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让主角爱我了   作者:西十危   简介:   晚十点更,日更。   为爱和谐局。   666:“你为什么要应聘我司。”   池小天:“因为我喜欢英俊的、尤其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666,就他妈离谱,但来应聘的就一个人,它硬着头皮道,“很好,公司欣赏你的坦诚,恭喜,您成功通过了面试。”   池小天闻言露出一抹羞涩的笑:“我可以拥有那些男人了?”   666:“你是炮灰,只能不得好死,那些男人都属于主角。”   池小天:“……”   信不信他徒手拧钢筋。   *   三年又三年……   系统:“你怎么又和主角滚一起了?”   池小天:“都是他们强(并)迫(不)我的!”   系统:“……”   呵,呵呵。   看似被逼其实暗爽受vs求而不得花式错过攻   1v1,双向奔赴。   小世界有be有he,看情况,大结局he。   番外统一大结局补。   内容标签: 打脸 快穿 逆袭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小天 ┃ 配角:英俊的主角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甜美爱情   立意:每个人都有独特的灵魂,我们都要自信且骄傲的活着 第1章 豪门恩仇录(01)   深夜不眠的池小天被一张张活色生香的招聘广告勾引的连夜打车前往跨界公司应聘。   他长得乖,一头蓬松的小卷毛,白皙绵软的脸,大学毕业了看起来还像刚成年的高中生,黑卫衣,牛仔裤,一笑唇边就会出来个浅浅的小梨涡。   666很满意池小天的外表,看起来好拿捏。   它清清喉咙,严肃道:“你为什么来我司应聘。”   池小天初中就知道了自己的性取向,短暂的挣扎后他就愉快的接受了:“因为我喜欢英俊的、尤其有八块腹肌的男人。”   “……”   666沉默了一瞬才继续道,“很好,公司欣赏你的坦诚,恭喜,您成功通过了面试。”   池小天闻言露出一抹羞涩的笑,他指着招聘广告:“我可以拥有那些男人了?”   666:“你应聘的是炮灰,只能不得好死,那些男人都属于主角。”   池小天:“?”   *   *   666全名炮灰扮演系统。   由于它的宿主都要不得好死,常常绑定一个跑一个,在主世界备受其他系统耻笑。痛定思痛的666在好友的建议下决定广下网多捞鱼,随机挑选一名幸运的倒霉蛋终身绑定。   池小天就是这个幸运的倒霉蛋。   剧本,《豪门恩仇录》。   刚接收完原主记忆的池小天难受的趴在课桌上,小脸泛白,眼眶发红,他哽咽道:“你为什么要骗人,你没有妈妈吗?”   广告上明明说得是周游万千世界,坐拥天下帅哥。   被问候的666:“你为什么要来应聘,你没有羞耻心吗?”   池小天:“我没有羞耻心怎么了!”   666:“我没有妈妈又怎么了。”   池小天:“……”   不服不行,他病恹恹的放狠话,“算你牛。”   “池哥,池哥。”   九月,酷暑炎热。刚打球回来曾格出了一身汗,红色九号球服被洇出了些许深色,气息绵长而灼热,他拉了下池小天的胳膊,“我看见宋宜了……”手里的胳膊被抽了出去,教室里冷气拉的很足,池小天吹得久了,肌肤都是冷的,捏起来很舒服。   猛一抽走,曾格短暂的愣了下。   池小天眼还红着,白皙的鼻尖泛着柔软的粉,他嗓子还有些哑:“宋宜?”   宋宜是原主高中的同学,高冷学神。   原主对宋宜一见钟情,一追追了三年,高考后宋宜考到了清大,他给学校捐了两栋楼也跟了过来。按理说三年同学,宋宜应该不会太烦他。可惜原主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富二代,追人只知道砸钱,还老是以宋宜的男朋友自居,清大才开学没几天,池小天追宋宜的事又闹的满校皆知。   宋宜要烦死池小天了,平常除了去上课绝不出宿舍。   池小天别得没有就是有钱,他派自己的狗腿在宋宜宿舍门口蹲宋宜,一有消息就发给他。   曾格只见过嚣张跋扈的池小天,但现在池小天好像哭了。   他避开池小天的眼,视线一往下又透过棉T看到了一点雪白的锁骨,天灵盖热气倒灌,他拿起冰水灌了好几口才道:“你知道你家里的事了?”   池小天家里破产了。   池家在上林菀的别墅都卖了还债了。   平日里眼睛长到头顶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池小天也就只能为这件事哭了。   拔了毛的凤凰不如鸡,池小天以后日子难过了。   池小天一听更悲伤了。   他闷着声,垂下了脑袋,连对宋宜都不好奇了。   池小天:“剧情已经到这里了?我一来就破产?”   系统:“你以为呢。”   外面忽然一阵骚乱。   “拖车的来了。”   “那大红色的跑车谁的?”   “还能有谁的,池小天的呗。”   “为什么会被拖走?”   “你不知道,今天都上新闻了。池家投资失败,连申请资产保护的机会都没有,赔得裤衩都没了。池小天……”   圈里总有不对头的,陈明翰就跟池小天不对付,他抱着胸靠着门,大长腿剪影修长,阴阳怪气,“你爸妈不会还没告诉你吧?”   垂着脑袋的池小天捏起了拳头。   “怎么会有比你还贱的人。怪不得池小天讨厌他。”池小天哼哼,“我以后也要讨厌他。”   陈明翰不但戳穿他伤口,还蹦着往上撒盐。   烦死了。   “……”系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骂我。”   白皙漂亮的小年轻垂着头,棕色的发旋很是柔软,瘦弱的脊背绷成一条线,看起来怪可怜的。   曾格拧眉,看向陈明翰:“你别太过分。”   陈明翰扬眉:“你是在替池小天出头?”   “你算什么东西,你爸是叫曾大富吧,你就不怕他在京里混不下去。”他走近靠着池小天曾格,眼神戏谑轻慢,“你滚不滚?”   曾格家境只能算一般,平常还要巴结池小天。   曾格一颤,有些耻辱低下头。   这几年他爸为了挤进京圈头发都忙得花白了,他不能让他爸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东流,低头转身,临走前,他嘴唇动了下,极快的说了声:“抱歉。”   这不是在打曾格的脸,这是在侮辱池小天。   池小天入戏很快,他胸膛起伏,狠狠的咬了下嘴唇才冷静下来,白皙的脸颊涌起愤怒的潮红:“你别太过分!”   池小天在圈是有名的漂亮,追他的人也不少。   陈明翰以前是嗤之以鼻的,他今天他突然就意识到了池小天的美,小年轻唇红齿白、哭起来很是动人,想到池小天的处境,他喉结滚了下:“欺负你又怎么样。”   他俯身,勾起唇,“你还能报复?”尾音压低,姿态狎昵,“你想怎么报复?”   池小天的家教很严,他又一门心思的扑倒宋宜身上,还没接触过情事,心性还跟小孩一样,他是看不出陈明翰对小情人似的狎昵的。   池小天往后靠靠,嫌弃道:“说话就说话,靠这么近做什么。”   脑子里有根筋搭错了吧。   池小天声音轻快:“陈明翰对我有意思。”   陈明翰其实挺帅的,浓眉凤眼,身高腿长,往哪一杵跟t台超模一样。   不愧是男二。   “你在发什么癫儿。”系统笃定道,“陈明翰喜欢的是宋宜。”   宋宜是《豪门恩仇录》一文的主角受,陈明翰是文里花心风流男二。   他一开始对宋宜也是见色起意,就想玩玩,不过后来被宋宜的人格魅力所折服,心甘情愿为宋宜掏资源掏钱帮他创业,在宋宜事业爱情两丰收后,他带着自己深深的爱远走异国他乡,再也没回来,“这本《豪门恩仇录》,你可以质疑主角攻对宋宜爱,但你不能质疑陈明翰对宋宜的爱!”   对于系统的回应,池小天发出了一声短而精悍的不屑声:“切。”   他算是看出来了,系统不是人工智能,是人工智障。   陈明翰的确是故意的,但看着只有嫌弃的池小天,半晌才拉开唇笑了下:“你家里是把你保护的挺好。”   池小天假装没听懂,他红唇微张,作出了一个茫然的表情。   但很快,他就想起了陈明翰还在挑衅他,漂亮的小年轻昂起下巴,骄傲道:“你别忘了,沈纵是我小叔。”沈纵,近十年崛起的新贵。   有个杀气腾腾的外号,商圈大白鲨,神鬼辟易。   白痴。   池小天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纨绔,陈明翰不是,池家二十多年前一跃成为顶贵,又稳扎稳打的这么多年,一天之内破产又负债,怎么可能没人在后面推手。陈明翰怀疑是沈纵,圈里有实力做这事的没几个人。退一步,就算不是沈纵,沈纵也肯定不打算管池家了。沈纵要管,池家不会凄惨到把池小天十八岁的生日礼物超跑都拿去抵债了。   陈明翰想起来个好玩的。   他看着池小天:“就是啊。你还有你小叔呢。沈纵这么厉害,你去求求他,说不定他会愿意伸手帮一下池家。”青年被娇生惯养着长大,吃喝住行无不精致奢侈,“再不济也会收留你住在沈宅,供你吃喝的。”   “池家不也养了他十年?”   沈纵想帮不用池小天去求。   他不想帮,池小天去求也没用。   但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道理,池小天不懂。   池小天被说得意动:“真的?”   心动的同时,他又有些疑虑,“你为什么要给我出主意,你会这么好心?”   陈明翰笑了一声,他舌头抵着上颚:“我就是这么好心。”垂眼打量着池小天,“我还能更好心,沈纵要是不要你,我还能收留你在我家住一段时间。放心不收费。”收点其他的。   他都动心了,想收留池小天的人估计不少,最好第一时间能捡到,“怎么样,你的车不是被拖了,我送你去找你小叔吧。”   池小天受不了一直跟他对着干的陈明翰突然转性成了老好人,他打了个寒颤,一把拍开陈明翰伸过来的手,恶声恶气道:“不要你管!”   干嘛要一直提他的车被拖走了,是嫌弃他还不够丢人吗?   池小天冷脸甩开陈明翰。   一直走到门口,他顿了下,回头侧身,有些别扭道:“谢谢你了。”   红唇皓齿的小年轻微卷的短发蓬乱,长而密的睫毛颤了两下,意外的乖巧,“你勉强算是个好人。”   虽然以前跟他作对过很多次,但在自己破产后还说要送他去沈宅、愿意收留他。   实在是个好人了。   系统看着池小天:“你不会真觉得他是好人吧?陈明翰可是池小天死对头,他收留你肯定是要羞辱你。”   池小天一直等系统说完才一本正经道:“我是在讽刺他啊。”   陈明翰配得上好人这两个字吗?   系统:“……”   对不起。   它确实没看出来。   被发了一张好人卡的陈明翰:“……”   他心里感觉有些古怪,升起了种欺负傻子的奇异愧疚感。   好人?他?   池小天那脑子长了跟没长了一样,一点都不知道人世险恶。   “蠢货。”骂了一声后的陈明翰又笑了起来,他自言自语,“腻了后送他套房好了。”   沈纵不是心慈手软的主,他已经准备好接手碰了一鼻子灰、无家可归的漂亮小流浪了。   当然,陈明翰只准备玩玩。   腻了后肯送套房给池小天,他已经是心地善良又大方的金主了。   真破产的不是他池小天。   池小天也没真的哭,他是个乐天派,天生没心没肺的主儿,碰到这么离奇又坑了他的系统还能平和的做任务。天闷热,好大个日头,一开始还哼着歌饶有兴趣参观新校园的池小天没一会就被晒的蔫了吧唧,跟抽干的水分的小树苗一样耸拉了下来,他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我想吃冰棍。”   系统看在池小天肯配合的份上,给他指起了路:“左拐一千米有家小超市。”   池小天闷头走。   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天这么闷,不会要下雨了吧。”   系统答道:“是的。”   它贴心给池小天讲起了剧情,“接下来的剧情是你去沈宅找沈纵,沈宅下人不给你进,你气急败坏的放话要让他们好看,硬气在暴雨里等沈纵等到后半夜。等优雅矜贵的沈纵下车时,狼狈不堪的堵在沈纵面前求他救池家。”   池小天的敏感的抓住了两个形容词:“优雅矜贵,狼狈不堪?”   系统的声音欢快起来:“是啊。等你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完沈纵后,你会发现宋宜也在车上。主角受宋宜本来还觉得主角攻沈纵傲慢,但和你一对比,他不但对沈纵起了好感,还觉得沈纵英俊的赏心悦目。”   池小天:“……”   他哼哼,“我就是推进他们感情的工具人呗。”   系统理直气壮:“对啊。”   炮灰嘛。   这个剧本里池小天戏份不多,毕竟是新手,得先适应适应。   池小天到了超市,冷气一吹,蔫嗒嗒的小年轻立马精神百倍,恢复了青春活力。虽然他手机绑的银行卡全被封了,但微信里的余额还有好几位数。   他美滋滋的买了根二十块的冰激凌:“还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破产了富二代也比普通人有钱。   结完帐后的池小天路过了文具区,迎面走过来了位令人眼前一亮的同学,他轮廓清俊,眉似远山般俊秀,身体处在少年和青年之间的交界处,既青涩又有了青年的体态,跟画里走出来似的,气质清冷。两人擦肩而过,池小天后知后觉:“刚才那个人挺好看啊。”   系统出声提醒道:“那是宋宜。”   池小天拆开了包装:“怪不得池小天喜欢宋宜。”   系统见池小天似乎很平静:“你不喜欢?”   池小天咬了口冰棍,口齿有些含糊:“我也是下面的。”   两个受是没有前途的。   系统:“……”   宋宜看到池小天下意识颦了下眉。他不喜欢池小天,更讨厌被纠缠,但往常一见他黏上来、跟狗皮膏药似的人竟然跟没看见他一样。   他多少有些诧异。   “老宋!”   跟宋宜一块来超市的刑超跑了过来,他顺着宋宜的视线看到了池小天,知道宋宜和池小天的那些破事,一直看不惯池小天的他有些幸灾乐祸,“你还不知道吧。池小天家破产了,论坛现在都传疯了,池小天那辆骚红的跑车都被拖走拍卖了。”   宋宜的确不知道:“破产了?”   怪不得池小天刚才心不在焉的,眼睛也有些红。他垂下眼,没有接着刑超的话茬讨论,“要上课了,走吧。”   ……   池小天打车去的沈宅。   沈宅在郊区,从清大打车得三四个小时,池小天到的时候天阴的不像话,闷热去了一丝,风清爽了些。路两边栽着年份很高的树,铁栅栏围了上千米。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他总觉得沈宅有些森冷:“沈纵就住在这里?他有点变态啊。”   池小天在来的路上看见了好几片墓地。   最近的墓地离沈宅只有两公里,四舍五入下就是零距离。   系统很维护主角:“你才变态,这是大佬的格调。没见识!没品位!”   冰凉的雨滴砸了下来。   池小天快步走到大门前,他按响大门上的门铃,敷衍道:“行行行,是我没见识没品位……”高清屏幕里忽然跳出来一张的干廋、老树皮似的、死气沉沉的脸,池小天瞳孔缩了下,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厥过去。   他眼皮跳了好几下,脸色涨红,欲言又止,表情极其鲜活,最后憋出了来句委屈巴巴的,“……您好。”   沈纵在盯那张脸。   老邓以为沈纵不认识池小天,轻声提醒道:“先生,这是池成的儿子池小天。”   暴雨哗一下就来了。   空气猛得转凉,池小天的棉T湿的很快,呈现出半透明的肉感,小年轻被冻到了,身子抖了下,领口倾泻,一片一闪而逝的春光,皮肉细滑而均匀。   摄像头屏幕一直没动静。   才等了几分钟,池小天就有点受不了,搓了下脸,抹去雨水,由于没控制力道过于白皙娇嫩的肌肤被揉出了好几道红痕,他恶声恶气:“沈纵是我小叔,快开门,不开门的话要你们好看。”   落水的小奶狗在呲牙咧嘴的咆哮。   不但不凶,还很可爱,楚楚可怜惹人爱。   还是没人搭理。   池小天抽了下鼻子,尽职尽职的表演着失魂落魄。   池小天来的路上就跟系统抗争过了,说后半夜再来,反正沈纵后半夜才回来,效果一样。系统死活不同意。他抱着膝盖瑟瑟发抖,凄惨的跟地里的小白菜一样,生无可恋:“这段真不能跳过去?”   尾随过来准备捡人的陈明翰在抽烟,他趴在方向盘上望着雨里池小天,被烫到手才回神:“……操。”   他骂了声,抓起外套冒出跑了出去,“池小天。”   年轻男生声音在雨里很有穿透力。   池小天看到了陈明翰,他被陈明翰的外套劈头盖脸的砸中,陈明翰拉起池小天的手腕,拽他起来:“你傻吗?他不开门你就要一直蹲在这淋雨?”   池小天被养的这么娇,淋半夜雨还不得去掉半条命。   池小天才拿开陈明翰的外套,他有些疑惑:“陈明翰?”   陈明翰的脸色有些阴沉。   他看着池小天,手指摁了下小年轻绯红的唇角,眼里是男人都懂的欲色:“跟我……”   “小天。”   低沉华丽充满磁性声音透过屏幕,“在外面等着小叔,小叔等会就过来接你。”   上次见池小天还是个八九岁的孩子,一转十年,这么漂亮了。   他不要,还会有很多人要。   池小天拒绝不了低音炮,尤其是这么有男人味、酥酥麻麻触电似的低音。   他白皙的耳尖不觉染上淡粉。   可是,池小天问系统:“他不是后半夜才回来?”   系统:“……”   它也不太清楚,“剧本是这么说的。”   池小天悟了:“那沈纵是故意让池小天淋半夜雨的?”   他感慨道,“真不愧是心理变态的男人。”   陈明翰同样看向了电子屏幕。   沈纵还真的认这个便宜侄子?   沈纵和池小天没有血缘关系,严格意义上也不是池小天的小叔。   池小天的爸爸和沈纵的哥哥是好朋友,当年一起创业的,后来沈纵的哥哥嫂子出车祸死了后,池小天的爸爸就把沈纵接去了池家,还让池小天改口喊沈纵小叔。   只是沈纵大学一毕业就从池家搬了出去,还一手将沈家推上了顶级豪门。   陈明翰手里传来了微弱的挣扎,是池小天,池小天的眼睛也很漂亮,透亮清澈:“陈明翰。”   他小声道,“你放开,我小叔来接我了。”   陈明翰摸不清沈纵的态度,他只知道,只要沈纵愿意护着池小天,那池小天就没人敢碰。   他正要松手,池小天低下了头,头顶发旋柔软,小年轻露出一截白皙的后颈,在他怀里蹭了下:“谢谢你来接我……你真好。”   一遭变故,父母只发了一条暂时不联系的信息,连电话都打不通,池小天不可能不惶恐不害怕。他被保护的很好,单纯的小羊羔第一次看见了真实世界的残忍。   陈明翰怔了下。   他抿了下唇,微微闭上眼,咬牙切齿:“蠢货闭嘴。”   他才不是好人。   是别有用心、不怀好意。   门开了。   一辆低调的黑车行驶了出来,细密的雨幕下,车窗缓缓摇下,露出一张五官立体,极为英俊的脸,剑眉、狭长的丹凤眼,梳理的一丝不苟的大背头。   纯色马甲,黑衬衣下覆着层薄薄的肌肉,强势的荷尔蒙扑面而来,男人解开领带,慵懒贵气:“小天。”   他看向池小天,没有一丝人气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过来。”   池小天心跳加速,怦怦直跳。   他毫不犹豫的抛下陈明翰,唇红齿白的小年轻一脸仰慕:“小叔!”   哇,是他的菜。   作者有话要说:   池小天:“仗剑走马,归来仍是少年!”   系统:“呵。呵呵呵。” 第2章 豪门恩仇录(02)   陈明翰怀里没了人。   他捻了下指腹,心头有过一丝怅然若失。   雨嗒嘀嗒。   哗啦啦。   乌云厚重,夜幕深沉。犹如庞然大物的沈宅像个张开大嘴要吃人的怪物,灯光依次亮了起来,冷白、惨淡。   池小天淋得湿漉漉的,风一吹简直冷得刺骨,但这不能阻止他内心的火热,年轻人嗓音清甜,一双漂亮的眼睛乌润:“小叔。”   沈纵被池小天的热情取悦了。   他打开车门,屈尊降贵的给池小天递了条毯子,他小臂很结实,裹在黑衬衫下面都挡不住那蓬勃的力量感:“怎么淋这么湿,快擦擦。”   他语气温和自然,好像真的是位慈祥的长辈。   车里开的还是冷气,刚钻进来的池小天又被冻了个哆嗦,他披着毯子,小狗甩毛似的晃了晃脑袋,水渍飞到了真皮座椅上,踮脚的毯子湿了一大片,长毛脏乎乎晕染了一团,   沈纵有点洁癖。   他不着痕迹的皱了下眉,修长有力的手摁在了池小天肩上:“小天。”   池小天被沈纵的体温烫到了,他睫毛还沾着水汽,想躲却被一双大手钉在原地一动都不能动:“小叔。”小年轻扬起脸,难受的吸了吸鼻子,唇色水亮艳红,可怜又可爱,“痒。”   真会撒娇。   沈纵火气消了些,他拿过毯子:“乖,忍忍。小叔替你擦。”   两人离的很近,沉稳性感的低音炮就在耳边,池小天没忍住脸红了下,他垂下头,犬齿顶住舌尖磨了磨:“嗯。”   沈纵真的替池小天擦了起来。   司机姓张,专门负责给沈纵开车有十年,他自以为挺了解的沈纵的,沈宅很大,开车得十五分钟。就是这十五分钟,这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路,他手心一直冒汗,跟屁股下有针一样坐卧难安。   透过后视镜,他看到沈纵在给池小天擦头发,年轻漂亮的男孩脖子细白,他总担心沈纵下一秒就会折断它。   然而没有。   一直安稳的到了沈纵的居所。   池小天还是个没长大的小孩,来到陌生环境难免敬畏。他躲在沈纵身后,亦步亦趋的跟着沈纵,还偷偷拉住了沈纵的衣角:“小叔,这就是你住的地方?”   家具色调灰黑,灯光惨白,挂在墙上的名贵油画华丽冰冷。   莫名阴森。   沈纵挽起衬衫袖子:“是啊。”   他知道池小天吓到了,但还是温声问道,“小天喜欢吗?”   不喜欢。   池小天老是想起离这里不远的几处墓地,但自己来是求人的,他还没有不识趣到这种地步:“喜欢。”没什么诚意的带了一句,紧接着,他眼睛亮起了起来,期盼道,“小叔……”   你能不能帮帮我家?   池小天的心事很好猜,很难想象池成那个老狐狸会养出来这么一个没心眼的儿子。   “小天。”沈纵打断了池小天,温和又强势,“你都湿透了,先去浴室洗洗澡。当心感冒。”   池小天嘴还张着,他有些郁闷,偷偷瞄了眼沈纵不容拒绝的脸:“……好。”   等会再说也不晚。   反正沈纵在这里不会跑。   池小天一边安慰自己一边走进浴室。   拉开帘子,首先映入眼帘的张双人浴豪华浴缸:“哇喔,有钱人的快乐。”   池小天屁颠颠的去放起了水。   他兴奋的搓手:“你知道在这里能做多少事吗!”见到沈纵的第一眼,他就决定要得到这个男人了。谁能拒绝一个英俊多金帅气,衣冠整齐的老禽兽?   至少他不能。   系统:“浴缸不就能泡澡?”   它看不起池小天这幅没有见识的样子,“你多少是个富二代,稳着点人设。”   嗡—池小天不知道按到了哪个按钮,浴缸对面的洗漱台上降下来一面几乎要占据整个墙面的镜子。雪亮、清晰。毫发毕现。   盯了会,他脸红了起来:“沈叔叔真会玩。”   系统彼时还是个纯洁的系统。   它发出质疑:“这不就是个镜子?”充其量大了一点。   沈纵在门外听到了动静。   他猜到池小天是把镜子放了下来,浴室门是双层磨砂玻璃隔热设计,水汽攀爬到了门上,一片朦胧。房间外是哗哗的水声,房间里也是。   沈纵清心寡欲多年,一朝动了欲念就有点止不住的势头,当然,他也没想着克制。   这个年纪,他更需要放纵。   扶住门把,已经脱了马甲的沈纵上身就穿着件黑衬衣,笔直的西装裤垂感极佳,英俊的男人额前垂下了两缕发,多了分随性不羁:“小天。”   他转动门把,温和道,“小叔来帮你擦背。”   系统在沈纵出来接池小天时就已经怀疑剧情了,见沈纵还这么和蔼可亲的要给池小天擦背:“难道沈纵他哥绿了你爸,沈纵是你亲小叔?”   池小天:“……”这脑洞堪比黑洞了。   他咳嗽两声,矜持道,“又没有可能,我就说一种可能,沈纵看上我了,想上我?”   系统冷笑:“不可能!这里可是绿叽叽的文。主角攻只会为主角受守身如玉,你一个炮灰,竟然还妄想主角攻纯洁的肉体?”   沈纵已经进来了。   池小天迅速进入了状态。   他挡住了自己的重点部位,羞恼又羞耻:“小叔!”   系统选宿主也是筛过一轮的,池小天读的表演,在演戏方面的天赋尤其出彩,很有灵气。不止如此,他各方面指标都很优秀,综合评价为稀少的s级。   换句话说,池小天也是人中龙凤了。   小年轻脸色绯红,因为慌张,脆弱的羽睫颤的像蝴蝶的翅膀。   他是想缩又不好意思缩起来。   沈纵眸色加深。   他折起袖子,掀起眼皮,一本正经的声音有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害羞什么,又不是没跟小叔一起洗过澡。听话,我就是帮你擦擦。”   池小天不记得有这事,他有些狐疑,但见沈纵说的笃定,也没那么抗拒了。   反正都是男的。   男的一起擦背也很正常。   池小天是同性恋,但不觉得全世界的都是同性恋。   他说服了自己后便转了身,故作大方道:“擦吧。”   不知道是害羞还是害怕一直在抖。   沈纵只是碰了下池小天的后颈,他就颤的不成样子,耳垂更是红的要滴血:“……”看来今天是不成了。   他怕池小天吓死。   叔侄俩单纯的搓了个背。   但池小天怕痒,一直扑腾水,沈纵的衬衫都湿了一大片,洗到最后火气全消,都有些想入定了,对于池小天想留下帮忙的提议。他捏了下鼻梁,忍了好久才没露出令人畏惧的脸色:“出去。”   池小天就是很熊,但这时候他还没跟沈纵混熟,还算是乖巧,就老老实实的出去了。   