步回到了自己刚离开的位置，重新将手放了上去。 　　白色的光芒再次大作。 　　“真是……真是不可思议，竟有人如此受光明元素的喜爱。” 　　“这样被神眷顾之人，怎么会现在才被发现呢？” 　　“孩子，你出生时是在哪个教堂受洗的？” 　　黎曼：……你可真是问倒我了。 　　他作出为难的表情——事实上也很为难：“抱歉，先生，我并不知道，我从前和家人失散，生活在贫民窟，我甚至连自己有没有受洗过都不知道……” 　　庞德院长露出了一个恍然的表情：“原来如此，难怪，那就难怪了……孩子，你是被光明神眷顾之人，之前所受的苦难都是为了今日的幸运，你被光明神偏爱的程度或许仅此于圣子阁下了……” 　　黎曼：……不敢想象如果对方现在抛一个魔法检测在他身上会怎么样。 　　庞德院长对着放白光的水晶球自顾自地感叹了一会儿，才重新将慈爱的目光转向黎曼：“你将进入神术系进行日后的学习，这自然是不用多说的，除此以外，我想你应该立刻在教廷中以神父身份进行活动，这样等你从星曦学院毕业的时候，就刚好可以从主教开始做起……嗯嗯，对，没错，这是最好的，最节省时间的安排……” 　　面对自顾自碎碎念安排好了他的职业生涯的庞德院长和周围投来的无数羡慕目光。 　　黎曼已经笑不动了。 　　不远处，蕾娜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这就是好人有好报吗？黎曼为了不将弟弟置于危险中，主动承担起这份责任，却因此获得了最好的结果，神果然注视着大陆上发生的事吗……” 　　刚刚发生的一连串事让小鹌鹑们嫉妒都嫉妒不动了，他们面露迷茫之色，他们居然觉得蕾娜公主说得……还有几分道理？难道真的是因为这个傻子一心为人，无私奉献，结果就被光明神看中了吗？？ 　　因为蕾娜小姐根本不懂什么叫压低声音说话所以完全听见了的黎曼：“……” 　　别说了蕾娜小姐，你越说我越心痛。 　　你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是因为坏事做尽才沦落到如此地步。 　　黎曼好像能看到自己想象中的异世界魔法学院风冒险生涯正在离他远去，转而变成了一个在教廷打工的样子。 　　他勉力维持着脸上惊喜的笑容，看着蓝裙女士招呼剩余的人上前来进行测试。 　　黎曼之后，就只剩下同是乌朗的九人，和刚刚跟在他们后面出来的雪原人。 　　蕾娜小姐的天赋是冰系。 　　她身后的霍金斯小姐——巴特雷夫人所属的那个霍金斯，霍金斯家显然不知道什么叫做少生优生，基本次次有人入选——霍金斯小姐的天赋是木系，让黎曼不禁露出了渴望的眼神，木系啊……也很不错啊……自己还会藤蔓魔法呢，那两个诅咒法师不是说了吗？藤蔓魔法失传很久了，他如果被选中成为木系法师，这不就是一个标准的获取并复兴失传已久的本系魔法的传奇故事吗…… 　　雪原来的那个一身毛茸茸的女孩将手放在第二个水晶球上时，水晶球绽放出了夺目但温和的红光，踩着线被蓝裙女士分进了火系。 　　她先是有些苦恼，随后又开心了起来。 　　黎曼一边羡慕，一边胡乱分析着对方的表情—— 　　是觉得学火系魔法太热了吗？雪原人是不是不太耐热？后来开心是觉得自己多了个取暖手段吗…… 　　他胡乱想着，最后那些杂乱的想法全都汇成了一个念头—— 　　可恶！好羡慕！ 第85章 所谓禁咒法师 　　“各位，欢迎来到星曦学院，今天将由我你们的校长，弗洛爱尔·尤迪，来为你们上第一节 课。” 　　“其实明天才是你们按照各自所属的学院，开始按照自己的课表上课的日子，不过今天，我想先为大家介绍一下星曦学院是一个怎样的存在。” 　　“或许你们觉得自己是太倒霉，或是被家族放弃，才被迫来到这里的，但我希望你们能逐渐抛弃这样的心态。” 　　“成为魔法师确实是一件，肮脏的，迫不得已的事，但大陆需要我们。” 　　“如果说教廷是光明的象征，在白日里将光芒撒向大地，我们就是守夜人，为众人扫去黑夜中的威胁。” 　　“不过我知道，对你们来说，这种空话并不能令人满意，那我就来说说，虽然已经注定要踏入魔法一途，但你们还是可以获得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 　　“众所周知，魔法师的寿命相较普通人较长，所以你们真正要完全奉献给教廷的时间只有在星曦学院的这四年和你们照理说应该老去不该再出现在人前的时间。” 　　“为教廷工作的时间里，一年有两个月的年假，按二环魔法师的平均寿命计算，你们可以活到一百岁，八十年工作年限，每年两个月，那就是一百六十个月，也就是十三年又四个月，这是你们可以提前预支的假期，你们的学长学姐们一般会选择在毕业后直接一次性用掉这十三年的假期，在正常世界里安稳度过青壮年，然后再回归教廷。” 　　“所以实际上你们的人生有太大的负面影响，甚至因为星曦学院的名声加成，你们在正常世界里的这十年，过得起码会比……原本的轨迹要好。” 　　“我想这句话的意思你们应该明白。” 　　“你们并不是白白付出，而是可以获取比原本更引人艳羡的人生，起码在那十几年内，不是吗？” 　　“然后是一些你们需要知道的关于魔法的常识。” 　　“从明天开始，你们就将正式开始自己的魔法学徒生涯，是的，虽然你们很讨厌魔法师这个称号，但成为正式魔法师显然是一条需要极大努力的道路。” 　　“事实上，你们的目标就只是在这四年内成为正式的一环魔法师而已，这就是结业目标。” 　　“但是请不要抱有假装自己学不会魔法然后就可以逃跑的想法。” 　　“水晶球为你们选择的道路是相对轻松的道路，每一个被我分到对应学院的学生都有在四年内成为正式魔法师的能力，如果有谁消极怠工，教廷也有对应的惩罚。” 　　“完全没有希望凭自身资质在四年内成为正式魔法师的人，如大家所见，我已经将他们归入了炼金系，炼金系的学子们请不要激动，因为这并不意味着你们仍然可以当正常人，进入炼金系只是意味着你们的魔力水平完全由自己制作的炼金产物决定，但魔力之源依旧在自己身上，也就是说，魔法检测对你们依旧起效。” 　　“最后，我想你们中的大部分人现在都应该在想同一件事，那就是该怎么投机取巧，怎么钻营，怎么讨好老师，才能把自己转入神术系。” 　　“我劝大家放弃这个想法。” 　　“一旦开始接触，学习某个派别的魔法，其他元素都将开始排斥你，也就是说，从明天正式上课开始，你们就只能在自己选择的道路，哦不，我为你们选择的道路上，一条道走到黑了。” 　　“再次强调，请不要试图自行修习神术，或非本学院的魔法，如果仅仅是因为你们做不到，我大可以这样告诉你们——去尝试吧，直到绝望为止。” 　　“但事实是，如果你们的尝试仅仅是不成功，那已经是万幸的结局了，如果不幸你成功了，那才是悲剧的开始，同时学习两种魔法会令你的大脑彻底混乱，最后疯狂。” 　　“是要成为一名黑暗中的魔法师，但还拥有十几年的正常生活，还是冒险成为一名疯子，被教廷放弃，被家族厌弃，我想，这个选择对你们来说应该足够简单。” 　　“事实上，我可以给你们举一个最警醒的例子，在很久很久以前，确实有那么一群人，学习了不止一种魔法，他们为了强大付出的代价是自身的神智与清醒，所以他们很快就被教廷剿灭了。” 　　“我们称这样的人为禁咒法师，他们的特征很明显，那就是可以同时使用两类及以上的魔法，这是我们每学期的实践任务中的击杀目标之一。” 　　“顺便给大家介绍一下星曦学院最重要的学分来源——实践任务，实践任务朝所有人开放，分为战斗任务，制造任务和普通任务。” 　　“虽然一年级的新生们一般不接触战斗任务，但你们也需要对此有足够的了解。” 　　“战斗任务的目标分两大类。” 　　“第一大类，深渊战斗，这也是你们被召集到这里的唯一理由，深渊在松动，在蔓延，在入侵，为了大陆不被黑暗吞噬，我们不得不拿起最肮脏的武器。” 　　“第二大类，非教廷所属的魔法师，他们贪婪，不是为了更崇高的目标自我牺牲而成为魔法师，只是单纯地贪图力量与寿命，他们短视，不仅看不到深渊的入侵，还将教廷与我们视为敌人，试图击杀我们这些保卫大陆的守夜人，他们邪恶，为了提升自身的力量，他们无恶不作，杀戮是他们的常态，所以我们必须消灭他们。” 　　“魔法可以被使用，但只能被高尚的人使用。” 　　“深渊战斗的危险等级由教廷的调查人员判定，你们可以接取对应的级别进行完成，我要强调的是第二类任务，消灭非教廷所属的魔法师，这不仅仅意味着你在学院中接取对应级别的任务，和同学或学长学姐们一起组队去调查，还意味着你要学会辨别生活中的魔法师和魔法学徒，并为学院提供线索，这对于新生来说一向是个不错的学分来源，因为一年级的你们一般还不具备战斗能力。” 　　“而这意味着，你们提供的线索与接取任务去剿灭魔法师的学长学姐们的安危是紧密关联的，请在提交时务必小心再小心。” 　　“学院曾经出现过这样的事，一名学子过于笃定地写下了一环水系魔法师的线索，于是一名一环雷系学生觉得自己可以独自完成这一任务，因为雷系天然克制水系魔法，却没想到对方是一名禁咒法师，那是许多年前了……而且禁咒法师当初被教廷清扫得很干净，我们已经很多年都没见过新的禁咒法师，但每一位学生的死亡都是我们巨大的损失，所以从那时起，每届新生的第一堂课，我都要教他们如何辨别禁咒法师。” 　　“禁咒法师总是疯疯癫癫，神智不清，可以使用多系魔法，接取任务的小组必须包含各系学生，以应对各种可能的情况。” 　　…… 　　星夜之下，黎曼披着月光朝白天的广场走去。 　　现在已经很晚了，大约凌晨三四点，哪怕是炼金术士都已经睡了的时间。 　　白天，他们坐在礼堂里听蓝裙的校长女士给他们上了第一堂课。 　　黎曼并没有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向他介绍禁咒法师的背景以为他解惑，可惜的是，不是什么令人开心的介绍。 　　虽然他从看见这个职业名的时候，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这大概不是什么画风明亮的正经职业，但魔法师本身就已经是只能生存在暗处的人了，再暗能暗到哪里去呢？他确实没想到，到了魔法学院之后，才发现自己原本的身份，不仅仅是在正常人里格格不入，就连魔法师们也拒绝接纳他。 　　到了。 　　那道水幕依旧垂落，在夜色中看着有些接近深蓝色，哗啦啦的流水声在黑暗中给了人一种安心感。 　　黎曼犹豫了一下，还是“多此一举”地取出传送卷轴，避开水幕进行了这个不到两米的传送。 　　水晶球安然地漂浮在原地。 　　他今天只碰了第一个球，而他有些猜想要验证。 　　他将手放到第一个水晶球上，白光大盛，他拿下来，向右走了几步，将手放到了第二个水晶球上方，红光亮起，耀眼程度并不熟前面的白光。 　　黄光。 　　绿光。 　　天蓝色的光。 　　深蓝色的光。 　　每一道都同等的刺目。 　　只除了一个水晶球毫无反应。 　　他学过每个系的魔法，除了雷系。 　　他从系统里随便找了个雷系魔法，解析，然后重新将手放了上去。 　　紫色的强光亮起。 　　黎曼收回手，传送出水幕，朝着自己的寝室离开。 　　所以……这就是禁咒法师。 　　确实，如果论亲和度，其他人都只是靠着自己的“亲和力”去元素们家中做客，然后沾染了某种元素的气息后，其他元素家里就不欢迎他们上门了。 　　但是黎曼，或者说禁咒法师们可不是“亲和”地试图上门做客，而是直接把人门砸了大摇大摆地进去，完全就是当成自己家了，既然是强迫的，那就也无所谓其他元素是不是乐意他们上门，反正把门撬了，它们再不乐意也没办法。 　　就是不知道他们怎么混成了这样一个风评……黎曼面色有些古怪，他大胆猜想，一方面可能是因为禁咒法师太强了，基本完克单系法师，所以其他人对他们进行了妖魔化，另一方面……疯疯癫癫……难道是因为他们沉迷研究数学理论？果然理论宅不管在哪个世界都不受欢迎吗…… 第86章 上课第一天 　　算了。 　　来都来了。 　　黎曼坐在宿舍的床上，对自己祭出了这四字真言。 　　虽然结果和自己想象的有些差异，虽然自己的异世界大魔法师人生轨迹突然转了个大弯即将走上牧师的道路。 　　但是……但是！ 　　起码魔法学院已经到了，哪怕自己进了神术系……但是在学院的这四年，起码可以给自己洗脑——我只是以一个光明魔法师的身份在和大家一起冒险而已！ 　　而且还意外得知了禁咒法师的真相，比之后不小心暴露来得强，只要以后小心……别暴露自己会其他魔法就行……只要个鬼啦！这不就是说明他以后只能用神术了吗？！ 　　黎曼把头猛地扎进柔软的被窝中。 　　算了……起码异世界奇妙冒险的前提条件已经达成了，要求不要太高，睡吧，明天还要上课。 　　…… 　　黎曼睡了大约两个多小时，他床头的课表开始尖叫——“起床了！起床了！” 　　刺耳尖锐的声音让黎曼猛地坐了起来，迷茫着双眼开始寻找噪音来源，好一会儿才发现了罪魁祸首——他昨天领了之后随手放在床头柜上的神术系课表，正张大了嘴履行闹钟的职责。 　　黎曼一边想着“这还挺实用的，要不要没事干去炼金术系逛逛……”一边陷入了苦恼——这玩意儿要怎么关？ 　　被震得脑壳疼的黎曼放弃了理智思考，而是抓起那团羊皮纸干脆地把它团成了一团，试图堵住它的嘴。 　　尖锐的喊声戛然而止。 　　黎曼有点小震惊——居然起效了…… 　　被课表型闹钟一通乱喊，虽然他昨晚睡得并不安稳，但困意已经彻底消失，他从床上爬下来洗漱，换衣服——唯一值得他高兴的事就是，神术系的学生只是教廷预备役，所以他目前不用穿那套月白长袍，而是可以穿自己的衣服。 　　于是黎曼盯着床上的两套衣服陷入了苦恼。 　　其中一套是得知自己可以来魔法学院后，他光速仿制了一套巫师长袍，就等着上学穿，另外一件就是他的便服，普通的衬衫加长裤。 　　昨天一天已经让他意识到，魔法学院的大家，并不是统一穿巫师袍或者斗篷的，而是各穿各的，比如校长女士就穿得和要去高定发布会一样，走廊上的学长学姐们也和斯普林斯学院的同学们穿得没什么差别。 　　黎曼犹豫了几乎有一分钟……（这真的是很重要的抉择！） 　　最后，他还是一闭眼，选择在衬衫长裤外套上了斗篷！ 　　他都要去学劳什子的神术了还不让他过把cos瘾吗？！ 　　而且他的“巫师袍”是模仿《哈利·波特》缝的，不算太高调，比雪原人的毛绒斗篷低调多了。 　　整理好仪容的黎曼深吸一口气，朝神术系的教室出发。 　　…… 　　黎曼来得不算最早，教室里已经有人在了，黎曼多看了其中一个人两眼——黎曼记得这个肤色有些深的少年，那个因为火系魔法天赋超群而被分来了神术系的人。 　　黎曼的到来让教室沉寂了一瞬间——并不是说原本的教室很嘈杂，或者说有人在聊天，在发出声音，只是黎曼走进来的时候，明明没有人直白地看向他，但教室里还是出现了一阵微妙的安静，并且让黎曼觉得自己正在被注视着。 　　这也很正常，哪怕是被发配来星曦学院的贵族少年少女，也同样是以贵族的身份长大的，趋利避害是他们的本能，对黎曼这种注定会受到优待的人加以关注也是他们的本能。 　　黎曼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趁着神术系的老师还没来之前拿了张羊皮纸开始写论文——利用了碎片时间的同时还有效避免了尴尬。 　　他没写几行字，门口就传来了一阵比学生们的脚步声更重更慢的声音，他抬起头——给他们上第一节 课的是神术系的院长，昨天特意来围观了黎曼的庞德院长。 　　“同学们，大家好，我是你们神术入门这节课的老师，也是教廷驻星曦学院的神术系院长，同时也是西尼教廷的一名教省主教，平时大家只要叫我庞德神父就可以了。” 　　底下还算热情地响起了一阵“庞德神父”。 　　“和星曦学院的其他系不太一样，神术系的结业标准并不是达到一级牧师，因为神术的学习难度比之魔法要高得多，部分学生在毕业时是达不到入门水平的……” 　　黎曼：骗人。 　　明明是你们把那些其他元素亲和度过高的人一股脑也不管他们对光元素亲和度怎样就扔进了神术系的原因。 　　不过他只是条件反射般在心里吐槽了一下，表面上完全是和其他同学一致的小小担忧。 　　看到黎曼的担忧神情，庞德院长慈祥地笑了下：“不过黎曼你显然是不需要担心这样的事的，以你的天赋，一年内必然踏入正式牧师的行列。” 　　突然被点到名的黎曼：…… 　　对哦，他现在是天赋超绝的重点学生的设定，随时都拥有老师的特殊关注，忘记了，他不该用这个表情的。 　　“所以神术系的毕业标准更多的会依赖你们对典籍的了解与解读，战斗实力只占一半的评分。” 　　黎曼：…………………… 　　救命，他更后悔来神术系了。 　　“但是大家还是不要掉以轻心，毕竟还有一半的分数在这门课上，尤其是那些日后想要以星曦学院优秀毕业生身份行走的同学们……” 　　庞德院长说这话的时候，又和蔼地看了眼黎曼。 　　黎曼得体地回以微笑，但胃更疼了。 　　“那么我们现在正式开始上课。” 　　“神术的施展依赖于我们周围无处不在的光，但要施展神术的话，我们不能仅仅是看见光，感受光，而是要沟通光。” 　　“而光，即神本身，我们诵念光明神的神名，依靠纯粹的诚心与对光明神试图教会我们的教义的了解，可以获得神的眷顾，这样我们就拥有了沟通光的能力。” 　　“现在请大家闭上眼，双手合十，以最虔诚的态度诵念他的名——巴尔德弥斯。” 　　黎曼顺从地闭起眼，和其他人一起诵念光明神的神名。 　　一时间教室里一阵此起彼伏的“巴尔德弥斯”。 　　“现在，你们在黑暗中感受到光了吗？” 　　黎曼：？ 　　他心里泛着嘀咕……真的假的？真的能感觉到吗？他怎么什么都感觉不到……教廷的人真的是这么学神术的吗？ 　　不会是骗他们这群学生的吧…… 　　“现在，睁开眼睛。” 　　黎曼放下手，睁开眼，其他人也一样。 　　“有人在刚刚的过程中感受到光的存在吗？” 　　庞德院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主语是面向大家的，但他的眼神明显只落在了黎曼一人身上。 　　黎曼：…… 　　压力好大。 　　压力主要在于——他并不确定自己“该不该感受到光的存在”。 　　虽然他毫无疑问，什么都感受不到，但如果对方觉得这意味着他不够虔诚怎么办……虽然他确实不够虔诚，他这满级的光明元素亲和度全靠他暴力破解来的，他这种半途穿越来的人更是完全融入不了本土信仰，这能感觉到个鬼啊…… 　　但是，异世界最大的罪名可能就是“不信神”了。 　　所以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模棱两可地回答：“有一点感觉，但我不太确定那是否意味着我感受到了光。” 　　庞德院长立刻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们的黎曼先生已经能顺利感受到光元素了，其他同学也不必气馁，一般来说，第一节 课很少有人能顺利完成这一步。” 　　黎曼：…… 　　你早说啊…… 　　“我们继续，为了更好地在黑暗中感受到无处不在的光元素，我们还可以通过以下方式加强与神的感应，首先，请大家回忆一下，在你过去的人生中，有没有被神救助的时刻，有没有极端痛苦，只能追求神的抚慰的时刻……” 　　“请尽可能地进入到那段回忆里，再现你当时的心境，然后彻底放开心灵，诵念他的名的同时，去拥抱那无处不在的光。” 　　黎曼：…… 　　半节课下来，尽感受神棍风气，但一点都没感受到所谓光明元素的黎曼简直……坐立难安，他这辈子，哦不，上辈子也没上过这么艰难的课程。 　　倒不是他对学习教廷内部的这套体系有什么意见，他一贯能屈能伸，反正来都来了，还能不学吗？ 　　主要是他……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啊，不知道该给出什么反馈，不知道自己该学到什么程度了，明明是个学渣，老师却对你寄予厚望，时不时还要点你的名。 　　黎曼：…… 　　“现在，如果你还是感受不到任何光元素的存在，那么，我们可以先跳过这部分。” 　　“请大家诵念这句密语——它的意思是，召唤光。” 　　黎曼精神一振——来了！这题他会！ 　　一环魔法【召唤·光】，他解析过！ 　　和大家一起念出意为“召唤光”的密语后，黎曼先划了两次水，第三次齐声诵念时，他的面前出现了一团白色的光。 　　庞德院长一愣，口中的话继续冒了出来：“这并不意味着你们能够召唤光，但是，试图使用这个神术的过程会让光元素更靠近你们，也更活跃，这样你们就可以继续刚刚的仪式，从而感受到光。” 　　黎曼：…… 　　你为什么不早说。 第87章 任务板 　　黎曼：……谢谢你，但是下次你可以早点说这种重要的注解吗？ 　　他原本以为，这个院长试图让他们练习【召唤·光】这一魔法，是跳过了感受“光”这一步，先练习实战，再回头来补理论。 　　于是他琢磨了一下，假设一个普通学生一节课勉强能入门，那他作为一个备受厚望的天赋学生，起码得练个几遍就会吧。 　　早知道……早知道…… 　　黎曼内心风起云涌，脸上却保持了高度的淡定，眼看着庞德院长露出了惊喜交加的表情朝他走来。 　　“这……这这这……” 　　“果然是光明神眷顾！” 　　“居然直接跳过学徒级神术用出了正式神术！” 　　黎曼：？ 　　学徒级……草。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很严重的事： 　　在他的系统中，技能最低也只有一环魔法，而禁咒法师的下置职业是盗贼，但是回想一下蓝裙校长的话，大多数人要通过四年的学习才可以踏入正式魔法师的行列，这句话很正常，成为魔法师肯定要费点功夫，但是再回想一下，他刚出传送阵的时候，就在走廊上看到了各种学长学姐们放的各种魔法，那么根据校长的话，他们不可能全都是正式魔法师，这种情况下……正式魔法师必然有一个类似于“魔法学徒”的下位职业…… 　　也就是说，是的，他们应该有所谓的学徒级魔法。 　　黎曼现在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的表现有多离谱。 　　他还记得庞德院长刚刚的话——“不过黎曼你显然是不需要担心这样的事的，以你的天赋，一年内必然踏入正式牧师的行列。” 　　一年。 　　这是对方预估的他成为正式牧师的时间。 　　半节课，这是他用出一环光系魔法aka正式神术的时间。 　　黎曼有点僵住。 　　但他迷茫的神情似乎正对庞德院长的预期——一个明明不知道正式神术是什么样子却凭借着自身天赋用了出来的神眷之人！ 　　下课后，庞德院长将黎曼留了下来。 　　说实话，黎曼有些忐忑，他后半节课的脑子几乎全用来思考他的表现会导致什么后果了。 　　幸好，庞德院长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慈祥，让黎曼放弃了找个理由先行离开的想法。 　　“孩子，是这样的，你或许不清楚你刚刚做到的是怎样的神迹。” 　　黎曼：……不，我知道，而且当事人现在很后悔。 　　“一般来说，星曦学院的学生们在这四年内，只能学会十来个学徒级神术或魔法，然后所谓成为正式牧师或是正式魔法师的结业标准，其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能顺利使用出正式神术或正式魔法。” 　　“也就是说，就在刚刚一瞬间，你已经完成了毕业的必要条件。” 　　“自从星曦学院建校以来，从未有人做到过这样的事。” 　　“不过……哈哈，那也是因为有天赋的牧师一般在受洗时就被教廷挑选带到教廷中培养的缘故，不过即使是在教廷中，你这样的天赋也是首屈一指了。” 　　“所以，我刚刚在想，如果以星曦学院普通学生的流程培养你，或许是对你天赋的浪费……” 　　黎曼心里咯噔一下：！别！他好不容易才苟进魔法学院的！ 　　“所以，我决定给你两个特权，第一个，我想你或许还记得昨天在广场我说过的话，你应该从现在开始就成为一名神父，这样等你毕业后，四年的考核期刚好过去……你可以前往乌朗挑选一块偏僻的小地区成为教区主教，等时机到来，再回到西尼教廷……” 　　黎曼：……你直说要我找个偏僻地方刷资历不就好理解多了吗？ 　　“第二，一般来说，星曦学院的一年生都是不被允许接取学院的战斗任务的，因为他们还不具备战斗和自保能力，只能接取后勤任务或是普通任务。” 　　“但你已经能够使用出正式神术，也就是说，只要再多掌握几个神术，你就已经强于学院大多数人，那么我想学院也应该为你破例，允许你接取适合你水平的任务……” 　　黎曼：！ 　　“孩子，你对教廷内部的运作应该算不上了解，深渊松动后，一个深渊裂缝一般都要配比一定量的各系魔法师和牧师才可以清剿，也就是说，不仅仅是星曦学院的神术系学生，教廷内部的牧师们也同样需要和魔法师合作，哦我这句话当然没有歧视魔法师们的意思，他们都是为了大陆的安全甘愿与黑暗作伴的勇士……” 　　“总而言之，因为数量上的差距，都主教以上的主教们可以从教廷调取正式魔法师们，但普通的神父和教区主教们，就只能和星曦学院的学生们一起战斗。” 　　“所以你可以很轻易地看出，在制定深渊相关的任务里，教廷会更优先地考虑魔法师们是否方便，也就是说，在非正式牧师和魔法师能组队完成的任务中，我们实际上遵循了一个这样的原则，先将任务分给星曦学院，星曦学院的学生们组队领取之后，如果还有牧师的空位，教廷的牧师才可以补缺，也就是说，黎曼，你应该听明白了……” 　　“你作为星曦学院的学生，却同时是正式牧师，那么这意味着，你在完成战斗任务这一领域，有着最大的优势。” 　　“从神父到教区主教，需要积累共一百场战斗任务，从教区主教升到都主教，则需要更多，你现在人在星曦学院，就比其他人有更大的优势！” 　　庞德院长帮黎曼规划了一个完整的升职途径，但黎曼的重点完全地停留在了最初那句—— 　　“你可以破格参与战斗任务。” 　　好！很好！ 　　神术系不是白来的！ 　　不错，光明魔法也很好！不要歧视光明魔法！ 　　光明魔法那也是魔法！ 　　黎曼差点感动得两眼泪汪汪，这就是传说中的——有失必有得吗？ 　　他立刻抬起头，以一个闪闪发光的眼神诚挚地说出：“谢谢您！庞德神父！” 　　“哦孩子，不要谢我，神赐予你这样的恩宠，我只是应该帮你不辜负神的期待，这是我应该做的。” 　　黎曼尽可能地贴近了一下对方的脑回路，换了个说法：“虽然我不知道我这样的普通人为什么能受到神的垂青，但我一定不会辜负神的馈赠……敬爱的神父，请告诉我要怎么才能接到战斗任务呢？” 　　“哦孩子，不要着急，这周末你先和我回教廷登记一下神父资格，然后花上一些时间学习并熟练掌控一些实用的神术，不过我很理解你迫切地想要为神奉献的心情！” 　　…… 　　在庞德主教的热情引导下，黎曼在这周末就光速去教廷注册成为了一名光明教廷神父，正式开始上岗刷资历。 　　与此同时，他无比心痛地将脑海中的“复苏”这一瞬间回复70％血量的神技的位置，换成了三个庞德神父要求他学习的一环神术。 　　幸好加起来的效果比复苏差不了太多，不然黎曼真的要心痛死。 　　按照庞德神父的说法，神术持有者一般担任治疗职位。 　　（黎曼：嗯……知道……要我当战法牧的牧嘛……已经强调很多遍了不用再说了。） 　　所以虽然牧师能打能治疗，但是在队伍里有其他人输出的情况下，他只需要专心钻研治疗技能就可以了。 　　黎曼翻译了一下他的话就是——这样对团队的性价比比较高，比较容易组队。 　　考虑到已经展示过自己“超快的学习神术速度”，黎曼自暴自弃地快速解构了那两个神术——既然隐藏实力已经成了不可能，就干脆快点搞完快点接任务。 　　于是，黎曼现在就站在了学院的任务中心前。 　　这是一栋炼金建筑，炼金建筑的意思是建筑内没有任何接待人员，而由建筑本身提供服务。 　　黎曼走进这栋稍显金碧辉煌的建筑，里面有独自一人的，也有成群结队的，他们都分散在各个角落，看着墙面上张贴的任务简介和……招募消息（？）。 　　因为是第一次踏进任务中心，黎曼没急着去接任务，而是先环顾了一圈四周。 　　就像蓝裙校长说的那样，任务中心的任务被分成了三大类。 　　第一类，普通任务。 　　这类任务聚集在房间的右边墙面，黎曼觉得比起普通任务，它们有个更合适的称呼——“跑腿任务”。 　　对，就是网游中常见的—— 　　“勇士，你能帮我去送封信吗？” 　　“勇士，你能把我去抓只鸡吗？” 　　“勇士，可以帮我把这只鸡拔毛并做成鸡汤吗？” 　　“……” 　　这种鸡毛蒜皮的任务。 　　当然没有真的游戏里那么夸张，大多数是类似于“教授xx正在找人帮忙照顾她的魔法植物”之类的任务，说实话，黎曼还挺感兴趣的。 　　房间的左墙上是“制造任务”。 　　这面墙是面向炼金术系的学生的，任务里会提供自己的要求，然后觉得能做出对应炼金造物的人就接下任务，如果委托者觉得符合要求，就同意完成并注销任务，如果觉得不行就重新挂回去。 　　黎曼好奇地看着上面的要求，深感炼金术的神奇——还真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都能造，这更坚定了他有空要去炼金术系旁听的决心。 　　最后就是占比最大，给的墙面也最大最宽阔的战斗任务。 　　中间正面的这堵墙被分为了上下两个部分。 　　上面一栏是纯粹的任务介绍。 　　比如—— 　　“西尼索拉郡的深渊裂缝重新出现，经调查与十年前的情况无异，危险等级中，需求雷系和火系魔法学徒，最好已掌握学徒级魔法【火势蔓延】或【区域降雷】。” 　　“奖励：学分共40，贡献点共800。” 　　下面半堵墙则是黎曼称为“招募信息”的东西，已经结成队伍的人将自己小队的信息和意向任务写在羊皮纸上，再写好还缺什么系的人，最后写上在哪找他们协商，或是反过来，单人也可以写上自己的信息和意向任务，请求与别人组队。 第88章 斯冬妮小队（一） 　　比如其中一张招募启事是这么写的。 　　“已有：一环雷系法师一名，炼金学徒一名，水系魔法学徒一名，土系魔法学徒一名，诚招会使用【光之疗愈】或效果更佳的治疗神术的的正式牧师一名，或一环水系偏治疗法师一名，共赴西尼索拉郡清扫深渊裂缝，奖励队长兼一环雷系法师多拿5％，其余平分，有意者可前往雷系学院寻找艾拉·斯冬妮。” 　　因为这张招募启事要的缺的正好是治疗系，意向任务又刚好是黎曼刚刚看的几个任务之一，所以黎曼多看了它几眼，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做决定，而是将后面的任务和招募都看了一遍，心中有了个大概，才重新将目光投到了这张招募启事上，并记下了联系人。 　　西尼索拉郡的深渊裂缝这一任务，并不是奖励最高的，但是比它奖励更高的那些任务里，没有一个“来个牧师就能出发的队伍”，而且那些普遍写着“危险度高”。 　　虽然黎曼对自己的实力有自信，深渊对他而言是完全未知的地方，还是稳妥起见，从一环法师能解决掉的深渊裂缝开始比较好。 　　他又记了几个备用队伍，准备万一这个队伍人已经齐了或者有什么别的意外不能出发，他就换个队伍去面试。 　　雷系学院在星曦学院的西北角，黎曼毕竟是新生，系统的地图上也只有建筑物的形状，并未为他标记出各栋建筑的名称。 　　他犹豫了一会儿，将目光落在了一个正在观赏湖边沉思的同学，他礼貌地走上前，挂上温和的笑容—— 　　“这位学长你好，请问前面是雷系学院吗？” 　　“嗯，学长？” 　　被黎曼搭话的学长像是并没有听见他的话，依旧沉思地望向平静的浅水。 　　黎曼正准备离开换个人问路的时候，对方却突然发出了声音。 　　“你说，魔法师掌控的力量无法伤到魔法师自己，但如果是水传导了我的电，我在水中，我会受伤吗？” 　　对方的声音和语调有些空茫，但格外认真。 　　他话音落下，黎曼也不禁思考了起来…… 　　于是湖边又多了一个盯着湖水思考的人。 　　黎曼：“我是神术系的，不如我陪你试试，如果你受伤了我就帮你治疗？” 　　对方猛地一回头，看向黎曼，他的瞳孔本身有些不聚焦，看上去就像那种八百度近视却不戴眼镜的人的眼睛，此时却闪闪发亮地看着黎曼：“真的吗？” 　　黎曼点点头。 　　“好！我们马上就试！” 　　黎曼：“等等……总要做些别的准备，你在湖里释放雷系法术，恐怕会自身麻痹，很难通过自己的力量爬上来，我又不能去接近水面，所以我们要先找一个能把你拖上来的绝缘绳体……” 　　“绝缘？” 　　“呃……”黎曼卡壳一下，这个词在西尼语里实际上表示一个人很孤僻，他觉得挺适合当绝缘用，就顺嘴说出来了。 　　他用自己贫瘠的西尼语勉力解释了一下：“就像一个人和周围都没有关系一样，雷系法术在部分材料中无法传导时，不正像和周围失去了关系吗……所以我的意思是我们要先找一个不导电的绳子，万一你被自己的魔法伤到了，我待会儿好把你拉上来。” 　　“这位同学你说的有道理！绝缘，绝缘，用来形容雷系法术无法传播之处，妙啊！” 　　黎曼：“所以你在此地不要走动，我去找根绳子回来……” 　　“好！”对方一口应下，随后又开始沉思黎曼的“巧妙用词”。 　　黎曼当然不知道去哪找绳子……除非他回宿舍拿衣服一件件打结，所以他找了个建筑遮挡的地方，轻念了一句：“藤蔓缠绕。” 　　这次他将这一魔法的目标彻底集中在自己右手上，深绿色的藤蔓一圈一圈顺着他的手缠绕，一直蔓延到他肩上。 　　黎曼适时地停止了施法，将藤蔓从手臂上摘下来抖了抖，重新回去找那个富有实验精神的同学——他倒很适合介绍给维伦认识。 　　“我回来了，我现在将这段藤蔓缠绕在你腰上，然后你下水，怎么样？” 　　“好！” 　　黎曼获得了对方的同意后，便将藤蔓紧紧地缠在了他的腰上，紧紧地捆好了：“可以了。” 　　黎曼话音刚落，这位极富实验精神的雷系学子立刻满脸坚定地大步朝水池走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挪了下去。 　　似乎是注意到了黎曼的目光，他难得羞赧地解释了一下：“我出身雪原，不常见水，也不会水。” 　　黎曼：“原来如此。” 　　等到对方在这极浅的，水线勉强过胸的水池中站定，他闭上眼，开始集中注意力，最后轻念了一句什么，他的周身立刻冒出了白色的电光。 　　几乎是一瞬间，那位舍身为探真理的同学就浑身抽搐了起来，幸好黎曼早有准备，猛地将人拖了上来——虽然黎曼还特意在他身后留下那一道水痕上用脚蹭开了泥土，但他依旧时不时颤抖着。 　　“谢，谢谢……” 　　“不客气。” 　　“果然，果然会受到伤害，只要条件合适，魔法师的魔法也能对自己起效！” 　　黎曼若有所思：“这确实是重要的发现没错……” 　　“对了同学，你原本说要找雷系学院对吗？” 　　黎曼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弯了弯眉眼：“原来你当时听见了。” 　　“哈哈哈……不好意思，我这个人就是有个毛病，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陷入到自己的世界里去，但我其实对外部有感知的啦，只是没法从自己的思绪挣脱而已……” 　　黎曼笑了笑：“这是优点。” 　　“不不不……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改掉这个毛病，嗯！雷系学院就在前面了！多谢同学陪我试验，我带你过去吧！” 　　“那就多谢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对方看起来就不再那么游离于世界之外，甚至还有闲心和黎曼寒暄。 　　“同学，你来雷系学院干什么呀？” 　　“我刚刚在任务板上看见有队伍招牧师，队长是雷系学院的人，招募启事上让我来这边面试，所以……” 　　“哦哦哦，原来如此，你要找谁？” 　　“艾拉·斯冬妮。” 　　“哦！”对方突然肃然起敬，又有些畏缩，“原来你要找斯冬妮小姐……她现在应该在练习室吧，我陪你到楼梯那边，然后你就自己上去可以吗？” 　　黎曼若有所思地观察了下他的表情，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温和地笑着答应下来：“好，多谢了。” 　　对方果然将他带到楼梯口，给他详细地指出哪个是艾拉·斯冬妮“专用的”练习室后，就兔子一样飞奔着跑远了，活像身后有什么恶魔在追一样。 　　黎曼收回目光，朝他指出的练习室走去。 　　“笃笃。”他敲了下门，又试探着问了句，“你好，有人吗？” 　　就在他正准备第二次敲门并提高声音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材质做成的门突然被向内拉开了。 　　出现在黎曼身前的，是一名高挑美丽的少女，她穿着利落的长袖长裤，版式上有点类似马术装，腰间配着一把剑，但并不像小波罗他哥哥把柄剑一样细得像装饰性配剑，而是要宽的多，感觉比起刺向敌人，更适合一把子拍在敌人脑门上。 　　她开门的一瞬间，黎曼还以为自己在上什么魔法剑术混合性大学。 　　“你找我？” 　　她的声音低沉坚定，很配她的外表。 　　“你好，请问是斯冬妮小姐吗？” 　　她皱了皱眉，才回答：“是我。” 　　黎曼下意识地思考了下是什么令她皱起了眉，是称呼不对还是别的？ 　　但比起想明白自己刚刚那句话到底犯了什么社交性错误，更重要的事显然是表明来意。 　　“我看到了你的招募，我想加入你们的队伍。” 　　“我是神术系的学生。”他补充了一句。 　　对方歪了歪头：“没有见过你，神术系的学生我应该都见过，你是新生？新生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了，我应该写得很清楚，我们队伍只要正式牧师。” 　　“说实话，那个招募本来就不是面向神术系学生的，我们队伍本来有固定牧师，只是他被派去参加一个不知道什么鬼的长期任务了，所以我才发了招募，但是神术系的其他学生什么水平我都清楚得很，所以我并没有指望他们，我发那个招募只是为了等一个教廷的正式牧师，所以，我不想太打击年轻人的信心，就不说别的了，但你还是回去吧。” 　　艾拉·斯冬妮讲话直白但并不让人反感，甚至还有几分诚恳的气质。 　　黎曼觉得这个队长应该还行，挺靠谱，就笑了笑：“我确实是新生，但我已经掌握了光之疗愈，所以不用担心我的水平。” 　　艾拉·斯冬妮目露一丝惊诧。 　　黎曼刚要证明自己，一道声音打断了他。 　　“轰！”的一声之后，一个被炸得灰头土脸的少年从房间里“爬”了出来。 　　“队长……说好的你来掌控雷电之力呢……你人呢……有什么事要说这么久的？设备都炸了啊……” 第89章 斯冬妮小队（二）…… 　　几乎是“爬”出来的少年幽怨地看向面色尴尬的艾拉·斯冬妮。 　　黎曼看他满脸黑灰，顺手给他放了个“光之疗愈”。 　　这玩意儿的治疗能力一般，从黎曼一开始都没看上这个魔法就可以看出来。 　　但这好像是教廷挺喜欢用的一个治疗法术，极具代表性，是“自己人”必会的神术，所以黎曼只能学了。 　　“咦？”少年惊讶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他其实并没有看上去那么惨，灰头土脸纯粹是因为他给斯冬妮做的电力储藏设备还在调试期，这家伙就拍拍屁股走人，导致整个设备炸了。但他作为一个资深炼金术系学子，有充分的应对爆炸的经验和心理准备，早就加好了安全装置，所以，他只是看上去惨而已，除了一些细微的擦伤，并没有真的伤到什么。 　　但对方顺手放出来的这个治疗神术，不论是那道白光的大小和亮度，还是效果，都是一个标准的“光之疗愈”，甚至是效果较好，看得出施法者神术基础很扎实的那种。 　　“没见过你呀，你是教廷的牧师？” 　　不愧是可以一起冒着被炸的风险试验全新设备的关系，问出来的问题都一样——黎曼想到，然后好脾气地再次说了一遍：“我是这一届的新生。” 　　对方迷茫了一瞬间，然后猛地站了起来，右手敲了下左手：“你是那个神术天赋爆炸的新生！” 　　黎曼：“应该是我吧。” 　　“快快快，队长，快把人预定下来，我们队伍要有固定牧师了，罗斐那家伙就让他执行那个不知道什么鬼任务去吧……这家伙的天赋可是教廷内仅次于那个什么圣子，我们可以养成一把……” 　　黎曼听着对方当着他的面说要“养成他”，心中有一丝小尴尬。 　　艾拉·斯冬妮一把锤了下那少年的头：“闭嘴。” 　　她重新将目光投向了黎曼，这次，她的表情和眼神里带了几分审视和认真：“所以，你是想说，你进学院第一个礼拜，就学会了正式神术光之疗愈？” 　　黎曼耸了耸肩：“我想，神术本身总是不会骗人的。” 　　艾拉·斯冬妮暗道“确实”，虽然这件事听起来很荒谬，她本身已经是雷系学院最快进入正式魔法师行列的人了，但这一过程也花了她整整两年。但对方确实刚刚当着她和莫尔的面释放了光之疗愈……不是什么装备上的激发神术，而是自己实打实地释放了这一正式神术…… 　　她抽出腰间的佩剑，猛地在自己手心划了一道血痕出来：“再释放一次。” 　　黎曼从善如流地再次打出一团白光。 　　那道深得有些吓人的伤口几乎是瞬间就弥合了。 　　艾拉·斯冬妮这次亲身体验了一把对方的治疗效果，彻底相信也彻底满意了，虽然对方应该从未去过深渊裂缝，是个纯粹的毫无经验的新人，但是治疗系嘛，又不需要他们上前，没经验不算大问题。 　　“走，我带你去见见我们队伍其他人，你的实力我没问题了，接下来到你考核我们的时候了，然后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大家磨合一下，互相了解一下就可以出发。” 　　她的态度足够诚恳，讲话方式也足够直白，没什么废话直入主题。 　　黎曼：“好。” 　　于是黎曼见到了这支队伍的剩余两人。 　　其中一个是萌妹，黎曼跟着艾拉·斯冬妮找到水系学院后，正好看见对方在练习水球术，然后她把脸憋得通红，非常努力地召唤出了一个三倍于她本人大的水球，并维持住了水球的形状。 　　看见艾拉·斯冬妮走来，她兴奋地大喊一声：“队长！看我刚刚召唤的水球，我是不是又进步了！” 　　艾拉·斯冬妮比这个萌妹高了大概有两个头，慈爱地摸了摸她的脑袋，指着黎曼说：“不出意外的话，这就是我们之后的牧师了，走，一起去找霍齐亚。” 　　霍齐亚是一个阴郁的美男子，看上去脸色苍白，身体也不太好，时不时要咳嗽两声，也是这个队伍里唯一一个对艾拉·斯冬妮没有好脸色的人，或者说他对谁都没什么好脸色。 　　黎曼觉得，这个霍齐亚就比较符合他对魔法师的想象——苍白，阴郁，脾气差。 　　至此，全员到齐。 　　这个队伍的核心无疑是身为一环雷系法师的队长艾拉·斯冬妮。 　　除此以外还有，炼金学徒莫尔，提供斯冬妮和其他人需要的任何设备，主要用来放大魔法效力。 　　水系魔法学徒，萌妹子朱迪，主要的存在意义就是通过控制水扩大斯冬妮的施法范围。 　　土系魔法学徒霍齐亚，控制土隔绝怪物和魔法本身，给斯冬妮创造较好的输出环境。 　　黎曼，或者说固定的治疗位，当然就是为了保证大家的续航能力。 　　斯冬妮轮到黎曼考核他们了，但说实话，黎曼对魔法学徒该是个什么水平完全没概念，但他知道，斯冬妮这样在三年级初就突破到一环法师的学生在星曦学院也是少数，而对方挑人的方式显然非常功利性，只考虑实力和适配度，而另外几个人言辞和举动中透露出的自信也能说明他们在自己系应该也是佼佼者。 　　最最重要的是，这个队伍氛围不错，对他也接纳良好，所以黎曼很快决定——就他们了。 　　“哼。”那个霍齐亚颇有些傲娇地冷哼了一下，拖长了语调说道，“他要是连我们都看不上，这个星曦学院也没什么人能供他挑了。” 　　“咳，霍齐亚，在新人面前，还请稍微收敛一点吧！队长肯定是想给新人留下一个好印象的！”萌妹子朱迪双手合十，拜托般说道。 　　“呵呵，我还不了解队长吗？对方是新生，队长肯定上来就怼过他了，你这句话应该对着队长说才对。” 　　斯冬妮闻言尴尬地挠了挠头：“确实……刚刚，抱歉了。” 　　黎曼正在围观他们的斗嘴呢，闻言露出一个微笑：“没事，我理解，换我我也会质疑的。” 　　“确实呢！你真的是上周才入学的新生吗？”朱迪睁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看向黎曼，问道。 　　“嗯……是的，其实是因为学会了正式神术，院长才破格让我参加战斗任务的。” 　　“哇！真厉害呀！我一年级的时候还在挣扎着感应水元素呢……你真是太太太太厉害了！” 　　黎曼笑了笑：“谢谢。” 　　“切，我还以为能看见你这家伙被朱迪这家伙夸得手足无措的样子呢，什么嘛，真是无趣。”霍齐亚一边把玩着手里的羽毛笔，一边恹恹不乐地说。 　　对方的语气让黎曼恍惚间觉得自己是穿越到了什么异世界冒险番里。 　　这个队伍还挺……有趣的。 　　炼金学徒莫尔并未参加这段有些冒着傻气的对话，而是“刷刷刷”地在他那本小本子上记着： 　　【黎曼，一年级神术生，天赋极高，已掌握正式神术光之疗愈，性格温和，适合组队。】 　　“咳咳，既然大家都没什么意见的话，我们明天早上八点出发去索拉郡的裂缝，如何？” 　　“我同意队长的决定！” 　　“行吧，对我来说时间没差别。” 　　“没问题，那雷电存储器今天还继续研究吗？” 　　黎曼：“我没问题。” 　　定下了出发时间，黎曼就没再参与他们的打打闹闹，而是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他原本以为自己要在找队伍这件事上花费一天，没想到这么快就解决了，那就是凭空多出来了一下午的空闲时间。 　　他拿起盘子里撒满了糖粉的小面包，一边吃一边展开了一封信。 　　“亲爱的黎曼，” 　　“你到星曦学院应该有一周了吧，我很羡慕你能学些文字类的课程，当然，对你来说，或许这些比在斯普林斯上课还要难些，哦我并不是说你会不擅长文字类课程……我从未质疑过你各方面的天才。” 　　“你走后我少了个人聊天，心中愈发苦闷，虽然新的《数理》发表后我父亲很开心，但这次发表似乎让他觉得我在数学一道上也大有可为，硬逼着我写起了下一篇论文。” 　　“神啊，我多希望我也能被星曦学院选中。” 　　“虽然我其实也并不擅长研读典籍，但我觉得只要不是学数学，让我干点什么都好。” 　　“总而言之，我内心苦闷，于是独自一人在房中玩玻璃，然后我发现了一件很奇妙的事，那就是如果玻璃磨成特定的形状后，透过玻璃看见的东西比它本身要大，这虽然是一个不足为外人道的小发现……但我还是没忍住沉迷了一下，好吧，不是一下，我这段时间的空闲时间全花在上面了。” 　　“总之我给你做了个小玩意儿，就当是为了庆祝你进入星曦学院吧！” 　　“诚挚地想念着你的老同学，海勒·维伦” 　　黎曼看完这封信，缓缓放下手中的糖粉小面包，拆开了随信而来的那个包裹，里面是一个黄铜配玻璃的稍显有些简陋的……望远镜。 　　黎曼缓缓喝了口茶。 　　海勒·维伦这家伙，真他娘的果然是个天才啊。 第90章 前往深渊裂缝 　　摊开的金色布匹上，一副由黄铜作外体的精致望远镜正躺在上面。 　　黎曼说它粗糙，是在说它的制造工艺。 　　海勒·维伦虽然间歇性在各种奇怪的地方不靠谱，但他的审美还是很可靠的，所以从外形上来说，它又是精致的。 　　望远镜下面还有一张纸条。 　　黎曼抽出来看了一眼。 　　“这就是我做的小玩意儿啦，去火焰玫瑰看新剧的时候挺好用的，你在西尼要是看戏的话可以带上呀。” 　　“至于别的用处……好像没有，虽然是个无用的玩意儿，但毕竟是我的一份心意，请不要太嫌弃它。” 　　“海勒·维伦” 　　黎曼慢慢地在桌上敲了两下，被黑色手套包裹的右手手指以一种令人舒适的节奏敲击着，就像是黎曼的思绪外露。 　　他得给维伦的望远镜找个能受到足够重视的用途……然后……把他推起来。 　　他重新将目光放到了望远镜本身上。 　　深渊裂缝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能用的上吗？ 　　明天把这副望远镜带上吧，如果用的上……那当然最好，用不上他也要硬想办法让它用的上。 　　一夜好梦，黎曼准时在七点半醒来，洗漱完毕，把维伦寄来的望远镜塞在了腰间的背包内格，朝校内传送阵的方向走去。 　　他不是最早到的，艾拉·斯冬妮早早地就已经等在了传送阵门口，右手紧抓着腰间佩剑，一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堵着门。 　　不过除了斯冬妮以外，就属他来得最早了。 　　“早安，队长。”黎曼笑着说。 　　“早安，伊瑟维尔德先生。” 　　黎曼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在喊他，他在星曦学院的登记名册上确实叫黎曼·伊瑟维尔德来着……但是这个姓氏他拢共也就用了一个月，冠上这个姓氏后平时也根本没人这么喊他，他确实……有些对不上号。 　　“请叫我黎曼吧，队长。” 　　“好的，早安，黎曼先生。” 　　斯冬妮从善如流地改口。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周围的空气瞬间有些寂静，黎曼决定发挥一下自己的闲聊技能。 　　他好奇地看了看斯冬妮的佩剑：“队长习惯用剑吗？我以为魔法会更好用。” 　　斯冬妮看了眼自己的佩剑，目光和神色一起软和了下来，几乎可以说是有些眷恋和温柔了。 　　“魔法确实好用，但我练了十几年的剑，它已经是我身体的一部分了。” 　　黎曼试探性问道：“你是骑士？” 　　斯冬妮骄傲地一笑：“是的，我是正式骑士，虽然成为魔法师后，我已经不能再在骑士这条道路上有任何进步，但我依旧是我们家族花费最短的时间，以最快的速度，成为正式骑士的人！” 　　“而且……魔法并不会妨碍练习剑术本身，剑术哪怕仅仅作为爱好，也很不错呢！” 　　黎曼诚挚地赞叹：“队长你真厉害！居然在剑术和魔法上都这么有天赋！” 　　斯冬妮“哈哈”笑了一下：“你怎么和朱迪一样喜欢夸人？” 　　黎曼面露苦恼之色：“夸人可不是我的爱好，只是第一反应罢了，因为真的很厉害。” 　　斯冬妮：“谢谢你，你也很厉害，我还没见过这么快能学会正式神术的人呢。” 　　黎曼有些尴尬——其实他也不想的，但凡他对其他人学习魔法和神术的速度有一丁点了解，他都会选择先混个半学期。 　　“你们这都是什么无聊且尴尬的互吹寒暄，怎么，在家里没机会和其他上流人士虚与委蛇所以非来星曦学院和同样不受家里重视的同学过嘴瘾吗？” 　　那懒洋洋的刻薄声调一听就属于霍齐亚，他依旧是那副阴郁的样子，但神奇的是这两者相加，却并没有给人一种大早上没睡醒的感觉。 　　他的到来及时地打断了黎曼和斯冬妮的尬吹。 　　而在他身后，莫尔和朱迪也正小跑着赶来。 　　“好，人到齐了，我们出发！” 　　一行五人走进传送阵所在的房间，在驻星曦学院专门管理传送阵的神父的帮助下，一道白光亮起又消散，他们睁开眼时，已经站在索拉郡的土壤上了。 　　索拉郡负责传送阵的是一位微胖的神父，他看到星曦学院的人到来，一边领着他们向外，一边开始有条不紊地给他们介绍当前的情况。 　　黎曼有些惊讶地挑了挑眉，因为他踏出传送阵的那一刻起，就发现，深渊裂缝好像和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他想象中的深渊裂缝，是那种荒郊野外，一个紫黑色虫洞一样的东西，源源不断地往外输送着马赛克物体。 　　但索拉郡……很热闹。 　　起码作为一个小城镇来说，已经很热闹了。 　　神父带着他们往外揍的时候，黎曼看到了很多来教堂做周日礼拜的人，他们聚集在布道厅，虔诚地听着负责讲教的神父为他们布教。 　　黎曼粗略估算了一下，这个教堂所管辖的，能进教堂来听布教的人口，起码有几百。 　　似乎是看出来了黎曼的迷惑，那个胖神父好脾气地解释道：“这位同学是不是第一次来深渊裂缝？” 　　他们走的是“VIP通道”，可以看得见外面的布教厅，但隔了一层墙，是一条单独的走廊，所以可以随便讲话。 　　黎曼点点头：“是的。” 　　“这样啊，那我就干脆从头介绍一下好了。” 　　“深渊裂缝虽然叫裂缝，但并没有那种明显的标志。” 　　“实际上，深渊裂缝是很难被察觉的。” 　　“深渊入侵是针对人。” 　　“而且它们尤为喜欢人气重的地方。” 　　“最开始的时候，只是人群中的几个人，他们从外表看不太出差别，依旧是正常地劳作，生活着。” 　　“但他们的内里已经被深渊入侵了，如果不早点将深渊怪物从他们的身体里剥出来，最后被入侵的人会越来越多，最后会导致一个郡的人都干枯而亡。” 　　“更糟糕的是，深渊入侵的怪物有这么几个特征，首先，它们可以在周围的人身上反复移动，也就是说，捉住并削弱他们的机会只有发现那个被附身的人的那一瞬间。” 　　“第二，恐惧和怀疑，甚至任何负面情绪都会助长他们的力量，再加上第一点，所以不能对那些可能被附身的人有任何明面上的处置，只能拜托大家一个个私下排查。” 　　“第三，不同的深渊怪物会对不同的元素有反应，比如索拉郡的怪物被雷元素和火元素克制。” 　　“最后，仅仅是发现和驱赶它们是不够的，白天被驱赶被虚弱的深渊怪物们，到了晚上会爆发出新的力量，因为他们这时已经不能再附身于人类，便回选择纠葛起来，形成一种全新的巨大怪物，也就是说，执行深渊任务的队伍，最少也要在该地停留一天一夜，而夜晚，也就是真正战斗的时候。” 　　原来如此，黎曼想到。 　　怪不得……怪不得教廷发现了深渊裂缝之后还要特意在星曦学院发任务，而不是就地剿灭，感情这是个磨时间磨人手的活。 　　可惜……他敲了敲腰间背包里的望远镜，这玩意儿看来暂时用不着了。 　　“然后来说说索拉郡的情况，十年前索拉郡就出现过深渊裂缝，当时发现得有些晚，教廷发现不对的时候，半个小河镇的镇民都已经很虚弱了……” 　　“好在这一次发现及时，三天前，一名来祷告的镇民说他最近食欲不振，身体虚弱，害怕自己不能再劳作，担心自己的家人以后该怎么生活……当时负责看守教堂的神父觉得他的症状有些像十年前深渊入侵时的情景，便让他在教堂睡一觉，感受神的赐福，与此同时那位神父紧急找来了一位雷系法师，对他进行施法，果然有深渊怪物！” 　　“俗话说得好，当你发现一只蟑螂时，房间内已经有上百只蟑螂了。” 　　“那位雷系法师本身又在任务中，只是跑过来帮忙确定一下，根本不可能花上几天时间排查小河镇这上千人口。” 　　“所以我们就照例向星曦学院发布了任务。” 　　黎曼若有所思：“所以……我们要去找那些最近没胃口，身体虚弱的人？” 　　“嗯嗯，不错！被深渊怪物附身后，哪怕是平日里壮得像头牛一样的人，也会虚弱起来。” 　　“但是你们也知道，一方面，自由民和农奴中，本身身体好的人就不多，另一方面，那些身体好的自由民如果被附身了，也绝不会说出自己最近日益虚弱的事实，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没法干活了。” 　　“所以要劳烦大家细细排查了。” 　　黎曼看了眼斯冬妮他们，四个人都是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没有任何觉得麻烦的意思，看来他们已经很习惯这个任务过程了。 　　看到黎曼的目光，斯冬妮安慰了他一下：“不用担心，会作为任务发给星曦学院的深渊裂缝都是危险性不高的，我们能解决。” 　　黎曼：“这样……那就好。那我们从哪里开始查起呢？” 　　斯冬妮爽朗一笑，眉眼飞扬：“查什么？我们直接来场雷雨！” 第91章 领取神父装 　　说完这句霸气的宣言后，斯冬妮很快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并不是我会呼风唤雨的意思。” 　　她面朝黎曼，打开神父给他们留下的地图。 　　“小河镇大多数居民都是自由民，他们白天集中在这一片劳作。” 　　“如果这里加上镇内下雨，他们只能冒雨回家，我会在水中混入微弱的雷电之力，确保每个淋到雨的人都会被雷系术法影响，但不会太强，顶多就是一阵酥麻，只有附身在他们身上的深渊怪物会受到创伤从而脱离，而这个时节，在家的妇女和小孩，看见下雨也会立刻出来将东西整理进屋内，哪怕是生病的人，也会从床上起来争分多秒，更何况这里的深渊裂缝还不严重，就算是被附身了的人，也不会虚弱到无法起身。” 　　“另外，小河镇的排水系统非常糟糕，基本可以保证每个人都起码能踩到水。” 　　“同理农奴，除此以外就是些小贵族，这部分人数量极少，我们一个个排查就是。” 　　“所以，我们现在先布置下雷雨的装置，准备下午行动。” 　　“今天运气不错，是个多云的天气，看不大见太阳，不然，虽然大太阳天下雨也不算少见，但还是会比较让镇民犯嘀咕，尤其是，我们的模拟下雨装置并不那么逼真。” 　　“走吧，抓紧时间，趁着自由民还在田间还没回家，妇女和孩子们还在晒干草，没把全部东西抱回去。” 　　“顺便，如果布置完装置后还有时间，我们就去找那些小贵族们聊聊，没时间就把他们放到明天。” 　　“这是我们一贯的作战方案，如何？” 　　黎曼鼓了鼓掌：“非常不错。” 　　“嗤，当然不错，老子想的。你可别把我的想法带到别的队伍里去。”霍齐亚不屑地哼了一声。 　　黎曼眼睛亮晶晶的，继续鼓掌：“哇！原来是霍齐亚你的主意，不愧是你！请放心，我不会向其他人透露的！而且，我以为我们已经是固定队友了……为什么会有其他队伍呢？” 　　霍齐亚的脸瞬间扭成了一团：“你，你这个人，怎么和朱迪一个鬼样子！” 　　朱迪：“嘿！霍齐亚！” 　　霍齐亚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谁，谁跟你固定队了，还要看你表现！” 　　黎曼：“好的！我一定努力！绝对不给大家拖后腿！” 　　看着霍齐亚乍红乍白，满脸的噎个半死说不出话，最后只能冷哼一声，黎曼心中好笑—— 　　啧，对付你个傲娇，还不是手到擒来。 　　莫尔：“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赶紧来帮忙装炼金装置！” 　　“来了来了！”黎曼第一个热情地冲上前，不仅仅是因为他现在的人设就是天真热情的小新人，更是因为他好奇炼金术很久了。 　　莫尔正在装的，是一个长得有点像灌溉器的东西，他把这个东西，固定在了小河镇边缘的一棵大树上，对准小河镇，然后调整了一个倾斜着向上的角度。 　　装完之后，他招呼了一下朱迪：“来来来，使劲用你的水球术把这玩意儿填满，看见那上面那个刻度表了吗？是我新装的！这样你就不用一个劲地往里装了，到这条线为止，就可以释放出大概覆盖这部分范围的模拟降雨了。” 　　朱迪“哇”了一声：“莫尔！你终于开始研发些有用的新功能了！” 　　莫尔：“当然了！不对！我哪个新功能没用了！” 　　朱迪笑嘻嘻地开始释放水球术，然后这个过程大概花了她整整两小时，包括期间冥想恢复魔力的时间，看她累得满脸苍白，黎曼很想顺手给她来个【神圣·照耀】，也就是回蓝术。 　　可惜这玩意儿是个二环魔法，用出来太过惊世骇俗。 　　这段时间里，黎曼跟着莫尔一起把剩余七个装置一起装了，它们已经提前被朱迪在学院内装满了。 　　这样的装置共有八个，是莫尔制造的成套落雨装置。 　　前七个，朱迪在校时以一天一个的速度往里狂塞水球术——因为他们接取任务的频率基本就是一周一次，平时上课，周末出来做任务，所以时间刚好。 　　他们装好一个落雨装置，就往旁边塞个配套的，莫尔刚刚研发完毕的，电流存储装置。 　　以前没有这个小玩意儿，斯冬妮需要在降雨的同时，四处奔跑施法，现在就方便多了。 　　等他们回到朱迪那边时，朱迪正睁着一双大眼睛看装置上的刻度线。 　　“诶？！到了！原来我只需要两个小时就能填满一个吗？！那我之前带着它们一整天是为了什么？呜……” 　　朱迪抱着头陷入了自我怀疑中。 　　斯冬妮过去拍了拍她的脑袋以示安慰。 　　“嗤，这不是挺好的，省时间你还不开心？正好可以先去处理那些小贵族。” 　　“对呀朱迪，霍齐亚说的对，起码，起码你现在知道了，以后就不用那么费劲了嘛！” 　　朱迪想了想，觉得也对，立刻重新扬起了笑脸：“好！出发！” 　　霍齐亚：“从现在开始到下午一点，都会陆陆续续有人回来吃午饭，就趁这段时间去找那些不会出门的人，顺便蹭饭，理由嘛……你，去换一身神父装，去装两瓶圣水，就说教堂新年大回馈。” 　　黎曼指了指自己：“我？” 　　霍齐亚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还能有谁，我们这里不就你一个神术系的？除了你还有谁有神父装这玩意儿？” 　　“咳咳，霍齐亚，请不要称呼神父装为这玩意儿……”这句话并不是来自于本应有虔诚信仰并维护自己“职业”的黎曼，因为他压根没有信仰，而是来自满脸尴尬的斯冬妮。 　　黎曼有些胃疼，他之前还噎了霍齐亚一把，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果然无意识的飞刀才是最伤人的，因为对方显然并不知道他看见神父装就胃疼的毛病。 　　黎曼尴尬地咳嗽了两声：“我没带，事实上，之前去教廷注册的时候走得比较急，我没拿。” 　　他话音落下，其余四人齐齐转头看他，满脸诧异。 　　黎曼：“怎，怎么了吗？” 　　霍齐亚：“没怎么，就是没想到还有人这么傻，你神父身份都注册了居然不拿神父装？” 　　“黎曼先生，你知不知道那玩意儿相当于一件一级魔法袍？也就是一万贡献点，也就是我们这个队伍要做十几次次类似索拉郡这样的任务才能一个队凑出一件？这还是举全队之力，如果是自己想要一件的话，那就得攒上几十个任务了。” 　　黎曼：…… 　　那我还真不知道。 　　而且什么魔法袍能有【世界的洞察】好啊……这个劳什子的神父装，按你们这旮沓的魔法水平，没准还不如我之前随手做给蕾娜小姐坑她材料（bushi）的那件呢…… 　　但他是绝不能把内心的真正想法说出来的，于是：“那我现在去补领一件？走传送阵的话，来回应该不用半小时。” 　　“好，那我们就只能先去教堂蹭饭了，我们就在教堂等你。” 　　黎曼点点头：“好。” 　　再次来到西尼的王都教廷，黎曼目不斜视地往领神父装的地方走，上次他只是心里膈应没去领，并不是不知道这玩意儿在哪。 　　“哈哈哈那就提前恭喜庞德主教了！” 　　突然听到熟悉的名字，黎曼耳朵一动，脚步也顿了一下，在他反应过来以前，已经下意识地先躲进了阴影处——感谢西尼王都的繁华，这边教堂的结构也繁复得多，如果全世界的教堂都像巴特雷郡那样，黎曼哪怕是想躲也没地方躲。 　　他站在阴影处环视了一圈四周，找到了刚刚那道声音的来处。 　　那是一个脸上带笑的神父，对面站着的正是庞德院长，两个人看上去都挺开心。 　　“那孩子真有那样的天赋？” 　　“不错，仅仅是一节课，就掌握了召唤·光，仅仅是一周，就掌握了光之疗愈与神之启示。” 　　“天哪……当初那位所谓圣子花了多久？” 　　“诶，别这样说，圣子殿下是先研读的神术典籍，最后才一举顿悟迈入正式牧师的行列的，他从不以自身的天赋谋取任何，该痛恨的是那群携圣子为自己谋取私利的家伙，他们简直愧对神的信任！” 　　“啊对对对，庞德主教你说的真是太对了！” 　　“不过……那个孩子也是乌朗人吧？” 　　“这你倒不用担心，星曦学院的学子……你应该明白都是以什么样的处境被送来的，以后就当他是个纯粹的，西尼的星曦学院的，学生就好了，更何况，既然他已经是我的学生了，那么他就只能属于西尼。” 　　“哈哈，确实……确实……” 　　“……” 　　黎曼只听到了这里，因为旁边走来了别的人，他虽然是在隐蔽处，但其实也说不上多隐蔽，走近了的人只会奇怪他为什么要一个人站在这哪哪都不属于的地方。 　　所以他只能假装自己只是路过，换了条路，避开庞德院长朝领神父装的地方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开始思考刚刚听到的话。 　　庞德院长肯定是有所图才这样“全心全意”地为他考虑他倒不惊讶，他原本猜测过，要么是庞德院长腰培养自己作为他势力的一部分，要么就是干脆教廷内有一套关于发现人才的奖惩机制。 　　嗯，他想的倒也不算错，只是他没想到的是，庞德院长居然想把他培养起来去和圣子对打。 　　好家伙。 　　先不说原来进了教廷还有地域派别这种事，黎曼神色有些古怪，如果这位庞德院长知道自己一心培养的可以与光明教廷的圣子对抗的“人才”是个禁咒法师……不知道会不会原地撅过去。 第92章 望远镜 　　“谢谢。” 　　黎曼挂着一贯温和的笑容和负责装备的神父道谢，接过了他手中的那件泛着些金光的白色长袍，然后匆匆地往传送阵赶。 　　刚刚听墙角浪费了他一点时间，希望他还赶得上饭。 　　赶上了！ 　　黎曼走出传送阵之后在心底欢呼了一声。 　　斯冬妮她们正坐在和神父们一桌准备开始吃午餐。 　　黎曼走进来的时候朱迪还很开心地招呼他：“黎曼你回来得好快呀！快来尝尝这道焗蜗牛！是西尼的特色菜呢！” 　　黎曼礼貌谢绝，坐下将叉子伸向了另一道烩杂菜。 　　一顿算不上多丰盛但也非常不错的午餐过后，黎曼在其他人期待的目光下，换上了那件带金边的白色长袍。 　　莫尔一半是敬畏，一半是眼馋地摸了摸他的长袍：“一万贡献点啊这可是……一万啊……” 　　黎曼不动声色地往后靠了靠：“咳，我去取圣水。” 　　他们一人拿了一瓶圣水后，便向镇上的小庄园出发。 　　他们到访的第一家，是这个小镇上最大的小贵族，庄园面积起码有人家三块田大小。 　　负责接待的仆人看见黎曼身上的白色长袍，就立刻将他们迎了进去。 　　这家的男主人是个看上去已经年过五十的头发花白的绅士，出来迎接黎曼他们的时候，虽然脸上满是笑意，但眼底还是有一丝迷惑和慌张。 　　黎曼面不改色地开始扯谎：“乔纳先生你好，为了感谢您过去一年的积极交税，教堂派我来对您致以诚挚的感谢之情。” 　　这句话并没有让乔纳先生露出更深的笑容，反而让他有些慌乱。 　　黎曼愣了一下，随后在心底嗤笑了一下，他该不会以为他们是上门来查逃税漏税的吧？ 　　也好，这样对方会更配合一些。 　　“再加上今年的冬天格外长，所以为了您和您家人的健康考虑，我希望您和您的家人能再次经受圣水的洗礼。” 　　“毕竟，教廷有义务为神维护他的子民的生存与健康。” 　　“哦哦哦好的……”这位乔纳先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请稍等一下，我去叫芙蕾娜她们出来。” 　　等乔纳家的人到齐后，黎曼朝斯冬妮使了个眼色，对方立刻一脸严肃地上前。 　　“请伸出您的右手。” 　　对方顺从地交出了右手。 　　斯冬妮往自己手上倒了些水，然后握住了对方伸出来的那只手。 　　对方缩了缩脖子，露出了那种“被蜜蜂蛰了一下”的神情。 　　“下一个。”斯冬妮冷硬地宣布。 　　“咳。”黎曼帮她补充了一下，“这位先生已经得到了神明的再次加护，请下一位上前吧。” 　　就这样，他们搞定了乔纳这完全不需要出门的一家人。 　　黎曼也第一次“感受”到附身的深渊怪物被驱逐时是什么样的。 　　大概就是……一阵阴风。 　　然后老是觉得暗处有什么东西在怨毒地盯着他们。 　　除此以外就没什么明显的现象了。 　　走出乔纳家的庄园后，斯冬妮特意安抚他：“不必担心，深渊怪物没什么脑子，到晚上那些被驱逐的怪物必然会聚集起来，到时候就能看见他们了，没有例外，这类似于他们的本能。” 　　接下来他们又走访了几家，都是用的同一个理由，由于这个队伍里唯二看上去比较成熟且靠谱的斯冬妮和霍齐亚，一个过分“耿直”，一个嘴毒，所以黎曼全权包揽了交流工作，并深深怀疑他的“前任”是不是也包揽了这部分工作，不然就斯冬妮和或霍齐亚这两张嘴是怎么顺利开展工作的，真的没靠一些暴力强推吗？ 　　他们走完剩余几家，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下午一点半。 　　“开始吧。” 　　随着斯冬妮一声令下，他们分头向安置在各个方向的炼金装置走去，到点就直接启动。 　　黎曼将光系魔力灌入启动装置后，装置突然就开始喷发出无比扩散的水雾，黎曼措手不及地往后逃了一段路。 　　装置本身很小，大概两手能捧住，但启动后，简直就像一个庄园大小的喷头在往斜上方喷水一样。 　　非常不科学，但很炼金术。 　　与此同时，各个方向的装置都启动了，硬是人工制造出了一场小雨，虽然仔细看会发现雨滴方向非常奇怪，但除非是极细心的人，否则不会注意到这点，而且就算注意到了，以他们的想象力，也很难想到这是被“制造”出来的一场雨。 　　远处还传来了一阵阵“轰隆隆”的声音，是斯冬妮在释放响雷术，一个除了听个响毫无作用的学徒级魔法。 　　黎曼看周围没人，走远了些，给自己烧了堆火烤了下外套，衣服湿搭搭地黏在身上太难受了。 　　而且接下来也没他什么事，等着晚上团战就行。 　　一场淅淅沥沥的，让人手忙脚乱的小雨过后，五人小队重新聚头。 　　“不错，还挺顺利，一个都没坏，不愧是我。”莫尔沾沾自喜地自夸到。 　　“那就只剩晚上了。” 　　“黎曼，我和你大致介绍一下夜间会出现的那个怪物集合体。” 　　“它们虽然智商不高，只能依据本能行事，但一旦集合起来也具有较强的破坏力，所以我们一定要趁着它们彻底完成集结之前，找到它们准备成型的位置。” 　　黎曼心中一动：“你们一般是怎么寻找它们的呢？” 　　“它们逐渐聚集起来后，就会显出实体，所以很好找的，只要看的见它。” 　　“它们不会特意隐蔽自身，我们只需要分守镇子的各个角，一旦谁负责的区域看见集结成型的怪物，就立刻通知大家。” 　　黎曼思考了一下，打开刚刚的小河镇地图：“我可以负责这里到这里。” 　　斯冬妮愣了下：“这么远？你巡查得过来吗？” 　　黎曼指了指边缘的一棵大树：“我可以从那上面看下来，基本这一整块都是在我眼皮子底下的。” 　　霍齐亚嗤笑了一声：“请问你的眼睛是抠了精灵的眼珠子重新安装的吗？” 　　黎曼慢吞吞地从包里掏出了海勒·维伦寄来的望远镜，以一个巧妙的角度“不经意地”向大家展示了一圈。 　　“我的眼睛是原装的，但是这个小玩意儿可以让我清晰看见百米外的事物。” 　　“咦？”莫尔好奇地挤到了黎曼身边，“我可以看看吗？” 　　黎曼大方给出——废话，他就是为了卖安利，能不大方吗？ 　　莫尔好奇地将这副奇怪的金色圆筒放到自己眼睛前，开始嘟嘟囔囔。 　　“这是附加了【视力增强】的炼金产品？【视力增强】这类非元素类的魔法附加，我们要三年级才能学到，你是从哪找的？不，不对……” 　　他比起在问黎曼，更像是在自言自语碎碎念，于是黎曼没打断他的思路。 　　“……不对，这没有魔法痕迹，这不是炼金产品？” 　　“哇！” 　　莫尔猛地扭头看向黎曼：“这不是炼金产品？！” 　　黎曼笑了笑：“我一开始就没说它是吧，而且我才刚入学，这也是我第一次接任务，哪来的贡献点去找炼金术系的同学们交易，这当然不是炼金产品了，是我从前的朋友自己做着玩的小玩意儿，我之前并不知道深渊裂缝是这样的，还以为要我们寻找裂缝呢，所以就把它带上了，倒是没想到最后还是勉强有用的上的地方，真是太好了！” 　　斯冬妮若有所思地盯着那对黄铜覆盖的玻璃制品，最后抬起头对黎曼说道：“或许……你可以将这东西提交给教廷，非元素类相关的魔法附加，要炼金系三年级以上的学生才可以做，纯粹的无魔制品却能起到类似于【视力增强】的效果，这个小玩意儿如果容易制造的话，或许教廷会奖励你一大笔贡献点。” 　　这句话正中黎曼下怀，但他还是摆出了一副惊讶的，不太相信的神情：“真的吗？制造的话……倒是不太难，我那位朋友也是坚定的信仰者，如果能帮上教廷的话，他一定很开心呢。” 　　“嗯，你可以去试试，应该不会有问题，深渊裂缝的数量增加后，对于教廷来说，人手一直是个大问题，炼金术系的学生数量一直不高，就更是大问题了，但这也没办法，本身星曦学院的人就不多，哪种类别的魔法师都缺人。” 　　“你这位朋友，或许能帮教廷腾出一批人手呢，一方面大型的深渊裂缝集合成的怪物，尤其是那些城市里的，不像小河镇这么一目了然，要么需要更多的人手分布到各个位置，要么需要拥有【视力增强】魔法或炼金产品的人在哨站上巡逻，看似是个选择题，但现实却是，不管是人手，还是炼金产品，都很缺……” 　　黎曼微笑起来：“我明白了，他一定会很开心有这个机会为教廷做些什么的。” 　　当然，也希望教廷不要吝啬对海勒·维伦的名声奖励。 　　黎曼虽然在异世界待的不久，但还是对教廷的基操了一定了解，比如对于做出重大贡献的人，教廷通常不会给予物质奖励，而是给予精神激励和名声激励。 　　黎曼本来觉得他们真抠啊。 　　但是现在倒正好，顺了他的意。 　　一想到教廷会亲手为一位极具创新和实验精神的科学家铺路并攫取声名，他都快忍不住乐出声了。 　　黎曼垂下眼，如果有一天……他的身份出了任何问题。 　　那么这位由教廷亲手推起来的科学家，只需要稍加引导，便能成为异世界的哥白尼，异世界的伽利略，甚至异世界的牛顿（物理学版本）。 　　对抗信仰，还有什么会比科学更有效。 第93章 深渊怪物 　　得到了满意的回答后，黎曼拎着望远镜去了镇子边缘爬树，然后静静等待夜幕降临。 　　小河镇是一个平静和缓的小镇，意思是大家都睡得很早，几乎是太阳落山没多久，就连灯光都看不见了。 　　黎曼庆幸了一番自己夜视能力还行，也庆幸了一番还没经历过工业革命的世界月光和星光都很亮，顺便回忆了一波夜视镜的工作原理，思考着能不能让维伦改良一下他的望远镜——无果，他除了数学外的理科虽然还记得些基础，但也就是些基础，到要用的时候就知道麻爪了。 　　于是黎曼暂时放下了这一过于超前的想法，专心寻找应该马上就要出现的怪物的踪迹。 　　在他眯着眼睛第n次扫过镇上两户人家中的间隙时，他注意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 　　比如，那栋房子背后冒着袅袅的黑烟。 　　他打开通讯器。 　　“请问，深渊怪物集结的时候，会冒黑烟吗？” 　　“会，你在哪看到的？” 　　“我所在的这棵树和教堂所连成的直线上大约四分之一处，靠近我这边的四分之一。” 　　“好，我们马上到。” 　　“嗯，你们先过去，确定是我们要找的东西后再联系我一下，我继续盯一会儿。” 　　“好，辛苦你了黎曼。” 　　黎曼挂掉通讯后，继续拿着望远镜仔细地巡逻着各个角落，他刚要细看一处地方。 　　斯冬妮的声音便再次从那枚小小的徽章中传了出来：“是深渊怪物！你来吧！” 　　黎曼回了句“好”，便收起望远镜，跳下树，朝刚刚看见黑烟的地方飞奔而去。 　　斯冬妮见他到来，几乎是有些粗鲁地对他说：“你就守在这里，如果有任何人受伤，你就在这个位置对他放光之疗愈，可以做到吗？” 　　黎曼点点头。 　　斯冬妮甚至没等他回答一句“好”，就猛地冲了上去。 　　深渊怪物集合后，便显示出了一定的外形。 　　它们就像一团缠在一起的毛毛虫糖，只是都是黑漆漆的，看上去并不好吃。 　　而冲上前的斯冬妮，裹挟着一股要将它们彻底劈开的女武神骑士，将自己手中的剑投掷了出去，正中那团怪物中心。 　　随后一道白光接上，顺着那柄剑冒着“刺啦啦”的耀眼光芒往怪物堆里钻。 　　随后，一个巨大的水球猛地冲那怪物浇头而下，而原本只是在小范围内刺啦的电光也猛地顺着水流变得更盛大，更炫目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土墙将众人与怪物间隔了开来。 　　一切都很顺利，甚至可以说是他们组队以来，最顺畅的一次配合，没有失误，就连深渊怪物都格外配合，甚至没有大的反扑。 　　斯冬妮几乎以为他们要给新来的小牧师留下一个完美的首战回忆了，却就在那时—— 　　一道巨大的黑影无端从左边冒了出来，并向他们猛扑而来。 　　“小心！” 　　是黎曼的声音。 　　一道道白光在他们身上落下。 　　【光之庇护】，一环正式神术，效果：1.5秒内50％免伤。 　　黎曼从教廷学的第二个神术。 　　这个神术效果极短，虽然50％的免伤效果不错，但1.5s的时间实在太难把握了，一般的牧师都会选择学更多的治疗神术。 　　但是黎曼算了一下，这个免伤神术耗蓝比较低，和【光之疗愈】再加上他的回蓝配合起来，好像可以形成一个连贯不断的技能循环。 　　所以在庞德院长不太赞同的视线下，他还是学了这个神术。 　　给出的理由是—— 　　“我想体会一下治疗神术和防御类神术有什么区别。” 　　庞德院长的目光立刻就变得赞赏了起来。 　　【光之庇护】落下后，斯冬妮他们立刻反应了过来——这里居然有两个深渊怪物的集合体！ 　　这是从未发生过的情况。 　　就像斯冬妮之前所说的那样，教廷和星曦学院内几乎公认深渊怪物是一种没有智商，没有思考能力，全凭本能行动的生物。 　　它们的行动模式就是从深渊被放出后，就一点点靠近距它们最近的人气旺盛的地方，找个人附身——负面情绪持有者优先，然后被驱逐后就闷闷不乐地等到夜晚，和其它同类聚集在一起，试图大搞一番破坏。 　　非常规律的行动轨迹。 　　这么多年来从未出过任何差错。 　　是金科玉律一般的存在。 　　直到今天。 　　乍一看，它们依旧按照本能聚集在了一起。 　　但再一想就会发现，不，这不是本能，斯冬妮有些胆寒，甚至可以说是它们已经具备了朴素的思考能力。 　　看看它们刚才的行为吧——先是分成两堆聚集并显形，然后其中一堆假意就擒，让袭击者放松警惕，这时候另一堆再进行攻击。 　　可以说它们已经具备了初步的思考能力，而从这个角度看，就连它们一开始聚集的行为都不再是本能，而是因为只有这样，它们才拥有比较直观的攻击技能，附身说到底只是一个慢性侵蚀，而且只对普通人效果显著。 　　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斯冬妮高喝一声：“雷降！” 　　一瞬间，周围十平米的区域内，密密麻麻的白色闪电落下。 　　与此同时，黎曼再次打出白光，这次是【光之疗愈】，霍齐亚和朱迪刚刚所在的位置，应该近距离体验了一把“深渊的拥抱”，哪怕有50％的减伤，感觉估计也够呛。 　　来得及时的【光之疗愈】消弭了霍齐亚和朱迪身上的伤口，让他们被疼痛分散的精神重新集中了起来，适时地跟上了给斯冬妮的辅助。 　　与此同时，莫尔手忙脚乱地，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地扔出了一团金属丝制成的网，虽然因为他的动作过于慌乱导致这个软网甚至没完全展开，但还是起到了扩大斯冬妮的【区域降雷】的效果。 　　“斯冬妮！这边这个！” 　　黎曼的声音再次响起，现在场上就他一个人还有空分心看原来那团黑影的现状，在被斯冬妮的带电佩剑刺了个对穿后，对方一直颇为萎靡，不仅仅只是示弱让他们上钩，但这么一段时间下来，斯冬妮原本留下的魔法已经失效，她把柄佩剑上，原本刺啦啦的电光也已经消失，于是，被压制住的黑影即将反扑。 　　“黎曼！再给我上一个【光之庇护】！” 　　白光没入斯冬妮的瞬间，她一个起跳，踩着霍齐亚用于圈出战斗场地的土墙一跃而入，抽出属于她的那柄佩剑，开始战斗。 　　黎曼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怎么就开始近战了？！ 　　那里面可还有朱迪的留下的水迹，万一一个操作不好，电到自己了怎么办？！ 　　这就是剑士转魔法师吗？！一言不合就开始回到近战职业习惯了！ 　　但是斯冬妮这个举动确实有效，她的剑法压制性极强，上面又泛着电光，瞬间以人力形成了一个类【区域降雷】的压制，那深渊怪物完全被她压着打。 　　但同样的，因为距离实在太近，失去了魔法师的远距离战斗优势，她的血条简直掉得哗啦哗啦的。 　　黎曼一边狂刷【光之疗愈】一边吐槽这个魔法效果这么拉为什么教廷的人还这么喜欢用，让他上【复苏】的话他完全不用费这个大劲，血线快到了就给拉满一下，这不比现在强？ 　　黎曼看着两边的战斗恨不能自己上，这两个怪加起来还没他一个人等级高，如果不是他被迫选了这个弱智神术系，早就刷完回去领奖励了，而不是两分钟内简直放了八百个治疗魔法。 　　他一边无死角地释放治疗魔法，一边开始沉思，自己到底是怎么沦落到这种地步的。 　　好在斯冬妮的战斗经验确实充分，而且战斗时完全信任队友，完全将后背交给了大家，自己不要命一样攻击，很快，这场本应不那么艰难的战斗终于落下帷幕。 　　黎曼也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想想……就算他去了别的系，也要收敛着点战斗，不然教廷肯定起疑心，那就更难把控度了……唉，其实也行，当个治疗也没什么不好的。 　　就这么几分钟，黎曼经历了无数心理活动，可惜除了他没人能知道。 　　斯冬妮收起佩剑，踏过泥泞的土朝他走来。 　　她目露赞赏：“没想到你居然有如此战斗天赋，没想到乌朗人里也有如此擅长战斗的人，你对时机的把握简直超乎我的想象，你对敌人的敏感程度也令我惊叹。” 　　黎曼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斯冬妮小姐，虽然我对乌朗没什么归属感，但是你不要在一个乌朗人面前说乌朗人很菜啊！我会怀疑你们雪原人的情商！ 　　“……总之，这次战斗虽然出了些小意外，考虑到你离教廷更近些，这个小意外就由你去向教廷汇报吧。” 　　“恐怕……深渊是有什么变动了。” 　　“不过真是没想到，你身为牧师，居然有这样的战斗直觉，这样的话……我们之后或许可以接一些难度更高，但同时，回报也更高的任务。” 　　“你觉得呢？” 　　黎曼：我还能怎么觉得？我当然觉得很好。 第94章 回学院上课 　　踏着夜色从小河镇的教堂回了星曦学院，黎曼他们一行人去交了任务，分配好了学分和贡献点，就回去睡觉了。 　　第二天，黎曼照常被尖叫鸡一般的课表叫醒。 　　他神情自若地将那张发出尖锐叫声的羊皮纸揉成一团，丢进垃圾篓里，等它晚上自己爬出来。 　　今天要上教史课。 　　想到这点，正在刷牙的黎曼瞬间有些萎靡。 　　这可能是他目前学得最费劲的一门课，和他的大多数同学不同，他不光是没有信仰这么简单，他是半途穿越的，原身又没上过学，记忆里根本没有任何可供他了解教廷历史的内容。 　　也就是说，这门课，其他人只是“复习”，老师上课的步调也是“复习”，唯有他一个人在从头开始学。 　　他还不能表现出来。 　　更悲伤了。 　　闷闷不乐地走进神术系的大楼，因为心情一般，所以黎曼并没有太注意周围的环境——学院内部，也没什么好注意的。 　　而就在他闷头走路的时候，一个人影猛地出现在了他前进的道路上。 　　“你好！黎曼同学！” 　　黎曼茫然地抬起头——一个深肤色的，笑容如太阳般灿烂的少年正挡在他面前。 　　黎曼记得他，那个火系魔法天赋过高被发配来神术系的少年——也是个可怜人。 　　“你……好？”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是泰德·帕德里奇，来自利齐河对岸的一个小国家，你可能没有听过……” 　　“你好，泰德。”黎曼调整好表情，朝他微笑了一下，“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黎曼古怪地想——总不至于是找他来一起上下学的吧……？ 　　名为泰德的少年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那个……可能有些唐突，但是我想问问，可以教教我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感受到光元素吗……”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都像霜打的茄子一样有些蔫头耷脑的，黎曼几乎都可以看见他身后有一堆具象化的黑雾了。 　　一个礼拜过去，虽然没有人像黎曼这样既“感受到了光元素”又“成功学会了正式神术”，（虽然实际上应该是完全没有感受到光元素但强行破解了神术才对……）但大多数人还是有了些许进展，起码勉强地可以感受到所谓“光元素”这一存在，虽然它就只是在那里，别说为他们所用了，甚至不为任何召唤所动。 　　这是大多数人的进展，除了眼前这个倒霉蛋。 　　黎曼勉强还记得些入学当天测试时的情景，他没记错的话，这个火元素亲和度超绝的少年在摸第一个白球时，那个光暗到在白天都快看不清了…… 　　也就是说，这个少年对光明元素来说，属于一个猫厌狗憎的存在，黎曼思考了一下，觉得他估计和自己上课时的感觉毫无区别，那就是——什么光明元素，完全感受不到啊！ 　　想到这里，黎曼同情地看了他一眼。 　　名为泰德的少年整个人被忧郁笼罩，和他阳光健康的肤色与长相相当不搭，他长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想这么冒昧地来询问你，但是我真的……什么都感受不到，我试图找其他同学学习一下经验，但哪怕照他们说的那个做了，我也还是感受不到任何光明元素的存在……” 　　“我都已经快绝望了……然后我突然想到了黎曼同学你！我想，你这么快就感受到了光明元素，或许能给出和其他同学不同的经验呢？” 　　黎曼在心底长叹了一口气—— 　　同学，你真是高估我了。 　　但是他不能说，他一定要维持自己神术系学霸的形象。 　　但是他能给出什么经验呢…… 　　黎曼又开始胃疼了。 　　他冲泰德少年微微一笑：“我们边走边聊？毕竟也快上课了。” 　　黎曼其实并没有给出任何会分享经验的承诺，但泰德·帕德里奇闻言猛地一抬头，整个脸都泛着欣喜的光，他重重地一点头：“好！对！要上课了，不能迟到！” 　　黎曼一边走一边措辞，最后犹豫着说：“其实，我觉得比起我，你应该有更好的求助选项。” 　　泰德的脑袋又垂了下来：“其实，我已经把全班的人都问完了……才来找黎曼同学你的。” 　　“不，我不是在说这批新生。” 　　“其实，既然校长在把你分到神术系的时候说，在某一系天赋极高的学生可以触类旁通学会神术，那么，这就说明你不是头一例不是吗？肯定是在你之前有过这样的处理方式……校长才会选择将你分至神术系，所以比起问我该怎么感受到光明元素，我觉得或许去问问和你相同处境的前人，会比较有效，毕竟……我说句实话，我觉得我给不出任何对你有用的答案，因为对我来说，光明元素就只是在那而已。” 　　这是很浅显的道理，黎曼估计对方也是被折磨昏了头才没想到，还要他来点醒。 　　名为泰德的少年猛地一拍掌：“对哦！你说得对！我怎么没想到呢，我该去问那些同样被破格收入神术系的前辈才对！” 　　黎曼看了眼时间：“离上课还有半小时，你要现在去吗？不介意的话，我可以陪你去。” 　　说句实话，他对类似泰德这样因为别系天赋过高被发配到神术系的人的最后处境也很感兴趣，反正他本来也只是打算在上课之前抽点时间写论文而已。 　　“那真是太好了！太谢谢你了，黎曼同学，你是如此的善良，哦我想我明白神为什么垂青于你了！” 　　黎曼：……最后那句话不用加了谢谢。 　　他们原本应该在二楼拐进自己的教室，现在改变了主意和目的地，便继续上楼。 　　黎曼看过一眼全系的课表，便记了下来，现在这个时候，三年级的神术系学生应该在他们的教室内等着上课。 　　来到四楼，三年级神术系学生的教室前，黎曼礼貌地在那扇打开的大门上敲了敲，教室内的众人立刻将目光移向了他们这两个陌生的外来者。 　　黎曼环视一眼，冲门口那桌的一位看上去就比较好说话的羞涩少女温和地微笑了一下：“你好，我们是这一届的新生，是这样的，我身边这位同学是因为火元素亲和度比较高，所以被破格收入神术系的，但是他这两天很苦恼，因为他在感应光元素上进展不佳。” 　　“所以，我们想问问，你们这届有没有因为同样的理由破格进入神术系的学生，我的这位同学迫切地需要一些前辈的经验。” 　　“啊！当然有的，而且是很出色的人呢。”少女听完黎曼的话，身上那种局促感也消失了，开始认真回答黎曼的问题。 　　她朝身后环顾了一圈：“啊……她好像还没来，不过她是位非常好心的淑女呢，如果能帮上新生的忙的话，她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所以你们可以晚些时候来找她。” 　　“墨菲丽有一头红色的长发，很好认的。” 　　黎曼笑了笑：“多谢，那我们上完课再来。” 　　他们离开的时候，泰德的脚步明显轻快了许多，得知有和他相同情况的人，对方还显然是个优秀学子后，他虽然还没问到具体该怎么做，但心头的巨石显然已经去了一半。 　　下楼的时候，他们撞上了一位阴郁冷漠的少年，考虑到对方在往上走，那么应该是他们的学长，所以他们俩朝旁边避了避。 　　没想到，他们有意避开，那名阴郁的少年却因此撩起眼皮多看了他们几眼，然后突然露出了一个讽刺而刻薄的笑容。 　　“你是这届的幸运儿？” 　　黎曼愣了一下。 　　“奉劝你一句，别信什么别的元素亲和度高也能触类旁通神术的鬼话，好好把精力放在研读典籍上混个毕业，否则你就等着再留校一年然后被当成笑柄吧。” 　　黎曼原本以为那句“幸运儿”是朝着他来的，但少年接下来的话一出口，他才知道，对方似乎没注意到他是谁，他口中的“幸运儿”指的是泰德。 　　泰德脸色一白：“可，可是我们刚刚去问了，那位名为墨菲丽的学姐出色地完成了……” 　　少年“哦”了一声，表情更阴阳了：“你还挺有自救意识的嘛？但是我可以告诉你，墨菲丽那家伙是例外种的例外，好运的家伙罢了，除她以外，像你这样，或者说，像我这样被'破格'——收入神术系的学生，没有一个靠成为正式牧师毕业的。” 　　他抬头看了眼：“你们是从三年级的教室下来？嗤，难怪，那群家伙只见过墨菲丽，当然脑子里有些不切实际的误解，他们大概还以为这种破格收入的学生在学习神术上有优势呢。” 　　泰德的脸又白了一下，但他神色依旧有些犹豫，有些挣扎，显然并不知道该信哪方，甚至还有些希冀——万一呢？万一自己会像墨菲丽那样，而不是…… 　　阴郁的少年说完这段话，又耷拉下了眼皮，准备走人。 　　