系统被一坨马赛克糊住了眼,直到池小天出来才恢复了正常视野,年轻男孩穿着纯黑的丝绸睡衣,一双细白匀称的腿修长。   池小天用毛巾裹着脑袋,心里想着沈叔叔小腹被打湿露出的腹肌形状,哼起了歌:“你爱我呀我爱你,你爱我我爱你……”   魔性的歌曲,欢快的节奏。   但池小天就唱了一句,系统问池小天:“你怎么不唱了?”   池小天折腾这么老半天也饿了。   他晃悠着去厨房:“再唱下去就有打广告的嫌疑了。我可没收费。”   厨房里三五个佣人凑一块在聊天。   高特助余光瞥见了池小天,漂亮的小年轻穿着他老板的衣服更显得唇红齿白,春光荡漾,他没敢多看:“池少爷。”   他知道沈纵做得那些事,还以为沈纵对池家恨之入骨,但见了这么悠哉的池小天又不太确定了,老板可能对池家没感情,但显然对池小天还是很宽容的。   池小天嗅到了香味,他咽咽口水:“我要吃鸡汤面。”劲道丝滑的鸡汤面配上两颗小青菜,一碟小咸菜,是梦中情面了,“鸡汤面多加点鸡。”   他是肉食动物,无肉不欢。   王妈是沈宅的老人了。   她如今已经有点老眼昏花:“这是给先生备……”   高特助一口应承下来,假笑满分:“池少爷先去客厅等着。”说着,他抬了下眼镜,“天冷了,池少爷最好加件外套再出来。”   合格的特助就要时刻跟进老板的心思。   就是不知道老板是一时兴起还是蓄谋已久了,这关系到池小天在沈宅的地位,和他对池小天的态度。   是个人精啊。   池小天打量着高特助,好半天才回视线,慢吞吞的应了声:“哦。”   《豪门恩仇录》里池小天家里破产了两个月才住进了沈宅。   彼时他不仅花光了身上的最后一毛钱,还在外面受尽了屈辱欺压,疯狂的怀念起以前当富二代的日子。他又去求了次沈纵,只有沈纵才能让他恢复以前的生活,报复那些欺负他的人。   沈纵这才正眼看了下池小天,跟收留条狗一样收留了他。沈宅的佣人们也是看碟下菜,池小天在沈宅里地位还不如看门的狼狗大黑,别说宵夜,沈纵不回来,他连饭都没得吃。但池小天只能住在沈宅,他的心理开始了扭曲和不平衡,在外面越发的放纵和嚣张,性格也越来越极端和睚眦必报。   同时,池小天也没放弃追求宋宜,但这次不是小学鸡似的追求了,由于有钱又没人管,他很快就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混在了一起,还学会了一些下三滥的手段。   他给宋宜下药了。   当然,池小天没得手,沈纵及时赶来救下了宋宜。也是这次,池小天彻底激怒沈纵了,沈纵跟痛哭流涕的池小天说,要是还想留在沈宅就发布一条和亲生父母断绝关系的声明。   一年前的池小天不会这么干,一年后的池小天照做了。   这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伤心欲绝的池父池母恍惚之下出了车祸,双双去世。池小天的下场也不好,沈纵在池父池母离世后就把池小天赶了出去。   那些被池小天欺负过的人闻讯而至,池小天畏惧自杀。 第3章 豪门恩仇录(03)   沈纵在洗澡,那小东西供火和败火的能力都一流,看了眼陪了自己三十年的老兄弟,他叹了好几口气,宽慰道:“再吃一段时间的素。”   再等等就可以开荤了。   想起池小天,沈纵的目光有些晦涩。他原先不准备这么快让池小天住进来的,可计划赶不上变化。池小天长大了,漂亮得让人心动,连着他都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窗外水声淅淅沥沥,打得芭蕉闷响。   好半晌。   一声所有若无的叹息,“……算了。”   这么脆弱又精致的小东西,毁掉太容易,就不用原定的路子了。   沈纵洗得有点久,大半个小时。   丝绸睡袍半系不系,男人抬手捋了下额前的发,饱满额头下的剑眉凌厉,他不紧不慢的渡步到客厅,高大英俊男人的气息矜贵慵懒。   客厅里常年没开的电视播放着狗血言情剧,蹬蹬蹬的音乐激昂。   “你为什么不爱我!”   “我爱你啊,我真的爱你,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爱吗?就算你的眼睛看不到,你的心呢?你的身体呢……你真的感受不到我爱你的存在吗!”   “我看不见!我的眼瞎了,心也盲了,你呢,你没有张嘴吗?爱我为什么不说?爱我很让你丢人吗?”   池小天有个坏毛病,他吃饭尤其喜欢开电视追剧。鸡汤面才做好,还很烫,他边吃边吹,双眼目不转睛盯电视,被烫的呲牙也没舍得挪开屏幕。   有些孩子气的笑容灿烂鲜活,很单纯的美好。   沈纵想抽烟,但睡袍里没有。   他摸空后按压了下指腹心里的躁动才勉强平歇:“在吃什么?”小年轻吃得很香,看得他也有点饿了,随意坐到池小天沙发上,“分给我点。”   多加点鸡的鸡汤面味道鲜美,煎的焦黄的鸡腿肉还被贴心的剔了骨,外酥里嫩,好吃到流汁。池小天有点护食:“不要。”   他嘴唇被烫的艳红,“你要吃再让厨房做。”   沈纵挑起了眉,他掐了下池小天的鼓起来的腮帮子,两指间一团软肉滑腻:“住我的,穿我的。”他的声音很性感,笑声微哑,“一口面都不舍得分给小叔?”   高特助贴身服务沈纵的,才踏进门就看到叔侄俩温馨的背影,一高一矮的依偎在一起,看着他八岁小外甥都嫌狗血的言情剧。   他当下心里就有些复杂。   池小天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   他脸被热气熏的红扑扑的,睫毛抖了好几下,做足了心里抗争才依依不舍道:“那分给你点好了。”   沈纵笑了下,非常英俊。   池小天被美色迷了下眼,清亮的瞳孔专注又认真。   妈妈,沈叔叔笑起来好帅。   沈纵发现了,他笑意加深,声音温和:“小天喜欢男人还是女人?”   干嘛突然问这个?   池小天眼神开始游移,他低下头,耳朵又开始发热,声音很低:“男人。”   宋宜。   他喜欢宋宜。   沈纵喜欢池小天的青涩和腼腆,这个人要是之前被碰过了,他一定会很生气。但池小天应该没有,池成应该还不允许池小天碰男色女色:“好孩子,乖。”   他轻抚池小天的背,教育道,“没必要害羞,喜欢男人也很正常。”   池小天眨了眼,没吭声。   他心道你要是知道我喜欢宋宜的话可能就不这么想了。   那碗面还是叔侄俩分吃了。   沈纵发现池小天喜欢吃肉后特意把肉都夹走,就给池小天留下两颗脆生生的小青菜。他喜欢看小年轻敢怒不敢言,委委屈屈可可爱爱的模样。   池小天还想再叫,被沈纵阻止了:“晚上七分饱就好。”   那碗面分量很实诚,他手掌贴了池小天已经有些鼓的肚子,“吃多了积食。”   池小天还是怕沈纵,就噘了下嘴表示抗议。这时气氛很好,他迟缓的脑子终于聪明了一回:“小叔。”   他家的事。   沈纵不想提,他的神情又变得冷淡,用眼神示意等候已久的高特助过来,高特助也很识趣:“老板,您和宋先生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他微笑道,“该出发了。”   一名A大的学生把简历投到了他们公司,是一个短视频软件的雏形,很有发展前景,当然,要是只有这点沈纵也不会亲自接见,主要是沈纵欣赏人才。   沈纵喜欢锐气上进的年轻人。   池小天要说的话又被迫打断。   他呆了下,露出了一点茫然。   沈纵已经起来了,他很高,尤其是对于还坐在沙发上的池小天来说,池小天不得不仰望着沈纵。   “我得出去一趟。”   男人的下颚线锋利,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冰冷沉郁,“小天不用等小叔,等会就刷牙先睡吧。”   池小天畏惧着这样的沈纵。   他垂下脑袋:“……哦。”   沈纵只是瞟了一眼池小天就去换衣服和高特助一起出去了。   他们约得时间是晚十点。   沈纵一走,这沈宅就是他池小天的天下了!池小天不是个老实的人,他刚扭了下准备嗨,系统的声音就插了进来:“这里有摄像头。”   它数了数,“一共一百三十二个,全方位无死角。”   池小天一僵:“?”   “有人会在自己家里装摄像头我理解,但一装一百三十二个?”他倒吸一口气,“沈纵真的变态。”   系统忽视池小天对沈纵的评价:“你稳着点。”   池小天只好继续假装沮丧,一直到洗脸刷牙上床用被子盖头才开始嗨。   他拱在被子里掏出手机:“要不要看点刺激的?”   大晚上?刺激的?   系统鄙夷道:“你真龌龊!”   “龌龊什么?”池小天一边问,一边点开了单口相声,很快就笑得抖跟得了帕金森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上坟烧报纸——糊弄鬼呢?哈哈哈哈哈哈。”   系统:“……”   大晚上看相声?   是挺刺激。   *   *   谈话很顺利。   年轻人不卑不亢,说话条理清晰且很有逻辑,既有野心,也有与之相配的头脑。这让沈纵想起了曾经在拼搏的自己。一点猩红,烟雾缥缈,男人英挺的五官有些模糊,他双腿交叠,将西装裤都撑得鼓了起来,强势、森冷,铺面而来的荷尔蒙。   但在交谈的时候抽烟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宋宜不喜欢烟味,他颦了下眉,对沈纵的初印象降低了点,这是个足够傲慢的人,当然,沈纵也有资格傲慢,到他这般地位,不必在委屈自己伏低做小了。   理解是理解,不喜欢是不喜欢。   沈纵是个敏锐的人,他察觉到了,但不在意,他瞥了眼宋宜的资料报表,起身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你这个项目我也有人在做。”   见宋宜似乎要发怒,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笑声微凉,“别以为是我们抄袭了你的创意。我还不屑这么做。”   宋宜来沈氏就是因为相信沈纵不会欺压新人。   他告诫自己平复下来:“证据。”   沈纵抽出文件柜里的一沓资料扔给宋宜:“随便看。”家里的小东西看来是伤心了,哭好几个小时了。他不想表演伯乐识千里马这场戏了,哪怕他认为宋宜很有前途。   宋宜翻看资料查看了几眼,资料数据比他做得专业和详细的多,推广方案、推广达人,他的想法还是雏形,沈氏这里已经是个成熟的方案了。   他紧绷的手指逐渐放松,歉意道:“打扰了。”   沈纵其实是个很有魅力的人。   他有魄力,又不失大方:“你的条件我都答应,合作继续。”宋宜还年轻,现在都这么有眼光,未来也不会差,他愿意提前投资。   宋宜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感激。   他毕竟还是个学生,还有着单纯的执拗:“不用。沈氏的方案已经很成熟了,有我没我都一样。很感谢沈先生愿意跟我聊这么久。”鞠躬,深深的弯下腰,“我不要分红,沈先生让我参与这个项目就可以了。”   这就是沈纵欣赏年轻人的原因。   他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不白送。就当你欠我个人情。”   人情?   这时的宋宜还不明白什么叫人情债最难还,沈纵的形象在他心中伟岸高大。缓缓的吐出一口气,他自言自语:“这就是知遇之恩吧。”   沈纵对他是有知遇之恩的。   高特助跟上沈纵,主动询问了声:“谈好了?”   他知道宋宜还是学生,看到宋宜他就想起来自己的大学时代,怀念道,“这个点回去宿舍门肯定已经锁了,宿管大爷可凶得很啊。”   不过这个点学生一般就不回去了,回去了肯定会被记晚归。   原剧情里沈纵和宋宜相谈甚欢,沈纵邀请宋宜回沈宅住了一晚。   现在沈纵没这个心情了,他心里有点烦,从发现池小天躲在被子里哭就一直燥的慌。不只是因为池小天哭,更因为他控制不住自己心情。   沈纵性格强势、有极强的掌控欲。   失控的感觉很难受。   高特助见沈纵没应声也慢慢闭上了嘴。   暴雨还在下。   哗哗啦啦,目测要到后半夜。   沈纵声音沉稳:“回去。”   他目光落到了散发着朦胧微光的手机屏幕上,这是池小天卧室上放的摄像头拍到的画面,那个柔弱沮丧的孩子钻进被窝就没在出来过……被子一直在抖。   想必是哭得很伤心了。 第4章 豪门恩仇录(04)   池小天乐的肚子疼,他揉揉笑僵的脸:“一点多了?这就一点多了?”   时光易逝,光阴易老。果然,快乐的时间就是过这么快,“睡了睡了,真的困死了。”   系统还意犹未尽:“再看一会呗。”   它们有着严格的员工守则,工作期间禁止摸鱼。   除非跟着宿主一起摸。   池小天顶不住了,敷衍道:“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房间里开着冷气缩在被窝里还是闷,晚上吃得鸡汤面有点咸,池小天渴的嗓子难受,感觉浑身都在发烫,他想掀开被子透透气,顺便出去喝口水。   被子角被压住了,床边多了一个人的重量,床垫微微下陷:“小天。”   刚想钻出去的池小天僵了下。   “沈纵?”他问系统,“沈纵什么时候回来的?”   系统专注于单口相声,也没注意,但根据沈纵身上的潮气:“应该还不久。”   沈纵看着被子里突然一动不动的池小天:“还在哭?”   哭几个小时了。   怪可怜的。   哭?   池小天意识到沈纵误会了,但这也不能怪沈纵,谁能想到一天之内既破产又父母失联的纨绔富二代会躲在被窝里看单口相声。   他颤声道:“沈纵要是发现我没哭怎么办?”   系统:“……”   它也开始慌了,“我也不知道啊。”   今天池小天的剧情已经走完了,这个点沈纵不应该和宋宜相谈甚欢?沈纵为什么会杀个回马枪?这不科学!   沈纵见池小天不吭声。   他掀开被子的一角,想把池小天挖出来:“闷久了不好,出来透透气。也让小叔看看你好不好?”   低沉性感的男声带着丝丝诱哄,撩池小天耳朵发痒:“哇,声控福利,沈叔叔好绝!”但翻车是不可能翻车的,他眼疾手快的拽住被子,从喉咙里挤出来两声哭腔,惊慌又恐惧,“……不要。”   别打开,他会死!   社死!   沈纵感受到了池小天的抗拒,小孩这个年纪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偷哭被家长发现就够难为情了,更何况是被看到。   他叹了口气,不再扯被子,而是精准的找到池小天的背拍了两下:“别怕,小叔不看了。”   池小天头松了口气。   他闷得脸红头晕,但沈纵在外面,别说探头,他连口大气都不敢喘。   房间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问题的根本不是池小天哭,是池小天家里破产,沈纵又不愿意帮忙。几次开口被打断,池小天就是不怎么聪明多少也看出来了点沈纵的态度。   不解决这事,他俩相处就永远隔着一层。   好比现在,谁都难开口。   沈纵想着池小天哭花的脸,池小天想着沈纵什么时候走,但好一会也没见沈纵有离开的意思,池小天有点憋不住了。   口渴还尿急,脸红又脑胀,好事全给他赶上了。   池小天声音有点哑,隔着一层被子显得闷闷的:“小叔。”   小年轻声音都透着股可怜劲儿。   沈纵抬了下眼皮:“小天。”   池小天没敢探头,他伸出一只手乱摸,夏天的布料只有薄薄的一层,他碰到了一处紧实滚烫的地方,估计是大腿,手感有亿点点好。但他没敢造次,又尝试了几次后终于抓到了男人的手,修长有力的指节有点粗糙、体温较常人而言偏高,小年轻声音哽咽:“我家破产了。”   沈纵被碰到过地方像是被带起了一串火,心里也烧得慌,他喜欢池小天的长相,也稀罕池小天孩子气的烂漫性格。他的肤色较深,早些年打拼也不是没做过苦力活,至今还留有几道白痕,池小天不一样,他从小娇生惯养,长这么大连一只碗都没洗过,白皙的手指泛着健康柔嫩的淡粉。   不女气,是少年感十足的美。   沈纵手掌合拢,慢慢握住池小天的手,像抚慰一只受惊的兔子般温和:“小叔知道。”   手被另一个男人包裹在掌心,池小天有些不适应,他往后挣了挣,发现纹丝不动后就没在徒劳挣扎,也许是没直接碰见,他胆子大了起来:“小叔能不能帮我家度过这个坎……”   “小天以后就把沈宅当自己家吧。”沈纵的温和只是浮于表面,是伪装出来的,其实专制又强横,“小天还是生活幸福无忧的大少爷,没人能欺负小天。”   他摩挲着池小天的手,在两人间带起一阵酥麻的颤栗,“小叔会养你的。”   养我?   就我?   那我家呢?   池小天抿了下唇,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跟沈纵不熟,十多年没联系了,沈纵愿意收留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他没有立场,也没有权利要求沈纵一定帮池家。   一朝破产,父母失联,池小天有种在梦里的荒谬感,他对家里事一无所知,更无能为力。   他只会哭。   沈纵见池小天不吭声,又无声的叹了气。   他不能无限的包容池小天,尤其是在对池家的事:“小天,你父母应该联系过你了?他们怎么说的?他们是不是只说要小天别担心,好好照顾自己?”   池小天的父母不可能对池小天要求什么。   池小天闷着脑袋,声音细微:“……嗯。”   他爸妈是这样交代的。   池小天这么废。   不添乱就很了不起了。   沈纵捏了捏池小天的手,看池小天抖了下才又停手,英俊的男人眼眸深邃:“小天能好好照顾自己就是帮你爸妈最大的忙了。”   他把玩着池小天的手指,“在你爸妈处理好家里的事前,小天就先跟着小叔吧。这样,你爸妈也好专心处理池家的事是不是?”   池小天把手抽了回来,仍然用被子把自己蒙的严丝合缝的,他鼻音有些重:“我知道了。”   不等沈纵回话他就下了逐客令,“我要睡了,小叔先出去吧。”   尿急,要憋不住了。   沈纵挑起了眉梢,他自然听出了池小天的不满和怨气。   小孩还是心有芥蒂。   沈纵也不留下讨嫌。   “那小叔走了。”他起身,衣料的摩挲声响了好一会,五官立体、轮廓清晰硬朗的男人居高临下声音温和,“小天早点睡。”   门被关上了。   咔哒一声闷响。   池小天钻出被子喘气,极力克制着跑的冲动,一步一步挪到了厕所,放水的时候:“我记得我锁门了啊。”   不论是卧室门,还是浴室门。   系统替池小天把风:“沈纵有钥匙。”   这门锁不锁意义不大,主要看沈纵想不想进来。   池小天放完水照镜子,年轻男生脸蛋闷红,双颊绯若盛开的桃花,好看是好看,他摸着自己的眼角,忧愁道:“明天我的眼睛肿不起来怎么办?”   哭了这么久,明早眼睛不肿就是医学奇迹了。   系统联网搜索了下,拍板道:“看电影吧。”   池小天:“看什么?”   系统打开催泪排行榜:“《忠犬八公》。”   池小天重新苟到了被子里。   一人一统又看了点刺激的。   ……   沈纵又看起了监控。   他走后池小天从被子里出来了,房间昏暗漆黑,只能勉强辨认出人影。池小天摸黑去了厕所,回来后又缩在了被子里。   又开始哭了。   沈纵这次没有去安慰池小天,年轻人总得学会面对现实。   理智这样想的没错,但兴许是头一次有了牵挂,一直冷血无情的男人竟然有些失眠,冰融化了一角,肺腑不知名处滚烫。   靠着床头的男人放下良久没翻动的书,微微闭眼:“不年轻了啊。”   二十出头的沈纵一心只有钱和权,是他最不要命的时候,大白鲨的外号就是那个时候得来的,人恨鬼憎。   他那个时候可不会心慈手软。   次日,池小天临近中午才爬起来。   沈宅没他的衣服,昨晚他洗完澡穿的是沈纵的睡袍,但大白天再这么穿明显有点不合适,下午还有课,他可不想挂空挡去。卧室里摆着个大衣柜,池小天一把推开:“上天保佑有我能穿的……哇!”   满满一衣柜当季名牌。   应该是他昨晚睡死了后,沈纵连夜派人采买购置的。   池小天抽出一条牛仔裤和一件短袖,笑嘻嘻得跟系统炫耀:“沈叔叔真爱我。”   系统看着池小天的俩肿眼泡不屑的哼了一声:“就这?沈纵差钱?”   真爱一个人是不舍得让他流泪的,池小天快哭死了,也没见沈纵开口帮忙,“他估计是看你可怜,救济了一下你。”   池小天毫不在意:“我就需要救济。”   他的卡全被停了,名下的房产也都易主了。关键是他以前挺混的,得罪了不少人,要没沈纵,日子真的会很难过。   池小天下楼,沈纵在用餐。   长桌摆着的食物色香味俱全,勾魂夺魄。更出彩的是桌边的男人,黑色西装三件套,一衣一裤一马甲,肩腰比列完美,大长腿一摆,气场全开。   他放下手里报纸,朝池小天笑着招手:“小天。”   妈妈,这一定是天堂。   他的眼泪差点从嘴角流了下来。   池小天故意磨蹭了下,多欣赏了会才走下楼,哭了一夜的小年轻有些憔悴,他坐在椅子上,可能是心不在焉,连眼神都有些飘忽,都没看沈纵:“小叔。”   池小天在跟系统说话:“就我下楼那个角度,你把沈叔叔拍下来没有?”   系统的手法是专业的,把坐在长桌边的沈纵拍的无比英俊,它把拍好的照片给池小天看:“拍了。”   池小天很满意:“下午我给你放两个小时的单口相声。”   系统也很满意:“合作愉快!”   沈纵不太满意。   他以为池小天还在闹脾气,声音也有些冷了:“小天。”不要不知好歹。   池小天疑惑抬头,一双水洗过的瞳孔干净透亮,乖得像只出生不久的小羊羔,沈纵又起了怜爱之心,他递了双筷子给池小天:“吃饭。”   池小天当下埋头苦干,人不大,吃得倒挺多,连着沈纵的胃口都好了些,心情愉悦。饭后,他介绍高特助给池小天认识:“小叔忙,平常有事联系不到小叔就找他知道吗?”   高特助多了一项和池小天联系的业务,其他工作则减少了,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升职还是降职了,但反正是加薪了,戴着金丝眼镜的年轻精英露出一个标准的笑容:“池少爷,您好。”   高特助笑的比芭比娃娃还假,池小天怀疑他每次笑得弧度都一模一样,搞得他很想拿把量角器量一量。   高特助被盯的有点毛骨悚然。   他不明白池小天为什么老是这么看着自己,昨晚应该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啊。脸上笑意收敛,高特助有些拘谨:“池少爷?”   池小天终于收回了视线,倨傲的点了下头:“你好。”   芭比高。 第5章 豪门恩仇录(05)   沈纵不打扰两人之间的交谈,毕竟他们要相处的日子还很长。他就是不太明白自己这个一向精明能干的特助为什么会有点怂池小天。   不过沈纵不是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人:“小天,你下午要回学校是吧?”   池小天还记得昨天的事,学校应该都知道他家的事了,他不是多想去,感觉那些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但在沈纵面前名目张胆的逃课他也不敢,低头犹豫了几息,不太情愿道:“是。”   下午有课。   是个很严的国文教授。   沈纵洞悉池小天的想法,他走近池小天,揉了揉小年轻蓬松柔软的发顶:“小叔陪你去趟学校?以后我给你撑腰。”   池小天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感动。   他抬起还红肿的眼睛,爱意和敬意满满:“小叔。”   沈纵笑容温和,顺手抱住了池小天,他拍着年轻男生有些颤抖的背安抚出声:“小天乖。”   高特助以为老板只是想走肾,现在看来是既想走心又想走肾。不过这注定是段不平等的恋爱,沈纵城府极深心思沉厚,池小天单纯又愚蠢。   池小天被沈纵玩弄于股掌之间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但高特助没出声,他虽然不是好人,但也不是极恶不赦的坏蛋。池家倒台了,长这么好却没有自保的能力池小天除了跟沈纵,也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了。   至少沈纵英俊多金,手段也算得上温柔。   沈纵不是个低调的人,他的座驾在京都很有名,车牌是一看就是大人物的靓号。清大里富二代不少,这里又戏称有钱人的孵化地。   气势逼人容貌英俊的男人先下车,非常有绅士风度替另一个人拉开了门,他还替池小天整理了下衣领,做足了新监护人的姿态:“下午好好上课,放学我再派人来接你。”   池小天有点别扭。   但看到昔日朋友震惊畏惧的目光,又觉得可以接受和沈纵亲近了,所以在沈纵亲了下他额头的时候,池小天虽然脸红了还但还是没躲:“小叔。”   他小声道,“我不是小孩了。”   昨晚给他搓背,今天又亲他的额头,他总觉得沈纵把他当小孩看了。   只是个一触即分,甚至是礼节意义上的吻。沈纵是不打算吓到池小天,但也想池小天早点适应接受,剑眉入鬓、丹凤眼狭长凌厉的英俊高大的男人平和的拍了拍年轻男生的肩,拂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声音有些意味深长:“小叔知道。”   池小天假装读不懂沈纵话里的深意。   腼腆的抿唇笑了下。   清大门口,叔侄俩依依惜别。   陈明翰等池小天挺久了,昨晚他就觉得有些不对味,他对池小天这个死对头竟然起了些爱怜之心,当时上头没察觉出来,回家一回味简直是五味杂陈。   池小天长相精致,说不上柔美,但就是容易讨人喜欢,他一身肌肤赛雪,光一照简直了,跟个洋娃娃似的,又乖又奶。陈明翰以为昨天自己是瞎了才会觉得一直面无可憎的池小天好看,现在一看,他不是昨天瞎了,他是以前瞎了。   池小天长的就是很好。   池小天也看见了陈明翰,刚想嘲讽两句忽然想起来他们昨天大概算是和好了,把骂人的话收回来,年轻男生矜持的打了个招呼:“陈明翰。”   陈明翰还复杂着。   他点了下头,没忍住问了声:“你和你小叔关系很好?”   不好,不熟。   池小天眼珠转了下,轻哼了声:“关你什么事。”   他跟陈明翰玩不到一起,也不熟啊。   陈明翰走进了才发现池小天眼睛有点肿,他也是跟池小天怼习惯了,唇角拉开了一点嘲讽了弧度:“多大了还哭鼻子,丢不丢人。”   池小天的家还破产着,这可是他的伤心事。不止如此,陈明翰还在他车被拖走后特意挑衅自己,简直是罪大恶极了:“陈明翰!”   他当场表演了个翻脸,“沈纵是我小叔,小心我去告状,你以后再跟我说话最好带上脑子。”   这是拿沈纵在压他?   每次吵不过就告家长,陈明翰也冷脸了:“池小天你幼不幼稚!”   池小天就喜欢告家长。   他也拿陈明翰最痛的事戳陈明翰:“我又不是私生子,我为什么不能告家长。”   陈明翰是私生子,亲妈是个有名的交际花,他能进陈家完全是陈父的正室夫人不能生,理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陈明翰进了家门。陈父的正室就是不喜欢陈明翰也没刻意虐待他,但没人喜欢私生子,一旦有人告状,陈明翰就会被罚的很惨。   小时候,他们这圈里,就池小天最喜欢告状。   陈明翰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池小天也不怂,他跟陈明翰是死对头,斗了十几年不是白斗的:“看什么看,走开!”   池小天路过陈明翰时的时候被扯住了手,力道骇人,他当即皱起了眉:“你有病……”   陈明翰俯身,野生眉、凤眼,削薄的嘴唇绯红,虽然不如沈叔叔但自有一番风流暧昧:“告状?可以啊。池小天,我想上你。”   他看着年轻男孩骤然慌乱无措的脸,声音愉悦,“你去找你小叔的告状说我想上你啊?”   池小天用力挣脱了陈明翰,有些气急败坏:“你神经病吧你!”   他见陈明翰还想靠近,机警道,“你再过来,我真的跟我小叔说了。”   要真说了。   陈明翰估计会被打断腿,他感觉有些许匪夷所思,双手插兜站定,看外星人一样看着池小天:“这个你也说?”   绝了,也是个奇葩。   池小天才不害羞。   他挺起胸膛,理直气壮:“没有人爱你吗?”   有人要伤害他,又不是他错,为什么不说,爱他的人会保护他的。   陈明翰被问到了,他以为这种羞耻的事情池小天不会告状。不过池小天问得很好,没有人爱他吗?   他亲爸不爱他,只想要个继承人。   他亲妈也不爱他,只想用他换钱。   他继母更不爱他,觉得他的存在就是她的耻辱。   是的,没有人爱他。   陈明翰垂了下眼,半晌才道:“爱不爱什么的。”   他掀起眼皮,“你幼不幼稚。”   池小天就是个煞笔。   池小天才不把陈明翰放在眼里,他扭头离开:“我要去上课了。”   他学的社会学,上课要去文思楼,和陈明瀚不顺道。   上次陈明瀚就是专门来落井下石的。   陈明瀚快步追了上来:“生气了?我都没生气,你生什么气。”   池小天还记得陈明翰说要上他的事。   这会很反感他:“你别过来,离我远一点。”   陈明翰故意挨池小天一下又一下,看他炸毛跳高,活跟个兔子似的。   就很有意思,很好玩。   池小天不干了。   他拉着陈明翰走进一个拐角,年轻男孩模样专注又认真,漂亮的眼睛好像在闪闪发光:“我有喜欢的人了,他叫宋宜。你不要再对我动手动脚了,我爱宋宜,我想和宋宜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说这些话的池小天也在发光。   陈明翰突然对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产生了嫉妒,嫉妒他拥有自己从来没有得到过的爱,他不笑了,有些阴阳怪气:“你爱宋宜?那宋宜爱你吗?”   他眼眸漆黑,“池小天,他才多大,你懂个狗屁的爱。”   池小天觉得跟陈明翰说话就是在鸡同鸭讲,他甩开陈明翰:“我跟你说不通,我不管你,你也不要管我!”至于宋宜爱不爱他,“我会追宋宜,我会一直一直追宋宜。”   他喊道,“宋宜总有一天会爱上我的!”   开个玩笑,单纯口嗨。千万别爱他,受和受是没有前途的。   池小天刚转角就遇见了爱……宋宜。   池小天:“……”   可能这就是社会死亡现场,SOS!120!119!什么都好,快来,救命!   他一脸生无可恋。   宋宜不知道站多久了,他眉眼淡漠,唇色很浅,棕褐色宛若透明玻璃球的瞳孔在看池小天,脸色突然涨红、眼神躲闪又飘忽的池小天。   池小天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场面,他都开始结巴了,中气十分不足:“宋、宋宜。”   宋宜嗯了声,池小天喊他名字的声音蛮好听,他还在看池小天,年轻男生睫毛抖得厉害,显得青涩又单纯:“池同学。”   池小天追了宋宜三年,在宋宜这里还只是池同学。宋宜不喜欢池小天,甚至可以说是讨厌。他讨厌池小天的大张旗鼓,讨厌池小天不懂拒绝。   但在今天之前,他一直以为池小天只是在追着他玩,正经人追人谁会光砸钱和骚扰?可现在看来,池小天是真的喜欢他。   或者说是爱?   宋宜是孤儿,除了院长妈妈爱他,就没有人爱他了。但院长妈妈同时还爱着许多人。池小天说爱他,还说会一直一直追他,想和他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也许他需要重新审视池小天对他的感情了:“我不知道你真的喜欢我,以前说得那些很过分的话我很抱歉。”   池小天:“……”   他干干巴巴,“你、你不用道歉。”   不,不是。   我不是真的喜欢你。   或许曾经有人,但绝对不是他。 第6章 豪门恩仇录(06)   陈明翰追了出来,他高中没跟池小天在一个学校,对宋宜一直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转弯,猛的刹车,迎面碰上了张惊为天人的脸,体态匀称颀长,气质清冷宜人。   说实话,是他的菜,难怪池小天一追追了三年。但陈明翰看着脸红得像快冒烟得池小天,目光挑剔的一寸寸的扫过宋宜,说话有些咬牙切齿感觉:“你就是宋宜?”   宋宜也注意到了陈明翰,更察觉到了微妙的敌意,微微后仰,退开了两步:“是。”他没问陈明翰是谁,也不关心,垂下眼,年轻男生声音平静,玻璃球般的瞳孔转向池小天,“池同学,他在纠缠你吗?”   池同学的外貌也很出众,尤其是现在,年轻男孩面红耳赤,紧张又无措,睫毛抖得像蝴蝶的翅膀,说不出的可爱。   这样的池同学被纠缠似乎是件理所当然的事。   他很漂亮。   池小天很尴尬,他下意识想逃避宋宜的视线,但又觉得自己不能躲,毕竟他可是朝宋宜高调示好几年了,鼓起勇气抬头:“没。”   他瞳孔里出现了宋宜高清特写的脸,热度稍褪脸颊再次升温,小年轻声音不觉都柔和许多,“你别担心,他不敢纠缠我的。”   颜狗对美色没有抵抗力。   池小天单方面决定了:“以后我跟宋宜就是亲兄弟了!”   系统知道池小天的性取向:“你们应该是姐妹。”   宋宜目光始终平静,在池小天说完后好一会才轻轻回了声:“嗯。”   换个角度看宋宜后,池小天就不脸红了,他发挥起了自己舔狗的特性:“你也要去上课?”池小天喜欢宋宜,死缠烂打是他拿手绝活,“我陪你去上课吧。”   宋宜以前会让池小天死远一点,可他今天知道了池小天对他的感情是真的,他虽然还是不喜欢池小天,但也不讨厌了。   再说,他也不是很忍心池小天眼里期待落空,   就在宋宜要答应之际,陈明翰插进来了一句:“池小天你下午不也有课?”   宋宜玻璃球似的眼珠微动,目带询问的看向池小天。   追了三年才等来宋宜一次松口的池小天:“陈、明、翰!”他真的愤怒了,“你是不是有病!”   陈明翰果然还是一点都没变,讨厌死了,就知道坏他好事。   陈明翰不以为意,他抱胸,笑容轻佻:“是啊。”说着,朝池小天暧昧一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有什么病你还不清楚?”   池小天受不了陈明翰这骚鸡样。   他对这样的人一直退避三舍,恨不得离八丈远,揉了揉并不存在的鸡皮疙瘩,年轻男孩一脸嫌弃:“你正常一点。”   看来他们很熟,宋宜看出了陈明翰的挑衅和卖弄:“池同学。”见池小天看了过来,“你下午还是好好去上课吧。”   年轻男孩眼里又流露出了失落,还有一点点丧气和委屈,感觉连发顶的呆毛都耸拉了下来:“哦。”   宋宜有些忍俊不禁,他弯唇笑了下,初冬冰雪消融,三月莺飞草长,他拉起池小天的手,用黑色签字笔在池小天掌心写下一串号码,池小天掌心微痒,偷偷掀开睫毛看宋宜,年轻男生肤色冷白,鼻梁高挺,清冷又禁欲:“没事可以联系我,下次再一起上课。”   悦耳微凉的薄荷音。   宋宜说完就走了,徒留池小天站在原地发呆,要不是知道宋宜没那个意思,池小天绝对会以为宋宜在撩他,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发出了尖叫鸡的声音:“他好会!”   连他这种性取向只在下面的人都有点扛不住。   系统与有荣焉道:“那是,他可是主角。是你这种十八线炮灰拍马也比不上的。”   池小天自动忽略系统后面那句话,小年轻笑容甜蜜到刺眼,陈明翰声音阴冷:“你就这么高兴?”   池小天这才回神,有些惊讶的看着陈明翰:“你怎么还没走?”   陈明翰:“……”   他连笑都不笑了,拂袖离去,“好,你可真是好样的!”   池小天毫不在意,甚至还希望陈明翰滚快点:“我本来就是好样的。”   快三点了,系统催了声:“快走吧,到点了。”   这节是大课,大教室里两百个座位做的满满的,放眼望去乌压压的全是头,偶尔还掺杂着几个黄毛和绿毛,池小天不禁心生感慨:“昨天还没感觉,今天一来上课,青春洋溢的气息这不就来了吗?”   上流圈子消息传播的很快,昨天还树倒猕孙散的池小天又支棱起来了。沈纵不但接受了池小天,还对池小天颇为宠溺,连上课都是亲自送来的。   “池哥!池哥!”   “这儿,这里,给您留了座。”   教室里靠左边的倒数第二排,池小天以前的几个狗腿笑得跟没事人一样,非常热情,好像那开得正好的喇叭花。   池小天被自己脑补逗笑了,唇红齿白的大男孩笑意清浅,颇有相逢一笑的泯恩仇的意味,一点也没计较昨天他们“背主”行为,他声音清亮:“曾格,我书呢?”   坐在一边,四肢僵硬浑身冰冷曾格缓慢的扭了下头:“池哥?”   他昨天抛下池小天跑了,今天又厚着脸皮过来。他以为池小天就算不会打他,也一定会给他点难堪。没想到池小天似乎是一点都不计较。   长了好大一个子的人竟然有点哽咽,“昨天是我对不住你,你要不就打我一顿出出气吧!”   曾格也不想这么不要脸,但没办法,池小天又抱上了沈纵这一根大腿,他爸要求他必须求得池小天的原谅。   沈纵可比陈明翰可怕多了。   池小天觉得曾格还是挺讲义气的,他也理解曾格:“打你出气?”小年轻拉长声调,挑起了细长的眉梢,然而就看了曾格一眼,他低头玩起了转笔,声音懒散,“真没这个必要。你要觉得过不去,那就从今个起去帮我排队买姜饼屋家的甜品,买够一个月。”   树叶茂密,一缕缕阳光透过叶与叶的间隙洒落在池小天身上,光影斑驳,一片片似明似暗的光点,年轻男生的睫毛浓密纤长,根根清晰分明。   曾格突然慌乱,胸腔里的心砰砰直跳,吵得他耳膜发痒。   国文教授讲课风趣幽默,妙语连珠。池小天沉浸在学习的海洋里不可自拔,直到这节大课结束去了趟厕所出来洗手才想起来宋宜还给他留了串号码。   他刚被文学的净化的灵魂又污浊起来,连忙拿出手机保存宋宜的号码,还颇有不舍的回味道:“他的手指又细又长,还有点凉凉的,摸起来好舒服。”   虽然比不上沈叔叔那种火花带电的刺激感,但也是极品了,“穿书真好!”   系统:“……”   它鄙夷道,“老色批。”   池小天也不客气:“老骗子!”   一直到出校门坐上沈纵安排的车,两人还在互相指责激情辱骂。   还是系统比较成熟一点,结束了这场小学鸡吵架:“好了,别吵了,你也该给宋宜发消息了。”池小天拿到宋宜联系方式这么久还不去骚扰宋宜已经等到极限了。   再拖就有点崩人设了。   宋宜的确在等池小天的信息。   他以为最多十分钟,没想到是两小时。   池小天的头像是一辆骚气的跑车,他前不久的生日礼物,很扎眼。   【殃及池鱼:你好,宋宜。我是池小天。】   系统在嘲笑池小天打招呼的方式:“还你好宋宜?小学生都比你浪漫。”   池小天虽然很躁动,满嘴跑火车,但感情经历还是一片空白,一是职业要求,二是一直没遇见合适的,他也没谈过恋爱,理论知识异常丰富,实践经验严重不足。   他脸红了下,抱着手机哼唧:“要你管。”   另一边的宋宜。   他难得在课间玩了次手机,看见池小天打招呼的方式,又没忍住笑了下,板板正正的打字。以前一直很烦的富二代,没想到一接触竟然这么青涩。   【十年长剑在:你好,池小天,我是宋宜。】   池小天掌心有些出汗,他抽了张纸擦了擦:“他回了,我要怎么聊?”   系统给池小天出谋划策:“从他的兴趣爱好下手聊一下生活日常,等气氛差不多了就可以更进一步,约他出来吃饭一起玩了。”   宋宜的兴趣?学习吧。   池小天给宋宜备注后继续打字。   【殃及池鱼:你还在上课吗?】   【宋宜:嗯,我下午满课,还有一节高数。】   【殃及池鱼:高数?我也有这门课,我都听不懂。】   【宋宜:是有点难,哪不懂?】   【殃及池鱼:额……哪哪都不懂。】   池小天是个学渣,能上清大全靠砸钱。   宋宜也想起来这回事了,池小天追了他三年,连上大学也跟了过来。本来觉得很烦的事这会儿竟然让他心里柔软了一块。   池小天没有说谎,应该是真的想长长久久的和他在一起。   他就是不喜欢池小天,也该对这份真挚的感情作出稍许回应。   【宋宜:晚上有空吗?我可以教你。】   池小天轻松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他还是个孩子,经不起高数的摧残。   【殃及池鱼:我最近跟小叔住,家里有门禁,晚七点后不能出门。】   【宋宜:没关系,到时候可以视频。】   【殃及池鱼:我没带书。】   【宋宜:我有。】   【宋宜:你不用担心会麻烦我。】   池小天:“……”   他满脑子就一句话。   救救我!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第7章 豪门恩仇录(07)   池小天的脑子还是很聪明的,宋宜给他讲课也不至于听不懂,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高数。   视频里宋宜就露出一只手,他已经过了变声期,处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声音清朗:“这里、这里儿,这几个公式都要会背。”   笔锋划过书页发出绵绵的沙沙声,黑笔虚虚的画了几道线,圈出了几个公式。   池小天在咬笔杆。   他坐着也不太老实,左摇右晃的,大男孩垂下脑袋,笔尖顶着白皙的脸颊,戳出了一个软软的小窝:“哦。”   小年轻的声音消沉且疲倦。   宋宜用余光扫了眼时间,将近十点,他们七点开始的,快三个小时了。池小天明显不耐烦了,但还是有老实得坐着,又怂又乖。   他合上书:“累了?”   池小天下意识挺起胸膛:“不累!”   他爱宋宜。   累是不可能累的,哪怕他淹死在知识的海洋里也不会放弃和宋宜相处的机会。   池小天就是在睁眼说瞎话,睫毛慌的乱颤,他还怕宋宜离开,眼神一直在偷瞄手机屏幕,但宋宜出镜的还是只有一只手,那边没了动静,空气一时间安静的吓人。   时间突然过得好慢,一分一秒都显得格外悠长。   好一会,对面传来一声轻笑。   屏幕晃动,宋宜出现在池小天的手机里,年轻男生在收拾东西,精致的下颚线秀气冷冽:“不早了,早点睡。”   “池同学,明天见。”   屏幕暗了下去,视频断开了。   池小天补了三个小时的高数,离原地去世就差那么一丁点。他瘫倒在椅子上,脖子后仰,双眼无神:“他说明天见是什么意思?”   系统怜悯道:“大概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明天晚上接着补。   池小天心头笼了一层高数的阴影,肉眼可见的丧了起来。沈纵平日里工作很忙,这几年就是没之前那么拼了,加班到十一点还是常事。   他回来就看见头顶上跟罩着乌云似的精神萎靡的池小天,男人脱去外套,露出颇有垂感的白衬衫,低沉有磁性的声音含着两分笑意:“谁欺负你了?”   池小天迟缓的抬头,即便是隔着衬衫,还是能看到沈叔叔锻炼的很好的肌肉,常年身居高位的老男人气势非凡,高大的身躯极有压迫力,令人不住的想臣服,但他此刻并没有攻击的意图,反而还很放松,语气更是称得上温和。   普通人会感觉受宠若惊,甚至忍不住想奉承、取悦他。   这是个很危险但很有魅力的人。   池小天脸又红了,他喜欢同性,很难违背自身的意愿去控住身体的自然的生理反应,盯着看了会,稍长的睫毛遮住了乌润的瞳孔,白里透红的脸颊腾起了热意,有些入迷的痴态,不但不惹人讨厌、还特别讨人喜欢的娇憨:“……小叔。”   沈纵确定池小天喜欢男人了。   他走过去,用略带粗茧的指腹轻轻的摩挲着小年轻细嫩的脸庞,半是抚慰,半是强迫的让池小天抬头:“小天还没回答小叔。是谁让我们小天难过了?”   他庇佑的人。   是谁这么不长眼。   两人挨得太近了,天花板上悬挂的灯光惨白的刺眼、一圈圈的扩散开,仿佛半融化的冰激凌。池小天的脸颊被摸的泛红,不知道是刺激还是疼痛,他瞳孔里泛起一点泪光,肩膀瑟索了几下,红润的唇微张,隐约可见一点雪白,猩红的舌尖一闪而逝:“疼。”   不只是疼,还有他自己不知道、不但深挖的惊惶。   沈纵被撩起火气很久了,他到现在忍着没上池小天已经足够仁慈了,不可能连碰到不碰:“这就疼了?”男人掀起眼皮,不仅不退还贴的更紧,手指不轻不重的碾了下池小天的唇,似乎是想让他闭嘴,或是张的更开,“小天真是被养的太娇气了。”   他很想压着吻上去,但又实在可怜这小东西,吓死了怎么办。   池小天想反驳,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男人侵略气息太有存在感,烧的他脑子有些发晕,他即便不懂这是什么,但也明白,这绝对不是好事。他茫然,潜意识抗拒,还有些委屈,这陌生的、令人的畏惧的沈纵。   抓住男人的手腕,小年轻身体紧绷:“没人欺负我……”他以为是自己没回答沈纵问题,沈纵才会变的,他希望那个温和疏离的小叔尽快回来,“是高数太难了,我学不会才这样。”   没提宋宜,他不怎么聪明的脑袋下意识让他向沈纵隐瞒宋宜的存在。   听到回答,沈纵稍微拉来了点距离。   他知道张弛有度,过犹不及的道理,坐到一边,沙发稍微下陷一点,解开扣子,松开领带,男人双腿交叠,慵懒贵气:“饿不饿,吃点夜宵?”   池小天才敢喘气,他拍了怕滚烫的脸颊:“不饿。”   事实上他还是感觉很不适应,“我有点困,小叔……”   沈纵的声音仍旧温和:“那就陪我吃点。”   池小天这才知道沈纵刚刚不是在问他,圈里关于沈纵的传闻许多,冷酷无情、残忍冷血,张狂独裁,以前他们不熟,他还没有多深的认识。现在,他认识到了。   他低下头,无意识的咬着下唇。   可这又怎么样呢。   寄人篱下不就只能这样。   池小天情绪不高,还特别想他的爸妈。   夜宵是小馄饨,王妈包的,白白胖胖的馄饨配上紫菜和小虾米,又香又鲜,也许是看出了沈纵对池小天的重视,王妈认同了池小天在沈宅的地位,还特意调了秘制酱汁送了上来。   辣椒和麻油,也许还有一点点香油。   池小天碗里一共就六只馄饨,吃了两个原味的,剩下的四个全是配酱汁吃的,绝了,真的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咬下来,吃完后把汤都喝了还是意犹未尽。   他看向沈纵……的碗。   沈纵的那碗是正常是成人分量的。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他吃得很慢,香味在客厅里慢慢发酵,池小天偷偷咽了好几次口水:“我还想吃。”   系统没有口腹之欲,不太能理解池小天:“你不是刚吃过?你也不饿吧。”   饿是一回事,想吃是另一回事。   池小天要忍不住了:“他就是故意馋我,”   沈纵明明知道他对美食没有抵抗力,其实真不吃也好,就怕刚开完胃就没了。   系统也看出来了,就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要馋你?难道是为了报复?”它自己都不信,“要是报复这也太儿戏了。”   “他想让我主动低头去求他。”池小天,“可我是这么没骨气的人吗?”   他掷地有声,“我是吗?”   系统虽然觉得池小天不是多有节操的人,但不至于为了一碗馄饨低头:“你不是。”   池小天:“我是!”   系统:“……”   它突然冷漠,“你去死。”   池小天才不管系统,天大地大,他自己最大。   他不着痕迹的朝沈纵靠近,盯着沈纵的碗表达自己的渴望:“小叔……”   池小天是被娇养大的,有脾气,没心眼,天真的有些愚蠢,什么念头都是来的快去的也快。沈纵了解池小天,他捏着勺子:“小天还想吃?”   池小天点头,笑起来很乖,很会撒娇:“小叔分我几个嘛。”   “好。”   沈纵不紧不慢答应了,他把勺子凑到池小天唇边,“来,张嘴,小叔喂你。” 第8章 豪门恩仇录(08)   池小天:“……”   他颤声道,“他怎么能这样做!”   系统也有点看不过眼,客观道:“他多少是有点无耻。”   池小天年纪摆在这,又不是残废,用不着喂……沈纵应该在侮辱池小天,它担心池小天想不开会跟沈纵对着干,“大丈夫能屈能伸,忍一时风平浪静。”   系统话音刚落,池小天欢快雀跃的声音也传了过来:“我会爱死他的。”   呜呜,沈叔叔真温柔。   系统:“?”   它不理解,但是,“……你开心就好。”   池小天就是很开心,他稍微按捺了下,按照人设流露出了一丝不情愿,扭扭捏捏,吞吞吐吐:“我可以自己吃……”   这么肉麻的事,十岁后他妈都没再干过了。   还有,沈叔叔是不是对他太亲了点?   沈纵也不勉强,对池小天,他是稳坐钓鱼台的从容:“那就算了。”释放着潮湿热气的勺子撤开了寸许,“看来小天应该是吃饱了。”   池小天有时候是很聪明的,沈纵的意思是他喂的不吃那就不用再吃了,明明小叔语气还是温和,他却还是有点怕怕的,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了一点,他勾头咬住了勺子,声音有些含糊:“别,我吃。”   沈叔叔亲手喂得真香,要是能坐到沈叔叔大腿上被喂饭一定更香……不可以,不可以想一些色色的事!   沈纵没伺候过人,喂人吃东西更是平生头一次,小年轻眼眸乌亮,不知道是吃的太急还是烫着了,白皙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粉转红:“小天。”   池小天的思绪被拉回,又对上沈叔叔英俊到惊为天人的脸,沈叔叔对他笑了下,用他咬过勺子也盛了只馄饨吃,男人并没有做多余的事,一举一动的很自然,然后又把勺子递了过来,见池小天迟迟不张嘴,低沉性感的声音转了两个调:“嗯?”   池小天绷不住了,脸蛋爆红,跟被烫到一样,差点从原地跳起来,红霞一直连绵到耳后,他不敢再看沈纵:“……嗯。”   叔侄俩和谐的吃完了一碗馄饨。   系统看着全程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乌龟缩回壳里的池小天:“我警告你啊,千万别爱上沈纵。”天命之子只会爱上另一个天命之子,退一百八十万步来讲,任务者真的跟天命之子两情相悦了,也迟早要离开小界。   不少任务者就是这么疯的,不是求而不得就是爱上后彻底疯狂。   池小天已经上头了:“我对沈叔叔的爱至死不渝!”   本来是很庄严的一句话,但池小天在刷牙,一说话就会吐泡泡,系统不但没察觉到池小天的真心,还觉得这场面很滑稽:“你刷完牙再说一遍。”   池小天刚咽下去了不少牙膏,搞的胃里有点难受:“等我!”   这会都十一点半了,池小天上床后又跟系统看起了单口相声,困得不行才放下手机,尽管系统意犹未尽依依不舍还是尽职尽责:“宿主,你再说一遍。”   “说什么?”   池小天脑子犯浑,“什么再说一遍?”   系统提醒道:“你说你对沈纵……”   池小天拿被子蒙头:“什么沈纵?管他谁,我要睡了,别烦我。”   系统:“……”   它懂了。   爱是会消失的。   *   *   公司开展了新项目,沈纵这个老板忙得脱不开身,他也不是一定要忙,但兴许是这几年修身养性起了效果,他欣赏起了下一代的锐气和锋芒,尤其是宋宜,还在读大学的年轻人像一块未被精心雕琢过的璞玉,沈纵喜欢征服和调教。   他在教导宋宜,还生起了些许老师对弟子期盼。   宋宜跟着沈纵学习,他知道沈纵是有意培养他,他很感激这份恩情,更在相处中见证到了沈纵近乎站在上帝视角般对一切了然于心运筹帷幄的能力。   