黎曼看了眼泰德无比复杂但显然希望已经占了上风的表情，出声喊住了对方：“请稍等一下，这位学长。” 　　“怎么了？”对方不耐烦地问，但还是停下了脚步。 　　“有个小小的问题，希望您能为我们解答。” 　　“有话快说。”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你当初接受元素亲和度测试时，第一个光球，也就是象征着光明元素亲和度的水晶球，亮起了多少呢？” 　　“那位墨菲丽小姐，又亮起了多少？” 　　他虽然没有直说，但话语里隐含的意思已经无比明确。 　　泰德原本挣扎的脸色瞬间苍白，甚至有些恍惚。 　　而那位少年倒是若有所思地看向了黎曼，玩味地笑了起来：“当然可以，这个简单的问题，我还是愿意为你们解答的。” 　　“我接受测试时，白球几乎没亮，和我同批进入星曦学院的另一个破格入选神术系的学生，也没有亮。” 　　“至于墨菲丽，我也听说过她入学时的场景，相对亮的水晶球有三个，光明元素，木元素和火元素，其中木元素比光明元素的球更亮一些，但火元素过亮，所以她被分入了神术系。” 　　他的话就像一道对泰德·帕德里奇的最终宣判。 　　他说完就走人了，泰德则整个人陷入了最初的蔫头耷脑状态。 　　黎曼陪着他沉默地走下楼。 　　一直到马上要到二楼的转角处时，黎曼突然开口：“其实，你也没必要这么难过，如果你不想只能靠研读典籍毕业的话，完全可以取和校长说，我想去火系学院，你看，你的火元素亲和度这么高，一定很快就能成为火系法师吧。” 　　黎曼猜测，既然星曦学院如此大费周章地搞出一个“破格录取”状态，那么就是不想把事情摊明了说，这种情况下，如果有学生自觉自己的天赋无法搞定正式牧师这一目标，而选择去其他系，星曦学院会怎么处理呢？直接拒绝？还是找别的理由？他很好奇…… 　　但他抬起头时，却看见泰德正惊恐地望着他：“你，你怎么这么觉得呢？这，这怎么会是更好的选择呢？哪怕不能成为正式牧师！哪怕只能靠磨着典籍毕业成为一名普通神父，也绝对比去其他系当魔法师强得多啊！哦我的天哪，黎曼同学你肯定是没睡醒，放心，我什么都没听见！” 　　哦，差点忘了，黎曼木着脸：只有他一个人觉得这个学院各个系没啥差别。 　　也是，刚刚那位学长都忧郁沉闷成那样了也死拽着神术系不放手，压根没考虑过其他路径。 　　是他想多了。 第95章 教廷奖励与新论文 　　既然如此，黎曼只能礼貌安慰一下他—— 　　“确实，往好处想，起码你进入了神术系呢。” 　　说完这句废话，黎曼一路沉默地进了自己教室。 　　教室里，上教史课的神父已经在了，黎曼忧伤地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忧伤地听这门纯纯的历史政治课。 　　下课后，黎曼稍微整理了一下心情，往庞德院长的办公室走去。 　　“什么？你是说深渊怪物表现出了拥有思考能力的迹象？” 　　黎曼点点头：“是的，不过这也只是一种推测，不排除这一切都是偶然，虽然要偶然成这样可能比较困难，它们得先偶然地没完全聚集在一起，而是分两批相融合，再偶然地在其中一团怪物受到攻击的时候，另一团再偶然地猛地冒出来。” 　　庞德院长眉宇间浮起了一丝忧虑。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教廷得尽快通知到所有人才行，深渊……难道……怎么会这样……” 　　庞德院长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似乎忘记了黎曼的存在一般，低着头，手中的笔一下下在纸上划着……然后，他像突然想起了这里还有个大活人站着一样，扭头看向黎曼。 　　“感谢你的消息与提醒，黎曼，我会像教廷汇报你的贡献，这个消息非常重要，也非常珍贵，你可以理解为它能为你带来相当于五个高级任务的贡献点。” 　　黎曼愣了一下。 　　他重新回想起了当时斯冬妮他们说让他把消息带给教廷人员时的情景。 　　斯冬妮他们无疑是非常渴望贡献点的，毕竟那意味着更好的装备，但他们还是将这个传消息的机会给了自己，而且态度非常自然，好像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一般，甚至没有泄露出任何心痛失去的贡献点的神色，这是因为想卖他一个好，就像他没直接去教廷而是想通过庞德院长帮忙传话，从而卖对方一个好一样……还是因为教廷会更偏向“自己人”呢？ 　　想到这里，他挂上微笑：“庞德神父，其实这个消息是我和我的同伴们一同获得的，说实话，如果没有他们的话，我压根都不知道原来深渊怪物本应没有思考能力……这份贡献点应该属于他们，您可以向教廷汇报斯冬妮小队的贡献吗？” 　　庞德院长无所谓地挥了挥手，他的视线依旧在自己桌上的羊皮纸上，并未看向黎曼：“贡献点给你了你自己分就好。” 　　“不论是换取能增强自身实力的物品还是用于维持人际关系……” 　　他顿了一下，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向黎曼：“斯冬妮小队？我好像听说过他们，确实是很有天赋的年轻人组成的一支队伍呢……” 　　庞德院长微笑了起来：“孩子，你很有远见，神术系的学生比起其他人来说，对贡献点的需求并不大，因为教廷会为你们准备绝大部分必需品，比起那点微不足道的提升，于微时结交几位优秀的同学，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黎曼礼貌地笑了笑。 　　庞德院长的话印证了他的想法，虽然对方的思路已经歪到了教廷中的生存哲学上去了，但他的态度确实说明了——他认为这条消息所带来的贡献点属于黎曼，且只会属于黎曼。 　　看来教廷的偏袒不仅众所周知，而且大家都已经习以为常。 　　想到这里，黎曼便说道：“庞德神父，我只是觉得这份消息的贡献点确实应该属于斯冬妮小队的人罢了，至于我自己，我还有些别的事希望您能帮忙汇报给教廷。” 　　“哦？” 　　黎曼掏出海勒·维伦寄来的那份望远镜，递给对方：“神父，请把它放在眼睛处，对，就像这样。” 　　“咦？这附加了【视力增强】这一魔法吗？不，不对……没有魔法痕迹……” 　　“是的，神父，这并不是魔法产物，但和魔法产物一样好用不是吗？我的朋友海勒·维伦先生，极为擅长手工（？），这是他制作出来让我去剧院里看戏用的，但显然……它应该能发挥更大的作用才对。” 　　“在昨天的深渊裂缝任务中，用上了这个小玩意儿，我一人便可以监视四分之一个小河镇的动静，考虑到刚刚所说的，深渊怪物或许逐渐会进化出智商，那么他们或许会学会分头行动，学会躲藏，这种情况下，或许我们日后再进行深渊裂缝任务时，得额外空出一个侦查人员的位置。” 　　“而炼金术系的学子稀少又难以培养，也不可能全力为所有人配备这种望远镜，但非魔法造物就不同了，只要方式得当，普通的手艺人就可以完成这部分……重要的物资储备。” 　　庞德院长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孩子，你想得很周到，我会向教廷汇报这一精巧创意的。” 　　黎曼笑了笑：“我那位朋友名为海勒·维伦，他父亲一直希望他能成为一名扬名大陆的数学家，不过……他于数学一道并不太擅长，所以……不知道教廷能不能为他实现这个属于他父亲的愿望呢？” 　　庞德院长温和地笑了下：“当然，既然他有如此才能，又竭尽全力为教廷服务，那我们自然不光会大力宣扬他的突出贡献，也会尽可能完成信众的愿望。” 　　“这样吧……你让你那位朋友整理出一本书量的手稿，然后教廷会为他在大陆各地同步发行，教皇也一定很愿意为这样杰出的年轻人的著作作序。” 　　黎曼：好家伙，这么大方？教皇是什么作序工具人吗…… 　　“至于你，黎曼先生，教廷也不会厚此薄彼，如果不是你时刻记挂着教廷，也不会让你朋友的发明派上用武之地，所以你也能获得同样的一份奖励，我知道你在乌朗时就是有名的数学天才，请相信我，西尼作为大陆的数学中心，对你只会更加推崇，或许你也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是时候出一本属于自己的著作了。” 　　黎曼：好家伙，他就是帮忙当了个中介而已，就和真正做出发明的海勒·维伦拿了一样的奖励，教廷对自己人的偏袒还真是……有够夸张且明目张胆的。 　　但他也不会拒绝这样白捡的好处，于是他真诚地笑了起来，眼里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谢谢神父！” 　　回到宿舍，在开始给海勒·维伦写信之前，黎曼先抽出了一叠羊皮纸。 　　那是他上个月写到这个月的新论文。 　　标题为—— 　　《关于分析学的严格化》。 　　如果单单是从时间上考虑的话，他这篇论文的时间跨度非常广，可以说是跳跃性的。 　　牛顿提出微积分是在十七世纪，柯西完成分析学的严格化是在十九世纪，中间跨越了两个世纪以及众多的数学成果。 　　如果是从主题上来考虑，他没有选择继续抛出新理论，而是选择了这样更为“基础性”的论题。 　　总之就是，乍一看，这篇论文的选题似乎不那么适合当下。 　　但黎曼还是觉得这篇论文非常有必要。 　　在柯西完成分析学的严格化之前，虽然研究数学的人已经是相对有逻辑，相对理性的那批人了，但他们的论文和思想里还是充斥着大量让强迫症无法忍受的漏洞。 　　比如，当时有一个较为流行的“代数通则”： 　　“对实数为真的命题对复数也为真” 　　“对有限量为真的命题对无穷小也为真” 　　“对收敛级数为真的命题对发散级数也为真” 　　虽然现在还没有复数，收敛级数和发散级数也由黎曼刚刚带到大家面前，但这种不严谨的思想已经开始在最新几期的数理杂志上蔓延开来。 　　黎曼思考了一下，觉得还是不能放着不管，正常发展下确实应该等过了好多好多年，终于有一个和柯西一样无法忍受现状的强迫症出手大刀阔斧地为分析学修修补补，让它走上更正确的道路。 　　但是黎曼想着，反正自己都是穿越的了，这条弯路还是省了比较好。 　　大家直接打好基础，写一些让他看上去不那么痛苦的论文，对谁都好。 　　这篇论文他写了很久，这两个月的空余时间基本全花在了上面，因为确实是个大工程，现在则终于要收尾了。 　　他把它从头到尾又看了好几遍，修改了一些内容，折起来放进了信袋中。 　　然后他又抽了一张羊皮纸，开始写信。 　　“亲爱的海勒·维伦，” 　　“我收到了你的来信和你的小礼物，我非常喜欢，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去看看西尼的戏剧，便先为这个望远镜找到了新的用途——我擅自地将它命名为了望远镜，希望你不要介意。” 　　“教廷认为这项发明对他们的日常维护和平的工作有巨大的作用，所以他们决定为此奖励你这个作出了突出贡献的信徒。” 　　“至于这份奖励的具体内容，我想你的父亲一定会很开心。” 　　“教廷决定为你出版一本独属于你自己的'数学'著作，并由教皇亲自作序并宣传发行。” 　　“PS.这本数学著作可以不那么数学。” 　　“你忠实的朋友，黎曼。” 第96章 定做飞天扫帚 　　远在乌朗的海勒·维伦收到这封信时会感到惊喜还是惊吓暂且还未知。 　　黎曼将信件和论文分装好送去传送阵后，没有重新回到宿舍，而是换了个方向走向“贡献点兑换处”。 　　深渊裂缝任务的800贡献点，斯冬妮拿额外百分之五，其余平分，所以到黎曼手上的就是152点。 　　不算多，但黎曼本身也没打算在今天花出去。 　　他只是打算去“视察”一下，看看自己手上的贡献点都能换些什么。 　　他能换到的东西主要分三类。 　　第一类是原材料，非常齐全且丰富的原材料，黎曼看到了不少当初为了造装备让自己头疼不已的材料，他记下了它们所需的贡献点，准备之后买点备用。 　　第二类是装备。 　　它们的特点是贵。 　　正如莫尔所说，一件等同于神父装的魔法袍的价格在一万贡献点，要他们攒上几十个任务才能给自己买一件。 　　但正如黎曼所料想的那样，它们的质量还不如当初自己随手给蕾娜打造的那件。 　　看来系统的锻造工艺远胜于当代魔法师。 　　第三类是炼金产品。 　　这也是黎曼最感兴趣的部分。 　　炼金产品在星曦学院的流通分两种，一种是需求者在任务板发布需要，然后给出自己愿意支付的贡献点，觉得合适的炼金系学子就接下。 　　另一种则在这里，直接售卖成品，价格由制造者决定，看上了的人可以直接付贡献点带走。 　　最受欢迎的炼金产品无疑是飞行类。 　　不论星曦学院的学生如何给自己洗脑自己是迫不得已才成为魔法师的，对魔法本身没有任何兴趣，但对天空和飞行的向往却是埋在所有人心底的（恐高症患者除外）。 　　所以飞行类炼金产品，这一同时满足了实用和大家的美好幻想的产品遭到了相当的追捧。 　　至于形状倒是各式各样，比如黎曼第一天踏上星曦学院的领地时，看到的那位即将迟到的学姐骑着的飞毯，因为其舒适性和优雅性成为了相对常见的选项，但也有其他样式。 　　然而，黎曼找来找去，都没有见到他心中最标准的巫师飞行法器——嗯，扫帚。 　　可能是因为这个世界仅存的这部分正规魔法师都是贵族出身，不说扫帚符不符合他们的精致优雅审美，他们知不知道扫帚的存在都不好说…… 　　黎曼思考了一会儿，踏上了他今天的第二个目的地——炼金系。 　　“诶？你找莫尔吗？他现在在……应该在三楼的实验室里，你去看看吧，不在的话就应该在宿舍。” 　　“谢谢。” 　　黎曼谢过被他中途拦下来问路的炼金系学长，向三楼走去。 　　他准备找人定制一把飞行扫帚，至于这个贡献点……当然要给熟人赚。 　　“笃笃。” 　　黎曼的敲门声让房间内的少年抬起了迷茫的脸庞，他周围堆着各式各样黄铜色的金属零件，和各种各样的魔法材料，还有一些布匹和毛线团之类的——黎曼还抽空思考了下，要不要让维伦顺便给他造个纺织机。 　　“咦，黎曼？难道今天有什么任务是我不知道的吗？嗷！拜托了，请千万不要告诉我是队长派你来的……” 　　黎曼笑了笑：“不是，我找你是想委托你造一样东西。” 　　闻言，少年从零零碎碎的东西昂起头挺起胸：“那你可找对人啦！炼金术系没有谁比我莫尔更擅长实现你们脑子里的奇思妙想了！” 　　“说吧，你想要什么效果的炼金产品？” 　　黎曼斟酌着开口：“是这样的，我想要一个飞行工具。” 　　“啊？”莫尔发出了迷惑的声音，“飞行工具的话……有很多人在卖吧，你可以随便挑呀，这是炼金术系人手都会的活了。” 　　黎曼叹了口气：“我去贡献点兑换处看过了，令人忧伤的是，制造者们在审美上和我有一定的分歧。” 　　黎曼这么一说，莫尔秒懂了，又是一个有属于自己的审美情操的贵族公子哥，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他懂个屁！ 　　黎曼笑了笑：“莫尔，你见过扫帚吗？” 　　莫尔：？ 　　莫尔犹豫了一下：“你是指……扫地的扫帚？” 　　黎曼眼睛一亮：“没想到你如此见多识广！” 　　莫尔忧伤地看向窗外的远方：“那是我还寄宿在姨妈家和杂扫仆人一起生活的日子了……” 　　“黎曼，你还真……挺会找人的，我估计，全星曦学院，除了我以外，也没人见过扫帚了。” 　　黎曼：“没关系，就算你没见过，我也可以画一幅示意图给你。” 　　莫尔：“所以你是想要一个，扫帚形状的飞行工具？” 　　莫尔说这话时的表情，可以说是非常迷惑，像是站在他面前的不是黎曼，而是一只会说人话的鼻涕虫一样迷惑。 　　黎曼点点头：“是的，大概要多少贡献点呢？以及我大概什么时候可以拿到？” 　　莫尔皱着脸思考了一下：“倒不会太费时间和贡献点，但是……但是……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它不光是……长相的问题，你不觉得它用起来也会很费劲吗？” 　　“你看最受欢迎的飞毯型飞行工具，宽阔，坐着舒服，还能自选材质，还可以自选图案，这样吧……我帮你做个飞毯，上面的图案用扫帚怎么样？” 　　黎曼温和地摇了摇头，坚定地吐出了一个——“不”。 　　“我就是想要一个飞天扫帚。” 　　莫尔的一张小脸是皱起又松开，松开又皱起，最后，他露出了那种“好吧好吧，你是甲方你说了算”的表情，勉强地点了点头。 　　“但是你不可以告诉别人，你这个扫帚是我帮你做的哦……” 　　黎曼自然无有不应。 　　“咦？黎曼，你怎么也在？” 　　一道轻快的，银铃般的，娇俏的少女嗓音在莫尔的实验室门口响起——是朱迪。 　　黎曼和莫尔齐齐回头，看着甜美可爱的少女蹦蹦跳跳地跑进来，她的动作虽然轻快，但却诡异地避过了地上所有东西，精准地跑到了他们俩面前。 　　“太好了！那就少跑一趟神术系，队长想找你们聊聊下个任务，所以派我来找人呢！” 　　莫尔呻吟了一声——他原本以为黎曼是队长派来的，都已经做好放下刚做了一半的东西收拾收拾出门的准备了，结果不是，让他暗自欣喜了一会儿，没想到高兴里没多久，朱迪，这个正版的斯冬妮使者，就这么出现了。 　　他叹了口气，将手里的东西放下，锁好，脱掉手套，才转过头来说：“走吧。” 　　斯冬妮在湖边等他们，霍齐亚已经在了，斯冬妮先找的朱迪，然后让朱迪去找莫尔和黎曼，自己则去找霍齐亚，这么安排是因为霍齐亚这个能不能则不动的人是绝对不会被她使唤去找人的。 　　现在五人到齐，斯冬妮开始给大家讲自己的想法。 　　“之前说，有了黎曼之后，我们可以考虑尝试一些更高难度的任务。” 　　“所以我花了一天时间研究了一番目前还没被接走的高级任务，从中选出了比较适合我们的一个。” 　　“这个任务的危险程度之所以被定为高，不是因为敌人有多危险，而是因为敌人是未知的。” 　　“未知？” 　　“对，目前只知道对方应该是一个魔法师，但具体是什么元素的魔法师，又是什么身高长相，什么身份，却是完全未知的。” 　　“这个任务位于西尼的科尔郡。” 　　“诶？！”朱迪惊呼了一声。 　　斯冬妮转头看了她一眼：“是的，我想要接取这个任务也是出于朱迪你出身科尔郡考虑，因为这个任务需要一定的身份伪装。” 　　“任务目标是一个神出鬼没，至今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子的魔法师。” 　　“科尔郡一直有个小风气，就是夫人小姐们都格外喜欢养乌朗猫。” 　　朱迪露出了向往和欣羡的神情：“是的，我小时候也幻想过能有一只美丽的乌朗猫作为宠物呢。” 　　“两个月起，诸位夫人和小姐的宠物们开始神秘遇害，她们将这一情况告知给了教廷，教廷调查过后发现，作用于那些乌朗猫身上的，都是同一个魔法。” 　　“名为【紧缩】的魔法，这是一类空间魔法，可以将固定对象周围的空间逐渐缩小，一直到无法再缩小为止，所以那些女士们的宠物乌朗猫，无一例外，全部死于窒息。” 　　草。 　　什么变态。 　　黎曼忍不住皱了下眉。 　　但他很快警觉地抬头看了眼其他人，发现其他人基本也跟他一个反应，才继续犯起了恶心。 　　不怪他谨慎，如果以地球类比，这个世界目前的时代是比较贴近于中世纪的。 　　中世纪的欧洲，不仅仅是将猫视为不详与邪恶的存在，更重要的是，当时的人（包括知识分子们）并不认为动物具有意识，他们认为人是唯一具有思想和感觉的生物，他们脑中没有“虐待动物”这一概念，因为那对他们来说并不是具有感觉的生物，杀死猫狗在概念上可能就和敲碎花瓶一样，以动物的惨叫取乐也如同以打击乐器。 　　所以，如果现在的思想风潮也是如此，那么黎曼在条件反射下表现出来的厌恶，很有可能让其他人感到奇怪与不安。 　　好在听完斯冬妮这段话，其余几人也都是如出一辙的皱起了眉，并不显得黎曼有多突出。 　　斯冬妮继续说道：“但对方使用的【紧缩】魔法经过教廷调查，是激发魔法，所以目前还不知道他具体是什么魔法师。” 　　“而且对方极其擅长藏匿，考虑到这两点，这个任务的危险等级被列为了高。” 　　“我目前的想法是这样的，考虑到对方极其擅长藏匿，那么比起漫无目的的搜查，还是靠引蛇出洞来的快，我们有朱迪，这一科尔郡土著，只要再为她配备一只乌朗猫，就具备了引出这个杀猫犯的条件。” 　　“所以……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我们需要凑钱买一只乌朗猫。” 　　“这也是我把你们聚集起来的原因，我们得讨论一下，这一千五百贡献点，值不值得我们付出五百银币。” 　　黎曼蒙了一下：“什么？什么五百银币？” 第97章 喵喵兽再次上岗 　　黎曼的茫然绝对发自内心。 　　虽然以他的阅读理解水平，当然可以轻易由斯冬妮的上下文中推测出来，那五百银币指的是买一只乌朗猫的价格。 　　但他还是很茫然。 　　虽然来这个世界已经快半年了，他也赚了很多银币，也花了很多银币（虽然大部分都花在了系统里）。 　　但是他对这个世界的物价的观感，依旧停留在了刚穿越那会儿——20银币一年学费，包吃住，两人间，房间很豪华，床是绒的，被子软得像云朵，餐餐有肉。 　　事实上，他到现在还是习惯用这20银币的学费为单位衡量周围的物价，也就是说，五百银币一只乌朗猫的价格在他脑中第一时间被换算成了——25年的罗德公学学费。 　　这不能怪他一时不敢相信。 　　为了1500百贡献点，值得搭进去五百银币吗？ 　　斯冬妮她们或许觉得这是个值得讨论的议题，但是黎曼很想现在就起身走人。 　　贡献点对他的价值是远不如银币本身的，因为他的银币直接给系统，起码能获得高质量的装备，给兑换点，就只能获得再普通不过的装备，傻子都会算性价比。 　　“诶？黎曼不知道吗？乌朗猫呀，你来自乌朗，应该比我们更了解吧……” 　　黎曼心中一动，看向朱迪：“你说的这个乌朗猫……它长什么样子？” 　　朱迪苦恼地皱起了眉，不知道该怎么给黎曼描述，最后，她从桌上抽了一副纸笔，开始画了起来。 　　朱迪虽然在家中待遇不好，但该接受过的教育都是接受过的，画起画来也是栩栩如生，不一会儿，一只毛发毕现的小猫就跃然纸上。 　　朱迪将画好的猫递过来，顺便补上了一句：“是白色的！” 　　黎曼盯着那张临时充当了画纸功能的羊皮纸，陷入了沉思。 　　他越看，就越觉得这只猫眼熟。 　　最后他恍然大悟——这不是他那只喵喵兽吗？ 　　长得完全一致啊！ 　　他开始思考起了拿喵喵兽当乌朗猫的可能性。 　　首先，它们长得完全一致。 　　其次，喵喵兽身为空间魔兽，对空间系魔法具备免疫能力，对上拥有空间魔法附魔的魔法师，起码比普通乌朗猫要安全得多，就算出了什么意外，自己也可以瞬间把它收回系统，对外就栽赃给那个魔法师说他用了奇怪的空间魔法把自己的猫搞没了。 　　最后，它不要钱，因为黎曼已经进行过绑架代替购买了。 　　想到这里，黎曼突然意识到，刚刚其他人的皱眉，可能并不是出于对死亡的猫的同情。 　　毕竟如果打算以一只真·普通乌朗猫做诱饵，这只猫很大概率也难逃一死。 　　所以在他们的理解里，这一事件或许可以等同于有个神经病魔法师天天去别人家砸500银币的东西。 　　确实也是恶性事件了。 　　也对，一个思想正常的贵族连仆人都应当做摆件看待，怎么可能认为动物有思想有感觉。 　　幸好乌朗猫的价值足够恐怖，才让他下意识的反应不显出格。 　　想到这里，他“恍然大悟”地开口：“我家中好像有一只这样的乌朗猫，我让朋友把它寄过来吧。” 　　朱迪震惊地转过头看他：“你有一只乌朗猫？！” 　　不怪朱迪如此震惊，这个世界的物价规则里，是绝对不会出现类似于“乌朗猫在西尼要500银币，在乌朗占了原产地优势就很便宜”这种事的，或者说，至少贵族阶层的吃穿用度里，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因为有教廷的传送阵存在，而对于贵族们来说，使用传送阵虽然肯定还是会有点点小贵，但也基本可以纳入日常开销这一范畴，所以各地的贵族阶层的物价基本都是持平的。 　　而会被送到星曦学院来的人——几乎无一例外，都是家族的边缘人物，说得夸张些，如果单纯以银币计算，在他们家人的眼里看来，可能他们自己都不值五百银币，而黎曼——居然拥有一只比他们大部分人都贵的宠物，这种人是怎么沦落到星曦学院来的！ 　　黎曼点点头，在做出假装喵喵兽就是乌朗猫这一决定前，他也有思考过这件事在逻辑上行不行得通。 　　考虑到斯冬妮他们只要稍一打听就能知道，他来星曦学院并不是被迫，而是主动，这一前提条件，他“拥有”一只价值500银币的乌朗猫并不是太过奇怪的事情。 　　所以他此时也是这么解释的：“是的……哦，是这样的。”他一脸刚注意到他们的奇异神色的表情，“其实我原本是不用来这里的，来星曦学院，是因为不舍得我弟弟受这个苦。” 　　斯冬妮他们的表情更扭曲了，但到底没直接说什么。 　　斯冬妮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在心中默念了一万遍——“被光明神看中的人，带点冒傻气的善良怎么了？这不是很正常吗？”——才平静地开口：“既然如此，那就拜托黎曼你了，如果你的乌朗猫出现任何意外，我们会照市场价赔付你。” 　　斯冬妮到底曾经是个骑士，做不出因为黎曼天真善良就占他便宜这种事，在她看来，黎曼这只宠物猫肯定是有去无回了，事实上，她本来把这件事拿出来讨论，征求大家的意见，“愿不愿意为了一千五百贡献点付出五百银币”的代价，也是因为这五百银币肯定是回不来的。 　　霍齐亚点点头：“一百银币我还是出得起的，换取三倍的贡献点我认为也是很合理的价格。” 　　这就是进入星曦学院的为数不多的好处，如果是当初的他们，肯定不能这么轻易地拿出上百的银币，但有了星曦学院学子这一身份，能从家里薅的羊毛变多了，有教廷兜底的情况下，能赚钱的途径也多了。 　　如果是三年前，霍齐亚绝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愿意拿一百银币打水漂。 　　莫尔和朱迪也叽叽喳喳地表示同意。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黎曼出猫，事后他们补偿他银币。 　　黎曼再次回到宿舍，招了招手，一只白色的小猫咪就出现在了他的毛绒地板上。 　　正是小白。 　　小白懒洋洋地在地毯上翻了个身，然后爬了起来，脸上具现化地展现出了嫌弃。 　　黎曼：…… 　　他上一次“奴役”喵喵兽还是在和伊瑟维尔德伯爵战斗的时候。 　　那之后，黎曼的日子过得日渐平静，再也没卷入过任何形式的意外战斗，而他对喵喵兽，也把它当成了游戏系统中附带的宠物小游戏对待。 　　这个宠物小游戏很花里胡哨，比如让宠物连续保持多少天的“愉悦”就能获得类似“签到奖励”的东西，然后这些签到奖励，都是些什么“豪华·猫咪抱枕”啊……什么“精致·毛线团”……什么“厨神级·鱼干”，总之又是些让宠物保持愉悦度的东西，完成第三十天签到后，黎曼还获得了一个猫咪大别墅，替换了原本的抱枕（抱枕又替换了原本的系统空间）。 　　而一个游戏玩家的基础素养让黎曼至今未断签过一次。 　　总而言之，在糖衣炮弹的腐蚀下，喵喵兽已经完全忘记了黎曼是个多么残忍的主人，当初对它做出过怎样残忍的行径，那股子人类都该是我的仆从的高傲劲又冒了出来，现在猛地脱离了自己的大别墅，都敢对黎曼吹胡子瞪眼了。 　　黎曼微微一笑。 　　“喵——！” 　　小白警觉地一后退，那微笑它太熟悉了，蒙了尘的惨痛回忆瞬间从灰堆里被挖了出来，涌上心头。 　　黎曼看着它警觉后退的样子，终于满意了，收起了刻意的微笑。 　　“没什么，找你演一只猫。” 　　…… 　　乌朗，王城。 　　海勒·维伦掀开被子，就着男仆的手漱了漱口，然后冒着忧伤氛围下了床。 　　又是一天上学日。 　　斯普林斯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他走到楼下时，维伦将军和维伦夫人已经在用早餐了。 　　维伦将军听见楼梯上的脚步声，抬起头，一脸慈爱地看向海勒。 　　“海勒，你看是谁给你寄信来了？” 　　他手中的信封是明显的西尼教廷风格，而会从西尼给他寄信的人，海勒只认识一个。 　　“来来来，快拆开。” 　　海勒·维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我的信你怎么比我还激动。 　　但黎曼的来信确实是他悲惨的上学日常中为数不多的开心事，所以他顺从地接过了他父亲手中的信封，又顺从地在餐桌上就打开了这封信。 　　但是看完之后，他开始怀疑自己还没睡醒。 　　“哈？” 　　黎曼写下的每一个词他都认识，但连在一起，他却开始怀疑自己的乌朗语阅读能力是不是出现了什么大问题。 　　难道黎曼是以一种和乌朗语极为相像但实际并不是乌朗语的语言在给他写信吗？！ 　　“怎么了？是不是黎曼先生在信里写了什么新理论呀？没事，不要担心自己看不懂嘛，多看看总会看懂的。” 　　维伦将军关切地问道。 　　海勒茫然地抬起了头：“黎曼说……教廷要帮我出版一本教皇作序的……数学相关书籍？” 第98章 海勒·维伦的手忙脚乱…… 　　“亲爱的黎曼，” 　　“救命！” 　　“说真的，我真的很感激你的好意，在这种时刻居然还时刻记挂着我，但是请相信我……你就算打死我，把我扔到马厩里喂还未驯服的野马，我也写不出一本跟数学有关的书啊！” 　　“别说一本书了，你也看到我写个论文有多费劲了！” 　　“总而言之，我很高兴我的望远镜（顺便一提，我很喜欢这个名字）派上了用场，但是出书这一荣幸，就由你独自享受就可以了！” 　　“拜托你向教廷的神父们转达我的无能为力……” 　　“你永远忠实的朋友，海勒·维伦” 　　海勒几乎是第一时间就跑到王城教堂，把这封信寄了出去，为此甚至冒了上学迟到的风险。 　　而此刻，他坐在斯普林斯的教室里，一阵长吁短叹，对第二天要面对的盛况还一无所知。 　　第二天早晨，他起床的动作比平时干脆了些，因为他需要下楼看看黎曼有没有给他回信。 　　但他没等到黎曼的回信，而是等到了一份西尼周报。 　　“震惊！教皇竟这样称赞一位乌朗年轻人！” 　　“海勒·维伦是谁？本专栏为您倾情解答” 　　“通过望远镜，我们是否可以更清晰地看到天空中的星，以证明神的创造无微不至？” 　　“经采访调查，八成王都贵族都表示很想见识一下维伦先生和他的发明” 　　“……” 　　海勒·维伦一口茶差点喷出来。 　　而这份报纸，只是个开始。 　　到了下午，好像就这么短短半天时间，全乌朗的贵族都知道了海勒·维伦这么个人的存在，也知道了他自己制作的名为“望远镜”的东西受到了教皇的亲口称赞。 　　于是，维伦家的门槛差点被踏破了，上门的人除了围观海勒，更重要的当然是希望他也能为自己打造一副报纸上的“望远镜”。 　　海勒·维伦笑得脸都僵了，却不知道该不该答应下来。 　　如果从社交礼仪来看，他无疑应该答应，这无疑能为他在王城的社交界攫取大量声望。 　　但他总觉得很不安，虽然不论是黎曼的信，还是早上的报纸都在向他宣告——他随手做的玩意儿得到了教皇的认可。 　　教皇认可过的东西，没有比这更安全的了。 　　但海勒·维伦比任何人都清楚，隐藏在这一被黎曼取名为“望远镜”的物体背后的，是多么离经叛道，多么冒犯神的思想。 　　黎曼应该比他更清楚才对……他怎么会想到把这玩意儿拿给教廷看呢…… 　　他的忧虑与煎熬一直到男仆挥舞着那熟悉的带有西尼教廷标志的信封朝他跑来。 　　他几乎是将那封信从对方手上拽了过来，然后急匆匆地打开了。 　　“亲爱的海勒，” 　　“我想我在上封信里应该较为明确地点明了，这本将会出版的书，并不需要太——'数学'。”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不需要你写一本可以登上《数理》的论文合集，只要写点你自己的想法就可以了，怎么宣传，怎么让大家认可你的书，是教廷该考虑的事。” 　　“不必太担心。” 　　“顺便，虽然不需要以向《数理》投稿都态度撰写这本书，但你上次给《数理》写的那篇论文完全可以放进去。” 　　“我很喜欢那篇文章。” 　　“对了，现在应该有很多人拜托你制作望远镜吧。” 　　“请不必担忧，然后尽数答应就可以了。” 　　“过一段时间，教廷应该也会向你下订单，或者干脆要求你教一部分工匠如何制作望远镜，不必有任何忧虑，全部答应即可。” 　　“最后，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尽你所能，制作出放大倍率更大的望远镜呢？” 　　“比如——大到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的望远镜。” 　　“我知道你一定可以的。” 　　“等你的好消息。” 　　“PS.我想你的内心或许还有一些别的，不太能言说的担忧，请相信我，那不会成为问题，请尽快制作出可以看见星星的望远镜吧，那会帮助你成为神的信仰最坚固最真诚的信徒（详情可见西尼周报第3版）。” 　　“你的，虽然暂时不在身边，但精神永远与你同在的好友，黎曼” 　　海勒·维伦忍不住抱住了头——“不要什么都采取鼓励态度啊黎曼！” 　　他抓狂了一会儿，还是冷静了下来，信中，黎曼虽然远在西尼，但依旧对他的处境了若指掌并做好了最好的安排这一暗示，让他多少安心了一些。 　　起码他现在可以放心接下其他贵族们的望远镜订单了。 　　“西尼周报第3版？” 　　海勒·维伦放下脑袋上的手，复述了一遍黎曼信中提到的这个词。 　　昨天的西尼周报，他只看了个大致标题就回房间去给黎曼写信了，那之后又忙着跑去教堂寄信，还要奋力赶上斯普林斯的第一节 课，再加上心中的一点小小惊慌，他便没再看过那份报纸。 　　“快，帮我把昨天的西尼周报拿来！” 　　男仆小心地抬头看了眼他的这位少爷——他不太明白海勒少爷这两天的反应，他虽然看不懂文字，但并不是个聋子——海勒少爷受到了教皇的赏识，还受到了全王城人的关注，这不是大好事吗？为什么海勒少爷私下总是一脸焦虑呢…… 　　不过这并不是他该想该问的事，所以他只是匆匆地跑到收置日常报纸的地方，然后为海勒少爷拿来了昨天那份西尼周报。 　　“第3版……第3版……找到了！” 　　海勒·维伦睁大了眼睛，看向黎曼给他特意指出的文章。 　　“关于维伦先生是怀着怎样的想法制造出望远镜这一物品的呢？我们有幸采访到了目前人在西尼的维伦先生的好友，乌朗最近最受关注的数学家——黎曼先生。” 　　“果然天才总是扎堆出现呢。” 　　“以下是本报编辑和黎曼先生的对话。” 　　“E：你好，黎曼先生。” 　　“R：你好，记者先生。” 　　“E：很荣幸有这个机会和黎曼先生面对面交谈，其实在黎曼先生发表第一篇论文的时候，我就很想采访黎曼先生，虽然我当时感到了相当的恐惧——哪怕和先生进行了面对面的交谈，我也无法理解您天才的想法……不过很可惜，比起我的智力问题，无法赶到乌朗才是我当时面对的首要问题。” 　　“E：我当时想着，没关系，等黎曼先生入读多尼克学院后，应该就有采访机会了，没想到黎曼先生最后会被星曦学院选择，可以请您讲讲您最近的学院生活吗？” 　　“R：我很乐意，或许下次有机会可以详聊，不过我记得我答应贵报进行采访的理由是，你们想了解一下目前远在乌朗的维伦先生是怎么制造出望远镜的，考虑到你们确实没法去乌朗，我才愿意百忙之中抽空帮我的好朋友解释他的想法。” 　　“E：那就说定了，下次再来采访黎曼先生！咳，维伦先生的望远镜真是令人惊叹，我有幸在观赏会上被允许看了十秒，当时镜头朝向的方向是中海，我很幸运地看见了正向西尼驶回的船只，真是……让人震撼，真是好奇维伦先生是怎么做到的，也真是好奇，维伦先生是怎么想到这一惊人的想法的。” 　　“R：其实，这一切都是源于他对神无比坚定的信仰。” 　　“E：哦！当然！世上的一切都是神的赐福，神最好的安排，我当然明白，我刚刚的问题绝对没有任何试图诽谤维伦先生的意思！” 　　“R：我的意思是，他真的是出于对神的坚定信仰才制造望远镜的。” 　　“R：你既然已经用望远镜看向远处的中海过了，那你有没有想过，望远镜可以将镜头对准星空呢？” 　　“R：维伦一直坚信，我们目前观测到的星星，不仅仅是全部的星星，神是无所不能的，神的权柄也是无限的，既然如此，神的造物怎么可能是有限的呢？！” 　　“E：哦天哪！您说得真对！神的造物应该是无限的！” 　　“R：不错，星星应该是无限的，我们只能看到这些星星，并不是因为神只创造了这些，而是因为我们的能力不足以观测神的全部造物！” 　　“R：即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神的法则依旧当存在，即使在我们力有不逮的地方，神的创造依旧应当是无微不至的！” 　　“R：正是出于这样的坚定信仰，海勒决心要制造出可以看见更多星星的工具，向世人证明——即使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神的创造依旧如此完美！” 　　“E：天哪……维伦先生和黎曼先生的信仰之坚真是令人动容，乌朗何其有幸有你们这样的信徒！” 　　海勒·维伦也感到很动容，动容得就差流泪满面了。 　　他……他何其有幸有黎曼这样帮他疯狂找补的朋友！ 　　短短几段话，他都要信了自己是出于坚定的信仰才制造出这个本质是对神大不敬的工具的了…… 　　同时，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黎曼在信中不停强调快制造出能看星星的望远镜…… 　　想到这里，海勒跳了起来，冲向书房，火速将黎曼刚刚那封信烧了。 　　看着火舌吞噬了最后一角信纸，海勒才松了口气，坐了下来。 　　看星星的望远镜……他思考了一下，如果全力以赴的话，倒也应该花不上太久。 第99章 黎曼的新论文西尼乌朗同…… 　　他当初寄给黎曼，又由黎曼转赠给教廷的那支望远镜，放大倍数并不高，毕竟他当时能为这玩意儿想到的唯一用途就是拿去火焰玫瑰看戏。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要躲着家里人偷偷摸摸地做。 　　不过现在有了黎曼的信做主心骨，海勒·维伦立刻支棱了起来，摩拳擦掌开始制作他要求的“能看见星星的望远镜”。 　　他摩拳擦掌了一晚上，刚做完准备工作，他老爹——维伦将军，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 　　“你怎么还在玩玻璃？” 　　海勒·维伦：=口= 　　这……这怎么能叫玩玻璃呢？！ 　　虽然两天以前，这个行为确实叫做玩玻璃没错……但现在有了教廷的保障，更重要的是，有了黎曼的胡言乱语作为担保——这个玩玻璃的行为已经大大升华了！ 　　但由于他长期都生活在他爹——维伦将军的压迫下，所以他没有喊出以上那些话，而是弱弱地解释道： 　　“王城其他家族的人不是昨天拜托我做些望远镜给他们吗……而且黎曼来信说，之后教廷可能也会需要我做的望远镜……所以，我想先备一些下来……” 　　“你说的这堆废话老子能不知道吗？！昨天那群白痴还是老子接待的！烦死，什么破社交季……没说不让你做这玩意儿，但是你不能晚两天吗？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了？” 　　海勒·维伦：“什……什么日子？” 　　维伦将军暴躁地揪起他的耳朵：“什么日子？什么日子？！当然是新一期《数理》发行的日子！” 　　“你看黎曼多想着你，还给你提前寄了他这次要发表的论文的手稿！你不赶在其他人之前好好研读然后再写一篇论文出来对得起他吗？！” 　　海勒·维伦：QAQ 　　他觉得他好好把能看星星的望远镜做出来……就很对得起黎曼了，起码很对得起他帮他说出的那堆胡话。 　　不过维伦将军有一点确实没说错，他确实完全忘记了明天是黎曼发布新论文的日子，甚至黎曼寄给他的手稿，他也因为当时先看了信，导致心神震动，心绪不宁，之后……就再也没想起那份手稿来。 　　他拖着无比悲伤的步伐，去拿来了黎曼随信寄来的论文手稿。 　　然后在维伦将军的注视下，一页一页地看了起来。 　　维伦将军看着海勒一副和小时候如出一辙的苦闷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拳头都有些发痒。 　　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海勒翻过一页又一页，神色竟然没有越来越苦恼，反倒显出了几分欣喜出来。 　　维伦将军一时竟不知道是该惊喜，还是该茫然。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很有灵感吗？” 　　海勒听见他的声音，打了个哆嗦，如梦初醒般回神：“不……不是呀，但是你看黎曼这篇新论文，他是在对他以前的理论做修补做完善呢！这我哪插得上手呀，我在荒地里捡捡漏倒还行，但黎曼他现在要把荒地改建成庄园了，我肯定是插不进这一脚的啦！” 　　说到最后，海勒竟显出了几分喜不自胜来，维伦将军拳头又痒了——这臭小子！居然因为写不出论文而这么开心！亏他还以为他开窍了！气死他了！ 　　海勒·维伦逃过一篇论文，开开心心回去磨玻璃了。 　　乌朗和西尼也迎来了新一期《数理》的发行。 　　多尼克学院。 　　几名学生叽叽喳喳地走出校门，去报刊亭买新的期刊。 　　“《西尼数学前沿》……《几何》……《数字奥秘》……好啦，都拿好了，走吧。” 　　“诶等等，你漏了乌朗的《数理》。” 　　“哦！对哦！”说这话的少年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他又又又，又一次忘了。 　　以前，他们这群多尼克学院的学生，是绝对不会甩《数理》这本乌朗的数学期刊一下的，别说多余的眼神，他们的脑子里都没有这本东西的存在。 　　但自从黎曼横空出世，带来了无穷级数和微积分理论，《数理》就正式进入了他们的必采购期刊的名单。 　　只是由于长期的习惯……他每次都忘记，要别人提醒一次才能想起来——哦！还有本这个玩意儿要买！ 　　“不过其实……黎曼也有两期没发论文了吧，而且他现在在星曦学院，就算忘了买《数理》，好像也没什么……” 　　有人无遮无拦地，边去拿《数理》，边说道。 　　说完之后他才发现，周围的气氛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怎么说呢……他们作为多尼克学院的学生，aka全大陆最优秀的数学天才们，对黎曼这个人，心情都颇有些复杂。 　　乌朗这个在数学界基本无存在的邻国出了个天才，到这一步还好，他们虽然有些傲慢的毛病，但这种犄角旮沓里突然冒出来个不世出的天才这种事，说实话，还挺常见的，起码在历史上很常见。 　　而且黎曼写的论文太难懂了……让人嫉妒不起来。 　　当然这是建立在，他们以为过那么一两个月，这位乌朗天才就会毫无意外地加入多尼克学院的前提下，就如同以往任何偏远小国出的天才们一样——女皇都发邀请了，这事儿还能有什么意外。 　　还真他娘的有意外。 　　黎曼没加入多尼克学院（放着荣誉教授和伯爵不当），居然跑去了星曦学院…… 　　虽然这个“居然”他们并不会说出口——毕竟那是教廷的地盘——但他们这些学生对上彼此的目光时，都能看到对方眼中的不解，惊异，还有一丝被背叛和被低看了的恼怒——这家伙，以为多尼克学院是什么啊！这家伙，又以为数学是什么啊！ 　　总之，大概就是这样，百感交集的心情。 　　“咳咳，就算是教授们也不会期期发论文的啦……不如说这才是正常发论文的频率吧……” 　　一名金发的女生干咳了两下，试图把这尴尬的气氛糊弄过去。 　　她伸手从老板手中接过剩下几本《数理》，习惯性地低头翻开目录瞧了瞧。 　　“……咦？” 　　“怎么了？” 　　“这期……有黎曼先生的名字。” 　　“诶？！” 　　“罗莎，分我本看下，谢谢。” 　　“也给我一本。” 　　“别抢……别抢啊！你们的绅士风度呢？！” 　　“……” 　　几个人手忙脚乱但又不失条理地对这一堆《数理》进行了“分赃”。 　　打开目录后，果然看见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可是真要向后翻到正文时，他们又有些犹豫了。 　　黎曼会发表什么主题的论文呢？ 　　他前两次在《数理》上发表论文，第一次提出了无穷级数理论，第二次为了更好地解释无穷级数理论，提出了微积分理论。 　　这两篇论文，无一不是石破天惊的存在。 　　这次……他会写什么呢？ 　　万一他写了篇很无聊的论文怎么办？毕竟他现在人在星曦学院，估计已经远离了数理环境……万一他江郎才尽了怎么办？ 　　虽然就算黎曼江郎才尽了，和他们也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啦……但是万一……万一这篇论文没能符合大家对他的期待，他们又该抱有什么样的心情呢？是对“背叛者”的幸灾乐祸？（毕竟他没选择多尼克学院，而是去了星曦学院）还是对天才陨落的惋惜？又或是“事情本应如此，再天才的天才也不该天天把提出新理论当成喝水一样”的平静？ 　　怀着这种胡思乱想，他们翻开了《数理》的正文。 　　第一页。 　　黎曼刊登在《数理》上的论文总是在第一页的。 　　看到黎曼的标题，他们心中咯噔了一下。 　　无他，因为那标题是——《关于分析学的严格化》。 　　在黎曼前一篇论文中，他们已经习惯了他将微积分理论和分析学混着叫这一行为，所以他们很快就将这个标题在脑海中翻译成了——对微积分理论的一些补充。 　　这也是他们咯噔的原因。 　　黎曼居然真的没有继续开拓新的方向，而是开始在原地折腾了起来……虽然这种行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也很正常，但……但那是黎曼啊…… 　　多尼克学院的学子们百感交集地继续向下看去。 　　然后他们的百感交集全都消失在了阅读途中。 　　没一会儿，报刊亭前就多了一堆冥思苦想状的雕塑。 　　这——这这这—— 　　如果要用一个比喻来形容他们内心的震惊的话，那就是，原本以为大家是在齐心协力盖一座茅草屋，然后看到这个标题的瞬间，以为黎曼也跟其他人一样，搬来了一部分木板和干草。 　　结果……他搬来的并不是木板，而是大理石，直接把茅草屋修修补补……修补成了一座城堡。 　　大概就是看见这样的景象的心情吧。 　　或者说，就像黎曼给他们了一座种满了花的玫瑰园，但他们以为周围的那些杂草也是这座玫瑰园的一部分，正在努力地在玫瑰园内修修剪剪。 　　而此时黎曼却不耐烦地拎着大剪子来把杂草全部清干净了。 　　然后告诉他们——这才是这座玫瑰园本应有的样子。 　　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吧。 第100章 对日心说的一些考量…… 　　“蠢货！蠢货！我到底为什么要教你们数学？！” 　　“我宁可下地狱！” 　　“指望你们理解几何的奥妙还不如指望这块石板！” 　　罗切斯特先生暴躁地吼完D班的学生，气势汹汹地推开了门，冲向了自己的办公室，只留给这二十个倒霉蛋一个黑色的背影。 　　不幸坐在第一排的小波罗默默放下遮挡在脑门上的手掌。 　　回到阴凉的办公室，罗切斯特先生怒气冲冲地拉开椅子，椅子脚在地上划过，发出一道刺耳的尖锐响声，让他更添几分怒火。 　　他发热的头脑在看到桌上的一堆捆在一起的信件后稍微降了些温度。 　　今天是一月中从王城来的信件到达的日子。 　　那捆被绑得有些过分紧的信封里，有王城刚发行的《数理》（说是刚发行，其实已经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巴特雷作为乌朗境内离王城最远的一个郡，不论什么事，都总是要慢人一拍）和一些其他期刊，只有那么一两封是属于他的私人信件。 　　不过罗切斯特显然也不是很有兴趣，或者说擅长维持人际关系的人，否则他也不会放着好好的斯普林斯的岗位不要，跑到巴特雷郡这种鬼地方来。 　　他粗暴地拆开那卷绳子，把属于他的私人信件丢到一边，径直抽出了那份最新的过期《数理》。 　　第一篇便是黎曼的论文。 　　罗切斯特已经在《数理》上看了有两篇黎曼发表的论文了，第一次看到时的心情，大概是混杂着震惊与“果然如此”——数学果然是属于天才的，这样的“果然如此”。 　　他一字一句地仔细瞧着这篇论文，过了大约二十分钟，他翻页的手顿住了。 　　“在这里举一个例子。” 　　“我们曾经通过割圆法来近似地确定圆的面积公式，但现在，我们可以通过分析学得到更精确的结果。” 　　“首先，我们将圆切分成无数份……” 　　罗切斯特有些怔愣住了。 　　黎曼的论文从第一篇起就对“无穷”这个概念有种近乎执拗的强调，当时罗切斯特只是觉得震惊，感叹，并未多想。 　　但此时……这些话是如此熟悉，熟悉得让他刻意遗忘的记忆瞬间呼啸而来。 　　“……” 　　“罗切斯特先生，我在思考您所说的割圆法。” 　　“思考？哈，这个词出现在你的嘴里，是多么贻笑大方。” 　　“那么，请问您——都思考出了些什么呢？” 　　“是的，罗切斯特先生，我有一些想法，我在想，为了使误差尽可能地减小，我们要想方设法地将圆切割得足够细，足够小，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干脆直接将圆切分成无限块，这样边沿的误差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蠢货！真是蠢货！无限，哈，亏你说得出来，我刚刚讲的东西你压根没在听是不是？无限块，你怎么不想想，如果真是那样，你还上哪求面积，面由长和宽组成，你连宽都没有了，这甚至不是个面，你打算怎么求面积？” 　　“……” 　　那些恶语相向突兀地在他耳边响起。 　　罗切斯特眼底的情绪逐渐变得复杂。 　　很久之后，阴凉的办公室才响起一句—— 　　“抱歉。” 　　…… 　　并不知道远在乌朗的罗切斯特先生心中涌起了怎样的波涛的黎曼，此时正在看信。 　　是的，又是海勒·维伦的信。 　　这家伙最近几乎以两天一封的频率给他写信，生怕别人看不出他有多慌张似的。 　　已经被拆开的信封上压着一支海勒·维伦新寄来的望远镜——毕竟原来那支被教廷拿走了。 　　“亲爱的黎曼，” 　　“抱歉再次打扰你的星曦学院的生活，希望你最近并不太忙。” 　　“我知道不该问……但我还是想知道教廷大概什么时候会找我定做望远镜呢？如果时间紧的话，我就对外宣称这个小玩意儿做起来比较麻烦，这样应该能供得上教廷的需求吧……” 　　黎曼敲了敲笔，将脑海中的“教廷正在为各地分配份额扯皮”翻译为了—— 　　“亲爱的海勒，” 　　“请耐心，教廷正在确定各地所需的具体数目，等他们决定好了，自然会通知你。” 　　黎曼别扭地看了眼这行话，总感觉自己虽然修饰了一番，但这话仍然很不中听——算了，他一个理科生懂什么政治话语，海勒·维伦知道不用急就行。 　　写下这行字，他接着看向信纸。 　　“……我必须第一时间告诉你这个好消息！虽然只是个大概，但我这次制造出来的望远镜已经可以看见天上的星星了！” 　　“天哪，你是正确的，我们能看见的星星确实不是全部，那条长长的河状的迷雾原来是由一颗一颗星星组成，造物真是神奇……” 　　“不过比起那些小星星，我有更大的发现。” 　　“在朱诺斯星旁，我发现了四颗新的天体！它们在望远镜中如此明亮，但离开了望远镜，就不易察觉，因此从未被记录过……” 　　“黎曼，我要在星图上添上我的名字了！” 　　“我打算将其中一颗命名为海勒星，另一颗命名为维伦星，第三颗命名佩特（那是海勒·维伦母亲的名字）……” 　　“至于第四颗，我希望能将它命名为黎曼星，不知道你是否介意。” 　　“观测星星真是太有趣了，我由衷地感谢你将望远镜送给了教廷，所以我现在才能见到如此瑰丽的景色。” 　　“真的，真的很感谢你！” 　　“你的，最近正在沉迷观星的朋友，海勒·维伦” 　　黎曼愣了一下，朱诺斯星旁的四颗行星…… 　　他抬头看了眼外面的大太阳，起身朝图书馆走去。 　　图书馆有星图，黎曼以前没认真看过这个星球的星图，所以对他们的星星分别叫什么名字并对不上号。 　　“朱诺斯……朱诺斯……” 　　“对应地球的话……这应该是木星吧？” 　　“海勒·维伦还真是……” 　　他没说完这句话。 　　黎曼本来想着，推一把海勒·维伦，或许会成为异世界的伽利略，他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上手使劲推呢，这家伙已经朝着伽利略的方向疯狂前进了。 　　地球上，伽利略制造出了属于自己的天文望远镜后，发现的最重要的事就是木星的四个卫星，一开始，他被这几颗卫星出现的轨迹所迷惑，因为这四颗星星并不总是留在原地，甚至有时候只能看见两三颗。 　　伽利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四颗星星是绕着土星旋转的。 　　一个可观测的行星系统。 　　四颗绕着某个行星旋转的星星。 　　那是他转投哥白尼的日心说的开端。 　　想到这里，黎曼放下手中的星图，这个世界好像还没人提出过日心说……是被掩藏了，还是单纯没被提出呢？ 　　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手中的星图。 　　哥白尼的日心说和达尔文的进化论，这两个理论，不仅仅是挑战了宗教的权威那么简单，更重要的是质疑了地球的宇宙中心地位和人类区别于所有动物的灵性地位。 　　知道地球只不过是宇宙中的一颗普通星星，知道人和动物向上追溯上亿年后都是来自同一条DNA，怎么能不让人破防？ 　　提出日心说的危险度是无限大的，但是黎曼思考了一下……好像在这个世界相对也没那么大？ 　　毕竟光明神其实又称太阳神，提出太阳的宇宙中心地位难道在宗教上不是更……马屁精？ 　　黎曼很是犹豫。 　　他犹豫的主要原因是，这件事确实不能指望海勒·维伦。 　　维伦或许能通过观测木星的四颗卫星的行动轨迹发现一个类圆形的行星系统，但也仅此而已了。 　　黎曼虽然说过指望他成为异世界的物理版牛顿，但他指望的是他能通过不断实验发现牛顿三定理，他的指望里绝对不包括让对方提出万有引力定律。 　　不是不信任他的科学直觉，只是万有引力定理，以及恒星的椭圆轨道的计算与推理，是绝对离不开牛顿自己创造出来的微积分理论的。 　　嗯……指望海勒·维伦对微积分融会贯通到可以计算出行星运行轨道，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 　　主要维伦自己很排斥，估计不会想到用上这一数学手段。 　　所以这件事，只能黎曼自己上。 　　而且他思来想去，觉得风险确实不算特别高，日心说还算好，起码没说太阳系以外有啥，而以黎曼自身的“语言魅力”，也确实能把它包装成一个对光明神大拍马屁的存在，加固他和海勒·维伦目前的狂信徒形象。 　　至于万一哪天他和教廷起了什么龃龉……那日心说摇身一变，露出獠牙就是另外的事了。 　　最最重要的是，一旦望远镜普及，天文观测潮流掀起，很快就会有人发现行星的轨迹不对，从地球上观测行星轨迹是看不出任何规则图形的，到时候早晚有人会想到这是因为他们观察的行星并不绕着地球转的原因。 　　与其把主动权交给别人，不知道他们会想出什么奇葩释义，没准还会惹怒教廷，不如抓在自己手里，起码他还算信得过自己的扯淡技能。 第101章 科尔郡 　　放下星图，下定了决心，黎曼反倒觉得轻松了不少。 　　不过他眉眼间的笑意刚浮现了一丝，便又僵在了脸上。 　　他说是那么说……但实际上对牛顿当初到底是怎么推出那个见鬼的椭圆轨道的，那是毫无印象啊…… 　　脑袋空空——是真的脑袋空空。 　　他完全想不起任何相关思路。 　　毕竟他不是学这个的，说实话，能记住开普勒定律已经算是他大学学物理的时候没全划水的重要佐证了。 　　算了……慢慢来，慢慢想，别急，海勒·维伦那边观测木星估计都要花上不少时间呢。 　　黎曼，别慌！你可以的！！ 　　至于现在……先去找斯冬妮他们。 　　半个月过去，他们做好了各式各样的准备的工作，终于准备出发执行那个虐猫魔法师的任务了。 　　黎曼先回宿舍把小白放出来，小白对于这种强迫它离开自己的猫咪大别墅的行径非常不满，一张猫脸上满是气闷。 　　几天之前，黎曼假装小白猫刚被从乌朗送过来，带去给斯冬妮小队看了看。 　　“哇！！！真的好柔软！！我一直想摸一下乌朗猫的毛……天哪，果然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 　　朱迪那双可爱的圆眼睛迸发出了和她长相不符的绿光，就差把小白搓成一团了。 　　其他几个人也颇为好奇乌朗猫这种贵物，虽然相对朱迪比较矜持，但目光也没从它身上移开过。 　　小白浑身炸毛地想要给朱迪来一爪，但它的动作太过明显，所以被黎曼不动声色地拎走，按在了自己手下。 　　黎曼：“猫已经到了，我们讨论一下具体怎么行动？” 　　斯冬妮作为从小接受骑士训练的人，不能玩物丧志的教诲几乎刻入DNA，意志坚定，在这群人里是对小白猫这种萌物最不为所动的，听到黎曼的话，点了点头，轻拍了两下手，示意大家回神。 　　“朱迪，可以向我们介绍一下科尔郡吗？” 　　朱迪一向明媚无阴霾的脸庞上很快地闪过了一丝阴郁。 　　“科尔郡作为一个郡虽然不大，但由三大家族分割。” 　　“杜比斯，普提特，和里罗伊。” 　　“我好像从未向大家介绍过我的姓氏，我的全名叫朱迪斯·德·里罗伊。” 　　“说实话，队长你说你选择这个任务的其中一个原因是，我出身于科尔郡，那时我很想说，这可能不算什么优势，毕竟，里罗伊家族的所有人都讨厌我，你们要是跟我一块儿回去的话，恐怕不能得到任何帮助，反而还会被针对。” 　　朱迪平日里总是天真真诚又快乐的样子，俗一点比喻，她就像一只亲近人类的小雀儿，就连走路都像是在轻快地向你飞来。 　　但她讲起科尔郡和里罗伊家族，身上的那股灿烂的感觉便尽数褪去，整个人看上去几乎和霍齐亚有些相似了。 　　斯冬妮怔愣了一下：“抱歉……” 　　朱迪笑了笑：“没什么好抱歉的，这个任务确实是性价比最高的，也是我们比较有把握完成的高危险度任务，我也不希望大家因为我的原因放弃这个任务，我只是觉得需要和大家说清楚，我的存在估计不会对这个任务有任何正面影响。” 　　霍齐亚皱眉：“你进入星曦学院后，和家里关系依旧不好吗？” 　　他之所以这么问，自然是因为，大多星曦学院的学子，在进入学院这一命运转折点后，和家里关系一般都会大幅度改善。 　　对于知道星曦学院真相的家主来说，进入星曦学院的那个孩子属于自我牺牲，哪怕之前关系再差，这之后都会礼貌做做表面功夫，可能也不算很表面，毕竟这一自我牺牲行为客观上对家族产生了价值，那么这个本来无价值的孩子也客观上产生了足以让家主另眼相待的价值。 　　而对于不明真相的其他人来说，这就是个无人在意或者被人讨厌的孩子突然走了狗屎运被星曦学院选中的故事。 　　星曦学院和教廷联系紧密，进入星曦学院的学生也有不小的概率加入教廷，那么不管这孩子以前是什么地位，这之后都会直线上升。 　　霍齐亚在星曦学院见过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自然以为朱迪也是类似的情况。 　　朱迪轻笑了一下：“反正丢的是他们的人，我也不介意你们知道内情。” 　　“我父亲是上任里罗伊家族的一家之主，根据长子继承制，我本应继承现在的里罗伊家族。” 　　“不过我父亲早逝，当时我才刚出生不久，我父亲的弟弟，也就是我叔叔，也就是现任里罗伊家主，杰拉德·里罗伊，走了不知道什么途径收养了我，于是里罗伊家族的继承权就到了他手上。” 　　“其实他不想放我来星曦学院，毕竟我离开他的掌控，离开科尔郡，意味着我有可能会去为当年的事翻案，但他更不想让他自己的孩子去当魔法师。” 　　“所以我还是到了这里喽。” 　　“但你们也可以想象到杰拉德现在的心情吧，这么大一个隐患留在外边，估计他杀了我的心都有了，但杀了我又要出别人顶替我来当魔法师，他肯定是不愿意的。” 　　“其实我还挺看不起他的，既要好处又不敢担风险，没见过这么纯粹的懦夫。” 　　朱迪耸了耸肩，她这次的笑容并不明媚，而是带了几分讽刺与无所谓。 　　其他几个人齐齐皱眉。 　　霍齐亚：“那你是怎么打算的？向教廷告发他当初的行为？” 　　“你现在可是教廷的私有财产。” 　　霍齐亚话讲得难听，道理却没错，他们这群魔法师确实是属于教廷的财物没错，那么薅朱迪羊毛间接地就相当于薅了教廷羊毛，没毛病。 　　朱迪笑了起来，这次看上去倒很真心实意：“你以为当初帮杰拉德'合法'收养我的人是谁啊，里罗伊当初十分之一的财物现在都在管辖科尔郡的主教手里呢。” 　　霍齐亚：“……” 　　霍齐亚：“当我没说。” 　　跳过这个牵扯了旧事与教廷的话题，霍齐亚把思考的重点放在了和任务更相关的内容上，比如—— 　　“那有些难办了，你和里罗伊家的人关系这么差，你回去岂不是显得很突兀？” 　　朱迪叹了口气：“是的，我之前也一直在想有没有什么见鬼的理由，可以让我带着同学在学期间回家这件事显得不那么突兀，不那么引人注意，毕竟这件陈年旧事实在算不上秘密，其他贵族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我和他们的龌龊。” 　　斯冬妮闻言也皱起了眉头，她确实没想过会是这样的情形，她还以为能把这次任务伪装成一个普通的探亲假。 　　黎曼暗道：确实是个问题，不过理由嘛，编一编总能编出来……编个什么好呢…… 　　霍齐亚则托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他整个人陷在柔软的椅子里，另一只手不耐烦地在椅子扶手上胡乱敲击着。 　　突然，他望向了黎曼。 　　黎曼：？ 　　霍齐亚上下打量了一番黎曼，突然打了一个响指：“我想到了。” 　　黎曼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你想到什么了？” 　　霍齐亚：“你最近很出名呀。” 　　这句话其实还挺正常的，换个人来说可能还算是陈述事实加夸奖，但从霍齐亚那张嘴里蹦出来，就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先是女皇看重的数学家毅然投向神的怀抱。” 　　“再是一年生破格入职教廷。” 　　“最后是你和你那个叫什么来着的朋友向教廷献上了望远镜，这事儿可是被大肆报道中……” 　　“你看，你还接受了这么多报纸的采访。” 　　“可以说，黎曼你的知名度，在西尼短暂地达到了一个峰值。” 　　“但凡是有心赶时髦的人，现在都应该都你的名字非常熟悉。” 　　黎曼：“……” 　　这些话明明算在夸他，听着怎么这么难受呢？ 　　黎曼：“所以……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霍齐亚笑了，看得出来，他在试图模仿朱迪的笑容让自己看上去比较真诚，但毕竟这笑容是挂在了他的脸上，所以愣是显出了几分坏水与阴郁。 　　“没什么，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朱迪，科尔郡有什么特色景点没有？” 　　朱迪茫然了一瞬间，特色……景点？说实话，她在科尔郡生活的这十几年，几乎可以说是类似于被囚禁的状态，不能随意外出，也不能参加社交季，所以她对科尔郡的了解，可能还不如外乡人。 　　但她苦思冥想了一会儿：“啊！要说特色的话……确实有，里罗伊庄园里种着许多灵香草，因为这种紫色的小花只有在科尔郡才有生长，或者更精确一点说，只有里罗伊家所占的那片土地才有生长，所以确实算是比较出名的特色吧？” 　　“好！”霍齐亚一拍手，“黎曼，现在你就是对灵香草好奇已久的乌朗人，偶然遇上了来自科尔郡的朱迪斯·里罗伊，你对这个姓氏做出了一个灵香草爱好者的即时反应，询问如果有机会的话是否能上门拜访，顺便看看灵香草。” 　　“朱迪你一看，这位新生中的红人，注定要在教廷大有作为的学弟居然因为这种你轻松简单就能提供的东西和你搭话，当即决定抓住机会，立刻邀请黎曼前往科尔郡欣赏灵香草。” 　　“至于我们几个……自然是出于种种理由跟上来和黎曼套近乎的，去哪倒无所谓，找个地方看看风景当然也很不错。” 　　“怎么样？对科尔郡的诸位来说，这是不是一个很符合逻辑的背景？” 第102章 里罗伊家 　　科尔郡位于西尼北部，在位于南部的星曦学院让雪原来的诸位感受了一番什么叫做热情的时候，科尔郡还冒着阵阵的寒气。 　　黎曼换了身冬装，这里的气候他倒还算适应，毕竟乌朗的冬天可不像西尼南部那么宜人。 　　他穿了一身黑，就令怀中的白猫格外显眼。 　　几天前，霍齐亚提出了一个方案，让黎曼做那个提出要去科尔郡的里罗伊家观光的人，他们其他人就作为附带的壁花混进去。 　　黎曼答应了这一方案，还顺便思考了一番自己的人设需不需要做相应的改变。 　　这让其他人一起陷入了沉思，不过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不需要，毕竟黎曼教廷新星的身份就够他在里罗伊家当座上宾了，不需要再刻意做出傲慢或是跋扈的样子。 　　然后他们又讨论了朱迪是否要提前给里罗伊家写信通知她要回去。 　　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不用，以免被任何奇怪的借口挡回来。 　　寒冷的冬日里，小白猫再次被迫离开自己的大别墅，垮着张脸窝在黎曼怀里，那双又圆又亮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开心。 　　不过再不开心的猫，身体也是暖和的，黎曼猛地被科尔郡的冷空气一激，突然觉得自己这个角色也不错，起码可以抱着猫取暖。 　　“现在是下午两点。”朱迪看了眼时间，“考虑到这是冬天，那么……里罗伊家的人现在应该在屋里喝下午茶，刚好，完美的向他们介绍你的时机。”朱迪抬起头朝黎曼笑了笑。 　　他们一行人叫了辆马车，前往里罗伊庄园。 　　刚下马车，一个幽灵般的男子从不知道哪里冒了出来。 　　“朱迪斯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但看这句话本身，还能理解成惊喜，担忧，想念等等美好的情绪。 　　但那个幽灵般的男子气质甚至比霍齐亚还要阴郁上几分，话音里没有任何情绪，冷冰冰的有些瘆人。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现在应该是星曦学院的上学日。” 　　“是的，马库斯管家，你说的不错，但今天我所就读的学院并没有课程，而且我有些事情要找父亲交谈。” 　　然后黎曼就看着那个被朱迪叫做“管家”的男人露出了一个怀疑的神情。 　　如果他们一行人里有老派的贵族，那么对这一场景的评价可能会是——“真不体面”。 　　不过他们几个人心中闪过的念头都是——朱迪之前说的真是一点没夸张，她在家里居然连管家的脸色都要承受。 　　马库斯管家扫了他们其他几个人一眼，大概是觉得总不能把客人拦在外面，纡尊降贵地点了点头，帮他们推开门：“那就请进吧，老爷现在在暖室和少爷小姐们喝下午茶。” 　　黎曼看了眼朱迪的脸色，对方却好像完全无所谓，只笑着朝他们说：“我们走吧。” 　　里罗伊庄园很大，黎曼也去过不少庄园了，但巴特雷郡又穷又偏僻，王城倒是相对繁华，但那也意味着大家的庄园都不能使劲修，科尔郡介于两者之间，足够富饶所以可以让盘附在这片土地上的家族修剪出足够气派的庄园，又不是什么大城市，所以哪怕有三个大家族分地，修建的庄园们占地面积也足够大。 　　“看，那里就是我长大的地方。”朱迪突然怀念地指向窗外的一角，那是主体建筑突出来的一部分阁楼。 　　“很美吧，那些藤萝，等开春了更漂亮，会开出蓝白色的小花，我小时候总觉得它们能和我说话，其实知道星曦学院是魔法学院后，我在入学测试前一直在想，我会不会成为能操控植物的魔法师呢？” 　　“唉，可能是我这个想法太大逆不道了，所以神才没有听见吧，不过水系也很不错，可以给那些藤萝浇浇水什么的……” 　　他们五人在窗边停留了一会儿，看着那座爬满攀缘类植物的小阁楼，想象着那些深绿色的藤萝上开出蓝色花朵的样子。 　　“那应该确实很美。” 　　朱迪扭头朝黎曼笑了笑：“当然。” 　　她又看了眼外面：“走吧！” 　　他们又走了好长一段路，黎曼甚至暗暗想道：这种大庄园，内部真该自备马车或者其他交通工具，要不然，他简直要觉得文学作品里“苍白孱弱”的贵族们简直不合理，毕竟随便在家里走走，从卧室走到吃饭的地方都抵得上一个现代宅男一年的运动量了。 　　在黎曼腹诽“要是能和现代联网，他今天WX步数必第一”的时候，他们终于看见了正在享用下午茶的里罗伊一家。 　　黎曼立刻理解了管家口中“暖房”的意思。 　　那是一座玻璃房。 　　倒也不是纯玻璃，黎曼猜测大概是现在的技术水平不允许他们制造出大块玻璃，所以他们才选择了这么麻烦的结构——一面镶嵌了无数片玻璃块的金属框架墙。 　　很有创意。 　　里罗伊先生很好认，铺着花色鲜艳的桌布的桌子旁，坐着共五个人，其中四个是年轻男女，两个看上去比朱迪大几岁，另外两个则比朱迪要小不少。 　　剩下的那位就是朱迪口中的里罗伊先生，他看上去大约四十多岁，头发已经有些泛起了灰白，脸上挂着慈爱的笑容，他们出现时，里罗伊先生正从桌上的多层茶点盘中拿了块小点心要往嘴里送，满脸的轻松惬意。 　　但黎曼他们一行人显然目标比较大，让这位年长的绅士没能顺利地吃下这块糕点就注意到了这群不速之客。 　　“朱迪？” 　　“你怎么回来了？” 　　朱迪笑着迎上前：“父亲，我来向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或许你已经听过他的名字了，毕竟他最近可是报纸的新宠儿呢。” 　　朱迪说完这句话后，里罗伊先生脸上隐隐的不悦就被浮起的笑容所替代。 　　倒是她的几位兄弟姐妹，或许是还没到学习藏好表情这一课程的年纪和处境，最初是不屑，但当朱迪介绍完黎曼后，他们脸上的不屑消失了一些，取而代之的却不是欢迎，而是隐隐的敌意与嫉妒，好像这句话突然让他们回忆起了——这个从没有人在意过的灰姑娘，已经幸运地被星曦学院选中了，不再是那个可以当作仆人的女儿对待的朱迪斯了。 　　黎曼笑着伸出手：“抱歉打扰了你们的下午茶，我们该挑个更合适的时机来拜访的……” 　　“哦！伊瑟维尔德先生你真是太客气了，我很高兴有你加入我们的下午茶，如果说我有任何不悦的话，那一定是因为担忧我们的下午茶过于简陋，不能好好招待你，哦天哪朱迪，你怎么不提前写封信通知我呢？艾伦娜现在一定气恼极了……”随机他转向了黎曼，“哦，艾伦娜是我的妻子，她的毕生追求就是让每一个客人都能受到完美的招待，这样她就是个完美的女主人了。” 　　朱迪：“其实我本来想先给您写信的。” 　　黎曼：“是我的错，是我催得太急了，我迫不及待想要来科尔郡看看，才让朱迪少了些准备的时间，不过这样不是也很好吗？朱迪突然回来，你们一定感到很惊喜吧！” 　　杰拉德·里罗伊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黎曼却像没看到一样接着说：“我之前总想着，究竟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生出朱迪这样乐观豁达又聪明美丽的的孩子呢？” 　　“我想，她一定拥有这世界上最高大最宽厚的父亲，和这世界上最美丽最温柔的母亲，只有这样，才能生出朱迪这样美好的孩子吧。” 　　“而且你们一定对朱迪倾注了无限的爱意，我知道，只有成长在爱意包裹中的孩子，才能这样总是快乐。” 　　从进门开始就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缩减自己的存在感的霍齐亚忍不住扯动了一下嘴角，他确信自己是花了未来一年的自制力才没让自己笑出来，而且他毫不怀疑自己的脸现在非常扭曲——他倒是没想到，黎曼也有这么刻薄的一面，最妙的是，他刻薄起来居然还是那一脸真诚，这是什么天赋技能吗？他现在倒是有些喜欢这个新来的队友了。 　　正如霍齐亚所说，由于黎曼的表情过于真诚，被狠狠阴阳怪气了一把的杰拉德·里罗伊也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真的是在试图真诚地赞美他，只是不了解他们里罗伊家族的内情才不小心戳到了他的痛点——他的兄长，确实高大宽厚，比他高了一整个头，出于这个原因，他几乎是从小就对他的兄长抱有一种难言的嫉妒，直到对方意外死亡，而他继承了里罗伊家，他才逐渐忘记那种永远生活在兄长阴影下的感觉。 　　至于艾伦娜，神知道她有多尖酸刻薄。 　　这位教廷新贵，媒体新宠儿——伊瑟维尔德先生如果是想赞扬逝去的玛丽莲的话那倒确实没说错。 　　算了，只是些无聊的客套话罢了，别像个丢了玩具就耿耿于怀的小孩子一样。 　　想到这里，他顶着那一脸假笑“哈哈”了两声：“我们确实很喜欢朱迪，她是我和艾伦娜最喜欢的那个孩子了，” 　　即使知道这句话只是里罗伊为了附和黎曼，朱迪心中依旧升腾起了一股无法消退的怒火。 　　她不可察地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道：“黎曼是名狂热的灵香草爱好者呢，他这么急着来科尔郡也是因为，等开春灵香草的花就该谢了。” 　　“哦！灵香草，灵香草，当然，这是我们里罗伊家出了名的景色呢，伊瑟维尔德先生你真是太有眼光了……请先用些茶点，明天我就为你安排赏花的事宜。” 　　然后，当天下午，在“毫无为家族考虑的意识”的朱迪带领下，黎曼一行人以逛逛科尔郡为理由，成功地向全城的闲人宣告了这位教廷新贵的到来。 　　而第二天的赏花或者说赏草活动中，便不是杰拉德·里罗伊想象中单独攀上这位新贵的样子了，而是被迫接纳了一堆又一堆的不顺眼的客人。 第103章 科尔郡乌朗猫连环窒息…… 　　杰拉德·里罗伊称得上是“吹胡子瞪眼”。 　　见鬼的，他还以为朱迪斯这个只会沉默发呆的废物长进了，知道为家族寻找外来的助力了，结果现在呢？！ 　　他的庄园里简直就是挤满了人，活像什么狂欢节宴会似的。 　　见鬼——见鬼——还有狗屎的杜比斯一家！他们怎么有脸上门的？！在朱庇特那个混球前天刚把吉瑞的腿砸断的情况下！ 　　杰拉德·里罗伊的怒火烧得正旺，但并不会烧到人群中心的黎曼身上。 　　黎曼怀中抱着喵喵兽，脸上挂着友好真诚的笑容听其他人向他介绍自己家的庄园里也有不错的景色，不必光局限于里罗伊家嘛。 　　黎曼脑海中无端地闪过一个念头——这算不算西尼人一贯骄傲的某种佐证，明明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乌朗人，他们的目的也是和自己“结识”，但至今为止，一个人都没跟他说过任何一句乌朗语，这还挺……西尼的。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在他脑海里一闪而过罢了，他最近的西尼语口语突飞猛进，已经可以应付现下这种场景了。 　　“怎么样？有任何可疑人员吗？” 　　趁着从人群里出来拿点心，黎曼小声向在角落里观察众人的斯冬妮问道。 　　“目前看上去，没有，接近你的那些人目光都在你身上，除了试图和你搭话的，并没有人特意看向你的乌朗猫。” 　　“唔……”黎曼沉吟了一声，“去问问朱迪还有哪些家族哪些人没到？” 　　由于野生魔法师是个极为烧钱的群体，所以黎曼和斯冬妮他们把目标锁定在了事发现场附近的大小家族和富商上，昨天大张旗鼓出去通知所有人今天来里罗伊庄园赏花也是为了方便查找。 　　“嗯。”斯冬妮点了点头，转身离开去找朱迪了。 　　黎曼端着盘口感有点像布蕾的甜品重新回到了派对中心，考虑到他要吃东西，就把小白猫挂在了脖子上。 　　“天哪，伊瑟维尔德先生，请小心一些，乌朗猫可不是什么温顺的宠物！” 　　黎曼笑着摸了摸小白的猫头，深情的目光让小白猫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不会哦，小白很温驯的，没有比它更温顺的宠物了，看——” 　　黎曼捏了捏小白的爪子，又揉了揉它的头，小白全程死鱼眼，但并没有任何反抗。 　　“天哪，伊瑟维尔德先生，你的乌朗猫也太乖巧了，难道是因为你是乌朗人吗？所以你的乌朗猫才是正宗的乌朗猫？” 　　“是呀是呀，居然就这么乖乖地任你抚摸呢，我养的第一只乌朗猫就没这么温顺，打了好几次也学不乖，气得我把它扔了……啊，我可以摸一下吗？” 　　黎曼侧身避开了这位穿着印花大裙子的年轻小姐：“抱歉，它的温顺只针对我，如果它抓伤了你，我可没做好赔付五百银币的准备。” 　　“哈哈……”对方干笑了两声，收回了突兀悬空的手。 　　“伊瑟维尔德先生很喜欢这只乌朗猫吧？其实科尔郡最近并不安宁，哦，请不必担心您的人身安危，这个并不安宁是对你的乌朗猫来说。” 　　说话的是一名年轻棕发男子，他有着西尼人常见的深邃五官和并不常见的随和面容。 　　“最近科尔郡的乌朗猫总是死于非命，恐怕还没人和伊瑟维尔德先生说过这件事，我想还是提醒一下您比较好，如果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损失五百银币，恐怕伊瑟维尔德先生也不会高兴吧。” 　　“就你聪明，埃里克。”刚刚被黎曼下了面子的年轻女士翻了个白眼，刻薄了一句这位被她称作“埃里克”的男子。 　　黎曼饶有兴致地看了眼她的表情，冲动，轻慢，不耐，可以理解为一向养尊处优只被奉承的人突然被轻待后产生的不忿无法直接发泄，此时又正好出现了她讨厌的“埃里克”，便把怨气发泄在了这位和她平级或稍低一级的人身上。 　　但也可以理解为一位爱好变态的魔法师想要接近她的猎物，无果后还被人说出了一个不愿让愚蠢的一无所知的外乡人知道的事实，生怕自己的猎物明天就跑了的不悦。 　　年轻的大裙子女士回头就发现黎曼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她的侧脸，瞬间昂起了头，不悦之情消失了一半，被自得替代。 　　是她就是这么肤浅又不加掩饰呢？还是这是一种伪装呢？ 　　至于这位突然提起科尔郡的乌朗猫离奇接连死亡事件的年轻男子，说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建议他趁早离开？还是试探他到底为什么而来？ 　　黎曼的心中划过种种猜测，最后汇聚成了一句：“两位认识吗？哈哈，瞧我说的这是什么蠢话，哪有人会对不认识的人直呼教名呢？” 　　印花大裙子小姐嘟了嘟嘴：“认识当然是认识的，但科尔郡这种小地方，谁还能不认识谁呢？” 　　女士，那您是没见过我们巴特雷郡。 　　黎曼在心中默默道。 　　年轻男子轻笑了一声：“确实，尤其是当我们是兄妹的时候，不是吗，莉拉？” 　　黎曼：……敢情两兄妹搁这拌嘴呢？ 　　这场里罗伊家意料之外的宴会结束后，黎曼和其他人聚在了一起。 　　大概是因为斯冬妮已经提前问过她了，朱迪率先发言：“没来的人有普提特夫人，据说是因为最近受凉，普提特家的小儿子，听说他一向畏寒，从不再冬天出门。” 　　“听起来挺可疑。” 　　“确实，野生魔法师们总会想办法给自己找借口制造大段的独处时光。” 　　“还有三大家族里没来的就这些人，小家族没来的就比较多，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敢恬着脸在未受邀的情况下上门拜访的。” 　　然后是霍齐亚：“我这里没有任何值得注意的人，见鬼，早知道就无视食物区了，会整个宴会都泡在食物区的只有和我们一样的边缘人物吧？！” 　　看得出来霍齐亚很暴躁了，毕竟他连自己都骂进去了。 　　莫尔耸了耸肩：“我这里也差不多，不过黎曼，有个人一直在远远地看你，我问了朱迪，那人好像是杜比斯家的小儿子。” 　　黎曼点了点头示意听到，然后开始讲自己的收获：“我有发现几个奇怪的人，首先是一对兄妹中的哥哥，我描述一下，朱迪你对一下是谁。” 　　朱迪：“我尽力……”她确实只能尽力，毕竟进入星曦学院后她才获得了参加社交季的资格，而她被告知魔法师是去往星曦学院学习仿佛还是昨天发生的事。 　　“兄妹中的妹妹穿着印花的裙子，性格稍微有点跋扈，喜欢刻薄哥哥，发色是棕色的，右边眉毛上方有一颗小痣……” 　　“呼……”朱迪松了口气，还好是比较熟悉的人，“你说的应该是杜比斯家的大儿子和二女儿。” 　　“杜比斯家……”黎曼轻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目前出现的四个需要额外注意的对象里有三个来自杜比斯家，要想办法去一趟吗…… 　　接下来他们又分享了一些其他“嫌疑人”，然后激烈地讨论了一番“到底要不要去找没来的人，如果要去的话，又要找什么理由”这个话题。 　　最后黎曼说道：“我刻意展现了一番我的乌朗猫的与众不同之处，我觉得以科尔郡的平静程度，或许能成为与会人员家中的谈资也说不定——一只过分温顺的奇怪乌朗猫，那么就算那个魔法师在没来的人中，大概率也会获取新来了一只乌朗猫这一信息，或许我们可以先守株待兔两天，如果还没任何动静，再上门？” 　　“行。”斯冬妮思考后同意了这一决定。 　　黎曼做好了至少等上个两三天的准备，却没想到第二天就见到了他重点关注的“嫌疑人一号”。 　　杜比斯家的大儿子，被他妹妹怼成了习惯的那位年轻男子。 　　“你……好？” 　　黎曼脸上的犹豫恰到好处，自然演绎了一个外来人突然被只有一面之缘，算不上认识的人上门拜访的迷茫。 　　这位杜比斯家的大儿子怡然自得在别人家左顾右盼了一会儿，让黎曼不禁腹诽——你们俩还真是兄妹，这个自我中心的劲儿真是一个娘胎出来的了。 　　他明明一大早就来拜访黎曼，但现在却并没有多重视站在他眼前的黎曼的样子，反而是迈着轻快的步伐在黎曼周围踱了一圈，但并不是前前后后打量了一番黎曼的那种踱步法，事实上他没看黎曼，而是观察了周围的环境。 　　正当黎曼脸上的迷茫逐渐真实，很想问一句“你到底来干嘛的？”的时候，对方终于开口了—— 　　“你们是为乌朗猫死亡事件来的吧？” 　　黎曼：“哈？” 　　他的迷惑发自内心，绝对不用担心会让对方觉得这是被踩中心事后的做作表现。 　　杜比斯家的大儿子猛地凑近了黎曼，眼睛几乎要闪出亮晶晶的特效：“这很明显，你表现的很喜欢你的乌朗猫，但你在抚摸它的时候却一直戴着手套，你并不像你表现出来的，那样重视它吧？” 　　黎曼有些胃疼，他带手套是因为他的手是干枯的，不能见人，但他没法解释，只能继续听对方激情地抒发自己的推理。 　　“而你的朋友们，虽然表现得一副攀附样子，好像是为了和你套近乎才跟来的科尔郡，但是只要稍微注意一下，就会发现他们在宴会上的大多数时间，注意力并没有集中在你身上。” 　　“那么很简单就能推理得出，你们这行人来科尔郡是有别的目的，而科尔郡堪称是西尼最无聊的一个郡之一……我弟弟把里罗伊家的小儿子打了这点破事都能在郡上传上两三个月，近来唯一引人注目的事件，也就只有那一件了，那就是——” 　　“乌朗猫连环窒息案！” 第104章 大侦探杜比斯 　　“不过你们不必担心自己已经暴露，请相信我，我是全科尔郡最擅长抽丝剥茧最擅长推理的侦探，除我以外，绝对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你们的奇怪之处！” 　　黎曼：“……” 　　他有些觉得自己之前不该怀疑对方了，这位正一脸洋洋得意的杜比斯家的大儿子，可能单纯就是一个异世界柯南迷。 　　他叹了口气：“杜比斯先生，为了自证清白，我不得不向你吐露一个非常难以启齿的真相。” 　　“小白真的是我的爱宠，我珍视它，如同珍视真正的五百银币。” 　　“而我戴着手套抚摸它，并不是因为我不想更亲密地触碰它，而是因为我的手……非常丑陋，上面布满了疤痕，我不想其他人向我投以异样的目光，才不得已一直穿戴着这只黑手套，请看，我是刚刚从床上被叫起来的，但即使如此，我也没有忘记戴上我的手套，我想这就足以证明你的推理站不住脚了。” 　　杜比斯愣了下：“抱歉……我没想到你居然有这样的苦衷。” 　　黎曼笑了笑：“没事，不要紧，对这只手，我并不苦恼，也并不厌憎，真正让我苦恼的是别人同情的目光，如果杜比斯先生没有别的事了的话，不妨一起吃个早餐？” 　　杜比斯：“不，这只能证明我的第一个推论是错误的，你要怎么解释和你一起来的同伴在宴会上却既不在你身边，也几乎不将目光投向你呢？” 　　“首先，那并不是个宴会……请千万不要让里罗伊先生听见你这句话，他大概还在为昨天突然要他承办的这场宴会气恼，其次……”黎曼叹了口气，他承认，他确实找不出理由了，既然如此，就充分利用一下这个送上门来的线索提供者吧。 　　“好吧，我无法反驳，毕竟我也不是我朋友们肚子里的蛔虫，事实上，我们认识的时间还不到两个月。” 　　“你就当我是为了那个什么……乌朗猫连环窒息案来的吧……请坐，侦探先生，你对这个案子有什么高见呢？又为什么要找上我呢？是想向我宣战？——我绝对会在你之前找出真相之类的——还是警告我别插手你的案子呢？” 　　“哈哈，请不要将我想的这么狭隘。” 　　“黎曼先生，你看过火焰玫瑰前年上演的大侦探萨曼莎吗？” 　　黎曼摇摇头：“抱歉，前年我还在乌朗的一个偏僻小郡……” 　　“哦！那真是太好了！” 　　黎曼：？ 　　太好了？这里的社交用语不该是“那真是太遗憾了”吗？ 　　“太好了！那请问您有兴趣和我这周末一起去看这部戏剧在火焰玫瑰的返场吗？！这部戏太出名了，科尔郡的每个人都几乎看过二十多次，我找不到愿意和我一起重温这部美妙戏剧的人，您的出现真是恰到好处！” 　　黎曼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对方的激情邀约：“不了，这周末我很忙，教廷要我写一本书，我还没一个字没动。” 　　这是一个典型的说一半的真话变谎话，教廷确实让他写一本书，他也确实一个字还没写，但谁说这一定要是教廷给他的任务呢？一本没有ddl的书也是书。 　　“哦……”杜比斯垂下了头，说出了那句符合场合的话，“那真是太遗憾了……” 　　黎曼：“所以——大侦探萨曼莎，这部剧怎么了吗？” 　　杜比斯猛地抬起头，脸上又浮现出了那种闪瞎人眼的几乎要发光的笑容：“当然！这是火焰玫瑰出品的侦探戏剧中最特别，同时也是最棒的一部！” 　　“在此前的所有侦探剧中，不论是火焰玫瑰出品的精品戏剧，还是那些小剧院拙劣的仿制品，侦探的形象或者说性格都是非常乖僻的，当然并不是说我认为这种性格不好，毕竟他们很聪明嘛，都已经这么聪明了，为什么还需要好性格呢？也绝不是说我不喜欢那些侦探形象，事实上，我平等地热爱每一位火焰玫瑰剧场中的大侦探！” 　　“但是！” 　　“大侦探萨曼莎大胆地打破了这一刻板印象！勇于承担这样一位与众不同的侦探形象会不会不被忠实观众们接受的风险！” 　　“萨曼莎是有史以来最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侦探！她总是对每一个问话的人如沐春风……” 　　“所以……？”黎曼终于忍无可忍打断了他，“这和你来找我的目的，有任何关系吗？” 　　杜比斯：“当然有！在观看了三十次大侦探萨曼莎之后，我得出了一个重要结论，那就是——一个好的侦探绝不能单打独斗，要擅长用人，所以你对我的两种猜测是完全错误的，我既不是为了向你宣战，也不是为了阻止你而来，我只是想邀请你们加入我的调查队伍。” 　　黎曼缓缓抬起那只完好的手，覆盖在了自己脸上。 　　他默默地，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气——重大挑战，绝对是重大挑战，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比他更中二的人…… 　　但是黎曼经历了多年磨练的说话技巧绝不会被这样打败：“那么……既然你希望我们加入你的调查队伍，你是不是该先拿出你的诚意来呢？不然我们人多势众，为什么要加入你？” 　　杜比斯微微一笑：“亲爱的伊瑟维尔德先生，请不必向我使用激将法，我说过了，我决心将萨曼莎作为我的榜样，我也绝对会不断努力成为她那样的人，我是不会吝啬和你们分享我的线索的，毕竟侦探间真正决定胜负的——是头脑。” 　　黎曼：…… 　　他突然有些怀疑，这个人是不是太想玩侦探游戏了才找上他们的。 　　“请你的朋友一起来旁听吧，我也想认识认识他们。” 　　黎曼同意了，一个本地人提供的线索，确实是他们所需的，哪怕这个本地人推断出了他们的来意，这个风险也值得一担，不过黎曼他们也不会全信就是了，等杜比斯离开，他们再去找其他人核对。 　　“我这里有迄今为止遇害的所有乌朗猫所属的人家和具体遇害事件。” 　　所有人到齐后，排排坐好，杜比斯起身开始了他的大侦探行为。 　　“第一起案件发生在杜比斯，也就是鄙人家，我妹妹莉拉拥有全科尔郡最贵的一只乌朗猫，那只乌朗猫有着白云般的毛发，非常对得起它的价格，莉拉最初对它很是喜爱，但这只乌朗猫似乎比其他乌朗猫更难以驯服，甚至比莉拉拥有的上一只更加野性，所以那只乌朗猫死亡时，我们最初以为是莉拉控制不住脾气将它打死了。” 　　“但正当父亲指责莉拉挥霍无度，仅仅两年就在宠物上支出了一千多银币，他绝不会再提供给莉拉任何玩乐开销了。” 　　