他是发自内心的崇拜这个前辈,但无可避免的,还有些许敬畏和不喜,沈纵的道德感观念很淡,也太擅长玩弄人心,很恶劣。   宋宜还年轻,没有出社会,他身上还有着沈纵甚至有些鄙夷的正直。不喘气的忙了几个月,公司上下一起加班,在所有的合约和细枝末节都被一一敲定变成黑纸白字签订契约后,公司今晚出去聚餐,明天一起飞夏威夷度假,食宿公司全包。   下面的人在狂欢,很热闹,高特助都没上来。   沈纵也准备给自己休个假,好好放松几天,他闲适的靠着背椅:“你怎么不一起下去玩?”   他是老板,他下去了,员工就嗨不起来了。’   但宋宜在公司的人缘还是很好的,一向不轻易发表自己看法的高特助都几次表示了对宋宜的赞扬,用高特助的话来说,宋宜是个好孩子。   沈纵还记得高特助跟池小天有点不合,就问了声:“那小天呢?”   高特助的笑容有些不自然,只要一提池小天他完美无瑕的笑容就开始坍塌:“池少爷……池少爷。”   一个不学无术仗势欺人还有些渗人的富二代,他吞吞吐吐,“他长得挺好。”   就这一个优点了。   沈纵笑了下,半晌,“他长得是挺好。”   陈家的那个好像经常找小天。   要不是小天不但不理他,还老是把人气的跳脚,他就要下手处理了。   落地窗外一片灯火通明,三十六层很高,宋宜是站着的,他没去打扰似乎陷入回忆的沈纵,而是眺望起整个城市,直到沈纵的目光再次落到他身上才开口:“我回去有事。”   好几个月,将近年关了,他和池小天熟悉了很多。   他以前是真的误会池小天了,和池小天相处起来其实很愉快,他喜欢看池小天害羞和笑起来样子。   宋宜说话的时候眼里多了丝温柔的情愫:“我和一个人约了今晚一起吃饭。”   事实上池小天约他很多次了,但他这几个月实在太忙了,就一直拖到了现在。他感觉有些内疚,特意定了个高档些的餐厅请池小天一起。   不过池小天很有钱,可能他能订到的餐厅还是差了些,这次先委屈他一下……他以后会有钱的。   穷小子宋宜即便再清高也知道他和池小天的差距。   沈纵很少和宋宜聊私事,几乎没聊过。   也许是接下来几天都有空陪家里的小孩,他心情愉悦,有了些和宋宜开玩笑的心思:“你同学?”   宋宜点头,也没隐瞒:“大学同学。”   宋宜的心思的很好猜,沈纵拿出一支雪茄,他放松会想来一根,没有瘾,算是个小爱好,男人姿势休闲:“你喜欢他?”   宋宜习惯了沈纵抽烟,两人关系近了很多,他私下里已经不介意了。对于沈纵的问题,他怔了下,年轻人体态颀长,眉眼如画,气质清冷,他垂下眼:“我……不太清楚。”   他性子冷,没有喜欢过人。   沈纵表示理解。   他点燃雪茄,缓缓抽了口:“那他喜欢你吗?”   他喜欢我吗?   宋宜的神情变得柔软:“嗯。”   池小天是喜欢他的。   沈纵大概清楚了。   他是位英明睿智的长辈:“那改天你带他我们一起吃个饭。”他略有深意道,“好好表现。”   宋宜难得羞涩,他还年轻,取得了好成绩自然也想跟人分享,尤其是还认识沈纵这样的大人物,他想着,小天应该也是圈里的人,他应该会想跟沈纵结识一下的。   又过了几个月,他成熟了些许,青年感激道:“谢谢您。”   沈纵微笑:“不客气。”他欣赏宋宜,自然也知道如何把控好这个人。烟雾缭绕,模糊了稍许视线,他想起来家里的小东西,那是个没良心的,和他一起挺乖,一分开连个电话都不知道打。   这几天他早出晚归,几天没见还挺想的。   宋宜见沈纵摁灭了雪茄:“您也要走了?”   沈纵今天的打扮挺休闲,同色衬衫马甲,棕色长风衣,黑色西装裤:“嗯。”他想着年轻人可能品位要更近一点,“你们订的哪家餐厅?”   今晚他也有空,可以带池小天一起去。   宋宜报上了个名字,还多送了一句:“这家要提前半个月预约。”   沈纵回头看了下。   他身高将近一米九,即便走得休闲风还是很有压迫感,英俊深刻的五官宛若天琢,气势非凡,他挑了下眉,没怎么走心,声音懒散:“我不用。”   宋宜也觉得自己的提醒也些多余。   他希望自己有朝一日能跟沈纵说话一样有底气。   快八点了。   池小天已经坐上车了,   【宋宜:到哪了?】   【殃及池鱼:进市区了,大概还有半个小时就到。】   【宋宜:那我等你。】   【宋宜:天冷了,有没有多加件外套?】   盛夏已经过去,这几天气温骤降,池小天穿了件很厚实的毛绒卫衣,挺幼稚的衣服,他不说讨厌但也不是很喜欢,但沈叔叔很喜欢。   他想在宋宜面前攻气一点都不行:“池小天应该是攻吧。”   宋宜是主角受,池小天是炮灰攻。   系统肯定了池小天:“是的。”   池小天捂脸,声音颤抖:“难道我真的要下药强上他?”   剧情里有这么一段,但宋宜现在抽条的比他还高,说不定掏出来比他还大。   系统打量着池小天,开始怀疑到底是谁上谁了,好半天,它安慰池小天:“也就走个过场。”   池小天还是担心:“我打不过宋宜吧。”   到时候别说强上,他可能还没碰着宋宜就被一脚踹飞了。   系统再次沉默:“要不你去健身房练练?”   池小天:“……”   他不是不想拥有八块腹肌,但要他自己去练,“还是让宋宜一脚把我踹飞吧。”   系统只能选择祝福。   一人一统都忽略了一个可能——宋宜攻起来的可能。   池小天的伤感没有维持多久,沈纵跟他打电话了,他犹豫了下,没敢不接。   沈纵看着车窗:“没在家?”   摄像头没拍到人。   池小天跟沈纵熟起来了,没刚来的时候那么怕了,十几年,他什么都不会就学会了恃宠而骄,蹬鼻子上脸:“我来市区吃饭。”   小年轻声音清脆悦耳。   沈纵笑了下:“怎么不在家里吃,你不是最喜欢王妈做的饭。”   “偶尔也想出去吃。”池小天带过一句,问起了沈纵,“小叔今天不加班了?”   沈纵嗯了声:“忙完了。”   几天没见,“也想我们小天了。”顿了顿,“小天想小叔了没?”   在开车的高特助:“……”   有时候他搞不懂沈纵到底是在养儿子还是在养小情人,但他的老板这么变态,应该是想把情人当儿子养。   有钱人就是会玩。   沈纵一直挺直接的。   隔着电话,池小天耳朵被震的酥麻,他揉了揉,脸又控住不住开始红,他知道那边安静是什么意思,即便还是很害臊,还是低声道:“想了。”   软绵绵掺了水似的声调。   沈纵很喜欢,他还能想到池小天此刻的模样,男人调整了下坐姿,声音微沙:“想我怎么不来公司看我?”   他确定池小天喜欢男人,但似乎小孩还没开窍,即便是刻意制造的暧昧和肌肤相贴,池小天会害羞、想躲,但始终没有情念的欲望。   沈纵以为自己会等不及,但他比自己想的要有耐心。   这几个月,他们之间的关系再亲近也止步于亲吻脸颊,他一直控制着更进一步,他是想等池小天主动的。   池小天还挺忙的,打发陈明翰,纠缠宋宜,还小弟们一起仗势欺人胡作非为,均给沈纵的时间就少了,关键不是他,是沈纵太忙了。   沈纵公司的事他又帮不上忙,哼哧了会,他许诺道:“下次嘛,等我放了寒假肯定天天去看小叔,早上送小叔去上班,晚上等小叔一起回家吃饭。”   你看这个饼,它又大又圆。   池小天早上能起来才怪,他肯定要睡到日上三竿,还天天去看他,十天里有一天能想起他就是他荣幸了。但沈纵还是被哄到了,他手指敲着膝盖,愉悦道:“要去哪吃饭,小叔陪你。”   去紫门厅。   池小天刚想回答,宋宜的微信又发过来了。   【宋宜:我到了。】   【宋宜:我在餐厅门口等你。】   池小天下意识把嘴里的话咽下去,由于肺部吸入的冷空气过多还打了个隔。   沈纵听到了,带着些调笑:“怎么了?”   池小天明明没有脚踏两条船还是生出了劈腿后被发现了的恐慌:“统哥,我喜欢宋宜事要是被沈纵发现了怎么办?”   几个月过去了。   系统不得不承认沈纵对池小天对了某方面念头的事实,它联想了下,笃定道:“你少说得被打断两条腿。”   沈纵其人阴鸷专制。   池小天哽咽:“那宋宜岂不是得被打断三条腿。”   系统反驳:“宋宜明明只有两条腿,不,不是,就算沈纵对你感兴趣,也只是肉体上的,沈纵和宋宜可是精神上的共鸣、灵魂伴侣。只有你才会被打断腿!”   池小天在梦游。   沈纵察觉到了不对:“小天?”   池小天应该有事瞒着他,从他说陪着池小天去餐厅起,他声音照旧,只是眼里多了丝深沉,“小天今晚是要去哪吃饭?有约的人吗?”   池小天回神:“统哥救命啊,我还不想被打断腿。”   他还年轻,还很有钱。   关键是腿断了,许多姿势就做不了啊,腰都盘不上去!   系统不知道池小天在想什么,否则一定会恶狠狠的诅咒池小天被打断腿,它给池小天出主意:“宋宜脾气好些,你今晚可以去陪沈纵。”   池小天:“人设!人设!”   宋宜可是池小天心头宝。   他们的任务是极富有人道主义的,前崩万崩人设不崩就万岁。   当然,崩人设的处罚是很严重的。   系统出馊主意:“你胆子大一点,同时约两个人一起吃饭。”   约两个暧昧对象?   池小天幽幽道:“你好骚啊。”   此刻的系统还是冰清玉洁的系统,它受不了被骂骚的委屈,它冷冷一笑:“那你等着被打断腿吧!”   沈纵和宋宜都在等池小天回话。   宋宜还好,池小天知道自己再不回沈纵,沈纵就要起疑心了:“餐厅?”他嘟囔几声,“叫什么来着,我朋友订的……找到了!紫门厅。”   沈纵猜着池小天是去翻聊天记录了:“ 都有谁?”   池小天报上几个狗腿的名字,沈纵一个都没听说过,但他不知道也正常:“小叔陪你?”   “别。”池小天拒绝的很快,拒绝后又装可怜,“朋友吃饭我不想带家长嘛。小叔,好小叔,我可是他们的老大,他们都叫我哥呢。”   沈纵放松了些许:“又跟你的狐朋狗友一起玩?”   池小天讪笑,就是不吭声,一看就是干了亏心事。   沈纵不了解池小天的交际圈,但看他这个性子,也知道平日里都是被奉承大的,不太可能是跟同量级的人一起玩,大概都是想从池家捞好处的人。   但即便知道了他也无意插手,池小天就这样挺好的:“你不是想小叔了?宁愿跟你的‘朋友’玩,都不想陪我?难道你刚刚说想是骗我的?”   池小天:“……”   这老男人是在吃醋吗?   沈纵见池小天光哼不吭声,也不想继续为难他:“吃饭就行,别喝酒。”   和朋友玩就一起玩吧。   这个年纪正是野的时候。   池小天知道沈纵是同意了,他立马保证道:“我肯定不喝酒。”见快到地方了,不等沈纵出声就飞快道,“我要到了,不说了,爱您。”   他对着手机啵了声,“小叔拜拜!”   沈纵也只是三十出头。   手机那边清脆的一声啵他还是知道是什么意思的,是噘嘴亲吻。急躁和质疑都被奇异的抚平,他让高特助打开窗子,冷风灌了进来,男人捏着眉心低声道:“……狡猾的骗子。” 第9章 豪门恩仇录(09)   宋宜等了有一会了,发丝和衣服都染上了几分凉意,他的眸色也冷,容貌出色的年轻人像是块不会融化的冰棱。   他站在餐厅门口,腰腿笔直,身后的暖光揉成或大或小的光晕,一片斑斓。   池小天从车里钻出来,大红的毛衣呈现着柔软鲜艳的色泽,水洗的过牛仔裤,一双恰好没过脚踝的皮革短靴,小年轻打扮的很嫩,颜色稍浅蓬松的短发打着不明显的卷,他招手:“宋宜!”   小跑到宋宜面前,气息微喘,他扬起脸,眸光雀跃欢喜,“我到了。”   宋宜伸手扶了池小天一把:“跑慢点。”   他担心池小天摔着了。   两人很少发生肢体接触,宋宜为人知礼明理,用池小天的话来说就是性格比较冷的谦谦君子。隔着衣服,还是能感到稍许体温。   池小天睫毛颤了下,没收回去,他低了下头,白玉似的侧脸一点红晕:“嗯。”   他爱宋宜。   宋宜好像也被电到了,心尖酥麻,彭拜的瘙痒。   他注视着池小天,按着自己心意碰了下小年轻的脸,在人惊诧躲闪的视线里:“以后也要小心。”   池小天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是那、那样吗?   他抿唇笑的有些羞涩,眼睛却是纯然的欢喜:“好。”   池小天和宋宜的外貌都很出众。   他们挨得很近,就差了一级阶梯,就像是在拥抱。   青涩懵懂,蠢蠢欲动、仿若粉色棉花糖般的质感。   咔,并不太明显的拍摄声。   林淼的专业就是摄影,临近期末,她有门考试是拍出一张足够打动人心的照片,也就是这灵光一闪,狗屎一样的运气,让她记录下了这一幕。   她紧张的口干舌燥,激动的心血沸腾,但偷拍是种不好的行为,脖子里挂着摄像机,隔着老远跑过去:“你好!”   餐厅门口又来了一行人,兴许是谈生意的,十几个人说说笑笑,周遭一下子嘈杂起来,有些手忙脚乱的侍者穿梭其中,一时间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池小天听到了呼喊,他回头看了眼,不太确定道:“是不是有人在喊我们?”   那十几个老板模样的人把娇小的林淼挡的严严实实的,宋宜也回神:“应该没有。”   他们没有约其他朋友。   池小天也不是很在意:“到点了,走吧。”   他们约的时间段到了。   林淼追过来的时候那两个帅气的男孩子已经不见了,她想进去还被人拦住了,差点急的跳脚。   “您好,请问您贵姓?”   紫门厅需要提前预约。   林淼只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有点腼腆内向,被精致漂亮的大姐姐一问就有点怂了,她连忙弯腰道歉,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她准备在餐厅门口蹲两人出来。   池小天和宋宜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   紫门厅是家西餐厅,前菜尤为精致,其中一道奶黄色的芒果冰淇淋成为了池小天新的心头好,他吃东西很乖,不挑食,也没小动作。   宋宜虽然提前学了一下西餐礼仪,但还是不怎么熟,他有点担心自己出错,一开始神经还有些紧绷,见池小天很自在也渐渐放开了。两个人刀叉都用得不是很好,也不讲究,一点都不像高门大户出来的大少爷或者是未来的商圈巨贵,像两个攒钱攒了很久来长见识的穷学生。   中途,宋宜去了趟洗手间。   紫门厅人均消费大几千近万,来这里不说有钱,也得是有点钱,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就显得格格不入。旁边有桌人不知道是喝高了,还是嘴瓢,说着一些爱慕虚荣、浪费父母血汗钱之类的话。   池小天叫服务员帮他切牛排。   他掏出手机打电话,就响了一声那边就接了:“我在紫门厅,你多喊几个人过来吃饭,快点。我请客。”   沈纵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说叫朋友就得叫朋友。   曾格在台球室。   他撑着杆:“现在?”   “就现在。”池小天语速快,还有点炫耀,“今天宋宜请我吃饭了,就在紫门厅。等会你过来记得坐远点,别打扰我们。”   接到池小天电话正在笑的曾格:“……”这几个月池小天跟宋宜是越走越近,他应该是要为池小天高兴的,但因为心里那一点不可描述的小心思,他其实挺难受的,“行,知道了池哥。”   嘟,沉急的一声断音。   池小天把电话挂了,他没有刻意压低声音,作为比较嚣张又无脑的富二代,他根本不知道低调这两个字怎么写的。   一边那桌听的清清楚楚。   “还说请人来吃饭,打肿脸充胖子吧。”   “年纪不大,口气挺大。”   “也不知道兜里能掏几块钱。”   “指不定要卖什么去还债呢。”   “哈哈。”   宋宜在的时候他们没敢说,毕竟宋宜看起来就挺不好惹的,看碟下菜的人多得是,池小天就不一样了,小年轻软乎乎的,给人种绵软可欺的幻觉。   在给池小天切牛排的服务生已经有点沉不住气了,他们餐厅档次的确不是很高,但老板舍得花大价钱请厨师,菜品味道很好,来餐厅吃饭的人就有点鱼龙混杂,这段时间网上的风还吹起来了,跑来一堆来探店咋咋呼呼的网红,搞的老顾客都在抱怨。   但这对年轻人虽然没钱,但也没打扰其他人用餐,反倒是一旁穿着一身名牌的顾客在阴阳怪气。   系统都有点无语:“你们吃饭关他们什么事。”   逼逼赖赖个没完。   “有的人就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想通过拉踩比出优越感,但其实这类人心理很自卑。”池小天还是笑着的,“看那个男的,一身名牌都不怎么和合身,跟他的气质不但一点都不搭,有种装逼装过头的臃肿感,不是暴发户就是靠其他人突破阶层的小蜜。”   系统:“……小蜜?”   池小天:“高级、只卖给一个人的鸭。”   不碰这些东西应该不会内涵别人要卖身还债。   系统:“……”   行吧,“那他为什么要针对你?”   池小天摸了下自己的脸:“他估计是把我当成同类了,宋宜看起来比我贵气多了。一看我能傍上宋宜这个大款,他陪的是个油腻秃头男,心理极度不平衡。”   系统不知道为什么觉得有点好笑,又问:“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我是演员啊。”池小天,“虽然还没红,但接过一次类似的角色,就演的一个土老板的男小三。”   他虽然就几句话的戏份,但也认真揣摩过角色了。   系统欣赏道:“你还挺敬业的。”   池小天毫不谦虚:“那是。”   池小天叫服务员帮他拿了瓶最贵的红酒,六十多万,他当场刷卡让打开了,那个一直喋喋不休的男的突兀的闭上了嘴,被震住了。   六十万!   不是六百不是六千不是六万!   服务生:“您喝不完可以存在这里,我们会为您妥善保管的。”   “不用。”   池小天挥手让服务生走开,他走到名牌哥面前,笑的还是很乖,“喝不喝?我请你。”   名牌哥脸色一变,紧紧闭着嘴。   来势不善。   池小天抬手,猩红冰凉的酒液劈头盖脸的倒了下去,名牌哥不知道是冻着了,还是吓着了,抖得厉害。   餐厅里悠扬的音乐声似乎都顿了下,无数双眼睛暗戳戳的窥了过去,但没人吭声,连服务人员都没及时去拦。   六十万的酒啊。   那个小年轻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的。   名牌哥瑟瑟发抖,头发黏在一块,浑身酒液。   池小天后来那么惨不是没有原因的,他要是落魄了,别的不说,名牌哥肯定会恶狠狠的来踩一脚:“以后要好好说人话。”放下酒瓶,年轻人漂亮的眉眼显现出一丝矜持贵气,“现在,滚吧。”   嚣张跋扈。   深刻在灵魂里的傲慢。   名牌哥在池小天看到了和他见过的真正的富二代一样的气质:“对不起……对不起……”余光瞥见了一个人,是和池小天一起来的青年。   他的确是嫉妒池小天。   青年虽然低调,但衣服也是价格不菲的。肩宽腰窄,冷白的肤色像块打磨极佳的玉,眉眼如画,清冷怡人。   他在不远处看着,眸色难辨。   名牌男低着头,勾起了唇。   他能看出池小天喜欢那个人,但没人喜欢仗势欺人,得理不饶人的人吧。把腰弯的更低,不明所以的人看到这一幕只会觉得池小天过分恶毒了。   池小天反应慢了一拍,他看见宋宜后僵了下。这段时间相处下来,他也知道宋宜喜欢乖一点的,嚣张的气焰一下子降了下来,小年轻不觉把双手背在身后,有些啜诺道:“……宋宜。”   宋宜走了过来,他神情一直很淡,很少有人能猜出他的心思。   他没理池小天,先给名牌男递了张手帕:“擦擦。”   名牌男年纪不大,可能是脸上动了刀,看起来有点早熟。   他接过手帕:“谢谢。”   池小天讨厌这个男的,见名牌男真的敢接宋宜的手帕,又用眼神威胁他,名牌男又适时抖了下,宋宜看向池小天,当场抓包:“小天。”   池小天:“……”   他拉耸下脑袋。   宋宜知道池小天的风评,他也没觉得池小天真的就是个好孩子:“这位先生,我代我朋友替说一声道歉。”   名牌男心里想着让池小天去死,面上假惺惺道:“没关系。”   池小天看着名牌男要呕死了。   曾格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他带着一众人看到了在宋宜身边垂着脑袋一脸丧气还有点不服的老大。   红毛:“怎么啦?”   黄毛:“那个人怎么一身酒?”   绿毛:“池哥又欺负人了?”   红毛:“池哥牛逼!”   他们没敢说,宋宜更牛,还能管着他们池哥。   曾格叫红黄绿三毛闭嘴:“安静!”   宋宜声音不紧不慢:“既然你接受了小天的道歉,那你也跟小天道歉吧。”   名牌男猛的抬头,没有掩饰住错愕。   池小天也偷看宋宜,宋宜揉了下他的脑袋,声音不大不小道:“你做了什么自己清楚吧,我相信小天不会平白无故找你麻烦的。”   餐厅里本来还有些愤怒的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目光平和了许多。   坐得近的人已经在窃窃私语了:“他先说人家的,说人家穷,吃不起。还编排人是浪费父母血汗钱,就差指着脑门骂人不孝,不配来了。”   “还暗戳戳说人去要卖……”卖身。   “谁知道人家这么有钱,一点都不愿意吃亏。”   “惹到硬茬了。”   “活该。”   总之一句话,先撩者贱。   风评一转,池小天成了受害者,还被一群人夸飒。   池小天脸又红了,看着宋宜的眼睛亮晶晶的。   他跟系统哔哔:“哇,他好帅!”   系统:“你爱上他了?”   宋宜的处理看起来公正,其实一直偏的是池小天。   池小天:“以后宋宜就是我亲兄弟!”   为爱做1是不可能的。   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系统:“……” 第10章 豪门恩仇录(10)   池小天有交代,曾格几人一直没敢冒头。那边氛围良好,郎情妾意,张度拉满,几人看的有点眼酸。   红毛嚼着牛排口齿不清:“看来还真有戏啊。”   绿毛点了道招牌甜品:“我也觉得。要说还是池哥牛,宋宜打高中起就是多少人心里的高岭之花……那时候可没人看好我们池哥。”   池小天就是有钱,还是被人调侃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黄毛没想这么多,也不好八卦,他捧着池小天有吃有玩就行:“曾格。”   曾格还没动面前的食物,他看向黄毛,挑起眉梢。   黄毛心大但也心细:“别想那么多。”   池少爷眼高于顶,都没把他们当朋友看过。   喜欢他不值得,也追不上。   曾格垂眼,没吭声。   按照池小天的性子吃过饭还要缠着宋宜一会的,夜不归宿都正常。但他今天非但不敢这样干还有急,沈纵指不定在家等着。   以前骗宋宜七点门禁是假的,但他要敢超过十二点不回去,沈叔叔的脸色不会太好看,不是打他,更不是骂他,沈叔叔每次碰他都能让他羞愤欲死、毛骨悚然。   直觉告诉他让沈叔叔生气是件很可怕的事。   再说,相处了几个月,池小天对沈纵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家里变故突生、父母失联,他对沈纵的除了畏惧,就是孺慕和崇拜。   宋宜很知礼,在没确定自己心意前,对池小天一直是不冷不淡,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两人饭后告别后分道扬镳,池小天高运转一晚上的脑子被开窗的夜风一吹骤然清醒,他是沉浸式演绎派,对需要自己戏份投入百分百的专注,这是他的优点也是缺点,往常很能很快察觉的事迟钝了不少,他突然捂脸,很慌:“宋宜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今晚他才看出点苗头。   对沈纵乃至陈明翰,他觉得无所谓,两位都是玩玩的主儿,说真情实感的喜欢他那就可笑了。无非是感兴趣,想逗逗。   宋宜不一样啊,他可是个好人!动的真感情!   沈纵不好猜,系统拿不定主意,宋宜的性子是很直的,他要是对池小天没感觉,不会故意暧昧。它打量着池小天,不知道是赞扬还是阴阳怪气:“您真是位优秀的宿主。”   池小天没在嬉皮笑脸了,他对宋宜没意思,也不想玩弄其他人的感情。此刻的他眸光清明理智:“我得冷冷他。”   宋宜对他只是有好感,感情才萌芽。   系统不干预池小天的决定,只是交代道:“你不会想知道违反扮演守则的惩罚的。”   池小天只会追着宋宜跑,不会对宋宜冷。   池小天深吸一口气:“哎,都怪我太有魅力了。”   刚刚还为池小天担忧的系统:“……”   虽然这么说也没错,但它还是没忍住,“你能不能要点脸?”   池小天没皮多久沈宅就到了,来回了很多次,他还是不适应围绕着沈宅的大片坟地,树影重重,寒鸦声尖锐突兀,冬天到了,树叶落了一地,窗外的风景凝固,阴森诡异。   他回头,盯着前座的背椅。沈纵出于什么心理住在这里他不清楚,但沈纵肯定不正常,应该是病的不轻。   池小天这时候还不知道他很快就知道了。   古宅建筑,现代化装潢,刺啦的灯光雪亮,深夜,雾气重,风声寂静,寒意彻骨。他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颊,蹑手蹑脚的想溜进去。   已经晚了,他侥幸的想着沈纵可能睡了。   可惜事实总是事与愿违。   男人陷进宽大沙发里,露出了英俊的后脑勺,他翻了一页书,发出一声清晰的摩擦声:“小天。”   别管池小天怎么从后脑勺看出英俊的,他虎躯一震,知道这次在劫难逃,小年轻挤出来个讨好的笑,蹭到沈纵旁边:“小叔还没睡啊?”   知道男人喜欢肢体接触,他用前额抵着沈纵的肩,跟小猫踩讨奶似的乱扭,“小叔是在等我吗?我真开心。”   避迹违心,矫心饰貌。   ……满嘴胡言的甜言蜜语。   沈纵侧目,似笑非笑:“真的开心?”   明明知道小东西在骗人,被哄后还是被取悦了。算了,这个年纪的孩子不想陪他,喜欢和同龄人玩也没什么。   池小天从来不说瞎话:“我看见小叔就觉得整个客厅都亮起来了。”他发自内心赞美道,“小叔又帅了。”   沈纵笑了下,魅力加倍,似乎被抚慰不准备计较池小天的晚归了,突然,他神色一肃,男人轻抚池小天的肩,有目的的捏了下年轻人雪白的后颈皮,力道不重,但池小天还是瑟缩了下,脆弱点被拿捏掌控的感觉并不好,他不喜欢,由衷的感觉难受:“……小叔。”   薄薄的一块皮肉被人钳制,他怕疼,连挣扎的幅度都没有。   沈纵嗅到了酒气,他贴向池小天,热气喷薄,低沉的嗓音沙哑有韵味:“喝酒了?”   “没。”池小天想躲,但没有地方给他躲,他只好用胳膊隔开一点距离,“我没喝。我就是泼了人一身酒!”   要说干坏事他可是一点都不心虚。   沈纵觉得池小天不至于对他说谎,他信了这个解释,但面上还是维持一派的禁欲:“给我检查一下。”   池小天不解:“?”   这要怎么检查,吹酒精检测仪吗?   沈纵忍很久了。   他纵容着池小天的不懂事和有意无意的撩拨,火气一连起了几个月,夜夜不得安宁,自己要疯了,可这么暧昧旖旎的氛围,小年轻眼里还是没有一丝情欲。   干净的令人愤怒、想毁掉。   池小天被沈纵审视的害怕,他再也忍不住拔腿跑欲望了,可还没等他起身,沈纵的手指插进了他发里,不缓不急的摩挲着:“小天还不明白吗?”   明白什么?   念头一闪而逝,他没空再想其他的了,他没接过吻,还不知道会被压迫到呼吸都困难,劈头盖脸的北岭雪森的冷涩。明明是被迫承受,气息却逐渐滚烫,一吻后,池小天瘫在沈纵怀里,肺部起伏的厉害。   沈纵帮池小天顺气:“亲一会就不行了?”   他声音仍旧沉稳,但有着能轻而易举就能分辨出的愉悦,“以后多练练。”   池小天又抖了下。   他看到了沈纵的欲望,他也是男的,清楚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他慌张、茫然,惊恐之余又希望这是场梦,但沈纵不允许他躲。   抓住沈纵的衬衫的一角,五指用力:“……小叔。”   沈纵当然知道池小天在害怕,他也知道池小天不具备反抗他能力,和遇到硬茬就想退缩的懦弱:“吓着了?别怕,小叔只是喜欢你。”   他抚摸着池小天的脊梁,“小天讨厌小叔吗?”   能看出来,池小天不但不讨厌的,甚至还有点喜欢。   池小天脑子里麻麻的,很乱。   他咬了唇,又想起沈纵吻他感觉:“好爽!接吻这么快乐的吗!我开始期待了!!”   系统:“……”   它一点都不想知道池小天期待着什么。   可池小天没有放过系统:“还记得浴室的那个镜子吗?洗手台到我腰,沈叔叔完全可以抱我坐上去。”   系统不明白沈纵为什么要池小天坐在洗手台上,它只能出言提醒:“把你的笑容收一收,你爱的是宋宜,坚贞不屈懂吗?”   “你是提醒我要搞强制爱?”池小天,“没想到你是这样的系统。”   系统失去了跟只想搞黄色的池小天交流的兴趣:“反正你记好了,你不可能爱上沈纵。”   沈纵见池小天一直闷着头不出声,笑容也淡了:“小天。”   跟他接吻,就这么难以接受?   池小天回神,按照人设,他该哭的。可他爽的不行,压根哭不出来。他也不敢抬头,怕自己笑出声:“……小叔。”   沈纵揽着池小天腰防止他滑下去,他盯着小年轻柔软的发旋,胸腔里的喜悦被怀里人抗拒逐渐冻结,他掀起眼皮,手上是不容抗拒的力道:“你要习惯我。”   池小天细微的挣扎了下表示反抗。   他不明白沈纵为什么看上他,可他不喜欢沈纵。天真到有些愚蠢的脑子还想着沈纵就是一时来了兴致,或许明天他就恢复正常了。   自己还是沈纵疼爱的侄子。   沈纵察觉到了池小天的挣扎,明明畏惧着他却还要反抗,他看向池小天,目光一寸寸扫过,冰冷、压抑,像是某种毫无人气的冷血动物。他并不好说话,也一点都不温和,伪装的再真始终是假的,他对池小天的包容度高,在某方面更容易被激怒。   池小天对情绪的感知还算敏感,他透过一点缝隙观察沈纵的脸色,年轻人唇被亲到红肿,卷翘的睫毛闪着一点水光。   小心翼翼的像只探出巢的兔子,可怜可爱,还夹杂着一点无措的茫然。   沈纵只是被看了眼就又奇异的平复下来,总归池小天还小,他们时间还很长,也不急于这一时,他在心里叹了一声,双手捧起池小天的脸颊,吻了下他的额头:“晚了,回房不许再玩手机,早点睡。”   不是不急,是不太忍心。   池小天低头:“嗯。”   小叔好像又变了回去,语气还是那么温和,跟刚才的一切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但刚刚真的发生了。   池小天洗刷完躺床上翻了半夜还是没睡着,他摸自己嘴唇的时候,总感觉这里是麻的。   系统以为池小天在回味:“够了,大半夜了。”   池小天想的不是这个,他在想:“沈纵要是知道我喜欢宋宜怎么办?”   他养的小孩不是不通情,也不是不懂爱,只是爱的不是他而已。   系统:“……”   那池小天和沈纵起码得疯一个。   池小天突然亢奋:“你听说过小黑屋吗?”   不要怜惜他这朵娇花。   系统不太懂,但它觉得沈纵要倒霉:“……你开心就好。”   第11章 豪门恩仇录(11)   池小天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可能是有意遗忘昨晚的事,他没怎么去想沈纵,再说,都下午一点多了,沈纵肯定去公司了。   楼下电视开着,字正腔圆的主持人在播报着国际新闻,经济贸易、小国战争、某某国又发生了生物入侵破坏了当地生态环境……他跟入定似的被罚站在原地,脑子里全是刚播新闻内容。   他现在想什么都不想面对沈纵。   沈纵这几天休假。   他有的是时间:“下来吃饭。”   池小天抓了下头发,有点别扭,但还是下去了:“小叔。”   高特助这才叫厨房上菜,他不知道昨晚的事,但察觉到了叔侄俩怪异的气氛,尤其是池小天,躲躲闪闪的,好像是干了亏心事被吸干了阳气似的,塌着腰蔫嗒嗒的没一点精气神。   池小天认定昨晚沈纵是鬼迷心窍,他告诫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不就被啃了口,圈里比他玩的花的多得是,即便是这样想,他还是下意识挑了个离沈纵最远的位置。   紧绷的神经稍稍放缓,他还心大到能笑出来,小年轻唇红齿白,白皙的脸颊柔软:“我饿了,是米饭还是面条?我想吃蟹黄,明天叫王妈给我包蟹黄小笼包。”   没心没肺的。   沈纵关了电视,也没要求池小天坐过来:“米饭,厨房做了虾。”   池小天喜欢吃海鲜但讨厌剥壳,眼睛先是亮了下,又垂头嘟囔了声:“麻烦啊。”   六菜两汤,花样多但量不大。   大虾是爆炒的,花椒和辣椒被激发出了香味,辛辣、油亮勾魂。   池小天剥了两只就有点不耐烦,但虾好吃,鲜甜辛辣里有点麻,王妈知道他喜欢吃辣,研发出了更符合他口味的菜式,已经彻底征服了他的胃。   沈纵没池小天这么喜欢吃辣,但也能吃,见池小天一边被馋的流口水一边还嫌弃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你过来我帮你剥。”   池小天记吃不记打。   他飞快的挪了过去,擦干净手后指挥了起来:“剥完后沾一下汤再放我碗里。”说完还用胳膊肘又捅了下沈纵,催促道,“快点。”   高特助已经习惯了池小天的没大没小,但有时候还是会觉得池小天狗胆包天,就好比现在,他唇角抽搐了下,主动上前:“先生……”   还是他来帮池少爷剥吧。   沈纵在剥虾,有些人无论做什么都令人感觉赏心悦目,高大英俊的男人气度闲适,还有空操心池小天:“慢点,别噎着了。”   池小天是真的饿了,十八九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别说饿一顿,就是吃饱了没几个小时又该饿了。他埋头扒饭,鱼香肉丝拌饭一绝,只是敷衍了两声:“嗯嗯。”   沈纵见状挑眉,把喂到池小天嘴边的虾拐了个弯放进了自己碗里,池小天一震,目光控诉,还用脑袋拱沈纵,沈纵把他推开他又拱。   沈纵:“吃饭,别闹。”   池小天:“你先逗我的!”   沈纵:“下只给你。”   池小天:“我就要那一只。”   沈纵:“那只不给。”   池小天继续拱沈纵。   高特助默默的把踏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低头演起了花瓶,老板真的越来越年轻了,年轻精英又露出了一个标准的微笑,池小天扫到了,他连饭都不吃了就盯着看。   高特助:“……”   他恶寒的后退一步。   自认为和善的池小天:“……”   哼,他迟早拿量角器量一量。   沈纵拆完了虾,用软布擦干净手:“小天在看什么?”   池小天也没隐瞒:“看高特助。”   沈纵有点好奇:“高特助很好看?”池小天老是盯他。   池小天趴沈纵耳边咬耳朵:“你觉不觉得他笑得很像芭比娃娃?”   湿润的热气钻入耳髓,羽毛挑的心尖的酥麻。沈纵火气下涌,他侧目,嗓音微哑:“芭比娃娃?”小年轻乌亮的眼睛弯成月牙,白皙脸蛋绵软,饱满的唇珠红润,活泼欢乐,无忧无虑,“什么芭比娃娃?”   池小天翻出照片给沈纵看:“看,像吧。”   沈纵看了眼芭比,又看了眼高特助。   不能说是像,简直一模一样。   高特助不知道两人嘀咕了什么,他只觉得老板的眼神和池小天一样的诡异,唇角下压,他笑不出来了,提高了稍许声调:“老板?”   池小天:“我还给他起了个外号。”   他略含得意道,“芭比高。”   沈纵控制着自己没笑出来,他弹了下池小天的额头:“没礼貌,不许这么叫高特助。”   池小天捂着红了块的额头:“不叫就不叫嘛。”他揉着额头,“小叔手劲真大。”   沈纵没理池小天,池小天都吃饱了,他还没吃几口。   池小天被弹了下有点不高兴,到一边刷起了手机。   【傻狗:放假了出来玩。】   【傻狗:别不回消息,这个点你应该起了。】   【傻狗:你昨晚真的跟宋宜吃饭去了?】   【傻狗:那个穷小子到底有什么好的!!!】   【傻狗:池小天你他妈别给老子装死。】   【傻狗:快回我!!!!!】   傻狗是陈明翰。   池小天打字不紧不慢的。   【池小天:你算哪根毛。】   【池小天:不玩。】   【池小天:再骂宋宜腿给你打断。】   陈明翰的笑容由晴转阴。   这是家清吧,白天也开业,人不多但也不少,都是圈里的有钱人。几个人围着坐,桌子上红的白的都有。   熟悉陈明翰的人一眼就看出是谁了。   “又是池小天。”   “什么池小天,你们不是闹掰了……卧槽,传言是真的,你真看上池小天了?”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都几个月了。”   “就是,咱们明翰看上那个小废物了。”   一阵哄笑。   陈明翰正烦着,眉毛一拧,有些戾气:“都闭嘴!”   最先开口的青年在嘴边作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安静了一小会。   不知道谁又开口了:“陈明翰不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看他这样子,真上心了?”   “还有池小天不搭理他原因吧,咱们情圣大概没遇见过这类型的,觉得新鲜。”   “他还真的敢追啊……池小天不是在沈家住着,那位不是还挺宠的?这次陈明翰要还只想着玩,啧,会闹的很难看吧。”   “被剁diao?”   “卧槽,哈哈哈,还是你狠。”   “操。别说了,感觉下面凉飕飕的。”   【傻狗:真不出来?】   【傻狗:你来过酒吧吗?晚上蹦迪可热闹了。】   池小天被蹦迪两个字吸引了。   他还没去过酒吧,听说俊男美女扎堆,看对眼了就能一起开房,成年人的天堂,犹豫了几息,还是没能抗住诱惑。   【池小天:几点,哪里?】   【傻狗:到时候我去接你。】   【池小天:不用你接,说地址,我叫曾格他们一起。】   陈明翰眼眸一动。   【傻狗:你怎么到哪都带着你的跟班。】   【傻狗:你就不能独立一点。】   池小天又不傻,陈明翰喊他去肯定是不怀好意,他疯了才自己去。   【池小天:管你屁事,你不说我自己找一家去玩。】   不该聪明的时候老是机智的一批。   陈明翰忍了。   【傻狗:九点,朝鸣路,黑猫炸弹馆。】   池小天不再回了。   沈纵没看池小天的屏幕,见池小天聊的挺开心,问了声;“谁?”   这事肯定要瞒着沈纵,沈纵比他爸管的还严,肯定不允许他去酒吧。   池小天熄灭屏幕,没报陈明翰的名字:“一条傻狗。”   沈纵笑了下,他知道又是池小天的那些朋友:“等会要出去?”   池小天嗯了声:“元旦放假,我没课。”   “不想在家陪着小叔?”沈纵迎着池小天有些错愕的眼神,伸手捏了下池小天的脸颊,“小天昨晚不还说想小叔吗?”   池小天脸红了下,被捏的地方有点痒,弓着腰往后躲:“没,小叔别掐了。”   沈纵没有松开手,他放轻了力度,由捏改为摩挲,拇指碾过小年轻水润的唇,气氛逐渐暧昧,连池小天都感觉到不对,他身子绷了绷,睫毛颤的厉害:“小天想出去玩也可以。”   低沉嗓音优雅沉厚,“你知道怎么哄小叔,对不对?”   池小天终于明白昨晚不是沈纵的一时兴趣,他没想要放过自己。侵略、野蛮的信号在跳动,气息焦灼,他眼眸不知道什么时候盖上了水雾,带着些许乞求:“小叔。”   我不想。   沈纵不为所动,笑容仍旧温和。   池小天心理防线率先崩溃,他躲开沈纵的视线,牙齿打颤,说话都有些哆嗦:“那我、我不出去玩了。”   他又天真的缩回了自己的乌龟壳里。   沈纵不允许,他想池小天尽快适应。   能早点开始下一步:“真不出去了?小天的朋友还在等小天吧。小天亲小叔一下就可以了……不然小天想让小叔吻小天?嗯?”   最后一个字咬的有些深,像是故意提醒着什么。   池小天想起昨晚的那个吻。   他脸色有点发白,但又不知因何泛起了潮红:“小叔。”尽管害怕,还是抬起了头,“我对您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要是小叔想的话,肯定有很多人想服侍你……”他在沈纵转冷的目光里慢慢闭上了嘴,脑袋也垂了下来。   他的勇气已经耗光了。   沈纵极高临下的看着池小天,没有丝毫动容:“小天想让我主动?”   池小天在心里矜持的点了下头,但他亲沈纵也不错。   两权相害取其轻,在沈纵不容拒绝的情况下,池小天会选择他亲上去,把握着犹豫的时间,踩着沈纵的低线,他慢慢的抬起头,漂亮的眼睛水亮:“就只亲一下?”   亲脸也是可以的吧,怕沈纵拒绝,或者又改了主意,他主动凑过去,沈纵大抵是没想到,他意外的转了下头,两人的唇擦到了,池小天惊慌后退,沈纵眼里闪过了丝笑意,他往前,又压住了池小天的后脑勺。   绵长、掺杂着水声的吻。   脑袋又炸开了焰花。   池小天瘫着喘气:“沈叔叔好棒!”   系统怀疑池小天是故意擦到沈纵的,但它没有证据:“要点脸。”   池小天的回应是:“嘻嘻嘻。”   系统:“……”   嘻你妈。   沈纵心情不错,他替池小天整理领口:“出去玩早点回来。”   他的确地喜欢池小天,越看越喜欢,难得温柔了一次,“放心出去,这两天就不碰你了。”   池小天回神:“???”   什么?   我不允许! 第12章 豪门恩仇录(12)   池小天还是出去了。   他双手插着口袋,下巴埋进衣领里,小年轻一双眼睛灵动,褐色的发顶柔软,侧脸白皙,他垂着脑袋,声音有些轻:“我来几个月了?”   系统感觉池小天明显变了,变得让人感觉难以掌控,一点遥不可及的距离感:“差不多四个月。”   池小天哦了声。   离他的死期就剩下半年了。   系统观察着池小天,内心揣揣:“你问这个做什么?”   池小天突然激动:“小半年了啊。我又清心寡欲这么久了!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他又说不碰我了!凭什么!”   欲求不满的临床表现症,又称□□。   系统抽搐了下:“所以?”   池小天站在街道上:“我今晚要流连花丛、夜不归宿。”   系统:“好色就好色别找这么多借口。”   虽然不能理解,但它尊重。   池小天这段时间被管的很严,不是在上学就是在回家的路上,街都很少逛了,对市区的路压根不熟,他正想打车去陈明翰说的酒吧,忽然闻到了炒板栗的香味。   一回头就是家皇上皇,被炒的微黄发焦的板栗、裹着剔透糖壳的糖葫芦,还有冒着热气的烤蜜薯——是心动的感觉。   系统很少见池小天反应这么快的时候,两眼放光,手机插兜,三步并两步,成功的赶在一对小情侣面前排起了队:“……”   这么积极,“你不是刚吃过饭?”   “没有炒板栗和糖葫芦的冬天是不完整的。”池小天叫了一堆,拎了两大包,“你是不会懂人类对食物的执念的。”   系统也不想懂。   曾格几人接到信息就赶了过来,池小天刚好买完出来:“来了?”   曾格点头,他隔着老远就看见池小天了。   很亮眼:“池哥。”   池小天笑了下,露出一口小白牙:“吃板栗吗?我请客。”   曾格也跟着笑了下,有点憨:“好啊。”   马路牙子,人来人往、鸣笛声不断的街道,一行年轻小伙坐在皇上皇门口剥板栗吃,刚出炉还滚烫着板栗甜糯,红澄澄的糖葫芦糖壳薄脆。   池小天犯懒,他咬糖葫芦,发出嘎嘣嘎嘣的碎裂声,声音有些含糊:“我要吃不带蜂蜜的。”   板栗他买了两种,裹蜂蜜和不裹蜂蜜的,他更喜欢吃原味的。   曾格一扭头就能看到池小天白皙的脸颊,寒风吹袭,他的心却滚烫,掌心都冒出一点黏腻,他戴着一次性手套:“知道了池哥。”   红毛也来献宠,他捧着一把板栗:“池哥,这里!”   池小天就瞥了一眼,嫌弃道:“不要。”   剥的坑坑巴巴的,一点都没曾格的手艺好。   红毛委屈,他噘嘴:“也就丑了一点,味道是一样的嘛。”   黄毛一把拍开红毛:“你一个大男人撒什么娇,真恶心。”   “淦!”红毛不服,“你才恶心。”   池小天就看着他们打,眼睛笑眯眯的。   系统看着这一幕,有点疑惑:“你不是孤儿吗?我怎么觉得你挺习惯被人伺候的。”吃虾不剥壳,吃鱼不挑刺,吃板栗也要人帮忙。   一看就是个被宠大的主,关键池小天不是啊,他学费都靠自己赚的。   池小天也被问住了。   他回顾了下记忆,对这些琐事没留下多少印象:“是吗?”笑容淡了些,眺望了眼天,“我不记得了……可能天生不喜欢做这些事吧。”   系统嘲笑了池小天一声:“辣鸡。”   池小天不以为意,一群人吃完又压了会马路,晚八点天都暗了才去了陈明翰说的黑猫炸弹馆,位置有点偏,绕了几绕,黑漆漆的夜里,一幅黑猫抱着炸弹的标志,酒吧招牌跑马灯绚的不行。   四位迎宾小哥都清一色的帅哥:“欢迎光临。”   明明都穿的正经的西服衬衫,不知道是不是池小天的错觉,总觉得他们有点欲,灯光交错,他眼睛差点收不回来,帅哥们的白衬衫很透,能看到纯黑色的衬衫夹勾着半露不露的肌肉,脖子上挂着的也不是领结,是铃铛。   轰!热气冲顶,唇红齿白的小年轻脸色酡红,他挪开视线,盯着脚尖:“嗯。”   帅哥们交换了个眼神。   池小天外貌出众,惹眼的不行,一看就是初入世俗的小羔羊,他来黑猫炸弹馆怕是会被吃的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有个帅哥起了怜悯之心,拦了下池小天:“成年人会所,未成年禁止进入。”   曾格隔开了温柔系小哥,带着些警告:“别碰他。”   小哥顿了下,低头:“冒犯了,抱歉先生。”   小羊羔有人护着。   池小天:“我真的可以进去吗?”   感谢上帝,感谢观音如来佛,“这一定是天堂。”   系统看不起池小天这没出息的样子:“不就是个酒吧。”   池小天假装没听见,他迈了进去,热气朝天,音乐震天,男色女色,霓虹灯在闪,眼花缭乱。模样乖巧的年轻人愣愣的站定了,白玉似的肤色通透,红晕从脸颊起到耳垂。   纯情涩然。   曾格才挤进来:“池哥……池哥?”   人声喧嚣,潮水般涌动着,他连片衣角都没抓到。   二楼有脱衣舞。   色气,但不下流。   池小天是想看又不敢看,他捂着脸,平复着激荡的心情,黑猫炸弹馆玩的还不算过火,禁毒禁赌,就是有点开放。陈明翰叫了酒,把想凑过来的人赶走,有点好笑的看着池小天:“行了,又没全脱,你没去过海边?”   也就是炒炒热度,这里的男郎女郎比去海边冲浪的都穿的多。   这能一样?   池小天瞥向陈明翰:“反正我是比不上你。”桌上放着杯漂亮的酒,浅蓝紫粉、变着梦幻的光色,他眼睛又挪不开了,舔了下唇,“好喝吗?”   “度数很低。”陈明翰特意给池小天点的,他怂恿道,“试试?”   池小天含着习惯抿了口,很清爽的果香,他有点意外这口感,看向陈明翰的眼里带了点笑,灯光暧昧,小年轻睫毛很长,眼眸乌亮,红唇水润,活色生香:“好喝哎。”   很漂亮。   陈明翰喉结滚了下,掩饰性的喝了口烈酒:“嗯。”池小天还在看他,是在看他后面……有对年轻人抱在一起在啃。   在这样火热的气氛下,其实很容易蠢蠢欲动的,酒吧里玩嗨了看对眼就出去开房的人很多,一切情绪都被放大,他看着有点魂不守舍的池小天,稍微靠近了些,一张年轻俊美脸放大,“想要吗?要不要和我试试?”   池小天抿了下唇,看起来有点呆。   没躲就是有戏,陈明翰的目光落在池小天艳红的唇上……嗡,翁嗡嗡,池小天的手机震了起来,池小天梦醒似的退开,还给了陈明翰一脚:“离我远点。”   陈明翰小腿被踢了发麻,他脸黑了下,骂了一声:“操!”   【宋宜:小天睡了吗?】   【宋宜:要期末考试了,复习的怎么样了?】   宋宜在宿舍,他对着高数课本突然想起了池小天。   池小天脸还红着,看见宋宜骤然心虚了下。   【殃及池鱼:还没。】   【殃及池鱼:复习的还可以。】   【殃及池鱼:你给我补习的很有用。】   陈明翰凑了过来,他臭着脸:“宋宜他是不是有病。”他嗤笑,“这个点问你复习的怎么样?呵,呵呵。”   一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池小天不假思索,无脑维护宋宜:“你才有病。”   他还打量了下陈明翰,“宋宜年级第一还兼职养自己,你会什么,你就会约炮。”   陈明翰目光沉了了下,真的被气笑了:“你就这么看我的?”   池小天哼了一声,态度很明显。   陈明翰不知道心里为什么这么烦,无处宣泄的郁闷,他还是咬牙解释了:“我成年就有自己的公司,年利润近千万,到现在规模都翻几翻了,经商天才你懂不懂?”   池小天:“我就看你吹。”   陈明翰:“……”   他喜欢玩,但真的不是废材,池小天才真的是被养废了。   【宋宜:那就好。】   宋宜打字很慢,他在犹豫。他对池小天是有好感的,应该主动一点……可上次餐厅的事还历历在目,要是再高档一点的餐厅或者直接包厢,那件事应该就不会发生了。   他太穷了,配不上池小天,池小天现在跟他在一起,只会受委屈。   等公司的事忙完吧。   宋宜把“明天要不要见面”几个字一一删去,重新打字。   【宋宜:再见。】   池小天抱着手机,宋宜话很少,答应请他吃饭就很意外了。   可他觉得,那晚宋宜也不是完全无动于衷的,还是不行么……他还以为会有进展,有点难过。   陈明翰看着把脸埋进膝盖里的池小天,拍了拍他的肩:“池小天?”   池小天深吸了几口气,抬起脸又给了陈明翰一脚,恢复了之前欠揍的样子:“别碰我。”   陈明翰:“……”   看你难过的份上不跟你计较。   曾格几人很快就找了过来,池小天玩的很疯,正在舞池上蹦,他还喝了很多酒,像是在宣泄着什么,漂亮耀眼。   十一点,池小天醉醺醺的,他勉强保持着清醒,口齿清晰:“送我回家。”   家里有门禁,回去晚了有人会生气……会很生气。   曾格没喝酒,黄毛稍微喝了点,红毛和绿毛已经在满地爬了,池小天坐在副驾驶上,醉了也不闹,很乖,黄毛照顾他的两个兄弟,骂骂咧咧了一路。   曾格没见过沈纵,当那个英俊高大气势迫人的男人从他怀里接过池小天,用审视的目光打量他的时候,他没发觉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许久后,冷风灌醒了脑袋,他掐了下手心。   沈纵压着池小天给他洗澡,他力道有点大,池小天难受:“……疼。”   沈纵不说话。   他神色很冷,着重擦了擦池小天的脸,池小天吃不了苦,受不了委屈,他哭,泪珠子从粉白的脸蛋滚落,睫毛像是抖动的蝶翼:“我疼。”   “……”   沈纵放缓了些,声音还是有很冷,“活该。”   池小天泪眼朦胧的望着沈纵,沈纵被盯了会,心里的火气散了大半,动作轻柔:“没有下次。”   这次就算了。   池小天歪了下脑袋,他突然从浴池里坐起来抱着沈纵啃了下,笑的有点傻,眼睛却是亮晶晶的:“我喜欢你。”   沈纵扶着池小天的手收紧,他勾起了唇角,心情愉悦,池小天又贴了上去:“宋宜。”他认真里还有点委屈,“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第13章 豪门恩仇录(13)   浴室水声还在,空气倏然转冷,雾气攀爬到瓷砖上凝结成水滴滑下、一道道白痕鲜明。   滴、滴、滴答,坠落,溅开。   池小天感觉到了毛骨悚然的寒意,胀痛的脑仁骤然清醒,他下半身还淹没在水里,手肘贴着浴缸,冰凉滚烫:“……小叔?”晃了晃脑袋,甩出去些水珠,意识彻底回归,他看着沈纵,泪腺开始失控,“小叔。”