“莉拉原本也以为这只猫是自己不小心弄死的，虽然她完全没有记忆，但父亲的这段话让她突然觉得——她明明没做！为什么要承担后果！于是她仔仔细细观察了猫的尸体，向父亲证明，这只猫身上并没有任何新添的伤痕，不可能是她鞭打致死的。” 　　“这时候我才起了兴趣，正如莉拉所说，这只乌朗猫的尸体上并没有任何外部伤痕，我对它进行了毒性检测，也没发现任何毒素残留，它的死状也不符合常见的毒药致死，最后我进行了一个大胆的判断，这只猫或许是死于窒息，而且凶手必然控制了它的四肢，所以它才没有任何挣扎产生的伤痕。” 　　“考虑到这个工作量，作案团伙甚至可能在两人及以上，既要控制住一只濒死的野性难驯的乌朗猫，又要让它窒息，一个人是很难做到的。” 　　黎曼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自然知道做出这种行为的人是魔法师，所以才能让死亡的乌朗猫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是这话肯定不能和杜比斯说，于是他们点点头：“有道理，确实如此。” 　　杜比斯矜持地点了点头，继续说道：“第二起案件发生得离我比较远，所以我未能获得第一手的信息。” 　　“第二起案件发生在库斯家，库斯夫人的乌朗猫突然死亡，因为那只乌朗猫寿命较长，身上又毫无痕迹，所以库斯夫人并未加以过多注意，只是开始找人买下一只乌朗猫。” 　　“我是几天后才从朋友口中听说了库斯夫人在准备买新的乌朗猫这一消息的，侦探直觉让我瞬间意识到了巧合，而巧合，意味着不对劲，我立刻前往拜访库斯夫人，并想了一些小小的办法……”杜比斯在“小小的”上进行了重读，“见到了那只乌朗猫的尸体，我认为它也是窒息而亡。” 　　“这是事发当天，以及事发前几天库斯家的访客，我收买了他们家的门卫——一些不足挂齿的小小努力。” 　　“那之后乌朗猫的死亡越来越频繁，大家也终于在我之后——意识到了这些并不是意外，而是事件！” 　　“第三起事件……” 　　“第四起事件……” 　　黎曼和莫尔“刷刷”地记录下杜比斯所说的内容。 　　他现在倒有点明白这家伙为什么要上门找他们了——他憋坏了吧……科尔郡估计没什么人陪他玩这个侦探游戏，他无比详尽的调查根本无人可以吹嘘，现在终于逮着他们这群有可能是冲着科尔郡乌朗猫死亡事件而来的人，可不得一股脑说完吗…… 第105章 嫌疑人萝拉小姐 　　“以上——” 　　“就是科尔郡全部乌朗猫窒息案的案情。” 　　“怎么样？” 　　黎曼匆匆写下最后几个字，抬头朝杜比斯比了个大拇指：“很厉害！非常详尽的调查！不愧是科尔郡的大侦探！” 　　杜比斯骄傲地昂起了头，满脸“那是”。 　　过了一会儿，他见黎曼和他的跟班之一终于停下了手中的笔，迫不及待地问道：“如何，有什么想法吗？有没有想去亲自问询的证人？” 　　“比如！萝拉小姐！你们不觉得她很可疑吗？她同时出现在了第二起和第十一起案件现场，同时福莱尔家族的庄园周围又分别是第三起， 第五起，第八起的案件现场，与此同时，她还和莉拉是好朋友……” 　　“怎么样，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疑？” 　　黎曼：“？” 　　黎曼：“杜比斯先生，听起来你对疑犯已经有自己的想法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们一起调查呢？” 　　“咳……”杜比斯轻咳了一声，脸上稍微浮现出了苦丧的表情，“这其实是因为……萝拉小姐无比坚决地将我拒之门外了……” 　　黎曼将目光从笔记本上移开，放到杜比斯脸上，犹豫着，不大确信地问道：“请问，杜比斯先生，你是直接跟萝拉小姐说了你怀疑她是杀猫犯了吗？” 　　“当然没有！我都说了我是以萨曼莎侦探为目标和榜样的！” 　　“不过……我跟莉拉说了……” 　　黎曼，斯冬妮小队诸人：“……” 　　牛哇老兄。 　　或许是黎曼和其他人的目光太过直白地表达了他们的看法，杜比斯争辩道：“我怎么会想到莉拉居然会告诉萝拉小姐！我可是她的哥哥！她怎么能偏向外人！” 　　黎曼很想说——你倒是睁开眼睛看看你妹对你的态度啊……你是个瞎子吗…… 　　不过他憋住了。 　　“请稍等一下。”他抬了抬手，示意他需要短暂的思考。 　　他的笔记本上现在有科尔郡的地图，和杜比斯提供的案件发生地及关联人员。 　　他扯下一张空白的纸张，开始在上面涂涂写写。 　　先是在地图上标注好所有案发现场（黎曼：完蛋……被杜比斯带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用别的称呼了……），然后每一个涉案人员出现一次就做个小标记，与此同时，他划下“附近”这个范围，将那些可能赶到附近的人做次一级标记。 　　最后标记最多的确实是“萝拉小姐”，但标记第三多的，就是杜比斯的妹妹——莉拉·杜比斯。 　　黎曼若无其事地收起自己的笔记本，抬头朝杜比斯笑了笑：“您说的不错，萝拉小姐确实非常可疑，或许我们是该去观察一下这位女士。” 　　杜比斯：“是吧？是吧！实在是太巧合了！大侦探菲利普说过——巧合太多那就意味着，这里根本就没有任何巧合。”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们今天中午就去拜访福莱尔家族，如何？” 　　黎曼和其他人对视了一眼：“可以。” 　　他原本想着现在距西尼人的中午，也就是午餐后，还有三个多小时，他们还能花点时间讨论，顺便稍微印证一下杜比斯给出的线索是不是完全正确，但黎曼没想到的是，迫不及待的侦探爱好者杜比斯压根没离开，而是喋喋不休了近三小时，甚至在里罗伊家蹭了顿饭，最后看了眼时钟才意犹未尽地结束：“走吧？” 　　黎曼，斯冬妮小队：“……好。” 　　于是他们连一句私下的话都没说上，就和杜比斯一起坐上了去福莱尔家的马车。 　　萝拉·福莱尔身形高挑，发色偏红，据说这是因为福莱尔家的祖先来自乌朗，这偏红的发色一直让福莱尔家饱受微妙的排斥，即使他们的财富与科尔郡的其他三大家族相当，却因此永远低上一头。 　　正如杜比斯所说，萝拉·福莱尔小姐正对他怨气深重。 　　黎曼他们在门口说明拜访来意——还没来得及说明拜访来意的时候，福莱尔家的管家看见杜比斯，就硬邦邦地说道：“请回吧，杜比斯大少爷，福莱尔家最近不欢迎您。” 　　杜比斯不慌不忙地露出身后的黎曼等人：“亲爱的罗比管家，事实上，今天并不是我想上门拜访，我只是个为贵客引路的人哩。” 　　“这位是星曦学院的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 　　管家礼貌而不失傲气地朝黎曼他们微微鞠了个躬：“请稍等，我会向萝拉小姐告知你们的到来。” 　　于是黎曼他们就见到了杜比斯口中的第一嫌疑人——萝拉小姐。 　　以及她的密友，杜比斯的妹妹，莉拉·杜比斯。 　　萝拉·福莱尔是挽着莉拉·杜比斯的手出来的。 　　和莉拉·杜比斯这样一看就是娇生惯养的跋扈千金不同，萝拉·福莱尔从长相到气质都非常温柔，温和，她的发色偏红，却并不显得张扬，眼型和脸型都偏圆，让人觉得没有攻击性，脸上还挂着让人如沐春风的笑容，除了看见杜比斯的时候僵了一下，这笑容无可挑剔，尤其是旁边还有个莉拉·杜比斯作对比的情况下。 　　“伊瑟维尔德先生，里罗伊小姐，还有这几位……” 　　“斯冬妮。” 　　“叫我莫尔就行。” 　　“霍齐亚·弗拉德·布莱明斯。” 　　“……几位，欢迎来到福莱尔家，我真是太荣幸了，不过我父母今天正在郊外，恐怕来不及回来接待大家。” 　　黎曼笑了笑：“其实是因为杜比斯先生提到福莱尔庄园的美景堪称科尔郡一绝，所以我们才冒昧来访，希望福莱尔小姐不要介意才是。” 　　“当然不会，如果是想看风景的话，那就请跟我来吧，这个季节，福莱尔花开得正盛，我很喜欢这种明黄色的花朵，在冬天，它们总能让我想起夏天热烈的阳光，明明身处寒冬，却好像被温暖的阳光包围了一样。” 　　萝拉·福莱尔的话毫不夸张，她带领黎曼他们进入了一片花丛中，这是一片花海，除了中间这条供他们通过的小道。 　　小道的尽头是一片精心修剪过的草地。 　　“大家在这里坐一会儿吧，我去拿面包和茶点。” 　　萝拉·福莱尔指着这片草地说。 　　除了黎曼以外的人都非常自然地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开始野餐。 　　黎曼愣了一会儿。 　　好像也对……以前看西方的油画，好像他们确实对野餐迷之热爱来着…… 　　想到这里，他决定入乡随俗，在靠近杜比斯的地方坐了下来，小白则被他放在了自己腿上。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萝拉·福莱尔身后跟着几个仆人回来了。 　　她身后的仆人们提着一个个面包篮，离她最近的一个仆人手里则捧着一个圆盘，上面是一圈茶杯。 　　“莉拉。” 　　莉拉·杜比斯在草地最边缘，离她最近，萝拉笑着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示意她身边那个仆人蹲下。 　　莉拉·杜比斯轻巧地拿过属于她的那杯茶，矜持地点了点头。 　　下一个本应是杜比斯，但萝拉似乎并不是时时那么好脾气的，她直接朝黎曼走去。 　　“伊瑟维尔德先生，请尝尝福莱尔家特制的花茶……” 　　她话音未落，身边的那个仆人不知道是刚刚为莉拉奉茶时蹲得太久了还是怎样，猛地一踉跄，手中托盘里的茶撒了大半，还正好全撒在了黎曼身上。 　　“哦我的天哪，杰瑞，瞧你做的好事！” 　　名叫杰瑞的男仆吓得浑身发抖，双眼发直，无比恐惧地蹲下身。 　　“对不起！伊瑟德先生！对不起！啊——” 　　对这位家仆进行了惩戒，让他发出惨叫的，并不是萝拉，而是莉拉·杜比斯。 　　“萝拉，我早跟你说过，不要对仆人那么宽容，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一时的宽容会让他在多么重要的时刻犯错，看。” 　　黎曼被劈头盖脸浇了一身茶，只是晚了一步而已就看见莉拉·杜比斯直接踹了一脚那个倒霉男仆，他抓紧时间抢在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前开口：“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去换身衣服就是了，他应该也只是不小心罢了，草地上确实容易有不起眼的障碍物。” 　　萝拉无比歉疚地看向他：“哦天哪，我明白了，我晚点就去惩罚园丁！” 　　黎曼：“……” 　　算了，他放弃。 　　他起身，萝拉伸手就要来接他手中的小白，黎曼挑了下眉，重新看了眼那个失手的男仆，假装没看见萝拉小姐极为明显的动作，把猫递给了莫尔。 　　顺便给斯冬妮使了个眼色。 　　做完这一切，他才跟着福莱尔家的家仆进室内去换了套衣服。 　　等他换好衣服回来，莫尔又把小白交还到他手上。 　　他们一群人闲聊了些有的没的，主要是在问黎曼望远镜究竟什么模样，真的能清晰地看到远处的事物吗？ 　　草地上，那张印花桌布上的茶点消耗了一半时。 　　萝拉·福莱尔再次看向了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的乌朗猫养得很好呢，毛发真是光滑，我也有一只乌朗猫，不如让它们一起玩一会儿吧。” 　　黎曼挑眉，福莱尔小姐为什么致力于让他的小白猫离开他的怀抱？难道杜比斯的调查方向就这么精准，一击即中？ 　　不过也对，或许他不该把事情想得太复杂，大多现实生活中的事情能有什么反转？一般最有嫌疑的人就直接是凶手了，不是吗？ 第106章 制服嫌疑人 　　这一次，黎曼没有拒绝。 　　斯冬妮他们同样也发现了萝拉·福莱尔举动的刻意之处，既然嫌疑人已经浮出水面，那就轮到他们收网了。 　　黎曼笑着点点头：“好啊，它还从来没有过玩伴呢。” 　　说是让两只猫一起玩，其实只是把它们放在不远处的草地一起晒太阳而已，小白甚至很不满意这片不够柔软的草地，激情地“喵喵”叫着朝黎曼抗议。 　　但黎曼决心要弄明白萝拉小姐究竟在打什么主意，所以强硬地将它推离了自己的怀抱，让它去草地上和另一只猫一起呆着了。（另一只这个词用得或许并不准确，但两天下来，黎曼似乎逐渐将小白当成了一只真的猫） 　　柔和……或许也没那么柔和的微风拂面下，一群人一边聊天，一边看草地上两只白得惊人的乌朗猫“玩耍”——换句话说就是打盹。 　　“我们来玩棋吧？”莉拉·杜比斯提议道。 　　“哈哈，莉拉，你这是自取其辱，众所周知擅长数学的人在玩棋上有优势，而我们的伊瑟维尔德先生，正是一位天才的数学家，你那点小聪明放在他面前可不够用的。” 　　杜比斯一边说一边哈哈大笑，黎曼几乎想要扶额——他算是知道莉拉·杜比斯为什么这么不待见这个哥哥了。 　　果然，莉拉·杜比斯对她哥哥翻了个白眼：“我就不能只是想要向伊瑟维尔德先生讨教一下吗？” 　　“别逗了莉拉，我还不知道你吗？就算是输给伊瑟维尔德先生，也够你气得三天吃不下饭的了吧！” 　　黎曼及时地插入了这俩兄妹的“自相残杀”之中：“咳，其实我没怎么玩过西尼棋，或者更精确一点说，我并没有玩过，我在乌朗时倒是经常看见有同伴在玩这种有趣的游戏，但我并未真正参与过，所以，杜比斯先生，我这个纯粹的新手大概是赢不了莉拉小姐的。” 　　“哦！天哪！黎曼你居然没玩过棋吗？！天哪……难道天才都是如此自我约束，难道就是这样的自我约束才让你拥有了如此才智？” 　　黎曼：“事实上……我在斯普林斯的同学们都还挺喜欢玩西尼棋的，他们在数学上和我一样训练有素，我相信西尼棋或许对人的数学思维有益，我只是……单纯没什么时间玩。” 　　他这句话让科尔郡的三人有些惊异。 　　没什么时间。 　　真是奇怪的陈述。 　　还从来没听说过有人“没什么时间”的。 　　不过由于说这话的人是黎曼·伊瑟维尔德，所以他们只是面露惊异了一瞬间，就重新回到了原本的谈话轨道上。 　　“那不妨试试，这确实是不错的消遣游戏。” 　　在萝拉·福莱尔的招呼下，一名和刚刚不同的男仆为他们拿来了两副棋盘。 　　“我要和伊瑟维尔德先生下。”莉拉抢先说道。 　　“还有谁想玩棋的吗？我虽然称不上高手，但也不算臭棋篓子，是个恰到好处的对手呢！” 　　朱迪的生长环境里并没有玩过这玩意儿，斯冬妮和莫尔是外国人，于是只有霍齐亚一脸郁闷地顶了上来。 　　西尼棋的规则并不复杂，感觉像是简化版国际象棋，黎曼玩了几盘之后大致摸清了规则，也来了兴趣，开始专心地下了起来。 　　莉拉虽然性格跋扈，但确实如她哥哥话语中所透露出来的那样——非常擅长下棋，甚至她下棋的时候，身上那种莫名的跋扈劲都收敛了点，而是露出了真正的锋芒。 　　等黎曼回过神来，时间已经过去了不久。 　　旁边霍齐亚和杜比斯的战局已经进行到了白热化的地步，除了他和莉拉，其他人都饶有兴致地在一旁观战。 　　他起身抻直背，浑身的骨头发出细碎的咔啦声。 　　他将目光投向喵喵兽所在的那片草地，喵喵兽在寒风中，冰冷且不柔软的草地上趴了这么久，心情很是不悦，用屁股对着这群人类。 　　黎曼走过去，把它拎了起来。 　　咦——？ 　　这猫长得……不太对劲啊？ 　　虽然乍一看都是白的，都是猫没错，但是这个眼睛，这个鼻子，这个嘴……最关键的是这个气质，和喵喵兽截然不同啊…… 　　打扰了，拎错猫了。 　　看护着两只猫玩耍的仆人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此时草地上仅有这只黎曼不认识的猫，他心中一动，转头问道：“抱歉，另外一只猫呢？” 　　男仆恭恭敬敬地低着头回答：“萝拉小姐的乌朗猫每天这个时间都要送去清洗。” 　　黎曼挑眉，他若有所思地看了眼不远处正在围观霍齐亚和杜比斯的棋局的萝拉·福莱尔，对方神色专注，时不时紧皱眉头，似乎全身心地沉浸到了这场对弈中。 　　仆人不小心认错他们主人的猫的概率有多大呢？ 　　再加上刚刚还有人“不小心”地把茶泼在他身上，好让萝拉·福莱尔很合时宜地接过他的猫？ 　　所以，真凶就这么浮现了？ 　　但是她这么大费周章地掉包他的猫干嘛……担心惹不起自己这个“教廷新贵”但又控制不住自己杀猫的冲动吗？？？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啊…… 　　黎曼感到了一丝困惑。 　　而且对方怎么会觉得自己会认不出小白猫呢……难道在她的眼里，这世上所有的乌朗猫都是长得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吗？ 　　对猫的脸盲症？ 　　黎曼心中转过种种杂乱的念头，但这些其实都不是他当下最该考虑的事。 　　他最该考虑的，是到底要不要说出——这不是自己的猫。 　　稍作思考后，黎曼最终决定不说，萝拉·福莱尔现在人还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暂时没法接触到喵喵兽，没必要打草惊蛇，等杜比斯两兄妹离开，斯冬妮他们再出手会比较适合，无论是魔法师，还是剿灭魔法师的魔法师，都不该让普通人看到。 　　在萝拉·福莱尔去准备晚餐，杜比斯兄妹又忙着吵嘴的时候，黎曼告诉了斯冬妮他们——自己的乌朗猫被掉包了的事实。 　　霍齐亚瞪着他手里那只白猫看了很久，眼神渐渐迷茫：“这和你原来那只有什么区别？” 　　黎曼：“……” 　　这里的人都是猫类脸盲吗？！ 　　他举起手里这只猫：“你看，这只猫的眼睛是椭圆形的，我那只则无限接近于圆形，你再看它的鼻子……算了，总之，它们长得完全不一样，就跟你和斯冬妮不一样的程度差不多。” 　　霍齐亚神奇地看了他一眼，勉强道：“好吧，我相信你的直觉，那就是这个萝拉·啥莱尔啥啥的？” 　　“晚餐后找个理由留下来，或者把两个杜比斯支走，对方有空间魔法物品，而且她自身的派系和级别都还未知，到时候斯冬妮你随便给我们个提示，提示开始的一瞬间，黎曼给我们上减免伤害的神术，我，朱迪你和斯冬妮同时施法，保证她被雷电麻痹且跨不出第二步，莫尔负责善后，清理魔法痕迹和禁锢魔法师，就这样？” 　　“可以。”其余四人齐齐同意。 　　简便，但经过了实战考验的战术。 　　然而这个行动方针从一开始就遭遇了意外的困难，那就是——杜比斯两兄妹似乎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晚饭吃完，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黎曼他们专心等着杜比斯说走人，然后他们随便找个理由留下来。 　　结果……杜比斯可能因为一整个下午加晚上都没和他眼中的第一嫌疑人聊上几句话，他愣是完全没有表现出想走的迹象。 　　时间越拖越久，黎曼在斯冬妮小队四人压迫性的目光注视下，被迫提出想要借宿福莱尔家（原因是他胡扯的想看看夜间的福莱尔花）后，萝拉·福莱尔有些惊讶，但随即热情地答应了下来。 　　杜比斯听见黎曼的借宿请求，惊异地看了他一眼，莉拉·杜比斯脸上则浮现出了些不满，她眯起眼，目光在黎曼和萝拉·福莱尔之间转了转，嘟起了嘴，瞪了一眼萝拉，似乎不满自己的魅力居然不如只能称得上是清秀的福莱尔。 　　不过黎曼的借宿请求还是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他这句话一出，似乎终于让杜比斯兄妹俩想起了——该回家了。 　　杜比斯起身，从仆人手中接过外套和帽子。 　　“那么……我们就先离开了？各位，明天见。” 　　莉拉·杜比斯慢条斯理地戴好帽子和披风，起身走到她哥哥身边，这个和谐的画面，还让人觉得挺难得的。 　　目送杜比斯兄妹俩离开后，萝拉·福莱尔带领他们几人上楼找客房。 　　夜幕已经降临，福莱尔家点着蜡烛，但并不多，所以显出了几分昏暗。 　　黎曼在福莱尔小姐安排给他的房间内，认真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好了，你们不用跟着我了，都去睡吧。” 　　福莱尔小姐温和的声音从外头隐隐约约地传来，是她屏退了她的仆人们。 　　黎曼打开房门，斯冬妮他们已经在走廊里了。 　　昏暗的走廊的尽头是相对明亮的和楼梯接壤的悬空走廊，福莱尔小姐在烛光下目送着她的仆人们离开，刚要动作—— 　　劈头盖脸的电光和水球就砸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的眼睛睁不开，不然就能看到自己被一堆土堆包围了。 　　不过她还是能感受到霍齐亚的努力的，毕竟她嘴里也冒出了一堆泥土以免她的呼救被人听见。 　　“咦？这也太轻松了吧？” 　　随着萝拉·福莱尔被制服，莫尔说出了所有人的迷惑。 　　斯冬妮大踏步上前，剿灭魔法师一类的任务和深渊裂缝任务不同，教授们传授的行动指南为——除非是被主动攻击，不然第一步永远是限制行动，然后进行圣光检测，判断对方真的是野生魔法师才能进行行动——不过这个步骤几乎没出现在他们的任务中过，因为限制行动时魔法师基本全都会进行反抗——而反抗意味着他们会用上魔法，这样就不需要他们大费周章判断他们是魔法师了。 　　所以，这次由于对方缴械得太快，斯冬妮小队还是第一次碰上了这种情况。 　　“黎曼，你学了圣光检测术了吗？” 第107章 主犯与共犯 　　黎曼：“学了。” 　　事实上，他学这玩意儿最用心不过了。 　　他主动地，热情地，极其用心地询问了这这个检测的原理。 　　他从始至终一直想知道，教廷到底是通过什么来判断对方是不是魔法师的？ 　　事实证明，这不是什么高深的魔法，他们只是单纯地将光明魔力——也就是他们称之为“神力”的东西暴力输送到被检验者的体内，如果对方是无魔力者，这一行为不会产生任何伤害，也不会有任何效果，“圣光”只会单纯地没入他or她的体内，但如果对方是任何非光明魔力携带者，圣光则会被排斥。 　　所以这甚至算不上一个“神术”，难怪黎曼在系统里找不到对应的存在。 　　知道这个检测的原理后，黎曼瞬间安心了——他安全了。 　　霍齐亚给土墙开了个口，露出里面昏迷的萝拉·福莱尔。 　　黎曼凝结出一团纯粹的光明魔力，然后打入了她的体内。 　　没有反应。 　　圣光没有被排斥。 　　一瞬间，五人面面相觑。 　　“你们觉得，我现在把现场清理干净，这位福莱尔小姐醒来后会觉得自己仅仅只是做了个噩梦吗？” 　　莫尔犹豫着问道。 　　黎曼紧皱着眉：“如果她不是我们要找的人……那她换我的猫做什么？而且我很确信她应该是故意的，那只换到我手上的猫，后腿处剃了一小块毛，明显是为了留记号方便辨认。” 　　“把她弄醒，问问看？”朱迪提议。 　　这个提议受到了全票通过，其他人也很好奇，科尔郡这个地方怎么回事？除了有个野生魔法师到处杀猫以外，居然还有贵族小姐偷偷换人家的猫……这图什么？ 　　霍齐亚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卷看上去有点像烟的东西，但等它烧起来，黎曼就知道那不是烟了。 　　那玩意儿比烟还熏人，点燃的时候，味道一瞬间冲到后脑勺，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呕——” 　　萝拉·福莱尔这辈子应该都没遭受过这样的待遇，先是被从天而降的混着电光的水球电晕，期间还夹杂着泥土，再是被一股不知道什么味道活生生熏醒。 　　更让她几乎要昏过去的是，她嘴里还塞满了泥土——天哪！肮脏的泥土！！ 　　你们——你们到底是谁？！快救救我！杜比斯！快救救我！我可是为了你才陷入这样的境地的啊！——她很想这样大喊，但她无法出声，只能惊恐地看着面前这五个人。 　　黎曼靠近她，重新打入一道圣光没入她的身体，这一次，不是为了检测，仅仅是为了示威和证明自己的身份罢了。 　　“萝拉·福莱尔，你知道你换走的那只乌朗猫是属于教廷的重要财产吗？” 　　——什？什么？！ 　　萝拉·福莱尔惊恐地猛摇头。 　　黎曼沉下脸：“所以你是承认，你窃取了我的乌朗猫，对吗？” 　　听到黎曼的话，萝拉才意识到自己做出了绝对错误的反应，但是……这场景太吓人了，她刚刚根本无法思考！ 　　——她不会被教廷绑上绞刑架吧……不！！她根本还没来得及成为女巫！！她为什么要承担后果！！！ 　　黎曼松了口气，说实话，知道对方并不是完全无辜，让他好受了些，不然他们就成了一群纯粹的辣手摧花的恶棍了。 　　黎曼：“我现在要让霍齐亚，这位教廷成员，为你解开你口中的束缚，但你必须保证，不会大喊，不会引起任何认的注意，否则我只能将你直接绑到教廷交由主教们亲自审判了，你明白吗？” 　　他的话让萝拉·福莱尔眼中燃起了希望，她猛烈地上下点头，生怕自己的动作不够表现出她投诚的急切心情一般。 　　“好，记住，不许哭喊，不许呼救，以最可能快的速度清晰地向我们解释你为什么胆敢掉包一只属于教廷职员的猫。” 　　“你只有一次招供机会，如果你进行了任何呼救行为，或是你的解释不够让我们满意，那么你就只能去见主教了，明白吗？” 　　萝拉·福莱尔再次点头后，霍齐亚动手让她口中塞满的土堆消失了。 　　“咳咳咳——咳咳——” 　　咳嗽声戛然而止，虽然她咽喉中的异物猛地消失让她控制不住地想要咳嗽，但是“这算不算发出过大的声音”这一念头击中了她，让她瞬间满脸发白。 　　于是她强行忍住了自己生理性的想要继续咳嗽和干呕的冲动，语速飞快地开始了她的解释。 　　“是莉拉·杜比斯！” 　　“我不知道这只猫意味着什么，我真的不知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它是教廷的重要财物呢？！我的天呐！我要是知道的话，给我一万个胆子我也不敢做出这么大胆的是的！” 　　“这一切都是莉拉·杜比斯指使我做的，她今天早上来到我家，要求我想办法搞到伊瑟维尔德先生您的那只乌朗猫。” 　　“我当时想要推拒，因为这对我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但我没想到接下来伊瑟维尔德先生您就出现了……所以我只能答应下来，想办法为她弄到您的那只乌朗猫。” 　　“我不敢拒绝她！如果我胆敢这么做的话，整个科尔郡都不会有人和我来往了！” 　　萝拉·福莱尔几乎是一股脑地把事情倒了出来，讲完之后还一脸冥思苦想，试图再倒点什么东西出来让自己免受教廷审判。 　　“居然是莉拉·杜比斯吗……”斯冬妮喃喃道。 　　“倒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惊讶吧，莉拉·杜比斯不是在黎曼那张嫌疑表上排行第三吗？挺符合逻辑的结果。”霍齐亚耸了耸肩，用他一贯“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欠打语气说道。 　　“也是……” 　　斯冬妮小队的人自顾自地讨论起了这一新情报，黎曼却皱起了眉。 　　莉拉·杜比斯为什么要如此大费周章地让福莱尔窃取他的猫？ 　　如果她想对喵喵兽出手，昨天和今天有一万个机会亲自想办法让自己和小白分开好让她趁机下手，宴会上有无数人，死一只猫很难锁定到她身上，但她并没有采取任何尝试，黎曼一直等着她做出行动，但她却并没有…… 　　不，不对。 　　或许……她已经动过手了。 　　黎曼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将喵喵兽伪装成乌朗猫这一行动有一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万一对方的目标本来就是喵喵兽怎么办？ 　　万一对方总是使用空间魔法，而不是任何其他派别的魔法杀死乌朗猫的原因是——她原本的目的就是通过空间魔法筛选出长相和乌朗猫完全一致的喵喵兽怎么办？ 　　如果她在宴会上就在完全没考虑会不会引起骚动的情况下，已经直接地对小白施加了空间魔法，但却被小白免疫了。 　　那么她就会意识到，这只猫就是她要寻找的目标。 　　黎曼看了眼正讨论得热火朝天的斯冬妮小队。 　　他们应该还没意识到——莉拉·杜比斯让福莱尔换猫或许并不是为了私下杀死这只猫，而是为了占有它。 　　没事，问题不大，尽快结束战斗，不要让莉拉·杜比斯有机会说话，然后只要之后的任务报告也由自己来写就不会有任何人发现。 　　黎曼小心翼翼地在心底反复排查了一遍可能会暴露喵喵兽身份的节点，才开口问福莱尔：“那么本来按你们的计划，你什么时候要把猫给她？” 　　萝拉·福莱尔老实回答：“今晚，杜比斯说她会在深夜来取走属于她……哦不，属于您，属于教廷的这样事物。” 　　“我们原本约好在顶楼见面。” 　　“带我们过去。” 　　福莱尔家的顶楼是一个类似四面透风的阳台，莫尔留在楼下负责清理现场，萝拉·福莱尔说顶楼很冷，她不能穿着一身湿透的衣服上去，而且还要先去取猫，还要拿上蜡烛，她和莉拉·杜比斯约定的暗号是顶楼亮起烛光，就说明自己在。 　　她说得挺有道理，朱迪和斯冬妮陪她去做这一系列事情，黎曼和霍齐亚则先行来到顶楼排查有没有危险，顺便布置一下。 　　一切准备完毕后，萝拉·福莱尔在五人虎视眈眈的注视中，颤颤巍巍地点燃了桌上的蜡烛，她脚边是刚刚去地下室拿来的属于黎曼的那只喵喵兽。 　　喵喵兽睁开眼睛扫了黎曼一眼，这半天里，它兢兢业业地按照黎曼所说扮演着一只普通乌朗猫，被挪来挪去，最后被挪到了一个黑屋子里，这倒让它有些怀念切斯特家的阁楼了，它趴在软垫上时不禁想到——要是黎曼就这么不管它了…… 　　——那就真是太好了！ 　　可惜，它随意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和黎曼那种联系并没有消失，依旧是只要他心念一动自己就会被他收回去的状态。 　　算了，还是睡一觉吧，梦里什么都有。 　　寂静深夜里，萝拉·福莱尔抱着猫瑟瑟发抖站在外头吹着冷风，一支蜡烛并不能给她提供什么温度，斯冬妮小队埋伏在里头，他们要等的都是同一人——莉拉·杜比斯。 第108章 杜比斯 　　冬日的夜空有种别样的干净清澈感，但这对萝拉·福莱尔来说，并不是值得欣赏的优点，这只会让她觉得更冷。 　　——杜比斯……杜比斯……快点来啊…… 　　她在心底默默祈祷着。 　　或许是她的祈祷起了作用，建筑外部的石梯上响起了笃定的脚步声。 　　斯冬妮她们本来正等得有些犯困，现在听到莫尔安置在楼梯上的声音放大器里传来的脚步声后，也纷纷支棱了起来。 　　“哒。” 　　“哒。” 　　最后两下脚步声落下。 　　斯冬妮她们的魔法随之放出。 　　混杂着电光的水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现在了莉拉·杜比斯的正上方。 　　“啊——”这声尖叫并不是出于被攻击的莉拉，而是心理阴影重新涌上心头的萝拉·福莱尔，她干脆地丢下猫，自己躲进了角落里。 　　而莉拉·杜比斯，似乎并不惊讶突然出现的攻击。 　　她右手抬起，一道金属墙便帮她抵挡了下落的水球。 　　她是金系法师。 　　“降雷！” 　　斯冬妮喝道，密密的电光直直地向莉拉·杜比斯袭去。 　　莉拉用手指在她面前划下一道区域。 　　一瞬间，她被一个类似于金属罩子的东西盖住了，金属罩子和地面接壤，正好将斯冬妮释放的电引入底下。 　　与此同时，数片金属片齐齐向黎曼他们这个方向飞来。 　　但这时朱迪的水球已经冷却好了，水迹沿着缝隙渗透到莉拉·杜比斯脚下，将斯冬妮的电系魔法送到了莉拉·杜比斯脚下。 　　与此同时削墙如泥的金属片刚破墙而入，霍齐亚刚要防御，黎曼等人刚准备自己打滚躲过，金属片便猛地在空中顿了一下，然后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 　　那意味着莉拉·杜比斯的魔法失效，她应该已经被电晕了。 　　莫尔放出吸水器，将地上残留的还泛着白色电光的水清理干净，其他人才敢走出去，这种全覆盖式的电力打击很不错，唯一的缺点就是不认自己人。 　　莉拉·杜比斯横倒在地面上，她脑袋微侧，双手瘫软在头同一侧，湿哒哒的发丝垂落在耳侧，即使昏倒都昏得很优雅，不愧是科尔郡的大小姐。 　　突然间，一阵狂风涌起。 　　突然出现的狂风以他们五人为中心形成了一道漩涡，仅仅是一瞬间而已，失去了自由的就成了斯冬妮小队。 　　但这并不是最令她恐惧的部分。 　　“名为【紧缩】的魔法，这是一类空间魔法，可以将固定对象周围的空间逐渐缩小，一直到无法再缩小为止，所以那些女士们的宠物乌朗猫，无一例外，全部死于窒息。” 　　她想，她现在知道那些猫临死之前是个什么感受了。 　　同时遭受了龙卷风和令她想要直接掐死自己的窒息感的斯冬妮第一反应就是去看地上的莉拉·杜比斯——难道她是禁咒法师？ 　　她并不是。 　　莉拉·杜比斯身上没有任何魔法波动，这道龙卷风并不是她召唤出来的。 　　不过……她确实是没昏迷。 　　斯冬妮在天旋地转中，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画面——莉拉·杜比斯从地上站了起来，嫌恶地掸了掸自己的裙子。 　　“水系法师原来这么讨人厌，我以后绝对不要和水系法师对上，我这条裙子可是巴克耳绒的，早知道对方原来是魔法师，我就换条裙子来了，不过这位教廷的新贵怎么和魔法师混在一起？” 　　“你在问我吗？亲爱的妹妹，别真的把我当大侦探好吗？” 　　从空中落下的是杜比斯——作为风系法师的他，显然不想走楼梯，而是选择了装b又省力的“飞行模式”。 　　斯冬妮的脑子里“嗡”的一声。 　　原来他们有两个人。 　　“天哪，吓坏我了杜比斯，我还以为你们没看出我的提示，看见莉拉倒下的时候我真的吓坏了，我真的不想被抓去教廷。” 　　“嗤，你有什么好惊吓的，就算教廷真的抓住了你，你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有什么值得他们审判的？” 　　这番尖酸刻薄的话可不是出自给斯冬妮他们留下了足够尖酸刻薄印象的莉拉，而是她的哥哥——另一位杜比斯。 　　“这是那只乌朗猫，我遵守承诺帮你们拿到了，就算出了意外，我也做到了能做的所有事，你们该信守承诺教我魔法了吧？” 　　“当然，把猫给我。” 　　“啧，这只乌朗猫，它到底有什么特别的你一定要我弄到它？” 　　斯冬妮懵了一下——他们不是单纯地想杀猫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是短暂地在她脑海中闪过，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 　　“神圣·渗透。” 　　一道纯白的光芒照亮了夜空，从外到内渗入了杜比斯兄妹体内。 　　白光散去时，杜比斯兄妹像是被抽去了支架的人偶，缓缓地倒在了地上，他们的面容平静，像是只是睡去。 　　围绕着斯冬妮小队的狂风也突兀地消散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束缚也随之消失。 　　“扑通扑通”几声，他们不大体面地落到了地上，但起码是实实在在的地面，虽然他们脱离地面仅有那么一会儿，但这段经历已经迅捷地教会了他们珍惜脚踩在大地上带来的安全感。 　　不远处，萝拉·福莱尔脸上的喜悦甚至还没来得及消失，好一会儿，她才猛地意识到—— 　　“死，死了吗——啊啊啊啊——” 　　“请不要发出过高的音量，女士，否则为了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我可能不得不采取暴力手段。” 　　黎曼的话虽然轻声细语，但见效极快，萝拉·福莱尔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猛地停止了尖叫，惊恐地看向黎曼，只是喉咙里还止不住地发出“咔”“咔”的声音。 　　看向黎曼的当然不仅仅只有她一个人。 　　还有斯冬妮小队。 　　黎曼朝他们笑了笑：“神圣渗透，我前几天新学的攻击魔法。” 　　霍齐亚挑了挑眉：“没记错的话，这是二环神术。” 　　黎曼：“是的，所以我希望你们能为我保密，毕竟，我已经表现得太突出了。” 　　斯冬妮等人自觉听懂了黎曼的暗示，教廷目前神术天赋最强的人，自然是圣子，但圣子也是前段时间刚踏入二环，如果黎曼的进境如此之快，可能会引来圣子忠实拥趸的仇视。 　　他们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小伙伴面临这样的境地。 　　“我们明白的。”斯冬妮坚定地拍了拍他的肩，“而且这次是你救了我们，我们绝不会出卖你。” 　　黎曼：“谢谢。” 　　他松了口气，杜比斯突然冒出来给他们来了一阵龙卷风之后，他还没来得及震惊——好家伙，感情原来他完全不用思考这三人里哪个才是真凶，直接就是一个团伙作案——就马不停蹄地思考起了怎么操作他目前拥有的光系技能才能让斯冬妮他们反击，结果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萝拉·福莱尔居然问起了小白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 　　无奈之下，黎曼只能先下手为强，将这两兄妹进行一个灭口处理。 　　斯冬妮看了看地上的两具尸体，又看了看捂着嘴跪坐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莉拉·福莱尔，有些头疼。 　　正常流程里，他们要做的就是制服魔法师，然后送去教廷，考虑到这种野生魔法师一般都是小贵族，直接杀死影响不好，一般都是交由教廷处理。 　　如果对手比较强大，那就想办法逃脱，然后给这一任务增添点情报，勉强也能回收一些贡献点。 　　如果争斗激烈，不小心直接把野生魔法师弄死了，那也交给教廷处理。 　　但是，但是，正常情况下，一个任务里一般只会有一个野生魔法师。 　　这个任务就厉害了，两个野生魔法师——还是同一家的，还有一个对魔法知情的人。 　　总共有三个涉事者，希望教廷处理得过来吧……也希望他们能顺利抽身。 　　“我们现在通知当地主教过来处理？”斯冬妮转过身来，征询大家的意见。 　　“朱迪，怎么了吗？”斯冬妮见朱迪面露犹豫，放柔了语气问道。 　　“没什么，只是……你知道的，我不太信任科尔郡的主教。”朱迪短促地笑了笑。 　　其他人瞬间反应过来——科尔郡的主教，不就是那个帮着朱迪她叔叔侵占本应由她继承的财产的那个主教吗？ 　　斯冬妮拍了下脑袋：“抱歉抱歉……我太抱歉了亲爱的，请原谅我一时的疏忽。” 　　她这个反应把朱迪搞得也手足无措了，慌忙说道：“没事，没事呀，不需要太考虑我的感受的，毕竟这是处理野生魔法师，和我家的事无关啦！你们通知科尔郡的主教就好了！” 　　黎曼：“我联系庞德神父吧，这次死了两个人，还有一个非魔法师的知情人，这种先例应该不多吧，就算交给了本地的主教，或许也需要上报，不如直接通知到庞德神父好了。” 　　其他人七嘴八舌地赞同。 　　“没错，黎曼说得对。” 　　“还是让庞德神父来吧，这次事情太复杂了。” 　　“是的是的，朱迪不要多想哦，我们只是觉得庞德神父比较适合处理这种大事件嘛……话说庞德神父是谁，黎曼的老师吗？” 　　“莫尔你真的有来上学吗？！那是神术系的院长！” 第109章 朱迪（上） 　　好脏。 　　这是朱迪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 　　第二个则是—— 　　她真是被星曦学院惯坏了。 　　她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是啊……如果是还没去往星曦学院的自己，怎么会嫌弃这种脏活累活呢？ 　　毕竟……她不是一直都在做脏活累活吗？ 　　虽然这确实是她第一次做扒死人尸体这种脏活累活。 　　外套……内衬……项链……手饰……到底哪一件才是镌刻了空间魔法的魔法物品？ 　　——找到了！ 　　原来是怀表。 　　黎曼已经如她所愿将这里发生的事通知给了庞德院长，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 　　月光好亮，真是个美好的夜晚，朱迪轻松地踏着月色回了里罗伊庄园。 　　里罗伊先生和里罗伊夫人分别睡在二楼的左边和右边。 　　朱迪朝楼层的最左边走去。 　　“吱呀——”一声，沉重的木门被推开，门正对着窗，窗外的月色打到朱迪脸上，显出了几分诡异的光芒。 　　“哒”，“哒”，“哒”。 　　她一步一步地朝沉睡着的里罗伊先生走去。 　　“叔叔。” 　　“叔叔，醒醒。” 　　里罗伊觉得自己被梦魇住了，一直听见一个奇怪的声音在叫他“叔叔”——奇怪，谁会这么叫他？ 　　“唔——” 　　谁在推他？谁这么大胆子敢推他？ 　　他迷瞪着睁了睁眼，今晚的月色很好，可以依稀看到有人在他的床头——谁？ 　　因为试图睁开眼睛，他眼前冒起了一道又一道的奇怪光圈，等那一环一环的光圈逐渐消散时，他才看清—— 　　“朱迪斯？” 　　“你来做什么？” 　　里罗伊猛地从床上坐起，生气地喊道：“你究竟有什么毛病，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跑来打扰我睡觉？” 　　朱迪笑了笑：“叔叔，我来杀你。” 　　“什——” 　　里罗伊想问——朱迪斯你到底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胡话，但他说不出口了——因为他的喉咙好像被什么掐住了一样。 　　不光是喉咙，他整个人就像被塞进了一个狭小的衣柜内，而且这个衣柜还在不停地变小，变小，像是要将他压成肉酱…… 　　“叔叔，你还记得我住的那栋阁楼吗？那上面爬满了藤萝，我好喜欢那片藤萝，不过不是因为它会开出好看的花，而是我总是幻想着有一天，我能将它缠绕在你的脖子上，我是抱着这样的幻想好好长大的，叔叔。” 　　“我第一次听见魔法师的故事时，就想，要是我是魔法师就好了，这样我就可以操纵那片藤萝了，你一定会死得很痛苦，他们都说，窒息是最痛苦的死法，所以我的父亲和母亲死亡的时候一定难受得不得了。” 　　“知道要去星曦学院当魔法师的时候，我以为我从小到大的愿望和祈祷终于被神听见了。” 　　“开学测验的时候，我被分去了水系，我有些失望，但我想，神总不可能连这么点小事都给我安排好。” 　　“不过我后来知道，原来木系法师也无法操控藤蔓，而且如果我一开始就学会了操纵藤蔓，我一定会忍不住在第一次回来时就杀了你，我知道我无法控制住那种冲动，但去了水系之后，我依旧不愿放弃让你窒息而死的目标，才一直苦练着控制水球的技术，才一直等待着……等待着……等到了这完美的时机。” 　　“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神为我安排好了一切，我现在则要按照他的安排杀死你了。” 　　“叔叔。” 　　“啊……唔……”里罗伊想要挣扎，但无法挣扎，想要说话，但口中发出的只有无意义的音节。 　　轻轻的“咚”的一声，里罗伊的手砸在了床上，他满脸紫色，手上青筋爆发，死状痛苦。 　　但朱迪很满意。 　　满意到她坐在里罗伊的床边欣赏了一夜这个画面。 　　一直到太阳升起。 　　冬天的阳光是一种比较冷的光，不像夏天或者秋天，阳光是温暖的，颜色也是暖的，偏向金黄，冬天的阳光是白色的，照在里罗伊白里泛紫的脸庞上格外适合，衬得他死气更盛。 　　这让朱迪很满意。 　　不过这家里其他人起床的速度就让她很不满意了。 　　她的好婶婶怎么还不起床？ 　　朱迪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杜比斯的那支怀表，她快无聊死了。 　　与此同时—— 　　黎曼和斯冬妮小队起了个大早，去当地教堂迎接庞德神父，本地贵族的起床时间一般为九点，他们得赶在这之前把事情移交了，省得杜比斯和福莱尔家的人发现什么不对直接把矛头对准他们。 　　“庞德神父，辛苦您了，要您这么大早跑过来。” 　　“哈哈怎么会呢，黎曼你能第一时间想到我，这让我很是欣慰啊，很多孩子会想着自己搞定这种复杂的情况，但他们往往只会把情况变得更复杂，黎曼你的选择是正确的。” 　　“下次如果碰到你们解决不了的事，也直接通知我吧。” 　　“谢谢院长，您真是太热心了。” 　　“我们直接去福莱尔家吧，杜比斯两兄妹，也就是这个任务中的两名魔法师的尸体现在还在福莱尔家的顶楼，萝拉·福莱尔，现在大概还没睡着，她是知情人，和杜比斯兄妹俩是一伙的，杜比斯兄妹曾承诺过教她魔法，但这个承诺显然还没来得及兑现，我已经对她做过圣光检测，她现在是普通人无误，所以我们不太确定该怎么处理萝拉·福莱尔这个人……” 　　“唔……确实是个麻烦。”庞德神父纠结地皱起了眉头，他是今早起床的时候看见黎曼的消息的，已经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不过现场再听一遍还是觉得科尔郡这么个小地方怎么能出这么麻烦的破事。 　　如果一连消失三个贵族人员，肯定会引起恐慌……事实上两个也够他们恐慌的了。 　　真是麻烦啊…… 　　“这位福莱尔小姐，表现出了主动想学魔法的意愿吗？” 　　黎曼愣了下，斟酌了一下措辞：“这我不太确定……” 　　斯冬妮以为他没听清萝拉·福莱尔和杜比斯兄妹的对话，便一脸正直地帮忙补充道：“是的，福莱尔小姐的原话是——'我做到了能做的所有事，你们该信守承诺教我魔法了吧？'” 　　黎曼在心底耸了耸肩，再见了福莱尔小姐，我帮不了你了，谁让你当着众目睽睽说了这话。 　　庞德院长果然重重地皱起了眉：“真是难以置信的贪婪与愚蠢，哼，她能活下来真是个奇迹。” 　　“虽然她还没有正式踏入魔法一途，这种对魔法抱有向往的人绝对不能姑息！” 　　说话间，黎曼和斯冬妮将庞德神父带到了福莱尔家。 　　负责看守的管家有些迷茫地看着早上刚出去的客人又倒转回来，而且——而且——他没看错吧！ 　　那是都主教的服饰绝对没错！ 　　哦天哪，看那繁复的花纹，看那高耸的帽子——他曾有幸跟随着老爷去过圣地一次，在那里他就见到了穿着这样服饰的主教们！ 　　“尊敬的，敬爱的，无与伦比的都主教大人您好，福莱尔庄园因有您的到来而充满了光辉，请问我有什么能为您做的吗？” 　　庞德神父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无需如此惶恐，不过我确实需要你让我们进去，我有些话要问你们萝拉小姐。” 　　都主教的身份就是如此好用，不需要主人家同意也可以随便进人家大门。 　　顶楼，霍齐亚和莫尔看守着杜比斯兄妹俩的尸体，以免有人误闯（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有谁能够误闯）。 　　庞德神父皱起了眉：“两人……还是兄妹……影响有些大啊……” 　　这正是黎曼他们纠结的部分，正常来说，为了避免星曦学院的学子身份暴露，而且为了不引起过分的恐慌，如果野生魔法师死了，他们都会想方设法将这件事伪装成意外。 　　但是这次的情况有点复杂，首先，涉及人士多，其次，最后见过杜比斯兄妹俩的人里就是福莱尔庄园的人和他们这些外来人，如果没有合适的理由，很难保证同时失去了一儿一女的杜比斯先生和夫人不会气急攻心来要个说法。 　　对了，还要对杜比斯夫妻和福莱尔夫妻一手安抚一手恐吓，太麻烦了可真是。 　　庞德神父苦思冥想，终于做出了决定：“杜比斯小姐私下研究魔法，为了成为魔法师不惜猎杀科尔郡的部分乌朗猫作为实验材料，杜比斯先生意外发现了自己妹妹居然陷入黑暗的事实，奋力与其搏斗，兄妹俩同归于尽，杜比斯家族虽然功过相抵，但杜比斯先生的精神值得嘉奖，属于她的荣誉依旧会落在杜比斯家族手中。” 　　“福莱尔小姐作为杜比斯小姐的帮凶，虽然还未堕入黑暗，但罪行并不会因此减少，不过教廷对迷途的羔羊一向宽容，让她进修道院反省五年就算惩罚了。” 　　庞德神父还真是把一根棍子一颗糖运用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啊——黎曼不禁感慨到。 　　杜比斯夫妇和福莱尔夫妇被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估计不但会懵圈到忘记讨个说法，最后说不准还会感激教廷呢。 　　“对了，这个任务里提到的那个空间道具呢？在他们谁身上？” 　　斯冬妮：“昨晚用出空间魔法的是兄妹俩中的哥哥，莫尔，你查探一下吧。” 　　莫尔“嗯”了一声，掏出一个检测器一样的玩意儿，开始在杜比斯哥哥身上乱扫。 　　“咦……？” 　　“怎么了莫尔？” 　　“奇怪了，他身上没有魔法道具的痕迹，只有一枚戒指，但是上面没有空间系附魔的痕迹，是火系的。” 　　黎曼突然心中一动：“霍齐亚，朱迪没和你们在一起吗？” 第110章 朱迪（下） 　　霍齐亚：“哈？朱迪？她不是跟你们一块出去了吗？” 　　斯冬妮懵了：“当然没有。” 　　黎曼：“去接庞德院长的只有我和斯冬妮两个人。” 　　霍齐亚神色突然严峻了起来：“我起床之后，去敲过朱迪的门，她不在，所以我和莫尔才会以为她和你们一起出去了。” 　　庞德神父神色也严肃了起来——野生魔法师固然值得重视，但如果星曦学院内部的学生叛逃了那才是大事。 　　“你们说的这位朱迪，她属于哪个家族？” 　　庞德神父这句话问出来，斯冬妮脸瞬间白了—— 　　“朱迪她绝对不会做那样的事。” 　　“别急，斯冬妮小姐，我只是想知道她属于哪个家族，或许她只是早起回家了呢？我们过去看看就知道了，不是吗？” 　　斯冬妮：“对……对……或许朱迪只是回家了……神父您说得对，我们现在就去里罗伊家看看吧！” 　　里罗伊家乱成了一团。 　　斯冬妮仗着身边庞德神父这一身都主教装一马当先冲进里罗伊家时，只能依稀听见一个尖利的女声在大喊“朱迪斯”。 　　她松了口气——她早说过了！朱迪一定会在家的！ 　　朱迪是她见过最纯白最善良的女孩，她明明经历过那么多不幸，但一直保持着乐观和对神的感恩，她不像许多不幸的人那样抱怨神——为什么您要给我这样的命运？而是欣喜地拥抱神赐予她的一切。 　　这样的朱迪，怎么可能会叛逃呢？ 　　“庞德神父您听，朱迪就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呢。” 　　“眼见为实，斯冬妮小姐。”庞德神父顺着那道喊着“朱迪斯”的声音来源朝楼上走去。 　　斯冬妮和其他人只得跟上。 　　而向楼上走去的过程中，稍微放下了些心的斯冬妮，现在终于听清一部分那个尖利的女声在喊些什么了—— 　　“是不是你！你说，是不是你？！” 　　“朱迪斯你个贱人！你怎么敢？！我和约瑟夫将你抚养成人，甚至让你这种人有幸进入星曦学院就读？你怎么敢害死约瑟夫？！” 　　害死……约瑟夫？ 　　斯冬妮愣了一下，从这位尖利女声的咆哮中，不难听出她是里罗伊家的女主人，而她口中的“约瑟夫”就是她们之前见到的里罗伊先生。 　　他死了？ 　　不对，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怎么敢这么污蔑朱迪！ 　　斯冬妮感到一阵无法克制的愤怒——她怎么有脸这么说？！ 　　她们抚养朱迪成人？哈，可不是嘛，抢夺了属于孤女的财产后只需要抚养她长大成人，多么划算的买卖，她凭什么用高高在上的施舍态度说这种话？ 　　至于“有幸”进入星曦学院？哈哈哈哈，她几乎要笑出声了。 　　无可抑制的愤怒让斯冬妮大跨步上前，猛地推开了门！ 　　“朱迪！”斯冬妮急匆匆地冲到跪坐在地上的朱迪身旁，以一个极具保护欲的姿态护住了她，敌视地看向面前的里罗伊夫人。 　　里罗伊夫人被突然冒出来的斯冬妮搞得懵了一瞬间，门口又陆陆续续地冒出了其他人（黎曼他们），她更生气了：“你们和这个小贱人是一伙的是不是！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现在根本不是放假的时候，朱迪斯你回来做什么？！你就想害死约瑟夫对吧？！你这些所谓的朋友们是不是你喊来帮忙害人的？！” 　　无端被指责为帮凶一员的黎曼进入房间后，先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整体布局，里罗伊家是典型的男女主人分房睡的欧式布局，里罗伊先生这间房间比他们刚刚路过的隔壁那间房看起来要大不少，床上躺着一个人——正是他们昨天还见过的里罗伊先生。 　　他面部青紫，仰面躺在床上，穿着睡衣，手里拿着一只怀表。 　　朱迪跪坐在床前，准确说是床的右侧，只是里罗伊先生的床是侧面面向正门，所以视觉上考虑就是“床前”，她脸上有泪痕，看上去有些惊慌，她正面正是趾高气昂在辱骂她的里罗伊夫人——显然，里罗伊夫人已经被里罗伊先生的死亡冲昏了头脑，不然她绝对不会说出这种得罪四个星曦学院学子的话（四个是因为朱迪除外，她的脑子里估计就没有“得罪朱迪”这个概念）。 　　扫视完房间，黎曼走到门内右侧，微微侧身，为身后的庞德神父让出进门的道路。 　　庞德神父刚走进来，里罗伊夫人眼中就浮现出了一道惊喜的目光。 　　黎曼：？ 　　“您一定是萨默主教吧！请您一定要为我为约瑟夫伸张冤屈啊！” 　　庞德神父闻言皱起了眉——萨默是科尔郡的主教，职位上属于普通主教，简单说就是——和他本人在教廷的地位天差地别。 　　庞德神父有些不满，福莱尔家那个门房（人家是管家）都认得出他是都主教，里罗伊这位女主人见识是有多短浅才能将他认成一个普通地区的主教。 　　他不知道，不过朱迪知道的是，约瑟夫·里罗伊与科尔郡的主教萨默神父关系匪浅（不然也不会出现帮他侵占本应属于朱迪的遗产的事），但约瑟夫·里罗伊或许正是因为自己靠攀附主教获取了太多好处，他小心翼翼地提防着家中其他人见到这位主教哪怕一面，里罗伊夫人嫁给他数十年，一次都没见过这位他们夫妻俩的“大恩人”——哪怕对方偶尔会来里罗伊家中，但里罗伊先生显然确保了这是纯粹的“私人会面”，而包括里罗伊夫人在内的其他人，只见过萨默主教的袍子，巧的是，教廷主教的袍子和神父的神父装确实差别极大，但主教内的各个级别，服装和帽子却极为相似，只有纹案上的差距。 　　而对于所有久居科尔郡的人来说，其中自然也包括里罗伊夫人，主教袍等于萨默主教这一等式，可谓是根深蒂固。 　　朱迪满意地看着庞德神父皱起了眉，他现在对里罗伊夫人的第一印象，应该已经跌到了谷底吧…… 　　无知且不幸，或者说，正因为无知才不幸的里罗伊夫人激动地朝庞德神父飞扑而来：“天哪萨默神父，您来得正好！这个小贱人杀害了约瑟夫，您可一定要为他主持公道呀！” 　　“母亲！您怎么能这样揣度我呢？！我有什么理由杀害父亲……他是我的父亲啊！” 　　朱迪猛地爆发出了一阵辩解，她声泪俱下，令人动容。她身边的斯冬妮却猛地僵住了。 　　里罗伊夫人猛地转回身去，抬起了右臂直指向她：“你在说什么鬼话！你不要往自己脸上贴金！约瑟夫才不是你的父亲！你个杂种！” 　　“母亲，您究竟在说什么呢……我就是您和父亲的孩子啊……我怎么会做出弑父这么……这么恐怖的事情呢，神父，您会相信有人会杀害自己的父亲吗？” 　　庞德神父挑了挑眉——那他还真没少见。 　　不过这种直白话肯定是不能说出来的。 　　“萨默神父，您知道的，她是约瑟夫兄长的孩子，她根本不是约瑟夫的女儿，还有谁比她更有杀害约瑟夫的动机呢？请快些审判她吧！” 　　“什么，什么叫做……我是父亲兄长的女儿……” 　　庞德神父突然站直了些——兄长？ 　　他脑中飞快地理了下思路——如果这位……呃，朱迪小姐，是里罗伊家主的兄长的女儿，那么里罗伊家族是怎么落到安详地死在了床上的这位里罗伊先生的手中去的？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了些——居然有人在这种乡下地方公然违背继承法？ 　　“里罗伊夫人，你有任何证据证明，朱迪斯·里罗伊是你所说的那样，是约瑟夫·里罗伊兄长的孩子吗？” 　　里罗伊夫人愣了一下：“这……这还要什么证据，所有人都知道啊，尤其是您，萨默神父，您不是该是最清楚的吗？” 　　庞德神父现在是真的生气了，从这位里罗伊夫人的话中，他不难推测出事情的真相——无聊的叔婶侵占孤女财产真相，这并没有让他多生气，令他生气的是，这里居然还有神职人员掺和在里面！——他要骂人了，见鬼的，教廷什么时候亏待过这种地区主教了，要他想出这种法子来捞钱？！ 　　深感颜面无光的庞德神父沉下了脸：“里罗伊夫人，还有黎曼，斯冬妮还有……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要单独问朱迪斯小姐。” 　　茫然的里罗伊夫人还想说点什么，但这位主教脸上的神色让她下意识地收敛了声音，最后茫然着跟着其他人一起走了出去。 　　黎曼合上这道厚重的房门，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跪坐在地的朱迪。 　　斯冬妮茫然地站在他身后，霍齐亚和莫尔好一些，但神色也有些复杂。 　　从朱迪喊出那一声“父亲”起，他们这些人就知道了这一切是朱迪的安排，也明白了她的打算。 　　黎曼倒是没什么感想，他绝对支持朱迪采取任何正当或非正当的手段拿回属于她的东西，霍齐亚和莫尔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唯一有点崩溃的大概是斯冬妮——她一向觉得朱迪天真可爱，是从淤泥里开出的一朵纯白的花，现在这个总是跟在她屁股后头的活泼可爱的女孩突然展露了凶狠，伪装，心机的一面，斯冬妮估计还没缓过来。 　　不过她震惊归震惊，还是很有默契地和大家一样假装朱迪曾经说过里罗伊是她叔叔这件事并不存在。 　　在场唯一状况外，且不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了的，大概就只有里罗伊夫人一人了。 第111章 尘埃落定 　　“朱迪斯小姐，你有拿过本应属于那两名死去的魔法师的物品吗？” 　　是的，庞德神父屏退其他人可不是为了无聊的继承案。 　　朱迪打了个哆嗦：“神父，我拿了，请惩罚我吧！” 　　“在哪里呢，朱迪斯小姐？” 　　朱迪抬起满是泪光的眼，看向了床上的里罗伊先生。 　　“嗯？”庞德神父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朱迪颤抖地伸出手，试图去拿里罗伊先生手里的怀表，但她刚碰到里罗伊先生僵硬阴冷的手，就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短促的尖叫。 　　最后，她泣不成声地朝庞德神父说道：“是那枚怀表，神父，我不敢碰它，请您亲自来拿吧……” 　　庞德神父走向里罗伊的尸体，从他手里拿起了那枚怀表，检测了一下，确实是镌刻了空间魔法的魔法道具没错。 　　“有什么想要解释的吗，朱迪斯小姐？” 　　庞德神父的声音混杂了威严与亲切，对朱迪这样绝望的人来说，应该就像是水中的浮木。 　　“神父，神父先生……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和斯冬妮他们回到科尔郡的时候，只是想借家中的交际来寻找那名隐藏在暗处的魔法师而已。” 　　“但父亲在昨天突然私下问我，是不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对不起，我知道星曦学院内部的情况应该向外人保密，神父，请重重地惩罚我吧，我什么都愿意接受，只有神的惩罚才能让狂乱的我安心。” 　　“我当时太迫切了，您或许知道，我一向是家中不太受重视的那个孩子，我一直渴望父亲的肯定，所以挡父亲询问我究竟要执行什么任务的时候，我一瞬间头脑发热，还没反应过来就告诉了他……” 　　“听完我的陈述后，父亲要求我在任务结束后，把那个魔法师用的空间道具偷来给他。” 　　“我向他解释了很久，任务缴获的魔法道具是全部要上交给教廷的，我并不能私拿，但父亲说，他只会用一下，一晚上就行，我没法拒绝这个请求，这是父亲第一次对我……托以这么大的期望……” 　　“而且我想，一晚上而已，不会出什么事的……可是……可是……我没想到……天哪，怎么会这样……” 　　说到这里，朱迪已经泣不成声，但还是艰难地说出了这个故事的结局：“我将这枚怀表偷来交给父亲后，他要我告诉他怎么使用，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告诉他，这会送他上绞刑架的！我没想到他会因为恼怒而自顾自胡乱启动了这枚怀表……然后这个空间魔法就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庞德神父摸了摸下巴。 　　他一向知道大多数星曦学院的学子们软肋就是他们的家人，或者说父母，会被送来星曦学院的学生，大多数在家中不受重视，这种孩子一半怨恨父母，一半则更迫切地渴求父母的关注。 　　他当然也知道这些学生可能会出问题，但教廷没那么多选择，相对来说，他们已经是不错的选择了。 　　至于这位朱迪斯小姐，啧，这个性格可不适合继续留在星曦学院啊，对父母太过软弱，软弱到会暴露机密……正好，她不是原本该继承里罗伊家吗？ 　　想到这里，庞德神父软和了些神色，拍了拍朱迪的肩：“孩子，神会宽恕你的。” 　　“不过，或许你应该停止称呼里罗伊先生'父亲'？” 　　朱迪脸色一白：“您，您也觉得是我杀害了父亲吗？” 　　“不，我只是觉得或许你认贼作父了，教廷会彻查这件事，不过如果你真的是里罗伊先生兄长的女儿，那么你就必须回来继承家族了，你可能要为此退出星曦学院，从此不再提起星曦学院的任何一个字，你愿意吗？” 　　朱迪脸上浮现起了茫然之色。 　　庞德神父也不强求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立刻做出这么大的决定，拍了拍她的肩膀：“你好好想想吧，我先和你们队伍的其他人处理其余的事情。” 　　“吱呀”一声，厚重的木板门再次打开，黎曼他们看向庞德神父，神父手里多了枚怀表。 　　黎曼神色一动，他还记得那枚怀表原本应该在已经死去的里罗伊先生手中。 　　那天剩下的时间里，科尔郡这个总是没什么大事发生的平静地方，发生了几乎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杜比斯家的二女儿居然是个魔法师！ 　　然后是杜比斯家的大儿子居然为了消灭魔法师大义灭亲！ 　　然后是来处理以上神奇事件的居然是一位都主教！ 　　福莱尔家的小女儿不知道走了什么好运被这位都主教先生碰上了，还认为她适合侍奉光明神，马上就要去皇城的修道院了！ 　　当然，最最最大的事件，还要属里罗伊家的更朝换代—— 　　现任里罗伊将兄长的女儿作为亲生女抚养，并以此继承里罗伊家族，在科尔郡是一个……不那么秘密的秘密。 　　但没想到现任里罗伊暴毙身亡，偏偏又碰上都主教来访，这桩陈年旧事就这么翻了案，朱迪斯·里罗伊好运地拿回了属于她的家产。 　　这可真是……呃，世事难料？ 　　朱迪斯·里罗伊回来继承家产，又从家中挑选了一位姐姐代替她前往星曦学院上学，这样看这孩子真是善良呢。 　　斯冬妮小队来的时候是五人，回去的时候却成了四人。 　　除了半道加进来的黎曼，其他人都和朱迪相处了很久，考虑到他们在进入星曦学院以前，大多是受忽视的待遇，进入星曦学院后的伙伴，对他们来说更像真正的家人。 　　而现在……其中一位家人就这么……抛弃他们回到现实世界去了，这让斯冬妮他们多少有些心情复杂。 　　黎曼跟着庞德神父处理完七七八八的事情，回到教堂的传送阵时，就看到斯冬妮一脸茫然地望着窗外。 　　霍齐亚和莫尔也有些闷闷不乐，霍齐亚倚墙站着，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黎曼托付给他的猫，头低垂着，看不太清神色。 　　莫尔则坐在窗台上，两只脚无意识地晃荡着，呆呆地看着窗外。 　　“咳。”黎曼轻咳了一声，“我回来了。” 　　三人齐齐转头看他。 　　“嗯……我们回学院吧。”斯冬妮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传送阵的光芒吞噬了他们，又逐渐淡去，他们目光再次能接触到外界时，科尔郡已经成了他们过往任务中的一页，连带着做出了自己选择的朱迪，也进入到了单纯的回忆中。 　　斯冬妮魂不守舍地要离开时，突然像是刚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喊住了黎曼。 　　“黎曼！” 　　“怎么了，斯冬妮？” 　　“没什么，我只是想说，下个月如果要组队的话，就来找我吧。” 　　黎曼：？ 　　他有点迷茫，他以为他已经……算是进入到了斯冬妮他们这个固定队里了，这算什么，刚刚通过考核？ 　　他的脑子里冒起了一个又一个问号，但斯冬妮已经走了，而且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句话。 　　“啊，我本来就只找你们做任务啊？”还是“好的哦。” 　　黎曼怀着满头的雾水去了图书馆，他今天有两件事要做。 　　第一件，趁着有空，好好地逛一圈图书馆，把能收录的魔法书籍通通收录了再说。 　　第二件，他得研究一下当时人写书是怎么拍光明神马屁的，这可占了他未来要发布的日心说的大头。 　　逛了一面墙的书柜后，黎曼不禁开始感慨，魔法学院的魔法书籍就是多——这宛如一句废话，但黎曼真的头一次感受到这种摸一本就收录进系统一本的乐趣。 　　靠假装自己在浏览书籍，黎曼先收了一面墙，为了避免自己看上去太奇怪，太显眼，他打算下次再收剩下的书。 　　更重要的是，他找到了一本拍光明神马屁的指导级书籍。 　　这本书名叫《神之所以为神》，看里面的目录页就知道，这是一本致力于全方位无死角吹光明神的书，黎曼打算回去好好研究。 　　“姓名？” 　　“黎曼。” 　　“借阅书籍……《神之所以为神》……好了，扣你2贡献点，记得十五天内归还，否则将以一天一贡献点的速度扣费。” 　　“好的，谢谢提醒。” 　　黎曼收起书，朝宿舍走去。 　　他点燃壁炉，敲了敲盘子，洁净的银盘上乖巧地出现了一块蛋糕和一杯热腾腾的红茶。 　　最后，他从床上拿了张毯子，放到扶手椅上。 　　扶手椅很软，坐上去有种陷进云朵的错觉，黎曼平时喜欢在这把椅子上看书写东西，今天也是如此，而且他今天不用动笔，所以他挥挥手让椅子前的书桌自己挪开，只留下一张放茶和茶点的的小圆桌。 　　星曦学院虽然在西尼南部，即使是冬天，温度也不低，但宿舍楼被他们建在了见不到光的地方，常年阴森阴凉，不过对黎曼来说，这倒是好事，他喜欢在这种“冬日氛围”里看书写论文。 　　准备好这一切，黎曼让自己陷进椅子中，盖好毯子，拿起刚借来的《神之所以为神》，翻到第 一 章。 　　空气中浮动着温暖和甜点的香气，黎曼再次醒来，已经是床头的课表大喊“起床啦”的时候了。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脖子，迷茫了一瞬间才意识到自己在椅子上睡了一夜。 　　手边的茶和茶点已经凉了，他低头看向自己手中。 　　《神之所以为神》，第 一 章，第一页。 　　黎曼：…… 　　昨晚的记忆渐渐回到了他脑海中，他刚打开这本书的第一页，打算潜心研读一下其他人是怎么在写书的时候拍光明神马屁的，结果他看了才没半页，困意就控制不住地袭来…… 　　黎曼：…… 　　算了。他叹了口气。 　　今晚再挣扎一下，实在不行就自己编吧。 第112章 光明神的数学家身份 　　回到星曦学院的第二天，黎曼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看了眼课表—— 　　今天上午是庞德院长的历史课。 　　说句实话，他们神术系的课表可真是单调得一骑绝尘。 　　黎曼在心底随口吐槽完，抓起东西出门朝神术系的方向走去。 　　到教室后没多久，庞德院长就出现在了讲台上。 　　庞德神父先朝黎曼这个方向笑了笑，又朝着整个教室点了点头。 　　“同学们，早上好。” 　　“我们上节课，已经讲到了神的主要功绩，谁来复述一下？” 　　黎曼心中“咯噔”一下，开始疯狂且极其认真地向光明神祈祷——如果你真的在天有灵的话，就请不要让庞德神父抽到我吧！ 　　光明神应答了黎曼的请求，庞德院长点了另外一个眼生的女孩起来回答。 　　女孩对这个问题显然非常自信，非常的胸有成竹，站起来之后就开始侃侃而谈。 　　“首先，在那个众神混乱争夺信众，且大家都在向黑夜女神和她的附属神恐惧与灾厄魔鬼学习的时代，光明神反其道而行之， 第一个以仁慈博爱的神的形象出现，并且向所有人证明了，哪怕不用恐吓普通的信众，不用使信众无时无刻不生存在恐惧中，博爱与赐予一样可以使他们献上最纯正的信仰！” 　　“光明神的出现，极大地改善了当时普通人的生存情况，我们今天能生活在这样自由快乐的空气中，而不是时时需要受到来自神的恐惧压迫，都要感谢光明神！” 　　“第二，但和第一点同样重要，光明神统一了全大陆的信仰，从此大陆各个国家虽然语言不同，习俗不同，但信仰相同，这极大且有效地降低了各国之间的冲突频率，让大陆成为了一个实质意义上的整体。” 　　“第三，光明神赐予了大陆各国知识，教授他们基础的数学知识以观测天象，确定历法，极大地提高了种植效率。” 　　“第四……” 　　黎曼不敢明着做笔记——现在做笔记不就证明他不知道吗？！——只能快速地把这些东西暂时地印进脑子里，打算等下课再写到纸上去。 　　那个女生侃侃而谈，说到兴头上时更是激动得满脸红光，黎曼一脸认真地侧耳倾听着，时不时还会点两下头，乍一看简直像个在听学生答辩的老师，谁能想到他正在心里疯狂将这些对于星曦学院其他人来说常识一般的知识记下来呢？ 　　那个女孩一直讲到第十一点，黎曼都有些崩溃了——有完没完了？！再多他真的记不住了！——庞德神父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可以了，非常不错，乔茜，请坐吧。” 　　那女孩矜持地点了点头，坐下了。 　　庞德院长从讲台上走了下来：“刚刚乔茜小姐提到，光明神授予了当时的普通人以数学知识，于是大陆上的人学会了丈量土地，学会了以时间为唯独总结天象变化的规律，从而学会了更好，更有效率地种植，这在我们从小学习的历史课上，其实并不是重点，我们习惯性地，更多地强调光明神的其他功绩。” 　　“但我们必须明确一点，在神术系的课堂上，神所做过的一切，都没有高低之分，我不允许有神做的某一件事比另一件事重要这种想法出现。” 　　“但凡是神留下来的旨意，我们就要去悉心思考，但凡是神做过的事，我们就要去思考其意义，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遗漏神赐予凡人的信息。” 　　“所以这堂课，我们要着重来讲讲，你们以前的历史课上并没有详细讲到过，或者压根就没见过的，光明神作为数学家的一面。” 　　黎曼立刻支棱了起来。 　　还记得在斯普林斯学院时，他曾有一次和门罗先生谈话，当时门罗先生对他说了一句—— 　　“黎曼，你应该知道，目前的几何体系是由光明神建立的。” 　　他当时非常震惊，他该知道吗？！这也是什么常识吗？但他真的完全不知道啊！ 　　而且，这个世界的神居然是字面意义上的数学家，这件事一直让他非常在意，毕竟，这个世界的魔法核心也是数学。 　　这两者如果是巧合的话，那这个世界一定是什么四五六流的小说家创造出来的。 　　在那之后，黎曼一直试图……了解光明神作为数学家的这一面，但是一方面，咳，他就像昨晚看那本《神之所以为神》差不多，对于这种，没什么具体内容，光是围绕光明神本人进行一些拍马屁行为的书，他的困意总是来得很快。 　　他当初的第一本魔法书籍《世纪前如何祭祀》其实也很枯燥无聊，厄瑞拉男爵的日记更是又长又臭，纯粹的流水账，但他知道自己从中能找到魔法世界的蛛丝马迹，就能大半夜的越看越清醒。 　　但令人悲伤的是，和光明神相关的数量繁多的书籍们，在质量上也无比相似，都是无限的彩虹屁混杂着少量的有用信息，作者们还尤其热爱用老词大词，总之什么词不常用，什么词占纸面积广就拿来夸光明神，让黎曼这个半路才开始学习本土语言的人每次都困得极快。 　　另一方面，正如庞德院长所说，很少有人特意地去描述光明神数学家的一面，大多数就像刚刚那位回答问题的女孩一样，将这作为光明神做过的众多事情的一部分简略带过，哪怕黎曼终于在浩如烟海的无用语句里终于找到了一句——“光明神是数学家”，他也不用急着高兴，因为那大概率，就只有那么一句而已。 　　所以听到——大家要平等看待神做过的一切事，神作为数学家的这一面我们也要好好了解——庞德神父这么说时，黎曼感动得眼泪差点留下来——终于有人要给他补习常识了！ 　　“神擅长数学，这是我们都知道的事情，首先，我们来请一位同学来陈述一下光明神在数学上的成就吧。” 　　庞德院长显然是个很擅长课堂互动的老师，他将目光投向了讲台下的众学生，其中，刚刚那个滔滔不绝讲了光明神的十一点功绩的女生（如果不是被打断，黎曼毫不怀疑她还能接着讲第十二点，第十三点……）向庞德神父投去了热切的目光，满脸“快叫我！快提问我！我想回答！”，但庞德神父冷酷地无视了她的热切，反而转向了黎曼。 　　他挂着和蔼的笑容：“黎曼，你来说说看吧。” 　　突然被点到名的黎曼：“……” 　　可恶，他怎么就忘记避开老师的视线了呢！ 　　在庞德院长期待的目光与真的很想回答这个问题的那个女孩羡慕嫉妒的目光中，黎曼慢吞吞，慢吞吞地站了起来。 　　他的大脑飞速转动。 　　“首先……”黎曼深吸了一口气（当然从外表上看不出来），“神为我们创造了当今的几何体系。” 　　这是门罗先生说过的，拿来一用。 　　“嗯，不错。”庞德神父和蔼地点了点头，然后继续期待地看着他。 　　黎曼有些胃疼。 　　“第二，神教会了我们从自然中总结数学规律。” 　　这是刚刚那个女孩说过的，拿来一用。 　　“嗯，不错，正是如此，还有呢？” 　　——还有？还有什么？！ 　　黎曼觉得自己要抓狂了，他现在就像一个什么都没背就走进考场考政治的学生，唯二的答题手段只有靠脑海中一些细碎且缥缈的回忆瞎编和硬抄题干，做完这两件事，他已经“智计尽出”——真的编不出来了啊！ 　　但庞德院长期待的神情是那么真挚，黎曼只能无比快速地运转着大脑，试图在这一绝境中找到一个突破口。 　　黎曼：！他想到了！ 　　一瞬间，庞德院长和在座所有人眼中，黎曼像是突然换了个人一样，他的脸上突然迸发出了极为强烈的光芒——那是名为信仰的光芒。 　　“其实，我认为，神在数学上取得了哪些成就这一说法是并不合适的。” 　　“我刚刚虽然按照您的要求，开始一一复述神在数学上做出的成就，但我其实并不想这么做。” 　　黎曼微微皱起了眉头，配上他刚刚缓慢的语调，确实能感受到他的“不情愿”。 　　“神在当初已经赐予了全部的数学定理，只是我们能力有限，只能理解简单的那部分，但之后的一代又一代的数学大师，不都在为了复现神当初赐予的知识而努力吗？” 　　“作为一名尚在努力的数学研究者，我不认为我该回答这样的问题。” 　　“因为，凡数学知识都是神已经赐予过的，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努力将那些知识重现出来。” 　　这是海勒·维伦当初向黎曼提到过的内容。 　　感谢他。 　　让自己有机会靠胡扯混过一个致命问题。 　　听完黎曼的回答，在座所有人的表情都严肃了起来。 　　庞德院长缓慢地抬起手。 　　“啪”，“啪”，鼓了两下掌。 　　“黎曼你说得很好，咳，非常抱歉，是我刚刚提问的方式有问题，冒犯到你了，请坐吧。” 　　“那我们接下来讲讲，当初的普通人都理解了哪部分神赐予的知识。” 　　黎曼：呼——太好了。 第113章 下个月到底怎么了？…… 　　“那我们接下来讲讲，当初的普通人都理解了哪部分神赐予的知识。” 　　因为黎曼突如其来的激情发言，庞德神父不得不修改了自己的语言，也短暂地失去了提问的心情，直接开始上课。 　　“光明神第一个赐予了人类数字这一概念，众神时代中，唯有神明可以使用数字，对于普通人来说，两块石头就是两块石头，两片树叶就是两片树叶，人类无法将2这个数字从众多两个某样东西中抽象出来。” 　　“更不用说0这个数字了，对于一个生活中没有数学的人，他无法理解0的含义，没有就是没有，为什么要规定0这样一个数字？” 　　“正是光明神教会了人类从零开始的自然数，数学这个概念才在人类中蔓延开来。” 　　“人类学会了计数后，神继续教授人类计算，相加，相减，乘法，除法，求根，等等。” 　　“神还教会了人类分数，并悉心地教导了人类如何使用这项工具……” 　　“几何是光明神赐予人类的又一个概念，神规定了圆形，正方形，长方形，三角形，梯形等平面图形，又规定了圆柱体，圆锥体，四面体等立体图形，并教授人类如何求这些平面图形的面积，和这些立体图形的体积。” 　　“神教导人类计时，神耐心地等待大多数人学会六十这个数字，然后教导人类，一年分为十二个月，每个月拥有三十或三十一天，一天分为24小时，一小时拥有60分钟，一分钟拥有60秒。” 　　“人类学会计时后，神教授了人类何时种植，何时收获……” 　　“这些是最快用于当时人类的日常生活的数学知识，种植，交易，记账，航海。” 　　“神同样还留下了一些没有那么快被用上的知识，比如坐标系，一直到很多年后，大数学家爱德温才发现坐标系能将几何和代数相互转换，从而创造了解析几何这一数学分支……” 　　“……” 　　庞德院长这节课上了整整一小时，黎曼突然意识到，对方在这个世界，应该也算某种数学高手了，不知道他这是教廷的特例还是常态？ 　　下课后，庞德院长喊住了黎曼，嘱咐他即使进入了星曦学院，也千万不要放下数学上的研究。 　　黎曼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复现神的知识，我辈义不容辞。” 　　庞德院长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哦对了，下个月……” 　　黎曼：“嗯？下个月有什么事吗？” 　　庞德院长：“没什么事，你和斯冬妮组队也不错。” 　　黎曼：“？” 　　说完这句话，庞德院长就拿起书本走了，徒留黎曼一个人满头雾水。 　　下个月说是下个月，其实也没几天了。 　　短暂的一周过后，黎曼就知道了不论是斯冬妮，还是庞德院长，究竟在语焉不详些什么。 　　“什么？什么考试？” 　　“就是你们正式神父和他们正式魔法师要参加的学期半考试呀，为了增强战斗经验嘛。” 　　莫尔一边给他的扫帚做最后的打蜡一边以一种“这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常识吗？”的语气说道。 　　黎曼：…… 　　真是抱歉了，他就没有哪怕一次知道过“大家都该知道的常识”。 　　“看上去还是不错的嘛，这个扫帚还是有点精致的，不愧是我！” 　　莫尔满意地欣赏了一番他给黎曼定制的飞行扫帚，暗红的长柄上镌刻着飞行魔法阵，柄头上刻了一圈圈的纹路防手滑，整体比起一把用来扫地的扫帚，更像是可以放进陈列馆的艺术品——不愧是他，即使是黎曼这么无理的定制要求，他也交出了符合大众审美的答卷。 　　他的审美显然不光符合大众，还很符合黎曼本人的审美。 　　黎曼结果这把新鲜出炉的飞天扫帚，拎起来感受了一下，非常满意它的质感。 　　“不过你真的要用这个扫帚作为你的飞行工具吗？其他人喜欢用飞毯，也不仅仅是因为它好看啦，更重要的是毯子可以折起来放进背包里，方便携带，你这个扫帚……你是打算以后出门都拎着一把扫帚了吗？” 　　黎曼一僵，莫尔说的也有道理，虽然他有背包，其实可以方便地把扫帚扔进系统里，想飞行或者想回忆童年了再拿出来用，但是……背包并不是一个能展示在人前的东西，所以也就是说，他明明有便携的空间工具，但还是得四处带着扫帚走。 　　也……也行吧，做了飞天扫帚不秀，和没做有什么差别？ 　　黎曼安慰完自己，才重新把话题从扫帚上转了回来。 　　“你说的那个考试，具体是什么样的？” 　　莫尔：“哦！对哦，你是新生，还没看过每个学期都会有的这个考核吧。” 　　“其实你看一次就知道了……哦也不对，你没机会看了，你直接要参加诶！” 　　莫尔终于反应了过来：“天哪！对哦！你要直接参加这次考核了，但你还不知道具体要做什么？！” 　　黎曼欲哭无泪：“对啊！！！” 　　——所以为什么你们每个人和我说起来这件事的时候，都是一副“这是常识你肯定知道”的态度啊！ 　　“哦！”莫尔挠了挠头，“那你已经错过了组队时间诶！斯冬妮没找你来组队吗？” 　　黎曼：“？” 　　所以从科尔郡回来的时候，斯冬妮那句“下个月如果要组队的话，就来找我吧”指的并不是他们平时任务的组队，而是这个……不知道什么考试的组队是吗？ 　　“这个考试……一定需要组队吗？” 　　莫尔挠了挠头：“那倒没有啦，如果一定要组队才能参与的话，不就失去了这个考试的强制性了吗？” 　　“不管你有没有组上队，肯定都是要参加的。” 　　黎曼：虽然知道了错过组队也没关系……但这话听起来怎么并没有被安慰到呢…… 　　“每学期过了快一半的时候，星曦学院就会组织所有已经成为了正式魔法师和正式神父的学生一起去黑暗森林参加考核……” 　　黎曼：“等等，你说的这个黑暗森林，在哪里？” 　　莫尔：“具体位置我也不清楚，我们都是直接传送过去的——我们指围观群众，我只知道还在西尼境内。” 　　黎曼：好吧，所以就是说西尼也有一片属于他们自己的黑暗森林…… 　　“请继续。” 　　“嗯，考核时间是两天，考核内容是在不携带物资的情况下在黑暗森林中生存两天并猎杀尽可能多的魔兽。” 　　“我们炼金系会给你们这些参加考核的人制作便携式投影仪，这样其他学生就可以在黑暗森林外看到你们的战斗过程啦，教授们也可以趁机给其他还没成为正式魔法师和正式神父的学生上课。” 　　“其实考核本身没什么难度啦，之所以只让已经成为正式魔法师和正式神父的学生参加，是因为黑暗森林里有一环魔法生物，但也仅有一环魔法生物，这片森林好像是教廷的后花园一样的存在，大多数魔兽都是豢养来提供材料的，所以黎曼你不用太担心啦，不组队也没什么的，以前也有比较强势的学生不想和同班分享战利品所以选择单干的。” 　　黎曼幽幽地说：“是吗？你有见过单干的牧师吗？” 　　莫尔愣住了：“对哦……” 　　“对哦！！不对，你不是学了神圣渗透吗……对哦！你不能让其他人看到你学了神圣渗透！天哪，那怎么办呀！” 　　莫尔终于反应了过来有哪里不对，现在他也坐不住了，他不低的共情能力已经让他开始身临其境地焦躁难安了。 　　黎曼拎着他的扫帚思考了一会儿，最后叹了口气：“还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莫尔，我去问问庞德院长还有没有补救的机会。” 　　…… 　　答案是没有。 　　站在庞德院长窗明几净的办公室里，窗外阳光大好，黎曼的心却拔凉拔凉的。 　　庞德院长先是一脸惊奇地问：“什么？你没和斯冬妮组队吗？其实我本来还想给你推荐一些合适的组队对象呢，但我一想到你已经和斯冬妮小队一起出过两次任务了，斯冬妮也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强势一环魔法师，我应该也无法为你提供更好的选择……” 　　庞德院长真诚地诉说了自己细致的考量，像一柄利剑一般插在了黎曼的胸口。 　　然后院长又一脸抱歉地说：“抱歉黎曼，虽然我也很想帮你，但规定就是规定，不能因为我们是神术系的就擅自破坏规定，或者说，正因为我们是神术系的，才不能这样打破规定。” 　　黎曼暗自吐槽：是不能明面打破规定吧。 　　他叹了口气：“我明白了，还是谢谢您，庞德神父。” 　　庞德神父拍了拍黎曼的肩膀：“我也没想到你居然会不知道这个考核的存在，可能是因为从来没有学生在一年级就踏入一环过，所以我们下意识地就忘记了会有即将要参加考核的学生却并不知道考核存在的这一可能。” 　　“没关系，这词是乌龙，你就算什么魔兽都没猎杀到，教廷也不会因为你的一次成绩对你太苛刻的，放松些。” 　　黎曼幽幽地看了眼试图安慰他的庞德神父—— 　　你说的倒轻巧，要在全校人面前表演吃鸭蛋的人又不是你。 第114章 学期半考核 　　这个考核来得比黎曼想象中还要迅捷。 　　黎曼才刚得知“自己要参加一个完全不知道的考核”这一消息没多久，就发现自己要和大家一起启程了。 　　当然，大家是大家，他是他。 　　不用参加考核的人，譬如莫尔，已经开始准备起了零食和餐具，他给自己做了个内部空间极为丰富的野餐盒，还大力向一年级的新生们推销。 　　“两天呢！这可是整整两天呀！这两天里，我们只能在黑暗森林外围观着那些正式魔法师们厮杀，而我们除了吹着凉风看投影喝茶吃点心以外就无事可做了，所以我强烈建议你们携带我精心制作的野餐盒，有保温功能的哦！来试试看吧！” 　　这是不用参加考核的学生，他们之中弥漫着一股要外出郊游的欢乐气氛。 　　而除黎曼以外的那些要参加考核的学生们之间，则是一股混杂着激动和紧张的备战气氛。 　　他们大多一边紧张刺激地磨炼着自己的技术水平，一边红光满面地誓要取得佳绩。 　　以上，是大家。 　　不包括黎曼。 　　黎曼正满脸写着胃疼地在思考人生。 　　一想到自己被迫划水摸鱼的“英姿”即将向全校播放，他就不禁开始思考人生。 　　他目前明面上的拥有的技能：召唤光，光之庇护，光之疗愈。 　　一个照明术，一个减伤，一个治疗。 　　他拿什么痛殴魔兽？ 　　实在不行…… 　　他将目光缓缓移向了自己手中的扫帚。 　　实在不行……靠物理伤害硬磨？ 　　反正自己有等级压制和刚好形成循环可以保证不掉一滴血的回蓝-减伤-治疗组合技能，硬磨大概也……磨得死吧？ 　　黎曼就在这种开始思考一些旁门左道的绝望情绪中，和众人一起排队踏入了传送阵。 　　西尼这边的黑暗森林，长得和乌朗那边有点像，又有点不像。 　　不像的部分在于细节，比如哪怕只是乍一看上去，构成森林主体部分的乔木就不同。 　　像的部分在那个氛围，幽暗，阴凉的气氛。 　　不过随着他们这群学生到来，摆好野餐布，拿出野餐盒，顺便倒好茶，那种氛围感就被冲淡了很多，简直浑森林上下都写着——“此处已被教廷驯化”。 　　黎曼在人比较少的那支队伍里。 　　他看见了斯冬妮，对方似乎已经从朱迪那件事中走了出来，脸上已经看不见当初的迷茫。 　　斯冬妮似乎感受到了黎曼的目光，她若有所思地朝这个方向望了一眼，就看见了黎曼，她爽朗地笑了笑，朝这边走来。 　　“嗨黎曼。” 　　“嗨……斯冬妮。” 　　“说起来，我之前一直等着你来找我组队呢，不过一直到最后也没等到你，我就和别人一起组队了，还不知道你事和谁一起来的？” 　　“说实话，我对自己的实力还是很有信心的，方便告诉我是谁击败了我让你选择了他吗？” 　　黎曼幽幽地望了她一眼：“没有人。” 　　斯冬妮一愣：“什，什么意思？” 　　黎曼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是一个人来的。” 　　斯冬妮肃然起敬：“不愧是你，居然选择了独自完成考核！等等……不对呀，你的……那什么技能应该不能公开使用吧，你打算怎么完成考核？” 　　黎曼的目光更幽怨了。 　　“这就是问题的重点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完成考核。” 　　“亲爱的斯冬妮队长，我并不是主动选择了独自完成考核，我是压根就不知道这个考核的存在，一直到组队时间过去，我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个组队过程在我不知道的地方默默进行着……” 　　斯冬妮迷茫了一瞬间，然后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掌：“原来如此！是这样啊，我明白了！因为你是一年级生，所以还没旁观过学期半的考核，所以你压根不知道这一考核的存在！怪不得我向你发出了组队邀请后你没反应！” 　　斯冬妮一脸激动，因为她终于理顺了逻辑！但她很快看到了黎曼幽怨的目光，并且迅捷地意识到了自己的兴奋稍许有些不合时宜。 　　“咳咳……”她立刻收敛了自己的表情，“没想到居然是这样啊……没事，你就当积攒经验了，你才一年级嘛，就算垫底也没人会觉得哪里不对的。” 　　黎曼：…… 　　一想到要垫底，他就更忧伤了啊！ 　　斯冬妮安慰完他，就回到自己队友身边去了，她新找的队友是一名红色头发的少女，个子很高，只比雪原出身的斯冬妮矮了半个头，非常显眼，黎曼几乎是立刻就将她和记忆中的一个名字对上了号——墨菲丽，那个上上届被强行发配来神术系但天赋恰巧还可以的幸运女生。 　　整个考核就在黎曼这种忧伤的心情中——开始了。 　　可能是因为西尼本身就比乌朗大不少，也有可能是因为这一片黑暗森林是教廷养殖来产出魔法材料的，所以面积很大，大到他们这群人可以分别从不同的入口进入，并且几乎没有半路碰上其他人的可能。 　　太棒了。 　　黎曼干巴巴地想。 　　