后颈被人抚摸着,像是安慰,又像是泄愤,力道一重一缓,带起一阵颤栗,“小叔……”   沈纵叠起被打湿的衬衣:“哭什么。”   池小天摇头,泪水越发汹涌:“我、我不知道。”   他呜咽,“我不知道。”   宋宜?宋宜吗?   沈纵想起来了前天的事,宋宜要陪人吃饭,池小天要出去赴约,他在家等池小天的时候,池小天应该跟宋宜处的正开心:“小天怎么能喜欢别人呢?”他叹息,笑容仍旧温和,“小叔真的好生气。”   池小天抱着膝盖,白皙的肤色红润,唇却渐渐失去了血色。   他不太聪明的大脑感觉到有什么要不一样了,漂亮的眼睛氤氲着水汽:“我没有做什么。”他解释,“我就是喜欢宋宜,我就是认错人……”了而已。   浴室是个好地方。   在水里很热,出来就冷,冰火两重天。   ……   池小天哭到哆嗦,到后半宿嗓子都哑了。   他不知道会这么痛,也不知道会这么爽。   纵欲过度的下场就是卧床休养,一动不动屁股都还疼,池小天小脸发白,喝粥的时候手都在抖,他有点惊恐:“我这是废了吗?”   系统:“……”   它咳嗽了声,“累着了,歇歇就好。”   昨晚玩得太嗨,池小天有点低烧,使不上劲也正常。   池小天稍稍安心,他又开始笑嘻嘻:“沈叔叔好棒哦,他好大。”   系统不想跟池小天讨论这个话题,匆匆留下一声沈纵来了就不吭声了。沈纵上楼,他拧开门把手:“小天。”   池小天顿了下才看向打扮的人模狗样的沈纵,见人径直走了过来,他神色控制不住的戒备:“别过来!”他声音还哑着,不仅没有多少威慑力还显得软绵绵的,见沈纵没停,崩溃的掀起手边的粥,溅了沈纵一裤腿,“滚、滚啊!”   被自己小叔上了。   他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沈纵皱了下眉,他不动了。   高大英俊的男人神色淡了下来,变得阴鸷、不近人情。他遮挡住了大部分光线,英挺的五官犀利冰冷:“你这是跟我发脾气,是谁给你的勇气?”   陌生的、令人畏惧的沈纵。   池小天以为沈纵至少会道歉,哄一下他,他抬起头,眼睛流露出一丝茫然,他想喊小叔,但嘴唇动了下,什么都没叫出来。   沈纵不想养一个喜欢别人的玩意,他觉得糟心。   “池小天。”他走近,扳起池小天的下巴,居高临下,“我和池家关系很好吗?你以为我凭什么供着你?”   指腹滑过年轻人的敏感部位,带起一阵颤栗,暧昧、狎昵,“你很棒,我昨晚很开心。”   池小天的眼眶又开始发红,明明是很温情亲密的动作,他只能感觉到窒息,细密的睫毛垂了下去,泪水砸到了沈纵的手背上,沈纵一怔,随即无所谓的笑了下,他本来就是想睡池小天而已,能达到目的就行,他又瞥了眼那滩粥:“你不吃那就饿着。”   池小天抓住了沈纵要抽走离开的手,褐色发顶光泽柔软,他很用力,这个愚蠢懦弱的孩子声音很哑,头埋的很低:“我以为……我以为,你是真的把我当侄子看的。”   半年了,他是真的把沈纵当小叔了。   他喜欢着沈纵,崇拜着沈纵。   沈纵甚至感觉到了些许痛意。   是他的问题吗?是池小天不懂的珍惜:“小天,小叔也想好好对你的。可是小天让小叔太失望了。”他抽走了被池小天抓着的手,声音温和,“既然小天喜欢别人,那我们就不谈感情只谈钱吧。小天让小叔上,小叔供小天吃穿。”   池小天的脸彻底失去了血色,他抄起枕头就砸了过去:“你把我当什么!”   沈纵没躲,他静静的看着池小天,直到池小天再次冷静下来:“你以为呢。小叔不勉强你,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   他说完就走了,一秒都没多留。   门也被关上了。   池小天眼睛的黯淡了下来,他伏在被子上哭。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干嚎:“……”   它有点一言难尽,“你最起码掉两滴泪啊。”   池小天振振有词:“昨晚泪哭干了,我哭不出来了,一滴都没有了!”   系统记得池小天最后一句话他好像说过,不过是说的别的液体一滴也没有了:“……”不知道是池小天黄了,还是它不干净了,它尽量不多想,“你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池小天,“我能怎么办!我只是个纨绔富二代,我拿什么反抗沈纵!我只好躺平被-哔-了。”   系统:“……你他妈笑小点声。”   池小天发现自己竟然笑出了声,他干咳了两下:“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你别想消极怠工。池小天再怎么说也是个富二代,他是有尊严的。沈纵这么直白,他怎么受得了。”系统拍板,“你马上收拾东西离开沈宅。”   池小天切了声。   他摸摸空瘪瘪的肚子,恳求道:“吃饱再走行吗?”   系统冷笑:“你干脆再让沈纵-哔-你一次再走好了。”   池小天兴奋了:“真的可以吗?”   “……”系统,“要点脸。”   这是不行的意思。   池小天的尊严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他现在一点苦都没吃过,自然是要面子的,跟原著一样,等池小天出去见见外面的风雨,就又会回来求沈纵了。   屁股是真疼,低烧还有点晕,池小天还是顽强的起来了。昨晚沈纵虽然很凶,但似乎准备挺久了,很周全也很小心,他没受伤。   但走路还是避免不了有点瘸。   大衣,高领毛衣,鸭舌帽。   池小天把自己裹的很严实,他扶着楼梯走了下去,走出客厅,似有所感的回头望了眼,小年轻脸色苍白,有点肿的唇还泛着艳色,头一次,他目光有点复杂。   沈纵看着监控里的池小天。   明明是面无表情却有点狰狞,他闭了下眼,呼吸重了一瞬。   池小天还真的敢走。   高特助看着有点瘸的池小天和浑身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沈纵,吓得大气都不敢出,但他跟池小天相处了有段时间了,私以为沈纵多少有点喜欢池小天,闹成这样不至于:“要不要我去劝劝池少爷,他毕竟年纪还小……”   “让他走。”   “……”   “是。”   *   *   池小天叫曾格来接他。   他没什么朋友,被赶出来后唯一能想起来的人竟然是他的狗腿子:“过来沈宅这边接我。”   他声音虚弱,好像风一吹就会散了。   曾格说不出什么感觉,他开车过去,一路开的飞快。池小天在风里站着,兴许是树木萧索,景致沉郁的原因,一直活力满满的年轻人看起来有些单薄。   围着的方格围巾挡住了大半张脸,露出一双哭过的红肿眼睛。   是跟他小叔闹别扭了?   曾格没敢问,他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池小天,池小天靠着车窗假寐,细长的眉毛微微颦着,看起来有点可怜……还有点艳?   他抓了下方向盘,没敢多想。   池小天没说去哪,但看样子是困了,曾格可以带他去酒店的,但出于某种私心,他把池小天带去自己买的双层小别墅里了。   池小天下车时有点意外,他歪头打量了一眼程格,曾格有点紧张的捏了下手指,但池小天没多说什么,只是道:“我饿了。想吃皮蛋瘦肉粥。”   曾格擦去手心的汗:“好。”   池小天在曾格这里住了下来。   他不太懂男男的事,也不知道自己上药,好在沈纵替他处理过一次,虽然难受但也不是不能忍,只是好的更慢了些。   曾格知道池小天的饮食习惯的,池小天一连几天都吃的很清淡,走路还有点不正常他就猜到原因了,他只是难以相信而已。那天他就觉得沈纵看池小天的眼神不太正常,他们都把池小天安全送回去了,再出事……只能是那个人。   “操。”   曾格捶了下沙发,怪不得池小天这几天都病恹恹的,不管池小天和沈纵有没有血缘关系,沈纵这么做都是混蛋,池小天喜欢宋宜,他根本不会愿意的!   池小天盘腿打游戏。   有吃有住还有人伺候,他快乐的不行。   系统见池小天堕落的课都不去上了,忍不住批判道:“你就准备一直赖在曾格家了?”   “我也想啊。”池小天养的差不多了,他扭了下腰,“但沈纵不会愿意的,你看吧,就这两天,他肯定会逼我回去。”   这几天没动静,是给他时间养伤。   嗡。   嗡嗡。   【傻狗:你怎么惹你小叔了?】   【傻狗:你小叔明确跟你断绝关系,还警告我们不许接济你。】   【傻狗:他这是想把你往死里搞。】   【傻狗:要是没别的大事,你赶紧回去磕头认错吧。】   同时,还有几条银行卡被冻结的消息发到了池小天的手机上,系统沉默了下:“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要回去吗?”   “回去求他上我吗?”   池小天把手机扔一边,“我不回去,我要跟黑恶势力抗争到底!”   男子汉就要顶天立地。 第14章 豪门恩仇录(14)   系统没把池小天的话当真,它还以为池小天故作矜持几天,尝到生活的苦就会抛弃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自尊回去求沈纵收留,它没想到池小天愣是扛下来了。   池小天找了份收入微薄的工作,超市推销员,一没学历,二没一技之长,能出卖的只有廉价的劳动力,由于他跑出沈宅硬气的什么都没带,换洗衣服都是新买的廉价地摊货,外套充的棉不太均匀,洗了两次就不太暖和了,在超市里待着还好,出来就有点冷。   早八晚九,日薪一百五。   池小天现在能吃得起饭都是老板娘看他可怜,工资给的日结。锁上门,这地偏,街上剩没几个人,他往上拉拉围巾,低头快步前进。   他曾经奢侈的生活全都维系在沈纵上,如今沈纵要收回,他是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也不会有人冒着得罪沈纵的风险帮他。曾格倒是脑抽了下,说要帮他,然后就被他爹狠狠抽了一顿……不知道现在能不能下得了床。   晚饭时间很赶,池小天就啃了个干面包,还有张姨在推销泡面时偷偷塞给的两杯煮泡面,路灯还亮着,街道尽头有个卖烤红薯的老大爷。   他揉了揉饿得有点疼的胃,挑了个最大的烤红薯。   老大爷上称:“二十块二,收你二十。”   好贵。   池小天干一天也就一百五,还得交房租水电,好在他脸皮厚:“就要一半行不行?”   小年轻长得很讨喜,就是一看就是个穷鬼,老大爷要收摊了,他掏出烟末和剪裁好的旧报纸给自己卷了根烟:“今算你运气好,大爷我给你打个折,就卖你十块。”   “谢谢。”池小天一点都没客气,他吹捧道,“大爷您真豪气,当您的孙子肯定很有福气。”   刚出炉的烤红薯滚烫,他扒皮啃了口,左右手交替拿,被烫的呲牙咧嘴也没舍得吐出去,吃得泪眼旺旺的。   老大爷瞅着池小天还小,他眼睛眯成一条缝:“怎么,没吃饭?”   这么大出来打拼的年轻人不少,“钱是重要也得有命花啊。”都说这代年轻人不上进,他们是没看见凌晨蹲便利店门口嗦泡面的。   都不容易。   “吃了。”池小天蹭着烤炉取暖,“饿的快。”   他手上沾了点碳灰,还有点黏,吃完直打饱嗝,他舔唇,意犹未尽,“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烤红薯。”   老大爷笑呵呵道:“饿了什么都好吃。”老年人晚年都有点寂寞,有年轻人陪着说会话很舒服,“行了,回家吧,我也该走了。”   “等等!”池小天转身进了家便利店,买了杯关东煮,“不能白沾您便宜,我也请您吃点东西。”   老大爷摆手:“我不吃这些花里胡哨的。”   池小天强行塞过去一串鱼饼。   过了会,老大爷问池小天:“这叫什么?”   池小天:“鱼饼。”   “这又没鱼。”老大爷,“这是诈骗。”   池小天乐了:“对,鱼饼里没有鱼,老婆饼里也没老婆,我强烈谴责他们。”   他又递过去一串。   老大爷这次没有推辞,他吃完咂嘴问:“这又是什么?”   “福袋。”池小天,“里面包的那个是年糕。”   老大爷又评价道:“花里胡哨。”   他又道,“没有鱼饼好吃。”   池小天彻底吃饱了,也暖和起来了,他跺跺脚,跟老大爷告别:“明天见!”   老大爷慢悠悠的推着车。   佝偻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再说。”   他明天不一定往这条街溜。   廉租房,很潮。墙皮翘了起边,一扣能掉一大块,但好歹住了半个月没那么大的霉味了。空调是想都别想,池小天买了条三四十的宿舍专用电热毯,便宜。   他埋在被窝里,就露出小半张脸,没一会就困得不行了。   系统觉得池小天都没吃过这苦:“你为什么不回去?”   “池小天是垃圾。”   池小天的声音平静,“但他的爱不是。”   沈纵要是想让他磕头,池小天也就去了,他确实没多大的尊严,但池小天不会去卖身。他有自己爱的人,这是他执着,心里赤诚柔软的一小块。   《豪门恩仇录》里,无论池小天是贫穷富贵,哪怕到最后被折磨的扭曲,他都坚定的爱着宋宜。总有些爱是不可磨灭的。   *   *   沈纵调查了池小天。   池小天追了宋宜三年,公众示爱过无数次。池小天不是无知,也不是懵懂,池小天只是始终对他无动于衷而已。   “……”沈纵瞥向自己的心口,也不知道为什么,那里有点难受。他把这种情绪归结于他还没得到池小天,捏了下眉心,“把他的行程给我。”   他派人跟踪了池小天。   高特助把文件袋递上去。   很厚的一沓照片,有池小天工作的时候的,小年轻要摆货,清理柜台,他用冷水洗抹布,手指冻得通红;池小天靠着收银台啃面包,似乎是有人喊他,他抬头,恰好对上了镜头,柔软的脸颊鼓起了些,褐色短发打着卷儿,显得很乖;池小天狼吞虎咽的在啃红薯,烫的呲牙咧嘴……最后一张是一老一少站在一块吃关东煮,但小年轻显然很开心,神情鲜活而柔软,眼睛都弯成了一道。   池小天瘦了,换上了便宜的衣服,似乎没之前那么好看了,又似乎更好看了。但他明显成长了点,他过的不好,但又没那么不好。   沈纵抚着最后一张照片,指腹落在了池小天的眼睛上:“他还不肯回来?”   高特助唱的白脸,时不时劝池小天回来。   他没敢说池小天的原话,委婉道:“池少爷暂时没这个打算。”   沈纵想不到池小天这么娇气的孩子竟然也愿意为了别人吃苦,他笑了下,温和的像位有礼的绅士:“你想知道他愿意为宋宜做到哪一步吗?”   高特助喉咙一哽。   他不想知道,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沈纵想知道。   他放开资料,自言自语:“我很好奇。”   高特助:“……”   为池少爷祷告,祝池少爷一切安好。   阿门。   生活大概就是这样,当你觉得它不能更糟的时候,它就是能更糟。挑剔的顾客,龟毛的房东,工作上接连失误,对他一直很和善的老板娘都有点黑脸了,似乎是走了水逆,池小天想买份炒面,只有两个人的队突然就多了起来,排到他刚好卖完最后一份。   一连好几天,池小天负责的工作又出了问题,多加了一个多小时的班才弄完,等他出来,天已经黑透了,他又饿又冷。   街口的尽头还是烤红薯的摊位,老大爷已经和池小天混熟了,看到不太精神、很丧的池小天,他把特意留给池小天烤红薯递过去,在池小天埋头吃的时候,问了一声:“孩子,怎么了?”   不问还好,老大爷一问,池小天彻底绷不住了,眼泪刷一下涌了出来,哇一声哭了:“我好累,我好饿,我还好倒霉。我工作老是出问题,他们都骂我……可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越涌越凶,他哭得简直撕心裂肺。   老大爷接住哭的难过的池小天,没说什么。都要长大,都在负重前行。哭过后就好了。   池小天嚎了好一会,到哭不出来了才不好意思的抬起头:“我……”   这么大个的人了还哭,很丢人的。   老大爷拍拍池小天的肩:“没事了?”   池小天破涕为笑:“没事了!”   又过了几天,还是很不顺,池小天开始期盼下班,和老大爷一起吃鱼饼,走那一条长长的、黑漆漆的路。今天他下班早了,七点多。   他蹲街口等老大爷,八点、九点……十点,十一点多。   池小天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小,到最后,他自己去买了鱼饼,大口大口的吃着,一边吃一边哭,哭的很惨,他想爸妈了,他想宋宜,他想自己的那些狗腿子,他甚至开始想沈纵了。   也许,回去、回去就不用这么累了。   别的不说,系统就佩服池小天这演技,一边哭一边吃鱼饼这段绝对可以载入影视,放进教科书了:“鱼饼好吃吗?”   池小天疯狂点头:“好吃!满分九十九,我给它一百,多的那一分我让它骄傲骄傲。”   系统:“……”   它只能道,“挺好的。”池小天心态很好,换成一般人大概真的崩溃了。   沈纵是真的变态。   池小天看了眼天:“要是我就等后天再让老大爷离开。”   系统:“?”   它不太懂,“你说什么?”   池小天站起来,把垃圾丢进垃圾桶,他气不太顺,说话嗡里嗡气的,“后天晚上有雨,很大。”   到时候他绝对顶不住。   系统突然觉得池小天也挺变态的。   它沉默了会,干巴巴的:“……哦。”常常因为不够变态和周围格格不入。   次日,池小天仍旧早起去上班。   崩溃是崩溃,但不工作就会连饭钱都没有。   “只有巧克力是吗?”这是超市里最贵的牌子,池小天偶尔会顶替一下收银员的工作,他忙的没抬头,“二百八十七,刷卡还是现金?”   没人出声,他抬头,怔了下。   是宋宜。   衣着得体的青年围着驼色围巾,眉眼似远山般俊秀:“刷卡。”   池小天低头:“好。”   烦劳的工作使然麻木,有段时间没见,感觉好像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没去找宋宜,一是不确定宋宜会不会接受他,二是觉得找宋宜也没用。   他也不想在宋宜面前这么难堪,事实上,他现在就很想哭。   心头酸麻,头一次感到了无处可逃的自卑。 第15章 豪门恩仇录(15)   宋宜找池小天有段时间了,他在校园论坛上搜帖子才发现沈纵是池小天的小叔,他从未想到自己的恩人竟然和池小天关系这么近。池小天廋了,手上出现了许多细碎的伤口。   小少爷跑出来吃了很多苦。   午间,排队的人不多:“吃午饭了没?”   池小天没想到宋宜会问这个,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先诚实的摇了下头,宋宜挤进了收银台,他让池小天去一边坐着,把巧克力推过去:“先吃这个垫一下,等下我带你去吃饭。”   他打过零工,收过银,赏心悦目、气度矜贵的青年动作比池小天还要熟练。   池小天抱着巧克力有点无所适从,他低着头,模样有些呆,宋宜抽空拆开巧克力喂他,他手指温度较常人有些低,微凉的嗓音温柔,最后揉了下池小天的发顶:“再等我一会儿。”   池小天又想哭了,他胆子其实不大,更称不上坚强,脆弱的像层纸,宋宜是他这辈子最孤掷一注的孤勇。他偷偷看宋宜,发现也有个人在偷看宋宜——宋宜其实很优秀。   小年轻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什么,手指无意识的戳着包着巧克力的金箔纸。   以宋宜的人品,帮助落难的朋友是很正常的,但是,系统问道:“他怎么找过来的?”宋宜还是穷学生吧。   黑巧香浓,裹着的榛子仁口感脆香,池小天宣布,他又被征服了:“沈纵告诉他的呗。”   宋宜发现他失联了,开始找他,发现他竟然住在沈纵家里,顺理成章的找了沈纵。   “?”系统,“沈纵为什么要告诉宋宜你在这里。”   池小天:“你信不信,沈纵是想让宋宜劝我回去的。”   系统:“……”   让宋宜劝池小天回去找沈纵,杀人诛心,“那你打算怎么办?”   池小天斩钉截铁道:“不回去!”   系统为池小天的骨气感到动容:“我以前真的误会你……”   “除非沈纵绑我。”池小天笑嘻嘻,“沈纵绝对被我对宋宜的爱感动到了,他忍到头了,他憋不住了。我马上就能回去住大房子、吃王妈做得口水鸡,享受完美的性生活了。”   大抵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系统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说些什么,半晌:“你好骚啊。”   池小天不以为耻:“承蒙夸奖。”   宋宜替池小天请了假,出门的时候还把围巾解下来给池小天戴上了,他其实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这么做就意味着他已经接受池小天了:“想吃什么。”   池小天不太适应的扯了下围巾,脸有点红:“火锅。”   两人点了鸳鸯锅,牛油和清汤的。   毛肚、黄喉、嫩牛肉……红糖粑粑,锅包肉,热气蒸腾,池小天最爱的火锅蘸料是麻酱,他没吃一会就热起来了,眼睛也亮晶晶的,笑容重新恢复在他的脸上,他眼尾偏圆,有些天真的孩子气:“宋宜,我要水。”   宋宜给池小天倒茶,池小天没接,就着杯子沿喝了口,宋宜顿了下,又抽了张纸替池小天擦了下沾了油的唇。   池小天性子很娇。   很难想象他会去打工,还这么辛苦,“小天。”   池小天掀开睫毛,有点疑惑:“嗯?”   宋宜想捏一下池小天的脸:“你想回去吗?”   沈纵的确要是让他帮忙劝池小天回去的,他开始答应了,但现在又不太确定了。   池小天僵住了,红润的脸颊转白,他不知道该怎么和宋宜说他和沈纵的关系,也说不出口,心脏承受了下重击,闷闷的难受:“我不回去。”他不知道自己又开始掉眼泪了,掉的很凶,“我不回去……我要去找我爸妈,我想他们了。”   宋宜没碰见过这场面,他起身时不小心碰倒了桌沿的杯子,水撒了下来,青年一边要顾池小天哭,一边要擦桌子的样子有点狼狈。   至少池小天没见过这样的宋宜,他还抽噎着,眼睛红肿,却是没忍住笑了起来,又哭又笑的,他凑过去,一起帮着擦桌子。   宋宜冒了点汗。   他看着凑过来的池小天,心念动了下:“你爸妈在哪?”   池小天知道:“在瑞士。”   宋宜用脸贴了下池小天的额头,声音温柔:“你是因为我跟沈先生闹翻跑出来的?”挺俗套的,但很好猜,富家千金的家长不同意自己的女儿跟一个穷小子在一起,哪怕这个家长很赏识穷小子。   把千金换成少爷也是同一个道理,池小天慌了下,他开始挣扎,但宋宜抱他抱的很紧,“我还不太确定自己的心意,但我知道,没有人会像你这么爱我了,小天,我陪你去瑞士。”   池小天不动了。   他窝在宋宜肩上,不知道是多年的夙愿实现的激动,还是感动,他小声的哭了起来,有委屈,也有茫然,过了好久,他抓着宋宜的衣襟:“真的?”   宋宜跟池小天差不多大,但比池小天成熟的多。   他无父无母,飘零了许久:“真的。不骗你。”   池小天傻乐。   宋宜说到做到,他定了最早的一趟航班。   后天凌晨三点的,直飞瑞士。   *   *   沈纵还在查宋宜的资料,年龄生平,升学轨迹,把宋宜辗转了几个孤儿院都翻了出来,这个年轻人确实很出色。按理说这么优秀的孩子应该可以很快被领养出去的,但一旦有人有领养宋宜的意愿,宋宜就会很快被转院,直到宋宜年纪大了,记事了,不再适合被领养了。   他问老邓:“你还记得林姨的长相吗?”   林姨,沈纵大嫂的闺蜜,她听说沈纵大哥大嫂出车祸的消息,挺着八个月大的肚子开车过来找沈纵,兴许是情绪太激动在路上发动了,她在路上也出了车祸,一尸俩命。   沈纵还记得他摸过林姨的肚子,林姨说她会给他生一个小弟弟,他还期待过这个弟弟。   老邓年纪大了。   他看宋宜的照片,浑浊的瞳孔忽然一清,冒出了泪花:“他和林小姐很像。”   沈纵的父母走的很早,沈纵根本没多少印象,他是被自家大哥大嫂带大的。林姨是他大嫂的闺蜜,也经常带他玩,虽然没有父母,但沈纵的童年还是还很快乐的。   改变似乎就在一夕之间,沈纵也才十来岁,先是大哥大嫂出事,最亲的林姨也在来找他的路上出了车祸……天翻地覆,小少年似乎就是从那个时候自闭变态的。   老邓也挺喜欢宋宜的。   宋宜和家里没出事之前的沈纵很像。   沈纵闭了下眼。   原来他不是无缘无故的觉得宋宜顺眼想提拔照顾他的。   咔哒,银灰色的打火机窜出一道火苗,烟雾缭绕,模糊了沈纵的视线,猩红闪动,英俊的男人五官英挺,眉眼犀利阴鸷:“他们呢?”   高特助胆战心惊。   他不知道这都是什么事:“宋宜已经找到池少爷了。”   沈纵他掐灭烟,嗓音沙哑:“小天回来了吗?”   “没。”手机又来了条讯息,年轻精英瞳孔缩了下,一副见鬼的样子,很失态。高特助心里在流泪,他强迫自己淡定,习惯性假笑,唇角笑容弧度完美:“宋宜和池少爷买了去瑞士的机票。他们要私奔了。”   此时已经是深夜。   正下着雨,很大的雨。   沈纵笑了下:“他们要私奔?”   高特助意识到自己再笑有点不合适,他绷着脸:“是的。”   空气陷入沉静,一片冰寒。   沈纵起身,叹声道:“走吧。”   高特助被刺激的不轻,一下子没反应:“去哪。”   沈纵拎起外套:“去接我们池少爷回家。”   真的不听话呢。   ……   离飞机起飞的时间还早,池小天有点困,他缩在宋宜身边打着哈欠:“这天气还能飞吗?”   宋宜比池小天要了解沈纵。   他动作尽量快了,但还是很担心,他没有表现出这种忧愁:“过会就该停了,放心。”拢了下池小天的外套,“困就睡,等会我叫你。”   宋宜没去过机场,等他意识到路线偏了后已经晚了,但他不怎么惊慌:“你是沈先生的人?”   司机没出声。   沈纵对池小天的掌控欲超出宋宜的想象了,但他这会只感觉诧异,一时半会没往其他方向想,他又问:“我报警有用吗?”   司机声音沉闷:“不违法能留下池少爷的办法还有很多种。”   宋宜知道。   他也不想跟沈纵闹翻,他碰了碰池小天的脸,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我不会一直穷的。”   沈纵的房产有很多处。   车子停稳的时候,雨也停了,池小天适时醒了,他揉揉眼睛,声音迟疑:“宋宜,这是哪?”   宋宜低声说了声抱歉。   池小天还没明白,直到看见了沈纵。   他有段时间没见沈纵了,嘴唇动了动,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是沉默着又往宋宜身边躲了躲。   池小天比他想的有志气,他可能是真的爱宋宜。   沈纵觉得有点可笑,但他笑不出来,他看向宋宜:“我是不是应该打断你两条腿?”   宋宜没反应,池小天抖了下。   他感觉沈纵做的出来。   沈纵的确做得出来,如果宋宜不是他林姨的儿子。   “小天。”   沈纵笑容温和,他喊道,“过来。”   宋宜没拦池小天,在他想来,该负责的是他,池小天回去最多被关一下禁闭。知道池小天和沈纵关系的人不多,沈家人嘴很严,曾格也没有乱说。   刚刚沈纵说话不是在威胁宋宜,是在威胁他。   池小天脑子有点麻,他走的很慢,沈纵抱住了池小天,大拇指指腹轻压小年轻发红的眼尾,声音怜惜:“出去工作累不累?外面好不好玩。”   沈纵的怀抱很温暖,池小天却在发抖。   他踮起脚环住沈纵的脖子,投怀送抱般低头咬上了男人的肩,一直到尝到了些许血腥味才松开:“……别动他。” 第16章 豪门恩仇录(16)   池小天跟沈纵回去了。   他没觉得沈纵爱他,沈纵大概只是对他的身体感兴趣,被迫打开、被迫承受,每每都是抵死缠绵。他们抱的很紧,但心不在一起。   池小天被禁足了,不被允许外出,通讯设备虽然没被没收,但被断网了。他的交际圈突然缩的很小,除了能和王妈老邓说话,就是等沈纵回来。   他们很少交谈,但经常滚在一起。   这天是阴天,下着小雨。   池小天在看电视,他开着壁炉,裹着毯子,不知道是不是怕冷,他连手都收到了毯子里,就露出双眼睛在外面:“王妈,我要吃草莓。”   大少爷的生活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洗好的草莓被插好叉子摆到一边的矮桌上,池小天懒的起来,他眼睛还盯着电视,往旁边蠕动了下,正准备伸手去够,沾了淡奶油的草莓被送到嘴边,没多想,张口咽了才扭过去:“谢谢……”不是王妈,是沈纵,怔了下,他垂下眼,不自觉变得冷淡,“你没去上班?”   沈纵坐下来。   男人姿势闲适:“休假。”   池小天不想跟沈纵说话,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事实上两人很久没能心平气和的坐一起了,他别过头,抿起了唇。   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几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和沈纵一起,只能感觉到窒息,腿先动的,踩住了地毯上的毛绒拖鞋,他要离开这里。   手腕被人拉住,另一个人的体温滚烫。   池小天挣扎了下,他去看沈纵,沈纵也在看他,沈纵很英俊,他却只觉得沈纵面目可憎。他确定了,自己应该是恨沈纵的。其实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知道沈纵或许只是想坐一会,享受一下所谓的温情。   沈纵不至于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   池小天不再挣扎,他对沈纵笑了下:“你是想跟我做吗?”拉着他手腕的力度一紧,男人的脸色有些难看,他假装没发现,左右看了下,“门没关,王妈应该听得见,确定在这里?你要不介意,我也没意见,反正我在哪里都可以……”   “小天。”沈纵打断了池小天,他眸光转冷,像某种冷血动物,声音却很温和,“你是在激怒我吗?”   他站起来,轻轻的捧住了池小天的脸,吻了下小年轻殷红的唇,“哪里都可以?”   池小天:“……”   好像玩过火了。   池小天后退了半步,他对这个状态的沈纵感到了些许畏惧,但沈纵没给他后悔的机会。两人没怎么玩过花的,沈纵一直有在克制,他没怎么逼过池小天。   沈纵单手解衬衫扣子:“客厅不行,我不喜欢被人看见。但小天喜欢的话被人看的话,我们可以试着对着镜子,小天看过自己吗?”   他对着脸色渐白的池小天的笑了下,“很漂亮呢。”   浴室里,一面占了半面墙镜子被降了下来,镜面光滑,毫发毕现。   池小天先挑衅的,也是他先哭的:“沈纵。”   明明什么都没做,他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像全天下就他最委屈了,“……沈纵。”   沈纵俯身吻去池小天的泪水,温柔出声:“小天。”   ……   低泣声转为呜咽。   镜子是会加热的,一点都不会起水雾。   有人偶然瞥见了什么,那是张年轻的脸,眼眸水润……唇角艳红,羞耻欢愉。   ……   那天后池小天老实了很多,再也没阴阳怪气。   但他也沉默的多。   池小天不出门,不社交,有时候很久才张口说一句话。   时间久了,他有点精神恍惚。   他变得嗜睡,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一天、两天,不知道过了多久,池小天在和沈纵接吻的时候,突然想起了宋宜……他好久没想起宋宜了,浑浑噩噩的脑子像是遭受了重击,胀痛。   卧室里暖气拉的很足,波斯蓝的长毛地毯暖烘烘的,就算只穿着单衬衫也不会冷。   “沈纵。”池小天有点惊恐,他虽然不太聪明但也不是很蠢,“你对我做了什么?”   他仍然记得自己爱宋宜,但无论再努力,他还是想不起来宋宜的脸,他连宋宜长什么样子都记不清了,心里突然空了一大块,一直没有崩溃的人终于忍不住了,他不复之前的温顺和乖巧,疯子似的歇斯底里,“为什么,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做错了什么?!”   沈纵无法接受池小天爱上别人。   事实上,他也接受不了自己爱上池小天。   “你问我为什么?”沈纵仍然温柔,他抚摸着池小天的软发,亲吻着他的脸颊,然后强迫池小天和他一起看窗外,“你看见那片墓地了吗?我大哥大嫂就埋在那里。我每每睡前就会朝那里看一眼,现在我却跟仇人的儿子缠绵在一起,小天,你痛吗?”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还有些令人毛骨悚然的温柔,“我也痛。”   什么仇人的儿子?   信息量太大,池小天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只觉得沈纵疯了。   他想掐死沈纵,但四肢发软,意识又变得模糊,好困,真的好困……不能睡——不行了,他瘫了下去,又回到了沈纵怀里。   熟悉的气息,温暖的怀抱,他像是被安抚到了,神情变得安宁,可他的眼睛还在流泪,犬齿穿透了沈纵的皮肉,他再次咬上了沈纵的肩。   沈纵的表情始终平静。   他像是哄小孩一样轻拍着池小天的背:“睡一觉就好了……睡一觉就好了。”   爱是什么?沈纵不清楚。   他和池小天之间夹杂的太多,太复杂。放手不可能,他和池小天好好在一起也不可能。他就不是个温柔的人,攻占和侵略才是他的天性。   两人之间横亘着跨不过去的仇怨,池小天要是爱他,他可能会矛盾会痛苦。   这样就很好。   池小天不爱他,他也不会舍不得。   沈纵抱着池小天,低头吻了下池小天的眉心,温柔道:“一起下地狱吧。”   当年,沈纵的大哥和池小天的父亲是好朋友,他们一起创业合作的,后来池小天的父亲背叛了沈纵的大哥,独占了研究成果,池家就此发家,一跃成为顶级豪门,沈纵的大哥大嫂却死在了去找池小天父亲质问的路上。   也许是内疚,或者是良心未泯,池小天的父亲收养了沈纵。   池小天的父母大概也清楚池家衰败是沈纵干的,但他们没提,甚至没在池小天面前提,沈纵要他们破产就破产吧。   即便是池小天的父亲也没想让沈纵的大哥死,车祸真的是意外。只是池小天的父亲没想到沈纵不仅想要他们死,沈纵还想让池小天死。   池小天的父亲以为沈纵至少会看在池家养他的那十年的面子上放过池小天。   恩恩怨怨,是是非非,人性是复杂的,美丽又丑恶。   ——《豪门恩仇录》   *   *   池小天很快乐,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他的演技被磨炼的愈发炉火纯青。   系统一度怀疑池小天得了精神分裂:“你怎么可以在沈纵面前哭的那么伤心,却在心里笑得那么大声。”   池小天咳嗽了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就说一种可能,我是爽哭的。”   系统不信,它笃定道:“你要是真的是爽哭的,很快乐的话,沈纵好吃好喝的养着你,你为什么越来越瘦……还这么憔悴。”   池小天摸了下自己的脸:“沈纵给我吃得药的副作用吧。”   精神类药物,对身体伤害都很大。   他记性确实是消退了。   系统:“……”   它哽了下,换了个话题,“你打算怎么办?”要到池小天离开的日子了。   池小天站在窗台上,单薄的身体瘦削。   他头发有点长,因为懒得修剪,沈纵也蛮喜欢的原因,就一直留着了,除了和沈纵做游戏,他很少站这么久了,靠在护栏上年轻男生懒洋洋的:“不怎么办。”   沈纵的车开了进来。   他老远就看见了在阳台上的池小天,风吹起了他的上衣,年轻人腰细的过分,池小天也看了过去,眼眸沉郁,肤色透着不健康的白。   池小天身体往前倾斜的过分,沈纵总觉得他随时会跳下来,心脏不受控制的回缩了一下:“池小天。”   他声音有丝微不可查的颤,“回去。”   池小天顿了下,依言回去了。   沈纵上来的步子很大。   他撩起池小天额前的碎发,气息有些喘:“怎么去阳台了?想晒太阳?”   池小天很少笑了。   他眼睛还是很漂亮,也没躲沈纵的触碰,纤长的睫毛颤了下:“不是。”他说话慢吞吞的,“就是感觉活着没什么意思。”   沈纵的手僵了下。   滥用精神类药物的副作用很大,他抱着池小天,声音很低:“乖,没事的。”   不知道是在哄池小天,还是在哄他自己。   池小天当晚就获得了玩手机的权利。   可以联网,也可以找朋友。   找他的人不多,能坚持三四个月到现在还没放弃的就三个人,宋宜、陈明翰和曾格。池小天捧着手机的模样很认真。   【殃及池鱼:好久不见啊。】   宋宜其实发现不对了,他最近在想混进沈宅的办法。池小天的来信是意外之喜,他回的很快。   【宋宜:好久不见。】   【宋宜:怎么下线这么久?】   【宋宜:你小叔不让你联系外人吗?】   【宋宜:有精神科医生频繁出入沈宅,你家有人病了吗?】   【宋宜:……你还好吗?】   【殃及池鱼:我挺好的。】   宋宜看到这四个字五味杂陈。   他斟酌着又打出了几个字。   【宋宜:可以见一面吗?】   【宋宜:我有点担心你。】   池小天婉拒了。   【殃及池鱼:抱歉,我最近身体不太舒服。】   那边的宋宜怔了下。   他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是莫名其妙跳出来的——池小天可能不再爱他了。   第17章 豪门恩仇录(完)   池小天不想见沈纵,沈纵也自觉不讨嫌,早出晚归的主动避开池小天,两人的交集就局限在每天一顿的无言的午饭里。   他说自己活着没什么意思后,身边就没缺过人看着他,今天是高特助,年轻精英守在一边,嘴巴闭的紧紧的。   池小天看完电视休息了会,他身体不太好了,做什么都费劲,但好像沈纵减轻了用药的剂量,他不再整天的昏睡:“高特助,你什么时候生日?”   高特助绷着脸:“七月十九。”   池小天顺手记下,他性子很活泼,蛮喜欢笑的:“到时候我送你件生日礼物。”   高特助服务于沈纵,但他对池小天总怀着奇异的愧疚。   他动了下,唇部拉起,露出了一个没那么刻板的笑:“谢谢池少爷。”   池小天说不用客气。   高特助其实知道沈宅里有摄像头。   但他还是走近了池小天,弯腰替池小天整理了下滑下去的毛毯:“池少爷,您没必要这么倔,您对老板好一点,老板不会为再难您的。”   池小天歪了下脑袋:“是沈纵让你劝我的?”   高特助摇了下头:“是我自己想说的。”   池小天有点意外,他还以为高特助一直是个木头人。他想起来,但还没直起身就觉得心累,喘了下,他看了眼窗外,灌木丛青翠,美人蕉半卷,托着或黄或红的花。   冬天已经过去了,万物生长,生机勃勃,他迟缓的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过二十岁的生日,安静的坐了下来,又把脑袋埋进了毯子里:“你是个好人。”   高特助下意识想笑。   他没笑出来,池小天没有嘲讽的意思,好像是诚心的:“池少爷。”   池小天抬头,高特助温声嘱咐:“保重好身体。”   ……   池小天来了后,王妈的事业迎来了第二春,她挺喜欢这个孩子的,能吃又喜欢吃,很有福气。就是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小池少爷的身体就不好了。   食欲不振,郁郁寡欢。   别人都说池少爷变了,王妈没觉得,小池少爷还经常偷吃她放在冰箱的甜品和零食,她有次放了要带给小孙子的卤鸭架在里面,第二天就不见了,小池少爷说他没吃,但他的嘴都辣肿了,一连上火了好几天。   小池少爷还是坚持他没吃,行吧,没吃就没吃吧。   沈纵停了药,池小天又养回来了些肉,兴许是沈纵不再碰他的原因,他也愿意跟沈纵说话了,一切看起来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将近一点,夜深了,天都黑透了,沈纵回家,令他意外的是客厅里的灯还亮着,池小天在沙发上窝着,电视播放小飞侠的动画。   他察觉到凉意才回头,小年轻笑了下,眼弯成一道,招呼道:“沈纵。”   沈纵声音放松了些。   他声音晦涩,目光有点贪婪:“你在等我?”   池小天嗯了声,他掀开毯子,里面什么都没穿,莹白的身体青涩美丽。   顶着沈纵逐渐灼热的视线,他别开头,脸有点红:“我给王妈他们放假了,家里没其他人……可以吗?”   沈纵没想到池小天会有自愿的这么一天,他以为会一直是自己的独角戏。   但他没有冲动,扯着毯子重新给池小天披上:“你身体不好……”有人吻了上来,干燥的唇瓣温热,理智轰然坍塌,火星一点即燃。   沈纵热情的可怕,池小天能感觉到,他无可避免又产生了恐惧,声音呜咽,但沈纵又很温柔,过程漫长的磨人。   煎熬又欢愉。   ……   事后。   池小天累的几乎睁不开眼,沈纵揉着池小天被汗濡湿的短发:“睡吧,睡醒了就好了。”   池小天不肯睡:“我要吃烤红薯。”   他开始闹,甚至开始哭了,“我要吃烤红薯……”   “明天……好,别哭了,我现在去买。”   池小天停止抽噎,他泪眼朦胧:“我还要吃鱼饼。”   他赶沈纵去买,“你去买,我睡醒就要吃。”   池小天很少提要求,沈纵答应了,凌晨被人赶出去差事着买东西,他竟然还有点高兴,事实上他确实心情很好。   一路跑到市区,辗转了几条街,沈纵花了好几个小时才回来。   他推开门,池小天窝在被子里睡觉,褐色的发顶柔软;“小天。”   池小天没动。   沈纵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他拉着门把手,不肯再往里面走,神经质的又喊了一声:“小天。”   ……   池小天走了。   他走的时候抱着自己的膝盖,微微蜷着身体,他还笑着,白皙的脸蛋红润,像个睡着了的孩子。   桌沿上压着一张纸条。   写着狗爬似的一行字,沈纵贴身收着,但一直没敢看,那是池小天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池小天的墓就在沈纵大哥大嫂的旁边。   “虽然他是池成的儿子,但他是个好孩子。”   沈纵对他大哥大嫂说,“你们会喜欢他的。”   其实后来沈纵已经给池小天停药了,好好补的话,池小天虽然会身体虚一点,但不会减少多少寿数,是池小天自己不肯吃补药的。   池小天不该聪明的时候总是很聪明,他后来想通了那些恩怨,决定为自己的父母赎罪。他把药偷偷含嘴里,跑到厕所全吐了,为了防止沈纵在饭里给他吃补药,他连正餐都很少吃。   池小天六月份死的,消息七月份传出去的。   池家父母回国,他们想找沈纵,他们想问个清楚,但沈纵谁都不肯见,池小天死后,沈纵就谁都不肯见了。   宋宜后来知道了那些事。   他疯了一样的工作,几次熬进了医院,终于在池小天死后的第六个年头整垮了沈家,树倒猕孙散,昔日里强盛的沈家就剩下一个老宅。   仆人也都走完了,就剩下看门的老邓和做饭的王妈,他们是沈家的老人了,说是佣人,但也跟亲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时候的宋宜已经成熟了。   俊美冷冽,他问沈纵:“你后悔吗?”   沈纵笑了:“不后悔。”   宋宜差点对沈纵动手,他被人强行拉了出去。   又到了池小天的忌日。   过了六年,高特助已经有孩子了,是个女孩。小女孩抱着个漂亮的芭比娃娃,她还不太懂生与死的界限,只是觉得和爸爸在一起的叔叔很可怕。   她怯生生的往高特助身后躲了躲。   高特助发现沈纵不是在看他女儿,是在看他女儿手里的芭比娃娃。   他承认,那个年轻人死后,他对自己老板产生了点不满怨愤:“媛媛,把娃娃给那个叔叔看看。”   芭比娃娃穿着漂亮的洋裙。   娃娃被保存的很好,一点划痕都没有,沈纵仔细端详的着娃娃,碰了碰芭比金黄的发丝。   “这是当年池少爷给我的生日礼物。”   高特助没说自己收到礼物时一个大男人在马路牙子哭成了狗,但也正是因为如此吸引来了一位善良的女士,媛媛的妈妈,但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太明白,“您知道池少爷为什么要送我芭比娃娃吗?”   “他还是那么调皮。”沈纵把娃娃还给了一直望着眼巴巴望着他的小女孩,“小天说你笑的很像芭比娃娃。”   高特助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沈纵看了他一眼:“是当年像。”他刚刚看到了对女儿笑的很开心的高特助,“现在不像了。”   高特助怔了下。   等他回神沈纵已经离开了。   回家后,高特助翻箱倒柜的找起了自己当年的照片,他不喜欢拍照,一切都喜欢公事公办,理性有条理。   他翻出了几年前换下来的旧手机,终于找到了一张公司合照,他和众人合照,一丝不苟的笑着,看看照片,又看看茶几上一家三口的照片。他眼眶又酸涩了起来,又哭又笑:“池少爷……池少爷。”   沈纵回了老宅。   他睡得很早,这次半夜惊醒他似有所感的拆开了池小天留给他字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着四个字——我爱过你。   沈纵开始笑,撕心裂肺无声的笑。   他怕什么,他最怕池小天爱他,爱过他,“你在报复我……你在报复我是不是。”   池小天恨他,那次过后,池小天再也没喊过他小叔,无论哭的再厉害,他只是抓着他的头发,喊沈纵。   ……   沈纵临死前看见了池小天,阳光下,池小天穿着鲜艳的红毛衣,笑着朝他招手,鲜活柔软:“小叔!”   沈纵伸手,却只碰到了空气,他神情却还是变都不变,温柔到仿佛要融化:“小天。”   沈纵死后,遗产分成了三份,分别给了三位老人养老,一位是老邓,一位是王妈,还有一个是当年请池小天吃烤红薯、一起吃鱼饼的老大爷。   宋宜安葬的沈纵。   他厌恶他,但也感激过他。   又过了二十年。   宋宜发现了他身世的秘密,他妈妈是沈纵大哥大嫂的好朋友,当年在路上出车祸后拼死生下了他,豪门,都不太干净,第一个赶到车祸现场是他爸的小三,小三没敢弄死他,但也不希望他留下争家产。   他就这么变成了孤儿。   这时宋宜也有了家庭,他已经不在意那些旧事了,也没有认祖归宗的想法,相反,他还彻底掩埋了这件事……往事被遗忘就被遗忘吧。大年夜,烟花绚烂,他突然又想起那两个人。   他还记得,在自己对池小天的感情里,感动始终大过爱。   宋宜驱车赶去了沈纵尘封已久的办公室里,他意外找到了一沓资料,里面记录的他如何蚕食沈氏,沈纵怎么一一放手的,喉咙像是被塞进了吸满水的棉花。   他突然哽住,悲伤到痛苦。   这世上,大概没有比沈纵更爱池小天的人了。   也再也没有池小天了。   他像是绚烂的烟火,美丽过后就陨落。   第18章 装穷富二代(01)   星巴克。   两杯黑咖,对坐着两个人。   驰野一看到池小天就后悔了,他卖身不说找个好看点的,也该找个正常的点,眼前人妆发齐全,远看还行,一看就显得很劣质,睫毛涂成苍蝇腿、脸和脖子不是个色号,最让他不能忍的,池小天还涂着粉色大亮片眼影。坐下来了五分钟,他就扭了八次。   眉峰犀利,上挑的眼尾冷淡,沙哑微磁的音质很高级:“池小天?”   池小天晃了下神就看见了一个帅的令人神魂颠倒的男人,腰是腰,腿是腿,目测高达一米九,天生的模特架子。   他没反应过来这是谁,由上往下打量:“……嗯?”   视线在男人胯部顿了下,瞳孔地震,这绝对和沈叔叔的有的一拼。   驰野也看到了。   他太阳穴抽了下,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死娘炮你看哪呢?”   卧槽,敢骂他死娘炮。   池小天当下想站起来跟人比划两下,顺便问候一下他的家族,但他的腿有点不受控制,嘴也是,他跺了下脚:“讨厌,你怎么能这样说人家。”   驰野:“……”   池小天;“……”   妈的。   空气安静了一瞬,悄悄是别离的笙箫,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池小天已经差不多接收好剧情了,他深呼吸了两下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了,端起咖啡,想低头抿一口缓解尴尬时又瞥见了他十指上镶钻的美甲,一时岔气没憋住,他在咖啡里吹起了泡泡:“咕噜噜。”   驰野又看向池小天:“呵。”   池小天:“……”   累了,毁灭吧,这个令人绝望的世界。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稳住,反正他也不能更丢人了,纤细的手指淡定的放下咖啡,发出清脆的一声碰撞,他高傲的抬起头,炫耀道,“看什么看,穷逼,爷做这美甲一万三,你羡慕也没用,你花不起。”   驰野可是他一个月花三千就包下来的对象。   头一次被人骂穷逼的驰野,他不但没有伤到自尊,甚至还有点想笑:“你这美甲一万三?你脑子是被驴踢了吧。”他嘴毒的一批,“我羡慕你?我羡慕你脑残还眼瞎?”   他们这对组合本来就挺显眼了,驰野说话的声音还一点都没放低,旁边几桌人都听见了,笑得哼哧哼哧的。   池小天脸红了,被气的:“够了!”   他拍桌,刷一下站了起来,“你就是这么跟你金主说话的?!”   笑声戛然而止。星巴克里的人扫向驰野的目光里惊奇中夹杂着一丝了悟,还有一部分人蠢蠢欲动,驰野这么帅的人百年难得一遇,问价不亏啊。   驰野的脸绿了。   他怎么碰见池小天这个傻逼,顶级男模般的青年抓起外套就往外走,见池小天还想闹,顺带拉上了池小天:“出去!”   遇见池小天这个奇葩算他倒霉,但给别人看笑话就纯属没必要了。   驰野很高,纯色风衣带风,步子迈的又急又快,两人身高差一截,腿也差一截,池小天追不上,他踉踉跄跄的差点栽在驰野身上,被迫抓着驰野的衣服:“等等、慢、慢点,等一等!”   路转角。   驰野猛的停下,不耐烦道:“你又有什么事?”   池小天没来得及刹车,事实上他对驰野很满意,当初驰野在群里发照片求包养的时候,群里人都以为驰野是p的图,把驰野喷了个狗血临头,还是池小天这个抠货抱着万一撞大运的想法约了驰野。   见了面,他真的撞了大运。驰野真人比他发的照片还有冲击力,帅得他腿软,一颗尘封已久的老处男的心也骚动了起来。   怀着一点娇羞的心思,他没怎么躲,想着撞进驰野的怀里。但驰野看这死娘炮不仅没刹车,还抖睫毛闭上了眼,他果断让开了。   池小天撞墙上去了。   他疼的哆嗦,眼泪和鼻涕一起掉:“……草……”小娘炮蹲在地上,指着驰野,声音抖的不成样子,“……草泥马。”   驰野掀起眼皮,居高临下:“活该。”   池小天眼前一片朦胧,气冷抖:“你、你给老娘等着。”   驰野没接触过池小天这类人。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舌头抵着下额:“老娘?”   女的吗?扫了眼池小天的胸……这么平?   池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了。   