不过他的这片入口很漂亮，很赏心悦目，高大的树干上落着马卡龙色系的树叶，是一种名为莎木的树木，它们的树干中蕴含着极低的魔力，做出来的纸浆用来刻魔法阵非常不错。 　　黎曼走了几步，感觉不能这么漫无目的地晃悠下去，虽然就算他就算有目的也免不了垫底的结局…… 　　但是！还是要挣扎一下！ 　　想到这里，黎曼骑上了他心爱的小扫帚，打算高处巡逻一下有没有能揍的魔兽。 　　就算没找到也没关系，给大家展示一下自己的飞天扫帚也很不错。 　　森林外，整个星曦学院的学子按所属的系分开排排坐好，每个系面前都有一块巨大的投影水幕——由校长亲自提供，水幕里，可以看见参与考核的每一小队的动向。 　　一般来说，要接受考核的学生刚进森林的时候，是没什么看点的，教授们也只需要跟今年的新生随便介绍一下考核的具体流程和需要注意的要点，甚至有些时候都不用他们说，自有热情的高年级学生一边吃一边给学弟学妹们分享知识。 　　而今天，新生们刚拿出准备好的茶点准备观看水幕，就听见此起彼伏的“咦？”的声音。 　　“咦？怎么回事？那是谁？怎么直接飞起来了？” 　　“哇，他这个飞行工具是什么呀，还没见过呢！” 　　“谁呀谁呀，这算艺高人胆大吗？怎么进去就走空路？” 　　蕾娜听见其他人的讨论声，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看向水幕。 　　“咦？那不是黎曼吗？” 　　这里是冰系的地盘，今年的新生只有蕾娜和另外一个女生，认识黎曼的人自然不多。 　　随着蕾娜叫破水幕中人的身份，其他人好奇地将目光投向了她。 　　“黎曼？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 　　“我也觉得有点耳熟诶……但又想不起来，完蛋了，我是不是中了什么大脑冰冻术了？” 　　“白痴……哪有这种魔法啊！不要在新生面前丢脸好不好！” 　　“啊！我知道了！这是那个人吧！黎曼·伊瑟维尔德！就是神术天赋强到惊动了神术系院长，也就是西尼的都主教庞德主教——的那位。” 　　他给黎曼加的前置定语实在有些长，蕾娜费劲地全听完，才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点了点头：“是的，你们说的应该就是他没错。” 　　“诶？！那他是新生！还是神术系的！他怎么敢进去就飞的啊！” 　　“哦不对！他是新生！他压根不知道！” 　　蕾娜随便抓了个正在大呼小叫的学长询问：“怎么回事？在黑暗森林中飞行很危险吗？” 　　对方：“那当然，每届新生都会像你们这样观看老生……呃，拥有资格的老生们的考核，然后教授们将要给你们上的第一堂课就是，进入黑暗森林后，尽可能地降低自己对魔兽的存在感。” 　　“而其中绝对不应该做的事情，就是飞到空中。” 　　“一旦人类进入空中，目标就太明显了，没有了灌木的遮掩，不论是地面上的魔兽，还是生活在空中的魔兽，都可以轻易地看到他。” 　　“也就是说，这位新生，恐怕很快就要被围攻了。” 　　“不过他是神术系，一环牧师，被围攻应该也能勉强自保吧。” 　　其他系的老师们也齐齐拿黎曼做起了反面教材。 　　“如果你不想一进入黑暗森林就被一群魔兽围攻的话，那么飞到空中就是你最不应该最的事。” 　　慢慢有些适应了飞天扫帚的黎曼心情好了不少，飞行确实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尤其是在这种“自然”的环境中。 　　“嗯？什么声音？” 　　黎曼突然觉得耳边有奇怪的声音出现，有点像流水，难道周围有水源？ 　　他四处环顾了一番，从空中看去，这周围并没有任何泉眼或溪流呀…… 　　突然间，他心中一动，猛地抬头望去。 　　一只形状奇异的蓝鸟正冲他疾飞而来。 　　那只鸟，身体和翅膀俱是透明，可以看得见内脏，更神奇的是，它的身体内部装着的仿佛是蓝色的水，随着它的振翅疾飞，可以听见晃荡的水声，而随着它的靠近，黎曼耳中听见的水声就越清晰，到最后，竟有些一场暴雨正在扑面而来的错觉了！ 　　不仅仅是如此，或许是因为天上的猎手不具备太多的耐心，直接显现了踪迹准备以最快的速度扑杀猎物，这导致了隐匿的那名猎手也不得不从暗处跳了出来——再晚一步可就连汤都喝不上啦！ 第115章 转进如风 　　“吼——” 　　一声巨大的吼声震得黎曼的扫帚都晃动了一下，他猛地回头望去，和空中的蓝色水鸟——字面意义的“水”鸟——遥遥相对，互相震慑的是一只会自己变幻颜色的四脚兽。 　　黎曼刚刚在空中没能发现它，是因为它的拟色过于精妙，可以改变自己身体上的每个细节颜色，完全地和周围环境融为一体，尤其是从上往下看的时候。 　　它本来或许是想悄悄地尾随这一胆大包天的入侵者，然后等黎曼靠近地面时一举将他扑杀，可惜的是，在它能够实施这个计划前，急性子的“水”鸟就率先发起了进攻。 　　它令人头晕目眩的吼声其实并不是冲着黎曼去的，而是试图吓退竞争者。 　　但大家都是一环魔兽，蓝鸟怎么可能被它吼一下就跑路，也叫了一声回去。 　　它们这一通对着喊，虽然没有对对方起到任何作用，但其余藏匿在暗处的，不如它们的猎手，确实被暂时劝退了。 　　黎曼上看看，下看看——挺不错的，刚进来就碰到两个目标，真是开了个顺利的好头，除了他什么攻击技能都不能放以外。 　　不过……既然目标已经出现了，总也不能放着不打。 　　黎曼抓紧扫帚，伏低上半身稳住重心，加速向空中的蓝鸟冲去。 　　正在和地上的猛兽对喷的蓝鸟瞬间怒了——这个猎物怎么这么嚣张？！不光不跑居然还往它这里冲？！它都还没主动去抓他好不好！ 　　愤怒的蓝鸟尖啸一声，迎上了疾驰而来的黎曼，然后黎曼猛地一个空中急转弯—— 　　从蓝鸟身后绕了一圈飞向了地面。 　　感觉自己被愚弄了的蓝鸟差点炸毛——虽然它没有毛，浑身都是剔透的不知成分的透明物质——立刻加速跟上。 　　黎曼骑着扫帚以极快的速度俯冲向地面，身后的蓝鸟以同样快的速度紧追不舍。 　　蓝鸟觉得这个猎物有点傻，他大概是慌不择路了才会朝地面直直冲下去，这样下去，或许在被自己叨死之前，他就会直接一头撞上地面——想到这里，蓝鸟突然有些不满，不是自己亲口叨死的猎物吃起来都不会那么美味，于是它再次加速——反正它有这个傻子给它做缓冲，撞不到地上。 　　被一只鸟认为是傻子的黎曼猛地提起扫帚前部，九十度转弯式地冲上了天。 　　——还可以嘛，莫尔设计的这个飞天扫帚。 　　黎曼早就想这么试一次这个经典动作了。 　　“啪唧”。 　　黎曼擦着地面冲上天后，蓝鸟“大惊失色”，慌忙改变方向，但黎曼怎么可能会给它这个机会，从扫帚上跳下来后，黎曼猛地提起扫帚给低空处试图强行转弯的小鸟来了一下。 　　于是——“啪唧”一声，晶莹剔透，在阳光下闪烁着湖蓝色光芒的美丽小鸟就这么被黎曼一扫帚挥在了地上。 　　“咻——”一声凄厉的叫声瞬间响彻了山林。 　　蓝鸟的外壳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看上去像脆弱的玻璃，但被他这么一挥完全看不见裂纹，也没有那种很清脆的响声。 　　黎曼再次跳上扫帚，朝空中飞去，正好躲过身后射来的不停歇的水弹。 　　“突突突——突突突——” 　　蓝鸟攻击的方式就没它的长相那么精致美好，跟个到处滋水的水枪一样，非常……暴躁。 　　不过那蕴含了水元素的水弹还是有杀伤力的，并不真的是小孩子玩的水枪，黎曼骑着扫帚左右横挪，上下俯冲，疯狂炫技的时候，眼睁睁地看着其中一部分水弹直直地打在了树干上，硬是砸出了几个拳头大小的洞。 　　冲击力之强可见一斑。 　　至于另一只擅长拟态的陆行猛兽，此时倒重新恢复了耐心，它慢吞吞地往地上一趴，抬起爪子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尾巴一甩一甩的，浑圆的大眼睛则追着黎曼和蓝鸟的飞行轨迹跑——它觉得捕捉猎物这件事，似乎可以往后放一放，先看完眼前这出难得的热闹比较好。 　　不过它虽然是这么想的，黎曼却和它毫无默契，不知道这位爱看热闹的猛兽打算暂时放他一马，不加入这场围堵——打算等他戏弄够蓝鸟，或是蓝鸟马上就要叨死他的时候再加入战局——黎曼在看见树干上那被砸出来的一个个拳头大小的洞之后，就非常痛心疾首——怎么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这样的战力！ 　　于是他一边腾挪闪躲，一边给自己上了个减伤，一边目标明确地朝那只拟态猛兽挪了过去。 　　蓝鸟正在气头上，进行的是一个无差别攻击，事实上就算它不在气头上，也不会特意注意别攻击到在场的另一只魔兽——它们可是魔兽，哪来的统一战线并肩作战呀？ 　　于是大猫刚趴下，且趴得好好的，结果就一眨眼的功夫，就一堆水球朝它呼啸而来了！ 　　“嗷——” 　　它一个起跳，一个侧身，一个上树，精准地避开了蓝鸟的无差别攻击，正洋洋得意呢，尾巴上一痛——却是被砸了个正着。 　　“嗷嗷嗷————” 　　黎曼百忙之中抽空回头一看，正好看见大猫抓着自己的尾巴发出了心疼的怒吼。 　　这一下真是把它激怒了，它眼中闪现出犀利的光芒，阴森森地看向在林间飞速穿梭的黎曼和蓝鸟——主要是蓝鸟。 　　目标——锁定！ 　　一片巨大的阴影从黎曼头上飞过，那是从树上起跳扑向蓝鸟的大猫！ 　　——真是令人惊叹的弹跳力！黎曼不禁感慨。 　　“咻——！” 　　蓝鸟也生气了——你是不是有毛病！你要想一决胜负赢的人再去抓猎物的话你不能早点？！非要在它打到一半的时候出来坏事？！你这个魔兽，怎么一点都不尊重森林规则的！ 　　气急败坏的两只魔兽战斗了起来，你来一爪它来一爪的，马卡龙色的树叶一时间被扑得乱飘，还怪好看的，而且拟态魔兽是木系魔兽，虽然一环魔兽还操控不了周围的森林环境，但操控树叶还是做得到的，于是那些烂漫的树叶卷起好看的弧度，像是特效一样卷成圈圈朝蓝鸟飞去，效果很赏心悦目。 　　这下轮到黎曼看热闹了，他慢悠悠地给扫帚来了个一把八十度的漂移，悬在空中。 　　他左右观望了一下，朝右上角飞去，这是一棵他在笔记上看见过的树，果子蕴含极低的木元素魔力，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如果一个人连吃一百个可能能治好一道不到一厘米的刀伤那种低，但是味道很好，颜色也好看，非常适合日常摆盘。 　　黎曼伸手摘了三颗下来，两颗放进上衣口袋，一颗留着现在啃。 　　森林外，盯着水幕的众人有些迷茫。 　　他们刚刚经历了—— 　　“天哪！居然是水晶鸟和无影兽！他还是个新生啊！真的没关系吗？” 　　“对啊对啊，他都没接受过任何讲解就直接被丢进了黑暗森林，这会不会太着急了，就算他天赋超群已经达到一环，但是完全没有实战经验也没了解过黑暗森林的物种构成，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要不然哪个教授去帮帮他吧？” 　　“咦……他在干嘛？” 　　“哇！！酷！！我也要定制一把这样的飞行工具！这个超级转弯真是太帅了！” 　　“这玩意儿去哪买，我也要我也要！” 　　“咦？发生了什么？怎么水晶鸟和无影兽开始打起来了？” 　　“哦神呐，他怎么就开始吃起来了……” 　　“那是蓬蓬果吧……印象里很好吃的样子……我也想吃了，手上的面包瞬间不香了。” 　　“水晶鸟看起来在下风啊。” 　　“肯定的，它要是跑的话，还有可能逃过无影兽的穷追猛打，只要达到一定高度，无影兽也拿他没办法，但它现在估计在气头上，一定要和无影兽分出个胜负，这不是放大自己的劣势吗……” 　　“确实，无影兽毕竟是木系魔兽，且不说它本身在速度和力量方面就压了水晶鸟一筹，周围环境对它也有利太多。” 　　这位同学的判断是正确的。 　　当黎曼吃到第二个蓬蓬果的时候，蓝鸟大概是突然清醒了过来，觉得大势已去，自己不能再在这里和对手僵持下去了，于是它一个假动作假装要放大招攻击，实际上只是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喊声然后扭头就跑。 　　可惜的是，拟态魔兽并没有被这种常见的把戏骗到，蓝鸟的水元素魔力是储存在翅膀内的，虽然不知道这个弱智种族出于什么理由才没有把这种巨大的弱点进化掉，但其他人或魔兽确实能轻易地从它的外表看出它还剩多少魔力，拟态魔兽这种爱看热闹的魔兽，只消一眼就知道它剩余的魔力已经不足以支撑它放一个无差别攻击的大招了。 　　所以它压根没管蓝鸟的假动作，直接顶着它的尖啸向它扑去。 　　黎曼放下了吃到一半的蓬蓬果。 　　拟态魔兽将蓝鸟的脖子抓在了爪子中。 　　黎曼给自己上了【光之庇护】。 　　拟态魔兽扭断了蓝鸟的脖子。 　　黎曼跳下了扫帚。 　　拟态魔兽转向了他。 　　黎曼抬起扫帚，给迎面袭来的拟态魔兽来了一下。 　　【血量：-1】 　　他抬头看了眼拟态魔兽的总血条：1149。 　　得，得打一千多下。 第116章 伪装（双向） 　　森林外，水幕前。 　　众人目瞪口呆。 　　其中一位少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使劲眨了眨，看向水幕，又低头狠狠地揉了揉眼睛。 　　没看错啊！ 　　这个神术系一年级新生真的在和无影兽肉搏！ 　　说肉搏倒是不太准确啦……但是他手中只有一把木质炼金物品，是飞行用品，没有任何攻击魔法，这四舍五入和肉搏有什么差别！ 　　此时，姗姗来迟的冰系教授看向了水幕。 　　“咦？今年的战斗怎么开始得这么早？我应该只是去蹭了杯酒没错啊……” 　　“咦？这名神术系学生的队友去哪里了，怎么放着他一个人战斗？” 　　“呃，莱斯利教授，这名神术系学生是新生，他水幕上没有他的队友的原因是……他就没有队友，他不知道考核，也不知道要找队友。” 　　莱斯利教授迷茫地眨了眨眼，他觉得自己刚刚喝下的那杯雪原烈酒可能对他一个西尼人来说确实有点太烈了，所以他的大脑有点迟钝。 　　“新生？” 　　“是的教授，新生。” 　　“哦神呐！怎么会把新生放进去的？！我现在去把这孩子带出来！” 　　“呃，教授，等等！可能不用了……您仔细看……” 　　莱斯利教授揉了揉自己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再次看向了水幕。 　　这一次，他看出了更多的细节。 　　比如这个新生，已经是一环牧师了，【光之庇护】上得很顺手，几乎维持了一个全程的覆盖率，论施法熟练度，可能已经超过了不少在星曦学院学了两三年的学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这样轻松得宛如在吃饭喝水一样地施法的。 　　再比如，这名新生在这场战役中并没有落于下风。 　　无影兽擅长拟态，但它现在已经在战斗中，所以它的最大优势倒没有发挥出来，它第二擅长操控树叶，不过莱斯利教授大概能看出来，它的魔力似乎并不在巅峰水平，看上去像是刚打过一架的疲惫状态，这让它操控的树叶看上去也有些疲软，本应像飞速射出的利箭，现在则看上去像是被小孩投掷出去的一样。 　　而这位新生对他手里那把不知道什么东西……估计是学院中新流行起来的飞行工具款式——的掌控显然非常一流，一连串动作简直叫一个行云流水，在骑上后飞行躲避攻击和跳下主动拿这玩意儿出击之间切换得非常丝滑，机巧地在躲避中做出一次次攻击，非常沉稳。 　　水幕里的黎曼其实很想站着不动让这只魔兽打，反正对方作为一个十几级的魔兽，就算实打实地攻击到他，也就只有【血量-1】的效果而已。 　　他们俩如果站桩互殴，黎曼完全可以凭借着自己超长的血量稳胜。 　　但是不行，他现在的一举一动全部在直播中，他如果不慎挨了一下，还得给自己补个治疗法术，示意自己有在给自己治疗。 　　太悲伤了，太低效率了。 　　不过飞行扫帚真好玩！ 　　这么一想黎曼瞬间开心多了，鸡汤说得果然没错，只要换一个角度看待事情，坏事也能变好事。 　　他完全可以不把目前的情况看成一场被迫的拉锯战，而是上天赐给了他一次锻炼飞天扫帚技术的完美机会！ 　　真不错！ 　　一场无比漫长的拉锯战后，拉锯到黎曼感觉虽然自己魔力不会耗尽，但体力真的快耗尽了……对方的血量，终于！降了百分之七十！ 　　无影兽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它得逃！ 　　…… 　　“无影兽之所以叫无影兽，就是因为它们来无影去无踪，它极为优秀的变色机制可以让它迅速融入到任何环境中，既可以悄无声息地接近猎物，也可以凭此极其顺利地逃之夭夭。” 　　“这位新生……咳，他叫什么来着，哦黎曼·伊瑟维尔德，好的，这位黎曼同学，和无影兽缠斗其实是非常不划算的一件事。” 　　“无影兽虽然长相驽钝，它过宽的眼距让它看起来不大精明，但它们其实是这片森林中最会审时度势的物种了。” 　　“一旦意识到自己不敌敌人，绝不会死战到底，而是会立刻开溜。” 　　“而它们一旦决定逃跑，哪怕是一眨眼的功夫，敌对方都会觉得自己瞎了，要不然怎么会突然间失去它的踪影呢？” 　　“所以，如果大家以后参加到考核中，记住不要试图在无影兽上拿分，甩掉它就是了。” 　　黎曼挑眉——哈？我都硬削下你百分之七十的血了怎么可能让你这时候跑路？（还有百分之十是它和蓝鸟缠斗时掉的，当前血量百分之二十）这不是前功尽弃吗？而且还是亏大了的前功尽弃！ 　　这只擅长拟态的魔兽转瞬间就从他视野中失去了踪影没错，但黎曼的游戏系统可不是吃素的——它头顶还明晃晃地顶着血条呢！ 　　不过……黎曼心头一动，他看向趴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间一动不动的目标，心中浮现了一个想法——下一刻，他假装自己确实眼睛跟丢了对方，一脸茫然地左右看了看，只是转身间“恰巧”正面对准了对方的藏身地。 　　他拿起扫帚，沿路拍打，好像试图用这个方式将藏匿间的魔兽找出来一样。 　　拟态魔兽觉得自己已经成功了大半，只是运气稍微有点不好，对面这个好运的家伙居然一直在向它靠近！ 　　不过没关系……他挑选的位置很好，这里是一片灌木丛，丛底是厚厚的苔藓，就算对方拿着他那根会飞的棍子戳下来，也很难感受出自己所在的这块有什么区别。 　　它屏息凝神，眼看着对方一步步朝它走近。 　　“砰”的一声闷响，拟态魔兽差点没忍住闷哼出声。 　　对方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看上去可能是因为久久找不到它而变得暴躁了起来，突然抬起扫帚就朝它这个方向猛击了一下！ 　　噗——它感觉自己一口暗血差点被打出来！ 　　然而，正准备出去挠一爪子再伺机跑路的它发现，对方好像完全是误打误撞，且误打误撞到了后也没发现它就在这里，打完这重重的一下后，又开始四处乱戳，脸上依旧是混杂着迷茫与暴躁的不耐烦。 　　要不……再趴一会儿？ 　　拟态魔兽心中冒出了这个念头，于是又缓缓地趴了回去。 　　要忍耐，既然对方眼瞎没看见它，那它就再等等，等到对方离这边远一点…… 　　——这个人类他怎么又转回来了！ 　　拟态魔兽看着黎曼再一次一边戳地面一边向它走来，简直气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事儿呀！ 　　噗—— 　　又是一下重击。 　　拟态魔兽感觉自己又萎靡了一点…… 　　黎曼饶有兴致地看着对方的血条，在它的血量降到一定量以下后，对方的血条底下多出了两个debuff。 　　负面效果：防御降低50％ 　　负面效果：每10秒降低血量1 　　也就是说，黎曼努力的物理攻击还是起了很大作用的，起码对方现在已经被打到了“虚弱状态”，其实拟态魔兽现在已经陷入了绝境。 　　它目前有这么三个选项。 　　一：和黎曼死战到底，拼死一搏，看看能不能小宇宙爆发把这个人类一击秒了。 　　但是在它刚刚和这个人类过于漫长……的缠斗中，它已经意识到了，这个人类比最擅长防御的铁皮魔兽都要龟壳，而且还灵活得多，它向对方释放的攻击，不是被以一种“这也行？”的灵活运动躲掉了，就是打在了身上也没什么反应。 　　它都要怀疑这个人类是不是巨怪了……为什么对它的攻击一丝丝反应都没有。 　　（如果黎曼知道它的疑问，一定会面带怜悯地告诉它：“傻孩子，我们之间的等级差有二十多级呢。”） 　　所以这条路被它放弃了。 　　二：逃，放弃隐匿，直接逃，以最大速度直接逃。 　　但是这个选项有两个问题，第一，它现在的状态很不好，只能支撑它全速行进很短的一段时间，而且全速逃离会让它本就不乐观的身体状态更加不乐观，虽然只要离开危险源，回到自己的巢穴，它就能松弛下来安心养伤了，但它能不能凭借着这一口气回到自己的巢穴，中间是否又会碰上其他趁火打劫的魔兽，这些都太不确定了。 　　最关键的是，这个见鬼的人类，飞行状态下的速度并不比它差，它很有可能根本甩不掉这个人！！ 　　综上所述，它还是选了第三个选项。 　　这是综合比对下的最优选择，隐匿状态下，它的伤势问题虽然没解决，但找个地方趴着总比战斗或全速逃离伤势恶化得慢，而且它很自信，对方不可能找到隐匿状态下的自己，而且这个人类也没有范围魔法——说起这个它就憋屈，怎么会有这种战斗！它头一次被一个人类魔法师用木棍一下一下砸出重伤！这合理吗？！ 　　但不管怎么样……只要对方脱离视野，它就可以慢慢地，隐匿地，离开，然后找个安全地方养伤。 　　但它并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天衣无缝，没啥大问题的第三选项，会让它处于这样一种只能被动挨揍的局面。 　　快点……人类……快离开吧……别在这片灌木丛附近转悠了…… 第117章 新变量 　　残忍的人类魔法师黎曼是不会满足它这点卑微的心愿的。 　　黎曼看它血条越发降低，宁可自己的“伪装”不那么可信了，也死死地盯住了它，坚决杜绝任何让这只困兽逃脱的可能。 　　拟态魔兽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它也不知道自己在黎曼面前宛如浑身□□，于是它开始小心翼翼地挪动，试图绕弯从黎曼背后离开——因为这个人类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一直朝着它这个方向发呆。 　　它的隐匿本领一流到什么程度呢？随着它的缓慢挪移，几乎是挪动的那一瞬间，身上的颜色就随之变幻，无缝切入旁边的环境中。 　　难怪它如此自信，唯一害怕的事情就是自己会发出声响。 　　好在灌木丛在风吹拂下多少也会有点“沙沙”声，勉强也说得过去。 　　想到这，它不禁怨念地想：那些趁火打劫的魔兽都去哪了？来个风系的啊，给它打个掩护什么的…… 　　黎曼就这么耐心地看着它一步步挪动。 　　然后，在他和拟态魔兽以及它身后的巨大树干连成一条直线时，他猛地跃起，一击直击在了它正头顶！ 　　这一下直击要害，且过分使劲——毕竟带了一个人的下落冲劲，后面还有屏障遮挡，让拟态魔兽一瞬间甚至觉得脑瓜子嗡嗡的。 　　但它的意识很快就回笼——它暴露了！ 　　它是怎么暴露的？？ 　　这个人类是怎么看出它在这里的？ 　　是声音吗？ 　　不，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既然已经暴露，那就—— 　　“嗷——”一声长啸，拟态魔兽猛地向黎曼冲去，像是要一股脑放大招进行一个拼死一搏。 　　然而，就像它当时看出了蓝鸟只是虚张声势一样，黎曼也可以轻易地判断出——它并没有拼死一击的条件了。 　　实际上，就算它真的想攻击，黎曼也不会避让，再绝杀的大招，打在他身上能超过10点伤害就算他输好吧…… 　　【光之庇护】和【光之疗愈】刚刚又冷却了那么久，即使对于水幕外的人，也会有一个“黎曼不需要躲避，因为他不会因此受到致命伤”的预期。 　　于是，当拟态魔兽突进到一半试图转身就跑时，黎曼已经跳上了扫帚——是的，跳上扫帚，他打算让对方跑，他追上就是了。 　　以拟态魔兽现在的掉血速度，这个“你追我逃”的游戏最多最多也只需要持续半个小时不到，更何况，随着拟态魔兽动了起来，它的掉血速度更快了…… 　　所以，黎曼完全没必要再去亲自刮痧。 　　这真是…… 　　太好了！ 　　他手都快酸死了…… 　　…… 　　逃！ 　　逃！ 　　快逃！ 　　呼…… 　　呼…… 　　呼……撑住！ 　　此时恐怕是无影兽最最不符合它名字的时刻了，因为它正像一道黑影一般在林间飞速穿梭。 　　但是就像它之前害怕的那样……那个人类的速度完全不比它低。 　　它没记错的话，以前来的人类也会飞，但他们大多喜欢坐在一块大而碍事的布上飞，那块大大方方的布总是会挂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不是被乔木伸出来的枝丫绊住，就是被带倒钩和利刺的各种叶子和花枝勾住。 　　总而言之，他们虽然会飞，但总是飞得慢而阻力重重。 　　但今天这个人类不同，他骑在那根木棍子上，灵活得刚刚那只傻鸟都得甘拜下风，无论是垂下来的枝干，还是突兀冒起的石头，他都能精准避开，甚至无需降速。 　　可恶……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它得想想办法…… 　　等等，前面是……？ 　　对了！ 　　无影兽已经有些浑浊的眼球中突然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它本已有些萎靡下来的速度再次恢复到了冲刺水平。 　　只要——只要到达那里！ 　　无影兽寄托了期望的所在——“那里”，指的是一汪清泉。 　　那是一汪很漂亮的泉水，白色的水滴时不时被溅起，在阳光下折射出丰富的色彩。 　　而造成了这些水滴溅起的，就是泉水中正活泼地跳上跳下的蓝蓝鱼了。 　　无影兽一个猛子扎入水中，残暴地撕扯着目之所及处的蓝蓝鱼。 　　如果要说黎曼对林顿子爵那堆笔记中哪个知识点印象最深？那就一定是——“如何在白天猎杀蓝蓝鱼王”。 　　蓝蓝鱼王作为整个族群黑夜力量最强的一名成员，习惯昼伏夜出，整个白天都会在族群占据的泉眼深处休憩。 　　那么为了在白天引出作息习惯较为阴间的蓝蓝鱼王，一个魔法师能做的最简单的事就是杀死大量的普通蓝蓝鱼，并且不要对它们的尸体做任何处理，就这么让它们的血自然混入泉水中。 　　这样，同族的血会唤醒沉睡的蓝蓝鱼王，并让它陷入极端愤怒的狂暴情绪中。 　　以上，可不仅仅是魔法师才知道的事。 　　或者说，比起魔法师这种“外来者”，森林内部的其他魔兽才是对这条规则了解最深的。 　　一通屠杀后的拟态魔兽彻底陷入了虚弱状态，但它的心态不再像刚刚那么焦躁，因为它知道——它就要脱身了。 　　满天的水花散开，本应看上去灿白的水花混入了肮脏的血线，而随之破水而出的，是一道黎曼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黎曼：…… 　　这片森林的魔兽怎么还玩战术？这合理吗？ 　　干完坏事就猫起来了的无影兽眼看着破水而出，愤怒地寻找凶手的蓝蓝鱼王正面迎上了疾驰而来的魔法师，它本来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无处发泄怒火，视野里终于有了可攻击的东西，让它的怒火终于有了发泄之处。 　　无影兽松了口气，好，下一步，找点蕴含木系治疗魔力的植物吃吃，这倒不难，毕竟这片森林物质丰饶，而且周围唯二能对它产生威胁的两个魔法生物已经陷入了缠斗中，这为它提供了宝贵的恢复机会…… 　　等等——说好的缠斗呢？！ 　　啊啊啊啊这个人类怎么回事！ 　　他怎么不按套路走啊！！ 　　无影兽眼睁睁地看着本应被蓝蓝鱼王缠住的人类魔法师目标明确地直冲它而来！ 　　这个人类魔法师，完全无视了他身后愤怒的蓝蓝鱼王，骑着他那根木棍，也不知道到底怎么识破的他的伪装，但他就这么直直地飞了过来。 　　身后，蓝蓝鱼王对他发起了攻击，但他甚至没晃动一下，也没犹豫，没有回头，生生挨下了这道攻击。 　　虽然那之后他的身上很快白光一闪，无影兽认得出来，那是表示治愈魔法的光芒。 　　黎曼就这么一边挨揍一边治疗一边火冒三丈地朝他的目标飞驰而去。 　　——就那么一点点血了啊！他才不要就这么拉脱！！谁知道等他打完蓝蓝鱼王，这只拟态魔兽能恢复多少血量……说不好血线直接回满了都有可能！！ 　　想想那个画面他血压都要上来了！ 　　他可是好不容易靠着精准的走位和持之以恒的刮痧才把对方的血线削到底的…… 　　绝对，绝对不可以在这里放弃！ 　　上头了的黎曼一个猛子往拟态魔兽藏身的那块草丛一冲，也不停下，直接伸出左手硬拽起对方的脖子把它从草丛中拽了出来。 　　然后愤怒地将它往后一甩，精准地甩在了跟随而来的蓝蓝鱼王的脸上。 　　处于愤怒中的蓝蓝鱼王也没心思辨别塔的敌人到底朝它扔了个什么武器，完全是条件反射地给出了攻击。 　　这一下，彻底把无影兽的血条清空了。 　　黎曼松了口气，行，起码之前刮痧的成果已经落到了实处，蓝蓝鱼王……再慢慢刮……个鬼啊！ 　　刚刚硬生生抽了拟态魔兽几百下才削下它的血条，而且还不是简单的几百下！ 　　就算这真的是游戏，他也是一边wsad走位一边平a了一个多小时，就算这是游戏他都该手抽筋了，更何况是现实……他是真的上蹿下跳了一个多小时……这什么运动量啊！打死他他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挂鸭蛋挺好的，他现在就是后悔，怎么没听庞德院长的话，把这次考核彻底划水划过去……虽然很丢人，但起码不需要运动过量到浑身酸痛！ 　　什么样的魔法师才会进行这么大的运动量啊！ 　　他觉得他都可以被开除魔法师籍了！ 　　正常魔法师：在攻击得到的前提下，能站多远站多远，别人抗揍我输出，需要走位了才挪动一下金贵的脚。 　　出于种种原因陷入到了奇怪境地中的黎曼：贴脸和敌人对A，上蹿下跳走位，走位的时间比输出都多。 　　这算什么魔法师！ 　　一时间，悲愤之情从黎曼心底涌起，他飞快地躲过胡乱攻击的蓝蓝鱼王，一个俯冲捡起拟态魔兽的遗体挂在扫帚前头——和蓝鸟一起，然后再次提高了飞天扫帚的速度，试图甩掉身后紧追不舍的飞天鱼。 　　此时此刻，森林外水幕前的众人，陷入了沉思。 　　一开始看见黎曼试图用飞行木棍和无影兽分个高下时，他们是震惊的，甚至是有些迷茫的，因为——哈？谁见过这种操作啊！ 　　他们觉得黎曼大概会迅速地知难而退，想办法溜走然后意识到自己在黑暗森林中飞行的行为是多么高调，然后自行悟出这一考核的首要行动原则，那就是——低调行事。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黎曼居然真的拎着扫帚和无影兽【搏斗】了整整一个多小时…… 　　天哪，这个世界怎么了？ 　　而这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还有更让他们思考——“这个世界到底他妈的怎么了？”的场景。 　　首先是……这场闹剧般的搏斗，居然真的让无影兽重伤到试图逃脱！ 　　水幕前的学生们，满脑门都是问号，这居然有效？？？这种弱智（众人：抱歉，没有冒犯伊瑟维尔德先生的意思，只是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词）的攻击，居然真的起效了？？！ 　　水幕前，一排的迷茫脸蛋，不过在无影兽进入隐匿状态后，这排迷茫脸蛋还是揉了揉自己的脸，使劲地打起了精神，在教授的要求下开始辨别——它究竟躲藏在了哪里？ 　　“如何应对无影兽”是他们这堂黑暗森林生存守则课中的重点，现在既然有机会旁观隐匿状态下的无影兽，而且他们比身在现场的黎曼具备更广阔的视野，和更良好的心态，是一个绝佳的锻炼眼力的机会！ 　　但是——找不到啊！ 　　高年级的老生安慰今年第一年围观的新生们：“没关系，找不到是正常的，无影兽要是这么容易被人发现，还会被取这样一个名字吗？” 　　“哎呀，正常流程啦，每一届都是这样的，和无影□□手，压制，然后被它逃脱，大家都看不见它在哪，所有人都瞎就等于所有人都不瞎，不要太纠结于此……我擦！什么玩意儿！” 　　震惊了这位正在侃侃而谈安慰新生的高年级老生的，自然是黎曼“一跃而起—当头痛击”无影兽的行为。 　　“他他他——他到底怎么发现无影兽在那的？！” 　　所有人睁大了双眼，使劲揉了又揉，也无法理解——这块地面上到底哪里能看出那玩意儿是无影兽？？ 第118章 理论上可行那就是可行…… 　　那之后黎曼和无影兽的“你追我逃”他们都没心思注意了，满脑门都在使劲回忆——刚刚那块地面，到底，哪里，有一丝丝，看得出那玩意儿是无影兽的吗？ 　　黎曼·伊瑟维尔德的眼睛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还是人吗？！ 　　不过他们的震惊情绪没能在原地停留太久，因为无影兽和伊瑟维尔德先生的“你追我逃”以无影兽引入了蓝蓝鱼王作为新变量而结局。 　　“(⊙o⊙)” 　　“无影兽居然这么聪明的吗？” 　　“天哪，伊瑟维尔德先生这次得亏大了……我都有些心疼他了，挥了一个多小时的木棍可真不是闹着玩的……没想到居然在最后功亏一篑，唉。” 　　“哦！他没减速！快看！” 　　“哦我的神呐！看起来好疼！” 　　“不过他给自己加了【光之庇护】，应该不会多疼吧……” 　　“哦哦哦哦哦——” 　　“抓到了！！” 　　“他到底是怎么找着无影兽的！！” 　　“这重要吗？！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抓到了！真是长出一口郁气！” 　　“莫里耶先生，这当然重要，回去写一份五十厘米长的关于如何辨别无影兽的文章给我。” 　　“哦天……对不起教授我知道错了……” 　　“这个飞行木棍看上去很好用啊，很灵活的样子，我一开始还觉得这玩意儿有些华而不实呢，没想到比飞行魔毯适用森林这种环境多了！” 　　“要订购飞行扫帚的找我！找我！我是炼金系二年级生菲利普·莫尔！认准这个名字！黎曼·伊瑟维尔德手上的那柄飞行扫帚就是我做的，一把五十贡献点，童叟无欺！” 　　“花擦，你抢贡献点呐！” 　　“……” 　　而水幕中，在黎曼以各种神奇的姿势和思路给了众学生一连串的震惊后，他终于准备干点正常人干的事了。 　　看见黎曼拎起猎物就跑，试图甩掉蓝蓝鱼王，水幕前的观众们一时都有些不适应——这个行为太过正常放在他身上反而有些不正常了呢…… 　　“不过……蓝蓝鱼王速度这么快，很难逃脱……吧？” 　　有人犹豫着问，最后那个“吧”显得相当不确定，毕竟黎曼之前的所有操作都过于神奇，导致他现在不太敢以一种确定的语气对他进行评价。 　　水幕中的黎曼正有些苦恼，这个蓝蓝鱼王……好像确实甩不掉啊…… 　　这，有些难办。 　　飞天扫帚倒是足以支撑他一直逃，但是他其实……有点饿了。 　　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没法掏出系统里的东西来吃，陷入了一些尴尬的局面。 　　但同时，他也不想再来一次刮痧之旅。无影兽虽然移速快，但起码是四只脚站在地上的生物，蓝蓝鱼王就不一样了，一直在空中，黎曼就算有心刮痧，也无法完成一边用扫帚飞行，一边用扫帚打鱼这一壮举。 　　到底有什么办法……可以在不暴露自身的情况下，杀死对方呢？ 　　黎曼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有了！ 　　他想到了！ 　　…… 　　水幕外，不太敢对黎曼下定论的同学们，突然意识到他不再是在漫无目的地逃跑。 　　“咦？我怎么觉得这里有点眼熟？他刚刚是不是经过过这一大片红色的叶子？” 　　“弗朗大枫不是很常见的品种吗？没什么奇怪的吧？” 　　“可是周围的环境也完全一致啊。” 　　“咦？他在做什么？” 　　水幕中的黎曼从袖口露出一把匕首，在飞驰疾过的同时在这棵弗朗大枫上竖着划下一道印记。 　　“嗯？他刚刚路过的时候是不是也拿过匕首？” 　　“嗯……好像是，我当时还以为他控制不住拐弯的速度了才需要靠外力强行改变方向和速度呢……” 　　“谁看清他两次加起来刻了什么？” 　　“看不清……水幕的视角是跟着他人动的，太快了，什么都没看见……” 　　“他不止在这棵弗朗大枫上刻了印记吧……” 　　“等等！我知道了！他是不是要制造魔法阵！” 　　“对哦！弗朗大枫是典型的光系魔法施法介质，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教授呢？教授又去哪了？我想知道他在造什么魔法阵啊……” 　　是的，黎曼想出来的办法就是靠魔法阵来杀死这只蓝蓝鱼。 　　魔法阵是一种，虽然存在，但被他完全忽视了的……存在。 　　因为这玩意儿很不实用。 　　他最早看到的魔法阵就是厄瑞拉男爵的地下室。 　　只需要动用自身很少的魔力就能使用的魔法，甚至还可以动用稍微高一等级的魔法，因为不同于正常施法只能调动自己体内的魔力，魔法阵可以提前储存魔力，自然会少一些限制。 　　但是黎曼觉得这个玩意儿真的很不实用，起码对他来说，性价比极低。 　　魔法阵基本只有在主场作战才会用到，因为它占地面积大，需要的准备时间久而且不能随便移动嘛。 　　正常狭路相逢需要争斗的时候，谁有那个闲工夫布置。 　　而黎曼……他哪有主场作战的那个“主场”啊！ 　　从一开始，他就寄宿在罗德公学，离开罗德公学后，又是小公爵他家，虽然中间短暂地认了个亲，但是也并没有真的搬进“自己家”，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他一直是一个“借宿者”。 　　他疯了才往不属于自己的房间里塞魔法阵，这不是上赶着给人留把柄吗？ 　　而且有这时间他不如多刷点技能熟练度，起码那是实打实地提高了自身实力。 　　所以他哪怕知道魔法阵的存在，事实上，他缴获的众多名为“日记”的魔法笔记里，也有很多关于魔法阵的内容，但他并没有真正上手实践过，只记了个大概。 　　——只能说幸好他还记了个大概，不然现在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魔法阵的原理大概就是，把本应由自己精神世界承担的一次性魔力消耗分散到几段时间内，再把本应由自己肉体承担的施法（生物肉体是最好的施法介质）转移到相对差但范围更广的介质上去。 　　最妙的是，通过魔法阵，魔法师确实能施展出稍微超出自身实力一点的魔法。 　　比如一环魔法师施展二环魔法……其实是不太能做到的，但确实理论上存在可能，黎曼现在就是走投无路到决定用这个“理论上存在的可能”为自己打掩护。 　　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带着蓝蓝鱼王绕圈，如果水幕有全局视角或者航拍视角，就能轻易地看出，他的行进路线大致是个圆。 　　而他在这个圆上的关键节点上，相当努力地刻上了魔法印记。 　　其实一般来说，也很难有人能做到这样的事，因为做魔法阵其实也不是一个轻松的活，所需的专注力和自己正常施法差不多，像黎曼这样一边快速飞驰一边做魔法阵的……只能说——“理论上存在可能”。 　　管他呢，理论上可能就行了！ 　　黎曼收起匕首——终于完成了最后一道！ 　　他猛地调转扫帚。 　　“神圣渗透！” 　　白色的光芒从四面八方亮起，然后朝同一个方向汇聚而来——蓝蓝鱼王的方向。 　　白光闪耀了近两秒，散去，地上多了一条鱼的尸体。 　　黎曼的脊背猛地松懈了下来。 　　终于…… 　　他的扫帚缓缓地降了下来，把他送到了地面上，他脚踩在坚实的大地上，真心实意地下了一个决心——接下来的考核时间内，他打死都不飞行了，他要以堪比拟态魔兽的行为模式，彻头彻尾地把自己的存在感减到最低！ 　　他捡起蓝蓝鱼王的尸体。 　　“咕噜”。 　　肚子响了一下。 　　折腾了这么久，确实该用餐了。 　　这种时候，他就突然庆幸了起来，还好蓝蓝鱼王紧追不舍，不然他还得去找能吃的东西。 　　他目前的三个猎物里，蓝鸟浑身剔透，除了内脏看起来并无正常人概念中的“肉”，而拟态魔兽大体长相虽然类似地球上的猫科动物，但实际上浑身鳞甲，难以下手，还是蓝蓝鱼王最适合食用。 　　他在原地休息了会儿，腾出了一片干净的空地，然后将蓝蓝鱼王切片，开始了饱受折磨的一天后的用餐。 　　而水幕外，正在进行激烈的小组讨论。 　　其实他们现在的内心有点茫然，感觉黎曼挺强的，但又觉得哪里不对。 　　但另一方面又觉得，虽然他从头到尾就没有使用过正常的操作，但结局确实是他击败了黑暗森林中的三只一环魔兽，结果上来看……他确实挺强的。 　　就……满脸凌乱。 　　“这魔法阵居然能起效？我好像学了个寂寞，我在宿舍布置的那个魔法阵修了半个月了，还是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我也是，我明明照着书上的步骤一步一步来的，就是不知道哪里出错了……愣是花了两个月才修完奇怪的问题启动成功。” 　　“所以他居然就这么……击败了三只一环魔兽了？”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是的，水幕内的黎曼还不知道—— 　　他以为的考核：每个人打n只一环魔兽。 　　实际上的考核：一个小队努力，非常努力，极其努力地打到人数x2数量的魔兽，这样拿到人均两只的优秀成绩，就基本可以顺利拿到第一了，毕竟大部分队伍只能拿到人均一点几的成绩。 第119章 有一种划叫做大佬以为…… 　　考核剩余的时间里，黎曼吃了一顿饱饭（蓝蓝鱼味道真好），然后拎着扫帚低调地走路（重读：走路）找了个洞穴，睡了一晚，又花了一个白天找一些素菜，回到洞穴随便吃了点，接着睡觉。 　　就这样摸鱼地过了一天半，考核终于结束了。 　　…… 　　斯冬妮意气风发地背着四只魔兽尸体朝出口走去——墨菲丽是神术系学生，不能让她背这种满是血腥气的脏污东西。 　　这是她第二次参加黑暗森林的考核，而这次简直顺利得难以置信！ 　　为了这次考核的成绩，她其实做了很多准备，比如只建立一个两人队，她的能力足以战胜森林中的大部分魔兽——如果给她足够的时间和后勤恢复——所以她决定仅挑选一名擅长治疗的同学作为她的队友。 　　其实她最开始想邀请黎曼啦，毕竟她和黎曼已经有了一定的配合经验，谁知道阴差阳错…… 　　但没想到！她和墨菲丽的配合也这么完美无缺！ 　　更幸运的是，按照教授们给她们安排好的方向走进森林后，她惊喜地发现！这块地形，这周围的环境，一看就是适合水系魔兽生存的地方！ 　　这简直……太适合她了！ 　　于是她和墨菲丽，花了些时间选定目标，然后进攻，再休息，再花时间寻找新的目标，两天下来，竟然收获了四只魔兽！ 　　几乎每一个环节都那么完美，除了她和墨菲丽隐藏起来试图伏击第一只魔兽时，因为一些小细节暴露了……导致她们多花了点时间和魔力以外，几乎每一步都很顺畅。 　　一人两分，她们应该就是这次考核的第一了。 　　这个念头让斯冬妮很开心。 　　走出出口后，她有些惊讶地发现这边的“水幕围观区”里空无一人，她好奇地左右看了看，正好看见一个急匆匆跑来的学生。 　　“同学你好！你这是要去哪？” 　　“这届有人单人猎杀了三头魔兽，我，我想去围观一下……” 　　斯冬妮和墨菲丽俱是一愣，她俩哪怕谦虚地说，也是各自学院的顶端战力，但即使是她们，也是冲着合作猎杀一人两只共四只魔兽这一目标去的，而且，她倒真不知道学院内有谁强悍到足以……等等，单人？ 　　斯冬妮心中忽然升起了一个无比荒谬的念头。 　　她匆匆丢下一句：“墨菲丽，我也去看看！”便疾跑着跟上了前面的学生。 　　她剑士出身，背着四只魔兽的尸体也不减分毫速度，让墨菲丽有些无奈——她也想去看啊！ 　　咚咚咚，斯冬妮停下自己有些沉重的脚步，踮起脚尖，试图从这群人群中看见中心的人影。 　　终于，在她放下背上的东西，跳起来看之后，她终于看清了被众人包围的那个人——一个熟悉的身影。 　　…… 　　黎曼有点迷茫。 　　他左手拎着猎物，右手拎着扫帚出来从森林里出来的时候，可没想过会遭遇这样的事。 　　“这样的事”指被重重围观。 　　星曦学院的人给他的印象是——虽然相对没那么高傲，但也不是什么爱凑热闹的性子。 　　结果就是这群来自大陆各地的互相矜持地鄙夷着对方的大小贵族们，现在齐齐围住了他，像是在看什么珍稀动物一样，眼里俱是闪烁着类似于“研究”的犀利目光。 　　黎曼“咳”了一声，后退一步：“请问……” 　　他还没问出口“这到底是怎么了？”，庞德院长就如同神兵天降一样拯救了他。 　　“请大家都让开。” 　　虽然他的话语里带了个“请”字，但庞德院长显然发号施令惯了，这句话里听不出半点“请”的意思，其他人纷纷如潮水般散开。 　　庞德院长带着一脸……黎曼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笑容，大概是类似于看见自己随手捡的石头扒拉扒拉居然是金子的表情吧……不，不对，更准确地说，大概是——“没想到自己随手捡的金子里开出了秘银”——这样的表情，让黎曼有些头皮发麻。 　　庞德院长笑着使劲拍了拍黎曼的肩膀：“恭喜你，黎曼，成为了这次考核的第一名。” 　　黎曼：“？” 　　“当然这不是重点。” 　　黎曼：这还不是重点？他怎么就第一名了？？他不是划了一天半吗？！ 　　“重点在于，没想到你居然在如此危急的关头，如此重压之下，依旧漂亮地完成了一次法阵绞杀，没想到你在法阵方面也如此有天赋。” 　　黎曼：谢谢……就当我有天赋吧…… 　　“不愧是神选之人。” 　　黎曼：嗯…… 　　“总之，恭喜你，黎曼，你获得了本次考核的第一奖励，为期一个月的西尼王都教廷实习！” 　　“恭喜你！” 　　黎曼：？？？哈？？？ 　　“啪啪啪！”“啪啪啪！”围观群众虽然其实有自己的话想说，但也都配合地鼓起了掌——毕竟这确实是值得恭喜的事。 　　只余黎曼一个人满脑门问号：？？？ 　　你们的考核奖励怎么这么……这么压榨人！ 　　实习居然也可以是奖励吗？！ 　　这也算奖励？？？ 　　但周围人投来的羡慕目光让他无法表达出任何疑问，只好“受宠若惊”地让泪水盈了眼眶的一半。 　　“好了同学们，别围在这里了，给黎曼先生一点呼吸的空间，我知道你们都想问些什么，一会儿在表彰会上，校长女士会帮你们提问的。” 　　“谢谢神父。” 　　庞德院长挥挥手让其他人散去，人群退去后，黎曼发现还有个人没动。 　　“恭喜你黎曼！” 　　是斯冬妮。 　　斯冬妮欢快地朝黎曼大步走来，虽然最初意识到自己这次又拿不到第一了让她有些失落，不过看到这次考核第一是黎曼，她还是很为他感到高兴的，更何况黎曼这是打破了记录呢！三头魔兽！甚至还是单人完成的！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水幕留影了。 　　“斯冬妮？你的考核进行得怎么样？” 　　庞德院长笑盈盈地插入了他们的谈话：“哦黎曼先生，斯冬妮女士这次的收获也很可喜呢，她和墨菲丽小姐共猎杀了四只魔兽，如果不是你的横空出世，斯冬妮和墨菲丽小姐应当就是这次的第一了，不过我想，以斯冬妮女士的胸怀，她只会替你高兴呢。” 　　“是的，庞德神父，我很为黎曼感到高兴。” 　　黎曼：……谢谢你真心地为我高兴，但我真的有点高兴不起来…… 　　只有他一个人感到悲伤吗？ 　　这个世界就没人理解他吗？ 　　更悲伤的故事还在后头。 　　他和斯冬妮随便聊了几句，红头发的墨菲丽姗姗来迟，她好奇地看了看黎曼，倒没说什么。 　　庞德院长看见墨菲丽，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独断地打断了黎曼他们的寒暄：“走吧，我们去领奖台。” 　　黎曼：……好家伙，你们还有领奖台。 　　一个期中考试，弄得还挺正式。 　　他忍不住在心底吐槽，难道还要上台发表感言吗？没准还要校长讲话？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真正的场面比他想象的还要夸张。 　　领奖台，是个类似于祭台一样的东西，没参加考核的学生们站在靠前位置的正下方，他们这些参加了的站在后面。 　　校长今天穿了件紫色的长裙，手一挥，水幕降下。 　　然后黎曼忍不住睁大了眼睛。 　　因为那水幕上出现的，正是他自己的身影。 　　黎曼很快意识到，水幕上在播放的，是一个类似于精彩集锦的东西……把他们这几天的战斗场面剪辑了出来，而删减了东躲西藏的无聊画面。 　　而不幸的是……他作为考核第一，而且作战手段有点特别，导致了他的时长一骑绝尘的长。 　　他只能这么眼睁睁地复习了一遍自己和拟态魔兽用扫帚搏斗的画面。 　　黎曼：……救命。 　　站在他不远处的斯冬妮忍不住惊呼了一声：“原来还可以这样！” 　　黎曼：！ 　　别，别学，斯冬妮，好孩子不该学这些。 　　好不容易熬到这个见鬼的留影播放完毕，还听了一耳朵斯冬妮的“哇！”“原来还可以这样！”“学到了！”……黎曼忍不住松了口气。 　　“下面我们将给排名前三的小队发放此次考核的奖励。”校长女士带着矜持的笑容将目光投向他们这排人。 　　“考核第一，人均猎杀魔兽三只，黎曼小队，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一人。” 　　被报到名字的黎曼硬着头皮向前走去，走到校长身边停下。 　　“恭喜你，伊瑟维尔德先生，获得了西尼王都教廷的实习机会一个月。” 　　“我的荣幸，女士。” 　　“伊瑟维尔德先生，我希望你能和在座的所有同学分享一下你的经验，可以吗？” 　　“当然可以，女士。” 　　“好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大家最关心的问题，你是怎么发现无影兽躲藏在哪里的呢？” 　　黎曼：…… 　　还能怎么发现？明晃晃的一根血条就在它头顶…… 　　但实话不能往外说，他只能一脸严肃地开口：“其实无影兽的纹理在变色是没有改变的，大家仔细看就会发现，即使色彩上它骗过了我们，但它本质的鳞甲感没有任何变化，在草地上尤为明显。” 　　他其实没说谎，在知道这玩意儿在哪的情况下去看，确实能发现它的拟态是有破绽的，是不完美的，他说的也都是自己当时看过去的感受。 　　但是……那前提还得是知道无影兽在哪。 　　所以祭台下所有人的表情都“？？？”了起来。 　　就连校长女士都有点愣住，她沉思了一会儿，可能是觉得实在无法将黎曼的描述和印象中的场景对上号，于是她挥挥手又让水幕重播起了“黎曼一跃而起击中树下的无影兽”这一幕。 　　黎曼：…… 　　女士，请停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公开处刑行为。 第120章 实习开始 　　然而，没人能听见黎曼的心声。 　　包括校长女士在内的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将目光死死锁在了无影兽即将被揍的地方。 　　“哦！好像真的有点不一样诶！” 　　“真的真的！” 　　“哪里哪里？女士！可以再播放一遍吗？我没有看清楚！” 　　校长女士在这种时候显得格外的好说话，依言再次将这一幕重新播放了一遍。 　　黎曼：……救救。 　　“我看清了！确实，如果细看的话，可以看出来这一块的质感和周围是不太一样的，有种硬质的感觉。” 　　“是吗？是吗？是我瞎吗？你们都看到了吗？我没有啊！” 　　“来，你仔细瞧，是不是这里有个稍显尖锐的突起？” 　　“好像是哦……” 　　所有人都讨论得热火朝天，完全无视了正尴尬地站在台上的黎曼，直到校长女士向他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黎曼先生，你在这次考核中，除了辨认出无影兽，还有两个极其惊艳的表现，请问，你是怎么想到选择这样一把飞行工具的呢？它确实极大地提高了你的灵活程度，让你的行动速度大大提高，这是你特地准备的秘密武器吗？” 　　黎曼：…… 　　不，这是我的cosplay装备。 　　但他肯定不能说实话，于是……他选择把这个烫手而烧脑的问题抛出去。 　　“其实这是我向炼金术系二年级生莫尔先生定做的飞行工具，如果大家有什么需求和疑问的话，可以直接找他。” 　　台下的莫尔：？ 　　虽然被在全校面前打了个效果超好的广告，但他怎么感觉哪里不对呢…… 　　“第三个问题，你怎么想到要在那时候用上魔法阵来应对无影兽的呢？” 　　黎曼：？ 　　他觉得这个问题，问得他很迷惑。 　　他斟酌着，小心地，说出了答案：“因为……我没有别的攻击手段了？” 　　校长女士愣了一下，好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复，黎曼也很迷茫，他并不知道对方原本期待着怎样的回答，难道要他分析一下光系魔法阵对抗蓝蓝鱼王的优势吗？可是这本来就没有任何优势啊……要不是他没法在众人面前释放二环魔法，打死他也不会选这么曲折的手段。 　　“咳，谢谢伊瑟维尔德先生和大家分享经验。” 　　“接下来是本次考核的第二名，斯冬妮-墨菲丽小队，共猎杀魔兽四头，人均两分，恭喜你们，获得了学院提供的共一千贡献点，以及共四次挑选高级材料的机会。” 　　黎曼直接一个猛回头。 　　——为什么第二名的待遇这么好？？？ 　　这合理吗？！ 　　第一名，扔去打工。 　　第二名，贡献点加材料。 　　第三名该是什么？直接奖励一件装备？ 　　黎曼觉得这个世界太魔幻了……哦不，考虑到这个世界是魔法世界，他或许该这么说——这个世界真是太科幻了！ 　　不过黎曼内心的讥讽之语并没有成真，第三名的奖励相比起第二名的斯冬妮她们还是正常的，就是斯冬妮她们的奖励减半。 　　所以唯一不正常的就只有他这个倒霉的第一罢了——黎曼干巴巴地想到。 　　不过这么想的显然只有他一个，发完考核的奖励后，斯冬妮带着她的新朋友墨菲丽过来找黎曼聊天。 　　她几乎是一脸羡慕地说：“黎曼，你可真幸运，才一年级就能去王都教廷实习了……” 　　她身边的红发少女墨菲丽安静，矜持，但也流露出了几分羡慕，好奇地看向黎曼。 　　黎曼木着脸：“其实我不介意和你们换个奖励。” 　　“哈哈，别说笑了。”斯冬妮爽朗地笑了两声，一拳拍在了黎曼肩上，“我可不是那种会嫉妒你的人，你就安心去王都实习吧。” 　　黎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也不知道是郁闷的，还是被斯冬妮的无情铁手拍的。 　　他是认真的……他真的不介意和斯冬妮她们换个奖励。 　　他看过了，星曦学院有不少他需要的材料，那些材料他都不知道该上哪找，但是需要的贡献点巨贵……如果他这次和斯冬妮她们换了名词，起码魔法袍的再升级材料能到手两样呢…… 　　然而，他注定不被任何人理解。 　　几天后，他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下，和庞德院长一起踏入了前往西尼王都的传送阵。 　　此前已经说了，比起巴特雷郡的狭小教堂，西尼王都的这座教堂就气派到有些吓人了。 　　穹顶又高又远，有那么一瞬间，会让人觉得那层彩色玻璃外，真的是天堂，极高的穹顶让教堂内部看起来极为开阔，仰头看时，会觉得自己很渺小，顶端传来的钟声也因这宽阔的空间而更加空灵，倒真有些像是天堂之声了。 　　黎曼这次出来穿的是上次来这里领的神父服，他低垂着头跟着庞德院长一路穿过祈祷的人群，路过格外巨大的光明泉水，和一路上的神父互相点头，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主教您好。” 　　看到他们到来，一名同样身着米白色神父装的青年从白色的桌子后走出来，朝他们——主要是庞德神父半鞠了个躬。 　　庞德院长作为都主教，管辖的正是西尼王都及其附近区域，也就是说，这个教堂内他就是老大，其他人都是他小弟。 　　“米莱尔，这位是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来这边实习一个月，我可就把他交给你了。” 　　“主教阁下，我一定会妥善安置伊瑟维尔德先生的。” 　　庞德院长笑着拍了拍黎曼的肩膀，示意他上前。 　　黎曼挂起无可挑剔的微笑，伸出手和那青年握了握。 　　“我还有事要处理，你就跟着米莱尔，他也是星曦学院出身，算是你的学长，而且也是在考核上拿到了第一，毕业后便进入了王都的教廷工作，没有人比他更适合为你引路了，黎曼。” 　　黎曼微垂着头：“感谢您的悉心考虑，庞德神父。” 　　庞德院长离开后，那位被叫做“米莱尔”的青年原本绷紧的肩膀终于放松了些。 　　“黎曼？” 　　“你好，米莱尔学长。” 　　“哦！叫我米莱尔就好了，我只是比你早几年出生而已。” 　　“好的，米莱尔。” 　　“跟我来吧，我听说你很久啦，神眷之人……不过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会来教廷实习，果然神眷之人不该用常理来衡量吗？” 　　黎曼慢吞吞地解释：“那其实是个，意外……我进入黑暗森林后，并不知道飞行会引来大多数魔兽的注意力，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被它们包围了，所以只能努力地……呃，博出一条生路。” 　　米莱尔笑了笑：“黎曼先生，不必在我面前装成无害的样子，我完全能理解你的做法，因为当初的我，也和你一样，愿意冒险一搏，毕竟只要博赢了，就能获得王都教廷的入场券，不是吗？” 　　黎曼：…… 　　谁跟你一样想进教廷干活啊？ 　　等等，不对，他说的是“王都教廷的入场券”，而不是“王都教廷的实习机会”，黎曼心中突然闪过一丝不详的阴影。 　　他缓缓地，缓缓地，不安地问道：“这次实习结束后，就意味着我也正式成为王都教廷的一员了吗？” 　　米莱尔：“哈哈哈，怎么可能，你想得也太轻松了！” 　　黎曼：呼——松了口气！ 　　米莱尔：“要等你完成星曦学院的学业后，正式拿到毕业证书，才算王都教廷的一员呢！” 　　黎曼：…… 　　这有什么区别？！ 　　这不就是他已经被绑死在这里的意思了吗？！ 　　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激动……其实，就他目前的情况，好像也不会有除了找个教廷当神父以外的出路，但是意识到自己真的要当一辈子神父了，还是让他有些郁闷。 　　“你真的很有胆识，黎曼先生，我从从前熟识的人信中了解到了你在考核上做的一切，真是大胆又惊艳，显然你的大胆行动获得了足够的回报，请相信我，王都教廷绝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想你一定迫不及待地想要验证一下你曾听过的关于王都教廷的传闻……是的，他们给第一级神父的一年的俸禄就有五百银币，而且，这仅仅是俸禄，并且王都的贵族们拥有极佳的教养，绝不会出现那种穷乡僻壤里本地贵族对教廷人员呼来喝去的不敬且可耻的行为。” 　　黎曼张了张嘴，又闭上，对方显然对他有“亿”丝丝误解，但拖他的福，黎曼现在已经清晰地明白了，为什么考核第一的奖励是教廷实习，而大家又为什么对这个奖励如此满意，甚至花样百出地追逐它。 　　说白了，只要来实习一下，就拿到了一份“钱多事少离家远”的铁饭碗啊，甚至“离家远”这条本应算是劣势的条件，对于星曦学院这帮和家里关系连“平平”都得是运气好才能说得上的家伙来说，也是天大的加分项了。 　　但是他……还是开心不起来！ 　　“这里就是你的办公室了，墙上是你的排班表，轮到你的时候，你就要去圣泉旁祈祷，为圣泉增加光明神力……其他时间你只需要在办公室待着就好了，然后九点到十点的这一个小时，你来刚刚第一次见我那个位置来换班，负责接待一下前来委托或问询的王都贵族，除此以外就没了，放轻松，他们不会刁难你的，如果碰上实在完不成的事情就顺着回廊向上，去三楼找司各特神父，庞德神父不在的时候，就是他管事了。” 　　“谢谢。”黎曼把东西放到自己桌上，对热情介绍的米莱尔学长道了声谢。 第121章 正式上班 　　黎曼把手里的东西放在纯白的桌面上，供奉光明神的所有教堂都喜欢用一种叫做“太阳石”的白色岩石，它比大理石纯色，也比大理石光滑，甚至还比大理石坚硬，不过它被用作教廷“御用材料”的原因还是它在审美上让人极其愉悦。 　　比如这张由“太阳石”制成的桌子，在这个不太见光的办公室里，泛着一种极淡的光芒，不过这极淡的光芒还不足以让黎曼看清墙上那张“排班表”，他走到窗前，花上了一些力气，才推开那道沉重的窗，让阳光照射进来。 　　阳光中，细小的微尘在浮动，黎曼并不是那种会欣赏这样微小的美景的人，他毫不在意地穿过那浮动的光，来到张贴着的“排班表”前。 　　“早上九点到十点……接待桌值班……” 　　“下午一点到两点……第一轮圣泉值班……” 　　“下午四点到五点……第二轮圣泉值班……” 　　黎曼沉默了一会儿，忍不住有些惊叹，还真是“钱多事少离家远”了，朝九晚五不说，实际去工作区域的时间只有三小时，真正的工作时间还不知道有多久……确实挺神仙工作的。 　　可惜，他就算在前世，也是无视了浩浩荡荡的考公风潮，毅然去当了朝不保夕的魔术师。 　　所以他只是简短地赞叹了下这个工作条件确实很不错，然后坐到了同样是纯白的椅子上。 　　然后……就没事做了。 　　这个办公室可以称得上是“空空如也”，除了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墙上的一张纸——哦！还有将纸钉在墙上的铁钉以外，就什么都没有了。 　　黎曼面色古怪地思考着教堂其他神父的办公室难道也是这样的吗？那他们平时都做些什么，冥想？ 　　说起冥想……他的冥想也不知道能不能在教堂进行，不会触发什么奇怪的警报吧？ 　　还是算了…… 　　他修长的手指在纯白的桌面上无意识地来回，一边敲击一边移动，与此同时目光环顾了四周一圈，重新变得迷茫。 　　他现在——该做点什么？ 　　研读典籍？这也没有呀…… 　　工作？显然他们并没有给他这个实习生安排任何事务…… 　　所以，他……自由了？ 　　为了不显得过于没事干，黎曼决定向伟大的前辈爱因斯坦学习公费摸鱼。 　　他从自己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掏出羊皮纸，那是他写了一半的准备给教廷出版的《微积分简明教程》，带过来的时候本来是打算下班后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利用“工作后的业余时间”继续写的，没想到，还没轮到下班，他就多出了一堆“业余时间”。 　　和大多数叫做《简明教程》结果完全不简明的教科书不同，他标题取做《简明教程》，那就真的是简明教程，为了自己日后不需要继续完成其余内容，他尽己所能写了版“微积分傻瓜入门”，从思路到概念，每一个都是长篇大论，详细到几乎有些啰嗦了，最后还要辅以一句——“所以，这说明了光明神的xxxx……” 　　这个工程量可真是有些耗大。 　　为了自然地掺进日心论的私货、他还要给这本书的读者举一堆形象的例题，硬生生把数学教科书写成了漫画书。 　　他简直——太努力了！ 　　过分努力的结果就是，他还有一大段内容要写，之前的每个空闲的夜晚，他都在奋笔疾书，但只奋笔疾书完了极限和微分的思想，应用还没写，积分更是完全没动笔。 　　正好，没有比现在多出来的这段时间更适合他进行这项痛苦的写作了。 　　字斟句酌地写了一页纸，时间走到了一点，他的值班时间，他放下笔，对着窗户整理了一下衣着，朝外走去。 　　走出门外，再次看见那十余米高的穹顶，黎曼忍不住眯了眯眼——教堂的建筑特点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敬畏和信仰。 　　他踏着白色的阶梯向下，来到穹顶中心的最下方——圣泉。 　　圣泉旁共有五名穿着米白长袍的神父，他们站在五个方位，如果在他们之中连线的话，可以连出一个正五角星。 　　真是阔气。 　　黎曼想到，巴特雷郡的人手就短缺多了，只有一个神父轮班看守他们的圣泉……不过他们的圣泉比较小，一个人确实够用。 　　和黎曼一起来换班的还有四个人，两个年轻人两个年长些，不过大家也不说话，就默默地走到自己要接替的位置站好。 　　拖他们的福，黎曼知道了自己待会儿该站哪。 　　“当——！” 　　厚重的钟声响起，那五个能连成五角星的人睁开了眼，站在黎曼身前的那个转过身来的时候，愣了一下，黎曼猜测或许是因为他没准备好看见一个陌生人。 　　于是他轻声地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 　　“我知道你，神眷之人，庞德主教向我们介绍过你，请上前来吧，你学过如何检测魔法师了对吗？” 　　“嗯。” 　　“你待会儿要做的事和这个很像，只要不停地将光明之力注入到圣泉中去就好，这个过程中，你要静下心，用心聆听。” 　　“聆听？” 　　“是的，神或许会向人间传递信息。” 　　“你有聆听到过神的声音吗？” 　　“没有，神很少和我们交流，不过你依旧要认真倾听，因为神一旦说话，你不会想错过那一刻的。” 　　“好的，谢谢你，神父。” 　　“不客气，伊瑟维尔德先生。” 　　和黎曼交界的那位年轻神父声音很轻，但很清晰，他最后说出黎曼的姓氏的时候，黎曼有些好奇庞德院长向他们介绍他这个人的时候，到底说得有多详细？ 　　不过这个念头仅是一闪而过，他很快站到了对方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上，闭上眼睛，开始输送光明魔力。 　　这无疑是一份很无聊的工作，不过黎曼没想到，他今天因为到来的时间而错过的“招待台”工作居然还能比在光明泉水前傻站一小时还无聊。 　　第二天九点，黎曼准时来到招待台接班，和他交接的神父给了他一点“对新人的提点”。 　　“不论他们提出什么要求，哪怕听起来很傻，满足他们就是。” 　　黎曼一边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一边琢磨这句话，一边坐了下来，不过负责接待的桌子上没有任何可供消遣的工作，他只能傻呆呆地等着人来。 　　考虑到第一天正式工作就摸鱼不太好，黎曼并没有拿出他的羊皮纸继续写他的微积分简明教程。 　　大约过去十五分钟后，一位女士直冲他的方向而来，那是一位典型的女管家，无论是她严肃的服饰还是严肃的表情，都明确地展现了她的身份，黎曼在对方走到自己面前之前，率先站了起来，走到桌子前面。 　　“女士，你需要帮助吗？” 　　“哦天哪，是的神父，我家夫人遇到了紧急情况！” 　　黎曼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发生什么了，女士？” 　　“我们边走边说，可以吗？” 　　“当然可以。”黎曼很能体谅对方的焦急。 　　黎曼跟着那位女管家出了教堂，坐上了一辆侧面有复杂纯金纹案的马车，然后对方开始讲述这一“紧急情况”。 　　“哦天哪，今天真是糟糕透了，我伺候拉德克里夫人三十年来，第一次遭遇这样难堪的场面。” 　　“今天早上我监督着女仆为夫人准备完早餐后，又开始监督打扫女仆完成客厅的清理，因为今天拉德克里夫人要招待几位贵客。” 　　“夫人是上星期邀请的大家，顺便一提，参与这次茶会的有卡维公爵夫人，布朗尼女伯爵，以及女皇最喜爱的公主殿下……” 　　“咳。”黎曼忍不住打断了对方喋喋不休报名字的行为，“真是体面的茶会，所以紧急情况具体是什么？” 　　“哦神父，我很快就要说到了呢，能让这些尊贵的女士齐聚一堂的，正是夫人上星期在拍卖会上买下的蓝宝石——名为水神之死的那一枚，据说那是光明神出世后，水神望着他的英姿羞愧而死后留下来的一滴眼泪……” 　　黎曼：……神奇的传说。 　　“所以？”他再一次强调了自己真的很想知道这个“紧急情况”到底指什么，不过……他心中已经有了不详的预感。 　　“然而，当十分钟以前，我终于将一切待客所需的东西准备完毕后，夫人却发现最重要的那样东西——水神之死不见了！” 　　黎曼：…… 　　果然。 　　所以他的“紧急工作”就是帮人找东西，真不错——他干巴巴地想。 　　他有点知道和他交班的那个人为什么要那么说了。 　　不过……他有些迷茫，这他能帮上任何忙吗？西尼王都的贵族们到底是怎么看教廷的神父的？居委会？街道办？丢了东西这种事不该找治安厅吗？ 　　而且，最关键的是，他“技术上来说”，现在应该不会追踪魔法才对，事实上他甚至不该知道这个魔法，而且他也不确定这种杂术到底有没有被归尽神术系可以学的范畴，总而言之，他理论上不应该拥有可以帮对方找回宝石的技能。 　　但是……看着疾驰的马车，和一脸理所当然的女管家，再回想了一下和他交班的那位神父的最后一句话——“满足他们就是……王都的诸位都是重要的纳税人”，他觉得自己大概不能说出“我觉得我可能找不到你们丢的东西”这句话。 　　于是，他试探性地问：“你们以前有向教廷求助过类似的事吗？” 　　“当然，夫人的所有财物都是在教廷上了保险的，之前夫人丢过一条她极喜爱的缎带，一只弗罗巴小狗，一枚戒指，一套瓷具，还有……” 　　黎曼连忙打断她：“好了好了，我明白了女士。” 　　“……一些小玩意儿，都是教廷帮忙找回来的，怎么了吗神父？是有什么问题吗？” 　　黎曼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女士，我只是想起我有些事情要和我的同事说，请稍等……” 　　黎曼回忆着教堂里的场面，大家似乎都很正常地使用着炼金纸做成的纸鹤传信，感谢他们还给他留了点能做的事……他从身上抽出一张纸，快速地写下一长串话，然后叠成纸鹤，让它从马车的窗口飞了出去。 　　“女士，请问从这里到府上，大约有多久？” 　　“哦，神父，我真是太感激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帮夫人解决问题的心情了，不会太久的，大约还有八分钟吧。” 　　好的，八分钟，米莱尔，靠你了，请务必在八分钟内告诉我你们到底都是怎么帮用户们解决找东西的问题的！ 第122章 无聊到离谱的任务 　　“伊瑟维尔德先生，” 　　“很抱歉我忽视了你是一名一年生的事实。” 　　“庞德主教向我介绍你的情况时，我还震惊怎么会有人因为忘记你是一年生而忘记向你介绍考核详情，没想到我居然也犯了同样的错误，甚至在已经有庞德主教的教训在前的情况下。” 　　“这真是太糟糕了，我今晚就将向神忏悔我的失误。” 　　黎曼颇有些黑线地翻过米莱尔给他寄来的纸鹤里的废话，试图找到到底从哪来开始才是正题。 　　毕竟……窗外已经可以看见这位拉什么德什么夫人的宅邸了。 　　——找到了！ 　　“……西尼王都的贵族作为教廷最重要的那批信众，当然拥有许多特殊待遇。” 　　“其中之一就是，他们可以让教廷帮忙给自己的财物上一道保险，这其实很简单，就是给他们选定的东西施加一个最朴素的神纹罢了，你只要在一定范围内使用神术，就可以与之呼应，自然就可以感受到它的所在……” 　　“到了神父，请下车吧。” 　　黎曼有些黑线地将米莱尔送来的纸重新叠起来。 　　——就这？！就这也值得写满满当当整整三页？！ 　　他差点没找到方案就要下车了…… 　　是米莱尔的性格如此还是所有教廷的人都这样……他由衷地向他们的神祈祷是前者。 　　黎曼压下心中暴走的念头，朝为他掀起马车门帘的女管家笑了笑：“多谢，女士。” 　　他跟随者对方走进这座极尽奢华的宅邸，开始了他的工作。 　　他如同米莱尔寄来的信件所言，在这座超豪华宅邸的中央施展了一个“随便的神术”——【召唤·光】。 　　也正如同米莱尔所言，在他施展【召唤·光】的同时，这座宅邸内有些部件和他起了呼应。 　　但他没说的是——和他起了呼应的东西会有这么多啊！ 　　黎曼深吸一口气，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转头问女管家：“请问，拉德克里夫人一共给多少东西上了保险呢？” 　　女管家骄傲地挺起了胸膛：“共89件，都是夫人的宝贝。” 　　黎曼：“……” 　　黎曼：“那我猜我们得确认一下这八十九件东西是否都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了。” 　　…… 　　“哦这是夫人的耳环！” 　　“哦这也是夫人的耳环！” 　　“哦！这还是夫人的耳环！” 　　“啊，这是夫人的戒指！” 　　黎曼觉得自己做出了错误的决定。 　　在发现需要排查的东西有89样之多后，他很快做出了一个让他现在感到无比后悔的决定——从传来的呼应最多的地方开始找起。 　　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这块地方回应他的光球魔法最多了，因为这里是拉德克里夫人的梳妆间——显然，她给她的喜爱的首饰几乎全上了一遍“保险”。 　　不幸的是，他在短短十分钟内欣赏了各色各样的宝石，里面却并没有他们要找的那枚蓝色的“水神之死”。 　　“下一个。” 　　从梳妆间离开后，他们来到了书房，里面显然有各种各样值钱的摆件，女管家即使焦急如斯，却依旧简短地为黎曼介绍了这些藏品的来历的与珍贵之处。 　　黎曼：…… 　　他现在要收回之前关于“到底是米莱尔一个人这么啰嗦还是全教廷地人都这么啰嗦”的疑问，他现在觉得，答案或许是——“全王都的人都这么啰嗦！” 　　“好吧，书房也没有，下一个。” 　　下一个地点是客厅。 　　再下一个是地下的窖室。 　　期间他们还在台阶上确认了拉德克里夫人的小狗也完好无损。 　　最后他们来到了厨房。 　　这里也有不少呼应他的东西，虽然相较其他地方较少，但显然拉德克里夫人买了很多收藏用的厨具——比如看上去绝对不能拿来切土豆的“精美但脆弱”的菜刀。 　　“神告诉我这里有十五样教廷给予了保险的物品，我们一样一样来吧。” 　　“好的神父。” 　　“这个壁橱里有两样。” 　　“哦，是夫人的自酿酒和来自雪原的装饰刀。” 　　黎曼看着那把锋利，满是锯齿，看上去足以给拟态魔兽那种遍布鳞甲的魔兽放血的锐利匕首——它的柄看上去是什么兽牙做的——开始怀疑这家的女主人对“装饰刀”这个词是有什么误解——考虑到她把那把上面画满了粉色小花看上去随时会摔碎的小刀交给女仆用来切土豆，或许她只是单纯的认知错乱。 　　“这个……不知道什么东西上面有一样。” 　　“哦天哪，神父，你居然不知道这个柜子吗？” 　　黎曼：？ 　　为什么我要知道一位贵族夫人家里的柜子？还有原来这玩意儿是个柜子……他还以为是什么奇怪的艺术品，他怕自己说错才没用任何词…… 　　“这可是巴弗莉大师的经典作品！除了她以外，可没人能制造出如此巨大的精美琉璃器哦，甚至巴弗莉大师自己在制造完这座'暴食者'之后，也再也没有复刻出哪怕大小相近的作品了！这座为夫人生日打造的琉璃柜子出世的时候，可以全王都的贵族都来参观了！” 　　黎曼：…… 　　“抱歉，我昨天刚到王都。好的，不管怎样，这位'暴食者'头顶有一样上了保险的物品，请问它是什么呢？” 　　“哦没什么，那是夫人从东方带回来的干花。” 　　“仅仅是为了谨慎起见，你介意上去看一眼吗？” 　　“哦好的神父，你真是细心的人。” 　　女管家站在椅子上探头瞧了瞧：“好的，就是那朵干花。” 　　黎曼只能继续，他仰起头看向另一个或许是橱柜的东西：“这里有两样。” 　　“哦那是夫人的另一瓶自酿酒……咦？神父，你确定是两样东西吗？” 　　黎曼：“我确定。” 　　“看起来我们找到了那枚失踪的宝石了。” 　　黎曼小心翼翼地打开它，里面是一个装饰精美的瓶子，暗色的瓶身，软木塞，瓶颈处有一圈金色细纹，看上去很华丽。 　　但是它周围没有别的东西。 　　“嗯？”黎曼无意识地发出了一个疑问的音节。 　　宝石呢？ 　　他手上还亮着召唤·光，很明确地能感受到就在这瓶酒附近，还该有一个被教廷上了保险的东西才对，但是他的视野里——什么都没有。 　　他伸出手，把那瓶酒拿了起来，然后这一下就发现了问题，随着他感知里代表着酒的那个点逐渐移动，另一个光点也随之移动了起来。 　　黎曼把目光集中到了这瓶酒上。 　　“女士，你们在请教廷人员给重要财物上保险的时候，这瓶酒里还有什么东西也一块上了保险吗？” 　　“没有呀。” 　　“好的，那我恐怕拉德克里夫人的宝石，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就在这瓶酒里了。” 　　管家女士迷茫了一会儿，才磕磕巴巴地问道：“什么叫做在这瓶酒里？” 　　黎曼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光确实告诉我，这瓶酒里还有另外一样上了教廷保险的物品。” 　　女管家沉思了一会儿，最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堪比要杀人放火一般的巨大决心，才从黎曼手中视死如归地接过酒瓶，深吸一口气，打开了瓶塞。 　　黎曼探头瞧了瞧，里面是深色的果酒，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拿个碗倒出来，找到宝石后你还可以把酒放回去？” 　　女管家几乎是有些责备地瞥了他一眼：“别说笑了神父先生，都见过光了，这瓶酒再也不能喝了，哦……夫人一定会责骂我的，但是只要能找到水神之死，这点险值得一冒。” 　　女管家走到一旁，把酒瓶对准水槽，开始把这瓶上过保险的珍贵自酿酒往外倒，没过几秒，一枚剔透，闪烁，巨大的蓝宝石出现了。 　　黎曼真的很想问到底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找到宝石，还没等他问出口。 　　一位女仆形色匆匆地跑进了厨房。 　　“哦！格林女士，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半天！” 　　“怎么了，小玛丽？” 　　“夫人刚醒，她让我来告诉你，她昨晚在你睡后在一本书上看到果酒可以提亮宝石的色泽，所以她把水神之死放进了厨房的一瓶自酿酒中，她让我来通知你在客人到来前把它取出来……哦！你已经取出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卧室女仆看着女管家右手里的酒瓶和左手中的蓝宝石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黎曼：…… 　　原来如此。 　　所以他存在的意义在哪？ 　　如果他没来，女管家会在此刻接到她的主人的指示从酒瓶中拿出宝石，而他来了，结局依旧是女管家在刚好此刻从酒瓶中拿出了这颗宝石。 　　他觉得他的存在毫无必要啊！ 　　“总而言之……您的委托完成了，我先回教堂了。” 　　“哦多谢您了，神父先生！韦斯，送神父先生一程！” 　　黎曼搭乘拉德克里家的马车回了教堂，看了眼时间，还有十五分钟，他的轮班就结束了吗，希望这十五分钟能安分点。 　　不幸的是，他刚坐下，就又来活了。 　　“您好，神父先生，我家主人生病了。” 　　黎曼：？ 　　“取圣水请左转直行。” 　　“哦不，神父先生，我家主人的病并不是靠圣水能治好的。” 　　黎曼心中闪过……准确地说，【再一次】闪过了一丝不详的预感：“什么病，是圣水都无法治愈的呢？” 　　“我相信大家把这种病情命名为了相思病……” 　　黎曼：…… 　　“……而且我家主人病得很严重，可以和我走一趟吗，神父先生？” 　　黎曼：…… 　　太棒了，所以是居委会吧！真的是居委会吧！为什么连这种事情也要他来处理？！ 第123章 收信 　　“神父，你看我家主人，他已经憔悴得不成人样了！” 　　黎曼看向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一个腰围有桶粗的肥胖症青少年——这叫憔悴？ 　　这个睁眼说瞎话的仆人真该看看他刚穿越的样子——那才叫憔悴！ 　　黎曼深吸一口气——准确地说，【再次】深吸一口气，挂起微笑朝前走去，走向那位靠在墙边，“憔悴”地望向窗外的花海的文艺青年。 　　文艺青年一点也不脆弱地扭头看向他，泪眼朦胧得有些恶心。 　　“哦，神父……我还有救吗？” 　　黎曼很想说“没救了，等死吧”，但他不能，他只能微笑着在对方前面坐下，摆出了一等一耐心的好姿态，循循善诱道：“弗莱农先生，您愿意讲述一下您的遭遇吗？” 　　虽然黎曼不知道这份工作里为什么还包含了心理咨询师的任务，但是现在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哦……那要从一个月前，郊外的一场赛马比赛说起了……” 　　黎曼：…… 　　这听起来是个很长的故事，他能收回刚刚的话吗？ 　　很可惜，不能，于是他花了整整三十分钟，听对方从赛马说到对某位贵族小姐的一见钟情，又说到这位贵族小姐的姓氏太过低微，不甚与他匹配，又说到尽管如此，在经历了日日夜夜辗转反侧的挣扎后，他最终还是决定跨越家族间的鸿沟向她求爱，又说到，没想到他做出如此让步后，对方居然残忍地拒绝了他，这让他痛不欲生，日渐消瘦…… 　　黎曼：……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要听这种弱智人的弱智故事？ 　　他深吸了一口气，绞尽脑汁开始从他读过的教典中准备引用几句能放在这里使用的光明神名言，不过在他终于定位到能用的名言前，对方抹了抹眼泪：“谢谢您，神父，我感觉好多了。” 　　黎曼：…… 　　所以……你只是需要一个情绪垃圾桶吗？ 　　去找你那一列的仆人讲啊！ 　　再一次被马车送回教廷的黎曼稍微有些麻木地走向了教廷的食堂——他不知道教廷其他人管这个吃饭的地方叫什么，但他决定就管它叫食堂了。 　　西尼王都教廷的食堂，充分地展现了其阔绰。 　　比如——他们的奶蘑菇汤，是带酥皮的。 　　接下来的工作就被无聊和摸鱼所充斥。 　　第二天，黎曼再次坐到招待台前，心中祈祷着今天不要再碰上像昨天那样的委托。 　　他确实没再碰到。 　　但是他意识到，昨天的委托已经是非常不错的委托了。 　　如果重来一次，他绝不会向光明神祈祷——别再来昨天那样的委托了。 　　他会换个句子——就昨天那样的挺好，或者讲得更明确一点——来点和昨天不一样的委托，好的那种不一样，而不是坏的那种不一样。 　　这样，他也许就不用在这里听两夫妻吵架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你居然和米莉·帕斯特私通！你不知道她是我从六岁开始的死对头吗？！你有那么多选择，女仆，情妇，隔壁寡妇，你偏偏要选米莉·帕斯特？！哦真不错，现在她又有机会嘲笑我五年了！你个没脑子的白痴！我当初为什么要嫁给你！” 　　“那难道你挑选的对象就很考虑我的心情吗？！天哪，你就不能去养个没名没姓的小白脸吗？非要和普雷斯眉来眼去，我说过多少遍了，那个蠢货是我的竞争对手，竞争，对手，你就没有一次在听我说话是吗？” 　　“哦我们现在要谈到有没有把对方说过的话放在心上了是吗？” 　　黎曼：…… 　　神啊，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十分钟前，这俩夫妻还在冷战，黎曼被他们的管家邀请来调解夫妻之间的矛盾，黎曼就在那时做出了最错的一个决定，说出了最错的一句话—— 　　“或许你们应该试试和对方沟通，不论有什么不满，都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打死他他都不会说出这句经典台词。 　　怪他只想敷衍着走个过场，随便说几句把这个愚蠢的任务糊弄过去，没想到居然把自己陷进了如此境地。 　　最不幸的是，他开始这场调解的时候，刚好站在夫妻俩中间，于是他们向对方逼近的动作也可以理解为同步向黎曼在逼近。 　　黎曼：…… 　　他想去远航。 　　他们客厅这个帆船装饰品看起来不错，就是有点小，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他的重量。 　　最后，他是怎么从这户人家出来的，他已经毫无印象了……他就记得自己忍无可忍，大声呵斥了这俩人，要求他们为自己的行为向神忏悔！——才勉强结束了这场闹剧。 　　他精疲力竭地回到教堂，把自己关进办公室，顺便把窗帘也一块拉上了，他需要在黑暗中休息一会儿…… 　　那天下午，他没接着摸鱼写书，而是去了收件处看看有没有给他的信，其实有没有信件倒是不重要，他只是需要放空大脑，散散步。 　　不过居然还真的有人给他寄信…… 　　一封来自海勒·维伦。 　　另一封来自斯冬妮。 　　考虑到海勒·维伦成为他朋友的时间比较久，他先拆了他那封。 　　“亲爱的黎曼，” 　　“我最近过得很充实。” 　　“如果告诉半年前的我，有一天我会像个正经学者一样每天不知玩乐地伏案研究写书，我一定会对说这话的人大笑并嘲笑他疯了。” 　　“我甚至连酒都戒了，巴雷酒馆的老板上周特意写信问我没出什么事吧，是不是被我父亲禁足了。” 　　“我失笑的同时才意识到，我有多久没将生活的意义寄托在无意义的醉酒上了。” 　　“是的，寄托，我突然意识到，喝酒是件很无聊的事，我从来不像那些对各个品类的酒头头是道的绅士们一样，是出于对酒的喜爱与自身品味才喝它们的，我连一杯酒是麦子酿的还是果子酿的都喝不出来，我只是单纯因为我的人生太无聊，我的父亲又一直要求我为我不感兴趣的事情付出绝大部分时间，才将生活与未来寄托在了无意义的醉酒上，试图依靠混沌的精神状态自我保护。” 　　“咳，稍微有些偏题了，总而言之，我觉得你一定会喜欢我这段时间的成果的。” 　　“上次给你写信时，我说我发现了四颗行星，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我觉得或许行星这个词用得并不准确，因为它们的运行轨迹非常奇怪。” 　　黎曼看见海勒·维伦在下面画了几张图，示意轨迹的“奇怪之处”。 　　“我花了些时间思考，然后在某个晚上，我意识到了这个奇怪的轨迹或许有个完美的解释。” 　　“那就是它们并不是新出现的行星，而是四颗围绕木星旋转的星星！” 　　“这个念头击中了我，我计算出并画出了这四颗星星的新的轨道。” 　　“这是我头一次如此热忱地求助数学的帮助，其实我本来打算把观星记录的数据直接寄给你让你帮忙计算的……但是我父亲揍了我一顿，所以我就只能自己上了……” 　　“我打算把这个发现也写进要出版的那本书里，终于又找到了点和数学相关的内容可以写，太好了！” 　　“这样开头一篇之前发表在《数理》上的论文，关于你的微积分在速度上的应用的，结尾一篇四颗星星的轨道，中间再掺点别的，你觉得这个结构怎么样？” 　　“迫切地期待着你的来信的，海勒·维伦” 　　黎曼写道。 　　“我觉得可以。” 　　“另：一个建议，去买本《神之所以为神》，学习一下他的写作方式” 　　黎曼放下笔，稍微思考了一会儿。 　　海勒·维伦给了他一个灵感，既然海勒可以通过对四颗他新发现的疑似行星的轨迹思考出这玩意儿应该是四颗卫星，那么他自然也可以被海勒·维伦的观点启发，跑去看其他行星的轨迹，并以此推断出，它们都是绕着太阳转的。 　　很符合逻辑。 　　很不错。 　　然后是斯冬妮的信。 　　“亲爱的黎曼，” 　　“莫尔说，这个消息一定会让你非常开心。” 　　“你离开后，莫尔开始制作考核期间和考核后接到的飞天扫帚订单——他坚持要这么叫，他说这是你取的名字，不过这听起来很不错，很有趣。” 　　“总而言之，你提出的这个飞天扫帚的点子非常受欢迎，现在学院里到处都是骑着扫帚飞来飞去的人。” 　　“后天下午，大家甚至打算办一场飞天扫帚比赛，我觉得那大概会很有趣，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写信给你描述一番比赛的具体情况。” 　　“莫尔说，如果你知道自己执意定制的飞行工具现在居然如此受欢迎的话，一定会非常开心的，所以我就迫不及待地给你写信分享了。” 　　“你的朋友，斯冬妮” 　　黎曼：？？？ 　　黎曼：？？？？？？ 　　Excuse me？？？他在这里处理鸡毛蒜皮的奇葩委托，你们居然开始打魁地奇（bushi）了？！ 　　黎曼觉得自己受到了非常严重的伤害。 第124章 加油，维伦 　　“哒。” 　　“哒哒。” 　　“哒。” 　　狭小但空旷的房间里，只有黎曼来回踱步的声音。 　　他得想想办法……把自己从这个见鬼的鸡毛蒜皮日常中解脱出去。 　　想个什么办法呢…… 　　他的目光落到了桌上那堆草稿上。 　　他想起了自己在乌朗王城发表论文后收到的那一堆请柬，虽然他当时哪里都没去，但现在看起来，赴宴绝对是比当调解员要好得多的选择！ 　　就这样！ 　　黎曼三步并做两步跨到自己的位置上，拿起笔。 　　接下来几天内，他以一种惊人的勤奋与速度埋头写书稿。 　　完成书稿本身倒不算件难事，他将这本《微积分简明教程》分成了经典的三部分，极限，微分，与积分，其中穿插了一些实数与函数的重要知识点和对光明神的吹捧，思路明确的情况下，完成一本小册子确实算不上一件难事。 　　但是那是对天朝出身早已习惯了每天十二小时的学习时间的学生来说。 　　米莱尔来找他问有没有什么不习惯时，被他的状态吓了一跳，差点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米莱尔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羊皮纸——它们真的到处都是，他犹豫了很久，觉得自己哪怕跨过了这几张，也找不到下一个落脚处来接近黎曼，所以干脆放弃了，就这么站在原地，提高了音量喊道：“嘿黎曼！你在做什么？” 　　黎曼迷茫地抬起头，四处环顾了一番才看见门口的米莱尔：“哦，米莱尔。” 　　他这还真不是装模作样，他确实太过沉浸，导致对外界失去了部分感知。 　　米莱尔耐心地再问了一次：“嘿黎曼，你在写什么呢？怎么这么……这么多纸。” 　　黎曼：“哦！之前庞德主教答应会帮我出版一本关于数学的书，我觉得我绝不能辜负主教的期待，但是之前学业实在有些繁忙，所以正好趁现在有空……” 　　米莱尔有些震惊，这家伙怎么想的，他们这么努力地进入王都教廷，不就是为了一天除了招待处的那一小时，其他时候都没事干吗？结果看看他……把自己搞得比在星曦学院都忙，进入教廷的意义在哪里？ 　　米莱尔深觉这位天才学弟可能脑子不太好使，于是他干咳一声，决定快速地进行一番关怀任务就走。 　　“所以……最近过得还适应吗，黎曼？” 　　黎曼温和地笑了笑：“还不错，谢谢你的关心。” 　　“咳，那就好，如果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随时来找我就好了。” 　　“多谢。” 　　“那我……走了？” 　　“哦，再见米莱尔，我送送你。”黎曼虽然最近有些废寝忘食，但他的社交技能还没彻底消失，米莱尔震惊地看着黎曼自然地从那一堆羊皮纸里找到了落脚的地方，目不斜视，看都没有看一眼脚下地笑着朝他走来。 　　他因为太过震惊，一直到黎曼已经到他面前了的时候才猛地反应过来，他一边指着门外一边磕磕巴巴地说：“不，不用了……你继续努力写书！改天见！” 　　· 　　几天之后，黎曼的办公室中。 　　如果要用一个长镜头来表现这一瞬间的话，那么镜头一定会从地面上散落的纸张开始，一开始还会细致地给上面的密密麻麻，杂乱，但杂乱得极具美感的文字一点镜头，然后加速飞过从门口到书桌这段路上的余下羊皮纸，这个过程中，会伴随着笔尖落在羊皮纸上那种特有的“沙沙”声。 　　现在，镜头来到了书桌，而且是书桌腿的高度，镜头里只能看见米白的长袍下摆和边缘的金线，镜头逐渐上移，可以看见主人公被黑金色腰带修饰得很好的腰身，再往上就能看见埋头只顾着落笔的主人公的上半身了，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但或许是因为文章的哪部分难到他了，让他无意识地折腾了下刘海，这导致了他的刘海稍微又些凌乱，不过考虑到他英俊的脸庞，这点凌乱是可以接受的——或者，不如说，这点凌乱反倒为他增添了几分随意的美感，他的眉头皱得很紧，是在攻克什么难关吗？ 　　“搞定！终于写完了……” 　　啊，原来是在收尾。 　　随着主人公欣喜地站起来惊喜大喊，为了将他直立的上半身收入镜头，镜头不得不像被吓了一跳一样后退几步。 　　这个镜头的最后一幕是眉间洋溢着喜悦的主人公放下手中的羊皮纸，走向已经紧闭了好几天的窗帘，拉开纯色的厚重窗帘，推开窗户，让金色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间。 　　黎曼好好地享受了会儿放空大脑什么都不用想的悠闲时光。 　　他很是经过了好几天没日没夜的努力，每次觉得“没必要这么拼”的时候，又总有那一小时的“招待台工作”催促提醒他——快！快发表！越快越好！ 　　但现在终于大功告成了，他休息了会儿，将目光重新投到桌上桌下的那一堆纸，其中有些是草稿，有些是废稿，他又花了点时间把真正的书稿整理出来并按顺序放好，才出门去找庞德院长。 　　“庞德主教在吗？” 　　“在星曦学院是吗？” 　　“六点回来？哦没事，我去星曦学院找他。” 　　现在是下午五点，黎曼的下班时间，显然，他连一小时的时间都不愿意等了，他直接转身就朝传送阵所在的房间走去，争分夺秒地去了星曦学院，试图避免到了那边又发现庞德院长已经离开这种气人情况。 　　“嘿黎曼！你怎么回来了？” 　　一出星曦学院的传送阵，黎曼就看见了一个熟人，倒也说不上熟人……其实就是见过几面而已，他刚到星曦学院时碰到的那队雪原人里的那个小女孩，不过黎曼不太记得她的名字了……所以他只好省掉称呼，回答了这个问题。 　　“我找庞德院长有点事。” 　　“哦哦原来如此……” 　　“你要用传送阵吗？” 　　“嗯嗯！准备去做个任务！黎曼真厉害啊……我也要努力才行呢！” 　　“加油。”黎曼简短地完成了这次寒暄，微笑着目送对方进了传送阵，然后飞快地冲出了门，朝神术系跑去。 　　一出门，黎曼就看到满天的飞天扫帚乱飞。 　　黎曼：“……” 　　真不错，果然如斯冬妮所说，在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飞天扫帚非常受欢迎。 　　真是太棒了，他干巴巴地想到，一想到自己的扫帚因为不能暴露系统的储存空间存在，现在还在寝室里，导致他这段路只能靠走的，他就更悲伤了。 　　“庞德院长！！” 　　事实上，这句的语气应该是“庞——德——院——长！！！！” 　　正要拉上办公室的门的庞德院长愣是被吓了一跳，他左右转转脑袋，结果看见这声振聋发聩的喊声是出自黎曼，他更震惊了。 　　“黎……曼……？你怎么回来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庞德院长脸上那叫一个茫然，主要他从来没见过黎曼这样着急的样子，他印象中，这个孩子总是气定神闲，不动声色的…… 　　“是的，庞德神父，请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有……吧……”庞德神父有点犹豫地回答到，其实他还有事，但是总感觉如果说出“抱歉暂时没空”的话，会发生很可怕的事的样子。 　　黎曼扬起了一个微笑：“太好了，神父先生，您还记得之前答应我可以让教廷帮我出版一本书吗？我写完了。” 　　“哦！哦……这么快？！” 　　“是的，神父先生，我一直很珍惜这个机会，所以迫不及待地写完了初稿，这里是……”黎曼掏出他整理好的那一堆羊皮纸，“如果可以的话，可以这几天出版吗？” 　　“哦黎曼先生，出版是个很耗时间……”庞德神父话说到一半，就对上了黎曼死死紧盯的眼神，愣是把后半句话吞了回去，“我会尽快帮你安排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庞德神父！” 　　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黎曼紧迫的眼神如同梦魇一般缠绕着庞德院长，让他时不时就想打个寒颤。他不得不推掉了原本的安排，愣是大半夜的跑去出版物审核处帮黎曼安排这本书的出版事宜。 　　第二天，黎曼一脸假笑地在接待处等人上门的时候，他等来的却是神色匆匆的庞德神父。 　　“黎曼！” 　　“你确定玛尔勒斯星是围绕着太阳运行的吗？” 　　黎曼立刻打起了精神：“当然，我演算了好几次，我非常确定，只有当玛尔勒斯是围绕太阳运行时，它的运行轨道才会是圆形，如果它是围绕着大地旋转的话，那它的运行轨道就太难看了不是吗？” 　　“很好……很好……你的书稿里说，你是受到了海勒·维伦新发现的四颗围绕着朱诺斯星运行的星星的启发，他的这篇文章在哪里？” 　　“哦……”黎曼这才意识自己仓促之下忘记了什么，他原本打算把自己的这本书在内容上和海勒·维伦要出版的名为数学专著，实则是物理学内容的书绑定，尽量达到但凡看了他这本书的人就会自发地去买维伦的书这样的效果，所以他在字里行间都习惯性地引用了海勒·维伦这本还未发表的书…… 　　“哦……呃……他还没发表，是他寄给我的草稿里写的。” 　　庞德院长也没在意他的吞吞吐吐，大手一挥：“好！那你让他把书稿寄过来吧！你们这两本书应该要一起出版才对！” 　　黎曼：“好的，我现在写信给他……” 　　维伦，只能辛苦一下你了，赶一下deadline吧。 第125章 紧锣密鼓 　　“亲爱的维伦，” 　　“这里是你忠诚的朋友黎曼，你的书稿写得怎么样了？教廷这边稍微催得有些急，你这几天能发过来吗？” 　　“噗——”欢天喜地地拆开黎曼的来信的维伦一口茶直接喷了出来。 　　这这这……久违的惊恐让他下意识地想要跑下楼找酒，但他努力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他又重新将黎曼这封极其简短的信——或者不如说“便条”——看了一遍，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虽然说，在他这段时间的努力工作下，大致的草稿是已经完成了啦，但是他一直觉得还有大把的时间修修改改，而且黎曼不是前几天给他回信的时候还没有任何催促的意思吗？！甚至还给他推荐了一本颂扬神的作品让他学习。 　　怎会如此？！ 　　他又拆开第二封信，这和上封信是一起被送到他家的，也就是说，寄出的时间间隔很短，不超过一天，那么对于黎曼来说，一定是有什么急事，才让他在已经寄出了一封短信的情况下又补了一封。 　　海勒·维伦几乎是有些颤颤巍巍地打开这封信。 　　“亲爱的维伦，” 　　“教廷的对于望远镜的需求已经出来了，制造量较大，所以在我的据理力争之下，教廷决定不耽误你太多时间，过几天会有他们的工匠过来学习，你只需要抽空教会他们就行，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海勒·维伦提着的心又掉了回去——还好，还好……太好了！ 　　黎曼确实为这个结果进行了据理力争。 　　庞德院长毫不在意地说出“你们俩的书应该一起发行”之后，黎曼飞快地写好了那封短得甚至称不上一封信的信，并寄了出去，结果他刚从寄信的房间回来，庞德院长猛地从他的手稿中抬起了头——顺带一提，庞德院长极其自然地占用了他的位置——并且说道：“对了，教廷需要的望远镜的具体数量和分配已经出来了，数量大概是先要一百台，你顺便通知一下维伦先生吧。” 　　黎曼：？ 　　一百台？你们当海勒·维伦是生产线吗？还是自带原料的那种…… 　　而且最关键的是，如果维伦还要分心做望远镜，他的书稿怎么办？ 　　几乎是瞬间黎曼就做出了决定：“哦神父先生，您是想要海勒保留他的技术吗？您真是太好心了！但是我之前和海勒讨论过了，他很乐意将如何制造望远镜这份技术献给教廷，无论你们是要图纸还是派人去学习，都完全没有问题。” 　　他们确实谈过，维伦的脑子里为教廷奉献自己的知识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至于黎曼……他只是觉得望远镜没什么保留专利的必要，拿来换教廷的另眼相待就行，而且维伦如果把大量时间都浪费在给教廷当工匠上的话就太离谱了，他绝对不会乐于见到这样的场面出现，所以也就顺水推舟没反驳维伦的决定。 　　庞德院长欣慰地看了他一眼：“哦黎曼……你和维伦先生真是……太虔诚了，那好，我去安排几个教廷的工匠去乌朗学习，你先通知一下维伦先生吧。” 　　总而言之，海勒·维伦临时接受了一份紧急任务，又脱手了一份任务，但由于拆信的顺序，深受感动的他为了报答黎曼的“据理力争”，决心熬夜完成前者这个突如其来的任务！ 　　事实上虽然他看见信的那一瞬间大受惊吓，吓得差点下楼找酒，但他实际上已经完成了这份书稿的大多数内容……虽然稍微有点生搬硬凑的嫌疑，但他确实写得差不多了！ 　　只是还需要整合润色一下而已…… 　　虽然这个整合润色他本来打算花上起码半年的，但是如果只有半天的话，好像也不是不行…… 　　…… 　　有赖于维伦对黎曼的要求的下意识遵从，他的初稿在两天后就被放在了庞德主教的案头。 　　一天后，他和黎曼的手稿一起出现在了教廷持有的出版机关案头。 　　同天，《微积分简明教程》by黎曼·伊瑟维尔德与《维伦的数学随笔》by海勒·维伦开始全力印刷。 　　三天后，也就是黎曼开始实习的第17天，在他的坚定要求下，第一批印刷完毕的书稿出现在了西尼王都的各大报刊亭与书店，运往其他地区的则可以慢慢印。 　　…… 　　“原来伊瑟维尔德先生你已经到王都来了！” 　　巴尔，西尼日报的记者，之前绞尽脑汁才采访到了黎曼·伊瑟维尔德，虽然对方只愿意回答和海勒·维伦以及他的望远镜相关的问题，但不管怎样，他可是第一个采访到黎曼·伊瑟维尔德的记者呢！（他不知道的是，“绞尽脑汁”只是他以为的，黎曼那次本就想找个报纸把那通胡说八道宣扬出去，只是随手挑中了巴尔所在的西尼日报而已。） 　　而他今天在路上日常采风，想休息时偶尔拐进了一家书店，就发现了书架上多了一本眼生的书，和一个熟悉的名字。 　　于是他立刻动用了私人关系试图约到正在星曦学院内部的伊瑟维尔德先生进行采访。 　　结果他的私人关系告诉他——人现在不在星曦学院里啦！伊瑟维尔德先生正在王都教廷实习呢！ 　　巴尔大为震惊，他这算什么记者！居然落后如此之久才知道这个重要消息！ 　　于是他立刻带上了自己的纸笔，鬼鬼祟祟地在教廷外开始蹲点，哦不，盯梢，哦不，反正就是耐心地等待了起来。 　　他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准备！只要伊瑟维尔德先生一出现，他就立刻上前将其拦下，并且不论对方怎样推拒，都一定要靠着上次取巧得来的约定拿到优先采访权！ 　　——是的，其实他并不是那么没眼色的人，他当然知道上次采访中，他借着了解海勒·维伦先生的名义拿到采访机会后，却一直在打听伊瑟维尔德先生自己的消息这一行为让对方有多不爽，但是那又怎样？还不是被他抓住机会机智地预定下了一个采访，人还是要厚脸皮一点啊…… 　　所以没关系，他就是这样厚脸皮的人，哪怕伊瑟维尔德先生表现出了十足十的不耐烦与嫌恶，他也一定会笑着当做毫无知觉地缠着对方，一定要在今天拿下这一最新采访才行！ 　　不过，他想错了。 　　此时此刻的黎曼，紧皱着眉踏出教堂门口下班的黎曼，看见巴尔熟悉的身影，不仅没有嫌恶，反倒惊喜之情涌上心头！ 　　——太好了！ 　　他今天早些时候得知，庞德院长依他所说，强行将印完的一部分在王都提前发行了，刚松下那口气没多久，他又意识到了新的问题。 　　不对啊！ 　　他觉得哪里不对啊！ 　　这又不像《数理》一样是本发行时间固定的杂志，有固定读者，他这样发新书，没人会注意到的啊！教廷怎么回事？他们不会宣传的吗？比如直接把他发新书了这个消息直接铺满西尼的大小报什么的…… 　　黎曼思来想去还是认为，教廷不可能不知道怎么宣传，毕竟，呃——他们是教廷啊！应该就是庞德院长单纯忙忘了，毕竟他当初还说给海勒·维伦的奖励是名誉嘞，不可能没做好帮他宣传到大陆的每个角落都知道他写了本书的准备。 　　所以黎曼难熬地挨到了下午下班，试图去找正在忙活的庞德院长，但是对方不知道去哪里了，既不在教堂，也不在星曦学院。 　　要等到明天吗……要再忍受一天那群拿奇葩任务折腾他的贵族们吗…… 　　正当黎曼皱着眉思考这个终极问题的时候，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了他的眼帘。 　　咦？这不是那个谁……那个采访过他的记者吗？ 　　“原来伊瑟维尔德先生你已经到王都来了！真是好久不见！不知道伊瑟维尔德先生还记不记得欠我一次采访呢哈哈哈……” 　　巴尔一边爽朗地笑着，一边警惕地做足了充分的准备，随时准备应对黎曼的婉拒并假装自己没听出来并且继续死缠烂打直到对方答应他的采访请求。 　　“哦！确实是有这样一个约定呢，我今晚正好有时间，现在要采访吗？” 　　“哈哈哈伊瑟维尔德先生有什么事要去做吗？我正闲着没事干呢，介意带上我吗……啊？” 　　巴尔爽朗地说到一半，才意识到黎曼的回答是“是”，他迷茫地眨了两下眼睛。 　　黎曼微笑着，假装自己没听见对方说顺嘴了的话，也没看见他脸上没藏好的一丝无措与震惊。 　　“哦哦，抱歉，哈哈哈，我的耳朵刚刚可能出了点什么小毛病，把您的话听成了拒绝。” 　　黎曼继续微笑：“没关系，人之常情罢了。” 　　“那太好了！我们找个酒馆，现在就开始吧！我请客！” 　　“我不喝酒……不过也行。” 　　为了尽快把自己的书推销出去的黎曼做出了一定的让步，不过对方毫无让他让步的意思，听到黎曼这么说，立刻改变了主意将采访地点定在了他家内部。 　　不过到了之后，巴尔才告诉黎曼，他家厨娘的拿手菜是烤蜗牛。 　　黎曼瞬间觉得，酒馆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126章 宣传攻势 　　“伊瑟维尔德先生，首先，恭喜你成功地进入到了王都教廷实习，这可真是……前所未有的速度。您应该是第一个仅进入星曦学院半年不到，就获得了王都教廷的邀请的学生吧？” 　　“叫我黎曼就好了。” 　　“哦？我不知道这样问会不会有些冒犯，但黎曼先生不喜欢别人称呼你的姓氏吗？无意冒犯，但我确实好奇您和家里的关系，毕竟，我有听闻过一些传言……您是去年才被认回家族的是吗？” 　　如果换个时间，黎曼会果断无视这个问题，但是现在的话……如果狗血八点档的故事能让更多的王都贵族掏钱买书并且出于好奇邀请他，将他从见鬼的琐碎任务中解救出来的话……他不介意亲自撒上这一把狗血。 　　于是，接下来的几分钟，黎曼讲述了一个引人入胜的贫民区少年是怎么一步登天的故事，顺便暗示了一下他身世中的离奇部分——当然，都是“暗示”，大家愿意脑补可以自己去脑补，他什么都不会确认的。 　　黎曼很擅长讲故事，巴尔听得津津有味，两眼放光，手中的笔就没有停下来过，他的脑海中甚至短暂地闪过了一个念头——他似乎没什么可以给伊瑟维尔德先生的讲述润色的了。 　　满意地拿到边角八卦料的巴尔心满意足地看了眼自己记得满满当当的笔记本，才提出下一个问题，相对正经但没什么爆点的问题。 　　“我注意到您这本新书的名字是《微积分简明教程》……”他在“简明”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这很不寻常，无意冒犯，但在我的印象中，数学家们一向以神的解密人自居，哦，我并不是指责你们傲慢，事先声明，我认为数学家们有充足的理由傲慢，但显而易见，像您这样在标题上打上简明二字是不常见的情形，简直就像是在欢迎普通人来阅读一样，所以，恕我冒昧，您是将书籍的阅读对象面向了所有人吗？” 　　出于数学系本能的严谨，黎曼其实很想纠正他“所有人”的用法，因为很显然，对方概念里的所有人指的应该是所有有条件接受教育并受过教育的贵族才对，但是黎曼决定不在这个时候强迫症发作。 　　于是他简短地陈述了一下自己的理念。 　　“是的，我一直以传播神的理念为己任，长期以来，数学教育的晦涩将许多人阻挡在了神的真意前，所以我很早便下定了决心，决心要将神的旨意以一种人人都能理解的方式表达出来，我当然希望所有人都能来阅读这本书。” 　　他着重强调了一下“所有人”这个词，希望通过反复的强化能使巴尔将这个词作为宣传要点使用，帮他扩大一下读者范围，aka，有概率邀请他去赴宴并逃离教廷招待任务的人的范围。 　　巴尔低下头在笔记本上“蹭蹭蹭”写了一堆，接着问道：“请问这本书和您之前在《数理》上发表的几篇文章相比，有什么新的内容吗？还是单纯只是个整理版本？” 　　如果黎曼想要扮演一个恃才傲物的人，此时应该是他最好的机会说出“你不会自己去看吗？”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他也真的很想说，这什么弱智问题，你自己看看不就能自问自答了吗？ 　　但是他好脾气地笑了笑，对方选择了偷懒对他来说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他可以自行选择“爆点”。 　　“当然不是简单的整理版，我调整了引入概念的顺序，所以这样读者会更好理解我的想法，不过这只是个简单的改变，其实我觉得我写的这本书最有意思的地方是和维伦的书联动的一个小小的点。” 　　“维伦先生也出书了？？？” 　　“是的，如果我没弄错的话，他的书在书店里应该就摆在我的新书附近。” 　　事实上，“附近”可能是个并不精确的用词，应该是“隔壁”才对，不过黎曼不想自己显得太刻薄，起码现在不想。 　　“维伦发现了四颗新的星星，你知道吗？” 　　“什——什么？” 　　巴尔大为震惊，自己到底是怎么当的记者？！ 　　“哦，请别忙着自责，你不知道是正常的，维伦并没有将这个发现公之于众，他只给我私下写信描述了这一发现，同时——写进了他的新书里。” 　　黎曼看得出来，对方显然有点坐立不安了——发现新的星星，这可是比数学发现要直观得多，也有爆点得多的新闻！ 　　黎曼微微一笑，还没完呢兄弟。 　　“别急着激动，那并不是新的星星，更准确的说，那是朱诺斯星的四颗卫星，海勒通过记录它们的轨道发现这四颗星星是绕着朱诺斯星远转的。” 　　“别急，我还没说完，巴尔先生，请放开我的手臂。” 　　“然后我就要说到海勒的这个发现给了我什么灵感了。” 　　“我意识到海勒新发现的这四颗卫星记录下的轨道的奇怪之处，和玛尔勒斯星的轨道有奇怪的相似之处，所以……我做了一些运算，和一些假设。” 　　“?！于是我发现玛尔勒斯星是绕着太阳旋转的。” 　　“多么精妙的结果，既能说明神永远是世界的，宇宙的中心，又同时说明了神在创造行星运行轨道的时候依旧遵从了几何的极致美感，因为那轨道是个圆形呢，而不是任何奇形怪状的样子。” 　　“好了巴尔先生，现在你可以开始动笔了。” 　　…… 　　黎曼赶在主菜烤蜗牛上桌前，擦擦嘴巴离开了巴尔家，留下了一个奋笔疾书的记者先生。 　　他对这个采访还算满意，不过他明天还是要去找一趟庞德院长。 　　…… 　　“哦黎曼……你的意思是，你希望教廷可以联系各大报纸，这样就能让每个人都意识到维伦先生的著作已经发行了是吗？哦当然还有你的。” 　　“是的。” 　　“亲爱的黎曼，不必担心，这我早有准备，我当然不会让维伦先生和你的书无人问津，只是……这才上了那么一批……那么几十本……我觉得现在宣传还为时过早，我原本打算等正式发行的时候，再联系报社的。” 　　正式发行那都啥时候了？！黄花菜都凉了！王都那群事b贵族的门牌号他都能背下来了！ 　　“其实关于这一点，我有别的看法。” 　　“哦？你讲讲看。”庞德院长露出了好奇的目光。 　　“我认为，我和维伦的书现在仅在王都出售，且加起来只有一百多本，反倒是个宣传的好时机。” 　　“是吗？这要怎么才是一个好时机呢？” 　　“庞德神父，请这样想，如果你现在看到报纸上正在大力推荐两本书，你本来没什么兴趣，假设，假设你是一名对数学毫无兴趣，甚至没什么收藏书籍习惯的人，于是你草草地翻过了这一面。” 　　“这本应只是你早餐期间的一个插曲，但是，那天你吃完早餐后，去沙龙打牌，去酒馆喝酒，总能偶尔听见这两本书，倒不是说大家在讨论它们的内容啦……只是在讨论这两本书有多难买，只有西尼的王都有卖，而且即使是西尼的王都，也只有那么一百多本而已。” 　　“众所周知，西尼是大陆潮流的中心，于是你突然对这两本数学书来了兴趣。” 　　“与此同时，西尼的贵族们也很开心，并且积极购买，因为这是一种特权的象征，有机会以十银币不到的价格拥有一个人无我有的机会，谁会拒绝呢？” 　　“最后，请务必在宣传稿上加上一句——这是每个人都能看懂的数学书。” 　　“这样才能起到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有效地将这部分出于不纯的动机才购买了这些书的人转化为真正的读者，让他们好好感受神所拥有的数学权能！” 　　黎曼及时地在最后一段升高了自己行为的格调，让庞德院长深觉——不愧是他。 　　与此同时，庞德院长也确实觉得他前面那一长段说得很有道理，这确实……能让王都的贵族们争相购买，也能让王都以外的贵族们翘首以盼，确实比等全部印刷完毕后再宣传来得有效的多……他年后打算出版的那本神学专著是不是也可以采用这样的方式呢…… 　　“神父？” 　　黎曼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路。 　　“咳咳，啊……黎曼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就这么办吧。” 　　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一边是巴尔记者的专访，一边是庞德院长准备铺满全大陆的——“每个人都能看懂的数学书”的宣传。 　　黎曼终于满意了。 　　他觉得自己明天就能过上从早到晚赴宴的生活。 　　他预计的确实没错。 　　第二天，本应有雪花般的请柬朝他飞过来。 　　本应。 　　但是中间出了一些小差错。 　　如果还有人曾经记得在本文中出场的多尼克学院的教授们—— 　　其中一位是典型的西尼美女，虽然她的学生们无心欣赏她的美貌，或许她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比较深，另一位则是坏脾气的长得活像一只发面馒头的中年胖子，一边由仆人们给他喂食满桌的早餐，一边看贴身男仆搜集来的当天所有的数学相关杂志，顺便——将杂志上的作者们骂得狗血淋头。 　　这位豪斯曼教授的坏脾气和傲慢当然有才华与地位作为支撑，他是全西尼，哦不，全大陆，最擅长解析几何的专家。 　　同时……也是西尼的大公。 　　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他向黎曼寄出了邀请函，与此同时，蛮横地让其他人还未寄出的邀请函们收了回去。 　　事情，要从西尼日报的发行开始讲起了。 第127章 豪斯曼教授 　　黎曼实习的第十九天，他和维伦的书上架第三天，他接受巴尔采访后的第二天，庞德院长通知教廷名下的所有报社配合宣传的后一天。 　　西尼王都，早晨。 　　清晨的第n缕阳光照进窗户时，也就是太阳已经高升的时候，绝大部分贵族们在餐桌上打开报纸，开始了他们闲得发慌的一天。 　　“黎曼·伊瑟维尔德？这个名字听起来有些耳熟。” 　　“海勒·维伦？这个名字听起来也有点耳熟。” 　　“哦天哪，克里特，你是痴呆了吗？黎曼·伊瑟维尔德就是那位女皇想要新封的伯爵，那名乌朗出身的数学家呀，这才过去几个月呢。” 　　餐桌上的这位女士已经惯性地将黎曼的乌朗人身份说成了“乌朗出身”，显然，虽然女皇的邀请并没有奏效，但西尼人这种“天下英才尽入我彀中”的思维惯性还是很难转变的。 　　“至于海勒·维伦……那就更近了，上个月？还是上上个月？我们还一起去参观了他发明的望远镜呢，克里特，少喝点酒吧，我可不想晚年要带着一个脑子不好使的丈夫四处赴宴。” 　　“哦！原来是他们俩！他们发行了新书呢，据说是限定王都发售，而且限定一百本，我得凑个热闹，查斯前几天还在嘲讽我缺少大脑。” 　　“他说的不是挺对的吗？” 　　“对呀，我也觉得我缺乏大脑，所以决定买两本时兴的数学书籍填充一下……” 　　“填充？你是指把它们放在枕头底下等着它们在睡梦中自动进入你的脑海吗？” 　　“当然了柯丽娜，这可比你看书快多啦！这里还说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现在正在王都的教廷实习呢，真不错，我该给他发个请帖，克里特·巴塞宴请数学新星黎曼·伊瑟维尔德，听起来不错吧！” 　　“确实，连你的名字都听起来多了几分聪明气呢。” 　　“哈哈，柯丽娜，你真聪明！你果然发现了我的目的！” 　　“……” 　　类似又不那么类似的对话发生在了各大宅邸的餐桌上，有的将谈话重点聚焦到了黎曼的离奇身世上，有的在夸夸而谈自己用维伦的那柄望远镜都看到了什么稀奇景，还有的勉强算看到了重点，惊呼——“天哪！新的星星！”，与此同时他们的仆人鱼贯而出，跑去大街上，书店里买下拿“仅有一百本”的限量发行专著。 　　这批仆人里有一位，并不是被他的主人指定了要买这两本书，而是在进行他日常的采购。 　　那就是豪斯曼教授的贴身男仆。 　　他如同往常一样，扫荡了书报亭所有没见过的与数学相关的新刊物和新出版物，一块儿带给了他的主人。 　　对于豪斯曼教授来说，这一天似乎从最开始就显露出了不寻常的迹象，比如他刚起床就不得不骂了一个不长眼非要大早上来问他毕业论文选题的学生，然后他端坐在餐桌前准备进食的时候，他的贴身男仆带着几本杂志，一堆报纸加两本书回来了。 　　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哦天哪，又是哪个白痴出书了？今天还真是倒霉的一天，有个白痴学生打扰我吃早餐已经让人心烦意乱了，居然还要看一本书这么厚的胡言乱语，天哪，神就不能降一道圣光直接把这群白痴一起带走吗？” 　　他的贴身男仆面不改色地轻声但清晰地说：“这两本书有一本属于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另一本属于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的朋友海勒·维伦。” 　　“哦？”豪斯曼教授脸上的怒气与不耐稍微消退了些，“拿来给我看看。” 　　“你怎么还拿了报纸回来？”他一边接过那本书一边随手瞥了眼那堆报纸并随口问道：“我可对一群白痴昨天又做了什么没有兴趣。” 　　“今天报纸上或许有老爷你感兴趣的内容，我不敢自己随意判断，就都带回来了，西尼日报上是伊瑟维尔德先生的专访，里面还提到了他现在正在王都教堂实习。” 　　豪斯曼听到这里手中的动作顿时一顿。 　　“嗤，他的动向就登在报纸上吗？” 　　“是的。” 　　“去通知其他人，不许给黎曼·伊瑟维尔德发任何请柬。” 　　“期限是？” 　　“再说。” 　　“好的，老爷。” 　　“他在教堂实习？现在，以我的名义去对他下指名委托，请他来一趟多尼克学院。” 　　“好的，老爷。” 　　…… 　　此时的黎曼，正紧张地从自己的办公室走出来，向楼下走去——他的打算会不会落空，就看待会儿了…… 　　看到熟悉的招待台的时候，他心中咯噔一声，无他，前面已经站好了一个人，看他的服饰应该是地位显赫的人家的仆人。 　　黎曼有些木然地走向他：“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你的吗？” 　　对方微微一欠身：“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 　　黎曼木然的脸上瞬间焕发出了惊喜的光芒——对方喊的是他的名字！而不是“神父”！ 　　他的计划起效了吗？！ 　　太好了！ 　　他矜持地点了点头：“是我，请问你是？” 　　“我是埃尔·斯特里克·豪斯曼公爵的贴身男仆，他希望能够邀请你上门一聚。” 　　黎曼心中心花怒放，但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矜持：“我很乐意，但是我正在工作中呢。” 　　“这正是委托的一部分，请跟我来吧，伊瑟维尔德先生。” 　　黎曼等的就是就是这句话——“这正是委托的一部分”——什么叫做合理带薪摸鱼啊！ 　　他矜持地出门，矜持地坐上了那辆金碧辉煌得稍许有些瞎眼的马车，听着车轱辘转动的声音，感受到马车逐渐加速，黎曼瞬间觉得自己一身轻松。 　　过了大约十几分钟，那名沉默内敛的贴身男仆为黎曼掀起马车的门帘，请他下车。 　　黎曼的第一反应是，这公爵什么家庭啊，在西尼王都居然有占地这么大的宅邸？虽然知道他是公爵，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第二反应是，咦？怎么这么多人？还有这个布局……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伊瑟维尔德先生，欢迎来到多尼克学院。” 　　黎曼：？ 　　…… 　　黎曼走在多尼克学院极具古典气息的走廊上时，内心有一点点迷惑，他原本以为的邀约：和主人吃吃喝喝随便聊聊数学，考虑到对方很可能是个纯粹的外行，那就基本只用聊个概念，没准可以一边走神一边聊，或者如果人多一点的话就更好了，他可以单纯地只是吃吃喝喝。 　　居然是多尼克学院的教授先邀请了他…… 　　是的，刚刚那位豪斯曼先生的贴身男仆在看见他脸上飞速闪过的那一丝迷惑后，飞快地意识到了——这个外乡人对王都名人豪斯曼公爵毫无概念，于是他简短地向黎曼介绍了一下他的主人。 　　“主人是现任女皇的叔叔，也是多尼克学院的教授，他只开一门课，那就是解析几何，多尼克学院的校长曾经说，除了多尼克学院以外，大陆的其他数学学院都不应该开授这门课程，因为这些学院都没有主人作为教授来教学这门课。” 　　黎曼：“哇，听起来很厉害，所以……豪斯曼公爵，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黎曼其实稍许有点紧张，作为一个乌朗人，还是一个曾经拒绝过多尼克学院邀约的乌朗人……他现在有种深入敌人后方的感觉。 　　“伊瑟维尔德先生，我只是个仆人。” 　　“哦抱歉。” 　　那之后他们俩之间就陷入沉默，走廊上只有此起彼伏的脚步声。 　　当他们靠近豪斯曼教授的办公室时，黎曼很快就意识到了——没别的，单纯就是对方在外部的墙体上也整了很多和他的马车上如出一辙的花里胡哨的装饰。 　　男仆向右站立，为他拉开了大门。 　　黎曼对豪斯曼教授的第一印象是“微妙的敌意”，呃，可能也没有太微妙。 　　对方坐在一张背光的大桌子后，黎曼进来的时候，他先是顿了一下，显然听见了开门声，但他并没有立刻抬头，而是又翻过了面前的那本书的一页，然后随手写了两笔，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向黎曼，他抬起头的时候，因为背光的原因，黎曼并不能很好地看清他的全脸，所以反倒让他眯起的眼缝，和讥诮的嘴角被更加强调了。 　　“哦，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 　　黎曼觉得自己可能没有做出最正确的决定，他早该想到的，西尼王都……多尼克学院……他还拒绝了多尼克学院……而这样一个庞然大物总会有几个集体荣誉感过强的人。 　　不过他很好奇对方打算怎么为难他，说句实话，他觉得应该很难有比夹在一对音量比鸭子大的夫妻之间更使人痛苦的折磨了。 　　这样一想，他觉得安心了不少，于是他淡定地挂好微笑：“豪斯曼教授，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吗？” 　　豪斯曼教授放下手里的东西，站起身，从右边的抽屉抽出一叠手稿：“哦，也没什么，只是我在你的理论基础上做了一些扩展，我想让你这个创始人看看。” 　　黎曼接过他手里的稿纸，翻了几页。 　　“哦天！你搞定了重积分！太好了！！” 第128章 重积分与常微分方程…… 　　黎曼很开心，真心实意的那种。 　　他翻动稿纸的速度逐渐变快，又时而变慢，偶尔皱眉，间歇性念念有词，到后来更是显然已经完全沉浸了进去，满脸“我在自己的世界不要打扰我”。但他整体的表情还是很开心的，并且是发自内心的喜悦，脸上眼里简直有光在闪动。 　　豪斯曼教授的脸色有些古怪，这可不是他期待中的反应。 　　说老实话，他对黎曼的心情有些复杂，欣赏有，嫉妒有，但更多的是在对方拒绝多尼克的邀约后想给他点颜色看看，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知道这个世界上不止他一个天才的心情。 　　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认真地研究了黎曼的论文，而且不同于大多数蠢材，他们的思路完全被黎曼·伊瑟维尔德带着走，他写什么，他们就一窝蜂地跑去想什么——和这些蠢材不同，他要做出一些真正能让这小子意识到自己还有不足的文章。 　　于是这就是他的成果了。 　　他本就精通几何，会想到黎曼在过去的所有文章里都只将目标放在了几何图形的面积（而且只是部分几何体的面积，他只能求那些一条边是曲线的图案的面积，他是在黎曼推导圆的面积公式的时候意识到这一点的，对方将圆分成了四块，只求了某一象限内的积分，很聪明的做法，但也很取巧）而不是体积上也是理所当然，事实上，一旦想到这一点，他会忍不住思考为什么其他人都没有看到这个明显的事实。 　　于是他花了大量时间思考，有什么办法，能让黎曼的积分用于求几何体的体积吗？顺便，有什么办法可以求更加广义上的几何图案的面积吗？比如，如果像一个蠢人一样去思考，如果一个蠢人想要推导圆的面积公式，那就不会想到像黎曼一样将圆分成四份不是吗？如果这个蠢人就想他妈的求整个圆的面积呢？ 　　数十个不眠之夜后，豪斯曼找到了解决办法。 　　他本来要在过几天发行的《西尼数学前言》刊登这篇长得吓人的文章的，在无数个不眠之夜里，是要看到这篇文章像一击重拳一样打在黎曼脸上这样的想法支撑着他在破口大骂“为什么这里不对！”后接着深吸一口气继续干活。 　　当这篇文章终于完毕时，他几乎要放声大笑出声——事实上，“几乎”这个词用得可能不那么准确，他确实是大笑出声了，他好像已经能看见黎曼·伊瑟维尔德满脸震惊的表情了——虽然他还不知道黎曼·伊瑟维尔德长什么样。 　　不过没想到的是，事情居然比他想要推进的还要令人满意，伊瑟维尔德居然来了王都。 　　很不错，想象的一击重拳总不如当面看见的爽。 　　不过，他倒是没想过对方的反应会是这样。 　　嘿！震惊呢？不解呢？大喊大叫呢？或者就算没有大喊大叫，你起码摆一个失魂落魄的表情出来吧？你这么开心，还是如此天真烂漫的开心表情是想干什么！ 　　豪斯曼教授现在的心情宛如已经上了决斗台，并且他使出了绝妙的一击，结果对方不仅没有倒地，反而灿烂地笑了起来——“好剑！” 　　他不知道，黎曼是真的开心——他原本的打算就是自己起个头，然后让当世的其余数学家补完微积分的剩余部分，他没想到，居然真的这么快就有人完成了他想让他们完成的内容！！还是最麻烦最琐碎的重积分部分！ 　　天哪！他和善地看向这位高大肥胖的教授，他刚刚怎么会觉得对方有敌意呢？！这明明就是一个迫不及待想要跟人分享他的成果的小孩子呀！是的，在他的滤镜里，这位身高体重全部在异世界名列前茅的四十岁教授已经成了一个自己解出了一道难题后四处求表扬的小学生形象。 　　黎曼觉得自己懂了，原来对方不是来找茬的，只是因为找不到可以理解自己的天才想法的人，才在知道他本人在王都后让他来欣赏自己的成果，至于刚刚感受到的紧张气氛——呃，数学家嘛，社交技能差点不是很正常吗？ 　　深感自己懂了并且责任巨大的黎曼真诚地开口赞美起了对方：“豪斯曼教授，您真是太厉害了！” 　　豪斯曼并不开心，他没错过黎曼刚刚脱口而出的一句“你搞定了重积分！”。 　　这意味着对方不仅已经有了这个思路，还给这一扩展取了个名字——说实话，重积分，还挺适合的。 　　“哦，瞧瞧这绝妙的思路！”黎曼开心地指着其中一张稿纸开始喋喋不休的赞美，“这个变换真是太绝妙了，换了是我的话，一定会傻傻地做一大堆计算。” 　　不，你不会。豪斯曼教授不满地在心里嘟囔，你连求个圆的面积推导公式都要化成普通积分做。 　　不过……嗯，你指出的这个思路确实很绝妙，他自己想出来的时候都忍不住称赞了一番自己的天才。 　　“还有看这里！还有这里！这里……” 　　黎曼完美地扮演了一个伯乐形象，把对方文章里值得夸的内容全部夸了一遍。 　　好吧，豪斯曼教授不太情愿地承认，他确实挺开心的。 　　伊瑟维尔德这家伙……也不是很恃才傲物嘛，看来他拒绝多尼克学院不是出于傲慢，只是单纯地想侍奉神。 　　哼，也行吧，看来他得多督促下对方，不要沉迷那些无用的典籍，多花功夫在数学上才是更好地侍奉神。 　　“哦对了，我还没问您呢，教授，您找我来是有什么事吗？” 　　豪斯曼看着黎曼满脸的真诚身体一僵，过了一会儿，他才灵光一闪，找到了个合适的理由。 　　“从报纸上知道了你在王都，你做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太浪费你的才能了，今天起，你的委托时间就来多尼克学院给那些白痴学生们上上课吧。” 　　黎曼眼睛一亮。 　　也行啊！上课总比当调解员强！ 　　…… 　　“嗯？黎曼·伊瑟维尔德在学院内上课？他在王都？谁邀请他的？” 　　一间简朴的办公室内，一位有着微卷头发的美人倚在自己的椅子上，她有一种慵懒的气质，好像每天要做的唯一事情就是在花海中的躺椅上成为一幅美丽画卷，不过她一开口，这种气质就消失殆尽了。 　　她的声音不仅冰冷，而且语速极快，连续的问句砸下来，就像一场冰雹雨，让人仿佛置身雪原。 　　“拉姆教授，是豪斯曼教授邀请的伊瑟维尔德先生，至于伊瑟维尔德先生为什么会在王都——他收到了王都教堂的实习邀请，所以要在这里呆一个月。” 　　“豪斯曼？”拉姆教授皱起了眉头。 　　豪斯曼……作为豪斯曼的老对头，拉姆可以说是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之一，而以拉姆对他的了解，豪斯曼可不是那种胸襟广阔的人，更不是会为了学生着想的人，这种邀请拒绝了多尼克的后起之秀来给他的学生上课的行为，可不像他能干出来的…… 　　等等……她知道了！ 　　她知道豪斯曼最近一直都疑神疑鬼的，虽然他本来脾气也不好，但是最近连他最喜欢的几个学生也没法进他办公室了，而以拉姆对他的了解，他肯定是在做什么他认为非常重要的研究。 　　说实话，拉姆很久没见过豪斯曼这个状态了，毕竟……他都四十了，思维逐渐钝化，近几年他完全就是在吃老本而已。 　　而他这个状态开始是从黎曼·伊瑟维尔德发表那几篇论文开始。 　　当然，当然是伊瑟维尔德的微积分理论，还能有什么？ 　　毕竟她自己也被激发了很多想法，豪斯曼的脑子就算已经锈成破烂了也不至于完全转不动。 　　所以……他一定是完成了什么，然后找了伊瑟维尔德…… 　　但是他找伊瑟维尔德做什么呢…… 　　见鬼，她知道了！ 　　这个老狐狸！ 　　他一定是完成了什么，但又不想被挑出任何错处，那么，还有谁能比黎曼·伊瑟维尔德更适合帮他校对终稿呢！ 　　老狐狸！真是老狐狸！ 　　拉姆拉开抽屉，里面是一叠稿纸，她眯了眯眼：“等伊瑟维尔德先生上完课，帮我去请他过来一趟好吗？” 　　“我明白了，拉姆教授。” 　　…… 　　黎曼把下课时间安排在了九点五十，至于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回教堂还要十分钟。 　　什么叫时间管理啊…… 　　但是他刚来得及走出门，就被人拦住了。 　　“您好，伊瑟维尔德先生？” 　　“是我，你是？” 　　“拉姆教授邀您一叙。” 　　拉姆教授？这又是谁？黎曼在心底哀叹了一句，多尼克学院的人，他是真的一个都不认识啊…… 　　不过他还是跟上了对方的步伐。 　　拉姆教授的品味显然比豪斯曼好上不少，不是瞎眼的土豪风装修了，显得比较低调奢华，而拉姆教授本人，显然也比豪斯曼教授在审美上更让人愉悦。 　　“你好，伊瑟维尔德先生，冒昧地邀请你过来，希望不会耽误你什么事。” 　　黎曼耸了耸肩：“如果您是指在教堂的一角无所事事地看太阳砖的话，那我确实被耽误了。” 　　“哈哈哈，没想到伊瑟维尔德先生这么有幽默感，看你的论文，我以为你会是比较严谨刻板的类型。” 　　“谢谢，所以拉姆教授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哦是的，我有篇论文即将要发表，想让你看看。” 　　说着，对方就递过来了一叠巨厚的稿纸，黎曼好奇地翻了几页——“咦？常微分方程？！” 第129章 狂热 　　黎曼很快想起了这位拉姆教授是谁。 　　他在巴特雷的图书馆看过对方写的书，和沉迷几何的大多数人不太一样，对方是当前比较少见的代数专家，而且写作风格很独树一帜，所以黎曼刚看了几页就将眼前这位深棕发色的美女教授和书页上冷冰冰的“瑞亚·拉姆”这个名字联系了起来。 　　与此同时，正如豪斯曼教授一样，拉姆教授敏锐地抓住了黎曼脱口而出的“常微分方程”这个词。 　　“你已经想过了？” 　　她几乎是有些急切地问。 　　黎曼愣了一下，很快摆手：“不……不不不，请不要有任何我想和您争夺这篇论文的发表机会的误解，我只是大脑中……有个图景，但也仅是图景。” 　　——他真的不想！ 　　拉姆教授很快注意到了另一点：“你为什么要说常微分方程？常是什么意思，呃，我是说，这确实是含微分的方程没错，我原本也打算这么给它命名，但是为什么你要加个常呢？” 　　黎曼：…… 　　见鬼，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他叫惯了…… 　　他早该知道——祸从口出。 　　不过也没什么，不是大问题，正好给对方启发一下，如果这位拉姆教授能顺便搞出偏微分方程那就真的帮了他大忙了。 　　“嗯，其实只是我在思考关于微积分的大致图景时，我当然会想当然地将方程分为单个变量的方程与多个变量的方程，而单个变量的方程的解中，也就是您在研究的这些总是有，呃，你知道，常数，所以……” 　　“多个变量……多个变量！你说得对！多个变量！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哦天哪，伊瑟维尔德先生，我很庆幸今天邀请了你，不然我就要把这篇不完整的文章发出去了！” 　　黎曼：“？” 　　黎曼：“不不不，我觉得这已经很完整了！虽然它们都是微分方程，但没有必要一定要塞进一篇文章里啊！” 　　毕竟，他们当初可是把这两个方程当成两门不同的课学的…… 　　“当然要！”拉姆教授惊异地看了黎曼一眼，“如果我直接将这篇文章发出去的话，只有傻子才会想不到——见鬼的当然还有多个变量的情形！” 　　拉姆教授显然过于激动，毫不在意地将刚刚的自己也骂成了傻子。 　　黎曼出于对天才数学家的尊重，没有再次反驳，就是在心中哀叹了一声——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拉姆教授最后感谢了一次，哦不，两次（没准三次？）黎曼，便送客了——她得开始工作了。 　　…… 　　第二天，多尼克学院。 　　“嘿！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你不知道吗？黎曼·伊瑟维尔德在礼堂上课呢！” 　　“什？什么？他为什么会在这里？哦！我知道了，他最后还是决定接受多尼克的职位了对吗？” 　　“呃，那倒也没有，其实是因为他现在在王都教堂实习，然后豪斯曼教授邀请了他来给自己的学生上课，所以严格来说，我们现在正在占豪斯曼教授的便宜……” 　　“哇！那还不快走？！” 　　这两名路上偶遇的学生成功达成了一致，齐齐朝礼堂的位置赶去。 　　他们到了礼堂之后，才发现自己不是跑得最快的。 　　礼堂里已经快塞满了人——“塞满”这个词用得或许并不很准确，毕竟多尼克学院并不是那种有很多学生的学院，但是他们确实已经失去了坐下的资格，所以他们现在可以选择站着听课或者现在离开。 　　他们旁边的一对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说实话，我们还不知道伊瑟维尔德的讲课水平如何……毕竟，呃，鉴于豪斯曼教授和拉姆教授的表现，我觉得我们已经基本得出了人的天才程度和他的讲课水平是呈反比的这个结论。” 　　“嗯……所以，我们先听个几分钟？如果听不懂就走？” 　　“同意。” 　　黎曼·伊瑟维尔德来得很准时（当然很准时，他可不愿意冒任何再次成为居委会的风险），他在走进礼堂的时候显然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如果昨天来听课的只有豪斯曼教授的学生的话，今天的人数应该算得上是一个恐怖的增长了，毕竟豪斯曼教授很挑剔，门下的学生寥寥无几。 　　不过他很快就好脾气地笑了起来，他的声音也很温柔——起码比冰冷的拉姆教授和尖刻的豪斯曼教授要温柔得多。 　　“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那我就先从头讲一遍昨天的内容吧，听过的同学可以当做复习。” 　　台下站的新人顿时感动得眼泪汪汪——他们还没见过这么照顾学生心情的教授呢！ 　　坐着的昨天已经听过一遍的豪斯曼教授的学生们也顿时眼泪汪汪——太好了！说实话，昨天听的时候，他们确实觉得自己听懂了！而且是非常的听懂了！这辈子没有这么顺畅地理解过微积分，但是……很悲伤的是，当他们带着这种激昂的心情回到宿舍时，刚要动笔，却又发现……自己好像也不是很懂。 　　而且，由于听课的时候什么都听懂了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太棒了，他们并没有记很多笔记，所以想复习也无从复习起。 　　在这个基础上，他们还不敢告诉豪斯曼教授或者黎曼先生这一点，这让他们垂头丧气得更加严重了。 　　所以太好了！黎曼先生决定讲第二遍！这真是——太好了！ 　　黎曼很擅长讲课，考虑到他曾经为了生计给各种水平的人上过高数课，并且思考了很久怎么才能让他们听懂——这一点也就显得不太意外。 　　但对多尼克学院的学生们来说，这是绝对意外的。 　　这年头，可没什么教育学，老师们愿意分享自己的知识就已经很不错了，至于分享知识的方式——谁在乎？你不够聪明听不懂我讲了什么关我什么事？ 　　大家都是这么想的，所以像黎曼这样“21世纪标准”的好老师，在此刻简直像一个浑身闪着圣光的天使一样让人睁不开眼——泪目的。 　　黎曼离开后，众人还沉浸在这绝妙的上课体验中。 　　于是，哪怕礼堂真的没地方坐了，他们也依旧在第二天九点十分齐齐出现在了这里。 　　然而，没过多久，他们就心碎地得知——黎曼先生今天没法来上课了。 　　心碎散去的学生们过了一会儿才思考起了一个问题——“黎曼是出于什么理由才没能来上课？” 　　“等一下……你们觉不觉得，刚刚那个来宣布这件事的人有点眼熟，或者说眼生？” 　　“对，他不是豪斯曼教授的贴身男仆。” 　　“哦我的天——他是哈维的贴身男仆！” 　　哈维，由于姓氏和女皇一样，所以就像所有人都称呼蕾娜为“蕾娜小姐”一样，没人会直呼哈维这位皇亲的姓氏。 　　“可恶！哈维最近正因为毕业论文的事被拉姆教授折磨得够呛，他一定是想找黎曼先生为他开小灶！！” 　　“嘶————太狡猾了！” 　　“嘿！他只是女皇的叔叔的孙子，头衔只有子爵，我好歹是个伯爵呢！既然他可以邀请黎曼先生私下上课，为什么我不可以？！” 　　“嘿！米卢斯！哈维他已经破坏了规则，你不能跟他一样，如果所有人都像你们俩这样做的话，大家就都听不到课了！” 　　“好吧，你说的有道理……我是个有道德感的人，我和哈维不同。” 　　“……” 　　“米卢斯，你觉得我作为你姐夫的弟弟，可以上门来一起听课吗？” 　　…… 　　黎曼的原本期待着的邀请函们来得晚了一点，但依旧飞奔而至。 　　（豪斯曼教授在得到了虽然不是自己想要的但依旧满意的结果后，解除了对其他人邀请黎曼的禁令） 　　不过……他不太确定这是自己想要的结果。 　　呃，他是说，他原本想象中的邀请大概是“嘿黎曼先生，一起来吃个早午餐吧，顺便聊聊天，也不用聊什么高深的内容，只要我出去能说我跟你聊了一些数学相关的东西就可以了”——大概是这样。 　　但现在的结果……倒也不能说和他的想象完全不沾边，他确实是在和邀请人们一起聊“数学相关的东西”，但是，却不是随意地聊天扯淡，而是真的认真地在谈论数学。 　　他不得不承认，多尼克学院的学生们真的很有求知欲和行动力，他先是被邀请到一个显然比较显赫的学生家里给他的毕业论文提意见，又被邀请到了另一个显然也比较显赫的学生家里回答对方从他发表级数那篇论文开始积攒下来的问题——见鬼，对方直接掏出了一个小笔记本。 　　而现在，他再再再一次在出发上课前被预定了。 　　倒不是说他有什么不满……虽然目前的情况比起他的想象——“吃饭，轻松地聊天”——确实有所差距，但是肯定是比去完成各种神奇的委托强的。 　　这样想着，黎曼暗叹了一口气，拎起长袍下摆踏上了马车。 　　在他坐下后，一个念头突然在他的脑海中闪过——这辆马车……似乎有些眼熟？ 第130章 其他人是怎么完成委托…… 　　这种熟悉感一经出现，就在黎曼心头挥之不去。 　　这辆马车，看起来，真的很眼熟。 　　黎曼尽力地搜刮着自己的记忆，但可能因为这段时间他太心累，周围的所有事对他来说都有一种隔了层磨砂玻璃的模糊感，所以他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 　　一直到马车停下，他面前的门帘被掀开，他才意识到，这种熟悉感究竟从何而来。 　　——见鬼！这个房子！这个熟悉的蓝白红配色的房子！这不是那对把他夹在中间然后自顾自吵架的夫妻的住宅吗？！ 　　他们叫什么来着？ 　　坦普尔？还是波普尔？之类的…… 　　黎曼顿时有种想要跳车离开的冲动。 　　“嘿！黎曼先生！” 　　一个金发的少年站在门口朝他激动地挥了挥手，并朝他小跑过来，他脸上洋溢着喜悦，脸上有点晒红的痕迹，显然在阳光底下等了不短的时间。 　　“我太激动了，可以邀请到您……我前天抢到了礼堂最前排的位置！不知道您对我有没有印象……” 　　黎曼仔细瞧了瞧他，又回忆了一下：“啊，我确实记得你的……金发，你那天听得很认真呢，还回答了几个问题是吗？” 　　“是的！是的！是我！” 　　金发青年的喜悦显而易见：“您好，我是卢·坦普尔，请叫我卢就好了。” 　　所以是坦普尔，黎曼想到。 　　他笑了笑，跟着对方走进大门。 　　“……所以你觉得这是我的错吗？我的吗？！嘿！你才是那个先在我妹妹的宴会上喝醉了然后大喊大叫让我丢脸的人！” 　　“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你妹夫一直持之以恒地无视我的意愿让我喝酒，根本就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父亲！母亲！”金发青年愤怒地大喊一声，制止了正在客厅中吵嚷的两人，“我今天有客人！” 　　“哦抱歉，亲爱的，你带了客人回来吗……” 　　“我从昨晚说到了今天早上！” 　　“咦？神父先生？我们今天没有请神父呀？” 　　黎曼尴尬地笑了笑。 　　卢·坦普尔朝他的父母翻了个白眼：“这位是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大数学家，刚发行了他的《微积分简明教程》，我还顺便给你们带了一本，记得吗？” 　　“哦天哪！原来您就是伊瑟维尔德先生！” 　　“我们很喜欢你的新书，所以，玛尔勒斯星是绕着太阳旋转的是吗？哈哈哈听起来真不错，神果然是世界的中心呢！您的发现真是太棒了！” 　　这正是黎曼知道会出现的情况，不太了解数学的人对他的新书的唯一注意力理所当然地只会集中在这个发现上，所以他笑了笑：“是的，这真是太好了不是吗？” 　　“父亲，母亲，起码就今天，不要吵架好吗？伊瑟维尔德先生的时间很宝贵，我真的需要一些安静的环境。” 　　“好的，好的，亲爱的，我们保证。” 　　得到承诺的卢·坦普尔松了口气，伸出右手为黎曼指明了方向，他带着黎曼朝楼上的书房走去。 　　“黎曼先生，我有非常多的问题想要问您。” 　　卢·坦普尔欢快地掏出了一个两手长两手宽的笔记本。 　　黎曼：？ 　　如果不是那俩夫妻就在楼下，他都要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了。 　　…… 　　四十分钟后，坦普尔依依不舍地放下了手中的纸笔，用一种让黎曼稍微有些毛骨悚然的眷恋表情忧伤地看了他一眼。 　　黎曼再次强调了一次时间：“九点五十了，下次见，卢。” 　　“好的，好的，我送您出去，黎曼先生，路上您可以再给我讲一遍什么时候才可以化简……” 　　他的话仅仅讲到了一半就戛然而止，因为他非常不幸地听见了楼下传来的吵闹声。 　　卢·坦普尔几乎是冲出了走廊，靠在二楼的栏杆上冲楼下喊到—— 　　“看在神的份上！你们俩就不能哪怕一天不吵架吗？！真是见鬼！” 　　“卢，亲爱的，哦抱歉，不过不会很久了，我们请了神父过来主持公道，我和你父亲一定要分个对错出来！” 　　“呃啊——”卢·坦普尔忍不住捂住了脑袋。 　　“抱歉，黎曼先生，让你见笑了……”他扭过头，却没对上那个刚刚呼吸声就在他身后的人——黎曼·伊瑟维尔德不知道什么时候退到好几步之后去了。 　　黎曼深吸了一口气，没事了……没事，楼下那两个人所指的“神父”并不是他，不要惊慌。 　　于是他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自然地走上前：“没关系，你的父母很有……活力，再见，卢·坦普尔。” 　　黎曼匆忙想要离开的过程中，那个代替他来当夫妻矛盾调解员的倒霉神父到了——是米莱尔。 　　米莱尔自信地大步走进客厅。 　　“坦普尔先生，坦普尔夫人，今天又有什么事吗？” 　　“亲爱的神父，你来评评理，是这样的，昨天我和我丈夫一起去赴我妹妹举办的晚宴，在这场晚宴上，他喝了太多酒，于是开始耍酒疯，这让我很丢脸。” 　　“准确地说，是我被她妹妹的丈夫灌了太多酒，莉亚，或许你该改掉你避重就轻的毛病，我恨酒精，神父，你了解我，我恨酒精，而考虑到她妹妹的丈夫是站在她那边的，这不该是她的错吗？我才是那个无辜被灌了十杯雪原酒的倒霉蛋！” 　　“嘿！你是个无法拒绝陌生人的懦夫又不是我的错！” 　　“嘿！那不是陌生人，我也不是不敢拒绝陌生人的懦夫，那是你妹妹的丈夫！我只是在试图展现我的友好！” 　　“哈，你连普雷亚是我最讨厌的一个妹妹都不知道，我不需要你对她丈夫展现友好好吗？你不光站在我讨厌的人那边，还大喊大叫让所有人都觉得我嫁了个傻子，我才是那个受害人！” 　　“安静！”米莱尔沉下脸，喊了一声，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首先，这次我要说这个局面的成因中坦普尔夫人的占比更重。” 　　坦普尔太太显然并不服气，像一只斗志熊熊的公鸡一样猛地昂起了头，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一脸不开心地瞪了眼坦普尔先生。 　　米莱尔完全不在意对方的反应，继续说道：“这件事的归因完全在毫不考虑客人心情与喜好的这位妹夫身上，考虑到在关系上，妹夫肯定离坦普尔夫人您更近，所以您得承认，这件事里您的责任比较大，请向神好好忏悔您的识人不明。” 　　“是我妹妹识人不明。” 　　“您作为长姐，难道没有教育年幼者的责任吗？请立刻忏悔。” 　　坦普尔夫人不情不愿地从腰侧的小袋子里掏出了两枚银币：“我向神忏悔。” 　　围观的黎曼：？ 　　米莱尔接着转向坦普尔先生：“并不是说先生您在这件事里就没有错处了，您不够了解自己的夫人，错误地做出了向您夫人不喜的人示好这一决策，属于自食恶果，请立刻忏悔自己的傲慢与无知。” 　　坦普尔先生虽然被指责了，但依旧喜气洋洋地伸手朝内袋掏银币，显而易见，他还沉浸在这次自己赢了的喜悦中。 　　收下四枚银币的米莱尔满意转头准备离开，就看见了台阶上站着的黎曼。 　　“嗨，黎曼？你怎么在这？” 　　心情复杂的黎曼一边重新启动往下走的动作，一边解释：“卢·坦普尔委托我来给他讲解一些数学问题……” 　　“哦！那真是太巧了！” 　　“是啊……” 　　“一起回去吗？” 　　黎曼缓慢地点了点头，和他一起出去上了马车。 　　坐在有些晃动的马车上，黎曼觉得自己有些疑问不吐不快。 　　“米莱尔，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了黎曼！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你看上去，并不讨厌处理坦普尔家的家庭矛盾？” 　　“嘿黎曼，你在开玩笑吗？”他晃了晃手里的四枚银币，“我不能更喜欢坦普尔家了，每次来都是一笔额外进账呢，这绝对是我最喜欢的任务了。” 　　黎曼：“但是你要帮他们一团乱麻的根本就说不上对错的事情分个对错出来？” 　　米莱尔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先笑了好一会儿，笑得马车都晃动得更严重了，才直起腰回答黎曼：“亲爱的伊瑟维尔德先生，你是一名神父，你的话就是真理，不论说什么，他们都只能接受你的裁断，你明白吗？” 　　黎曼皱眉：“那我就更加不理解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坦普尔夫妻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地跑去教堂请人来判断他们中谁对谁错，如果根本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黎曼问完之后，就意识到自己的提问不够清晰，他不是不懂为什么这两夫妻一直找人来判断他们俩到底谁对谁错，说到底就是他们需要“观众”，一场没人观看的吵架对于两个表演型人格来说显然是不够完整的，他不明白的是，按照米莱尔的说法，他作为神父完全可以随意地判断其中一个人为错，难道时间久了，坦普尔夫妇不会不爽吗？一只老鼠如果老是碰壁都会另寻他路，更何况是两个人类。 　　米莱尔耸了耸肩：“谁说他们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了？他们想要的无非就是有个权威来宣告自己是对的，另一方是错的，只要随机地满足他们其中一方，他们获得了这种满足感，下次当然会上瘾一样跑来送钱，而且能不能获得这种满足完全是随机的，多么牵动人的心弦啊，不会有比这更让人上瘾的愉悦享受了。” 　　黎曼：…… 　　米莱尔说得也不无道理，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他都要怀疑米莱尔是什么隐藏的神经学专家了。 　　他再次回顾了一番那些让自己感到无比烦躁的神奇委托，如果按米莱尔的思路……嗯，还是很琐碎，黎曼确信地点了点头，哪怕按照米莱尔的思路，他依旧觉得给这帮人服务还不如给小白鼠讲课。 　　实习的后十天过得很快，正当黎曼在西尼王都声名鹊起，在多尼克学院大受欢迎之时，这位克己的实习神父毫不留恋他最近的名气，挥挥衣袖就回到星曦学院去了。 　　王都众人又是惋惜又是钦佩。 　　黎曼从传送阵走出来，忍不住松了口气——这一个月，绝对是他过得最漫长的一个月。 　　他看向熟悉的星曦学院，内心深受感动，多么美好的景色——希望他们的飞天扫帚比赛最近还在举行。 　　斯冬妮是第一个发现他回来了的人。 　　“嘿！黎曼，你结束了实习吗？” 　　“是的。” 　　“对了，有个好消息，我刚想写信告诉你，霍齐亚突破到一环了！” 第131章 大型集体任务 　　“哦？”黎曼发自内心地露出了一个笑容：“恭喜！” 　　“哈哈，你应该对着霍齐亚说，不过他还是老样子，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你就算恭喜了他也给不出什么让你觉得值得这声恭喜的反应。” 　　“他是霍齐亚嘛。” 　　“唉，可不是。” 　　黎曼还是找到了霍齐亚并且恭喜了他，霍齐亚恹恹地点了点头，果然如斯冬妮所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喜悦之情。 　　他随口敷衍了黎曼几句，便转移到了新的话题：“你回来的正是时机，根据莫尔打听的消息，学院这几天可能会发布一个大型集体任务？” 　　“集体任务？” 　　“对，集体任务，大多数任务只需要五到六个人完成，这是我们平时组队做的任务，但也有些时候，会出现超大型的任务，需要几十个人，还需要教廷的高级牧师或高级魔法师带队才行。” 　　“之前有过类似的任务吗？” 　　“当然，最出名的集体任务就写在校史里呢，清扫黑暗森林，将它改造成只有一环魔兽的适合学生历练的环境，当时出动了全校和全教廷的一环二环魔法师，带队的甚至是两名三环巅峰牧师。” 　　黎曼：？ 　　他状似不在意地随口提问：“三环？三环牧师很厉害吗？” 　　霍齐亚挑了挑眉：“当然。” 　　“好吧，我总是要忘记你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新生，见鬼，你就不能多花点时间在了解常识上吗？” 　　黎曼无辜地眨了眨眼：“显然，我正在试图向你了解。” 　　霍齐亚翻了个白眼：“你说的也对。” 　　于是霍齐亚为黎曼这个彻头彻尾的无知人士讲解了当前世界的力量体系。 　　“目前实质的顶端战力就是三环牧师，至于三环魔法师，反正教廷内我是没听说过，野生魔法师的条件更差，估计更不会有……然后之所以说实质上，是因为确实还存在着四环和五环，但是……怎么说呢，四环是教皇。” 　　“教皇的权杖是一种很特别的法器，可以不论使用者的原本实力如何，直接拔高到四环，所以说实质战斗力顶端就是三环，因为教皇基本不会出手，也不并不是真正拥有四环的实力，他更类似于一个威慑，警告所有教廷内的魔法师，不要试图背叛，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当然同时也对外确立了教廷的地位，众神时代过去后，光明神陷入长眠，剩下的普通人里，实力都差不多，教廷就是凭借着这件可以让人瞬间跳上四环的神器扫清了外部威胁，确立了统治地位。” 　　“所以你的意思是，不论是教廷内，还是教廷外，基本没有人超过三环实力是吗？” 　　“不是几乎，就是没有人。” 　　黎曼陷入了沉默。 　　霍齐亚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继续说道：“至于五环……那只是个传说，据说在圣地里，有四名五环牧师守护着神的长眠，没人真的见过他们，所以我一直都把这玩意儿当故事听的。” 　　黎曼面上不显，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因为系统的误导——也不能说“误导”，毕竟系统没有真的说过话，也没有任何引导他的想法的意思，但是因为系统的存在，他一直以为这里是个遍布（？），或者说至少是存在1-90级魔法师以及那件魔法袍暗示的“传奇级”魔法师的高魔世界，只是自己当前等级较低，还没有接触到。 　　但根据霍齐亚刚刚的说法，这个世界显然是个低魔世界。 　　最高战力三环多一点，疑似四环，五环就是传说中的人物了。 　　系统描绘中的世界或许更像是光明神他们还在的世界。 　　黎曼有些失神。 　　“嘿！嘿！黎曼，你在想什么呢？” 　　他猛地看向一脸迷惑的霍齐亚，摇了摇头，“没什么，在想一些事情。” 　　霍齐亚：“实习期间的事吗？” 　　黎曼笑了笑：“差不多吧……我想起我有件事没处理完，我现在去写信通知，呃，教堂那边。” 　　霍齐亚摆了摆手：“去吧，再见。” 　　黎曼一边往外走，一边调出了自己的系统界面。 　　“人物等级：31” 　　好吧，起码他明白了一件事，他那个便宜爹，伊瑟维尔德伯爵，为什么那么傲气了。 　　按照霍齐亚的说法，他一个三环魔法师，基本就已经站在世界战力顶端了，确实值得傲慢一下。 　　…… 　　稍微有些怀疑人生的黎曼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星曦学院就如霍齐亚所说的那样，发布了一个大型集体任务。 　　“任务：雪原禁咒法师（群体）” 　　“参与对象：一环魔法师，一环牧师，冰系魔法学徒，雪原出身魔法学徒，此次任务为强制参加，无需报名，不符合条件的人群请不要试图参与” 　　“出发时间：两天后” 　　“请大家做好准备。” 　　莫尔不幸地被排除在了参与范围内，这让他很难过，不过他还是积极地收集了情报，并提供给了斯冬妮，霍齐亚，黎曼三人。 　　“这次带队的是庞德主教和布莱明尔主教。” 　　黎曼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不知道庞德神父的实力，在上次和霍齐亚的谈话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缺乏一些……知识。 　　“他们分别是……？” 　　莫尔：“庞德主教是二环，估计之后几年突破，布莱明尔主教是三环，他在三环已经呆了快……三十年了？” 　　“除了他们俩以外，教廷还调来了一名二环冰系魔法师和一名二环水系魔法师。” 　　“你提醒我了，我们该再去找一名水系同伴，在……朱迪离开后。” 　　斯冬妮说完后半句，沉默了一会儿，霍齐亚拍了拍她的肩头。 　　莫尔叹了口气：“除此以外，你们还要找个人来代替我的位置。” 　　黎曼插嘴问道：“我以为这是个集体任务？” 　　霍齐亚：“是的，这是个集体任务，但是集体任务也可以有小团队，不然分配奖励的时候也太麻烦了。” 　　黎曼一想，也对。 　　“还是一样每小队五人吗？” 　　斯冬妮和霍齐亚点点头：“是的。” 　　斯冬妮：“其实就我们三个人也行，没人规定一定要五人小队。” 　　霍齐亚：“我知道你还是没法忘记……朱迪，但是朱迪已经回到普通的人生中去了，你该为她高兴才是。” 　　“而且我们真的需要一名水系法师，那是雪原，到处都是冰，如果你不找个水系法师帮你造水的话，你的雷系魔法的攻击范围会非常非常非常小好吗？” 　　黎曼没说话，但点了点头表示他也和霍齐亚一个想法。 　　“唉，好吧，我去找个一环水系魔法师组队。” 　　黎曼本以为剩下的一个位置也会由斯冬妮或霍齐亚决定，毕竟他们俩才是这个队伍的核心，但他没想到的是，在那天下午，蕾娜对他发起了组队邀请。 　　在进入星曦学院后，他和蕾娜依旧保持着友好的联系，但是他一直挺忙的，再加上蕾娜是魔法学徒，他自己又有斯冬妮这个固定队，所以交集不可避免地减少了很多。 　　蕾娜现在很不安，从那个雪原任务发布开始，从她得知自己也要参加这个未知的任务开始。 　　她进入星曦学院才没多久，她总共也就学习了……那么点东西，她不太理解自己怎么就要参加任务了？而且听起来还不是什么轻松的任务。 　　她的新朋友告诉她——“魔法学徒与一环魔法师的区别就在于创造，几乎每个派系的一环魔法师都拥有一个极其类似的魔法，叫做召唤·X，这个魔法就象征着一环魔法师与魔法学徒的区别，从这个魔法开始，他们不再需要操纵自然界原本就存在的物体才能完成施法了，而是可以自行创造元素，而雪原，有的是冰，所以你这个冰系魔法学徒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在那你或许要比不少不适合在冰环境下发挥的一环魔法师更如鱼得水呢。” 　　这安慰并没有在蕾娜身上起到多大的效果，真正减轻了她的不安的，是回宿舍掏出那件早前向魔法师先生定制的防御系魔法袍。 　　还有一个突然闪过她脑海的念头——或许……她可以去找黎曼组队？ 　　她当然知道黎曼已经有队伍了，但她印象中他们队伍应该不全是一环魔法师，或许这次会有空位呢？ 　　于是黎曼就收到了蕾娜的邀请，他问了霍齐亚和斯冬妮介不介意和他朋友一起组队，他们俩都表示不介意——毕竟，莫尔只是人不能去，炼金产品则可以跟去，所以这个位置上不管加上谁，对他们来说都会是额外的第六人，起码不亏。 　　得到黎曼肯定的答复后，蕾娜稍微安心了一些。 　　另一边，斯冬妮也找到了落单的水系法师。 　　考虑到要去雪原，莫尔给他们要带上的炼金产品全都加上了防寒效果，他们组队完毕后，学院还给他们一队发了一个超大号的恒温帐篷。 　　看见那个帐篷，不止黎曼，所有人都皱起了眉。 　　霍齐亚忍不住打破了沉默：“谁能告诉我为什么还有帐篷？我们到底要去哪？要去多久？见鬼，别告诉我我要在雪原待上半个月，那地方可真不是人待的——无意冒犯，斯冬妮，我是说那地方的气候不太适合非雪原人长住。” 第132章 雪原上的隔阂与决定（…… 　　斯冬妮耸了耸肩：“没事霍齐亚，谁都知道除了雪原人，没人能在雪原活过半个月。” 　　霍齐亚：“谢谢你身为本地人对我的观点进行了有力的佐证，斯冬妮。” 　　黎曼他们很快就知道了为什么星曦学院要给他们发恒温帐篷。 　　出发后——也就是从星曦学院的传送阵传送到雪原边境线上一个小城镇的传送阵后，带队的布莱明尔主教宣布，他们距离目的地大概还有五天的飞行距离，五天是加上夜间休息的时间——因为他们要去的地方没有传送阵。 　　所以这就意味着，他们要白天飞行，晚上休整——恒温帐篷的用处就在这里了。 　　黎曼一瞬间无比感谢莫尔在他们临行前给他的扫帚也加上了恒温效果，还有遮挡冲击物的效果，这才让他得以在雪原扑面的夹杂着雪屑的寒风中存活下来。 　　蕾娜没有飞行工具，所以斯冬妮邀请了她一起坐飞毯。 　　一个白天结束后，他们五人几乎是挤进了帐篷里。 　　“见鬼，这个任务还真够受罪的，早知道我就晚几天升环了。” 　　“霍齐亚，想开点，辛苦几天，得到的贡献点够你换不少行头了。” 　　“哼。” 　　帐篷很大，完全展开后大概有二十平米，黎曼给自己找了个舒适的角落，铺上了毯子。 　　斯冬妮在招呼蕾娜和新加入的那个水系法师，她作为队长，比霍齐亚和黎曼更多了一份了解并关怀新队员的责任。 　　“是斯冬妮小队吗？” 　　黎曼迷茫地扭头看向帐篷口，他刚躺进毯子里。 　　“是的！”斯冬妮提高了些声音回答道。 　　黎曼觉得外面传来的那个声音有些耳熟，但直到对方走进帐篷他才想起是谁。 　　进来的人肩上有一圈毛茸茸的东西，是那个长相可爱的雪原女孩，黎曼还记得她叫……尤尼娅？ 　　“嗨……尤尼娅，你找我们有什么事吗？” 　　黎曼又从毯子里钻了出来。 　　“啊，打扰了……”尤尼娅怯生生地道歉。 　　黎曼摆摆手：“不，不，我们还没打算休息，毕竟，呃……这个季节，雪原的白天显然有点太短了。” 　　尤尼娅羞涩地笑了下：“是的，不是什么来雪原玩的好时机，虽然好像来雪原玩的好时机从来不存在。” 　　她接着说：“其实我是来帮忙通知大家任务内容的。” 　　霍齐亚抬起了头：“来杯热茶吗？” 　　“哦！谢谢！” 　　几秒钟内，尤尼娅从怯生生地站在帐篷边缘，到在毯子上坐下，手里捧着一杯热茶。 　　“布莱明尔主教让我们来逐个帐篷通知大家这次任务的具体目标。” 　　“我可以从头说起吗？大概在一个月以前，教廷发现了雪原深处有人生活的痕迹，更重要的是，有施法痕迹。” 　　“经过几轮的调查后，他们发现雪原的极深处存在着一个与世隔绝的村庄，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这个村庄几乎人人都会魔法，而且不止一种，也就是说，他们全都是禁咒法师，负责调查的人没有惊动他们就先回来了，然后就是我们出发。” 　　“所以，我们的任务就是，剿灭一整个村庄的禁咒法师？” 　　“是的，我们这些带路的学生除了冰系学徒以外，其他人都不参与战斗，所以只能帮忙做些传达之类的琐碎小事。” 　　“这是主教要求我们通知到大家的内容，这个村庄共是九十六人，其中约五十人是魔法学徒级实力，三十人一环，三人二环，其余不具备施法能力，当然以上消息并不完全准确，因为探查的人只能在外部观察，也有可能有些人只是单纯没有施法而不是不会施法。” 　　“另外，村庄内部是完全开阔的构造，所以大家只会一次性撞上所有人，布莱明尔主教定下的整体策略是他先一个人进入，攻击，迫使那几名二环魔法师动手，这样实力相对低下的其他人就会被筛选出来，你们再加入战斗。” 　　“至于你们各个小队的战斗模式，主教不会干预。” 　　“然后就是，主教让我们通知完再问问你们，有没有什么意见，或者额外的问题……”说着她掏出来了一本笔记本，“你们知道的，布莱明尔主教想显得自己善于体谅人意一些。” 　　黎曼皱了下眉头：“等一下，如果任务是剿灭一整个村庄的话，村庄里……岂不是还会有孩子？” 　　帐篷里沉寂了几秒钟，除黎曼以外的其他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 　　斯冬妮深吸一口气，转向黎曼，她的眼神诚挚：“黎曼，我理解你是个……善良的人，但是他们不是孩子，他们是禁咒法师，你忘了吗？别说禁咒法师了，就算是野生魔法师，他们不像我们一样，是为了抵抗深渊被迫接受了邪恶的力量，他们从一开始，就是被力量诱惑然后堕落的，而禁咒法师，是最贪婪的那群人，再纯白的孩子，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中也不会例外，就算我们放过那些孩子，他们以后也会成为邪恶的，到时候教廷还要再分出不多的力量去追捕他们，黎曼，你应该明白这是不合逻辑的做法。” 　　黎曼：“但是尤尼娅说这个村庄是与世隔绝的，他们可能根本意识不到禁咒法师是什么。” 　　斯冬妮：“这就更使他们成为了纯粹的邪恶，深渊在出生时也不会意识到自己是深渊，但它会本能地杀戮与破坏。” 　　蕾娜几乎是有些心疼地看向他：“哦黎曼，你再想想就知道了，斩草除根是最合理的选择，我明白你的意思，你觉得孩子们是无辜的，甚至你觉得这个村庄都有可能是无辜的，但是留下孩子只会留下仇恨的种子，留下整个村庄则是留下隐患，他们随时可能某一天突然接触到了外界，然后意识到自己的身份与对教廷的仇恨。就算教廷采取了折中的做法，将他们收编，也是留下了一个随时会叛变的危险，而且危险等级还不低，毕竟……他们是禁咒法师呢。” 　　“这甚至是比较乐观的推测，说实话，更大的可能是他们当初是被追杀到选择隐居起来的，那么对教廷的仇恨只会生生世世刻在他们的血脉里，只等着有一天反扑，我们现在有机会在他们没准备好的情况下祓除这个隐患反倒是件好事，这样可以减少后续的更多伤亡，不是吗？” 　　霍齐亚就没这两个女孩这样柔和的措辞与耐心了，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哦天哪，黎曼，无意冒犯，但是你的家庭教育听上去真的有待改进。” 　　就是这一瞬间，黎曼知道自己无法说服他们了。 　　斯冬妮坚持了她的正义——只要是邪恶，就必须消灭。 　　而蕾娜也完美展现了一个王女应有的素质与大局观——无聊的软弱是不合时宜的，留下余孽只会后续的情形变得更复杂。 　　霍齐亚则干脆利落地为他点出了他们的视角为何和他不同。 　　他们的决定甚至称不上错，甚至还称得上明智，如果从教廷的角度看的话。 　　也是那一瞬间，黎曼意识到，自己和他们似乎很相似，但从一开始就是不同的人。 　　黎曼并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看看他穿越后干的这些事情吧，袭击他的人大多数现在已经去见了光明神，就算无视这部分罪行也一样，纵观他不择手段进入魔法学院的这半年，让他自己说他也要说，斯冬妮比他正直，蕾娜比他善良。 　　但是……就当他是因为自身就是禁咒法师的原因吧，就当他是因此从没对星曦学院，对教廷真正有过归属感的原因吧。 　　他只是无法…… 　　他做过很多坏事，但这件是不一样的，屠杀一整个不知情的村庄，这是完全不一样的。 　　这甚至跟那些小队任务也不一样，那些还能称得上是一句各凭本事，这次的事情则完全不一样！ 　　黎曼看向其他人，他们脸上有些迷惑，还有些对他的担忧，但更多的还是纯然的迷惑，黎曼扫过他们的脸庞。 　　蕾娜勇敢坚强。 　　雪原的女孩是黎曼穿越后见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她纯真得像周围的白雪。 　　斯冬妮正直直率，永远朝着她的正义坚定出发。 　　霍齐亚脾气差但人不坏，而且他的聪明足以支撑他的坏脾气。 　　他们很好，但依旧可以毫不在意地决定几十个（或许是）无辜人的生死，仅仅只是因为立场不同，因为这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正常，不足挂齿的事，这种事情在他们这样的贵族身边每天都在发生，他们生来就被教导要做执棋的人。 　　往远了说，当他们脱去星曦学院学子这一身份，单纯作为自己家族的一名成员时，也不会在意为他们劳作的奴隶是否乐意作为奴隶，因为奴隶就是奴隶，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就像他们不觉得自己和野生魔法师同样是人一样。 　　或者说他们就算看到了，也不过是带着“可怜的属民们，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对你们更好的领主”的怜悯。 　　他们的美好品格不会为此打折扣，但终究只是作为利益既得者的美好。 　　星曦学院就像一场虚幻的美梦，现在飞速地在黎曼面前脱去美好到有些炫目的面纱，露出了其森然的一面。 　　黎曼真的自问不算什么好人，但他真的做不到仅仅因为这个村子的人是禁咒魔法师就对什么都没做的他们判处死刑。 　　就当是因为他自己是禁咒法师，也处在需要被剿灭的名单上，所以从来没有过归属感吧。 第133章 Because I……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默认自己只是因为突如其来的无聊善心所以多嘴了几句。 　　其他人看他平静下来，也就默认他想通了——这本来也没什么好想不通的——开始讨论起作战策略，怎么才能在这个任务里拿到更多贡献。 　　但黎曼没有在听。 　　他在任由自己的思绪漫飞。 　　他很少会对什么东西产生眷恋，但他几乎就要对星曦学院产生眷恋之情了，前几天从霍齐亚口中得知原来自己的实力可以在这个世界横着走的时候，他也没有选择立刻离开，他犹豫了，因为星曦学院……对他来说就像一个美梦。 　　从他加入这个魔法学院开始，他穿越后生活的色调就彻底改变了，欢快，浪漫，象牙塔一般的生活。 　　中间或许会有些小烦恼，但都是可以拿出来一笑的烦恼。 　　但是现在，是时候离开了。 　　它的美好永远只在表面，深层的核心对黎曼来说依旧是毒药。 　　下定决心后，黎曼觉得自己轻松了一些。 　　他看向依旧在热火朝天地讨论的众人，在心底向他们道了个歉——抱歉了各位，你们的任务注定是要失败了。 　　是的，他要救走这一整个村子的禁咒法师。 　　但是在做这件事前，他还得做点准备工作。 　　…… 　　“黎曼，这么晚了你还在写什么呢？” 　　新加入的那位水系法师好奇地问黎曼，其他人都已经睡了，雪原的尤尼娅也回到她自己的帐篷去了。 　　黎曼回头朝她笑笑：“我在写日记，抱歉，这是我的老习惯了……” 　　“哦！听起来不错，或许我也该试着写写日记什么的。” 　　黎曼确实在写日记，准确地说，他在伪装他过去的所有日记。 　　他当然没有这种“老习惯”，不过他得给教廷留下一份“心路历程”。 　　再过那么几天，他就要在所有人面前展示他是个禁咒法师的事实了，而他不幸地在进入星曦学院以前留下了太多社交关系，如果他不想在叛逃后牵连一堆又一堆的人的话，他最好把责任全推到进入星曦学院后的这一段时间里。 　　他给自己设计了一个完美的“堕落过程”。 　　…… 　　“雪原还是很美的，不是吗？”斯冬妮掀开帐篷，走到正在盯着夜空看的黎曼身边。 　　黎曼朝她笑了笑：“是啊。” 　　“你还好吗，黎曼？我觉得你这两天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明天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黎曼将整个身子转了过去：“当然，我准备好了，准备得……非常充分。” 　　“哈哈，那就好。” 　　…… 　　第二天天亮起的时候，所有人把帐篷收起来，站在一起听带队的两位牧师作最后的动员。 　　“亲爱的同学们，经过五天的辛苦跋涉，我们现在马上就要到达这次任务的执行地点了。” 　　“这次任务的目标，大家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是雪原上的一个禁咒法师村庄，虽然他们依靠着绝佳的地理位置，避开了教廷这些年的追捕，但依旧不慎暴露，目前我们拥有的消息不多，只知道这是个百人规模的村庄，其中至少一半人具有魔法学徒实力，而且考虑到他们全都是禁咒法师，大家千万不要独自行动，至少要和一名非同系队友保持同步。” 　　“但也不必畏手畏脚，我和庞德主教会为你们提供足够的治疗与防御，而且相信我，这次任务的报酬绝对会让你们这些年轻的先生与女士们满意的，所以，去吧，去战斗吧！” 　　“好！”“好！”布莱明尔主教话音刚落，就有部分人激动地叫好了起来。 　　布莱明尔满意地看着极富干劲的众人，不枉他特意布置了隔音法阵。 　　“出发！” 　　…… 　　艾尔在思考一个问题。 　　计算时间到底有什么意义呢……哦他当然知道学习这些可以让他们施法，但是，时间这个概念对他们来说好像并没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看，一分钟过去了，太阳完全没动，周围也没有任何变化，奶奶还是坐在原地，屋内的种子也没发芽。 　　他知道，如果自己这样说的话一定会被阿爹揍一顿，但他还是很想说—— 　　分钟啊……秒啊……对他们来说根本没有意义嘛，甚至几个小时后才能感受到周围有一点点的变化，如果他是当初发明计时的那个人的话，绝对不会费那么大功夫把时间精确到秒的。 　　艾尔小心翼翼地左右各看了一眼，确定阿爹不会从哪里突然冒出来骂他怎么又在偷懒，周围的脚步声是隔壁埃迪叔叔的……很好。 　　小艾尔觉得一天中最开心的事就是趁阿爹出去打理温室的时候偷懒了，最糟糕的事当然是被阿爹抓到偷懒然后绕着整个村子跑上十几圈了……嗯，这种时候他还是觉得分钟和秒这两个概念很有存在意义的。 　　这是年仅七岁的艾尔对快乐和痛苦的唯一认知。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原来痛苦还有完全不一样的形式。 　　恐怖的白光从天而降，艾尔第一次见到奶奶用那么快的速度移动，她几乎是瞬间启动了屋内的魔法阵，但还是有点晚了。 　　艾尔感到一阵穿透性的生疼在同一时间刺穿了他身体的每一部分。 　　“咚”的一声，他控制不住地跪到了地上，他想蜷缩起身体，但奶奶把他拉了起来，他泪眼朦胧间可以看见奶奶的脸色也很痛苦，但她在忍耐。 　　“艾尔，快，跟我走，弗莱迪先生他们会解决敌人的，我们先去地下。” 　　艾尔艰难地点了点头，但他还没迈出一步，就知道他们没可能逃跑了，因为出现在村庄内的敌人不仅仅只有一个。 　　造成白光的人倒是只有一个，现在正站在村庄通向外界出口的那个小丘上，正如奶奶所说，弗莱迪先生他们第一时间就向敌人冲了过去。 　　但除此以外……从那个熟悉的出口涌入的敌人不止一个两个。 　　而是黑压压的一片。 　　他们来不及了。 　　奶奶比他更快地意识到躲藏已经失去了意义：“小艾尔，战斗对你来说或许有些太早，但你那么聪明，一定可以做到的是吗？而且看，魔法阵已经开起来了。” 　　一道道光膜从四周拔地而起又在顶端汇聚，成为了一个半球形状的防护罩，小艾尔的奶奶眯起眼睛看向那道防护罩——她当初参与建造这玩意儿的时候可没想过这辈子真的能看见它启动…… 　　光球意味着保护，而这让艾尔松了口气，嗯……他刚刚太惊慌了，有敌人也没关系！把敌人打跑就好了！ 　　他虽然痛得一路挤眉弄眼，但还是跟着奶奶朝出口跑去。 　　途中埃迪叔叔加入了他们，埃迪叔叔看着艾尔怪笑了一声：“哈哈哈小艾尔，你也要去战斗吗？可别像上次一样想操纵风结果把自己吹了个狗啃地啊！” 　　“埃迪叔叔！” 　　艾尔有些羞愤，但多亏了埃迪叔叔的打趣和爽朗笑声，他觉得自己没那么紧张了。 　　薄薄的一层透明光膜将村庄内部和外部隔成了两个世界，五彩斑斓的魔法打在光膜上有些炫目，不过最多的还是呼啸而来的雪。 　　小艾尔有些紧张，好在他站在光膜的这一头，他完全可以准备好了再攻击。 　　好，深呼吸，回忆那道该死的数学题，他真希望自己能完全弄明白它……据说只要完全弄懂了这道题，他就不需要这么长的准备时间了…… 　　他闭着眼回忆那一道道步骤。 　　方程……移项……代入……求解…… 　　他做到了！ 　　他激动地睁开眼，准备向敌人释放他的第一个魔法，但是他的喜悦僵在了脸上，他放大的瞳孔中映着光球破裂的模样。 　　就在一瞬间，就在他操纵着一缕风向外袭去的时候，那道象征着安全感的光膜一寸寸碎裂开来。 　　他要死了吗？ 　　这一秒钟可真够长的。 　　或许他错了，“秒”这个概念真的值得被定义。 　　然后下一秒，巨大的，恐怖的墨绿色藤蔓拔地而起，它们从附近的每一寸土地上冒出来，每一根藤蔓都有……都有一个自己这么粗，艾尔想到。 　　他感到一阵鸡皮疙瘩从他背后爬起，他有些恶心，有些恶寒，但更多的是无法解释的恐惧，可能是因为这些狰狞的藤蔓实在太巨大了，如果他种的那株小苗长到这种可以覆盖整个村庄的程度，他大概也会害怕得不行。 　　原来巨大会带来恐惧，艾尔觉得自己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虽然这种恍然大悟没什么用……他马上就要死了，死于巨大且狰狞的恐怖藤蔓的绞杀下，不知道他会不会被从腰部掐断成两截……这好像也太疼太恶心了，他的血和肠子会弄得满地都是的……他不想这么这样去死…… 　　但是这些念头胡乱地在他脑海中全闪过之后，藤蔓也没有如他预料那般缠上他，反而是……等等，敌人放出的藤蔓魔法把敌人全部捆起来了。 　　他真的没看错，但他怀疑自己看错了，那个坡面上，升起的藤蔓把进攻者一个不落地困在了空中。 　　刚刚还在和敌人交手的弗莱迪先生看上去有些迷茫……咦？不是弗莱迪先生吗？好像也有道理，虽然他总觉得弗莱迪先生是无所不能的，但是他那么爱炫耀，如果会这种超级酷的魔法才不会藏着捏着呢，绝对会给他们这群孩子好好炫耀一番的。 　　所以是谁呢？ 　　这个疑问不仅盘旋在艾尔脑海中，更盘旋在在场的每一个头上。 　　就在此时，矮坡上跳下了一个人，他穿着米白色的长袍，寒风将他的长袍吹得鼓鼓的。 　　他不紧不慢地朝艾尔他们走来。 　　“日安，诸位，你们所有人都在这里了吗？正如你们所见，大陆的最高武装力量正打算向你们展开一次碾压式屠杀，但不幸的是，我决定救下你们。” 　　“我将会用一张传送卷轴将你们送到一个离这里很远很远的地方，所以，如果有人的亲人不在这里，并且你们不想与他分离的话，我的建议是立刻让他赶过来，好吗？” 　　艾尔愿意相信这个好看的陌生人的话，他说的没错，这确实是一次碾压式的袭击，如果他有任何对他们不好的意图的话，完全可以……呃，不用救他们就是了。 　　“黎曼！你——你是禁咒法师？！” 　　庞德院长的声音从高处传了过来。 　　黎曼转过身，轻巧地俯了俯身：“是的，庞德神父，很抱歉，我是禁咒法师。”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黎曼佯装迷惑地歪了歪头，假装思考了一会儿才笑起来说道：“因为我可以。” 第134章 日记本 　　“所有人——攻击叛徒黎曼·伊瑟维尔德！” 　　面对这身愤怒的咆哮般的下令，黎曼的反应是抬起右手，晶状的大块雪花浮现在他周围，比起寒风里块状的学，这几片大而精致的，围绕在黎曼周围的雪花显然要赏心悦目得多。 　　当然它们的作用可不仅仅是赏心悦目，被藤蔓困住的学生们无法正常施法，但还可以激发装备上的瞬发魔法，但他们震惊地发现，他们的魔法连打破黎曼的防御都做不到。 　　与此同时，黎曼顺便给唯一的那位三环牧师——布莱明尔主教来了一套强连控，以免出现意外。 　　他身后的村民们按家庭为单位检查了人是否齐全，幸运的是，这个村庄不仅集体荣誉感强，还没什么懦夫，在受到攻击后，基本所有人都赶来了。 　　黎曼凭空取出了一份超级大张的传送卷轴——为了把一百人全送走，他可是花了点准备时间。 　　“再见了，很荣幸在星曦学院就读，我其实真的很珍惜这段时光，可惜……” 　　他没说完“可惜”后的话，因为他已经毫不犹豫地撕开了那张大得有些可笑的羊皮纸，然后转瞬间，连他在内的九十七人消失不见。 　　布莱明尔与庞德主教面对这一变化的反应是瞳孔紧缩——传送卷轴！ 　　对方到底是意外得到的传送卷轴还是那是他自己画的……这个问题让他们俩不愿细想。 　　但不论怎样，黎曼·伊瑟维尔德消失了，带着一整个村庄的禁咒法师消失了。 　　见鬼，他的职业生涯算是走到头了。 　　…… 　　黎曼召唤出来的巨大藤蔓几分钟后才彻底消失，一群人“扑通扑通”地跌在地上，反应快些的姿态优雅些，运气好是风系魔法师并且还恰巧保持了极高的对周围的敏锐注意力的还能召唤一缕风把自己稳稳地送到地上。 　　庞德主教在寒风里气得满脸通红，急促地呼吸着，活似一个烤火的风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人群里的蕾娜，眼神从茫然到惊恐到明悟。 　　黎曼是禁咒法师…… 　　卖给她魔法袍的魔法师先生是禁咒法师…… 　　黎曼是魔法师先生？！（至少很可能……除非当时那么巧还有别的禁咒法师从巴特雷这个小地方去了王城……） 　　她几乎要抬起手捂住嘴，但很快又放下了，她知道自己不论是对黎曼还是对魔法师先生都不该暴露这件事。好在她在这一群人里并不太引人注目，旁边的斯冬妮比她反应更大。 　　这个任务无疑是泡汤了，原路返回的途中，所有留在帐篷内的黎曼的私人物品都被布莱明尔和庞德主教收缴了—— 　　一把扫帚。蕾娜的思绪突然有些飘忽，她觉得黎曼大概会有点心疼这把扫帚，她见过黎曼是喜爱这个飞行工具的。虽然这真的不是她现在该思考的重点。 　　几件换洗衣物。 　　一本从图书馆借来还没还的书。这大概算黎曼的先见之明？指预见到了这次旅途的大多数时间都是无聊的跋涉。 　　还有……一本日记。 　　蕾娜控制不住自己的目光跟着那本日记移动……日记……日记……日记！ 　　日记会泄露一个人都很多秘密，黎曼会事无巨细地将一天发生的事情都写上去吗？ 　　她的订单会在上面吗？ 　　突如其来的恐惧让蕾娜的身体整个僵住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突兀地抓紧，而且是想要捏爆一样的力气。 　　“我……我可以看看他的日记吗？” 　　蕾娜听见自己的声音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的声音听起来是这样的吗？ 　　来收缴东西的学生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哦，是这样的……”蕾娜这才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她慌乱地，下意识地交叠了手，“我是他的朋友，我不理解他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 　　对方露出了一个同情的表情：“我很同情你的遭遇，女士，但这是证物，我恐怕你不能触碰。” 　　“好，好吧……对不起，是我刚刚唐突了。” 　　对方离开后，蕾娜强撑着自己没有立刻让已经软到感受不到的双腿失去它们的作用——帐篷里并不只有她一个人——她小心翼翼地坐到属于自己的地方，一半身体面向墙壁，就像其他人一样，他们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她完蛋了。 　　她死定了她死定了她死定了…… 　　如果黎曼的日记提到了她怎么办？如果教廷发现了她以前跟“不仅是一名野生魔法师更是一名足以压制两位主教的禁咒法师”有交易怎么办？！ 　　她是乌朗的公主……不，她真是太绝望了才会这么想，教廷才不会在乎她是乌朗的公主，她早就已经知道，踏进星曦学院起，她就把最大的把柄交给了教廷。 　　他们会怎么处理她？ 　　让她留下施法的罪证然后火烧她？ 　　眼前浮现的种种幻觉让蕾娜不禁捏紧了双手。 　　…… 　　“见鬼！见鬼！” 　　庞德主教正怒气冲冲地在自己的帐篷里走来走去。 　　“走来走去”这个词或许用得不够恰当，准确地说，他是从帐篷的一角像一颗肉弹一样猛地突到帐篷的另一角。 　　“一个禁咒法师到底是怎么混进星曦学院的！” 　　布莱明尔脸上的表情本来也有些阴沉，但他一向同庞德针锋相对，不大对付，此刻倒是先放下了自己的愤怒，脸上挂起了讽刺的笑容：“庞德，话不要说得那么绝对，我早就警告过你了，不要信任狂信徒，狂信徒早晚要走向异端，你看看你看看，非要挑一个信仰这么虔诚的人当你的得意学生……” 　　庞德几乎要气笑了：“他是三环禁咒法师！你是想说他在进入星曦学院，接触到魔法的这几个月变成了一个三环禁咒法师了吗？！你的脑子是不是被禁咒法师啃过！” 　　布莱明尔：“谁知道呢，他既然有那样恐怖的光系魔法天赋，谁又知道他在其他系上的天赋有多强吗？或许你该反思反思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让他对教廷幻灭的事。” 　　停止了他们的争论的是来送黎曼遗留之物的学生。 　　“一把扫帚，几件衣服，一本书，一本日记。” 　　“日记？” 　　庞德主教猛地抓过那本看上去像是日记的玩意儿。 　　“曼莎女士说我基础太差了，如果我想更快地掌握乌朗语的书写，可以试着写日记。” 　　“……” 　　“门罗先生说我很有数学天赋，我不应该留在这里，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疯狂的喜悦？不知道这个词我有没有拼对……这可真是个大词。” 　　“……” 　　“原来我有父母。” 　　“……” 　　“国王先生说，我和弟弟之间一定要出一个人去魔法学院上学，我不能让弟弟去，这不是他原本该承受的命运。” 　　“如果一定要有人走向深渊的话，就让我来做那个人吧。” 　　“……” 　　“星曦学院好大，好漂亮，比斯普林斯学院还要大上好几倍，我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地方……魔法也……也还挺漂亮的？不过我还是很庆幸我成为了一名神术系的学生，庞德院长说我是被神选中的人，我真的是吗？” 　　“今天校长女士的演讲真是激动人心，但我总觉得哪里有些奇怪，关于禁咒法师的部分，希望这不会降低我的睡眠质量，我不想一晚上都用来思考这个问题。” 　　“……” 　　“我知道哪里奇怪了。” 　　“为什么禁咒法师也可以释放神术呢？这意味着什么？” 　　“或许，这意味着光……也是一种元素。” 　　“这不对，这太错了，神是无所不能的，如果他只使用了光元素，那么一定是他不想使用其他的元素，而不是他不能够！” 　　“否则神就不能被称之为无所不能了，不是吗？” 　　“……” 　　“如果我之前的猜测是正确的话，那就意味着……禁咒法师才是神选中的人，不，不对，应该说，神智清醒的禁咒法师才是神选者。” 　　“我可以做到，我当然可以，没有我做不到的事，我是每一领域的天才，我一次又一次地被神赐予最高的天赋，这次也不会例外。” 　　“……” 　　“成功了。” 　　“没想到如此简单。” 　　“毫无挑战性。” 　　“或许我该试着研究一下传送魔法。” 　　“……” 　　“我在思考，神是不是真的只使用神术呢？所有的历史都是教廷撰写的，他们傲慢到甚至不愿配上任何佐证，如果神原本就是个禁咒法师呢？只是因为教廷的人只会使用光元素，才将神篡改成了只会使用的光元素的样子呢？” 　　“我觉得这很符合逻辑，神术对其他类别的魔法并没有压倒性的优势，我对比了它们的效果，我觉得神术没有什么特别的地位，没道理光明神能凭借着神术对其他神取得压倒性的胜利，或许他本来就是个禁咒法师？这样不就更说得通了吗？” 　　“……” 　　“实习比我想象中更无聊，这就是神父每天在做的事情吗？怪不得他们如此愚蠢，我算明白他们为什么老在一环打转了。” 　　“……” 　　“与世隔绝的村庄，村庄里全是禁咒法师……” 　　“这个描述，他们难道是神的遗民吗？” 　　“……” 　　“我决定了，我要救下他们。” 　　“……” 　　“亲爱的庞德主教，我原本打算将这本日记丢在帐篷外，因为我知道否则的话，你会看见它，反正在雪原的天气里，不到五分钟这本笔记本就会被埋起来，但我最终决定把它留下，依旧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看见它。” 　　“亲爱的庞德主教，你说的对，我确实是被神选中的人。” 　　“虽然你自身不是天才，但你发现了一个天才，你该为此感到高兴，尤其是当你发现的是我这样的天才时。” 　　一片死寂。 　　“见鬼！该死的狂信徒！我早该知道他这种人早晚要变异端！” 　　——这句话不再是出自布莱明尔之口，而是气急败坏的庞德。 　　他气得猛喘了好几下才猛地转向布莱明尔，谨慎地问道：“神使用的确实是纯粹的光系魔法对吧？” 　　布莱明尔被他这个疯狂的问题震住了：“当然是了！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也想叛变？你这个见鬼的学生日记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 　　被抢走手中的笔记本的庞德主教默默道：不是，只是他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瞬间……真的只有一瞬间，居然觉得黎曼的推测天衣无缝。 　　该死！该死的异端！ 第135章 善后（二合一含加更）…… 　　蕾娜的心一直悬着，她好像回到了她的王兄夺位的那段时间。 　　那时候，不安总是萦绕着她，死亡的阴影笼罩着她。 　　但这次更糟糕，因为至少上次她还有对策。 　　但让她有些惊讶的是，一晚上过去了，又一晚上过去了，依旧没人注意到她。 　　她不确定现在是该感到稍微安心一点（没准黎曼压根就没写到这种小事？没准黎曼和魔法师先生根本不是一个人？）还是更加不安（这是最后的缓刑吗？）。 　　…… 　　小艾尔感到一阵头晕目眩，他觉得自己像刚被人按着头转了好几圈又被猛地推出来！ 　　好难受……好想吐…… 　　他下意识地向右挪了几步伸手撑住一棵很高的树然后开始干呕。 　　与此同时，前后左右也传来了相似的干呕声，见鬼，这可对他停下恶心没有任何帮助…… 　　咦？等等，树？小艾尔有些愣愣地抬起头，向上……向上…… 　　好多好多树。 　　这是什么地方？ 　　雪呢？ 　　为什么周围这么……这么……他找不出形容词，这里的环境和他过去习惯的实在太不同，不同到他脑海中没有任何适用的词汇。 　　黎曼耐心地给了这些人一些低声惊叹和交头接耳的时间，他在听他们说话的方式。 　　他们的语言有点类似西尼语，这倒也很正常，西尼语的辐射范围相当大，以西尼为中心的一些小国家，还有雪原这种地理条件不太适合大力发展文化的地方都会将西尼语作为第一官方语言，乌朗属于难得的一枝独秀，毕竟祖上阔过，也自认比西尼有底蕴得多。 　　这些村民显然能大致听懂他之前说的话，要不然也不会知道他要带他们离开，黎曼其实当时还在想：完蛋，万一语言不通怎么办？这么帅气的瞬间难道要我开始比划手语吗？ 　　还好……他们看上去大致能听明白他的西尼语，让黎曼免受了一次尴尬。 　　黎曼大致听了下他们互相交流的用语，感觉像是西尼语的某种变体，区别大概跟古英语与现代英语差不多，然后语音语调上有些不同，但连蒙带猜还是可以听懂的，黎曼由此估计他们隐居（？）或是逃亡的时间应该并没有特别长。 　　不过他也就听了一会儿，眼看着这群人逐渐平静了下来，而且隐隐有凸显出带头的人，并且带头的人正警惕地朝他靠近并摆出了谈判姿态时，黎曼决定省掉那些无用的谈判，他直接开口解释道： 　　“这里是黑暗森林，除了我和你们以外，就只有各种各样的魔兽，原本是属于黑夜女神的地盘，大概。理论上来说的话，如果你们能在这里种植农作物，那你们即将殖民一块曾经属于神的领地。好吧，这个玩笑对你们来说有点超纲了……咳，总而言之——” 　　“这里至少几天内应该是安全的，如果教廷追查到了我们的踪迹，那就看情况，如果他们派出的人我能解决，这块地就依旧属于我们。” 　　“如果他们决心出动教皇也要将我绞杀，那我们只能再换个地方了，希望你们对逃亡这种事没什么抵触心理。” 　　“至于我救你们的目的，不是想拿你们当实验材料，我也不想要奴隶，请放下谈判的姿态，我只是单纯想这么做。” 　　“这里虽然环境一般，称不上宜居，但是对魔法师来说或许也算是个好地方，毕竟有很多材料什么的……所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可以暂时在这里定居，我不会干涉你们，你们就……自己随意点好了，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吧，反正黑夜女神也死了很久了。” 　　黎曼默默地在心中回顾了一遍自己讲的有没有遗漏，应该没有，才收尾式地问道：“大致就是这样，你们可以听得懂吗？” 　　为首的那个高大汉子迷茫地眨了两下眼：“大致可以，有些词不太懂。” 　　黎曼：…… 　　“不不不，我是说，我的意思，你们可以理解我的意思吗？” 　　对方谨慎地点了点头。 　　“那就……去吧？你们可以去考察下这里哪里比较适合住人了？” 　　对方又犹豫着点了点头。 　　黎曼理解他们的犹豫和警惕，突如其来的拯救者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跟随自己离开的时候，估计就做好了用最高昂的代价来避免这场屠杀，黎曼作为一个高级（？）法师，会要一群人的理由无非就两个，一是拿来做实验，二是拿来当劳力。 　　不过黎曼真的没啥这方面的需求，和大多数魔法师不同，他有系统，没有比系统更好用的劳力了…… 　　虽然他其实也想问：“嘿！你们愿不愿意跟我一起打倒教廷？” 　　但是他还是倾向于不这么做，大家先熟悉一下，建立建立信任再说吧…… 　　所以，他睁着他真诚的大眼睛，几乎是在鼓励他们自己行动起来，不要在这里傻愣着。 　　在黎曼真诚的注视下，那百来人半有些犹豫，半有些迷茫踏出了缓慢的脚步，有点像慢动作，好一会儿才彻底动了起来。 　　黎曼停下友好的笑容，揉了揉脸。 　　接下来，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做。 　　他挥挥右手，从系统里拿出一张传送卷轴，写下了一个他并不算太熟悉的坐标。 　　伊瑟维尔德宅邸。 　　…… 　　在前任伊瑟维尔德伯爵逝世前与逝世后，伊瑟维尔德家的大宅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不过这也很正常，女仆想到，这世上的事情与东西，本来就少有变化哩。 　　她甩甩脑袋，准备下楼去给夫人拿点心。 　　…… 　　玛丽安夫人想过很多次和黎曼重逢的场面。 　　里面总是有报纸，掌声，欢迎，哦对！还有国王的在场。 　　她抚摸了下桌边的那本烫金封面的书——《微积分简明教程》，这是那孩子新出版的书，一开始仅在西尼王都限量发售，她忍不住有些埋怨，这孩子怎么就不知道给她也寄一本呢？ 　　不过想到这些事情应该都是出版社在做，黎曼那个性格，估计什么都不知道地在自顾自研究呢……想到这里，玛丽安就原谅了黎曼这点小小的考虑不周。 　　她也想过，如果短期内黎曼会回乌朗来的话，她可以埋怨似的提一下这件事。 　　她还想过…… 　　然而，她唯独没有想过黎曼会在这种情况下出现。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以为是去拿点心的海伦娜回来了，淡淡地说了句“进来”，然后转过了身。 　　“黎……曼……？” 　　黎曼拍了拍肩上的东西——玛丽安有些迷茫，那是雪花吗？——他朝玛丽安笑了笑：“玛丽安夫人，好久不见。” 　　“黎曼少爷？！”拿着一个银盘的女仆正好回来，却在门口撞上了不应出现的人。 　　“你是……海伦娜，对吗？帮我去请艾伯特和祖母过来好吗？” 　　海伦娜手足无措地看了眼自己手里的这盘点心，又无措地看了眼玛丽安夫人——对方完全没感受到她的目光，自然也没有给她任何眼神。 　　黎曼从紧张的海伦娜手里接过那盘点心：“至于这个，给我就行了。” 　　这让海伦娜松了口气，立刻小跑着去请少爷……哦不，艾伯特老爷和弗瑞娜夫人。 　　“黎曼，你，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先通知我们一声，是星曦学院放假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 　　黎曼笑了一下：“介意让我先进去吗？这个盘子还挺重的。” 　　“哦！当然……” 　　黎曼往房间里走去，找了张桌子把手上的东西放下：“等艾伯特和弗瑞娜夫人来了之后我再一起说吧，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说两遍完全一样的事实在是很不明智的选择……听，他们来了。” 　　“哦黎曼！你怎么回来了！”弗瑞娜夫人喜气洋洋地迎上来，右手抓住黎曼的手臂，左手在他的小臂上拍了拍，做足了好祖母姿态。 　　黎曼笑了下：“请坐，我觉得接下来这个消息你们最好还是坐着听比较好。” 　　弗瑞娜夫人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下来，一丝担忧闪过她的脸庞：“发生……什么事了吗？” 　　黎曼见她们没有坐下的意思：“那就长话短说吧……我是魔法师。” 　　“什么？！”“什么？！” 　　这此起彼伏的两声惊叫分别出于弗瑞娜夫人和玛丽安夫人，她们齐齐向后退了两步。 　　弗瑞娜夫人下意识地左右看了两下，像是在找逃跑的路线。 　　艾伯特从见到黎曼开始的那一瞬间心中就一直笼罩着浓重的担忧，而现在这担忧终于实现了，他脸色惨白——“你，你是后悔了吗？但是你已经加入星曦学院了……一切已经成定局了……！” 　　“什么意思，艾伯特？！你在说什么！” 　　艾伯特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本应该在心中咆哮的话说出来了，他咬咬牙，看向玛丽安：“星曦学院是教廷管理的魔法学院，他已经是魔法师了，他一辈子都只能是魔法师，教廷不会让他离开的。” 　　玛丽安觉得自己有些晕眩，她不太能理解这段话，但黎曼接下来说的话让她知道，她扶额头扶得早了。 　　“事实上，是的，教廷不会让我离开，所以我背叛了教廷。” 　　“长则五天，短则现在的任何时间，他们都可能正在来追捕我的路上。” 　　“然后很不幸的是，作为我的直系亲属，你们的血液将成为教廷追踪我的绝佳中介。” 　　“所以现在形势就很明了了，要么跟我离开，要么让教廷不停取出你们的血，就这么简单。” 　　“请做出你们的选择吧。” 　　当然，他未竟的含义，这三人也很清楚，呃，起码弗瑞娜夫人会很清楚——这可不是什么真的选择，黎曼只是讲得礼貌些，没有直白地说出“就算你们选择了给教廷当血包我也会直接把你们带走”，这一点倒是很伊瑟维尔德…… 　　艾伯特张大了嘴——他可没预料到这种场景，他原本以为黎曼是后悔了，想要说出当初的真相，让祖母和母亲重新站在他那边，而把他推去魔法学院…… 　　怎么会是这样？！ 　　这可比……这可比他回来重新争夺家主之位还要糟糕得多！！得！！多！！ 　　他简直想不出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更糟糕的事情了，见鬼的深渊吗？！ 　　弗瑞娜夫人在皱眉沉思，艾伯特在满脸茫然，玛丽安却……她瞳孔微张，脸色刷白，下嘴唇微微颤抖：“黎曼……当初……当初，你父亲在林场消失……真的是他自己失踪的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羽毛，却让弗瑞娜夫人和艾伯特猛地从自己的思绪中抽离，扭头看向她。 　　黎曼愣了一下，他犹豫了一瞬间是否要隐瞒，但他第一看不出隐瞒的必要，他不再需要维持和这三人的“友好”关系，说句实在话，就算现在再“友好”，等他把他们带到黑暗森林，任何友好关系都会荡然无存，第二……于情理上而言，玛丽安夫人值得知道真相，一个想要知道真相的人，就值得知道真相。 　　所以他简短地吐出了一个“是的。” 　　“就是你想的那样。” 　　黎曼话音落下，玛丽安猛地捂紧了胸口，向后踉跄了几步。 　　艾伯特和弗瑞娜夫人猛地将视线转向他，眼神里说不准到底是愤怒多点还是震惊多一点。 　　“你怎么能……你怎么能……那是你父亲！”玛丽安夫人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音。 　　黎曼：“仅仅是为我自己辩解一下，是伯爵先生先想杀了我的。” 　　“什么？！怎么可能！” 　　黎曼耸了耸肩：“我没必要骗你们，如果我想说谎的话，大可以不承认那是我做的。” 　　“顺便一提，伯爵也是魔法师，所以这件事比起父杀子，子弑父这种麻烦的人伦纠葛，我的建议是你们将它理解为两个魔法师的战斗，败者拥抱了死亡，仅此而已，而且说实话，我没打算杀他，他想跟我同归于尽结果只害死了他自己并不是我的错。” 　　黎曼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幽默感似乎来得不是时候，因为玛丽安夫人显然并不能接受这个真相，她想要真相，但又承受不了真相。 　　“伯纳德……是魔法师……不！不可能！你在说谎！伯纳德不可能是邪恶的魔法师！”玛丽安夫人只是怔愣了一会儿，便崩溃地否认了起来。 　　“黎曼！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你既杀了伯纳德！还要污蔑他！” 　　她眼前飞快地闪过了一幕幕画面—— 　　她第一次见到伯纳德的时候，正是她活得像个行尸走肉的时候，她当时刚被斯普林斯拒绝，父母小心翼翼地安慰她“那是真正的数学天才去的地方呀，我们的小玛丽安已经很厉害啦”却起了反作用，她活得像一具尸体，父亲母亲认为参与社交季能让她振奋起来，便将她精心打扮好推了出去。 　　玛丽安没反对不是因为她赞同她父母的想法，而是她不在乎，她感受不到任何事物，吃下去的食物毫无味道可言，窗外是白天还是黑夜对她并无分别，唯一让她有知觉的事便是反复反复品尝着自己的痛苦。 　　她是在这样的状态下第一次见到伯纳德的，伯纳德说不上风趣，也说不上体贴，但玛丽安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些别样的东西——一种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自信，玛丽安并不知道对方究竟擅长什么，但她可以感受出他并不只是像其他人那样盲目自信——那些社交场合里自负的夸夸其谈的家伙，总是认为只要是自己愿意涉足的领域，便一定会成为专家。 　　她可以在伯纳德身上感受到一种笃定的自信。 　　她是爱伯纳德的，虽然他们实际上的关系并不亲密，他们很少谈心，甚至很少吵架，但她一直记得那种茫茫人海中突然见到一根救命稻草的感觉——一个和她一样怀有隐秘的野望的人。 　　黎曼眼看着玛丽安红了眼，几个跨步冲向了他，然后他挨了一拳。 　　玛丽安愤怒地直视着他，右手紧紧握成拳，拳头向下。 　　“黎曼，为你的话道歉，那是你的父亲，你……你……你可以怨恨他的态度，但是你怎么能这样污蔑他！立刻，马上，道歉！” 　　黎曼：？ 　　“听着，女士，我不知道你是否觉得自己是我的生母就由此获得了我的支配权，我很遗憾地告诉您，我非常感激您给了我一个绝佳的渠道进入星曦学院，但仅此而已。” 　　“血缘关系并不会轻易转化为亲情，对我而言尤其如此，更何况就算我真的将你视作我的母亲，我也依旧不会是什么听从父母的命令的人。” 　　“我很遗憾你失去了你的爱人aka试图杀死我的人，但是我们可以快点结束这段情绪崩溃吗？教廷随时可能会来。” 　　玛丽安震惊地抬起头，看向黎曼，她脸上的震惊像是看见有人刚生吞了一块太阳砖。 　　黎曼几乎是有些刻薄地想到：她现在的表情看上去倒比他刚宣布自己是魔法师时还震惊了。 　　最后是一道新的声音加入了进来并以一种“专断”的语气下了结论：“我们会跟你离开，黎曼。” 　　是弗瑞娜夫人的声音，只是她这次声音里的“坚定与专断”多少有些虚，毕竟，她只是想体面地接住黎曼给出的台阶，起码名义上是她“做出了选择”，而不是强行被带走的。 　　她虽然也很震惊伯纳德的死因……但是逝去的人就是已经逝去了，他们不该来妨碍还活着的人的人生，不是吗？ 　　黎曼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我们走吧。” 　　弗瑞娜夫人震惊地打断他：“等等，我们还没整理行李呢！” 　　黎曼：“……我想你们要去的地方用不上太多行李。” 　　毕竟那是个森林，如果带点丝绸和瓷盘啥的只会第一天就损毁。 　　“我们需要收拾下财物……黎曼，无意冒犯，或许你这样轻装上阵的人不理解，但伊瑟维尔德这个姓氏确实代表了数代的财富。” 　　弗瑞娜夫人用一种矜持的语气强调了一番，哪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也依旧是那个底蕴深厚的贵族夫人。 　　黎曼耸了耸肩：“那就请尽快，我们没有太多时间。” 　　艾伯特张大了嘴，他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但是，他咬了咬牙……正当他想做什么的时候，他看见了弗瑞娜夫人正在对他使眼神。 　　他对那个眼神很熟悉——“稍安勿躁”，他似乎可以听见祖母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对……对……这只是暂时的妥协，伊瑟维尔德家族史上有过无数次危机，其中不乏让整个家族差点直接消失的情况（和这次也有点相近了……），但是只要蛰伏，总能找到机会逃离，并东山再起。 　　不要急……对……也不要害怕…… 　　…… 　　黎曼给了他们一点时间整理东西，就在他等得快要不耐烦时，弗瑞娜夫人终于带着好几个箱子出现了。 　　她弯下腰再次清点了一下，直起身对黎曼说道：“还有琪娅她们，我不习惯让其他人照顾我，我要把我的贴身女仆们一起带走。” 　　黎曼：“抱歉，人一多就更容易滋生背叛，你应该明白的，夫人。” 　　“可是琪娅很忠诚，她绝对不会背叛我的。” 　　“夫人，放弃这个想法，不行就是不行。” 　　弗瑞娜夫人瘪了瘪嘴：“算了，唉，只可惜没人能为我像琪娅一样梳出那样精巧的头发了。” 　　玛丽安从刚刚开始就没有动过，她张嘴，沙哑的声音冒了出来：“黎曼，那是你父亲，弗瑞娜，那是你儿子。” 　　黎曼：“抱歉，我从来没真的觉得他是我的亲人过，包括您，亲爱的女士，我知道这或许有些难接受，但是事实如此，我不愿意骗您，我想在这里说清楚总比之后再说要强得多。” 　　弗瑞娜试图用眼神传达——“伯纳德已经死了，你的好儿子黎曼成了魔法师，咱俩和整个伊瑟维尔德家族的希望只有艾伯特啦！你要是能省省眼泪，或者从一开始就别提这件事，现在起码还能仗着母亲的身份唤起黎曼的良知！你这个蠢货！”——可惜，虽然她的眼神内容很丰富，但玛丽安压根没看她，她整个人光顾着哆嗦了，这让弗瑞娜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了，我们离开吧。” 　　黎曼扯破凭空取出的卷轴。 　　一阵翻天覆地后，他们来到了黑暗森林。 　　好一会儿，弗瑞娜夫人迷惑的声音响起：“这里看上去是一片森林？” 　　“正是，女士。” 　　“你的城堡呢？你不是魔法师吗？起码得有个城堡吧？” 　　黎曼：？ 　　“抱歉，女士，我没有城堡，这片森林也是我临时借的。”朝已经故去数百上千年的黑夜女神，黎曼在心里补充。 　　“当然，如果您真的很想要城堡的话，也可以自己建一座，这里不缺材料。” 　　弗瑞娜夫人捂住了胸口，大量的眼白占据了眼眶——这次她是真的要晕过去了！ 第136章 规划 　　即将要昏过去的弗瑞娜夫人还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她颤抖地问：“所以，我们落脚的地方到底在哪？这里至少得有点……有点什么吧？” 　　黎曼无辜地指了指面前的岩洞：“这个岩洞是我之前来这边的固定落脚点，相对森林其他地方干燥，温度也舒适，这附近也没有什么格外危险的魔兽，我可以额外给你们加个防护魔法阵，我觉得那应该不难。” 　　“祖母！” 　　艾伯特手忙脚乱地接住了直接昏了过去的弗瑞娜夫人。 　　“夫人，不要激动，我会给你们改善一下生活环境的，我之前只是偶尔来这里落脚所以这里只有个……呃，光秃秃的岩洞。” 　　弗瑞娜夫人几乎是气若游丝地问道，但语气里升腾起了一些希望：“所以你现在打算在这里建起你的魔法师城堡吗？” 　　顿了一会儿她又说：“至少是魔法师宅邸？” 　　黎曼微笑了一下：“不，如果你们想要这些东西的话，请自己建，不过我可以给你们提供魔法师帐篷，带恒温的，哪怕在雪原也依旧温暖如春。” 　　是的，在雪原剩下的那几个晚上里，他除了伪装日记，准备超大型传送阵以外，还顺便研究了下他们住的这个帐篷怎么复制——毕竟他以后就得独自行动了，没有莫尔可以随时打扰，随时定制炼金产品了。 　　他翻了下他能制造的“外观”，找到了一顶装饰性帐篷，又在那一堆附魔里找到了“恒温”附魔。 　　做帐篷倒还好，外观类制造是不需要任何前置等级的，附魔就相对有点麻烦，它和制药类似，要先靠刷低级物品刷熟练度，然后才能解锁下一等级的附魔。 　　幸好黎曼背包里不缺附魔材料，也幸好“恒温”附魔仅为2级，但黎曼还是花了好几天制造了数十组“防水”附魔，现在也还有一组正在进行中。 　　黎曼看了眼剩余时间：“嗯，不过还得等半小时，再半小时，你们就能拥有恒温帐篷了。” 　　随着他话音落下，弗瑞娜三人才真正意识到自己踏入了什么狼窟。 　　弗瑞娜和艾伯特想象中的委曲求全：抛弃熟悉的环境，在魔法师的监视下一边正常生活，一边伺机逃跑。 　　黎曼给他们提供的委屈求全：在森林中荒野求生。 　　这叫委屈求全吗？！这是虐待！虐待！ 　　这个贫民窟出身的泥腿子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有了身份有了地位，经过了贵族熏陶后，居然还是习惯风餐露宿的生活！ 　　就连悲痛中的玛丽安都因为太过震惊而有些忘记了自己刚刚的痛苦。 　　她……她们要在这种环境下生活吗？ 　　黎曼也不太关心他们的心理活动，他自顾自地开始行动了起来，岩洞周围刻个防御阵法……嗯……他还没试过这玩意儿，还得翻出系统来研究一下。 　　于是他花了十几分钟，拎着匕首走走停停，刻一笔思考一下，偶尔还要涂涂改改，这让围观的三人极其心惊胆战——这个魔法阵（是这么叫的吗？）看起来极其不靠谱啊！ 　　黎曼并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他看着自己的最终成果，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看起来还不错嘛！ 　　他又从背包里将早已准备好的帐篷拿了出来：“我为你们准备了三个帐篷，一人一个……” 　　“至于食物……我也不会把你们饿死，一日三餐我会提供奶油蘑菇汤和小羊排，不过我大概有些时候会出去很久，所以你们最好还是认一认这片森林中可以食用的植物，嗯，大概就是这样了，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弗瑞娜夫人再次晕了过去。 　　…… 　　夜幕降临的时候，黎曼已经处理好了全部准备工作，附魔也给他们加了，第一顿食物也提供好了，他决定给他们三人一点独处时光，来接受事实，所以他独自一人沐浴在月光下，来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 　　“召唤·风。” 　　他唤来一缕微风，将自己送到高大的乔木树枝上。 　　夜深人静，他终于有时间思考了。 　　目前而言，摆在他面前最大的问题是，他要怎么继续提高实力。 　　如果这个世界的顶端战力就是三环魔法师，也就是说，他以后获得的经验会越来越少，数值上越来越少，在经验条的占比里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他不禁想起了一个动画的名字——《持续狩猎史莱姆三百年，不知不觉就练到LV.MAX》。 　　黎曼一瞬间有点黑线，救命，他不会要走上这样的道路吧。 　　但暂时好像也只能这样做了。 　　根据他目前对这个世界实力体系的了解，教廷的明面最高战力为四环（伪）——即教皇，（传说中不出面的五环先假装他们不存在）他果断叛变的时候，其实是考虑到教皇应该不至于为了个叛徒亲自出门打架才毫无心理负担地劫了人跑了，除教皇以外，教廷应该还有不少三环牧师，一对一黎曼觉得自己不可能输，当初和伊瑟维尔德伯爵那一战前，他虽然是按照“对方的等级是达到了三环魔法师可提升上限”这一假设去备战的，但打起来之后，对方显然不满足这一假设，考虑到伊瑟维尔德自诩天才，拥有的资源也不太可能比有全大陆供养的教廷牧师强，教廷的三环牧师在战斗素质上大概率不如他——而黎曼自身升上三环后，由于拥有系统这一作弊器，技能栏内的各个技能是可以拉到理论上限的，而且他是禁咒法师，天然克制单一体系法师，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他都应该能稳胜教廷的单一牧师。 　　而另一方面，教廷不太可能拥有三环魔法师，这也很容易推测，这是由星曦学院的筛选机制决定的——一旦拥有过高的某系天赋，就无条件加入神术系——这决定了他们能拥有的魔法师都是二流天赋，在三环为顶端的大环境下，他们能接近三环估计就已经不容易了。 　　所以，教廷如果现在想追杀他，有以下几种途径。 　　第一种，最傻的，但也是黎曼最希望的——派出“单一教廷精英”对他进行追杀，虽然不太可能，但万一呢？万一教廷就是小说里那种傻子呢？黎曼内心还是怀抱了一丝丝期望。 　　第二种，招安，明知黎曼是禁咒法师，还带着一群禁咒法师的情况下，最好的办法就是从民间招安类似于伊瑟维尔德伯爵这样的三环魔法师，非在编魔法师可不会被忽悠去学自己不擅长的内容，总有天赋点点在点上的，互相配合一下，还是可以形成一个对黎曼有效的猎杀队伍的。 　　但黎曼觉得教廷估计也不会这么做……教廷的面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就算教廷这么做了，教廷开心了，被招安的野生魔法师暂且假定他们也开心了，但那群在编魔法师绝对开心不起来，于是教廷免不了要经历一场内部的混乱。 　　于是选择只剩下了第三种——人海战术。 　　用足量的三环牧师压制他。 　　不过黎曼不知道教廷具体能掏出多少三环牧师。 　　最后，万一中的万一，教皇真的亲自出动来杀他了。 　　所以简单说就是，他现在总体上说不那么危险，但威胁确实存在，而他需要尽快做到的事就是，在极短的时间内把自己刷上可以真正在这个世界横着走的实力…… 　　于是……黎曼叹了口气，真的要采用史莱姆战术吗？ 　　好像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目前他已知的魔兽活动区有两个，分别是乌朗和西尼的黑暗森林，这两个一个他已经宣布“短暂借用”，另一个也有坐标，暂时可以当成他的经验储备区。 　　不过现实和游戏不同的一点在于，游戏里的红名怪会刷新，现实里可不会，也就是说，黎曼刷怪归刷怪，不能破坏生态平衡。 　　这他得观察并计算一下…… 　　另外，乌朗和西尼以外的区域，应该也还有魔兽聚集区，总有教廷的手伸不到（或者懒得伸）的地方，他可以花点时间去考察一下。 　　对，考察一下。 　　黎曼觉得这是个好主意，如果教廷开始追踪他，那么比起停留在一个地方，肯定是到处乱跑比较好——至少对这片森林里正在挣扎着适应新环境的那群村民们是比较好的。 　　就这么办。 　　另外……对，还有深渊，虽然深渊怪物性价比较低，而且他也失去了信息来源，不过蚊子腿也是肉，如果碰上也可以顺便清理一下。 　　最后再加上他的日常冥想，黎曼觉得，在自己的精打细算之下，升级的经验来源还是能抠出来的。 　　接下来就要考虑如何彻底地扳倒教廷了。 　　如果按最单纯最直白最简单的思路，当然是直冲进教廷中心然后把它捣毁。 　　但是，这显然不是黎曼想要的。 　　信仰神，对当前的人来说不仅仅是一种习惯，也是一种需要，就算他实力超群，能把教廷一夜之间破坏完毕，失去了教廷的普通人也绝不会觉得自己被拯救了，而是会陷入无尽的恐慌中，并自发地重组教廷。 　　黎曼在离开前，已经为此不厌其烦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可惜时间太短，他还没来得及把该铺的铺完，不过没事……海勒·维伦还好好地在那，教廷根据自己的日记，以及必然会有的尤金的争辩——“你们的神父可是亲自来剧院检测过的！”——维伦应该不会被认为和他有除了学术以外的关联。 　　先看一下教廷是怎么对外说明他的叛变的，再伺机联系维伦吧。 　　现在，先升级！ 第137章 教廷行动 　　“神父先生，当初可是你们的人亲自来我们剧院检测魔法痕迹的呀！天哪，黎曼，哦不，伊瑟维尔德怎么会是魔法师呢？！这肯定，绝对，一定是他离开乌朗后的事！” 　　尤金满脸“此事与我无关”的明哲保身，心中却是冷汗直流。 　　哦黎曼老弟啊黎曼老弟……你怎么会冒这种风险？ 　　这个问题从今早开始就在他脑海中徘徊了。 　　今早，教廷颁发了对“异端叛徒：黎曼·伊瑟维尔德”的通缉令，宣称他在私下研究魔法，现已叛逃，任何人见到他都应向教廷汇报。 　　尤金觉得自己脑子有些转不过弯来了，按他对黎曼的印象，对方是个典型的稳扎稳打绝不吃亏的人，怎么会想不开去当魔法师？！他不是都进入教廷了吗？这人生都已经走上顶峰了，他是怎么想的呀？！ 　　困惑的尤金在心里为黎曼捏了一把汗。 　　随后他又觉得自己这是闲得慌，所以重新为自己捏了一把汗，并镇定地开口继续辩解。 　　“您可以去问巴特雷郡的艾伦神父，当时是他做的检测哩。” 　　“好的，感谢您提供的信息，也感谢您多年从不间断的纳税。” 　　来调查尤金的神父面无表情地说完，毫无感情地完成了这趟公式化的问询。 　　没过多久，巴特雷这个小地方迎来了来自西尼王都的神父。 　　他们简短地交换了一下尤金的说法是否属实，便再次失去了交集。 　　当天夜里，西尼王都。 　　好不容易从雪原这个鬼地方回来了的庞德主教气得吹胡子瞪眼了整整一天，他早上刚发了对黎曼的通缉令，带高清留影的那种，这是为了让他没法有机会再在任何人群里生活——不过这还不能够平息庞德主教的怒火。 　　他几乎是咆哮着把黎曼留下的那堆东西丢给了专门负责寻踪的组别，咆哮着要求他们尽快寻找出黎曼当前的所在位置！ 　　——他之所以忍不住咆哮，当然是因为他从雪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冲向通往乌朗的传送阵，旋风一样刮进伊瑟维尔德宅邸，结果却发现人去楼空！ 　　另外一点则是，虽然黎曼的日记有理有据，但他还是无法理解一个人怎么能在几个月内达到三环魔法师的水平，他对此表示非常怀疑，于是他派出了人去乌朗调查黎曼的过往，试图找到一些能证明他早就在学习魔法的蛛丝马迹。 　　结果，蛛丝马迹没有，相反的佐证反倒越来越多。 　　巴特雷时期的黎曼不仅在魔术表演期间拥有多名神父的检测保障，甚至圣子普雷斯科特还亲自为他进行过穿透性检测。 　　每一点都在佐证，他的日记是真的，他的鬼话连篇也是真的，他真的就那么随意地学会了神术，学会了魔法，这让庞德主教忍不住把鼻子都气歪了。 　　在第一线经历了庞德主教怒火的，自然是被“寻找黎曼·伊瑟维尔德”这一突发任务砸了个措手不及的调查成员。 　　他们这一组共六人，人人精通寻踪术，是刚被从各个地方提溜出来的——主要是考虑到伊瑟维尔德现在可能出现在大陆的任意一个角落，所以这个寻人队伍就稍显壮大。 　　庞德主教的咆哮声似乎还在耳边，为首的神父忍不住擦了把汗，左手拿起桌上的那条……长条状的东西，据说这是黎曼·伊瑟维尔德的飞行工具，右手张开手掌，让一条镶嵌有水晶石的项链自然垂落。 　　他低吟了一长串秘文后，水晶石开始摆动，最终，它摆动的方向停留在了某个扇形内。 　　另一位神父替他拿来一张大陆地图，按照他们当前所在的位置，放在正在来回摆动的挂坠下，比着光点和阴影画出了那道圆弧。 　　其他人也一个接一个使用了寻踪术，他们的挂坠摆动范围偶有不同，他们六个人预测出来的范围互相印证，互相排除错误和模糊的部分，互取交集，终于得到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为首的神父看着地图：“嗯……这个方向上有乌朗，莱利，还有那一堆我叫不出名字的小国家，以及克伦威尔湖。” 　　“呃，你觉得我们该告诉庞德主教伊瑟维尔德现在有可能出现在三个地方，加起来有大半个西尼那么大的地方吗？” 　　一阵沉默。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在座的神父齐齐陷入了沉思中。 　　好一会儿，一个年轻神父犹豫着说：“我们可以传送到……” 　　他在地图上点了几个位置。 　　“这里，这里，还有……或者这里，再次施展寻踪术，我们就可以把范围接着缩小……至少缩小到某个地区，应该就能向庞德主教交差了。” 　　“你说的有道理！就这么做！” 　　“其实我觉得对方大概率是回乌朗了，毕竟那是他的……老巢？我们可以先到这个传送阵，如果寻踪术的指向范围覆盖了这一片……那么唯一的交集就是乌朗了。” 　　“嗯！你说得对！” 　　深感这个思路很有道理，他们一窝蜂地通过传送阵来到了西尼和乌朗北边的一个小镇，在那里的教堂开始重新施展追踪术。 　　“咦？方向还是不对，依旧是向西的，只比刚刚偏移了一些……” 　　“或许他是去莱利了？没准他不想再回到熟悉的国度……干脆就找了个化外之地？” 　　“呃……也不是不可能，但要我说，如果要我常住莱利，我还不如直接死了呢，幸好当初主教没派我去莱利……” 　　其他神父齐齐点头，心有戚戚。 　　“那就……传送到这个点吧。” 　　他们又换了一次位置，然而—— 　　“怎么还是不对！！见鬼的他跑去克伦威尔湖了吗？” 　　“哈哈哈怎么可能！” 　　“但是他既不在莱利，又不在乌朗，这个方向上就只剩下克伦威尔湖了呀！除非他选择了比克伦威尔湖更远的远方——或者我们也可以称之为，跳海。” 　　“……” 　　“假设我们想确认他在克伦威尔湖的话……克伦威尔湖的西边已经没有传送点给我们用了，那就只能沿着这一圈，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全部去一遍，才能真正确认……” 　　“哦天哪……这可真是大工程，这个伊瑟维尔德什么的到底为什么要叛逃，我已经开始累了。” 　　“再坚持一下，你可以的！” 　　六名神父跑了一个又一个传送点，施展了一次又一次追踪术，就为了把范围缩小至一个地点，而他们终于成功了。 　　“见鬼的，真的是克伦威尔湖，我还是不明白，他去这种鬼地方干什么？！” 　　“谁知道呢？那是庞德主教要操心的事了，我们走吧。” 　　…… 　　克伦威尔湖是一片深蓝色的湖泊，那是一种很深很深的蓝色，而且水面干净，干净得可以清晰地映出湖边人的模样。 　　水纹微微波动之间，一个穿着带着银色暗纹的黑色长袍的人的倒影也随之晃动了起来。 　　那个人用黑色的长袍遮挡了一切，头上带着兜帽，只露出半张脸和一双手，手上是一套银制的手套。 　　不是银色，而是银制。 　　那是一双看着就硌人的手套，柔软的黑色丝绸作底，手背那面则由一块一块的秘银堆砌起来，每一块中间留有一丝空隙，每一块上面也都刻着独属于自己的秘纹，不过只有当那双手静止不动的时候才能清晰地看出这两个特点，只要它晃动起来，你的眼前就只剩下一片炫目的银光了。 　　黎曼打量了一番倒影中的自己，不禁发出了一句感慨—— 　　“这套过分酷炫的行头终于得见天日了。” 　　黎曼在这几天里可做了不少事。 　　正如他之前所言，如果他只是想偶尔杀一头魔兽，那很难对环境有什么重大影响，但当他需要“足够他练级的魔兽数量”时，他就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维持黑暗森林中的魔兽生态平衡。 　　他花了好几天观察，思考，并记录了一些常见魔兽之间的关系——它们之间的捕猎关系是偶然的还是有偏好的？杀一只A的同时，得杀死多少B和C才能不让B和C在少了点天敌的情况下疯狂扩张……或者，有哪个种类是适合稍微扩张一下，好让黎曼进行一个收割的？ 　　这可让他有些头疼，毕竟他只是个学数学的，生物……环境……之类的东西已经超出了他的能力范围。 　　感到一阵头疼的黎曼决定一边实验一边验证自己的结果，于是，他刷了几只看上去应该只会捕猎的二环魔兽后，准备留个几天时间看看结果如何。 　　与此同时，他决定来开拓一下狩猎范围。 　　根据目前所拥有的经验： 　　乌朗的黑暗森林位于乌朗边缘的边缘，一直要隔上很久才会出现人烟（针对这一点，弗瑞娜夫人再一次演示了她的崩溃，在她意识到自己只能住在岩洞里的帐篷后，她“隐秘”地计划着逃离森林，虽然并不算很隐秘，但黎曼并没有打断她，因为黎曼知道，即使她走出了这片迷宫一般的黑暗森林，那也要再走上……不知道多少路才能见到人影）。 　　而雪原的幸存禁咒法师则生存在大陆的边缘处“雪原”的极边缘处，尤尼娅在接到任务前都不知道这种地方居然还有住人。 　　那么一个值得尝试的思路就这么出现了，荒芜得连个人影都没有的地方，是最有可能让教廷觉得“这个鬼地方不值得我管辖，不值得我去剿灭魔法威胁”的地方。 　　所以黎曼乔装回了一次斯普林斯，并从他们的图书馆里借来了一本关于大陆人文地理的书。 　　然后目标一就出现了—— 　　当当，克伦威尔湖。 第138章 湖底风光 　　克伦威尔湖占地面积约有一座城市。 　　黎曼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潜水艇（魔法版）——由一个玻璃箱加上“防水”“水下呼吸”“压力恒定”等效果的附魔拼接而成——PS.“水下呼吸”并不是真的水下呼吸，是黎曼对着传送阵想了半天的思考结果，他决定做一个“永远开放的传送阵”，由此将箱体内部和岸上的空间打通，与此同时，“压力恒定”自然也不是真的压力恒定，依旧是对传送阵的巧妙应用。 　　魔法的存在确实让一些事情变得更简单了。 　　不过黎曼并不确定这个简陋的装置能运行良好，所以他随时准备着传送回岸上，顺便给自己身上也贴了无数个“防水”附魔（他使用这一附魔使用得非常豪横，毕竟为了刷熟练度搞出来了几百个）。 　　黎曼掏出一张木板，把玻璃箱放在上面，然后开始划向湖中心。 　　一片寂静中，只能听见“哗啦哗啦”的水声和一些窸窸窣窣的衣摆摩擦声。 　　黎曼划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可能不擅长划船这一运动，于是他放弃了这个颇具自然乐趣的动作，开始“召唤·风”。 　　差不多到达一个离岸边很远的位置后，黎曼钻进玻璃箱内，激活所有效果，然后把木板收回了系统内。 　　很轻的“咚”的一声，玻璃箱体向水下沉去。 　　一开始，只是“光线变柔和了”，阳光要隔着一层水才能到达黎曼的眼睛里，而且水中被他的坠入引起了一阵波动，上方现在是一片粼粼的波光了。 　　然后继续下沉。 　　会动的生物多了起来。 　　黎曼看见一群鱼从他不远处游过，真是漂亮的一群鱼，它们银白的表面上闪烁着奇异的……火光？ 　　黎曼通过“召唤·风”在控制着这艘“潜艇”移动的方向，跟上了那片鱼群。 　　领头的大鱼有大概一人长，黎曼抛了个鉴定术——二环魔法生物，焰火鱼。 　　二环……经验应该还不错。 　　黎曼不得不做了番心里建设压制自己想要直接把这头头鱼刷了的冲动。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些会在水里燃烧的鱼和蓝蓝鱼应该是差不多的习性，如果头鱼死了，那么其他鱼就奋力拼杀一番，决胜出新的头鱼。 　　黎曼现在最不需要的就是魔兽群体内的自相残杀了。 　　所以他没动手，而是接着跟了上去。 　　顺便在笔记本里记下了如下内容： 　　Day1，遇见焰火鱼一群，其中头鱼一条，群体数量共103。 　　很快，焰火鱼就碰上了对手，那是另一个鱼群，它们的外形有点恶心，是黑色的长条物，尾巴上好像还冒着黑气，为首的那条则不止是尾巴上冒着黑气了，简直就是一团黑雾。 　　焰火鱼的头鱼远远地一看见这团黑漆漆的东西，就猛地像一道利箭一般飞了出去，那团黑雾也猛地张开了自己的“雾”——大概的样子就是，本来它是一团浓重得啥都看不清的黑雾，现在范围扩张了，雾也相对淡了，黎曼勉强能看清里面包裹的是怎样形状大小的一条鱼了。 　　而与此同时，本来跟在两条头鱼身后的鱼群，则默契地向后退了一些，似乎是不想搅入这场战斗。 　　黎曼看着两条缠斗着的头鱼，突然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他谨慎地观察着双方的“上下风”，最开始，是那团黑雾落在下风，黎曼本以为焰火鱼天生克制这团黑雾，因为焰火鱼每带着那一身白色的火焰飞速窜来窜去一次，黑雾就会出现好几个破洞——不过黎曼倒是有些奇怪，为什么焰火鱼的攻击看上去有些缺乏目的呢？ 　　它似乎并不是冲着黑雾鱼的本体在攻击，而是随机地对黑雾进行穿透，黎曼很好奇，是焰火鱼的视力进化有问题吗？它看不见那条明显不一样的“黑色”吗？ 　　黎曼觉得这个猜测很有道理，这也能说明为什么黑雾鱼见到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将黑雾扩散开来，而不是像原先那样让自己的本体和黑雾难以区分。 　　总而言之，焰火鱼漫无目的的攻击只维持了几分钟的强度，随后它看上去逐渐脱力，而黑雾也逐渐缠上了它。 　　黎曼在黑雾彻底将它吞噬前干脆利落地扔过去了一道超级浓缩版【神圣渗透】，偷到了人头（鱼头？）。 　　“克伦威尔湖的朋友，你应该不会介意自己的猎物不是由自己杀死的吧……” 　　他看向自己动了一点点的经验条，还算满意。 　　顺便把这场战斗的过程和结果记在了笔记本里。 　　战斗的胜负分出后，黑雾鱼身后的小弟们纷纷涌上来分食死去的焰火鱼头鱼。 　　而另一边，那群本来就在超级远处的焰火鱼们，猛地开始逃窜，黎曼驱动他的简陋潜艇，跟了上去——他可不愿意错过一群魔兽的自相残杀。 　　果然，在来到一片看上去足够安全的区域后，本来齐齐逃窜的小焰火鱼们开始展露出了它们的攻击性，并开始互相搏斗了起来。 　　黎曼紧盯着它们的动静，时刻注意着哪条鱼即将输掉它的生命，然后及时地进行收割。 　　仅仅半分钟不到，新的头鱼就已经决出。 　　让黎曼稍微有些出乎意料的是，那条头鱼转瞬间成为了二环魔兽……嗯……他不确定这么说是否准确，因为看起来它的实力并没有多少变化，体型也没有，但它头上的血条上的名称确实发生了变化，黎曼猜测它只是还需要一些时间去成为真正的“二环魔兽与头鱼”。 　　这让黎曼不禁有了一个……残忍但有效的念头。 　　他似乎完全可以不断地杀死这群鱼的头鱼，然后让它们决出新的头鱼，再接着杀死……这样就可以短期内收获……许多二环魔兽的经验条。 　　黎曼克制住了自己的念头——至少再观察一下，起码也得观察到它们对这个生态环境没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才能动手！ 　　默默地将这些记在笔记本上后，黎曼操纵着他的“潜艇”向下沉去。 　　深蓝的水中有各色各样的神奇生物，比如黎曼确信自己看见了一条“羊鱼”——神似绵羊的上半身和一条深灰色的鱼尾。 　　这玩意儿真该庆幸黎曼不是什么过激颜控，不然他很有可能会以“影响湖容”为由对它进行残酷的宣判。 　　黎曼一边做笔记，一边看有没有捡漏的机会，就这样一直向下沉去，然后就在突然某一瞬间，他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看见活动的生物了。 　　这里应该已经快接近湖底，但说实话，克伦威尔湖没他想象中那么深，而且就算有他想象中那么深，也应该有适应此处压强的生物存在才对…… 　　这让黎曼感到了一丝，迷惑。 　　他仔细且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普通的水草，普通的碎沙石，普通的……一切。 　　然后突然间，一阵强烈的向前进的冲动控制了他，席卷了他。 　　他脑海中仿佛有一个声音在一直催促他—— 　　“向前！” 　　“向前！” 　　“快向前！除了向前进，什么都不要想！”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他神色茫然地站了起来，朝前走了两步——不过，如果还有谁记得的话，他是把自己困在了玻璃箱里，而凭借【召唤·风】这一魔法在水中来去自如，所以，当他茫茫然跟着脑海中那道声音动作起来时，反倒让他失去了对自己这艘“潜艇”的控制，玻璃箱猛地向下沉了一下，而他向前走动的动作不仅让他撞到了面前的玻璃，还让他头顶也挨了一下。 　　黎曼瞬间清醒了。 　　他猛地给自己来了道【大脑冷静术】。 　　刚刚那是什么？ 　　黎曼皱了皱眉，自己是被精神控制了吗？ 　　他驱动着“潜艇”朝刚刚自己想要去的方向驶去。 　　但他并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东西，在“上去抓条鱼试探”和“开始无差别攻击”这二者之间仅犹豫了一会儿，黎曼选择了前者，因为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已经游过头了…… 　　他向上，向上，随便将目标定在了一条小鱼上，通过快速的来回瞬移把它带回了玻璃箱内，然后回到了刚刚那片空旷的没有一丝生气的地方，他把鱼放出去，看它怎么行动。 　　最初，这条饱受惊吓的小鱼来回胡乱窜了一会儿，显然不明白自己刚刚都经历了些什么！！ 　　在原地扑腾了一会儿后，它迷之平静了下来，黎曼觉得自己一定出现了幻觉，但他真的觉得这条鱼脸上（？）有种安详的光辉。 　　迷之安详的小鱼开始朝某个方向游动，黎曼立刻跟了上去。 　　最后，他跟着小鱼来到了一个看上去很熟悉的地方，他应该刚刚经过过这里。 　　小鱼不再盲目向前游动，而是欢快地打了个转，然后向下游去，黎曼就这么看着它冲向一块长相朴素的石头，然后这块“石头”猛地裂开了一道口子，正好将冲过来的小鱼咽下。 　　黎曼：！ 　　好啊！你这个破坏生态平衡，让湖底一条活鱼都没有的罪魁祸首！！抓到你了！ 第139章 巴特雷郡（二合一含加…… 　　“克伦威尔湖？？你确定吗？” 　　“是的主教，我很确定……” 　　“我知道了。” 　　庞德主教一脸严肃地从位置上站起来，开始召集对黎曼的追捕队伍。 　　他身为西尼王都的主教，可以调动的力量还是不少的，考虑到黎曼是一个三环禁咒法师……他起码得带一队的三环牧师加各系的二环魔法师作辅助才行。 　　幸好他从回来那天起就向全西尼境内下了调令，现在黎曼的下落大致有了着落，他也可以出发去追捕对方了！ 　　不过，他刚把所有人召集完毕，还没来得及动身前往……克伦威尔湖这个地方，说实话，他并不理解黎曼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出现在人迹罕至的地方是好理解的，但是克伦威尔湖？那就是一片平原上的一个大湖，毫无遮挡，如果黎曼想在那建造任何魔法基地，都将是一览无余的…… 　　（黎曼：不，你想多了，我只是来观察这里的生态环境。） 　　但他只是准备动身前往，还没来得及真正动身的时候，一个神父急匆匆地，气喘吁吁地向他冲来。 　　他的神父袍和他们的颜色稍微有些不同，要更淡上一些，更贴近于白色，那意味着他来自圣地。 　　“主教！庞德主教！主教先生！请稍等一下！” 　　“怎么了？” 　　“深渊有异变，教皇命令您立刻召集西尼境内所有二环牧师及魔法师……” 　　“什么异变？” 　　“……并立刻同圣子殿下汇合……呼……呃，这个，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异变，我只负责传话……” 　　“一定要现在吗？我现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完成，或许推迟到明天可以吗？毕竟召集大家也是需要一些时间的。” 　　“庞德主教，这次是紧急情况。” 　　“……好，我知道了。” 　　…… 　　乌朗王城，中心教堂。 　　一道刺目的白光在白日显现，好一会儿，才有人靠近普雷斯科特神父并恭喜他： 　　“恭喜圣子殿下成功踏入三环，尤其是您选择了难度这么高的三环魔法作为晋升条件的情况下……真不愧是您。” 　　普雷斯科特神父的神色淡淡的，他并没有转头看向那位正在努力恭维他的神父，他轻轻翻过又一张书页，前一张写着“再生”，这一张则写着“沉默”。 　　“不过我很好奇，是什么让圣子殿下您突然决定晋升呢？” 　　“直觉。” 　　“直觉？” 　　普雷斯科特神父并没有回答对方的问句，对方也并没有被冒犯的意思，他已经习惯了圣子殿下的冷淡了。 　　“咚咚咚。” 　　门外传来了敲门声，那位陪同的神父直起身，调整好表情前去开门。 　　打开门的那一瞬间，他愣了一下，因为来人穿着一身稍显特别的神父服，他认得那颜色，那淡到接近真正日光的颜色是属于圣地的。 　　“深渊异变，教皇命令圣子带队前往探明并铲除危险。” 　　脸上一向没什么波动的普雷斯科特神父抬起了他的头：“位置。” 　　“巴特雷郡。” 　　那名来通知的神父离开很久后，普雷斯科特神父冷淡的声音在狭小的房间内响起：“原来这便是我的使命。” 　　…… 　　西尼王都。 　　庞德主教觉得自己憋了好大一口气，憋得他呼吸不畅，胸口不停起伏，简直就像眼看着黎曼离开那会儿的心情——气坏他了。 　　他在等待西尼境内那些没被他在“追捕黎曼”这一事件内征召的二环魔法师和牧师到来，这个过程虽然需要一点时间，但也花不了两个小时，所以他暂时地失去了追捕黎曼的机会……气死他了！ 　　不行……不行，他总得做点什么。 　　做点什么呢……？ 　　他沉思着……沉思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书架上，他的书架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典籍，还有一些出版社送来的样书。 　　《微积分简明教程》by黎曼·伊瑟维尔德。 　　这本书突兀地蹦进了他的视野里，这让庞德主教本就高涨的怒火瞬间达到了一个峰点，他愤怒地从书架上抽出这本样书，扔在地上踩了几脚。 　　这并不足以让他解愤，他猛地打开门，朝左手边坐在坐在小台子处的助理神父喷火道：“现在！立刻！马上！去把伊瑟维尔德当初出版的书全部收回来销毁！” 　　“可，可是主教……那本书已经卖到大陆各地去了。” 　　“别给我来这套，里克，我知道你只是想偷懒，现在，马上，去出版社顺着他们卖书的踪迹把每一本都找回来然后销毁……哦对，顺便去通知多尼克学院，不许在言谈与写作中非批判目的地提到黎曼伊瑟维尔德这个人！” 　　庞德主教到底还是个学过数学的人，没有直接说“不许用伊瑟维尔德的结论”。 　　但他这一气头上的行动依旧飞快地挫伤了多尼克学院的学生——尤其是那些即将毕业的学生…… 　　“什么叫不能提到黎曼·伊瑟维尔德？！哦我的天哪，他知道我的论文里有多少这个名字吗？！而且！我都已经誊抄完毕了！你知道我修改了多少个版本，才搞完这个终版论文吗？！现在倒好，我又得重新修改加誊抄了。” 　　好一会儿，路易斯又非常非常非常轻声地嘟哝了一句：“见鬼，伊瑟维尔德叛逃又不是我们的责任……凭什么受伤的又是我……我好不容易马上就要顺利毕业了啊……” 　　…… 　　“您好，请问豪斯曼公爵在家吗？他今天似乎不在学院内。” 　　“在的，请问神父先生找主人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根据博金书店的记录，豪斯曼公爵购买了两本黎曼·伊瑟维尔德的《微积分简明教程》，是吗？” 　　“是的，正是由我亲自采购的。” 　　“是这样的，教廷最新禁令，不得私自持有伊瑟维尔德的出版物，所以，可以让我和豪斯曼公爵见一面，然后让我带走那两本书吗？” 　　“当然可以，请进。” 　　“……” 　　“豪斯曼公爵，日安。” 　　“日安，神父先生。” 　　“是这样的，根据记录，博金书店的两本《微积分简明教程》现在在所有权上属于您……根据教廷的最新禁令，主教要求回收这本书，希望公爵阁下能够配合。” 　　“哦……《微积分简明教程》是吧，被我烧了。” 　　“谢……啊？” 　　“伊瑟维尔德那家伙，写的东西太傲慢了，我不允许有人比我更傲慢，所以就将两本书烧了，你要书的话肯定是没有了，但克瑞或许还能为你找到当初的灰尘，你要吗？” 　　“呃……不用了，我就记为两本已损毁就好了，打扰了，公爵阁下。” 　　“不打扰，不送。” 　　…… 　　克伦威尔湖湖底。 　　黎曼没有任何留手，直接一套不留余地的连控加连招打在了那块石头上。 　　他攻击过后，石头头顶的血量随之显现了出来。 　　【三环魔兽：巨石——精神果实携带者，攻击它吧！攻击它！只要将它碎裂，就能看见“宝藏”！】 　　黎曼瞬间振奋了起来，还有什么能比可以在“击杀一只三环魔兽”的同时还能“扩大其余魔兽的生存空间”更让人振奋的事呢？ 　　事实上，攻击这块巨石的过程比黎曼想象得更为轻松，或许是因为这种魔兽已经长久地习惯了操控其他魔兽，它的防御和逃跑机制似乎退化得很严重，至少黎曼不小心留下的半秒控制空档中，对方并没有流露出想要逃跑的倾向。 　　于是这就成了单纯地把一条“过分长但并不会反抗”的血条削到底的机械过程。 　　对此，巨石先生或许有话要说—— 　　见鬼的！我不是不会反抗！我反抗得可激烈了！我释放的精神攻击足以让一座房子大小的生物陷入幻觉！ 　　嗯……对此黎曼只能表示，谁让你碰上了拥有【大脑冷静术】的猎手呢？ 　　无聊的机械劳作后，超大石块的血条见底，它从表面开始逐渐裂开，碎成一片一片，黎曼好像还能看见一条没消化完的鱼…… 　　他努力克制住闭眼的冲动，在那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里寻找着应该属于他的战利品“精神果实”的下落——他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果实可以用来给喵喵兽改换属性，不过前提是他得再找到一颗空间果实，这样才能让它在需要的时候再换回空间属性。 　　“找到了……” 　　黎曼用了来回两个瞬移，从那堆尸体中拿到了自己所需的东西。 　　黎曼看了眼从击杀开始就跳个不停的系统提示。 　　击杀经验提示。 　　升级提示【当前等级32】。 　　获取物品提示。 　　新悬赏任务提示。 　　…… 　　嗯？等等。 　　新悬赏任务提示？ 　　黎曼倒了回去，点开来。 　　【悬赏任务（已失效）：雪原的禁咒法师正处于极大的威胁之中，请前往拯救他们。】 　　【可能获得的奖励：经验，银币和雪原禁咒法师的友谊。】 　　黎曼：……………… 　　“真要等你发任务黄花菜都凉了啊！” 　　“下一次就不能发给我一个还未开始的任务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吼得太过大声，一直很稳定（？）的游戏系统界面突然抖了两抖。 　　黎曼：？ 　　他觉得这个场景看上去有点诡异，活像这个系统有意识一样……虽然这年头的系统大多数都有意识，但这种系统一般不是该从一开始就叽哩哇啦个不停才对吗？ 　　黎曼觉得这个形容词大概有些怪，但他真的觉得系统是“颤颤巍巍”地换掉了那个已失效的悬赏任务，重新放了一个上去。 　　【悬赏任务：拯救禁咒法师】 　　黎曼有些无奈了，他……放平了语气（怕再次吓到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意识的系统）：“亲爱的，并不是你给它改个名字就能让时间倒流的……咦？” 　　黎曼点开这个任务的具体描述，愣住了。 　　【悬赏任务：拯救禁咒法师】 　　【在遥远的过去，世界上曾光明正大地存在着一批禁咒法师，大多数人以为，光明神获得胜利，教廷的爪牙遍布大陆之后，那些禁咒法师就已经消失不见。这其实是错误的认知，他们依旧存在于某地，某时，等待着重见天日。】 　　【前置任务：寻找接头人】 　　【大陆的某一角存在着唯一一个从那场大战存活至今的自由禁咒法师，找到他，你会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 　　黎曼愣了一会儿，然后他驱使着玻璃箱向上……算了，还没划动两下，他就果断地直接把这个“潜艇”收回了系统，自己则撕破传送阵回到岸边。 　　回到地面上，他重新看了一遍任务描述。 　　从神代活到现在的禁咒法师吗……他有些不确定自己是否该顺着任务要求去做了，总感觉危险性极高。 　　不过……从另外一个角度想，这个系统到底是什么呢？ 　　黎曼其实从一开始就想过这个问题，但系统表现得非常……朴素，看上去就像个非常纯粹的网络小说里的金手指，还是稍微有些过时的那种，游戏系统也很……游戏，所以黎曼渐渐就放下了这个问题。 　　之后断断续续地也会有迷惑的时候，比如上次悬赏任务失效的时候，他就在思考这个失效究竟意味着什么，不过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任何思考都只是漫无边际的猜测而已，所以他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在这个问题上。 　　但黎曼觉得或许……现在这个任务就是线索了。 　　纵观系统对他的安排，成为禁咒法师，拯救雪原禁咒法师（虽然任务来得晚了点，但立场还是很鲜明的），然后最后又是拯救禁咒法师。 　　而且这次还有前置任务，和以往每一次都不一样。 　　那么从“非游戏”的角度来看，系统似乎就是想一步步培养他对禁咒法师这一身份的认同感，与此同时提高实力，最后完成最终的目的——拯救神代禁咒法师。 　　所以这个系统……怎么看，都像是神代禁咒法师留下来的自救手段吧？ 　　自身被困，只能投出一个金手指去培养一个能救他们的人，听上去很合理。 　　那么，如果是这种情况，黎曼觉得不管危不危险，至少自己不该躲避这一任务，毕竟白拿了人家这么久金手指…… 　　不管是出于感恩还是别的什么，都该完成人家的委托才对。 　　但他也不想贸贸然去接触一个“神代留下来的禁咒法师”，这听起来有点危险。 　　不过……让他顺一下这件事。 　　首先，在拯救任务完成前，不管对方对自己是什么态度，应该都不会想要突然拿走这个系统，或者对他不利，毕竟他的实力关乎了这个拯救计划的成功率，也就是说这给他留下了一定的缓冲时间。 　　其次，虽然任务没说要拯救的那些人在哪，什么实力……但是这听起来像是个要对抗全世界的艰巨任务，他现在的实力还不够对抗全教廷的，也就是说，假设他完成了这个任务的第一环，找到了接头人，那么对方要么就是给他上课，培养他，让他升级，要么就是把他推出来，接着升级，好像……好像他要做的事也没什么变化？甚至目的也没什么变化，扳倒教廷嘛…… 　　而且至少现在自己知道了系统可能是别人的馈赠（自带要求回报的那种），也知道了魔法的本质，知道自己该怎么真正学习魔法，那么提前准备起来，逐步加大自身魔法在战力中的比重，似乎也是好事？ 　　最后一点，教廷的顶尖实力都只有“伪四环”了，这个拯救任务依旧得扔给他这个外人来完成，那么这些神代留下来的人，无论原本实力如何，现在应该是受到了各种各样的限制的，他应该不至于太危险，至少跑肯定是跑得掉的。 　　黎曼来来回回考虑了一遍，最终他还是决定，去见一面这个“接头人”。 　　他至少得知道真相是什么。 　　当然如果接头人看起来非常不友好，他就看一眼，然后回来接着升级…… 　　做出了决定后，黎曼重新将目光投向了任务列表，里面有【寻找接头人】这一任务的具体描述。 　　他的背包里现在多了一样任务物品，名叫【信物】，黎曼从系统里把它拿了出来，那是一条银制项链，坠子是一个圆形，单纯的一个圆形，看起来非常朴素。 　　【信物：凭借着它，你就可以找到接头人的所在地了。】 　　黎曼端详了它一会儿，系统还特别贴心地给了个虚拟的使用按键。 　　【距离目标过远，无法使用。】 　　【距离目标过远，无法使用。】 　　黎曼：…… 　　“……听着，我不知道你是朝什么游戏学的策划，但是这种让人脑溢血的任务过程真的可以不用学。” 　　系统没有任何动静。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才弹出来又一个提示。 　　【距离目标过远，无法使用。】 　　黎曼：……行吧。 　　他从背包里掏出来一张大陆地图，和一支笔，快速地在上面划上一道道横线和竖线，将它分成了一百个小格。 　　“我一个一个来总行了吧。” 　　…… 　　“嗨，庞德。” 　　“嗨，布莱明尔。”庞德干巴巴地，不情不愿地向布莱明尔问好。 　　“我来了，所以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布莱明尔几个小时前收到了庞德的消息，说找到了伊瑟维尔德的下落，不过他当时有点忙，所以耽搁了一会儿才过来。 　　“出发什么？圣地新命令，让我带人去和圣子汇合调查深渊异变。” 　　“什么异变？在哪？”布莱明尔有点茫然。 　　“乌朗，巴特雷郡，郊外。” 　　“？这什么地方？” 　　“没人知道是什么鬼地方的地方，我对这个郡唯一的印象就是我们的叛徒先生，黎曼·伊瑟维尔德出身那里。” 　　“听起来不错，我们完全可以顺便完成你的追捕工作嘛。” 　　庞德恨恨地瞪了他一眼：“显然，并不顺便，如果我们的叛徒先生愿意回到他的老家，好让我在前往深渊裂缝之余顺便剿灭他的话，那我真是感激不尽了。他大可以选择这个人之常情的选择，这个通俗易懂的选择，这个听起来就很轻松的选择，但他偏不，而是跑去了克伦威尔湖这种地方。” 　　“哦天，克伦威尔湖？我可不知道这地方还能住人。” 　　“算了，改天再说，我现在得去乌朗了。” 　　…… 　　黎曼已经走遍了一百个格子里的五十个。 　　说句老实话，他除了第一次使用的时候，从来没晕过传送卷轴，但在第二十多次传送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有点晕这玩意儿了。 　　他回黑暗森林睡了一觉，顺便给那三位还没习惯离开贵族生活的伊瑟维尔德提供了点食物，然后顺便试了试黑暗森林有没有可能是那位“接头人”的所在，显然不是，于是他传送到了计划中的下一个格子。 　　“还有五十个……” 　　“或许我就不该刻意去做这个任务……我大可以随身携带着这个信物，在到处升级的过程中记得时时使用看看？” 　　“万一我把一百个格子都试了一遍，还是没能获得【距离目标过远】以外的回复怎么办？” 　　“这他喵的不是不可能啊？虽然一百个格子已经把地图划分得很细了，但万一这个信物的使用判定范围比这还小呢？” 　　黎曼越想越觉得没有坚持的必要，或许他该回去接着他的“生态观察”…… 　　他不抱希望地再次“使用”了【信物】。 　　但这一次，他没有等来熟悉的【距离目标过远，无法使用】，银色的圆形坠子开始闪光，很暗淡的光，但确实在闪烁，而且那细细的一条光线开始朝某个方向蔓延。 　　黎曼看了眼地图。 　　这个地方这片景色他并不熟悉，他没见过这片山，但这个地名确实是他再熟悉不过的。 　　巴特雷郡。 第140章 我觉得普雷斯科特神父…… 　　巴特雷郡？ 　　他的“出生点”？ 　　或许他早该想到的…… 　　黎曼看了眼手中的项链，沿着它的光线指出的方向走去。 　　这个地方看地图应该是属于巴特雷郡，但离当初他上学的地方还有一段距离的郊外，甚至离蕾娜当初那座庄园都还有一段距离。 　　黎曼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直接传送到城内，看看圆形坠子的亮度会不会更高。 　　但他最终还是没这么做。 　　说不上有什么理由，只是一种奇异的期待感让他不想跳过最后这段步行的寻找旅程。 　　他想让这段最后的旅途，有一点“仪式感”。 　　不过就是这个突如其来的念头，让他迎面遭遇了意料之外的人。 　　“黎曼·伊瑟维尔德？！” 　　“庞德主教？嗨，普雷斯科特神父，你也在啊。” 　　这个画面其实还有点幽默。 　　黎曼顺着吊坠的指引走的时候，因为这里是绵延的丘陵区域，还是未开发的那种，所以他的视野非常受限，只能看见眼前的路。 　　庞德主教他们也处于相同的状态。 　　于是，当黎曼从这个拐角处出现时，庞德主教完全处于“懵了”的状态。 　　——嘿！你为什么会在这？！你不是该在克伦威尔湖喂鱼玩吗？！ 　　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并下令：“快！攻击这个叛徒！” 　　不过其实他说晚了，他话音还未落下的时候，他身后的牧师与魔法师们早就开始了动作，不过他们也晚了，黎曼的藤蔓早已在他打招呼的时候就破土而出。 　　庞德主教突然脸色一白，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带来的队伍不太可能正面迎击黎曼，根据圣地的命令，他带来的全是二环魔法师和二环牧师，虽然数量众多，看上去人多势众，但众所周知，在三环魔法师面前，二环魔法师人再多也只能算是“乌合之众”。 　　哦见鬼！早知道他就顺便让布莱明尔跟过来了！起码多个能拖住黎曼的人也好啊！ 　　不过他发现，圣子阁下轻松地避开了黎曼的藤蔓攻击。 　　他有些惊讶，在上次雪原禁咒法师事件中，布莱明尔并没有避开黎曼的袭击，虽然那次也跟他们完全没防范自己人，黎曼的偷袭又让人措手不及有关，不过他跟布莱明尔当了这么些年的老对头，他对这个老家伙的实力还是有较为深入的了解的。 　　他的确知道圣子阁下已经升入三环，而且就是昨天的事……但是仅仅只有一天，他就已经这么适应这全新的能力了吗……？ 　　接下来的场景更让他惊讶。 　　甚至有些胆寒。 　　他不是没有见过禁咒法师，他还参与剿灭了好几个，那些禁咒法师通常只会两到三个派别的魔法，相比普通的野生魔法师当然要难搞一些，但只需要带上对应的魔法师，也没什么难杀的。 　　但是黎曼……黎曼他看上去对所有派系的魔法都了如指掌，甚至融汇贯通，庞德看他们的交战看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黎曼应该从一开始就使用了魔力恒定术，否则他不该还能这么随意地使用需要大量魔力的魔法——那是一种恢复精神力的二环神术，显然这家伙已经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 　　他的火系魔法和风系魔法也学得不错，（不错显然是个有失偏颇的评价，去除偏见的话应该说“很好”才对），两者配合无间，与此同时他还擅长大量的控制与防御魔法，当然最令人印象深刻的还是他对土系魔法和暗系魔法的应用，他把这两个原本应该用来防御和攻击的魔法用成了短距离的瞬移，这确实……让人印象深刻。 　　而庞德主教对大多数他施展的魔法都仅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因为没什么人会使用这些魔法——它们的效果当然很好，但配得上如此好的效果的，自然也是无与伦比的难度，现代的魔法师大多有更简单的下位替代，他们已经不再使用这些高难版本的魔法了。所以简单地说就是，庞德主教仅在教廷这几百年留下的战斗记录中见过这些魔法的描述。 　　不过黎曼的选择显然是正确的，他对这些魔法太熟悉，或者说太过熟练，熟练到可以发挥出数十倍于它们本应有的效果。（用黎曼的话说就是，他的技能等级较高）并不是说他们自己做不到这样的事，他们自己训练神术的时候也明白，你对这个神术越了解，越熟练，能发挥出的效果就越大，但……但没有这么个大法的吧！ 　　而一旦效果扩大数十倍后，这些魔法同他们的下位替代的差距便更加鲜明地显现了出来。 　　所以说黎曼的选择是正确的，他选择了那些较难的魔法，获得的是天差地别的效果。 　　而让庞德主教同样震惊的是圣子阁下——普雷斯科特神父。 　　对这位圣子，其实他并不算太了解。 　　他只知道二十多年前，乌朗教廷号称找到了一个神术天赋超凡的婴儿，并被教皇钦定为圣子。 　　一方面，他很不爽这个婴儿居然出现在乌朗境内而不是他们西尼境内，另一方面，他觉得这个所谓的圣子完全是乌朗宣传出来的，那群乌朗的老家伙只是不满他们西尼教廷日渐强大罢了！ 　　毕竟，圣子阁下说是天赋超群，但他升入一环依旧是在他已经七八岁的时候了，后来更是花了十来年才踏入二环，乌朗那边对此的解释是“圣子要打基础”“圣子要先研读典籍”“圣子殿下决定压制自己不进入下个境界”，庞德主教对此表示嗤之以鼻——什么鬼理由！ 　　所以他当时找到黎曼的时候，才格外欣喜，发现黎曼的进步速度比圣子快上数倍后，也就更欣喜，当然，后来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 　　但正因有了黎曼做对比，做标绳，庞德心中对圣子的怀疑更甚——你这天赋看起来不太行啊，大概就是这样的感觉。 　　但他现在……真的有点相信乌朗教廷所说的“圣子殿下要打基础”“圣子殿下决定压制自己的境界”这两句话是真的了，因为……因为比起黎曼那些他并不了解学习和使用难度的魔法而言，他对神术绝对是了解的。 　　他是说，虽然在当前这个场景下听起来似乎并不那么可信，但他在教廷里确实算是个高手来着。 　　而他确信，确信自己没法将神术使用得像是……圣子那样。 　　他使用神术的方法就好像那像是……那像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似的！ 　　对，就是这个形容。 　　庞德主教觉得自己被震惊了，怎么能有人使用神术就像使用一支羽毛笔一样轻松随意？ 　　他几乎集中精神，也不需要费多大力气，他伸出手一点，嘴唇一动，光就为他而起。 　　哦很好，这句话也可以用来形容黎曼，庞德主教觉得自己陷入了混乱中，如果他被迫应对这两人中的任何一个，他都会觉得——这是人能做到的事吗？ 　　而看他们俩互相攻击，这让他觉得自己的大脑更混乱了…… 　　不过看起来……他不得不承认，哪怕在圣子殿下的实力远超他预估的情况下，黎曼依旧占据了优势，嗯……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虽然也没什么好不承认，这家伙毕竟是个禁咒法师呢朋友们。 　　但拖了黎曼后腿的是他们这群人。 　　嗯，他们这群家伙。 　　他们作为二环牧师与魔法师，虽然对战局起不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确实让黎曼不得不每隔那么十来秒就分心来重新限制住他们，而这每隔十来秒就有一次的间隔，无疑让圣子殿下拥有了一些额外的优势。 　　好！他也该再努力努力了！ 　　虽然他现在没法抽出手来，但在他的心里，他刚完成了一个“伸手使劲搓了搓自己脸”的动作示意“该打起干劲了”！ 　　既然已经成了两人交战中的小石子，那他这颗小石子至少能绊倒人的体积也该再大一点了啊…… 　　“巴瑞！你还记得秘文第一百零七页第十五条吗？” 　　“那个科尔郡的！默念秘文第一百零七页第十六条！” 　　“其他人！应该看出我想做什么了吧？都跟上！” 　　庞德想要制造一个以人体为媒介的魔法阵，这并不是个很难的魔法阵，考虑到他们这群人没法自己选定位置，施展最有效最合适的魔法阵，庞德只能挑了个对位置对精度要求并不太高的，让他们这群人脱困，这会打断黎曼的惯性，起码能给这场战斗加入一些意外因素。 　　随着他们的轻声吟诵，白色的光芒逐渐像实体一般吞噬了黎曼的墨绿色藤蔓。 　　庞德在心底喊道——来吧！再把注意力放到我们身上吧！ 　　黎曼也正如他所愿，狂风与大雪同时而作，汇聚成一场暴风雪向他们冲来，庞德被风雪糊了双眼，也塞了一嘴雪球，那后半句长得让人有些厌烦的还没来得及念完的秘文瞬间消失在了嗓子眼，那吞噬着藤蔓的白光也瞬间消失。 　　而就是在那时，圣子阁下，普雷斯科特神父轻轻念出了一个词。 　　“沉默。” 　　三环神术，长达十秒的禁魔时间，无条件禁止对象施展任何形式的魔法，对装备魔法无效。 　　他和黎曼缠斗了很久，他注意到黎曼的装备拥有相当多的瞬发魔法，所以他一直捏着这个神术没用，他在等一个恰当的时机。 　　倒不是说他和庞德主教有什么默契，事实上庞德主教的行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其他人突如其来的反抗也并不是他要等待的时机。 　　他只是注意到黎曼已经很久没再使用任何一个瞬发魔法了。 　　黎曼挑眉。 　　他看了眼自己血条下的“沉默”debuff。 　　这个神术他没见过，不仅仅是没在战斗中见过，他的意思是他没有在那一长串技能列表里见过，不然他肯定会对此有所防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是什么教廷的不传之秘吗？这又意味着什么？ 　　不过……也不算太措手不及，他还有个杀手锏一直留着没用呢。 　　他伸出右手，一只毛茸茸的可爱白猫出现在了他的手掌上。 　　喵喵兽在被放出来的一瞬间就条件反射地释放了【空间混乱】——朝它能看见的那一大帮子人。 　　“喵喵喵！” 　　普雷斯科特神父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黎曼刚刚一直困着那群人并不是出于没有别的手段，而只是单纯……只想困住他们，而没打算杀死他们。 　　这让他冰冷的脸庞上出现了一丝困惑。 　　虽然这片混乱的空间其实并不能“杀死”他，他拥有【再生】，哪怕从这里走着出去，也只会导致身上多一些比较血腥的痕迹而已，但是他选择了不动。因为他很好奇。 　　庞德主教感到一阵寒意从他的后颈窜了上来。 　　不能动！绝对不能动哪怕一下！ 　　恐惧让他大喊出声：“你不能杀我们！你不能杀我们！” 　　黎曼挑眉：“我倒不知道我为什么不能杀你们。” 　　“因为我们是要前往异变的深渊裂缝！你如果杀了我们，谁来处理深渊？黎曼，虽然你现在已经叛出了教廷，但你一定还记得自己曾经立下的，要保护整个大陆的誓言吧！如果你还有一丝丝良知，你也该明白，你不能杀死我们，哪怕你再怎么讨厌教廷，你也得承认，是我们在保护着这片大陆，现在也是我们要去镇压深渊，好让普通人不会被伤害……” 　　黎曼从他的连篇废话里抓出了两个关键词【异变】和【深渊】。 　　他在星曦学院接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关于深渊裂缝的，他不仅仅拿到了完成这个任务本应获得的贡献点，还因为“上报深渊裂缝的奇怪变化”获得了额外的奖励。 　　他觉得庞德主教应该也没忘记这段往事，毕竟那奖励是他亲自，并且慷慨地给予黎曼的，这段回忆对他必然会成为某种眼中钉肉中刺般的存在。 　　所以他觉得庞德主教说的【异变】应该不是指他当初汇报的那种异变吧。 　　不过其实他抓的主要重点还是【深渊】。 　　哦深渊，一方面他确实没法放着深渊裂缝不管，另一方面，他现在听见【深渊】这个词，很难不直接将它替换成“无需考虑生态平衡的刷怪点”。 　　所以他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深渊裂缝确实不能放着不管，所以出现什么异变了？地点在哪？” 　　庞德主教：？ 　　庞德主教愣住的时候，是普雷斯科特神父冰凉的声音代替他响起：“具体发生了什么异变还未知，我们正要去探查，你要去吗？” 　　庞德主教：？ 　　等等，等等！为什么突然就开始邀请这个叛徒同行了？！ 　　黎曼点点头，笑了起来：“当然，请带路吧。” 　　他挥挥手，示意喵喵兽解除对这帮人的桎梏，喵喵兽打了个哈欠，黎曼又不让它回系统里，也不肯让它躺在他怀里因为会耽误他施法，所以它只能瘪了瘪嘴，爬到这个全世界最糟糕的主人的肩膀上接着睡觉。 　　庞德主教并不理解事情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但他们确实是在和黎曼·伊瑟维尔德——这位刚刚背叛教廷还没几天的新晋大陆通缉犯同行在镇压深渊的路上。 　　光明神在上，这可不是他想象中再次见到对方的画面。 　　但不管他怎么想的，圣子阁下显然非常适应当前的状况，一脸平静地继续带路。 　　然后他们就见到了异变的深渊裂缝。 　　异变……倒也没有太异变，依旧是黎曼见过的深渊怪物集合体的样子——一团又一团都黑色毛毛虫黏合在一起，集合成一个大黑色毛毛虫的模样。 　　但是异变究竟出在哪还是显而易见的，首先，这附近压根毫无人烟，这不符合深渊怪物出现的一贯情形。 　　由此延伸出来的就是，它们没有按照教廷已知的，也已经习惯了的路线行动，它们没有出现在人群密集之处，没有附身在人身上，自然也没有被驱逐后才聚集在一起显现。 　　它们直接跳过了以上步骤，聚成了一团一团的模样，而且看上去正在朝某个方向行进，这个方向黎曼和普雷斯科特神父都很熟悉，那是巴特雷郡唯一一座称得上城镇的方向。 　　黎曼想起了自己汇报的“深渊异变”，当时他和斯冬妮他们一起执行任务，斯冬妮已经习惯了深渊怪物的无脑惯例行动，那次却以深渊怪物取得了某种“智力”并分头夹击他们告终。 　　黎曼在思考，这是上次出现的情形的进一步演变吗？ 　　或许深渊怪物获取了思考能力，然后它们意识到——走老路是行不通的，只会一次又一次被人包夹，如果要取得新的成功，就必须做点新的事，比如不再是被人攻击后才团结起来，而是一开始就这么做。 　　黎曼甩了一堆鉴定术过去。 　　它们的等级集中在27-29级间，他注意到它们并没有进一步融合成三环怪物，聪明的选择，因为那样会浪费太多能量，而且这个世界上没那么多需要用的上三环实力的地方。 　　真可惜……它们面前就有两个需要用上这一实力的对手。 　　黎曼几乎是在甩完鉴定术的那一瞬间就召唤了藤蔓，召唤了火，召唤了风，让眼前的空地变成了一片燃烧着的人间地狱。 　　出于其他人可能会跟他抢经验的警惕心理，他的动作很快，快到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庞德主教忍不住张大了嘴。 　　黎曼轻咳了一下：“搞定了，至于是什么异变，我想你们应该也看清了吧，它们不再选择附身，而是从一开始就集合起来……”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是这样的，我在思考庞德主教你刚刚说的话。” 　　庞德主教：？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深渊不能放着不管，哪怕我已经离开了教廷，我身上依旧背负着守护大陆的责任，所以你看这样怎么样，以后你们再碰上这种异变，不如直接给我发个消息？我的工作效率你们刚刚应该也已经看到了！” 　　黎曼眨了眨眼睛，眼里满是真诚。 　　庞德主教：？？？ 　　“不！你在说些什么呢？！教廷怎么可能和你合作！” 　　“我觉得可以。” 　　庞德主教猛地扭过头去，看向发出声音的人，而那个人显然就是圣子阁下。 　　“圣子阁下？？！” 　　普雷斯科特神父淡定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这到处都是问题！！！” 　　“庞德主教，你应该明白，我们的唯一目标就只有深渊，为了镇压深渊，我们可以利用魔法师的能力，那我完全看不出我们有任何理由拒绝利用禁咒法师的能力。” 　　黎曼及时地插嘴：“我觉得普雷斯科特神父说的很对。” 　　庞德主教很想大喊——才不是！！才不是！！深渊才不是首要目标！！深渊比起剿灭那些野生魔法师和禁咒法师来，只是次要目标罢了！ 　　但他知道，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潜规则，这也不是什么他能直接诉诸于口的事，尤其是当他面对的是圣子阁下的时候。 　　所以他憋得脸都涨红了，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普雷思科特神父淡定地继续说：“如果野生魔法师有威胁教廷的意思，我自然会去杀死他们，但……伊瑟维尔德先生刚刚在有机会杀死你们的情况下并没有下死手，我认为这是他友好的表现，我看不出任何我们不能同他合作的理由。” 　　黎曼：“对，对，我觉得普雷斯科特神父说得很对。” 　　虽然他没下死手只是单纯因为他不想这么快地激怒教廷，他还是希望事情按照他的步调走，但是管他呢——他马上就要有稳定的经验来源了！ 　　“总而言之，我认为这次合作是可以进行的。” 　　“啪！啪！啪！”——黎曼及时地鼓起掌来。 第141章 很久很久以前 　　一直到黎曼离开后，庞德主教依旧处于一种难以置信的状态里。 　　“圣子阁下！我恳请您再次考虑这个合作！” 　　普雷斯科特神父脸上的神情比起“淡淡的”，这次庞德找到了更合适的形容词——那是一种无所谓的神色，庞德有一种古怪的感觉，那就是教廷的这位圣子阁下，好像对刚刚发生的这一切事情，除了深渊以外，好像都没有任何在意的意思。 　　“其实我一直不理解你们对禁咒法师的态度，既然你们决定利用魔法师的力量，那为什么不能做得再到位一点，利用包括禁咒法师在内的所有魔法师的力量呢？” 　　“因为……禁咒法师的力量太不可控了。” 　　普雷斯科特神父看了他一眼，庞德主教并不想了解他的眼神里都是些什么内容。 　　“这个劣势在伊瑟维尔德这里显然并不成立，毕竟你不需要去控制他，只需要把来不及处理的异变深渊裂缝通知给他就行，我们现在并不能确定这种异变以后会扩展到什么程度，所以我觉得这算不上过分准备，更何况……伊瑟维尔德给出的条件也并不过分。” 　　庞德主教不得不承认圣子的最后一句没说错。 　　伊瑟维尔德岂止是不过分，他简直诚意满满，他最后说的那段话庞德还犹在耳边，他说那段话的神态庞德也历历在目。 　　“这不会影响我们目前的关系，庞德主教，你大可以接着追捕我，我也会继续处于叛逃中，但是我们也可以时不时交换一下消息，共同抵抗深渊嘛。” 　　庞德主教很确信，当黎曼说“共同”抵抗深渊的时候，他的实际意思应该是甩下所有帮手，像条疯狗一样把深渊怪物一扫而空。 　　见鬼，是他的问题吗？是他不正常吗？不对……全教廷的人都跟他一样啊！深渊只是任务嘛！为什么他偏偏要碰上两个真的把抵抗深渊当成某种，某种比生命还重要的使命的人！——看到圣子和伊瑟维尔德的表现，他觉得任何在场的人都会觉得他的形容非常精准，毫无问题。 　　算了……庞德选择放弃，圣子才是那个带队的人，也是那个做出这个神奇决定的人，更是那个要将这个神奇决定汇报给圣地的人，说到底，关他什么事呢？ 　　…… 　　黎曼看着涨了一大截的经验条，心情好了不少，虽然突然撞上教廷的人其实也没让他特别不开心。 　　不过意外解决了，稳定的练级渠道似乎也快有了，他就可以安心地继续寻找那个“接头人”了。 　　从庞德主教和普雷斯科特神父他们身边传送走之后，黎曼重新拿出了那条银色的项链。 　　它更亮了，因为黎曼传送到了离城镇更近的地方。 　　黎曼激活了魔法袍上的隐匿术，再次变成了那个扎进人堆里找不出来的毫无面容特色的人。 　　他把项链放在袖口里，然后跟着光线慢慢向前……慢慢向前…… 　　然后他走到了罗德公学的门口。 　　“这位先生，请问你找谁？” 　　门卫警惕但礼貌地询问站在门口发呆的他，黎曼几乎要认不出这是那个当初对自己鬼吼鬼叫的门卫先生了。 　　“我是罗德公学的毕业生，这次路过巴特雷郡，想回来看看这个曾给我带来了无数美好回忆的地方，哦！看，是霍尔楼！哦……这老伙计可坚持了真够久的，我还在这儿上学的时候就一直在想上面的砖块会不会有一天不小心砸到罗威尔女士……不过说老实话，现在回想起来，罗威尔女士也没有那么严厉，而且她是为了学生们好嘛……或许我该帮忙翻修下霍尔楼……” 　　“哦！您可真是一位慷慨的绅士，快请进！” 　　黎曼被迎进这个熟悉的地方，并且谢绝了对方想要陪同他参观的意图——“我想一个人回忆一下旧日时光。” 　　他跟着他暗暗放光的袖子，一路走过了一些熟悉的场地，最后——停在了一个他不能更熟悉的地方。 　　他推开门。 　　“校长先生？” 　　“日安，黎曼。” 　　…… 　　“你怎么认得出我是？” 　　白胡子的校长先生一边沏茶，一边笑着回答：“你手上有我的信物，而且它还在发光呢。黎曼先生，除了你没人能拿到那玩意儿。” 　　黎曼花了点时间意会对方的意思：“你是说……？” 　　校长先生将茶杯推给他：“介意听一个很长很长的故事吗？” 　　黎曼摇了摇头。 　　于是校长先生就开始了他漫长的叙述。 　　“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上只有一种魔法师，那就是禁咒法师。” 　　“请不要误会，我那时候还没出生，只是我觉得把事情从头讲起会比较好。” 　　“不过禁咒法师也不是凭空出现的，让我们这么说吧，很久很久以前，有一群幸运的家伙，他们发现了一个发着光的圆球，他们将它称之为——世界权柄。” 　　“不过我更喜欢叫它光球，这个光球很玄妙，如果你盯它盯久了，就会获得一些额外的信息，后来我们发现，那些额外的信息其实是一个一个的问题，数学问题。” 　　“我的老师告诉我，他们从光球上获得的第一个问题是——” 　　“直径为3的圆周长为多少，面积为多少？” 　　“黎曼先生，我得告诉你，那可不是这个问题出现的最佳时机。” 　　“这群发现了光球的幸运家伙里，有不少聪明人，他们想出了各种各样的方式来解决这个问题。” 　　“最开始，他们在地上画了一个这样的圆，然后试图直接测量周长，不过那显然不算什么太精确的方法。” 　　“这时候，其中一个聪明人想到可以用外接和内接的多边形周长来不断逼近圆的周长，他一直试到了九十六边形，这个人后来成为了全大陆最强大的禁咒法师，不过即使是他也只能将圆周长的和圆直径的倍率压缩到3.141与3.143之间。” 　　“所以，黎曼先生，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了，那可真不是这个问题出现的最佳时机，事实上，这直接导致了后来这群聪明人决定跳过所有跟无限有关的问题，因为他们受够了这种无穷无尽的逼近过程。” 　　“咳，总而言之，他们暂时无视了这个问题，并继续试图接收光球的问题。” 　　“谢天谢地，第二个问题要简单的多。” 　　“第二个问题真的很简单，很好，请听题，一个男人要过河，他带着一只狼，一只羊，与一堆牧草，面前只有一条船，一次只够他带上一样东西到对岸，他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完好无损地运到对岸。” 　　“这个问题对应的是世界上的第一个魔法，我想黎曼先生对此应该已经很了解了。” 　　“召唤火。”黎曼的声音响起。 　　“是的，是的……召唤火，那是人类第一次用出一个魔法，真是激动人心的一刻。” 　　“那之后他们又破解了出了各种各样的问题，学会了各种各样的魔法，一切都那么激动人心，那么美好。” 　　“不过……黎曼先生，我得告诉你，那群聪明人虽然无意对世界造成任何伤害，但他们拥有了过度的力量，而力量有时候就意味着伤害……” 　　“有时候他们只是单纯地试验某个魔法，在自己的地盘上，结果一个村庄的人就死了。” 　　“我不想美化他们的做法，所以我会完完整整地告诉你这一切。” 　　“这群凌驾于普通人之上的恐怖力量拥有者，这群挥挥手就可以覆灭一座城邦的人，让普通人深感不安与痛苦，其中一些拥有勇气与才智的年轻人决定联合起来，解决这个局面。” 　　“那群年轻人中有一对格外才华横溢的姐弟，姐姐叫妮卡，弟弟叫做乔。” 　　“他们是这么做的，他们打入了禁咒法师的内部，试图弄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拥有这种恐怖的力量的。” 　　“他们也确实弄明白了。” 　　“不过他们对光球的看法和禁咒法师们稍微有一些不同。” 　　“他们不仅仅将它视作一个会出题的……球，他们觉得光球本身就是力量之源，而很不幸的是，他们真的是对的。” 　　“一个夜里，其实我不知道这到底发生在具体是白天还是晚上，但是我一直想象那是一个星月无辉的夜晚……妮卡和乔以及他们的伙伴们窃取了光球。” 　　“然后……肮脏的事情发生了，勇者总不会永远都是正义的勇者，他们对光球的归属产生了争论，最后，光球在争夺中被分成了十二瓣。” 　　“妮卡获取了第二大的那瓣，她被暗系魔法的力量同化，从此妮卡失去了她的名字，她的新名字叫做妮恰塔，事实上那不是她的名字，那是黑暗权柄的神名。” 　　“乔获得了最大的那瓣，巴尔德弥斯，这是我们称呼光明权柄的名字，后来他也只能更名为此。” 　　“其他八瓣被剩余八个人一一分走。” 　　“孩子，我知道你的问题，总共十二瓣，还有两瓣去哪了？” 第142章 系统的真相 　　“最后两瓣，一瓣叫时间，一瓣叫命运，它们与无穷的关联最紧密，其他派别的魔法中也有无穷存在，但很少，少学一个魔法也不会怎样，它们不像这两瓣一样，几乎每踩一步都是坑，当时的人中没人能理解它们，掌控它们，所以干脆就避开它们，它们被追来的禁咒法师重新保管了起来。” 　　“后来就是漫长的大战。” 　　“后人只知道神战，其实在神战以前，一开始是那些所谓的'诸神'和禁咒法师之间的战争，不过估计是考虑到神怎么能和魔法师大战得有来有回，所以后来这段历史被删得很干净，只剩他们内讧的那段大战了。” 　　“不过这不是重点，黎曼，你要是对这姐弟俩的内讧有兴趣完全可以去看历史书。” 　　“我们还是把话题扯回他们刚被各种权柄同化的时候吧，拥有了权柄的这些年轻人，实力瞬间比肩传奇级禁咒法师，不过他们也因此不再能使用除了自己的权柄以外的魔法，不过虽然他们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内讧，他们倒还记得自己最初的目的——消灭禁咒法师，这让他们一开始还勉强地团结在一起，并且决定共同保守魔法与数学的联系这一秘密——毕竟他们不希望产生更多禁咒法师了。” 　　“不过在长期的跟随禁咒法师学习的过程中，他们早已习惯了通过扩展魔法广度这种方法来增强实力，为了在这个小团体内获得更高的话语权，他们全都秘密地继续钻研着数学，试图找出可以让自己重新使用其他魔法的方法。” 　　“那对姐弟是他们中最聪明的两人，姐姐更擅长代数，弟弟更擅长几何，不过即使是这姐弟俩，也是分得出优劣的，不管让谁说，他们都会觉得妮卡更有天赋，事实上，哪怕在妮卡背叛了禁咒法师后，也有不少禁咒法师对此表示惋惜，她原本可以成为一个真正的，传奇级禁咒法师。” 　　“不过弟弟想出了一个聪明的法子，他没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他开始向普通人传授数学，希冀能发掘出一些数学天才为他工作，作为回报，他则教授他们学习光系魔法，当然，是以很不数学的方法。” 　　“所以历史书上说光明神为推广数学做了很大的贡献，那倒不完全是胡扯，他确实是这么做的，而且因为他这么做了，直接导致剩余的九个人也不得不跟上他的步伐，毕竟这是一场谁都不敢输的暗地战役。” 　　“而禁咒法师们，我得告诉你，他们被当成需要被打倒的坏人还是有理由的，他们对知识有一种糟糕的独占欲，他们不愿意和任何团体以外的人分享知识，尤其当这些知识真的意味着力量的时候。” 　　“所以这场战斗现在两方都拥有充足的动机想要胜利，这场战斗愈演愈烈，直到最后，'诸神'那一方赢了，禁咒法师所保留的那瓣关于时间的光球碎片，再一次碎成了两片——真是可怜——其中一半被禁咒法师交给了他们之中最小的那一个，并借此逃脱了这场追捕，另一半被诸神夺走，制造了一个时间圆环，将禁咒法师们困在其中。” 　　“因为说实话，他们的实力还没有强到可以获得压倒性胜利的地步。” 　　“而且，仅仅是时间圆环还不能完全困住禁咒法师们，这让那十个年轻人——其实那时候已经只剩六个了，四个死于了那场战斗中——这让那六个年轻人不得不困守于时间圆环外。” 　　“而就在这时，光球碎裂的后果逐渐显现出来了。” 　　“当世界权柄是完整的一体时，世上横行着诸多传奇级禁咒法师，当世界权柄被分散后，一开始还没什么大的转变，但突然有一天，无论是被困住的禁咒法师们，还是困守在时间圆环外的'诸神'，他们感受到了一种极其明显的变化，那就是他们的实力被一种力量强行压制到了五环。” 　　“你也可以这么说，这个世界对力量的承受程度变弱了。” 　　“这某种意义上来说，对这些人也算不上坏事，因为被困的禁咒法师不管实力如何都是被困着的，至于外面被迫看守的六个人，倒是因祸得福，世界实力上限降低后，他们依旧是世界实力的顶点，但现在看守禁咒法师的人可以由其他五环魔法师代替了。” 　　“也就是说，他们自由了，然后他们就开始了更为漫长的内战。” 　　“时间流逝，内战结束，除巴尔德弥斯以外的五人死亡，至于巴尔德弥斯自己，则陷入了沉睡。” 　　“他睡着的时机可以说不太好，因为在他被迫陷入沉睡前不久，深渊出现了。” 　　“是的，这个世界本来是没有深渊怪物这种东西的，但随着光球的破裂，深渊怪物出现了，根据巴尔德弥斯的探测，地底也确实出现了奇怪的地方，根据我对巴尔德弥斯的了解，他入睡时大概并不安稳。” 　　“虽然他后来变成了敌人，但我印象中的他一直是那个热情友好的少年，总是跟在他姐姐身后乱跑。” 　　“他们一开始也确实是怀着正义之心来做这一切的，所以他大概是怀着无限的后悔与痛苦陷入沉睡的。” 　　“不过这也不重要，终于要说到我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哪个是我了，那个被托付了命运与一半的时间逃脱的人。” 　　“一半的时间赋予了我长生都能力，命运给了我模糊的预示——嗯……其实某种意义上不算模糊，它告诉我，我救不出我的同伴们，对此我倒不算惊讶，因为我当时确实是个差生来着，就连妮卡和乔这样中途才加入的人都学得比我好。” 　　“我花了很久很久，试图从命运中得到答案，试图让它给我一点点启示。” 　　“这可真是好久……” 　　黎曼看见校长被白胡子掩盖的脸上展露出了一种混合着悲伤与怀念的神情。 　　“然后我决定放弃寻找我的那一线机会，毕竟'命运'真的尽了它最大的努力告诉我——放弃吧，你个蠢材，没结果的。” 　　“于是我决定再找一个人来帮我完成这一切，这个人必须聪明，极其聪明，有天赋，极其有天赋。” 　　“不过我要怎么才能找这样一个人呢……” 　　“说实话，我不太信任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人，巴尔德弥斯，也就是光明神几乎是从出生起就刻在他们意识里的存在，所以我把主意打到了其他世界。” 　　“不过说实话，如果我要从其他世界找人来的话，那么甄选和审核的过程就比较困难了。” 　　“而且命运对其他世界的灵魂感知并不强，很难预测到我们挑选的人是不是能完成这一任务的人，它能做到的大概仅仅就是对你们的世界的'一瞥'。” 　　“所以我把命运和那一半的时间混合在了一起，它们则把自己伪装成了你们那个世界很时兴的一种游戏的模样。” 　　黎曼：……原来如此。 　　“你的技能栏，那些时间连通了过去的禁咒法师，暂时借给你的力量，那些魔药附魔之类的当然也是，至于你的任务，那是命运测算了未来的轨迹后帮你准备的。” 　　“在你之前，我们已经试了好几个人，但甚至没有一个能意识到魔法核心的本质是什么，我一般给这样的灵魂十年时间，十年还没发现就把命运和时间收回来。” 　　“说实话，我原本以为我们得再试上几百年，才能从那个该死的异世界里抽选到合适的灵魂。” 　　“没想到你出现了，这么早就出现了……我真的很庆幸，加上你，我总共也就等了一百多年而已。” 　　“黎曼，你不知道，我在看见你发表在《数理》上的第一篇论文后差点真的哭出来。” 　　黎曼想象了一下这个画面……校长先生的眼泪糊在胡子上的画面……呃…… 　　“我不仅仅只是找到了一个能探寻到魔法核心的灵魂，我还找到了一个足以补全剩余的两条魔法线的灵魂。” 　　“和无穷有关的两列魔法，一列时间，一列命运，我相信你拥有了它们，一定可以突破教廷对时间圆环的封锁。” 　　“黎曼先生，你愿意帮我这个老头子完成我这一辈子的使命吗？” 　　黎曼：“我想我没有拒绝的理由，说老实话，知道了我暂时拥有的这些力量从何而来这件事让我松了一大口气，而为了感谢您选择我展现了魔法世界，我自然会为您完成愿望。” 　　黎曼俯下身，朝校长先生半鞠了一躬。 　　“所以当时在公学……您确实是在刻意帮我是吗？” 　　白胡子的校长先生眨了眨眼：“当然，可不能让我们的异世界来客一开始就受到太过糟糕的招待。” 　　“对了，'乌鸦'——也是我，不过如果你想要从我地方获取材料的话，还是得一手银币一手货物，因为说老实话，我的材料都是靠'时间'从过去偷的，不付出点代价这一过程可是完不成的。” 　　黎曼笑了笑：“原来如此，多谢您的解答，或许接下来我们可以讨论下更详尽的营救计划？以及这个时间圆环到底是个什么……” 第143章 （加更） 　　“哦！当然，瞧瞧我！我大概是真的老了，人一老就喜欢追忆往昔，看我说了这一大堆，都没说到重点……” 　　“时间圆环是当初巴尔德弥斯他们利用一半的时间权柄制造出来的某种困境，你可以理解为，一旦时间圆环启动，处于圆环内的人就开始了无限循环的时间，他们经历着看似前进的时光，最后却依旧会回到起点。” 　　黎曼若有所思——一个莫比乌斯环？ 　　“请继续，如果我想救他们的话，要怎么才能到达那里呢？” 　　“嗯……这就是问题所在了，我也不知道时间圆环究竟处于世界上的哪个位置。” 　　“但我知道圆环外有同样从当时留存下来的五环光明法师，他们选择看守时间圆环，就是将自己也置身于了这个循环内。” 　　黎曼：“所以我得升级到五环才有突破这一防守的可能。” 　　“正是。”校长先生接着说，“我看到了你在《数理》上发表的论文，我想以你的能力，或许可以破解我们当时无法理解的难题，时间类魔法和命运类魔法并没有人使用过，但光看时间权柄能做到的事……如果你能学会的话，或许突破教廷法师的防线对你来说并不太困难。” 　　“不过……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当初我们提取的题目早就不见了，你要我帮你把'命运'和那一半的'时间'从你精神体内提取出来，好让你感悟题目吗？” 　　“不过这样的话，你得花上一些时间重新回到三环。” 　　“这里还是挺安全的，你可以花上几年在我这重新冥想与学习魔法。” 　　黎曼思考了一会儿，最后摇了摇头：“暂时不行，我现在还有很多计划，如果实力突然降低，可能会出现很多意外，等我把教廷消灭后再做这件事吧，我希望能暂时保留这一系统，哦也就是你所说的两枚权柄的混合物，我觉得在实力不够的情况下，还是把能利用的力量全都利用起来比较好。” 　　白胡子校长懵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哦……哦！所以你打算直接消灭教廷？” 　　黎曼也懵了一下：“稍等一下，不……不然呢？从您刚刚讲述的内容里，我只能得出我们的目标都是消灭教廷这一结论啊？” 　　校长稍微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以为你只是打算潜入教廷，找到时间圆环，然后把人偷偷地救出来……” 　　黎曼沉默了一会儿：“嗯……这确实也是一种选择。” 　　校长：“咳，你按你喜欢的方式做就好了。” 　　黎曼：“嗯……至于时间魔法，其实我已经学会了一个，只是代价有点大。” 　　校长这次是真的彻底懵了：“你……你……等等，你说什么？你，你已经会了？” 　　黎曼摘下手套，露出焦黑干枯的右手：“这是之前留下的，那个魔法的效果应该是加速时间，但我当时只有二环，它耗尽了我的全部魔力后开始吞噬我的生命力，万幸的是我及时停下了，否则大概就不止这一只手变成这样了。” 　　校长先生几乎是有些敬畏地抬起黎曼那只干枯焦黑的右手看了看：“天哪……” 　　黎曼并不是很理解：“等一下，您既然已经看过了我发表在《数理》上的那几篇文章，那您应该也可以创造出时间魔法呀？” 　　校长先生震惊地摇了摇头：“你怎么会这么想？！” 　　黎曼艰难地思考了一番，依旧觉得自己应该没说错：“那个加速时间魔法的核心就是一道微分题，既然您已经看过我的论文了，您也知道时间魔法的核心是和无穷有关的问题，那不该理所应当地想到用那些问题构建一个魔法核心，这样时间魔法就出现了吗？” 　　校长先生脸上现在的表情让黎曼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那个表情不仅仅是“震惊”一词可以描述的，精确地说，更类似于——“你是人吗？”的震惊。 　　黎曼不理解这个表情到底意味着什么…… 　　校长先生抓了抓头，明明满头白发，又满脸白胡子，但愣是显出了几分愣头青的气质：“不……不，这不正常，这当然不正常，你一定要精确地解出光球给出的那道题才行，因为一旦有所偏离，魔法就无法使用了，然后这只是第一步，解出题目后，我们就获得了一个新的魔法，但是这个魔法用起来是非常困难的，一定要精确地按照光球给出的那道题使用，一个数据，一个步骤都不能错，当然这样的魔法是比较难用的，所以后来有人发现，我们接着要在光球这道题的基础上反复扩展，把它作为一种题型去了解，直到穷尽大部分可能，这样才算理解了一道题，然后才算可以真正随意地使用这一魔法……” 　　“……所以你能用出时间魔法，要么是你误打误撞地撞上了光球上对应的那道题，要么就是，就是你已经彻底贯通了一种题型……哦见鬼！为什么留下来的偏偏是我！我已经受了那么多人的打击，为什么又要多你一个！” 　　虽然校长先生有点语无伦次，但黎曼还是勉强理解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应该是，如果将魔法使用者单纯地看做“解数学题的人”，那么可以将他们分为两类——“只会做题的人”和“会出题的人”。 　　“只会做题的人”必须严格按照光球给出的那道题才能使用魔法，哪怕换了点无伤大雅的数据，或者出了点无伤大雅的小错，都会导致魔法无法使用。 　　“会出题的人”就相对灵活很多，不仅可以随意更换数据，甚至还可以做各种扩展，也不需要严格按照光球给出的题目才能施展魔法，并且施展起来也要轻松得多…… 　　于是黎曼诚恳地开始安慰校长先生：“这不是您的问题，校长先生，我不知道你到底连通了哪些异世界，但在我那个世界里，这些知识是所有人都可以接触到的，而且我被训练了整整十六年去解各种各样的数学题，并且，我的老师们讲题的习惯就是让我们揣摩出题人意图……”讲到这里黎曼忍不住停顿了一下，这可真是过分熟悉且令人怀念的句子，“而且我在自己的世界里曾经需要通过教学来养活自己，如果我不能精通那些题型，我的学生们只会拍拍屁股走人，所以，校长先生，请不要为此惊讶，我只是拥有的环境比较好而已，比如我发表在《数理》上的那些论文，在我的世界里，已经是大家都学习了小几百年的内容了，它们已经被改造成普通人都能顺利掌握的模样了。” 　　“总而言之，请不要惊讶。” 　　他这段话似乎没起到特别大的效果，校长先生看上去更惊讶了：“真是让人难以想象，这是……这是怎样的世界啊？” 　　黎曼顿了一下：“这是正常发展的世界，这里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只要过了某个节点，世界就会飞速地变化起来了。” 　　他说得很含糊，但很笃定，校长先生看着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只是露出了一种混合着欣慰与向往的神情。 　　一阵沉默后，校长先生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的话，'时间'和'命运'或许还是直接放在你身上才能起到更大的作用，因为说老实话，我刚刚讲故事的时候，可没带上时间单位，如果你要从它俩身上抠出题目，得花上好几年呢……” 　　黎曼：……好家伙，活了好几百年（可能还不止几百年）的人果然比较有耐心。 第144章 第一堂课 　　黎曼大致整理了一下思路。 　　这趟由系统指引的旅程，让他了解了很多事情，比如禁咒法师角度的历史，比如终于浮出水面的获得穿越机会和系统所需的“代价”——当然说不上“代价”，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任务而已。 　　然后还多了一个活了很久很久的禁咒法师作后盾，说到活了很久很久…… 　　“校长先生，你知道大陆上都有哪些地方魔兽比较活跃，可以让我快速突破到更高的级别吗？” 　　“哦……应该吧？如果它们还在原本的地方的话。” 　　黎曼：……也是。 　　不过他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问题不大！有方向总比没方向好！ 　　校长先生一边抚摸着他的白胡子，一边像个普通老人一样晃悠着走向书柜，从不知哪儿摸出了一把钥匙，打开了书柜，从中取出了一张羊皮纸。 　　他朝黎曼走来的时候，黎曼可以看见那是一张地图，不过比起他见过的其他地图稍有不同，更类似于系统里那没有国界的地图。 　　“唔……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校长先生举着眼镜，在地图上圈了好多个圈，然后递给了黎曼：“这些地方，你可以去看看。” 　　“谢谢！” 　　“如果还需要任何帮助，随时可以来找我，虽然我其实也提供不了太多有用的东西了……” 　　“黎曼先生，很感激你的帮助，真的，非常感谢，其实怎么说呢，我一开始没想这么快就见你，一方面，你的成长速度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另一方面……你成功加入了教廷这一点让我有些，啧，矛盾吧，既不安你会不会因此不愿冒险，也不禁有些激动，因为我本来想着既然你加入了教廷，没准可以做到高层，然后就顺其自然地知道时间圆环的位置了……” 　　“咳，总而言之，我当时非常矛盾，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联系你，告诉你真相，没想到我还没犹豫完，你就叛出了教廷，可能活的时间太长了就是会有这样的缺点，你以为你只花了两天时间考虑，结果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总之我就这么错过了联系你的最佳时机，当然那是事后来看的最佳时机，毕竟，因为你离开了教廷我才能说——'唉，我当初就该早些联系你，这样你就能灵活利用身为他们自己人的优势了！'——这种话，不是吗？” 　　“不过或许对你来说早些晚些也差不多，毕竟你的野心超出了我的想象，既然你决心要直接推翻教廷，虽然我还不知道你具体打算怎么做，但听起来可真够振奋人心的！” 　　…… 　　黎曼拿上校长先生给他的地图，决定先回一趟黑暗森林，他只给伊瑟维尔德一家留了一天份的食物，不能在外面呆太久。 　　一两天的时间显然不够弗瑞娜夫人适应新环境的。 　　黎曼再次出现后，濒临崩溃的弗瑞娜夫人几乎是尖叫着喊道：“天哪！天哪！你知道这片森林里有魔法师吗？！” 　　黎曼顿了一下，摘下兜帽：“知道，我。” 　　如果换个时间，呃，如果换个黎曼还不是魔法师的时间，弗瑞娜夫人或许会欣赏他这种古怪的，突如其来的幽默感，但现在……现在她只想崩溃大喊。 　　“不！不是你！你知道这里还有除你以外的魔法师吗？！天哪……天哪！太恐怖了！你不知道我们经历了什么……我和小艾伯特半路撞上了那些恐怖的魔法师……是的！他们有一群人！他们挥挥手，树木就倒了，我和小艾伯特只能躲在树后头，结果那棵树也被他们用魔法弄倒了，我和小艾伯特只能疯狂逃跑，哦我的天哪……这真是太吓人了，黎曼，这不应该是你的地盘吗？你知道他们在你的地盘上来去自如吗？” 　　黎曼：“所以你们出去做什么？” 　　弗瑞娜夫人僵住了，她当然不能说她和艾伯特一起出去寻找离开的路径……她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黎曼，黎曼正慢条斯理地解着他都斗篷，神色自然，似乎只是随便地问了个问题，而不是看出了或者就是再讽刺他们逃跑的行为……于是她假装自然地回答：“没什么，这里太不干净了，我想出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泉水可以让我洗把脸。” 　　黎曼把脸转向她：“那我劝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这附近唯一一眼泉水里面有不少有魔力的蓝蓝鱼，它们虽然看起来可爱，也很好吃，但你过去只会成为他们的食物。” 　　弗瑞娜夫人的脸瞬间白了，她刚刚不完全是找借口骗黎曼，她确实想找个地方洗把脸，谁能想到这个鬼地方这么危险啊！ 　　“哦对了，刚刚你说的那些魔法师……是的，我知道他们在这，事实上，就是我把他们带过来的。” 　　弗瑞娜夫人的脑子磕磕绊绊地转了几下才意识到黎曼重新把话题跳了回去，她又运转她有些磕绊的脑子思考了几秒：“哦……所以他们是你的手下？” 　　弗瑞娜夫人的脸色好起来了。 　　黎曼看了她一眼：“不是，你可以理解为路上碰到的同伴。” 　　弗瑞娜夫人：？ 　　黎曼思考了一会儿：“你说他们在砍木头？” 　　弗瑞娜夫人木然地点了点头，她现在希望她自己是根木头。 　　黎曼：“唔……我去看看，这是你们的晚餐，一会儿见。” 　　…… 　　留下食物的黎曼走出山洞，朝他印象中雪原禁咒法师们所在的方位走了过去。 　　他们没让他太难找。 　　黎曼数了一下，从他把他们带到这里开始，到现在为止，总共也就才过了几天，他们就已经将自己那块地盘大变样了。 　　正如弗瑞娜夫人所说，他们中的一部分正在砍树——除了使用的工具是过于锐利的风以外，其他的部分和伐木工差不太多。 　　然后他们继续用风系和金属系魔法将圆木做成小屋的样子，黎曼得说，他看见的东西已经够格成为一个度假村了。 　　“嗨！黎曼先生！” 　　一个正在运送木材的小孩欣喜地朝黎曼打招呼，他看上去有点眼熟，但黎曼不确定他的名字叫什么。 　　“嗨……你叫？” 　　“我叫艾尔！先生！” 　　“晚上好，艾尔，你们看起来非常……热火朝天？” 　　“弗莱迪叔叔说如果我们要长住的话，总得先建些房子……而且这样可以顺便让我们练习一下魔法……嘿！弗莱迪叔叔！看是谁来了！” 　　黎曼觉得被喊住的“弗莱迪叔叔”应该看不见他，因为对方正在一次性运送好几块木材，她的视野大概完全被那些笨重的木头挡住了。 　　“弗莱迪叔叔”努力地操纵着风，让他眼前的那两块木头使劲向上浮了浮，露出了他的半张脸来。 　　黎曼立刻认出了这位“弗莱迪叔叔”是谁，是那个领头的，看上去有些憨傻的大个子。 　　“嗨。”他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砰！砰！砰！砰！”一阵木头落地的声音，大个子弗莱迪放下手中（？）的东西，走上前来和黎曼握了握手。 　　“或许这句话说得有些晚了，但谢谢您救了我们，黎曼先生。” 　　黎曼在心里挑了挑眉——哦？他们这么快就信任他这个陌生人了吗？ 　　不过他没把挑眉这个动作放到脸上，而是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不用谢，我想如果是你们碰到突然遭遇这种无妄之灾的禁咒法师，也一定会做出和我一样的选择的。” 　　——黎曼把救他们的理由简单地概括成了“大家都是禁咒法师”，因为他觉得这应该能快速拉近他们的距离。 　　“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能感谢您，不知道您介不介意来一起吃晚餐？” 　　“当然不，我正好饿了。” 　　其实他刚吃完，但是这不重要…… 　　黎曼跟着艾尔和大个子弗莱迪走进他们暂时建起来的居所，小木屋中有一片空地，空地上正在生火，上面架着一口锅，不知道在煮什么汤。 　　说老实话，黎曼觉得他们的食物有些难以下咽，但这里的氛围很……温馨，所以他就这么捧着一个石碗，看着其他人交谈，偶尔也和来向他表示感激的人交谈，然后看着那些小孩吃完后在空地中央表演简单的小魔法来获取大人们的称赞——比如召唤一个小火球，召唤一个小水球之类的。 　　黎曼咽下最后一口汤，缓慢地露出了一个真心的微笑。 　　“嗨，艾尔……艾尔是吗？” 　　“是的！黎曼先生！” 　　“你怎么不去和其他孩子一起玩呢？” 　　黎曼好奇地看向在一旁埋头拿着纸对着火堆抓耳挠腮的小艾尔。 　　“哦……”艾尔看上去瞬间有些丧气，“他们也只是玩一会儿啦，过会儿也要一起回来做题的。” 　　黎曼好奇地看向他手中的纸张，上面是一道二元一次方程。 　　他有点愣住，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孩子：“你看上去今年……应该还不到十岁？” 　　艾尔迷茫地点了点头：“嗯，我今年七岁了。” 　　黎曼：…… 　　七岁。七岁？！七岁就让他学二元一次方程？！还是没有应用背景的方程题！ 　　黎曼觉得有些恍惚。 　　他知道异世界人没有教育学常识，但这也太拔苗助长了！ 　　黎曼：“咳……你学这个多久了？” 　　艾尔看上去更丧气了：“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我现在还是只能一步步才能用出召唤风，我真是个大笨蛋！” 　　黎曼：“不，不，孩子，你不笨。只是这个东西并不适合你现在学习，你明白吗？你才七岁呢，事实上，十一岁以前，你的大脑都是需要具体的事物来支撑抽象逻辑思维的，哦你可能不懂抽象这个词的意思，不要紧，总而言之就是，你现在不懂这道题，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你现在该学的，是更形象，更具体，更生动一些的数学内容。” 第145章 第一堂课（续） 　　倒不是说黎曼是什么教育学专家，他跟教育学的关系就跟企鹅与北极一样——毫无关系。毕竟他学的是数学而不是数学教育。 　　而且即使是魔术无法够他糊口时，他出去教的也是高数而不是小学数学，但他还是有那么一些常识在的。 　　说实话，这些常识是哪来的他也忘了，可能是他某个想要转行当老师的大学同学？也可能只是随意在网络或书籍上随意翻阅后印进脑子的，但他确实知道，如果异世界的人脑也遵循他所属世界的发展规律的话，那么一个七岁的小学生是绝对绝对不该在学方程的。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7-11岁的儿童可以进行简单的抽象思维，但依旧需要具体事物的支持。 　　所以他看了眼艾尔纸上的那个方程。 　　上面写着—— 　　“x+y=35” 　　“2x+4y=94” 　　（当然他们用的不是x和y，而是自己的符号） 　　下面还有对应的答案，思路是用x表示y然后代入下个方程，最直接的解法。 　　确实足够简单，因为这是一环魔法【召唤·风】的魔法核心，但再简单那也是对具备了假设性思维与抽象逻辑的成年人来说，而不是一个七岁的儿童。 　　黎曼再次看了眼这两个方程的系数。 　　（1，1）和（2，4）。 　　幸运的是，这个系数很经典，很轻易就能编出一个极其经典的应用背景。 　　“艾尔，你见过鸡和兔子吗？” 　　小艾尔茫然地摇了摇头。 　　黎曼：……好吧，失策了，不过问题不大。 　　“没关系，兔子有四只脚，鸡有两只，你可以举出类似的魔兽吗？” 　　“哦！当然，黎曼先生！两只脚的有水晶鸟，绿翼雀，毛毛鸟，四只脚的有走地蜥，喷火兽，奇怪鱼……” 　　“很好！”黎曼及时地用一个夸奖打断了小艾尔滔滔不绝的列举：“我们现在以水晶鸟和喷火兽为例，它们长得差不多大对不对？” 　　艾尔点了点头。 　　“好，现在想象这样一个场景，有好多好多只水晶鸟和好多好多只喷火兽被困在了一只很大很大的笼子里，因为它们密密麻麻的互相遮挡，所以如果我们想要一个一个数清楚有几只水晶鸟，有几只喷火兽，这是不是很困难？” 　　艾尔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重重地点了点头：“确实！” 　　黎曼接着说：“但是有些事情是我们可以做到的，比如我们可以数出笼子里一共有多少头，一共有多少脚，你不需要去分辨谁是水晶鸟，谁是喷火兽，只要数数就好了，对吗？” 　　小艾尔又点了点头。 　　“那么现在我们已经数好了，笼子里共35个头，共94只脚。” 　　艾尔下意识地看了眼他记在纸上的题。 　　黎曼揉了揉他的头：“你意识到我在讲什么了对吗？真聪明。” 　　“现在，我们让未知数x表示水晶鸟的个数，让未知数y表示喷火兽的个数，那2x+4y现在是什么？” 　　“是他们的脚的个数！” 　　黎曼再次揉了揉艾尔的头：“真聪明。” 　　“现在我们来计算水晶鸟的个数和喷火兽都个数，我们先把x和y这两个未知数放到一边，单纯地来想象一下这个画面，现在笼子里水晶鸟和喷火兽扎成了一堆，我们看过去只能看见一团乱，只够看清它们的脑袋和脚，那么，假设，笼子外面……比方说来了一个长得很奇怪的魔兽……” 　　“有多奇怪？” 　　“奇怪到所有的水晶鸟和喷火兽都想去围观。” 　　艾尔认真思考了一下，黎曼也不知道他在思考什么，大概是在想象那个奇怪的魔兽到底长什么样子吧。 　　“那么现在，所有的水晶鸟和喷火兽都凑到了笼子边沿，去围观那个奇怪的魔兽，水晶鸟依旧是靠两只脚站着的，但是，喷火兽太激动了，它们全都抬起了自己的两只前爪，趴在了笼子上……当然也有被挤到趴不到笼子上只能把前爪搭在前面都喷火兽身上的，可以想象这个画面吗？” 　　艾尔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重重地点了点头：“可以。” 　　“很好，那么现在，是不是在我们看来，所有的魔兽都只有两只脚在地面上了？” 　　小艾尔思考了一下，再次点了点头。 　　“那你能告诉我，现在地面上有多少只脚吗？总共有35只魔兽，它们都有2只脚，地面上共有……？” 　　“70只脚！” 　　“很好！”黎曼伸出手和小艾尔击了个掌，“非常重大的一步已经完成了！接下来我还有个问题，既然地面上现在只有70只脚，那么喷火兽抬起来的脚共有几只？” 　　这个问题小艾尔回答得很快：“24只。” 　　“很好，很好。那笼子里有几只喷火兽呢？” 　　艾尔脸上迷茫了一瞬间：“6只？” 　　黎曼：？ 　　黎曼：“为什么你觉得有六只呢？” 　　艾尔经过短暂的思考已经重新回到了信心满满的状态：“因为喷火兽有四只脚，现在有24只脚是喷火兽的，所以有六只喷火兽！” 　　“笨蛋！喷火兽只抬起了两只脚，所以是24除以2十二只啦！” 　　这句“笨蛋”可不是黎曼喊的，他一直小心谨慎地保持着自己的友好态度，生怕让这个本来就已经有概率被超纲进度逼到厌学的孩子再次受到打击。 　　这句“笨蛋”出自旁边围观的一个女孩，呃，事实上旁边不止围观了她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黎曼和艾尔面前的这堆小火堆旁边，已经聚集起了一群小孩。 　　艾尔和那个女孩显然原本的相处模式就是如此，因为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恼羞成怒或者不开心的神情，而是恍然大悟地拍了下手掌：“对哦！谢谢你米西！真不愧是你啊米西！” 　　被叫做米西的女孩矜持地扬了扬脑袋：“哼。” 　　黎曼笑了一下：“不错，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喷火兽的数量是12，那么水晶鸟的数量是？” 　　“23！”几个小孩齐声喊到。 　　黎曼点了点头：“很好，很好，我们现在重新回到这两个方程上来。” 　　“x+y=35，那么2x+2y就等于70，这个式子是不是就意味着喷火兽抬起脚后地面上所有的脚的数目？” 　　“这时候，我们知道总的脚的数量是2x+4y，喷火兽抬起脚后的地面上的脚的数量是2x+2y，我们用2x+4y减去2x+2y，是不是得到的就是喷火兽抬起的爪子数量？” 　　“也就是2y，它的意义是不是就是，喷火兽的数量y乘以它们每个人抬起两只爪子？” 　　“2y等于94-35x2等于24，所以y，也就是喷火兽的数量为24除以2等于12。” 　　“我们再回去算x是不是就只需要用35减去y了？” 　　被叫做米西的女孩小大人般地摸了摸了下巴：“挺有意思的，虽然原本的解法也很简单，但是你给出了一个意义，嗯，倒不是说我需要什么意义，只有艾尔才会不停地追问学这个有什么意义，学那个有什么意义……” 　　艾尔：“嘿！这对我很重要好吗？如果我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我就是没法说服自己这么做下去！我就是忍不住去想着到底意味着什么！” 　　“哦……可怜的艾尔。”米西小女孩怜悯地看了眼他。 　　黎曼没去打断他们俩的对话，也没去打断在旁边若有所思的几个孩子的思考进程，而是四处环顾了一番，找到了他想找的人。 　　“弗莱迪先生，我能私下和你谈谈吗？” 　　“当然可以，黎曼先生，你想谈什么？”大个子弗莱迪一脸迷茫地跟着他走到了火光的边缘处。 　　“是这样的，我刚刚和小艾尔聊了聊，我发现你们是按照魔法等级在……在学习数学是吗？” 　　大个子弗莱迪脸上的迷茫更加明显了，整个人都仿佛一个大写的“不然呢？”。 　　黎曼继续说：“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们是不是一环魔法的核心是哪些，你们就对应地研究哪道题目？然后再是二环……三环……？” 　　弗莱迪缓缓地点了点头。 　　黎曼：“我知道我这样可能有些多管闲事了，但是我觉得你们这样做并不是个好主意，当然，从实用角度说，这样确实是最高效的办法，需要哪个魔法，就对应地去研究哪个魔法……但是这可能会导致这些孩子基础不好，那么一旦碰到后面越来越难的题目，你要他们在一盘散沙的基础上再去建房子吗？我想这应该是很难办到的吧……” 　　“不，不不不，黎曼先生，请随意说出您的想法，你这么年轻就成了三环法师，你愿意指导我们，我求之不得哩！” 　　大个子弗莱迪终于反应过来了（一部分），抬起了他真挚的双眼，看向黎曼。 　　黎曼：“那我就直说了，我觉得这些孩子，应该暂时忘记魔法实用性，单纯地去学习数学，而且要系统性地学习，比如艾尔这样的孩子，他还没法很好地理解那些抽象概念，是因为他本来就还该在用物对应数的状态，而像米西这样的孩子，她聪明，能洞悉本质，对逻辑符号有天然的亲近感，更不应该浪费她的天赋，如果好好培养她，她以后解三四环的核心也会和解一二环的核心一样轻易……”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教他们。” 　　弗莱迪忍不住犹豫了一下，严格来说，这属于天上掉馅饼的事，他不该犹豫，但就是因为这事太“天上掉馅饼”，他刚消解的警惕心又忍不住浮了上来。 　　但是……他怎么想，都想不出对方能有什么目的——把他们全都收到自己门下当学徒？怎么看也都是他们占便宜啊！ 　　而且就算有什么危险等在前方，他也很难放弃一个提高全体族人的实力的机会。 　　而且以对方的实力，如果真想对他们做什么，但又不直接拿他们当实验材料，弗莱迪怎么也只能想到一个可能——那就是他们大多数人的实力还不足以当对方的实验材料，对方还得费心把他们培养起来，在这种情况下的话，为了摆脱现状而努力靠自己提升实力和努力按照对方给出的更优路线提升实力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 　　于是—— 　　“那就……多谢黎曼先生了！” 　　黎曼思考了一下：“等等。” 　　刚刚还在想东想西疑神疑鬼的弗莱迪瞬间紧张了起来：“您，您反悔了吗？” 　　黎曼：“哦那倒不是，我只是觉得不光是孩子们，你们也要重新上课。” 第146章 第二堂课 　　这句话似乎某种程度上印证了大个子弗莱迪的担心——黎曼真的是觉得他们实力还不足以给他当实验材料，甚至不愿意单单从更好培养的小孩子培养起，而是决定将他们这些成年人也一块拔苗助长了吗？ 　　但是，但是！ 　　弗莱迪胸中无端地生出了一口豪气！ 　　怎能让孩子们独自承受危险，他们这些老胳膊老腿应该为他们挡在危险之前才是。 　　如果黎曼知道他在想什么，估计只会憋出一句：“……你想太多了。” 　　黎曼和弗莱迪回到火堆群旁，那几个小孩还聚在一起叽叽喳喳，不知道在讨论些什么，于是黎曼转头对弗莱迪说：“那就先把……嗯，十五岁以上的人聚集起来吧，我先给你们上课，艾尔他们还在讨论他们的想法。” 　　…… 　　黎曼看着面前坐了一排又一排的人，放了一个【召唤·光】，他又看向他们手中的一张纸一支笔：“呃，一张纸大概不够记笔记的，你们多拿几章。” 　　等其他人准备完毕，黎曼也捏出了一道石板，准备开始上课。 　　“你们这个年纪……那就从实数开始讲起吧。” 　　“我知道你们对数的认知和魔法紧密关联，但是我还是决定从正常的逻辑来介绍数。” 　　“最简单，最容易被人类意识到，并且抽象概括出来的数，是正整数，我们再给它加一个0上去，就是自然数，自然数对加法和乘法是封闭的，这句话的意思是，1+1等于的2依旧是自然数，1乘2等于的2依旧是自然数，任意两个自然数相加，相乘，结果依旧是自然数，那么它对什么是不封闭的呢？” 　　“减法。” 　　“如果我面前摆有五只野果，我吃掉了三只，把这个过程抽象为一个算式的话就是5-3=2，这种减法是比较直观的，生活中常用的，最容易被抽象出来的，而且答案依旧在自然数里。” 　　“但是如果算式是3-5，我们就没法从自然数中找到一个数去当它的答案，但这个式子依旧是有意义的，比如我现在有三枚银币，但是我买了一本书，要五枚银币，那么此时我倒欠书店老板2枚银币。” 　　“由此我们将数的范围扩充到整数，也就是我们加入了负数的概念。” 　　“现在，整数对加法，乘法，减法都已经是封闭的了，但是它依旧不够好用。” 　　“我们会碰到这样的情况，现在有八个人出去采集野果，采到了十六个野果，那么我们自然地就会将16平分给8个人，并且得到算式16/8=2，也就是除法，整数对除法是不封闭的，比如2/3，得到的就不是整数，于是我们把数的范围扩充到有理数。” 　　“我知道你们更习惯把这个叫做分数，但是我更喜欢叫有理数，所以记下这个词然后以后你们就知道它代表什么了。” 　　“在这里我们对有理数进行一个定义，我们把有理数定义为p/q，其中pq是互质的整数，q为正整数，p为整数。” 　　“有理数的范围足够我们做大多数运算了，但是它并不囊括了所有数。” 　　“比如经典的根号2，我们来证明一下，根号2不为有理数，也就是说，根号二没法表示成分数。” 　　“我们采用一个反证法。” 　　“假设根号2可以表示为形式为p/q的有理数，其中pq是互质整数，那么我们可以得到一个等式p?=2q?。” 　　“我再次强调一遍，我们假设了p，q都是整数，那么这种情况下，p必不能为奇数，因为奇数的平方里不可能有2这个因数，对吗？” 　　“所以我们推出，p为偶数，偶数可以表示为2k，其中k为整数。” 　　“于是我们又得到了一个等式，2k?=q?，同理可得，q为偶数。” 　　“也就是说，从根号2是有理数这个前提，我们可以推出这样一个结果，p和q拥有一个共同的因数2，而这违背了最初的假设pq互质，由此可得这个前提条件是错误的。” 　　“根据类似的思路我们还可以证明根号3，根号12是无理数。” 　　“然后在这里，我要第一次引入无穷的概念，我现在画一条线段，这条线段的起点是0，终点是1，也就是它是一段长度为1的有限长的线段。” 　　“那么请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如果我要从0走到1，那么我得先走到0和1的中点1/2，如果我要从0走到1/2，那么我就需要先走到0和1/2的中点1/4，而这个过程是可以无限继续下去的，你们看到问题所在了吗？” 　　“第二个例子，依旧是这条线段，我把它竖起来，然后我再在它的旁边画一条倾斜一点的线段，有点像直角三角形的高和斜边长，对吧。” 　　“这两条线段的长度明显是不想等的，但是我们可以将上面的点一一对应起来，横着连线，对，假设，线段是由一个一个可数的点构成的，那么我们就会得到一个荒谬的结论，也就是这两条线段是相等的。” 　　“但是我们知道它们俩是不相等的，所以，我想你们应该已经得出了结论，哪怕是一条有限长的线段上，上面也布满了无穷个数，对吗？” 　　“很好，这就是你们暂时需要知道的关于实数的事。” 　　“我们接下来来讲集合。” 　　…… 　　米西是半途从艾尔他们中溜出来来到黎曼先生的“课堂”后的。 　　黎曼先生把召唤光放到了石板的上方，这个光球足够亮，亮到她可以看见她妈妈纸上的笔记。 　　“妈妈，给我看看。” 　　“哦！米西！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刚。” 　　米西的妈妈抽出她垫在下面的几张纸递给米西，自己则接着听课记笔记。 　　米西快速地扫了眼那几张纸，然后抬起头看向白光下正在侃侃而谈的黎曼先生。 　　“……集合另一个需要注意的特性是，元素的重复是无意义的。” 　　“我们举个例子来理解，大家应该还记得集合定义是具有某种特定性质的对象的汇总，那么我现在在这里喊一句——谁要跟我一起去打猎？报名的人是否就是一个集合？” 　　“这种情况下，假设我不小心将弗莱迪先生的名字记下了两次，比如我现在纸上共有18个名字，其中有两个弗莱迪，这并不意味着会出现两个弗莱迪来跟我打猎，不是吗？真正和我一起去打猎的依旧只有17个人，只有一个弗莱迪，这就是重复的无意义。” 　　米西觉得黎曼先生是个神奇的人，他总喜欢举各种各样的例子，她其实觉得这样有点浪费时间啦，但其他人好像觉得这样更好理解，唉，那她就只能迁就下其他那些不够聪明的人了。 　　“……集合另一个需要注意的地方是，呃，稍等一下。” 　　米西看着黎曼先生从不知道哪里摸出了一张纸，他好看的眉微微皱了起来，然后转头对大家说：“抱歉，今天都课就先到这里，虽然没什么需要深入理解的内容，但希望大家能花些时间记住这些基本概念，因为以后我们会经常用到，哪里有忘记的可以互相交换一下笔记，进行一个查漏补缺，我有些事情要去做，明天见。” 　　米西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懊恼的“噢——”，她才刚来呢！怎么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不过她没懊恼多久，因为她妈妈扯了扯她的衣角：“米西，帮我看看证明根号2这一段……” 　　“好的，妈妈。” 　　…… 　　让黎曼中途停下他的讲课的理由自然是深渊的消息。 　　他离开庞德主教和圣子一群人之前，给了他们一个临时传送小阵——小阵的意思是真的非常小，只够传张纸条过来的。 　　那是一张超级小的地图，上面共打了六个x，意思就是这六个地方有深渊异变。 　　黎曼挑了挑眉，难怪庞德主教当时态度那么不配合，现在还是来找他了，一次性出现了六处异变，教廷估计也有些手忙脚乱。 　　黎曼检查了一番自己的装备，立刻传送离开。 　　“藤蔓缠绕。” 　　“召唤·火。” 　　“召唤·风。” 　　黎曼的刷怪套路就是这么朴素。 　　这样一套下来刚好清干净。 　　其实他最近在思考能不能把刷怪所需的技能简化到单个，虽然这显得他有点懒……而且千里迢迢传送过来又跑大半天找到地方，结果只放一个技能就结束战斗这种事情，总显得有点……头重脚轻，但他还是想这么做。 　　其实他手上这个【藤蔓缠绕】的进阶魔法就很适合。 　　二环魔法【藤蔓缠绕】的上级魔法是四环魔法【藤蔓绞杀】，除了控制和可有可无的伤害，还加了一次大量伤害和少量吸血效果，唯一的问题就是那玩意儿是个四环魔法。 　　黎曼看了眼自己的经验条，今天杀了三十几只深渊怪物，经验条就只动了四分之一，这可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第147章 一次创作上的大失败/…… 　　要快速突破到四环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不过黎曼确实在认真思考把自己的常用魔法替换为【藤蔓绞杀】。 　　虽然意义不大，但反正他现在赶路期间闲着也是闲着，忍不住想点意义不大的事不是很正常吗？ 　　跨大级别使用上环魔法只存在于即将突破的时候，他现在32级，所以这条路没戏。 　　【藤蔓绞杀】的核心他看过了，是证明欧拉多面体定理。 　　他对拓扑学还有点模糊的印象，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但是他做的出来也没用啊！等级不够！ 　　可恶。 　　【藤蔓缠绕】的核心是一道球面几何题——顺带一提，黎曼觉得这大概就是藤蔓系魔法失传的理由了，甚至他至今还不知道木系对应的神是谁，各种历史书里也没有对方的名字，黎曼觉得光明神大概是什么欧式几何正统狂热维护者，不给搞非欧几何的人任何活路。 　　嗯……黎曼在思考，其实【藤蔓绞杀】那个吸血效果完全可有可无嘛，他只是需要那个【一次性大量伤害】的词条而已。 　　他难道不能搞个介于【藤蔓缠绕】和【藤蔓绞杀】中间的魔法吗？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球面几何用过了……试试双曲几何？ 　　无事发生，出来的依旧是【藤蔓缠绕】。 　　好吧，估计魔法世界把这两个判定到一起去了，确实，也就是个空间曲率的差别。 　　球面几何到欧拉定理……难道木系的核心是图论？也不是不可能，可以试试。 　　但是他没学图论啊！ 　　黎曼一边面无表情地清干净这一片的深渊怪物，并且传送到下个地点，一边在心里哀嚎。 　　图论……七桥问题是不是图论来着？ 　　黎曼从传送中回过神来后，一边往下个地点赶，一边思考。 　　七桥问题是无解的…… 　　等等，无解的！ 　　黎曼猛地兴奋了起来——无解的！ 　　他兴奋是因为，这个世界的数学发展显然非常不自然，他们通过解题的方式去发展出对应的手段和理论，那么和地球上肯定会有一点很不一样——地球上会有各种各样的试图证明某个问题是无解的，或者某个推论是错误的努力，这个世界却没有（黎曼：应该没有吧？），那也就是说——假设证明七桥问题无解的过程能通过魔法判定！他就又多了一些可以创造出新魔法的途径！ 　　哗啦啦一片大火把扭曲着想要逃离的深渊怪物烧成了干净的灰，黎曼看着面前的这一堆飞灰，心情难得的有些激动。 　　他看向地图上最后一个地点。 　　好，就你们了，来充当我的新魔法创造实验体吧！ 　　黎曼再次出现的地点是一个山谷，教廷给的模糊位置终于有一次派上了用场，而不是还要他在附近到处乱找——他刚落地，就看见了一团一团的黑色毛毛虫在互相聚集。 　　黎曼抬起右手，卡了一下壳，又放下右手，最后挥挥手让面前的泥土汇聚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的模样，然后他做了下来，开始回忆七桥问题的无解证法。 　　静谧的深夜中，毫无生命活动迹象的山谷里，月色与星夜之下，是一个颀长的人影在顶着光球的亮度在奋笔疾书，而就在他不远处，来自深渊的异形们正在疯狂舞动，却无法靠近他。 　　这副场景，还真是见所未见。 　　“搞定！” 　　黎曼猛地起身，甩了甩还未干的羊皮纸。 　　他闭上眼，辽阔的精神世界里，一点星光亮起，然后是无数银色线条绕着它疯狂扩张，蔓延开来。 　　黎曼感觉很好，他能感觉到这个魔法所需的魔力在他的能力范围内。 　　这应该是个三环魔法，很不错。 　　等最后一条银线缠绕完毕时，绿色的光芒在黎曼面前亮起，他睁开眼，想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成功创造出一个藤蔓魔法……唔，看光的颜色，应该成功了大半。 　　然后，他就看见了从那团光里冒出来的东西。 　　一棵巨大的，挥舞着枝丫的树。 　　有点像柳树。 　　等等！这看起来也太像打人柳了吧！ 　　黎曼有些惊喜，如果这个世界的魔法可以由创造人随便命名的话，他一定会将这个魔法命名为——【召唤打人柳】！ 　　他眯起眼，观察起【召唤打人柳（暂定）】的效果来。 　　哇！看起来还不错，它挥舞的枝丫把凝聚成一大团的深渊毛毛虫猛地拦腰斩断，地面上正在蠕动的“半条毛毛虫”还没来得及抽动两下然后爬起身，又一道猛挥落下。 　　“噫……”黎曼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叹，还好对象是这群深渊怪物，不然不管这道攻击落在任何人任何魔兽身上他都一定会觉得自己是一个非常非常残忍的人——才能用出这样的攻击魔法。 　　他审慎地观察了一番深渊怪物被痛揍的模样，却猝不及防地被一根枝条猛地甩到了地上！ 　　黎曼：！ 　　他立刻想要控制这棵发疯的“柳树”——这可是他自己的召唤物！被自己的召唤物痛击也太离谱了吧！ 　　虽然他的血条并没有任何动静，这个世界依旧保持了召唤物无法对召唤者造成伤害的基础判定。 　　但这并不能改变他挨了一下的事实！ 　　但他的控制没有起效，不知道为什么，他完全感应不到对方，他的精神世界和这个召唤物之间的联系仿佛被切割了。 　　黎曼立刻想要取消这一魔法，但是对方似乎无视了他的意图，毫不留情地继续立在原地。 　　黎曼徒劳地尝试过程中，又一条巨大的树枝猛地向他袭来。 　　“召唤·风！” 　　黎曼立刻让微风卷起自己离开“打人柳”的攻击路径！ 　　在那之后，他又尝试了各种各样的方法，不论是控制，还是攻击，还是切割，没一个起效的！ 　　他只能无奈地一边闪避一边想办法…… 　　——见鬼！没有办法啊！ 　　黎曼放弃了，他直接在混乱中现做了一张传送卷轴，把自己送到了山谷上方，居高临下地看着“打人柳”发疯。 　　深渊毛毛虫早就被消灭干净了……但他依旧不知道拿这玩意儿怎么办。 　　黎曼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好的……下次绝对不会再随意试图创造魔法了，非常生动且深刻的教训，谢谢。”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分散了黎曼的注意力，他抬起疲惫的脸庞，看向右后方。 　　是熟人。 　　“伊瑟维尔德？！” 　　喊出了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黎曼的老熟人，庞德主教。 　　“嗨，庞德神父。” 　　庞德主教的脸庞空白了一瞬间，他实在不知道此时此刻要做出怎样的反应。 　　黎曼忧伤地看了眼谷底，重新看向庞德主教：“你来晚了，深渊怪物我已经清理完了，所以你们不用下去了，而且我也不建议你们现在下去。” 　　还没等庞德主教想明白他后半句话的意思，黎曼就扯破传送卷轴离开了。 　　这张传送卷轴的目的地并不是他现在的大本营黑暗森林，而是乌朗王城。 　　维伦宅邸。 　　黎曼花了点时间等太阳升起，顺便窝在维伦家书房的沙发上写东西。 　　终于到了早上九点，海勒·维伦一贯的起床时间，黎曼收起面前的稿纸，伸了个懒腰，起身站直。 　　海勒·维伦这几天过得并不安生。 　　教廷放出了黎曼叛逃的消息后，他就一直处于一种“下巴脱落”的状态。 　　虽然回想起来似乎也有迹象……黎曼可能是他见过对神的态度最无所谓的人了，还总是变着法地鼓励他做实验。 　　但是……但是！怎么会这么突然呢！ 　　他一边担心黎曼会不会被教廷抓到，一边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教廷找上，顺便还要怀疑人生——也就是不停地问自己“怎么会这样？！”短短几天，愣是消瘦了一圈。 　　九点，他在床上洗漱完毕，慢吞吞地穿着睡衣爬下床，拖着慢吞吞的脚步朝外走去，却碰上了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黎曼？！” 　　黎曼朝他笑了笑：“好久不见，海勒。” 　　海勒·维伦现在的状态只能用两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手舞足蹈”和“语无伦次”的结合体。 　　“你——我——你你你——这里——？！” 　　黎曼靠近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平静下来：“冷静一点。” 　　“冷静？！我怎么冷静？！天哪！教廷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叛逃了吗？是不是他们污蔑你！你是不是卷入了什么奇怪的政治斗争中？！我不明白，你怎么会突然变成魔法师呢？！” 　　黎曼弯了弯眼睛：“没有，他们没污蔑我，我也没卷入任何政治斗争，至于后面那个问题，星曦学院的存在就是为了培养魔法师。” 　　海勒：“？！什么？？？” 　　海勒·维伦脑海中立刻脑补出了一堆剧情，而黎曼决定再给他加一把火。 　　“当然星曦学院培养出来的魔法师，也是被教廷承认的，虽然需要后半辈子隐姓埋名……但确实也是教廷一员，所以，其实我本来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但是……说来话长，简单点概括就是，在某一次任务中，有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魔法师村庄，他们大概已经几百年没接触过外人了，也没有对任何人造成损害，但教廷因为发现了他们，就决定对这个村庄进行屠杀……” 　　海勒·维伦：“哦天哪……” 　　黎曼再次补充自己的“心路历程”：“我想你或许不能明白，但成为魔法师后，我总是忍不住想，我和他们究竟有什么不同呢？做了坏事的魔法师也就罢了，但那些村庄里的人，他们明明——” 　　海勒·维伦：“哦……” 　　黎曼知道维伦已经倾向于他了。 第148章 黎曼还是那么善良 　　“哦……哦……天哪，怎么会这样……” 　　海勒·维伦在短时间内接受了大量信息，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混乱，最后才憋出了一句：“你，你现在还好吗？” 　　黎曼：“其实还行，不算危险，不过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维伦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我，我吗？我有什么可以帮上你的吗？嗯……我既不是魔法师，和教廷其实也不算亲近，我现在还是只能叫出平时去做礼拜的时候碰上的那两个神父的名字……” 　　黎曼：“不，不，跟教廷没什么关系。” 　　这下维伦更茫然了。 　　黎曼：“是这样的，虽然离开星曦学院和教廷对我的日常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但我原本打算发的论文现在全都没法发了，我在想，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些论文发出去，不用写我的名字，就……发出去就好了。” 　　海勒·维伦懵了一下，然后四肢都挥舞了起来，压低了声音喊道：“黎曼！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发论文？！” 　　他简直想掀开黎曼的脑壳看看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黎曼：“冷静，海勒，冷静，我说了，我现在不算危险，事实上因为一些特殊原因，教廷现在对我的追捕并不算严密，他们有点别的事要做。” 　　海勒·维伦还是觉得这很离谱，但他已经习惯了“黎曼是做决定的那个人”这件事，所以也就觉得离谱了一会儿，便叹了口气：“好吧，你要发什么？” 　　黎曼伸出手，冲着他上下比划了一下：“你先去换身衣服，然后我们去书房聊？” 　　海勒看了眼自己的睡衣，猛地反应了过来：“哦……哦！！好的，你先去书房等我吧！！” 　　…… 　　海勒·维伦换了身能见人的衣服后，来到了书房，黎曼直接递给了他一张纸。 　　“其实这不是什么论文，只是一个猜想，中间没有任何运算，不过我觉得还挺适合在现在发表的。” 　　海勒·维伦大致扫了几眼：“我们在一个星球上，绕太阳旋转？” 　　黎曼点点头：“嗯，我刚背叛了教廷，教廷短时间内又抓不到我，他们现在应该迫切地想要些能增强信仰，强化光明神地位的言论，所以我觉得现在应该是发表这篇文章的最佳时机。” 　　“等等，等等，先别急着跟我说教廷怎么想，你真的觉得我们在一个大圆球上绕着太阳转？” 　　黎曼：“我把论据写在后面半页了，你可以看看。” 　　海勒“刷”地一下把羊皮纸翻了过去，几分钟后：“嗯……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不过你真的用望远镜看过船驶来的模样吗？听起来很有趣啊！” 　　“你也可以亲自去看看，等你确信我写的内容是真的再发也不迟，哦对了，我上次让你看的那本赞美光明神的书还在吗，你可以多加点类似的内容上去。” 　　“哦哦好……” 　　“这是第一件事。” 　　“你还写了别的论文吗？如果是微积分相关的话，其实我一发别人就会认出来那是你了吧……” 　　“不，不是，我不会让你去干这么危险的事的，请放心。” 　　“那是什么？” 　　黎曼思考了一下，组织了一下语言：“你见过纺织机吗？” 　　海勒：“哈？” 　　黎曼：“好的，你没见过，没关系，我想拜托你的第二件事是你能不能去找一架纺织机，然后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要把横着的那个……我也不知道叫什么东西，反正很关键的那个零件变成竖直的，就能增加好几倍的产量，我只知道这么一个思路，但是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完成这个改造的对吗？” 　　海勒·维伦的脸上，出现了今天的第n次迷茫神情：“黎曼，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纺织机了？” 　　黎曼耸了耸肩：“就这几天吧，不过这对我真的很重要，你能帮我完成吗？” 　　海勒思考了一下，觉得听起来很有趣，感觉难度也不算特别大，于是点了点头：“好吧，但是完成后呢，我要怎么联系你？” 　　黎曼：“不用联系我，完成后你卖给其他人就好，我想不论是贵族还是商人，应该都不会拒绝能大幅提高织布产量的新机器吧。” 　　海勒这次没有直接应“好”，他皱起了眉，思考了一会儿才开口：“黎曼，你想的太简单了，我觉得就算我改良了纺织机，恐怕也很难推广出去，乌朗的布匹生意大部分被把持在两位公爵手上，他们其实不需要这种额外的机器改进加成，但如果我把新机器卖给其他人，两位公爵自然也会极力阻止我。” 　　黎曼：“我知道，所以我会找一个人来帮你。” 　　海勒：“？” 　　黎曼：“给我一周时间，我保证，只要你做出了新机器，就一定能毫无阻碍地推广开去。” 　　…… 　　“黎曼？！” 　　“日安，蕾娜小姐。” 　　蕾娜猛地关上了门，随即又有些后悔，因为门关上的声音有些大，她担心会不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黎曼……你，你还好吗？” 　　蕾娜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问问黎曼最近怎么样，不仅仅是因为乌朗人根深蒂固的“问好情节”，也是因为她们最近确实有些担心黎曼的安危——她们指的是，她，斯冬妮，尤尼娅，还有霍齐亚，莫尔…… 　　虽然黎曼居然是禁咒法师让她们很惊讶啦，但是毕竟相处了这么久，黎曼又一向很讨人喜欢……而且，现在是整个教廷在追捕黎曼一个人，人天然都是会对弱势群体怜爱的（不过如果她知道黎曼一个人能打小半个教廷估计就不会这么想了）。 　　不过在这些人里，蕾娜觉得自己的担忧大概是最不纯粹的，因为斯冬妮她们在单纯地心情复杂的时候，蕾娜还得担心黎曼的日记本里到底写了什么，教廷到底会不会发现她以前就和禁咒法师有交易。 　　面对神色复杂的蕾娜，黎曼笑了笑：“我最近还好，蕾娜小姐你呢？” 　　“没什么变化，就是正常上课，黎曼，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我是特意来找你的，蕾娜小姐。” 　　“我？” 　　“嗯，我和斯冬妮她们曾经参与过一个任务，那个任务我没和你提过，你介意现在听一听吗？” 　　蕾娜迷茫地看向他，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跳转到了这里。 　　“斯冬妮的队伍里原本有个水系魔法学徒，叫做朱迪·里罗伊。” 　　“她的身世很复杂，简单说就是，她父亲死后，她叔叔领养了还是婴儿的她，将原本应该属于她的继承权拿到了自己手上。” 　　“在那个任务里，朱迪杀死了她叔叔，这件陈年旧事也在她的设计下暴露在了庞德主教眼前。” 　　“于是故事结局是，朱迪回到了里罗伊家，成为了新的家主，另选了一个她叔叔的子女来星曦学院。” 　　“蕾娜小姐，你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蕾娜脸上先是迷茫，然后是一种“恍然大悟”的神情，最后希望从她的双眼中升腾起来。 　　“你是说，进了星曦学院的人还有机会回去？！” 　　“没错。” 　　蕾娜猛地站了起来，她咬着下嘴唇，双拳紧握，原地踱步了几下。 　　黎曼：“我现在愿意给你提供一个机会，我可以帮你杀死你的王兄，这样乌朗王室的继承权优先在你身上，教廷总不能无故扣押一国女王在学院，不是吗？” 　　蕾娜眼里猛地迸出一阵光芒：“真的吗？你真的愿意这么做？需要我付出什么代价？” 　　黎曼：“很简单，我希望你做的事情非常简单，无条件支持海勒·维伦的一切行动。” 　　“海勒·维伦？” 　　蕾娜脸上又一次忍不住浮现出了迷茫的神情——海勒·维伦……维伦她知道，是父王很信任的将军，但是海勒这个名字就没什么存在感了。 　　黎曼：“你需要时间考虑吗？我可以过几天再来一趟。” 　　“等等，等等，让我现在想一想。” 　　蕾娜在很努力地回忆海勒·维伦究竟是谁，她虽然憎恶她的王兄，但她不能冒让乌朗的实际统治权落到一个外人手里的风险。 　　海勒·维伦……海勒·维伦…… 　　王城年轻一辈里的青年才俊其实她都牢记在心，其中也不乏野心家，但没有一个和这个名字对得上号的，维伦家的独子，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蕾娜震惊地发现自己居然完全想不起来。 　　“黎曼，我可以问问吗，海勒·维伦，他都想要做些什么？” 　　“哦没什么，他想推广一种新型纺织机，他自己发明的。” 　　蕾娜：？ 　　哦！她现在想起来了！海勒·维伦！那个和黎曼关系不错，还发明了望远镜的家伙！ 　　她刚刚完全是因为想错了方向，她在想那些有政治野心的年轻人里面找这样一个兴趣在……边缘娱乐的家伙当然找不到！ 　　她咬了咬牙：“黎曼，你确定就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她还是没法完全相信，黎曼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不是为了在暗处控制乌朗。 　　“没了，你要是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立个契约，只要你无条件推广海勒·维伦的一切发明，我不会对其他事件进行任何干涉。” 　　蕾娜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一阵亮光后，契约完成。 　　黎曼离开前，蕾娜猛地出声，再次问了他一个问题：“黎曼，你那本日记本上……有写曾经和我做过交易吗？” 　　黎曼的背影顿了下，他倒是忘了，他暴露身份后，对于蕾娜来说，应该很轻易就能把他和当初的“魔法师先生”联系起来。 　　他转过身，温和地笑了起来：“不用担心，那本日记本是我伪造的，假装我在进入星曦学院后才成了魔法师，这样他们就不会牵扯到曾经和我有关联的你们身上了。” 　　蕾娜：“哦……” 　　长久的惊恐猛然消失后，蕾娜发现自己不但没有松了一口气，反倒心情更压抑了。 　　哦天哪……黎曼还是那么善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受到命运这样的捉弄呢？ 第149章 豪斯曼教授：我这就来…… 　　海勒·维伦在挠头。 　　黎曼给他留下了那几张羊皮纸和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后就飘然离去，如果不是羊皮纸是实实在在能摸到的，他都要怀疑这是不是他今早没睡醒做的一场梦了。 　　黎曼留下的羊皮纸实在算不上“内容丰富”——当然，从信息角度上来说是很丰富的，他留下了一个观点，一些能佐证这个观点的论据，谁来看都能明确体会到他要表达的内容。 　　但是这不是一篇能发表出去的文章，海勒·维伦他得给这个光秃秃的树干加上枝叶才行…… 　　挠了半天头后，他最终还是转向了书架，掏出了那本《神之所以为神》重新开始研读学习。 　　…… 　　一个休息日，和一个在斯普林斯学院偷偷摸鱼的上学日后，维伦终于把黎曼交给他的羊皮纸填补完毕。 　　开头一段赞美光明神。 　　第二段开始描绘在高塔上用望远镜看地平线上出现的船只的模样。 　　由此引发大地有一个凸起的弧度的思考。 　　月亮是圆的，其他星星是圆的，没道理我们不能生存在一个星球上。 　　而且如果我们是生存在一个星球上的话，就可以顺利成章地绕着太阳转了——再插入一段赞美光明神。 　　最后是如果这一假设成立，那么就有很多别的奇怪现象可以被解释了，比如月食——黎曼画了几张示意图，用来构建这一前提下的月食原理。 　　最后再赞美一次光明神。 　　呼——搞定！海勒松了口气。 　　嗯……接下来就是要把这篇文章发表出去了。 　　正如黎曼所说，他在里面没提到一点点数学，所以不能发表在《数理》上，那就只有一个选择了——报纸。 　　发表途径解决了，那就还剩一个问题…… 　　要用什么名字发表呢？ 　　黎曼说不能以他原本的名义发表——那是肯定的，毕竟他都在通缉名单上了，但他也没留下化名呀！ 　　维伦觉得自己陷入了难处。 　　漆黑的夜中，维伦宅邸的书房点着数枚蜡烛，其中是一个穿着睡衣的海勒皱着眉在来回踱步。 　　踢嗒踢嗒的声音持续了十几分钟，一道人声猛地响起。 　　“黎曼·伊瑟维尔德……黎曼·伊瑟维尔德？他的中间名到底是什么？！” 　　“我居然从来没问过他的中间名吗？！” 　　海勒·维伦猛地敲了一下自己的脑袋。 　　“算了……瞎编个一看就知道是化名的名字吧，反正报纸上从来不乏闲着无聊的人。” 　　这篇文章最后是以“威尔”这一名字发表的。 　　海勒·维伦选择它的理由有二。 　　首先，勉强对上了伊瑟维尔德中的一个音节。 　　其次，威尔是威廉的小名，正常贵族不会用这个名字取名，一看就知道是化名，看见这篇文章的人只会想是谁家闲得发慌的少爷来玩票。 　　维伦觉得自己很机智。 　　…… 　　维伦觉得自己为黎曼想出了绝妙的化名，并把文章交给了报社之后，就安心地欢快地跑去看黎曼所说的“纺织机”了。 　　他把这件事干脆利落地抛到了脑后，完全没想过还需要跟进什么后续。 　　西尼王都，多尼克学院。 　　“今天继续积分的计算学习，在之前的若干节课中，我们已经学习了个别基础函数对应的积分，当然这些函数可以随意加减，因为我们有……'你们都知道是谁'提出的公式。” 　　“咳，今天来研究一下没出现在基础公式中的三角函数的积分，比如sin?x的不定积分，现在给大家一些时间来自己试着做一下，嗯，如果有人已经看过'你们都知道是谁'的文章的话，现在应该能很快地想起对应思路，希望你们能成功地把这一思路写到纸上来。” 　　“开始。” 　　豪斯曼教授话音刚落，格雷立马抓起笔开始算了起来。 　　豪斯曼教授大多数时候并不喜欢活动他庞大的身躯，仅有一个时刻例外。 　　“蠢货！蠢货！你已经错了！” 　　对，就是这时候，豪斯曼教授绝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打击他的学生的自信的机会，所以他每次在课堂上布置题目，都会让格雷他们如临大敌，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来应对，不然就只能去应对一个暴跳如雷的教授了。 　　幸好……幸好……他昨天还在看黎曼·伊瑟维尔德……哦不，“你知道是谁”的那本“你知道是哪本”的小书。 　　他很庆幸自己用一个鬼扯的理由从教廷手中留下了那本书，否则下一个被教授骂得狗血淋头的人就是他了…… 　　变形……拿到cos2x……行，可以求了。 　　“嗯，很好，格雷的思路是正确的，你们这些蠢货，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你们！” 　　格雷松了口气。 　　两个小时后，结束了今天的骂人环节的豪斯曼教授一脸不满地离开了这间教室。 　　他回到自己金碧辉煌的办公室，决定给自己的大脑放个假——这就是为什么他讨厌上课，面对一群蠢蛋，人的心情能好到哪里去？？ 　　如果有一天他死了，绝对是被这群学生蠢死的。 　　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拿桌边的杂志，顿了一下，转而探向了报纸那堆——他得给自己的大脑放个假，不是吗？再看一堆垃圾写的垃圾绝对不是给大脑放假的正确方式。 　　“哼，佩里尔那个傻子在路上摔了一跤也值得写篇文章报道吗？” 　　“会说话的狗，哼，什么样的傻子才会信这种报道？” 　　“嚯，可真是个傻大胆。” 　　埃罗尔，豪斯曼教授的贴身男仆安静地面色平静地一边听嘎达主人把他能看见的每一篇报道或文章都贬损一番，一边维持着茶壶的常温。 　　突然—— 　　“这什么傻子？！” 　　豪斯曼教授突然愤怒地喊了一声，埃罗尔谨慎地顿了一下，他非常了解他的主人，这是豪斯曼教授真正生气时的语气，而绝不是只是看见了让他觉得愚蠢又好笑的内容时的反应。 　　他适时地提问：“怎么了，老爷？” 　　“某个……名字都不敢登出来的家伙在这里为了对教廷大拍马屁，写一些纯粹是臆测的内容！” 　　“哼，这些家伙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他们空空如也的大脑按照一些眼睛能看见的事情做出的推理完全不值一提，一篇没有任何数学的文章想要证明些什么完全是不自量力的！” 　　“哦当然，老爷……所以这个不自量力的家伙写了什么呢？” 　　“他说我们所在的地面是星球表面，我们就像玛尔勒斯星一样围绕着太阳旋转，哼，他以为自己是谁，伊瑟维尔德吗？伊瑟维尔德可是拿出了实打实的数学推理的，这家伙不过是个爱拍马屁的跟屁虫而已。” 　　“不行，我得证明他就是在胡说八道，让他看看他空无一物的'逻辑推理'在数学面前就是一面锈得连一拳都受不住的所谓盾牌！” 　　豪斯曼教授不满地放下手里的报纸，转着眼睛思考了起来，他一向对天文不感兴趣，但他认识的人里，还是有这样的人的。 　　“走，埃罗尔，去安斯顿家。” 　　…… 　　安斯顿是王都贵族里的闲散派，他唯一的爱好就是观星，他老爹给他留下了巨额的财富，他用这比财富的一部分建造了一个无与伦比，美轮美奂的观星台。 　　这里有全大陆最精密也最精致的六分仪和象限仪，毫不夸张地说，安斯顿在数十年如一日的观测里，累积的是全世界对星象最精准的记录。 　　而且他对这些记录非常宝贝，他时不时会邀请别人来参观他斥巨资打造的观星台，但绝不允许任何人窥探他的数据——那可是他真正的宝贝。 　　不过他今天注定要承受一生中最严重的心碎与打击。 　　“豪斯曼公爵？他，他来找我做什么？” 　　安斯顿眨了眨他迷茫的双眼，豪斯曼公爵地位超然，又不喜社交，甚至连女王的面子都基本不给，大多数时间就是窝在多尼克学院，安斯顿今年都快五十了，也就见过这位公爵阁下两面而已，还是很远很远的那种，所以对方的突然来访，只能让他感觉摸不着头脑。 　　但他还是麻溜地动了起来，支使着仆人们准备好茶点，自己去换了身能见贵客的衣服，然后刚好赶上在门口迎接公爵阁下。 　　“公爵阁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安斯顿，你有个观星台对吧？” 　　安斯顿眨了眨眼：“是的……” 　　他的观星台是很有名没错，但他印象中，这位公爵阁下对天象并没有什么兴趣啊…… 　　“把你记录的星图轨迹数据给我看看。” 　　安斯顿：“嘎？” 　　豪斯曼教授看了他一眼：“怎么了？你有个观星台，那就肯定有数据，不然你建了观星台干什么？” 　　安斯顿差点眼泪流下来。 　　他……他是有观星台，也是有数据没错！但是他，他不想给别人看啊！ 　　他很想把以上内容吼出来，但他不敢，毕竟，呃，这是豪斯曼公爵。 　　所以他把这段话憋了回去，闷闷不乐地应了声：“阁下请跟我来……呜……” 第150章 嘎？居然证对了？…… 　　欲哭无泪的安斯顿闷闷不乐地引着豪斯曼公爵向上走去。 　　在迈过了数十阶台阶后。 　　“吱呀”一声。 　　厚重的铜门由安斯顿一手举着油灯，一手费劲地推开，展露在豪斯曼教授面前的是一个精致瑰丽的观星台。 　　目之所及是密密麻麻的仪器，乌朗的新品望远镜，层层叠叠的铜制六分仪…… 　　又是“吱呀”一声，安斯顿打开后方的一道小门，露出了两人高的纸堆。 　　他以一种可以称得上是“眷恋”的目光看了好几眼那堆高耸的纸，才转向豪斯曼公爵：“阁下，这就是这四十年来每夜的星图了。” 　　这幕“辉煌”的场景，饶是见多识广的豪斯曼公爵都忍不住愣了下。 　　不过他一向自负，也精于计算，就这，还不能让他退缩。 　　安斯顿忍不住问了一句：“我可以问一下，阁下要这些星图做什么吗？” 　　豪斯曼皱着眉，全部注意力都在面前的这堆纸上，毫不在意地回答：“我要计算行星运行轨道。” 　　安斯顿懵了一下：“这大概要多久呢？” 　　豪斯曼公爵：“不知道，你把这些东西运来我的宅邸吧。” 　　安斯顿：？QAQ 　　“如果，如果您不介意的话……其实可以在这里小住，虽然安斯顿家族比不得公爵阁下的条件，但我会尽力招待您的……” 　　豪斯曼其实没有认真在听，随口回了一句：“也行。” 　　安斯顿松了口气，总算不用把他的宝贝送出去了。 　　…… 　　与此同时，乌朗。 　　海勒·维伦正瞪着一架纺纱机发呆。 　　“安妮？安妮是吗？” 　　旁边的农妇怯生生地应了句“是”。 　　“你把这个运转起来我看看。” 　　农妇慌乱地点了点头，坐下，然后把手边的棉花搓成条状，送入入口，然后同时动手让右侧的纱锭旋转起来，慢慢将条状的棉花越“搓”越细，最后成了一根“纱”，然后农妇将它从“纺纱机”上取下。 　　这个东西的简陋程度让海勒·维伦大为震惊。 　　虽然他从未见过更好的“纺纱机”，准确说他就没见过任何纺纱机，但他还是直觉地觉得这个东西也太简陋了，半天只够纺出一条细线……难怪黎曼希望他对此进行改良。 　　他让跟随的仆从给了农妇几枚铜币，转身离开了。 　　黎曼离开前给他留了个思路，不过亲眼看到这个“纺纱机”后，海勒·维伦觉得这个思路留不留都一样，他觉得黎曼大概也没亲眼见过纺纱机，才会用“机器”这个词来形容这个东西。 　　回到家后，海勒·维伦直冲书房而去。 　　他脑子里已经想了好几种同时让多个纱锭运作的方法，他潦草地在纸上画出大致模样，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达到最大效率。 　　画完之后他又觉得这还不够，虽然黎曼的意思好像只是让他改良一下这个东西，好让纺纱的人同时可以纺好几条线，但是看过刚刚那个农妇的动作，海勒觉得这也太费时费劲了……他得好好想想，怎么才能把这部分麻烦也省了。 　　最开始的两天，他只是利用空闲时间在后院敲敲打打，制造噪音。 　　但是他的第一个做出来的机器失败后（中间不知道哪步卡住了导致棉团放进去之后还要他自己捻），他猛地上头了—— 　　“这怎么动不起来？” 　　“这不对劲！应该能动起来才对的呀……” 　　海勒·维伦皱着眉，嘀嘀咕咕，直接往斯普林斯请了一周的假期，开始扎进后院做新的改造。 　　第二次失败后，海勒·维伦彻底红了眼，陷了进去，趁他父亲最近忙，开始一步都不挪动地住在了后院。 　　“海勒——海勒！！” 　　“你这个臭小子到底在！做些什么？！” 　　一道浑厚的，响亮的，气势磅礴的中年人的声音让沉迷木工的海勒·维伦一下子跳了起来。 　　他父亲什么时候回来的！！ 　　海勒·维伦下意识地把手里的工具往身后一藏。 　　维伦将军气势汹汹地走进后院，一眼就看见了把双手放在身后的蠢儿子，他差点气笑了，因为就在他试图躲躲藏藏的身影旁，就是一台硕大的未完工机器——这到底藏了个什么？！ 　　海勒从惊慌中找回智商后，显然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嗫嚅着问：“父亲你怎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几天后才会回来？” 　　维伦将军忍不住气笑了，他怎么生出这种一举一动都活像在卖蠢的儿子的？ 　　但是他现在没心情问海勒到底在干什么。 　　海勒·维伦看着他父亲严肃了神情，沉下脸。 　　“国王陛下死了。” 　　…… 　　一直到跟着父亲出席国王陛下的葬礼时，海勒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国王陛下今年才……三十？还是四十？三十吧应该是……怎么会突发疾病死亡呢？ 　　“咔嚓”一声轻响让海勒从他自己的思绪中挣脱出来，他抬起头。 　　穿着着整套盔甲的士兵护送着一口黑色的棺木走进教堂，一步一步走向在终点等待他们的神父。 　　“神会宽恕你的所有罪行。” 　　“不论所睹。” 　　“所嗅。” 　　“所尝。” 　　“所说。” 　　“所触。” 　　“所行。”（*） 　　“安息吧，脆弱不安的灵魂。” 　　神父缥缈的声音念完最后一句时，棺木半合。 　　海勒突然注意到了一个身影。 　　人群的最前排，有个娇小苗条的身影，穿着黑裙的少女稍微侧过了些脸，露出了她姣好的半边脸庞。 　　海勒突然觉得一阵凉意从他指尖一路蔓延到后颈。 　　黎曼轻飘飘的声音仿佛在他耳边响起。 　　“……我会找一个人来帮你。” 　　不……不可能的吧…… 　　海勒双眼失神地看着黑裙的蕾娜小姐在棺木旁跪下悼念，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空白。 　　…… 　　不同于被突兀从研究中被拽出来的海勒·维伦，豪斯曼教授此时正拥有着最完美最安静，最不会被打扰的计算环境。 　　他脚边，手边，甚至身后身前，都是一张又一张的羊皮纸，除了他自己和安斯顿以外，其他人可能甚至分不清哪些是他的草稿，哪些是安斯顿这些年勤勤恳恳的记录。 　　“不行……不行……这样就对不上这部分数据了……” 　　“见鬼，这怎么可能呢……” 　　再一次算废了一种可能的豪斯曼教授愤怒地将手中的纸扔到一旁，他猛地起身，来回踱步。 　　突然间，一个诡异的念头突然占据了他的脑海。 　　如果……如果按照那篇文章所说，将我们所处的大地也看做一个星球，加入到以太阳为中心的星星轨道中去…… 　　他甩甩头，像是竭力想把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开，但他越是想要避开这个念头，这个想法就越像是藤蔓一样攀爬了上来，他的大脑就像一块千疮百孔的石板，被细密的攀缘类植物汹涌地占据了。 　　试试吧……试试也无妨。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里这样对他说。 　　他猛地转身，一道亮光从天窗落进来，笔直地照在他身上，活像什么舞台戏剧的独白场景，而他的目光，正死死地盯着桌上的纸笔。 　　那就试试。 　　豪斯曼教授大踏步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甩衣摆，开始动笔。 　　这不是轻松的工作。 　　最开始，豪斯曼接受了那篇文章的荒谬假设，他以恐怖的算力构建出了数个多面体组成的运行轨道，这可以让包括他们所在的星球在内的六颗主要星星围绕太阳旋转。 　　当这一工作完成后，他已经由衷地相信了那篇文章，因为这个模型太美了，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复杂但精美的几何造物。 　　他为自己的成果而痴迷。 　　但有一个问题，这个模型在大方向上符合了安斯顿提供的星图，大方向的意思是，如果你无视那些具体的数据，只对着图案凭感觉想象一番的话。 　　精确的数据仍然对应不上。 　　他还得继续做出改变。 　　第一个改变是在行星运行的轨道形状上。 　　他放弃了圆形，圆形虽然很美，圆形虽然是大家默认的星星远转的模样，但和真实数据差得离谱。 　　他试了很多种形状，最后不太满意地敲定了椭圆，见鬼，他讨厌椭圆，如果不是光明神早就沉睡了他真想把这家伙拽起来问问他——你到底怎么想的才把行星的运行轨道设成椭圆的？！椭圆有多丑你不知道吗？ 　　不仅仅是椭圆的问题，如果他要符合数据，他得把太阳放在椭圆的一个焦点上，见鬼，这也太丑了！ 　　光明神啊光明神！你为什么要造出这么难看的宇宙！你看着你的造物的时候，心中就没有一丝丝羞愧和悔恨吗？！ 　　手算行星轨道的第一步就让豪斯曼教授忍不住闭起了眼，试图靠深呼吸来平复自己复杂的心情。 　　他并不知道，接下来还有多少数学上不美的结果等着他去发现…… 　　虽然他已经有了预感，看看那些乍看之下毫无规律的时间数字吧！肯定不会是什么简洁优美的结果。 　　豪斯曼教授木着脸，忍不住在心底憎恨起了这个真实世界。 第151章 五年 　　亲爱的周记， 　　你好，又是我，艾尔。 　　今天是我们来到这片森林的第五年，刚好第五年。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终于！可以！进入高级班学习了！！ 　　呜呜呜……整整五年啊……米西都已经在高级班学习了五年了（把最初的旁听时间也加上的话），还成了黎曼先生的助教，结果我才好不容易从初级班解脱出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不过这样回想起来，这五年变化还真大，我原本天天埋头学习（黎曼先生讲课虽然细致，让我觉得很多东西都好理解了，但也正是因为细致了，要学的东西也太多了……）对周围发生的变化都不大上心，而且每天变一点点，其实真的没什么实感。 　　但今天回忆起来，五年前这片森林还不是这样的。 　　嗯，五年前我连“森林”这个词都还理解不了。 　　一开始黎曼先生不跟我们住一块儿，所以我们就建了和雪原上一样的小屋，虽然当时用的是石头，这里用的是木头。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黎曼先生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 　　哦！我想起来了。 　　应该是黎曼先生的奶奶和妈妈找过来之后。 　　不过黎曼先生好像和他的亲人并不亲近，其实我也不太喜欢那两位伊瑟维尔德夫人啦，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她们哪里不太一样。 　　年纪稍大的那位伊瑟维尔德夫人是最先出现在我们视野中的。 　　回想起来，当时黎曼先生刚给大家上完第一节 实质意义上的课程，然后不知道因为什么，突然匆匆离开——后来大家就习惯了，黎曼先生总是上课上到一半，就因为突发事件匆匆离开，这也是为什么他有那么多个助教的原因吧…… 　　黎曼先生离开后的第二天早上，一位自称是黎曼先生的奶奶的老妇人进入了我们的营地，我们给她准备了一些食物，虽然她没吃多少，她问我们是黎曼先生带回来的吗？ 　　弗莱迪先生说是的，老夫人说黎曼先生不常回来，她想和人聊聊天，所以看到森林里多了些人，很是欣喜。 　　那天下午，老夫人再次来的时候，就又带上了另外一位伊瑟维尔德夫人，还有黎曼先生的弟弟。 　　其实我觉得大家也不是没有过怀疑，但是他们是普通人，伤不到我们，而且普通人会出现在这种满是魔兽的森林里，还好好的，只能想到他们是由黎曼先生庇佑的这个可能。 　　他们跟我们一块儿住了几天，他们不会魔法嘛，又是黎曼先生的亲人，所以我抢到了照顾他们的机会，虽然我后来就后悔了，虽然我也不是为了收获几句“谢谢”才去帮忙的，但没有“谢谢”还是让人很不开心啊！！ 　　所以我到现在还是不喜欢他们，幸好黎曼先生跟他们也算不上亲近，要不然我真是要愧疚死了。 　　黎曼先生处理完突发事件后回来，就看见了他的亲人们，他没说什么话，就是笑了笑。那之后他也搬来和我们一起住了，还给我们加了很多防御魔法。 　　我不喜欢伊瑟维尔德夫人的另一个原因是，她总是和黎曼先生说—— 　　“黎曼啊黎曼，你一个尊贵的魔法师，住在这种地方像什么样子，起码也得建个城堡吧。” 　　气死我了！！ 　　小木屋有什么不好的！那上面的木头还是我亲自削的呢！ 　　幸好，黎曼先生从来没回应过这个要求，这让我开心了一点。 　　不过那是前几年，前几年无论伊瑟维尔德夫人怎么要求，黎曼先生都没改建过任何建筑，不过这可能跟他总是来去匆匆有关。 　　去年年中的时候，黎曼先生不知道是产生了什么想法，真的开始建造城堡了。 　　其实一开始我以为他只是想练习附魔，因为他最开始只打了个地基，然后在上面疯狂塞满了附魔，不过后来他时不时回来添砖加瓦，最后等我再去看的时候，一座城堡已经建完了。 　　不过伊瑟维尔德夫人还没来得及高兴，黎曼先生就对她说—— 　　“别激动，这是我要给其他人上课的地方，不是用来住人的。” 　　虽然不太好，但我忍不住笑了出来——算了，有什么不好的，我给他们洗了好多□□服连句“谢谢”都没有呢！我有权利笑一笑！ 　　不过黎曼先生这么说大概只是为了气对方，因为他留了“宿舍区”，我们最后还是搬了进去。 　　…… 　　亲爱的周记， 　　又是我，艾尔。 　　黎曼先生最近似乎决心要做出更多改动。 　　他不仅让我们搬到城堡里去上课，还给我们一人发了一张纸。 　　这薄薄一张纸已经让米西辗转反侧整整两天了。 　　这张纸上，黎曼先生列出了每一系魔法晋升时的主要核心知识，比如火系是逻辑，几何分光系几何和木系几何，暗系是代数，等等，然后他又把每门课程所需的前置课程也列了出来，然后他要求完成了高级班学习的那些人思考一下自己决定从哪个方向晋升三环，然后他再开对应的课。 　　这暂时还轮不到我思考，但可愁坏米西了，因为光看课程内容，她除了火系木系光系都想学，但是光看魔法效果，她其实更喜欢木系魔法。 　　不过我替她担心什么呢，她最近发愁都不找我讨论了，直奔着年轻些的那位伊瑟维尔德夫人而去。 　　她们俩已经形影不离好几年了，我真是不理解。 　　好吧，我也不是不理解，年轻些的那位伊瑟维尔德夫人对米西很好，非常好，好到吓人，我都忍不住想要怀疑她是不是米西的亲妈，如果她俩不是长得毫无相似之处的话。 　　年轻写的伊瑟维尔德夫人刚搬来我们的营地时，很沉默寡言，总是一脸走神，然后某一天，我和米西正在讨论一个问题——好吧，米西单方面在跟我讲解一个问题的时候，路过的年轻伊瑟维尔德夫人停下了脚步，听了半天，然后露出了一个让我毛骨悚然的慈爱表情。 　　我后来才在她和米西的谈话中知道，这位年轻些的伊瑟维尔德夫人少年时迷恋数学，也被称为天才，不过后来遭受了一些打击，就放弃了。 　　听完这个故事后，我其实有些话想说，不过我觉得不太礼貌，毕竟……呃，她是黎曼先生的母亲。 　　不过米西显然自在惯了，她皱着眉，直白地问到：“你现在很忙吗？” 　　年轻些的伊瑟维尔德夫人怔了一下，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不现在继续学习呢？你如果真心喜爱数学，没道理因为这种无聊的理由就放弃吧。” 　　我当时恨不得拽着米西跑出八百米，但这位年轻的伊瑟维尔德夫人脾气没有年长些的那位那么差，而且她怔住了，陷入了沉思。 　　那之后她就一直缠着米西了。 　　我不理解，嘿！你儿子是黎曼先生好吗？有什么问题是他不能为你解答的！ 　　…… 　　亲爱的周记， 　　又是我，艾尔。 　　米西最后决定全部都学。 　　我不知道她开不开心，黎曼先生估计不会太开心，他费了这么大劲给他们搞出一张课程计划，应该就是为了少上几节不必要的课，结果——米西出现了。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我今天看见黎曼先生和弗莱迪先生在偷偷摸摸讲话，不过我没听见他们在讲什么，黎曼先生顺手下了个隔音附魔。 　　好好奇啊……他们在聊什么呢？难道是要改善伙食？感觉新城堡只剩这一点可以改进了。 　　…… 　　“向外招生？” 　　弗莱迪眨了眨眼睛。 　　黎曼点点头：“是的，不过不是现在，再过段时间吧。” 　　“我没问题，本来就是黎曼先生您好心愿意教授我们知识，我怎么可能把这看成只有我们才能享受的特权呢？” 　　黎曼笑了笑：“那就好。” 　　…… 　　乌朗，王都。 　　乔听着门内传来的此起彼伏的愤怒争执，眼观鼻鼻观心。 　　从公主的贴身女仆变为女王的贴身女仆后，乔越发沉默寡言了，她不敢多说话，也不能多说话。 　　“海勒，我们必须停下，你明白吗？必须！你的纺纱机侵占了太多靠纺纱存活的人的生存空间，这已经是今年第三起暴动了！我决不允许我的子民因为一台愚蠢的机器失去生存的途径！” 　　蕾娜当了五年的女王，身量比当初高挑了许多，身上也已经有了不怒自威的气势。 　　她面前的那个青年倒还是当初的模样，看上去有些弱气，他手里拿着布朗郡传来的消息，上面写到——十三名农民闯入拥有新型纺纱机的富农家中打砸了纺纱机。 　　看上去只是小范围的一起争端，但这种小范围的争端已经出现了太多次，而蕾娜很清楚，如果放任下去，事情会变成什么样。 　　五年前，黎曼以协助海勒·维伦为交换条件，让她登上了乌朗的王位。 　　海勒·维伦想要推广他的新型纺纱机，她起初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大事，全心全意地办好了黎曼唯一要求的这件事，但时间一久，其中的隐患就暴露了出来。 第152章 纺纱机 　　蕾娜第一次看见海勒改进后的纺织机的时候，她还没什么感觉。 　　那是她继位后几天的事，她私下来到维伦宅邸，看见了海勒·维伦放在后院的那架足有十人长十人宽的机器。 　　海勒·维伦兴奋地给她介绍这架新机器的好处：“首先，我改动了纱锭的排放，现在一架机器可以同时纺八根纱，其次，看这个，看见了吗？只需要这样一放，剩下的过程全都能由这台宝贝自己完成，不需要有人进行后续操作，八岁的小孩都能完成这项工作……” 　　蕾娜其实并不知道原本的纺纱机是什么模样，但她笑了笑：“那就让我们开始吧。” 　　推广这台机器算不上难，但也说不上简单。 　　蕾娜突然登基，手里根本没多少势力，最佳的选择其实是什么都不做。不过或许是其他人看新任女王没有掺和其他更重要的领域的意思，只是单纯想搞个纺纱机的推广，让那些老狐狸们觉得倒也不是不可以顺着她，这个过程比蕾娜想象中要轻松许多。 　　事情麻烦起来是纺纱机被源源不断地卖出去之后。 　　蕾娜后来知道，乌朗境内，哦不，整个大陆上，纱的产量，比起布的产量，布对纱的需求量来说，是要低得多的。 　　这意味着纱的价格偏高，当然，她当时不会这么觉得，纱线的价格一向如此，要怎么才能判断是偏高还是偏低呢？ 　　海勒改进后的纺纱机一经投入使用，纱的产量提高，纱的价格几乎是飞快地降了下来。 　　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开始蕾娜还挺开心的，纱的产量跟上后，乌朗的布匹产量开始提高，于是她和大臣们一起定了新规，从当年开始禁止任何纺纱机流出乌朗。 　　虽然这个规定其实有点徒劳，因为原本卖到西尼，卖到其他国家的纺纱机已经来不及追回来了，就算追回来了，他们也可以自己仿造。 　　但是纱的价格降下来后，原本靠着纺纱有一笔稳定收入的农户家庭就失去了这笔本应稳定的收入。 　　然后就发生了第一起砸新型纺纱机的暴动。 　　然后是第二起。 　　第三起。 　　…… 　　去年年底，西尼女皇派出警卫队收缴了西尼境内所有私人拥有的新型纺纱机，并且严禁从乌朗进口布匹——一个果断的自我保护措施。 　　如果蕾娜能做选择，她也会立刻收缴乌朗境内的所有新型纺纱机，并且不允许任何人再制造。 　　布匹产量的提高固然让她开心，但如果代价是底层人民不得不被没有血肉的机器替代，她是绝对不会愿意看见这样的结果的。 　　但是她不是能做决定的人，她当了五年的女王，已经逐渐收拢权力，不再是当初那个什么地方都说不上话的傀儡女王，但这种时候，她又不得不想起，她还是另一个人的傀儡。 　　不过没关系……维伦能理解的，他看到那些受苦的农民之后，也一定能理解自己为什么一定要他停止了。 　　维伦捏着羊皮纸的那只手逐渐收紧：“但是……不该是这样的，纱和布匹的产量提高后，布匹价格会降低的，这样就会有更多穷人可以穿上足够保暖的衣服了……” 　　蕾娜：“海勒，你想得很美好，但事实已经证明了，事情不会总是往好的想象发展，现实就是那些穷人反倒被你的机器抢夺了赖以生存的工作，你还看不明白吗？！” 　　海勒·维伦：“他们只是需要时间！时间久了，布匹降价，他们的生活会改善，到那时候他们就知道我的纺纱机是为了他们好了！” 　　蕾娜：“海勒，你清醒一点，那要多久的时间？十年？几十年？要多久他们才能享受到你的好意？到那时候他们早就都死光了！” 　　海勒·维伦沉默了下来。 　　他沉默了好久，但就在蕾娜觉得自己已经说服了他的时候，他比平时沙哑了许多的嗓音响了起来。 　　“那就由我来加速这段时间，我既然可以改良纺纱机，我也能改良织布机，不，不对，我不仅仅要改良它们，我要建立一个作坊，只要这一个作坊，就可以以最低的价格供应全乌朗的布匹，哪怕是最穷的穷人，也能买得起布匹，这样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蕾娜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到：“你疯了？！先不说这种事情能不能做得到，这有什么差别？他们依旧失去了赖以为生的工作啊！那些纺纱的人你打算让他们去做什么？他们除了纺纱还会什么？！” 　　“蕾娜小姐。” 　　蕾娜一怔，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她“蕾娜小姐”了。 　　“你我都很清楚，你今天能坐在这个位置上，是因为黎曼，你要么答应我，要么我写信让黎曼再给乌朗换位女王。” 　　蕾娜的右手越捏越紧，她咬着牙：“不如你先问问黎曼，他怎么看待你的机器带来的灾难？黎曼一向同情弱者，他或许也已经后悔当初的决定了，不是吗？” 　　“我已经写信问过他了。” 　　蕾娜猛地抬头：“他……他怎么说？” 　　“他说……” 　　“做你觉得正确的事，海勒。” 　　…… 　　别无选择的蕾娜只能让海勒提出这个他想要建个从纺纱到织布一体俱全的作坊的提案，不过他还没来得及开始动工，两位公爵就揽过了这个担子。 　　两位公爵懒得做技术革新是因为他们不需要，技术革不革新都不会耽误他们赚钱，但如果技术要革新，他们也不允许有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吃到这个好处——虽然他们明面上的理由是“想要为人人都穿得起衣这一美好的愿望尽一份力”。 　　海勒倒不介意是谁出资完成这个作坊，谁又是最后的获利者，于是蕾娜就敲定了最后的方案。 　　这个作坊最后由费尔南迪公爵，布加尔公爵出资，由海勒·维伦进行具体操作。 　　作坊刚完成不久，里面的新机器就被听闻风声的农民趁夜里砸了个干净。 　　震怒的费尔南迪公爵要求女王找到这些暴民，女王以太难调查为由拒绝了。 　　海勒·维伦重新制造好新机器后，在两位公爵的要求下，女王不得不派出了近卫队去保护这个新建好的作坊。 　　海勒看了眼在围墙外巡逻的女王近卫队，叹了口气，乘上马车朝家的方向驶去。 　　他闷闷不乐地踏入维伦家的宅邸后，维伦将军担忧地看了他一眼——他的儿子最近成熟了许多，但也消沉了许多，维伦将军其实有些后悔，他宁可要那个傻儿子回来。 　　海勒·维伦没有直接回房间睡觉，他在书房打开了今天的各份报纸，想要放松一下心情。 　　西尼的豪斯曼公爵今天也在努力捍卫“日心说”。 　　海勒忍不住露出了一个虚弱的笑容。 　　五年前，他把黎曼的文章发出去后就忙着去改良纺纱机了，等忙完这件事，他他才看了那段时间的报纸，结果就看见了这位豪斯曼公爵激情斥责他帮黎曼发的这篇文章是“拙劣的拍马屁行为”，结果还没等他气愤地掏出羊皮纸开始一条一条辩驳，就看见了下一份报纸。 　　这位西尼的豪斯曼公爵用近四十年的观星数据算出了六颗行星的运行轨道（包括他们所在的这颗在内），并且开始为“日心说”站台，嗯，这个名字是那位公爵取的，海勒觉得还挺贴合，就没反驳什么。 　　那之后，海勒总能时不时看见这位公爵在报纸上与其他人辩论，而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这位公爵阁下最初的那篇文章，然后忍不住露出一个笑容。 　　他收起报纸，走向卧室，坠入梦境前他的最后一个念头是“等作坊开启就好了……”，不过他早晚要知道—— 　　事总与愿违。 第153章 巨变 　　后世对海勒·维伦一人的评价是——一个悲催的理想主义者。 　　他亲手构建完毕的作坊开启后，全速运转之下，几乎是肉眼可见的不需要多久，就能完成他的目标——可供全乌朗人使用的布匹。 　　在作坊开启前，他就和蕾娜，还有两位公爵共同定下了这批布卖出去的价格，为了把价格压低到这个水平，他们除了建造机器以外，几乎没有任何支出，他建造的机器正如他所言“一个八岁小孩都能操控”，于是他们就只招了小孩进入这个作坊——比起成年人来说，需要支付给儿童的工钱要少的多。 　　最后定下的价格相当便宜，作坊里的布逐步运出去之后，海勒也忍不住放松了下心情。 　　不过他放松得太早了。 　　如果蕾娜能找到他冲着他大吼的话，一定会吼出那句经典的——“我早就告诉过你了！” 　　海勒以为，他把布匹的价格降到了前所未有的最低点，就能让乌朗所有人都买得起布…… 　　他错了。 　　布匹价格降至最低点，纱线价格降至可以忽略不计的水平——更糟糕的是，出产自海勒·维伦机器的纱线和布匹不光便宜，质量还好。 　　失去了重要经济来源的底层家庭开始削减所有不必要的支出。 　　后世对这段时间普通人的支出水平进行了一个大致的估算，粮食消耗量变低，消费水平降低，大多数家庭除了食物几乎不做任何多余的花费。 　　布匹确实便宜了，便宜到离谱的程度，但没钱的人依旧不会去买，他们得把钱留着花在更必需的必需品上。 　　海勒·维伦是看不见这些事的，他能看见的只有布匹的库存。 　　他很迷茫，他虽然总说自己数学不好，但毕竟也算是斯普林斯的高材生，他估算的布匹需求量不可能偏差这么大，但就是这么大……大多数布根本没卖出去。 　　两位公爵此时便堂皇地登场了。 　　他们搓搓双手，指着剩余的布匹说：“既然乌朗人的需求已经满足了，剩下的这些我们就往外卖吧，卖给别国人就不用那么低的价格了吧，哈哈。” 　　乌朗对外的布匹倾销由此开始。 　　更好的质量，更低的价格，西尼是对他们进行了封锁，但也只有西尼，其他国家眼看着乌朗布大肆进口，都觉得是自己占了便宜哩。 　　后来的海勒·维伦有时候会回想起这段时间。 　　他玩过一个无聊的游戏，他有一个“へ”形的木板，他喜欢拿一个小球从左边滚上去，然后又从右边滚下来。 　　这个游戏的“要点”——虽然只是他一个人的游戏，但他对规则很严苛呢——这个游戏的要点，或者说目标，就是掌控那个最佳的力度，让小球既不至于还没到顶端就又落回左边，但又足够小可以让它在顶端几乎是让人心惊胆战地看着它跨过那道坎，向右落去。 　　海勒很喜欢看小球在高点的那一瞬间，他喜欢看着马上要静止的小球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下滑落。 　　他后来回想起来，两位公爵喜滋滋地将多余的布匹卖向国外的那个时刻，就像是小球即将落下的那一瞬间，在那之后，没有一件事能被任何人任何物掌控了，世界就像那枚小球一样，疯狂地下坠，向前，向前！ 　　两位公爵从布匹倾销上获得甜头只是一个开始，他们开始要求更多的产量，或者说，不仅仅是他们，利益动人心，这个“小作坊”能获得的利益只要不是瞎子，就都能看得出来，更多的人想要分这杯羹了。 　　改进一个机器，或许要花上不少工夫，但复制一台，就轻松得多。 　　一时间，雨后春笋一般的超大型“作坊”落地。 　　其中不乏心思机敏的年轻小贵族。 　　如果说事情到这里还只是让海勒心烦为什么事情的结果跟他想象的不一样，接下来发生的事就让他彻底崩溃了。 　　乌朗人第一次意识到，他们的棉花，他们的羊毛，不够他们纺纱织布的。 　　棉花和羊毛开始涨价，种植棉花，或者牧羊开始比种植粮食的土地“更有价值”，大量土地不再用来种粮食，而是拿来牧羊。 　　失去土地的农民不得不另寻求生之路，幸好，那些作坊们还能容纳一些人。 　　不过，从最初的那个作坊开始，从海勒·维伦最先决定雇佣童工代替成年人起，其他所有的作坊——或许现在该改叫工厂了，都是这么选择的。 　　童工的工资只需成年人的一半，想要和这些儿童竞争，失去土地的农民就必须降低自己的“价格”。 　　海勒·维伦日复一日地看见那个小球疯狂滚下，这成了他最大，最深的梦魇。 　　对这乱状心下不忍的有识之士指责海勒·维伦的机器“带来了灾难”，他们应该彻底销毁所有机器，让事情恢复原状才行。 　　蕾娜也想，如果她可以的话，她一定会尽最大努力挽救这一切。 　　可惜…… 　　如果黎曼在这里，就会告诉她，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无法停下了，资本会裹挟着所有人疯狂前进。 　　海勒·维伦的“小”作坊建立起来后的次年底，一种新的思潮在原本只想着打砸机器的工人中开始蔓延。 　　机器不是恶魔，那些工厂主才是，烧毁机器不是解决问题的方法，烧毁那些拿走了他们生产的布匹的人才是解决方法。 　　王都的新年钟声敲响时，拉莫雷郡和布朗郡同时爆发了大规模游行。 　　…… 　　黎曼谨慎地，非常谨慎地试图构建这个核心为微分流形的魔法。 　　他已经四环了，所以敢这么造作，不过他觉得微分流形还是太造作了点，所以他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搞了一个独立于他以外的魔力储存器——这是他升入四环后搞的，为了再次试验“时间加速”魔法，但又怕自己又得搭上另一只手，所以他做了点准备。 　　“时间加速”魔法进行得很顺利，一次时长为三秒的时间加速大概会消耗他当前蓝条百分之90的魔力，他很能接受这个结果。 　　然后他又试了积分，没道理微分可以构造魔法积分不能嘛，得到的魔法他称之为“时间断裂”。 　　这是个……效果神奇的魔法，他可以抽取施法对象过去十分钟内的任一时刻，抽取这一时刻后，会对后续时间造成影响。 　　形容一下就是，假设他面前有个人坐着，突然起身去书架上拿了本书。 　　施法后，他可以抽掉对方起身的那个动作，导致现在的对方瞬间从书架旁回到桌子旁。 　　很实用，他很喜欢。 　　然后他现在在作大死地试微分流形，说句实在话，他花了很久很久很久才回忆起这门课，他一开始没报太大希望，他觉得以自己对微分几何和流形的理解，能创造出魔法来才有鬼了…… 　　但在他持之以恒地回忆与努力下，拿出了比当年念书还拼命的态度的努力下，他现在马上就要释放出这个由微分流形做核心的魔法了。 　　感觉……不太妙。 　　黎曼立刻接上了魔力储存装置，这玩意儿感觉起来，消耗的魔力要比“时间加速”和“时间断裂”大得多的多。 　　等魔法构成完毕，黎曼怔住了。 　　这个魔法的效果…… 　　为施法对象重新选择维度，可选维度1-3（无法做升维动作，得，研究价值直接没了）。 　　他对这那片叶子选择了1维。 　　叶子立刻消失不见，黎曼知道那里其实还有条线……但是那约等于就是消失不见了。 　　“很好……这个魔法对现代人还为时过早，什么时候进入宇宙时代再拿出来吧。” 　　“好，微分流形，从课表上删除……等他们自己琢磨出来再说，几百年后的事，我不管了。” 　　就在他自言自语的时候，他面前的一面镜子突然亮起了紫色的光，他敲了它两下，里面露出了一张黑漆漆的小脸。 　　“魔鬼先生，布拉尔工厂的工人们今天打进布拉尔庄园了！” 　　“哦？情况如何？” 　　“很顺利！他们在为明天做准备！” 　　“教廷有动静吗？” 　　“完全没有！” 　　“你应该知道，这种胜利只是暂时的吧，明天应该就会有军队来镇压他们，教廷也不会放任他们不管，所以……还是没人愿意学魔法吗？” 　　黎曼摊了摊手。 　　镜子里那个孩子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魔鬼先生……” 　　“魔法师，不是魔鬼。” 　　“好的，魔法师先生，我们只是想烧死那些可恶的贵族而已，教廷不会对我们怎么样的，但如果学了魔法……用了魔法……” 　　黎曼：“也是，其实我也希望教廷能如你们所愿般不插手，不过我还是会过来一趟，以防万一嘛，你们对上教廷的人可毫无胜算。” 　　他看了眼镜子中神情扭捏的少年：“怎么了，不愿意我过来吗？” 　　“请相信我，魔鬼先生，我们真的很感激你唤醒了麻木的我们，让我们找到了方向，哦我多希望您一直是那位善良的人类先生啊，我会永远记得您的教导，但是如果这次教廷察觉了你，我们也会被当做魔鬼一起清除的……魔鬼先生，等我们烧死了那些贵族，一定会将灵魂侍奉给您！但是……” 　　黎曼挑了挑眉：“行，你们的决定，我不会干涉，但如果意外发生，你知道怎么联系我。” 　　“谢谢您！魔鬼先生！” 　　镜子上又一道紫色亮光，是新的“视频电话”进来了，黎曼切断了这个黑脸小孩，接通了另一通。 第154章 来学魔法吗少年！…… 　　用一个词来形容现在的蕾娜，那就是“箭在弦上”。 　　或者“骑虎难下”也行。 　　她早该知道，阻止海勒·维伦的最后一个机会就是在他开启那个见鬼的“小”作坊前，然而她错过了，那现在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事情发展到现在，就算她想反悔，就算海勒·维伦也同意让她反悔，那些已经尝到了甜头的贵族也不会允许她再走回头路，于是这就让她只剩下了一个选择，那就是一条道走到黑。 　　她的长桌上还散落着来自布朗郡和拉莫雷郡传来的消息——两边各近百工人集结起来暴动，其中布朗郡的布拉尔家族是在庄园度假时遇袭的，死得很干脆，布拉尔家族虽然叫家族，但只有几口人，是一个破落贵族的后裔趁着纺织机的东风重新拾起了些过去的荣光，死了也就死了，他们的死亡带来的影响才是让蕾娜觉得头疼的地方。 　　她咬了咬牙，事到如今，也只能强行镇压这群人了。 　　而且不光是要简单地镇压，一定要如雷霆般将他们压制，震慑得其他地区因为愚蠢的连自己的性命都保不住的布拉尔家族而蠢蠢欲动的工人不敢再动才行——说真的，布拉尔到底破落成什么样了？重新有钱了第一件事是该去修个堡垒这种事都不知道？算了……还是想想怎么补救吧。 　　不错，补救……她需要一场毋庸置疑的，压倒性的胜利。 　　蕾娜咬了咬牙，起身朝外走去。 　　乔安静地为她递上披风，这位年轻的女王的目的地是王都教堂。 　　…… 　　“女王陛下，您怎么来了？” 　　“神父阁下，或许你听闻了拉莫雷郡的消息吗？” 　　“哦！您是指那群卑贱的贫民攻击了布拉尔家族的血脉的事吗？” 　　“是的，真是胆大妄为的行径，您不觉得……教廷该表示些什么吗？” 　　“女王陛下，那只是一群连武器都不一定有的乌合之众罢了，这不是您派出军队就能解决的事吗？” 　　“神父阁下，我就直说了，我希望圣子能随军同行，我希望圣子的圣光能够感化他们，震慑他们。” 　　…… 　　“斯科特？又在看书吗？” 　　“老师。”普雷斯科特神父抬起头，看了一眼推门进来的福斯戴尔神父。 　　“斯科特，女王陛下希望你随军前往布朗郡，对叛乱者进行镇压。” 　　普雷斯科特神父轻轻皱了下眉。 　　“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是什么难事，女王陛下大概只是想借你的名声，让那些卑贱的，胆大包天的贫民知道自己到底做了怎样的错事。” 　　普雷斯科特神父神色冷淡地翻过面前的书页：“教廷不干预王朝变动。” 　　“哈？”福斯戴尔愣了下，然后忍不住大笑了起来：“哈哈哈哈……斯科特啊斯科特，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幽默感了？” 　　“教廷确实不会干预王朝变动，因为不论哪个家族统治乌朗，对我们来说都没什么区别，但布朗郡的事件，可没有任何乌朗家族在背后操纵。” 　　普雷斯科特神父冷淡地合上书本：“老师，你应该明白，不管你为这件事附加了怎样的额外解释，都不能改变它是一起无聊的人类内战的事实，而教廷，不该参与内战。” 　　“我休息好了，老师，我先去处理深渊了。” 　　福斯戴尔神父愣愣地目送普雷斯科特离开，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算了，我去一趟也一样，唉，真麻烦，人老了就是不想出远门……” 　　…… 　　小杰克是布拉尔工厂的第一批工人，其实很好辨认布拉尔工厂里哪些是“老人”，哪些是后来的“新人”。 　　年纪和小杰克相仿的孩子都是从布拉尔工厂建厂开始就在的老人了，相反那些成年人则是因为周围已经没有不在工厂里工作的小孩了才招进来的。 　　小杰克在进入布拉尔工厂前是个报童，布拉尔工厂招工的时候，报酬有卖报的两倍呢！所以小杰克立刻就来报名了。 　　他进入布拉尔工厂后，就立刻怀念起了卖报的那些日子，虽然一天的工钱只够买两个黑面包的，但布拉尔工厂…… 　　布拉尔工厂简直是地狱！ 　　他要做的事很简单，把棉团塞进纺纱机起点的口子里，然后不停让机器动起来，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机器自己做了。 　　很简单对不对？ 　　但是这个动作要重复每小时数百次，一天共十几个小时，如果今天的布匹产量没达标，所有人都要挨打。 　　小杰克有时候觉得自己在睡梦中也是漫天的棉絮，然后忍不住咳嗽到醒来。 　　在他旁边那台机器的老怀特是最后一批进厂的，老怀特被分配到他旁边这台机器的时候，小杰克忍不住偷瞄了他好几眼。 　　据说，据说……老怀特曾经在夜里来砸过布拉尔厂的机器，那天外面的围墙确实缺了一大块……没想到老怀特也进厂了啊，不过也是，现在自己在家纺纱出去卖已经是赔本买卖了，至少小杰克他妈妈就早停了。 　　在布拉尔工厂的日子似乎不分日夜，小杰克从开工到下工，其实都感受不到时间流逝，只知道自己的手和腿在动。 　　时间久了，当新的痛苦已经快变成新的习惯时，魔鬼先生出现了。 　　魔鬼先生对他们说过很多话，但说句实话，小杰克记不住他讲的大多数内容，他能记住的只有听见那些话语的时候那种怒火燎烧着大脑的感觉，每次这种时刻，魔鬼先生都会让他们—— 　　“保持愤怒。” 　　小杰克摇摇头，尽力不去想魔鬼先生的模样。 　　他至今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所有人中，魔鬼先生格外优待他，他既不是手脚最利落的，也不是最强壮的，老怀特说，等他们的灵魂全都献祭给魔鬼先生的时刻到来，他应该就是那道主菜，据说魔鬼喜欢小孩子灵魂的鲜嫩口感…… 　　他摸了摸怀里那面小镜子，那是他见过最精致的东西，不过那是用来联系魔鬼先生的东西，他平时压根不敢用，更不用说这样随身携带了。 　　现在是因为，他们正在布拉尔家族的庄园里。 　　魔鬼先生激起整个布拉尔工厂所有人的愤怒后，给了他们布拉尔庄园的布局图，上面标注了布拉尔家族的护卫数量和所在。 　　至于武器，把机器拆了不就有了吗？ 　　他们成功打入布拉尔庄园后，小杰克匆匆找了个地方联系魔鬼先生——因为魔鬼先生向他反复强调过，一旦他们发动进攻，就必须通知他，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还带着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小杰克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是不愿意冒晚哪怕一分钟通知魔鬼先生的风险的。 　　结束和魔鬼先生的对话后，他收起镜子，跑去和其他人汇合，然后他忍不住睁大了双眼。 　　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大的房间，这么高的房间，这么柔软的椅子，这么温暖的炉子，这么…… 　　他看见老怀特在疯狂往衣服里塞东西，他有些迷惑，塞了有什么用呢？他们明天还要面对来镇压的军队，总不能带着这些玩意儿去打架吧，不过他没说什么，因为老怀特估计也不在意“塞了有什么用”这个问题的答案，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小杰克在火炉旁的“床”上睡了一夜，柔软的，毛绒绒的……好舒服，好温暖。 　　阳光再次洒落时，他们从庄园地下搜刮了大量的食物，开始补充体力，小杰克担负着魔鬼先生传话筒的职责，努力地提醒他们不要吃太饱。 　　饱餐一顿后，他们拿起武器埋伏到了庄园外，既然知道军队要来，军队又完全可以放火一把火把这个庄园烧了，那他们就没理由继续待在里面。 　　小杰克年纪最小，又深受魔鬼先生喜爱，所以他被安置在了放哨的位置。 　　他紧张地望着城门口的方向。 　　瞪了好久，好久，终于出现了黑压压的人影。 　　他刚要转头提醒大家做好准备，突然意识到了哪里不对。 　　他像一台坏掉了的机器一般，滞涩地将头扭了回去。 　　白色的长袍。 　　白色！ 　　他颤抖地伸手向怀里掏去，疯狂地敲击着那面镜子，他知道只需要敲两下，魔鬼先生就会知道他在找他，但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动作…… 　　马蹄声越来越近了，他看着毫无动静的镜面，咬咬牙，先跑回去通知了所有人，然后接着死命敲击镜面。 　　所有人紧张地等待来人走进庄园，然后他们好放火包围。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军队停住了。 　　“怎么了，小杰克？” 　　镜子里终于出现了熟悉的面孔，小杰克压低声音快速说到：“来的军队里有神父！” 　　“我知道了。” 　　镜子再次熄灭。 　　军队停在了离他们埋伏处大约几十米的地方。 　　小杰克有些迷惑，他眯起眼想要弄清楚他们为什么突然停下。 　　但是他该看的不是前方，而是上方。 　　以布拉尔庄园上方为中心，耀眼的白色光芒从一点逐渐扩张。 　　好一会儿，一个念头才猛然间闪过小杰克的脑海——“为什么阳光突然这么烈？”——然后他抬起头，看见了最恐怖，也最耀眼的景象。 　　刺目的光球以惊人的速度疯狂蔓延，光本身朝小杰克他们所处的地面涌来。 　　小杰克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有点像打嗝，又有点像抽气的声音，他以为那就是自己能发出的最后一道声音了。 　　直到一片雪花落在他面前。 　　光从他身体中穿过，他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死，他面前的那朵雪花闪动了一下，好像暗了一点，但依旧好端端地漂浮在他面前。 　　“早呀，小杰克，现在准备学魔法了吗？” 第155章 都动起来 　　小杰克还没来得及对突然出现的黎曼做出任何反应，对面的军队先开始喊了。 　　“魔法师？！” 　　黎曼扭头朝他们笑了笑，虽然他为了防止自己身份暴露得太明显戴了兜帽——毕竟他还在和教廷合作铲除深渊呢，虽然是个人都知道乌朗这个级别的禁咒法师仅有他一人，但还是得做点礼貌性的遮掩嘛——而这个遮挡了他大半张脸的兜帽导致这个笑容显得没有平时那么有亲和力，而是有些阴森森的。 　　“请稍等一下，我在招生呢。” 　　福斯戴尔神父光速放出了数个神术，黎曼淡定地补了个群体雪花盾，又顺便放了个藤蔓缠绕。 　　小杰克：“魔……魔鬼先生，您可以帮我们驱退敌人吗？” 　　黎曼：“不可以哦，我可以保护你们，但我不会对你们的敌人动手，如果想战胜他们的话，就来和我学魔法吧。” 　　其他人齐齐看向小杰克。 　　小杰克咬了咬牙：“如果一定要有人学魔法的话，那就我来吧！” 　　黎曼：“很好，请听题，一个男人要过河，他带着一只狼，一只羊，与一堆牧草，面前只有一条船，一次只够他带上一样东西到对岸，他要怎么把这些东西完好无损地运到对岸？” 　　“哈？”小杰克愣住了，其余的人也愣住了。 　　黎曼忍不住笑了笑：“虽然一直以来都好像是我求着你们来学魔法一样，但我从来没说过学魔法是个简单的事情吧？” 　　“快点思考起来，敌人就在你们面前呢。” 　　小杰克觉得自己的脑子里瞬间一片混乱，什，什么意思？魔鬼先生是要他给出一个答案吗？ 　　他左边是一起工作，一起杀进布拉尔庄园的伙伴们，右边是虎视眈眈但被魔鬼先生暂时压制住了的敌人。 　　对……他要快想，他要快想！ 　　男人过河，东西有狼，羊，牧草，每次乘船只能带一样东西。 　　狼，羊，牧草。 　　男人应该不能把狼和羊放在一起自己离开，因为狼会吃羊…… 　　黎曼摸了摸下巴：“你们就打算让小杰克一个人思考这个问题吗？没人想要帮帮他吗？” 　　小杰克被黎曼的话稍微打断了下思路，他抬起头看向他的同伴们，老怀特咬了咬牙：“魔法师先生，你，请，请您再说一遍刚刚的题目吧！” 　　黎曼面带微笑地再次重复了一遍。 　　小杰克心里涌过一股暖流，他深吸一口气，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魔鬼先生刚刚说的题目上。 　　如果先带狼过河……不行，那羊就和牧草单独在河的这边了，羊会吃牧草，只能把狼和牧草先留在这边，因为狼不吃草，那就先带羊过河……然后回来，带……带狼？不行，狼会吃羊，那就带牧草？也不行…… 　　啊……！对了，可以在把狼带到河对岸后再把羊带回到河的这边！这样就一直只有狼和牧草在同一边了！ 　　“我想到了！” 　　“我想到了！” 　　小杰克和人群中一个看上去约十几岁的少年同时喊到，小杰克喊完“我想到了”后，看了一眼和自己同时出声的对方，他看上去不大眼熟，小杰克对他没什么印象，应该是个挺沉默的人。 　　“先将羊带到河对岸，然后回来，带上狼，去河对岸，放下狼，带上羊回到河的这边，放下羊，带上牧草，去对岸，再回来牵羊。” 　　黎曼：“很好，牢牢地记住这个答案，然后闭上眼睛。” 　　小杰克怔了一下，但他看了眼被墨绿色的藤蔓捆得牢牢的的士兵们……还有神父先生，就顺从地闭起了眼。 　　“想象一个点。” 　　小杰克努力地在脑海中盯紧了一个圆点。 　　“想象那个圆点就是刚刚那道题的答案。” 　　小杰克：？ 　　他不确定自己能否做到这样无理的事，但他只能尝试。 　　“让它蔓延，圆点上有线蔓延出来，记住，是从那个答案上蔓延出来。” 　　几十秒后，小杰克睁开眼睛：“我……我好像想象不出来。” 　　黎曼：“继续，我从没说过学习魔法是件简单的事。” 　　“其他人也别愣着，你们要把成功的希望放到小杰克一个人身上吗？” 　　“答案都告诉你们了，都来试试吧。” 　　…… 　　西尼。 　　通常来说，破落贵族最心烦的事还不是破落，再怎么破落，也不太可能沦落到和平民一样要考虑温饱的地步啦。 　　最心烦的是要“维持体面”。 　　没人在乎你，但有人在乎你的装扮，你的宅邸，你的宴会。 　　米切尔·柯米克今年二十岁，柯米克家族是上一代开始落败的，这么说也不对……其实隐患已经存在很久了，只是从他父亲开始，他们家族的财富简直像蒸发了一样，比流水还快地消失了。 　　父亲死后，母亲依旧执着于柯米克家族的荣光，准确的说，她宁愿死，也不愿意消减支出，让人看出来柯米克家族已经没钱了。 　　这让米切尔从十几岁开始就忧虑非常。 　　他需要银币，大量的银币。 　　发财的办法是很少的，而且总是掌握在那些更有钱的贵族手里，不过…… 　　如果他愿意冒险的话。 　　乌朗的布匹以前从没有什么名声，但这几年可就不同了，虽然西尼现在已经不允许进口乌朗布，但对于曾经显赫过的柯米克家族来说，打听点国外的事并不困难。 　　乌朗改进了纺纱机与织布机，大幅削减了布匹成本，以极低的价格向外销售，米切尔算了笔账，如果他能够复制出乌朗的织布工厂，这笔钱就够他真正恢复到父亲还在时的支出了。 　　不过这毕竟是违抗女皇手令，米切尔一直无法下定决心，直到上个月，他的未婚妻和他解除了婚约。 　　“五年前……十一月……到底在哪……” 　　米切尔举着蜡烛，踩着凳子，在书房的架子上翻找，他父亲有按时间收集报纸的习惯，父亲死后，这个习惯依旧被管家保留了下来，而米切尔记得，在女王还未下达那条禁令前，报纸上曾经有刊登过乌朗来的纺纱机的介绍。 　　他需要那张报纸。 　　“11月……1号，2号，3号……啊！找到了！” 　　“……八个纱锭同时运转下，可以纺出八倍的纱，示意图如下……” 　　米切尔不擅长手工，但他知道有人擅长，而且他还知道这个擅长的人也和他一样缺钱，缺到足以铤而走险的地步。 　　他现在唯一担忧的事是，当初女皇陛下虽然收缴了境内所有乌朗纺纱机，但那些拥有过的人，真的能忍住不重新将它复制出来吗？希望他的决心没有下得太晚，要不然他就又只能喝点汤了，不过起码博拉郡附近的布匹价格还没有什么大的变化，他亲自去调查过了。 　　应该还来得及。 第156章 想不出标题 　　大半天过去，黎曼依旧没等到这将近一百人中的任何一人学会【召唤·火】。 　　包括他寄予厚望觉得看上去还算聪明的小杰克。 　　这个场景其实看上去还有点幽默，这个本应充满了武器，激烈的碰撞，沾着血泪的牙齿的小型战场，现在一边被墨绿色的藤蔓捆得严严实实，另一边则是一群这辈子都没怎么用过脑子这个器官的人正在埋头思考，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就是实在有点耗时间。 　　但是黎曼真的很想看见他们费了半天劲然后兴奋地认为自己学会了魔法，结果出来的只有一个小火苗时的表情，所以他发挥了超常的耐心，甚至在这里吃了顿午餐。 　　直到他在补【藤蔓缠绕】的时候，因为疏忽了一瞬间，人群的唯一那位神父突然消失了。 　　传送卷轴，乌朗的都主教（他的神父装和庞德主教类似，那么黎曼猜测他们的职位也类似）有几张传送卷轴保命倒还挺正常的，庞德神父也有，不过他几乎没在黎曼面前用过，只有一次黎曼到达坐标点的时候，发现庞德神父已经先到了，还被一个不知道为啥选择直接异变成了三环的深渊怪物追的到处跑，等他带来的人全都跑出那只深渊怪物的攻击范围后，他才扯开传送卷轴离开。 　　也是那时候黎曼才知道原来庞德神父手上也是有传送卷轴储备的。 　　难怪在他暴露后，对方见到他的时候，老是用一种羡慕嫉妒的眼神看着他，估计是被黎曼的“炫富”行为气到了——什么人呢？！天天用传送卷轴赶路！ 　　这位乌朗的都主教乍一看不如庞德神父会做人，离开得迅捷，完全没看一眼他的“手下们”，庞德神父起码还舍身同那深渊怪物周旋了半天。 　　不过庞德主教带领的是全西尼的二环法师队伍，可以说是教廷的中坚力量了，他要是敢不管不顾直接自己走人，估计一夜之间得被捋成普通神父。 　　这位都主教显然就没有这种顾虑，首先，这些人不是他的“手下”，其次，超凡力量的掌握者当然不会在意普通人的死活。 　　黎曼饶有兴致地望向那些还被他困在藤蔓里的士兵们：“你们的神父就这么跑了？” 　　那些人的眼神很难分辨到底是怒视还是害怕。 　　黎曼看了眼现状——毫不犹豫脱身的主教阁下，被留下的普通人士兵，折腾半天也还没搞出小火苗的小杰克众人——他心思一转，决定稍微修改一点自己的计划，他动动手指，收回了藤蔓。 　　“咚咚咚！”“咚！”“咚咚！”“乒铃乓啷！” 　　此起彼伏的人体落地声。 　　突然失去了支撑摔到了地上的士兵们警惕地望向黎曼。 　　黎曼：“回去吧。” 　　回去吧，然后在心里狠狠膈应那个直接跑路的主教吧，最好再私下和同伴们好好抱怨一番。 　　突然重获自由，但摸不着头脑的士兵们谨慎地捡起地上散落的盾牌和长矛，谨慎地面对着黎曼朝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这个恐怖的魔法师却始终没有任何动作，甚至没有分给他们一个眼神，在压力中退后了十余米后，不知道是谁先朝城门狂奔了起来，而一旦出现了一个逃跑的人，整支队伍就会像泥沙一样散落，前后仅仅只相差了几秒而已，谨慎后退的队伍就成了拎着武器和盔甲“比比谁先跑进城门”的队伍。 　　“火！火！我成功了！啊啊啊啊——我成功了！” 　　小杰克激动地喊了起来。 　　他好像完全没注意到他要用魔法对付的对象已经走了，只是单纯地为召唤出的那一丁点火苗而兴奋着，甚至转了个圈。 　　黎曼忍不住真心地轻笑了下，他咽回了原本那句“我可从没说过魔法的的威力从一开始就很大”——而是真心地为一个感受到了魔法的魅力的孩子感到开心。 　　小杰克现在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如此喜悦，明明是在生死危机之际被迫学习了魔鬼才拥有的技能，明明从这一瞬间开始，他就被天堂，也被人间拒绝了，但他还是感到一种由衷的喜悦。 　　等他年纪再大点，能分析自己的心情的时候，就会知道，那种喜悦是创造的喜悦。 　　教廷将创造的权柄归于神，无形间将创造一事拔高到了无与伦比的，任何人无法触碰的高度。 　　而此时此刻，小杰克居然发现自己可以做到和神一样的事情，虽然他召唤出的火苗很小，但本质也是“创造”，无形间让他对神无穷高的崇拜，削减了一分。 　　不过这些是他以后反刍自己的过往经历时才会意识到的事了，顺便还会紧接着吐槽一句——“教廷啊教廷，活该了吧”——不过他现在只是单纯的开心而已。 　　这让黎曼也很开心，他起初并没有指望过这些人真心喜欢魔法，只是单纯在强买强卖而已，现在看见小杰克的反应，让他不禁有种“很好，你还挺有眼光”的愉悦感。 　　“哇啊啊啊！太好了！小杰克！好样的！” 　　“咦？就这么点大的火苗吗？” 　　黎曼挑起一边的眉毛，好的，他不光能开心一下，还可以说出原定的台词，也不错。 　　“我可没说过魔法会一开始就很强大。” 　　“这是一环魔法【召唤·火】，最开始它就是只能有个小火苗的模样，但是一旦你不停地练习，练习，精进，它能覆盖的范围就会越来越大，像刚刚那群敌人，就可以轻易被火覆盖。” 　　“咦？他们怎么不见了？”小杰克听到黎曼提到“敌人”，才下意识地朝左边看了眼，发现人都已经不见了。 　　黎曼：“他们逃走了，不过，他们也早晚还会回来，下一次必然会有更多的教廷成员出现，我可以保护你们一时，但不可能每时每刻地保护你们，所以你们做好决定了吗？是要被像蚂蚁一样踩死，还是为了自己的性命向我学习魔法？” 　　黎曼这次问得很自信，已经被绑上魔法师大船的认和还没被绑上船的人做出的选择是会完全不一样的，这次他不可能再被拒绝了。 　　“魔法师先生，请教导我们……” 　　黎曼：YES！ 　　“很好，我会再教你们两个魔法，一环魔法【召唤·风】和一环魔法【光之疗愈】，但是一个人不要多学，只学一个，你们现在是一个整体，就要充分发挥整体的效用，小杰克你已经学会了【召唤·火】，短期内就不要再学习另外两个，而是拼尽全力去练习【召唤·火】，其他人再练习自己能理解的魔法配合他……不过我接下来说的题目所有人都必须记住，以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 　　“魔法不是你们的私有物，如果有人觉得我是天降的幸运，我教授你们的魔法就像是地里挖出来的金子一样可以私藏的话，请从一开始就抛弃这个念头。” 　　“记住我刚刚说的题目，还有我接下来要说的两个题目，然后把它们告诉全世界，这是我向你们索取的代价。” 　　“不用担心，如果没学会的话，教廷是无法从那个人身上检测出魔法痕迹的。” 　　“魔法作为一种可以习得的技能，那么就天然存在魔法天赋，有些人学得快，有些人学的慢，如果你们将这些题目困死在小群体内，那么等你们被教廷一道圣光轰死的时候，都还没法来得及发展出足以与他们对抗的能力。” 　　“而如果你们将这些题目宣传出去，那么如果有人愿意和你们一同反抗那些将你们逼到现状的人，他们就会成为你们在暗处的后备力量。” 　　“而那些超出你们能力范围的教廷成员，我会暂时将他们困在能接触到你们的范围外，很优价的交易，不是吗？” 　　“咳，说远了，如果上述内容你们无法理解，就只管把我要说的这些题宣传出去就好了，至于学不学，是个人的选择不是吗？” 　　“请听题——” 　　…… 　　“超三环的禁咒法师？！” 　　蕾娜脸色剧变，不过比她的脸色变动更大的是她的内心。 　　福斯戴尔主教不知道，但她比谁都更清楚，乌朗的这个水平的禁咒法师是谁…… 　　黎曼，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福斯戴尔主教离开后，空荡荡的石质书房内仅剩下了她一个人，柱体的太阳光从墙上狭小的窗口照射进来，让桌上的烛光显得有些黯淡。 　　好半晌，蕾娜清丽的脸庞上才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黎曼……你扶我登上王位，就是为了推翻我吗？” 　　但是为什么？！她哪里不如别人？ 　　这个问题在她心中闪过后她甚至觉得不值得问。 　　如果黎曼选择的是个聪明，强大，有抱负，比她适合当国王的人也就算了！ 　　但他选择的是一群……一群…… 　　“砰”的一声！蕾娜猛地将拳头砸在了石桌上！ 　　为什么？！ 　　是因为同情那些家伙吗？！那一开始为什么要让海勒·维伦推广纺纱机呢？！她都看得出来的后果，没道理黎曼会瞎成那样！ 　　不……不对，他从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吧，从一开始，找到她，让她答应以推广海勒的纺纱机为代价帮她登上王位的时候，从那时起，黎曼就在计划今天了吧。 　　她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黎曼啊黎曼，你真觉得那些人会做得比我好吗？你真觉得让穷人来治理这个国度会更好吗？” 　　“哈哈哈哈哈……” 　　“真是理想主义啊……黎曼，不过我也不会坐以待毙的。” 　　她快速地审视了一番现状，福斯戴尔主教和她派出去的士兵都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根据士兵的报告，黎曼出现后第一句话就是问那些叛乱者愿不愿意跟他学习魔法。 　　哈，还真是一贯的黎曼作风。 　　蕾娜只需要粗略一思考，就能得出黎曼不会凭借着自己的实力对自己这方派出的神父与军队进行伤害这一结论。 　　因为如果他的最终目的是让那些穷人学会魔法后来统治这个国家，来替换这个教廷的话，那么他就一定不能进行大规模的杀伤，因为他很清楚，她也很清楚，比起对这种未知的强大力量的恐惧，普通民众绝对是对饥饿与痛苦的容忍度更高，因为那毕竟是他们能理解的范围。 　　而这样一来，就给她留出了执行的空隙。 　　她从前总是将那些办纺织厂攫取财富的人看做要对付的对象，但现在，倒也不是不可以借用他们的力量。 　　…… 　　“新历元年是由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确定的，他将元年定在了海勒·维伦制造出新版纺纱机的那一年。” 　　“这出乎了大多数人的意料，毕竟大多数人都以为他会选择魔法学院正式亮相的那一年，或者乌朗政权在漫长得好像看不到尽头的内战后终于完成了最终的更替的那一年。” 　　“不过这个决定一旦稍作思考，就也很好理解，因为回忆起来，一切动乱与变化的源头，确实是那台小小的纺纱机。” 　　“……” 　　“新历七年的时候，因为伊瑟维尔德先生的正式干预，蕾娜女王改变了她一贯的对国内纺织工厂的态度，她不再限制纺织工厂的发展，而是全力支持。” 　　“乌朗的纺织业一跃成为大陆巨头，蕾娜女王后续还出台了《专利法》，鼓励任何形式的新发明，并且保护这些新发明创作者的利益，，并从中挑选出具有经济效益的大力推行，甚至是暴力推行，个人认为，她选择出台《专利法》而不是让海勒·维伦这个知名发明家制造更多也更定向的发明的理由估计是信任感的缺失，毕竟相较起来，海勒·维伦一向和伊瑟维尔德先生更亲近，不过不管怎样，凭借着纺织业和其他行业的发展，乌朗一跃超过西尼，成为了大陆最庞大的经济体，而那庞大到近乎恐怖的收入，让蕾娜女王不仅获取了教廷的全力支持，甚至还获得了额外支持，她将炼金产品引入了军队中，对教廷来说，这是一个妥协，不过是可以接受的妥协，因为炼金产品还是勉强可以在宣传上和魔法分割开来的，不过蕾娜女王也确实是大陆从古至今唯一一个负担得起炼金军队的统治者。” 　　“而此时此刻，隔壁的西尼女皇也遇上她的问题，虽然黎曼先生当时未对西尼进行任何干预，但纺纱机依旧不受控制地在西尼的暗处蔓延了开来，而这造就了一批新兴资产阶级，从那时起，西尼进入了短暂的非暴力拉锯战，和漫长的暴力拉锯战。” 　　——《魔法世纪·一世纪杂谈》，安德雷·M 第157章 继续杂谈（注意整章都…… 　　“乌朗内战的长度一直是黎曼先生备受诟病的重要原因。” 　　“明明有瞬间结束战斗的能力，为什么非要拖这么久呢？” 　　“这个问题或许在大多数人心中出现过，很多人同意黎曼·伊瑟维尔德是一名杰出的魔法师与数学家，但认为他就像绝大部分天才一样，缺乏对普通人的同情心和对政治的尊重，不然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乌朗混乱了那么多年而没有采取任何行动。” 　　“甚至部分人认为伊瑟维尔德先生是典型的精英主义者，因为内战殃及到斯普林斯学院和海勒·维伦先生等人的时候，他倒是很干脆地把他们救走并带回魔法学院里保护起来了。” 　　“不过我觉得这一指控有点不符合现实，如果伊瑟维尔德先生是精英主义者的话，那从一开始他就不该支持怀特为代表的失去农民身份后被迫成为工人的这一群体。” 　　“说起怀特军，很多人认为伊瑟维尔德缺乏基本的政治素养就是因为他最初支持的是怀特军，而他们的表现实在不如人意。” 　　“怀特军的特点在今天已经被盖棺定论，他们是一群凭借着愤怒与冲动起义的失去土地成为工人的原农民，他们比起有目标地作战，更偏向于无目标地冲锋与发泄。” 　　“怀特军被批评最多的三个地方， 第一是连带着仇视知识分子，他们痛恨凌驾于他们头顶压迫着他们的贵族，而由于当时学识天然与贵族绑定，于是他们连带着痛恨拥有知识的人，这一特点在他们攻击斯普林斯学院时体现到了极致。” 　　“第二是对技术革新的盲目痛恨，其实这点倒是可以理解的，虽然我们现在知道，技术是带来经济发展的重要因素，所以哪怕技术革新期间会有阵痛，我们也不应该排斥新技术，但对于怀特军，亲历过第一次技术革新带来的巨大阵痛的那些人，他们对新技术的痛恨是刻入骨髓的，典型的行为就是在他们占领的地区打砸所有新式工厂，这让他们后期在经济上比起蕾娜女王缺乏了稳定来源。” 　　“第三点则是，他们生长于封建时代，大多又缺乏学习和思考的本能，所以直接导致了他们缺乏超越时代的视角，他们原本的世界有国王，那他们就只能想到推翻眼下这个国王，然后做下个国王。” 　　“很多人觉得黎曼在他们表现出了以上三点特征后应该是后悔了自己最初的选择的。” 　　“但其实我个人认为，黎曼先生应该从一开始就意识到了他们的这些特征。” 　　“读到这里的你或许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哀叹——又来了，伊瑟维尔德的疯狂拥趸又在神化他了。” 　　“请听我说完，我是拿的出证明这一观点的证据的。” 　　“怀特军在新历九年十二月攻击了正在老宅度假的佩格·切斯特，彼时佩格·切斯特刚发表完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那篇论文——《概率模型总结》，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篇论文直接让他成为了伊瑟维尔德先生最看重的几位数学家之一，如果，我是说如果，黎曼·伊瑟维尔德一开始就对怀特军寄予了不切实际的期望，那么在这次行动后，他绝对会出现要么是愤怒，要么是后悔的情绪，但他并没有，他除了救走佩格·切斯特以外，没有更多的行动，既没有对怀特军进行整合，也没有亲自带领他们接下来的行动，好像就是单纯路过一般，平静得仿佛只是吃了顿味道不好不坏的午餐。” 　　“从这个时间节点可以很明显地看出，黎曼先生对怀特军的期望不高。” 　　“我更正一下用词，黎曼先生对怀特军的期望并不是让他们创造更好的世界。” 　　“因为期望不高这个用词很容易给人一种感觉，就是我在贬低怀特军，我不愿意给人以这样的感受，事实上，我认为当前环境下，人们对怀特军的评价是过低的。” 　　“诚然，他们是空有勇气和武力，但缺乏真正改变世界的头脑与视野，但他们的勇气依旧值得最高规格的称赞。” 　　“乐于哲学与政治思辩的拥有知识的普通人，总是晚一步亲历苦难的人意识到苦难存在，而哪怕他们意识到了苦难与不公的存在，也少有拥有勇气去改变现状的人，毕竟拥有知识意味着他们起码拥有食物，而对安全和平稳的渴求是大多数人刻入骨髓的。” 　　“很多人喜欢说怀特军只有勇气，但我可以明确地说，勇气这项品质绝不是所有人都拥有的。” 　　“……” 　　“对黎曼先生存在的第二个广泛误解是他只想推行魔法，其他事件都是他推行魔法的附属产物，持有这种想法的人倾向于认为伊瑟维尔德是个冷血无情的混蛋。” 　　“对此我也想为他进行一定的辩护。” 　　“如果他仅仅是想推行魔法的话，彼时已经成为了四环魔法师，大陆顶级战力的他完全可以对大陆进行高压统治，强行要求所有人都来学魔法，但他没有，我觉得这很能说明什么。” 　　“……” 　　“乌朗内战第一阶段的结束标志是怀特军刺杀蕾娜女王，这一举动带了些他们特有的天真气，认为蕾娜女王死亡就可以让他们在经济落后的情况下获得胜利。” 　　“刺杀的结果众人皆知，蕾娜女王'失踪'，其实是通过黎曼先生提前安放在她身上的被动传送阵——一种自动检测致命伤害，一旦超过阈值就自行启动的魔法阵——转移到了学院。” 　　“伊瑟维尔德先生后来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宣布了女王还活着的消息，并宣称蕾娜女王只是和他有交易，后续的一系列举动都是在完成她的历史使命，这一宣告挽救了女王的历史评价，但没能挽救她的民间评价，她在大多数亲历过那一时代的人眼中依旧是那个铁血冷酷的高压女王。” 　　“不过客观上而言，她确实最大限度地激化了乌朗内部的阶级矛盾，为了获取镇压起义军所需的银币，新历七年起，乌朗境内的工厂对工人的压迫，对普通人生存空间的挤压都是恐怖的，而获得的财产的用途是又是为了镇压被逼得无处可走的叛乱工人们，这个事实不仅讽刺，更是实打实地让不少人进入了觉醒状态。” 　　“其实如果她不是出自内心的意愿才这么做的话，很难想象她当初究竟承受了多么巨大的压力。” 　　“毕竟当时对蕾娜女王的批评声不仅仅来自于她听不见的底层人民，更来自于不满乱状的，为现状感到痛心与担忧的年轻知识分子们。” 　　“年轻知识分子的特点是，第一，年轻，第二，生活无忧，第三，擅长哲学与政治思辩，虽然这部分人中，有一部分最初并没有感受到社会底层遭受的更强的压迫，但在蕾娜女王和怀特军的冲突愈演愈烈之后，哪怕最后知后觉的人也反应过来了世界的变化，几乎所有的对政治有一定见解的年轻人们都在思考同一个问题——怎么才能让战火平息下来？” 　　“最先出现的，也是最直接的想法是波德主义，波德先生认为，这一切动乱的起源的都是新机器的发明，我们应该抛却机器，回到原本的生存状态，更宏观一点地说，波德主义认为变动是坏的，不变是好的。” 　　“波德先生认为，只要满足怀特军消灭机器的愿望，内战问题自会迎刃而解。” 　　“这是一种过于脱离实际的想法，不过波德先生会提出这一看法自然也是有原因的，首先，波德先生自身的家族没有参与到建立工厂赚取财富的行列中来，这和波德家族的地位和历史有关，波德家族的历史甚至比王室更为悠久，他们拥有过量的财富，从数个世纪以前就已经很少参与政治，而是专注于对哲学和神学的研究，因此哪怕新技术变革的那几年简直称得上天上掉银币，波德家族也并未参与到这一进程中来，毕竟他们真的富有到可以无视天上掉银币这种事。” 　　“这让波德先生很难意识到，消灭机器究竟会遭遇怎样的阻力，直白一点说就是，哪怕是蕾娜女王当时想要消灭机器，她都是在与几乎全国的大小贵族为敌，仅有几个类似于波德家族的既古老又傲慢的家族会无所谓。” 　　“波德先生会产生这一想法的另一个理由是他在神学上的造诣，众所周知，光明神提倡静而不提倡动，教廷长期以来更是将这点印入了所有人的脑海中，所以波德先生看见那是乌朗的混乱状态，自然而然地会想到，这是蕾娜女王不遵循光明神的教导，执意要做出'改变'带来的灾难。” 　　“而与波德主义相对的自然就是凯西-比彻主义，他认为乌朗当前的乱状是由于底层工人的短视造成的，他提出，新技术虽然会造成短时间内的工作岗位减少，但自然而然地也会带来新的工作，比如纺纱厂的出现让原本在家中纺纱的人失去了工作，但纺纱量和织布的大量提高也会带来新的工作岗位，比如洗刷棉花的工作，等等。” 　　“而且他们看到了工厂制度为乌朗带来的经济腾飞，不过在这一点上，凯西和比彻有一点点的分歧，凯西先生更倾向于将经济发展归功于工厂制度，而比彻先生认为技术革新是唯一的要素。” 　　“不过这点分歧是无关紧要的，因为他们在应当采取的对策上达成了一致，他们两人都认为，女王应该采取更加强势的姿态，或者说，他们认为女王的强势错了方向，强势地压制工人是无用的，她应当强势地为所有失去生存技能的人安排新的位置才行。” 　　“这是乌朗内战的第一阶段中，主要涌现的两种思潮。” 　　“另一种思潮因为只是一种同情的情绪，缺乏明确的论述，而且与掌握言论的阶级的立场相违背——因为他们希望起义军成功，所以并没有受到过多关注，只是一种对被压迫者的朴素同情而已，不过这种朴素的同情中，后来孕育出了许多别的思想。” 　　“乌朗内战第一阶段的三种思潮中，并不包含对政体的思考，一方面是因为王权的存在已经深入人心，另一方面则是他们还没看到王权制度已经彻底不管用了的信号，在内战的第二阶段，才有更多人将目光放在了对政治制度的思考上。” 　　“蕾娜女王在刺杀中失踪后，怀特军虽然还没有攻入王城，但成功的情绪依旧蔓延开来。” 　　“同时，蕾娜女王的失踪让王城陷入了混乱与分裂中，保王党，趁机想要上位的人，还有默不作声溜走同时希望起义军能成功的人，这些人再加上起义军，让乌朗乱成了一团。” 　　“那几年的历史简直透着一股子荒谬气，每隔几个月，王位上就得换个人，有时候是起义军成功，有时候又是保王党成功，棉花换茬都没他们那么勤快。” 　　“不过最重要的事，那些持有朴素同情情绪的知识分子看见了起义军们自己当国王的模样。” 　　“他们意识到，如果王权制度不改变，哪怕是受压迫者登上王位，其余受压迫者的现状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相对远离战火纷争的知识分子们开始讨论起了怎样构建一个更好的政体。” 　　——《魔法世纪·一世纪杂谈》，安德雷·M 第158章 还在杂谈（但杂谈结束…… 　　“同一时间的西尼，正处于一种完全不同但某种意义上又极其相似的困境中——杜雅女皇正在受到攻讦。” 　　“西尼真正意义上的最后一任实权女皇，杜雅女皇在技术革新的初期采取的是保护主义措施。” 　　“如果将时间放到现在来看，保护主义虽然长久来看会出现问题，但短期内可以降低失业率，杜雅女皇的支持率应该很高才对。” 　　“不过那是西尼还没有民众支持率这回事的日子呢，能够发声的也不是普通民众，而是眼看着乌朗赚钱自己心急如焚的'待新兴'资产阶级们，他们指责杜雅女皇的决策失误导致一向强大的西尼被乌朗反超。” 　　“由于他们采取的措辞是被爱国情绪包裹过的，所以同时也获得了各个领域，各个阶层的人的广泛支持。” 　　“新历九年，一家名为柯米克工厂的非法工厂被女皇查处，掀起了大量反对的声音。” 　　“当时这样的非法暗地工厂为数不少，天上掉银币的事，哪怕知道这是不被允许的，也总有人愿意铤而走险，这样的工厂主里，有些是已经名存实亡的贵族，有些是年轻的野心家，他们都靠着这种当时的非法行径为自己赚取了好处与体面，甚至是原本不拥有的发声权，他们是无法接受自己回到过去一无所有的状态的。” 　　“当时对杜雅女皇的攻击主要就集中在这两个方面，第一点是错误决策导致落后乌朗，第二点就是女皇到底该不该拥有没收子民财产的权力。” 　　“尤其是第二点，在西尼境内引发了极其激烈的讨论，又引发了后续的资产阶级革命，最终结果是女皇权力被限制，以及西尼确定了私人财产不可侵犯这一最高原则。” 　　“……” 　　“与陷入混乱的乌朗和西尼相对的，是正在蓬勃发展的魔法学院。” 　　“之前提到，当前对黎曼先生存在的一个广泛误解是他引发这一系列的动乱都是为了建设魔法学院，他之所以会收获这样的印象，主要原因大概是在这一期间，他总是在趁乱四处搜罗数学人才。” 　　“如果不是西尼的变革相对和平，没有乌朗打得那么严重，最终以君主立宪制结尾，很难说多尼克学院是否也会像斯普林斯学院一样名存实亡，直接并入伊瑟维尔德的魔法学院。” 　　“那些人才后续成为了魔法学院的重要教师力量，但一开始都是黎曼先生从战火中抢出来的，然而认真说起来的话，这战火又是由他而起，所以很多人觉得这属于仙人跳行为，甚至有人揣测，或许从一开始，就是因为黎曼先生想招老师而不得——毕竟当时魔法是禁区——所以才策划出了这样一场战争让那些人不得不跟他回魔法学院避难。” 　　“再次声明，这种想法完全是站不住脚的。” 　　“毕竟如果伊瑟维尔德先生真这么冷酷无情，他大可以直接把这些人掳走，而不是费这么大劲改变世界。” 　　“我一直认为伊瑟维尔德先生是能预测到当今这个世界的，虽然他创造出大预言术是在历史的车轮开始滚动之后，虽然大预言术的预言效果没冒险小说中写得那么神奇，但我一直相信伊瑟维尔德先生一定是抱着笃定未来会更好的心态做这一切的，因为如果不是的话，那就只能说明他的心理和面具都过于强大了。” 　　“……” 　　“从魔法史的角度看，新历一世纪除了是大陆进入现代文明的世纪，各阶级同封建地主势力对抗的世纪，同时也是魔法崛起，魔法与科学共同与教廷对抗的历史。” 　　“魔法的崛起体现在两个方面。” 　　“第一是魔法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被公开了。” 　　“很多人对魔法史有误解，他们总有个错误的观念，认为魔法原先是光明正大存在的，教廷统治大陆后，才将魔法掩盖，妖魔化，然后伊瑟维尔德重新将魔法带回大陆，这是一种典型的误解，认为历史是一个魔法-神术-魔法的简单循环。” 　　“事实上，在教廷统治大陆以前，魔法的存在也是非常隐蔽的，至少不像如今这样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中的每一个角落。” 　　“不过那时的魔法并不是因为被打压而隐蔽，而是因为魔法师们的敝帚自珍。” 　　“在当时，学习魔法是一件需要经过层层考验的事，普通人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魔法，甚至没机会意识到魔法存在，他们只知道有一群拥有恐怖力量的人存在于世界的某个角落，甚至或许还会跟他们创造出来的其他传说所混淆。” 　　“一个有趣的事实，教廷统治大陆后的魔法师其实是失败的诸神的追随者，他们和最初的魔法师已经不是一个体系，最初的魔法师们，又被后来的教廷称为禁咒法师，和我们现在学习魔法的方式相一致，解构核心，然后施展。” 　　“教廷时代的魔法师们则不接触核心，而是通过和权柄的共振完成施法。”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都是教廷的敌人，所以在教廷统治的时代被归为一类并且进行压制。” 　　“而黎曼先生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不仅仅是推翻了教廷，不仅仅是为魔法正名，不仅仅是将属于禁咒法师的史前时代带了回来，而是将魔法的核心直接公布给了所有人，并完成了魔法在普通人中的推广。” 　　“这是超越时代的视野以及完全无私的行为。” 　　“很难想象，他在那个超凡力量属于特权中的特权的时代，是怎么想到要将这一特权变为人人都可以拥有的权利的。” 　　“除了施法者的范围变了，魔法的进展还体现在另一方面，伊瑟维尔德先生扩展了魔法的种类。” 　　“首先是众所周知的时间类魔法，微积分的学习即使在今天依旧让人头疼，但能够学会时间魔法的话，这种折磨还是值得的——笔者没有任何不尊重觉得微积分有趣且对它抱有极高热忱的人的意思，只是单纯陈述它对我来说是个折磨。” 　　“在发展出时间类魔法后，伊瑟维尔德认为从无穷相关的概念中也可以诞生出命运类魔法，这个错误的方向耽误了他几年，直到佩格·切斯特发表了他的论文《概率模型总结》，引用黎曼先生的名言——'有时候，事事相关所以你想不到两件事无关，而有时候，事事无关也会让你想不到两件事相关'。” 　　“这句话的背景并不是黎曼先生在感慨生活中的现象，他只是单纯在感慨自己在探索魔法上出现了灯下黑的现象。” 　　“元素魔法和它们的数学核心不存在什么含义上的联系，比如火系魔法主要由逻辑学构成，但你不会觉得火是有逻辑的。” 　　“这让黎曼先生形成了某种既定思路，让他走了一定的弯路，直到他后来被切斯特的论文提醒，他还没尝试过概率与统计学，而对于古时候的禁咒法师来说，他们以为的无穷也有可能不是无穷，只是单纯的，大到过分的数据。” 　　“不过虽然这两类魔法是当前最难学会，威力最大也最受欢迎的魔法，但它们并没有在与教廷的对抗中起到多大作用。” 　　“真正在对抗教廷的过程中起到了巨大作用的是光系魔法核心的公开，不仅仅是因为当时广泛传播的【光之疗愈】拥有良好的治疗效果，更重要的是，这一魔法核心的公开将神术拉低到了与魔法等同的地位。” 　　“再加上豪斯曼教授公布的行星轨道及其运行规律，以及黎曼先生后续给出的数学证明，无可置疑地说明了这个世界，这个宇宙并不是人为，或者说神为控制的，光明神的沉睡不是因为他在支撑我们赖以生存的地面，只是单纯陷入了沉睡而已。” 　　“在发现普通人既可以学魔法也可以学神术，以及光明神不是宇宙维度的强大，只是一个星球上相对强大些的魔法师后，教廷的威望因为这双重打击降到了谷底。” 　　“加剧了魔法的普及化的还有炼金产品的大面积推广，蕾娜女王打造的炼金军队需要批量化的炼金产品，虽然只是在军队中使用，但也算第一次将炼金产品推到了普通人身边。” 　　“而海勒·维伦又因为他过高的道德感，一直因为对制造出纺纱机而深感悔恨，并对底层人民抱有一种极其强烈的愧疚感，他倾向于将乱世归因于自己——虽然我们现在都很感激他，但当时他的心情也可以想象——所以在被伊瑟维尔德带回学院后，他选择了为反抗军提供武器，他将炼金产品进一步发展，在炼金术的基础上改进了承担炼金术的器械，也将我们带入了蒸汽魔法时代。” 　　“永远感谢海勒·维伦，我可没法想象没有天空艇，没有蒸汽火车，没有机甲，也没有城市引擎的世界——多无趣的世界啊，不是吗？” 　　——《魔法世纪·一世纪杂谈》，安德雷·M 第159章 正文完结 　　黎曼在等人。 　　在空旷的海面上等人。 　　今天天气很好，海面还算平静，阳光照射在水面上，泛出细碎的颜色。 　　他在等教廷的人。 　　从他带着兜帽出现拉莫雷郡，和福斯戴尔主教进行了极其短暂的对峙后，他与教廷就进入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中。 　　教廷没花多久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与实力，毕竟他也没费心掩饰，进入四环后，他已经失去了掩盖自身的动机。 　　教廷无法狩猎他，因为不管派谁来，都只会输，哪怕是教廷的顶端战力教皇，也只是个“伪四环”，而且还是单系的“伪四环”。 　　如果黎曼把教廷逼进绝路的话，他们或许会搞出一些“鱼死网破”般的反击，问题就在于黎曼没有，相反的，黎曼甚至没自己出手伤过任何一个教廷成员——理由自然是如同蕾娜想的那样，他不想被普通人看成大魔头，这会严重影响他的推广魔法大计。 　　所以他和教廷之间就微妙地平衡住了。 　　他有实力，但暂时还不想自己上手揍教廷。 　　教廷有动机，但又缺乏实力。 　　直到最近……黎曼公布了诸神的往事，就是校长先生告诉他的那一段，还给豪斯曼教授行星轨道做了数学证明，捎带着提出了引力模型。 　　这就让教廷彻底陷入了不得不反击的局面。 　　其实他们真不想和黎曼正面对决，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但是他们作为大陆长期以来的实质统治者，现在被人这样踩脸，实在没法不出战。 　　而四环之间的战斗又比较“环境不友好”，所以他们“友好”地将决斗地点约在了海面上。 　　“教皇权杖的效果其实并不是将任意一个三环光系魔法师提升到四环水平，它最初的效果是，将任意一个九环光系魔法师提升到传奇水平，后来权柄分崩离析，它的效果就变成了将任意一个四环光系魔法师提升到五环的能力，时间权柄再次崩裂形成时间圆环后，它的效果才变成了今天这样，所以我一直把教皇权柄当做某种世界上限提醒器看待。” 　　“时间圆环中的人可以维持五环的水平，那是因为他们受到的是那个时间的世界限制，一旦他们踏入这个世界，就会飞速地衰减到四环。” 　　“不过如果教廷想要战胜你的话，这就是最后的希望了。” 　　“所以黎曼，你大概率面对的一群四环光系魔法师啊你明白吗！” 　　校长先生说这段话的时候，焦虑得抓着胡子在他的书房里滴溜溜地转。 　　黎曼把视线从他的书架上转回他身上，拍了拍校长先生的肩膀：“我知道，冷静点，校长先生。” 　　“或者说就是因为我知道，我才让他们决定决斗的时间，我自己去找时间圆环实在太麻烦了，教廷如果打算把这当成最后一博的话，肯定会让那几个看守时间圆环的神父也出战，只要我能解决他们，被困在时间圆环里的你的同伴，就可以自己跑出来了吧？” 　　校长先生依旧很忧虑：“你确定吗？他们都是活了数百上千年的老怪物……他们拥有的可是当初世界还没受限时的战斗经验啊！” 　　黎曼：“嗯……但我觉得他们肯定没有对时间魔法的经验？” 　　“……那倒也是。” 　　以上，便是黎曼和校长的上一次谈话内容。 　　所以他在这里耐心地等待，等待的并不是教皇和教廷的其他成员，而是那几个守了时间圆环不知道多久的老怪物们。 　　几道白光从空中飞来。 　　黎曼抬起头，眯了眯眼，不知道是被太阳光刺的，还是这群人刺的。 　　几团光落地的时候。 　　黎曼伸出右手，抽走了他们飞行中的一瞬间。 　　突然间，这几个白色的光团就又回到了数十米外，且不受控地跌落了下来。 　　黎曼又打了个响指，数十米外的那片空间转瞬间天地变换，海洋表面的水分子蒸发进入大气，又重新在大气层中凝结降水，数个循环往复，而身处于其中的几个人类来不及逃脱就化成了枯骨。 　　这一过程快得惊人，快得让人心生恐惧。 　　隐藏在暗处看着海面中心的那些人面色灰白，心神大震。 　　他们知道黎曼已经步入四环，也对一个四环禁咒法师的威力有一定的估算，甚至也知道如果对方没有那些奇怪的坚持，直接对教廷出手，他们这些人肯定扛不过很久，但他们没想到……即使他们已经将黎曼·伊瑟维尔德视为最大的敌人，却依旧低估了他。 　　他们看着黎曼·伊瑟维尔德在完成这一简单快速的屠杀后就垂下了眼，神色轻松随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或许是他的那些无穷无尽的数学问题之一吧。 　　唉……教廷的命数，或许就止于此了。 　　…… 　　黎曼在感受这个世界上哪个位置在发生大规模的魔力泄露。 　　他觉得自己可能要等上一天？没准好几天？ 　　因为虽然他自己知道这场战斗只会持续很短的时间，但对方估计是抱着打持久战的心情来的，所以或许时间圆环有什么奇怪的迟滞性？也有可能他们做了别的准备，总之不管是什么，他都得等上一会儿了。 　　他没打算在海面上多呆——他一向不喜欢海洋气候——直接回到罗德公学找到了校长先生。 　　“什么？！” 　　校长先生的反应称得上是激烈——“什？什么？！你已经——这么快？！真的假的？你确定？！就这么结束了吗？！” 　　吐出一长串无意义无顺序的单词后，校长先生猛地坐到了桌面上，一脸怀疑人生。 　　他等待这个成功的时刻太久了，或者说就是因为太久了，所以他才如此难以置信，他想象中的那一刻，一定是惊天动地的模样，而不是……起码不是黎曼出去了一趟，还没多久，就回来轻描淡写地告诉他“搞定了，事情结束了，你的同伴们马上就要从那个困了他们数百上千年的鬼地方出来了”——的样子。 　　这……这太虚幻了，这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觉得自己好像在什么奇怪的梦里一般。 　　黎曼再一次伸出手拍了拍校长先生的肩膀：“接下来就等你的同伴们发现看守他们的人已经不在了，然后不管他们搞出什么动静来，只要我能感受到，我们就知道时间圆环究竟在哪，然后就可以去接他们回来了，开心点。” 　　“对……对，我该开心点？” 　　“嗯？”黎曼突然发出了一声疑问的声响。 　　白胡子的校长先生猛地从桌上上站起来，一半期待，一半不敢期待地问：“怎么了？你感受到什么了吗？” 　　黎曼：“如果我没感觉错的话。” 　　“走，是这个方向。” 　　他们最终到达的地方是又一片海域，再海面上漫无边际地靠黎曼的感知飞了大半天后，他们终于靠近了目的地。 　　不过……目的地已经有人在了。 　　“普雷斯科特神父？” 　　黎曼迷惑地出声。 　　那个一向缺乏表情的圣子殿下平静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黎曼笑了笑：“你怎么在这？” 　　“伊瑟维尔德，你并不是唯一一个知道那段历史的人。” 　　黎曼：“所以……他们让你在这里看守吗？” 　　“以防你还不知道，教廷和我的决斗，我赢了，所以严格来说，你已经不需要再遵守他们对你的命令了。” 　　普雷斯科特摇了摇头：“不是，我和你们一样，是通过魔力泄露找过来的，我本以为我还要花上数十年成为教廷最高层才能知道这个地方在哪，你倒是为我省了不少时间，谢谢你，伊瑟维尔德。” 　　黎曼怔了一下。 　　“我说了，伊瑟维尔德，你不是唯一一个知道那段历史的人。” 　　“你知道深渊是怎么产生的吗？” 　　“深渊原本存在于时间的尽头，一切，时间的尽头，时间权柄碎裂后，深渊才与我们所存在的世界产生了重叠。” 　　“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黎曼：“你造成的？” 　　普雷斯科特神父抬起头，看了眼黎曼：“我就是巴尔德弥斯。” 　　黎曼笑了下：“你是说你就是光明神？可是如果你是的话，怎么会不知道时间圆环在哪呢？” 　　“我出生时并没有带着记忆，我只知道我有一项很重要的使命要做，只是我暂时还不知道那个使命是什么而已。” 　　“我花了很多时间在教廷保存下来的历史上，他们喜欢掩盖很多东西，但只要将细节一一对照起来，依旧可以还原出当初的真相。” 　　“我花了二十年，终于知道了我的使命是什么——既然深渊是由我带来这个世界的，自然也该由我让它回到原本的地方去。” 　　黎曼皱了下眉：“你想怎么做？” 　　普雷斯科特神父第一次出现黎曼可以称之为“表情”的东西，那是一种混合了释然，狂热，欣慰，愉快的神情。 　　“伊瑟维尔德，时间权柄的另一半在你身上对吗？” 　　黎曼点了点头。 　　“那就好，呆在这里别动。” 　　接下来，在黎曼能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普雷斯科特神父的身体碎裂成了一粒粒光点，那些纯白的光点像一道飓风一样猛地将黎曼和海面包裹了起来，黎曼忍不住伸手遮挡了一下。 　　然后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有什么东西没入了他的身体。 　　这一切都发生在两秒内。 　　光点消失后，他才喊出那一句——“普雷斯科特神父！” 　　站在一边的校长先生也惊呆了，他忍不住叫喊出声——“他不可能是乔！乔……乔完全不是这样的……我可以识别出乔的灵魂！他们完全不一样！” 　　黎曼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对方消失前的位置。 　　“既然他是这样相信的，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 　　“萨敏？” 　　一道沙哑的嗓音让沉默的黎曼与校长先生扭头看去，海面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十几个人，他们大多一脸沧桑，衣物版式古老，几乎不用表明自己的身份，就可以从外表上看出来不是本时代的人。 　　“安迪先生？！” 　　白胡子的校长先生像个小孩子一样喊了一声，朝那十几人中领头的那个大叔扑了过去。 　　萨敏……黎曼默默想到，原来校长先生的名字是这个啊，怪不得他总是不愿意告诉自己他的真名…… 　　“萨敏，你成功了是吗？辛苦你了。” 　　校长先生伸手抹了抹眼泪：“辛苦的不是我……” 　　他转过身，伸手示意站在一旁的黎曼。 　　“这位是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我在意识到自己永远无法成功了之后就将希望寄托到了比我更有天赋的年轻人身上，是他捣毁了教廷，你们应该感谢他才是。” 　　被校长先生叫做“安迪先生”的那名禁咒法师长了一张恐怖的魔法师脸，一看就是适合被拿来吓小孩的角色。 　　以他为首，所有人朝黎曼行了一个他没见过的大概是古礼的东西。 　　“谢谢，我代表其他人正式接纳你为魔法师的一员。” 　　黎曼弯起眼笑了一下：“谢谢，但是我恐怕已经不存在魔法师的一员这种说法了。” 　　对方愣了下：“什么意思？” 　　黎曼：“我将魔法核心公布给世界上的每一个人了，这是为了推翻教廷，你们应该能明白吧？” 　　这就是黎曼将救禁咒法师的任务拖到的现在的原因了，根据校长先生的描述，那些禁咒法师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对魔法和知识视作团体内私产的，为了防止救出他们之后出现他们想要复现神代以前的世界，黎曼硬是将这一任务拖到了现在，现在木已成舟，不管他们乐不乐意，所有人都能学魔法已经成为既定事实了。 　　而黎曼手里还握着时间魔法，依旧打得过所有人，就算他们不开心，也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 　　刚被救出来就发现世界天翻地覆，禁咒法师已经遍地走了诸位魔法师是怎么差点暴走的暂时不谈。 　　黎曼现在心情很好，他终于解决了这个系统带来的因果，世界也快变成了他想要的模样，总算可以休息休息了。 　　他回到学院，却在门口看见了有点眼熟的两张脸。 　　“您好，这里是魔法学院吗？” 　　负责接待的莉斯微笑着回答：“是的，两位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加入魔法学院，我们原本就是魔法师。” 　　“原本是禁咒法师，还是魔法师？” 　　“呃，魔法师，这两者相差很大吗？会影响入学考核吗？” 　　“不大，入学需要接受的都是数学考核。” 　　“哈？不是施法考核吗？” 　　“不是呢，亲爱的两位，这里是你们的报名表，请填一下吧。” 　　“哦哦好的……咦？” 　　“怎么了，女士和先生？” 　　“那位正看着我们的先生有点眼熟？” 　　“那是我们的校长，黎曼·伊瑟维尔德先生！” 　　被提到名字的黎曼面带微笑，朝他们走来。 　　坦普尔先生和坦普尔夫人感觉对方更眼熟了，终于在黎曼走到面前的时候喊了出来：“神父先生？！” 　　黎曼笑了笑：“是我。” 　　“天哪！您……您就是那个传闻中强大的禁咒法师？！天哪，我居然劳烦一名四环禁咒法师给我调解家庭矛盾？！” 　　“如果这能让夫人您好受一些的话，我当时只有三环，不过没想到二位居然是魔法师……当时完全没看出来，你们不是很喜欢求助教廷帮你们判断是非对错吗？” 　　“咳……其实这是某种伪装，因为如果完全不和教廷接触的话就太显眼了，所以总得时不时拿点无聊的事麻烦他们。” 　　黎曼默默吐槽：我居然因为这种离谱理由听了你们俩夫妻扯淡的吵架内容那么久…… 　　“我真心希望这不会给我们的入学考核扣分……” 　　黎曼笑了笑：“放心，入学考核是完全公平的，毕竟数学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