他更难过了,哭得直打嗝:“我、我不会放过你的。”   驰野瞥了下他一脚就能踹出去老远的池小天,回应的很冷漠:“哦。”   池小天又被气到了。   他彻底失去了理智,抱住驰野的腿鬼哭狼嚎:“把我交的定金还给我,我不包你了,退钱!”   驰野把要踹开池小天的动作收了回来。   冷酷帅哥抱胸,看着池小天的视线还是很嫌弃:“我没钱。”   池小天看到了驰野风衣上的logo,一家小众的奢侈品牌:“没钱你还穿八千块一件的风衣……”他哭声一顿,拔高了声调,难以置信,无比悲痛,“这是用我的钱买的?”   他交了一万的定金。   驰野对池小天笑了下,帅得人头晕目眩:“嗯。”   池小天差点气撅过去。   ……   虽然两个人对彼此都很不满意,但由于驰野没钱还债,池小天又不肯吃这个大亏,两个人还是勉强签订了之前约定的合同。驰野假扮池小天的富二代男友,让池小天在‘名媛’圈的姐妹前面装逼,池小天供驰野吃穿住行,一月给驰野开三千块的基础工资。   池小天住在地方挺高级。   喷泉、绿化带,装修走的轻奢风。   驰野一路跟进来还以为池小天挺有钱的:“这地方租金不便宜吧?”   池小天哭的妆都花了,他用包里随身带的小镜子补妆,正噘着嘴往上涂口红,他唇形很好看,微微上翘仿佛在微笑,唇肉绵软晶莹,驰野看一眼,又看了眼。   啪嗒,池小天合上化妆镜,冲驰野翻白眼:“你要不要这么没见识,千禧菀,最便宜的套间租金也要十万好吧。”   驰野:“……”   他双手插兜,脸又臭了:“快走。”   池小天录指纹进去,客厅明明很大,但因为挤满了东西显得狭小而拥挤,门口摆着十来个鞋柜,各种颜色造型夸张的靴子、鞋跟能戳死人的恨天高。也就沙发和茶几上干净点,茶几上摆着几个精致的摆件,沙发上铺着看着就贵气的天鹅绒。   驰野没进去,他拧眉:“这能住人?”   池小天把包随便一丢:“我又不住在这里。”   驰野神色缓和了点:“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拍照啊。”   池小天已经摆好了poss,对着镜头咔咔两张就熟练的打开p图软件修图,要是驰野真的是富二代,他还会想装一装,但驰野明显是跟他一样想钓富二代、挤进有钱人圈子里的,他见驰野没动,“你不会真的不知道吧?”   驰野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他竟然没好意思说自己真不知道。   池小天了然:“你刚进我们的‘名媛群’?”   的确是刚进的,他朋友当乐子发给他的,说里面的人有豪车就能约出来,花一点钱就能睡。驰野看向池小天:“你们群里还有规矩?”   池小天盘腿修图:“那我就好心跟你说说吧。有钱人都看不起穷人,要是我们住在廉租公寓,连名牌包包都背不起,有钱人一定连正眼都不看我们一眼……总之,我的意思是,要钓有钱人,你就得先装有钱人,懂吧?”   驰野抓住了重点:“你这是想钓高富帅?”   他挑眉,“你想钓高富帅为什么要我假扮你男友?”   因为高富帅看不上他,钓不到。正常人都不喜欢娘炮,就是在gay圈里,娘炮受都属于最低层。不仅驰野嫌弃他,入gay圈十几年了,他连初夜都没送不出去。   一太少了,他这样的娘炮零肯本抢不到。   池小天把p好的图连定位一起发了出去,扭脸对驰野正色道:“我乐意,要你管。”   驰野管不着,他也不想管。   他只想早点摆脱池小天这个奇葩:“你随意。”昨天和朋友打赌身无分文出来后,他就没吃过正餐,“晚上去哪里吃饭,我饿了。”   去星巴克点咖啡花了好几十,池小天肉疼:“回家做饭。”   驰野知道池小天就是个打肿脸充胖子的穷逼了。   他也没挑剔:“行。”   池小天自己住的地方就是个普通公寓,两室一厅,衣服包包虽然也多但胜在干净,阳台上还养着两盆绿萝,绿意青翠:“厨房有菜,你随便做点。”   驰野没动,语气有点奇怪:“你指望我做饭?”   池小天顿了下,他跟驰野大眼瞪小眼,声音比驰野还震惊:“那你是指望我做饭?”驰野看着池小天表情有种不祥的预感,他想阻止池小天出声,但没来得及,“那我包养你到底有什么用?”   他是想做点不可描述的事,但显然驰野看不上他。   真的就养着驰野当花瓶?血亏啊。   驰野呼吸重了下,胸腔起伏,喉结滚动,他眼神有点危险:“你就一定要把包养挂在嘴边?”   他就没见过池小天这样的人。   当初说的基础工资三千,做其他的事给提成。   要是驰野不这么明显的嫌弃他,就是看在驰野那张脸份上,他都会对驰野好点,但是驰野先开始摆烂的,池小天理直气壮:“我可不能白花钱养你。”   他抠着呢。   又不是养情人,对驰野,他一个子都不会多花。   驰野转身进厨房,他挽袖子:“三个月一到我就走。”   池小天追上去:“一万呢,均下来是三个月多十天。”   驰野甩门,砰!   差点撞到门池小天啪啪啪敲门:“少一天都不行,姓驰的你别想赖账。”   池扒皮小天。   驰野不耐烦:“死娘炮闭嘴!”   池小天:“!!!”   他隔门狂怒,“你凭什么骂老娘娘!”   系统适时提醒道:“因为你自称老娘。”   还没反应过来的池小天:“我说了……卧槽!”   空气一静。   门外骤然消音,没声了。   好半晌。   驰野:“呵。”   作者有话要说:   驰野,真富二代.巨有钱天菜攻。 第19章 装穷富二代(02)   池小天悲从心来,他蹲下啃指甲:“我为什么这么娘……呸!”   系统好心关心了下池小天:“怎么了?”   “啃到美甲了。”池小天又呸呸两声,“一股甲醛味。”   系统:“……”   它劝池小天,“这玩意致癌,以后少啃。”   池小天在盯他的指甲,盯了会,他突然傻笑:“统哥,这好像是真钻哎。”他左看看,右看看,愣是给看顺眼了,“其实仔细看也不是很丑嘛。”   系统就看着刚刚还要死要活的池小天拍拍屁股站了起来,窝沙发上刷起了手机。   【魔都名媛九号群聊】   消息跟流水一样哗哗流。   【今天打卡《星海艺术馆》遇到了个超帅的迪奥弟弟,但我们一起喝了下午茶就掰了,笑死,三千块的下午茶就肉疼的要死,还想晚上约我出去。丢人.真low。】   【迪奥?开迪奥就是一群低端男。@佩佩,男的最起码开保时捷才行。】   【帅弟弟?多帅?】   【姐姐不要可以给我啊,求带。@佩佩大美女】   【好姐姐,求求了,孩子寂寞好久了。】   ……   【别@了,人家弟弟是直男。】   【别这么饥渴。】   【@黎黎,你怎么见到个男的就这么激动。】   【就是,奥迪男你都要。】   池小天潜水,他看着被群嘲的黎黎直乐:“这沙雕是谁?”   系统:“你最好的朋友兼闺蜜。”   池小天:“……”   人生真的处处是惊喜,他当即打了个视频过去,恨铁不成钢,“白痴,你在群里瞎说什么,矜持点,你知道矜持是什么意思吗?”   黎冬性子很软。   也是个娘娘腔,比池小天还夸张,他戴着七彩的假睫毛得有两厘米长,睫毛一抖活像个鸡毛掸子成精,他哭唧唧:“可人家发骚了,真的好想要男人嘛。”   池小天的注意力全在黎冬的睫毛上,他没憋住笑:“哼哧。”   黎冬把脸凑到镜头上:“小天哥,你笑什么。”   池小天掐自己的大腿:“你这眼睫毛哪里搞的?”   “好看吧!”终于有人夸他的眼睫毛了,黎冬很愿意给池小天分享,“是亚历山大给我做的,后现代主义.夸张现实版彩羽妆。”   他小学毕业就不上了,学历一直是他的心里一道疤,只要用点高大上的词一忽悠,他就能傻呵呵的给人送钱,这货就是一个标准傻白甜,似乎是找到了知音,他越说越激动,“曼曼他们都说丑,那是他们不懂时尚,我这是超时代的妆容!”   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声音停了。   驰野推开门走出来:“饭好了。”池小天甩了鞋子在沙发上窝着,赤着脚蹬在了纯黑色的茶几上,白与黑、柔软和冷硬,色彩反差对撞又兼容。他端着碗,挪开视线,加重了语气,“……池小天。”   薄荷音微凉,像冬日松顶的落雪。   高级、沙哑的音质。   池小看了过去,不得不说青年英俊的赏心悦目,驰野站在厨房门口衬的客厅都亮堂了些,他想起一句话,“贵脚踏于贱地,蓬荜生光。”   他又瞥了眼自己芭比粉钻光美甲,当下心里就有些哽咽:“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吗?”   系统:“……”这还用说,它不理解,“你怎么好意思问出来的?”   池小天垂下脑袋,有点丧,意兴阑珊。   黎冬不啊。   他尖叫,语无伦次:“男人、男人啊。小天哥,你那边是不是有男的,他声音好攻,是一吗?呜呜呜,人家也……”   池小天眼疾手快的挂断了电话,再给黎冬喊下去,他的脸也别要了。   嚎的跟猪叫一样。   驰野看着池小天:“你朋友?”   池小天很想说不是:“是。”   他假笑着转移话题,“你做好饭了……好香啊。”   西红柿鸡蛋面,烫的正好的小青菜。   池小天看驰野顺眼了些:“你厨艺还行啊。”   不是太亏。   驰野拧起了眉:“你吃饭不把口红擦掉?这能吃?”   池小天的口红掉的差不多了,汤汁溅到了唇角,他舔了下,浅粉色唇肉柔润,像镀了层淡釉:“你是不是没交过女朋友,肯定能吃啊。”   他扬起脸,有点鄙夷,“一看你就是个钢铁直、钢铁弯男。”   驰野:“……”   他把池小天的脑袋按下去,面无表情,“吃你的面。”   池小天家里没电视,这玩意现在人很少看了。尤其是年轻人,都是抱着手机刷的,但池小天也没刷手机,他的微信跟地震一样一直震个没完。   黎冬八成是疯了。   包养驰野这事他是偷偷的做的平生做过最出格,也是最大胆的事。男人的骨相优越,肩腰比一绝,贵气浑然天成。   赚大发了。   池小天还没想好要不要告诉黎冬,黎冬是他的好朋友,但他真的想虚荣一把,让别人羡慕他一下,纠结出了神,一直到驰野踢他小腿让他去刷碗,他才漫游回归,还张嘴就是:“我不去。”   驰野也没惯着池小天:“合约期间家务平摊。”   一个月三千的保姆?   池小天想得美。   池小天把自己的手伸到了驰野面前,展示着自己能亮瞎人的美甲,小声逼逼道:“一万三。”刷碗刮花了怎么办。   驰野不为所动:“不就一万三……”   “可你才三千啊。”池小天震惊,“你凭什么看不起它一万三。“   驰野额角抽搐了下。   他磨了下牙,冷笑:“行,我下贱,它高贵。让你那一万三替你刷锅吧。”   “等等。”见驰野真的生气了,池小天连忙拽住驰野的衣服,“我出钱,十块!”   驰野掀开眼,无声嘲讽。   池小天试探的伸出两根手指:“二十?”   驰野拔腿就走,池小天最后报价:“三十五,就三十五,不能再多了……”   “成交。”   驰野甩开池小天,麻利的进了厨房。   他想早点摆脱池小天,能挣就多挣一点。   还张着嘴的池小天:“……”   不知道为什么,驰野答应这么快,他总觉得很亏。   其实二十块、不,就算是只有十块,驰野应该也是愿意的吧,也就刷个碗。   驰野收拾完厨房出来,池小天又坐到沙发上扣手机去了,虽然是同居了,但他们还并不熟,他没什么想对池小天说的。   做饭一身饭味,他环视了眼客厅就径直走进了浴室。   浴室两个大架子,摆着一堆瓶瓶罐罐。   驰野就没认出来几样,他挑着用了洗发水和沐浴露,洗的时候没注意,一出来,冷空气一灌,满室甜腻花香,他低头闻了下自己,脸色又无可避免的扭曲了下。   樱花味。   甜香甜香的……死娘炮沐浴露都弄的这么花里胡哨。   池小天听到了动静:“你又……搞什么?”   哇!感谢圣母玛利亚——驰野穿着浴袍,前襟大敞。他下额线犀利,喉结宛如平低拔起的雪峰,突兀性感。水痕跌落,冷白的胸膛一览无余。   小腹两侧的人鱼线蜿蜒、消失在胯部。   驰野感到了一道火热的视线,小娘炮在盯他,眼神发直,耳尖充血冒红,渴望又畏惧。他兴味的挑了下唇,嗓音冷欲:“擦擦。”   “口水流出来了。”   “!”   池小天一个鲤鱼打挺翻起来,抽出一张纸抹唇……干的,被耍了,他指着驰野,手指颤抖,“你、你……你你你。”   驰野扬眉:“你什么你。”   他揽了下浴袍,警告道:“死娘炮你最好别对我有非分之想。”   池小天被气到说不出话,他颤巍巍的挪开手,哆嗦着冲驰野竖起了中指:“你给老……老子等着。”   驰野先前跟池小天沟通过了。   有间房是他的,他甩门:“以后没我的允许,不许进我的房间。”   池小天丢过去一只抱枕砸驰野的门:“——滚!”   驰野声音隔着道门有些低:“客厅谁弄乱谁收拾,你要是敢乱丢,我就把你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全扔了。”   池小天:“……”   那都是他的宝贝,命根子,“你要是敢碰它们,我立马就把你扫地出门!”   “赶我出去可以。”   驰野抵着门回信息,神情懒散,“反正钱我是不可能还的。你毁约,你全赔。”   池小天痛苦的抱头蹲地上薅自己头发:“……淦!”   驰野看了下自己的余额,一百多一点。   他打算买两套换洗衣服:“池小天,刷碗钱给我转过来。”   池小天只是假薅,他没用劲,这下真的脸变形了,连带着头发都拽下来两根,他这具身体对痛觉比较敏感,当时就疼得他抽气。   驰野继续道:“过期不转,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池小天神色狰狞的给驰野转了三十五块钱。   系统都觉得有点害怕,出于人道主义的关怀,它问候了下池小天:“你还好吗?”   池小天:“我好的很。”   是吗?   系统不太信。   驰野接了转账。   【池小天: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池小天:秀恩爱会吧。】   驰野刚要回,池小天就把他拉进了一个群,里面就三个人。   黎冬见池小天终于理他了。   激动的嗷嗷发语音:“小天哥。那男的是谁?到底是谁?这么晚了,你们现在在哪呢……不是,不是吧!这么久才回我,难道、难道你们在上床吗!”   荡漾的尾音差点刺破天际。   池小天给驰野发信息。   【池小天:我们先练习一下。】   【池小天:等会你去群里自我介绍一下,知道怎么说吗】   【池小天:我也不为难你,你就说:黎黎,你好。我是天天宝贝的男朋友。】   【池小天:声音夹起来,天天宝贝喊得深情一点。】   驰野:“……”   夹你妈。   池小天见驰野不吭声,打字打得飞快。   【池小天:你是不是不行。】   【池小天:做不到就给老子退钱,你麻溜点滚!】   驰野磨牙。   他进群点语音,天然的薄荷音微哑:“黎黎。”   黎冬:“……”梦中情音!   他发语音都结巴,“你、你好。”   驰野压嗓:“黎黎你好,我是天天宝贝的男朋友。”   【池小天:老公你也进群了啊。】   【池小天:爱你。】   池小天也发语音,故意掐着嗓子嗲:“天天最爱老公了。”   他踹门,指挥驰野,“快,说老公也最爱天天了。”   驰野:“……”   他说不出口,太他妈恶心了。   池小天哐哐敲门,一副暴发户资本家的丑恶嘴脸:“说,快说。不说就倒扣你工资,赔钱!”   驰野的声音低哑,一扬一顿:“老公也最爱……甜甜了。”最后两个字不甚清晰,像深情,也像宣泄。   天天发音成了甜甜。   从来没有人这么叫过他。   再带入一下驰野的脸,池小天心里热了起来,脸颊滚烫,他欲语还休:“驰……”   “说完了,死娘炮快滚。”   池小天:“?”   他继续踹门,“你再叫我死娘炮?你个穷逼、死抠、没品的钢铁弯男!” 第20章 装穷富二代(03)   驰野抵着门:“力气再大点,门震的不够有劲,不够爽。”   敲门声戛然而止。   池小天心梗,他举目四望,看着熟悉的布景,竟然真的感觉到了一丝苍凉,他一步一步挪走,最后一次放狠话:“三个月,三个月一到你就滚。”   驰野点着手机屏幕玩消消乐:“是三个月零十天。”   他朝池小天保证道,“你放心,我这个人做生意一向童叟无欺,那十天一定不会少了你的。”   回应驰野的是震天响的摔门声。   “——滚!”   小娘炮人不高,脾气倒挺大。   驰野一点都没觉得他有问题,他心安理得的刷起了手机。   群里那群混球还在疯狂@他,一个比一个笑的大声,都抖的跟得了羊癫疯似的。   【元都:今天是咱们驰哥哥卖身的第一天。】   【元都:大家,为咱们驰哥哥加个油,鼓个劲。一起庆祝驰哥哥有了更美好的未来鸭。】   【元都:鼓掌,啪。】   【林况北:啪啪。】   【欧莱亚:啪啪啪。】   【陈叮咚:啪啪啪啪。】   【花田有狗: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林况北:……】   【欧莱亚:……】   【陈叮咚:@花田有狗,要不是我是个老司机,还真接不住你这迎面开来的车。】   【元都:……??】   【元都:什么车?】   【林况北:老汉推车。】   【元都:操。别唬我,我知道老汉推车,但这跟老汉推车有什么关系。】   【元都:说说呗。林哥,林哥哥。】   【陈叮咚:满朝文武,你们因何都闭口不言!】   【元都:就是就是,看不起你们。】   ……   【元都:啊啊啊啊。告诉我啊。】   【元都:!!!!】   【元都:林哥哥,陈哥哥。@欧莱雅。】   【欧莱亚:再说一遍,老子叫欧莱亚!】   【元都:卧槽,这不是你外号?你真叫欧莱亚?哈哈哈哈……妈的哈哈哈,我以为你错字一错这么多年哈哈哈。】   【欧莱亚:……】   【欧莱亚:@林况北,把这傻叉叉出去。】   ……   【元都:求解。】   【陈叮咚:友情提醒,九浅一深。】   【陈叮咚: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火车碾脸。   元都的一张俊脸涨成土红色:“……靠。”   还是哥哥们会玩。   他还是太年轻了。   【驰野:野窑子都没你们浪。】   【元都:诶呦。驰哥哥接客回来了?】   群消息。   群主驰野把元都移出了群聊。   元都:“……”   【欧莱亚:干得漂亮!】   【欧莱亚:干得漂亮!】   【欧莱亚:干得漂亮!】   ……   【花田有狗:驰哥哥怎么有空搭理我们。】   【林况北:二人世界不快乐吗?】   【陈叮咚:那男的怎么样?】   【陈叮咚:不对……夜深人静草寂寞,这时候不应该正洞房花烛夜,莫非,驰哥哥你不行?】   【花田有狗:微笑、微笑。那可不一定,万一是咱们驰哥哥太行了呢。】   【花田有狗:轻点儿……人家受不住啦。】   【花田有狗:啊啊啊……啊!呀儿!】   【陈叮咚:……】   【陈叮咚:@驰野,把他也叉出去吧,我怕咱们的群被封了。】   【林况北:体谅一下。老田毕竟刚从泰国进修回来。】   【陈叮咚:哈哈哈,骚鸡。】   【林况北:冲天骚气透长安,满群尽带黄金甲。】   【陈叮咚:好诗(湿),好诗(湿)。】   欧莱亚还在沉迷刷屏。   【欧莱亚:干的漂亮!】   【欧莱亚:干的漂亮!】   群魔乱舞。   驰野都沉默了下,他退出去,按个举报了次才满意的退了出去。他放下手机,闭目养神……睡不着,驰野习惯晚睡,凌晨一点过后才会休息,这会才十点多,他手有些痒,敲墙问池小天:“喂,有电脑没?”   没人应。   驰野以为是池小天不想搭理他,他没继续喊。正好,晚上的吃得面他也有点渴了,下床喝水顺带叫池小天。客厅里黑漆漆的,转了个弯儿,他发现了一点绿光。   没人,就一张荧光绿的脸飘在半空中,半夜惊现灵异事件,好在驰野很淡定,他一直等脸飘过来才上前,入手是滑腻的肌肤,单薄肩胛骨上挂着一根纤细的吊带。   指腹陷进了肉里,绵软细滑、触感好过丝绸,驰野心里荡了下,过肩摔下意识改为轻抚,他已经知道这是谁了:“池……”   高分贝的尖叫:“啊啊啊啊!”   池小天抱胸,一巴掌盖到了驰野脸上,啪!清脆的一声,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男的,手劲不小,驰野偏了下头,见池小天还想动手,他拽住池小天的手禁锢起来,膝盖强硬的顶在池小天双腿中间,身体也压了上去,一个标准的壁咚。   房间里就两个人。   池小天也反应过来了,他后背顶着冰凉的墙壁,前面是男人火热的躯体,手腕被抓的有些痛,胳膊酥麻,呼吸间都是另一个人的气味。   这好像是他幻想了很久的场景,小娘炮脸蛋浮现潮红,腰都塌了下去,再带入一下驰野的脸,他腿都软了,池小天内心骚动:“驰……”   驰野耳膜生疼,脸上还残留着一个巴掌印。   他此刻心情语气很差:“死娘娘腔你鬼叫什么。”   一盆冷水劈头盖脸而下,浇灭了他心里的悸动。   池小天心里旖旎的心思散了个干净,推开驰野,恶声恶气:“放开我。”   驰野不由松手。   啪嗒。   池小天开了灯:“你搞什么飞机,玩潜伏呢。”   他刚做完美容,想着回卧室睡觉,驰野突然出来差点没吓死他。   驰野冷着脸。   他用舌头顶了下麻胀的脸颊,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巴掌,他可记住这个死娘炮了:“你头上戴着什么玩意?还是绿的。”视线下移又往上,他撇开视线,用沉声掩饰自己的不自然,“……你没事穿什么裙子。”   还穿的吊带裙,锁骨、肩胛骨一片雪白。   ……他手上还余有细滑的触感,似有残香。   池小天翻白眼:“美容仪,抗皱的。”   他没多做解释,想来驰野这个穷逼是用不起的,摘下仪器,理了下前额的头发,问驰野,“你呢,你出来做什么?”   池小天卸妆了,他人不丑。   也不知道他多大了,腮边还有着婴儿肥,小猫似的上挑眼眼尾圆钝,是有些憨态的清纯猫系长相。   “喝水。”   简单解释一句,驰野打量着池小天,“你多大了?”   看起来比他还小。   二十七。   比不得年轻人鲜嫩了,有些十七八的小gay都敢喊他叔,年龄对他这样的娘炮受简直是生命禁区。池小天秒翻脸,他挤驰野,故意用肩膀撞他:“要你管!”   驰野挑眉,忽然出声:“下面跑风吗?”   裙子一开始是设计给男性穿的,也更符合男性的生理构造。   池小天非但穿的吊带裙还挂的空挡,驰野一问他下意识弯腰去捂,僵了下才不自然放开,恢复了正常走路姿势:“关你屁事。”   是不关他事,但是,驰野很难控制自己的视线:“池小天。”   他出声,“别穿着吊带裙在我眼前扭。”   他好歹也是个男的。   池小天不觉得驰野这样的极品会想上他,他以为是驰野嫌弃他辣眼睛。驰野不让他好过,他也不会让驰野好过:“我就穿!”   他还撩起裙子转圈,得意洋洋,“我还不仅这一条裙子。我有好多条裙子,碎花的、雪纺的、丝绸的。吊带的、低胸的、就盖住屁股的……”   “……操。”   驰野骂了一声,甩门进去了厕所。   池小天终于赢了一回。   他跟上去:“你摔什么门!这门是我新装的,坏了你要原价赔……驰野,驰野,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不吭声。”   驰野盯着自己的裆,脸黑的厉害。   他做了半天思想斗争,还是解开了皮带……浴室里好像是死娘娘腔身上的香气,甜得腻人。他思绪发飘,一切都好像被拉的很远。   “驰野……驰野!”池小天见驰野进去就不出来了,心里有点慌,浴室里摆着他花大价钱托人代购的贵妇套装,他怕驰野乱嚯嚯,“你在做什么。”   驰野燥的不行。   “我在做什么?”他舔唇,呼吸加重,“……你猜。”   池小天猜个鬼。   他踢门,又急又慌:“你别碰我的东西。”   小家子气。   驰野不屑:“我能碰你什么东西……”浴室里的地板还潮着,沐浴露香味缕缕飘散,池小天洗完澡没多久,换下来的衣服还没拿出去。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扔着片奶白色的蕾丝。   视线跟被烫到一样,热度突然攀升。   驰野闭眼。   这……死娘炮。   池小天没听到噼里啪啦的响声。   他稍稍放心,也不管驰野了,晾他也不敢乱砸。   “这么久不出声……”   池小天又哐哐踹了两下门,突然,他灵光一闪,“驰野,你是在拉粑粑吗?”   驰野:“……”   他拧眉忍耐,还是没吭声。   池小天撇嘴,没走两步又回来交代:“你拉完记得刷马桶,窗户也要打开通风。放卷纸的格子上面摆的是空气清新剂,喷三下。”   回应池小天的是一声很不耐烦的嗯,驰野的声音压的很低,掺杂着欲望的哑。   池小天脚步一错:“其实我不止有裙子……我还有丝袜。”   “黑的白的都有。” 第21章 装穷富二代(04)   驰野一颤, 呼吸过度:“……”   余韵过去好半天他才去扯纸巾,“……操……操。”   真操蛋。   人生真他妈梦幻。   驰野擦完后洗了好一会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他总觉得那股味道挥而不去,挤了点洗手液在掌心慢慢揉开,白色的泡沫绵密,桃子味又跳了出来。   他额角抽了下, 看了眼洗手液:“……”   没错,的确是甜甜的桃子味。   驰野打开窗户通风, 夸夸两步迈出去又做贼心虚般的探了回来, 拿起池小天说的空气清新剂好一通喷才施施然的出去。   应该没味了。   这会也才十一点多。   池小天津津有味的翻起了自己的朋友圈, 名车、名表、名酒, 只要发照片必然带定位,但不知道是出于羞涩还是自卑,朋友圈里一张露脸的照片都没有。   唯一一个露脸视频的主人公还不是他, 酒吧欢场蹦迪, 镜头一直追随着个年轻漂亮的男孩子,他染着一头小金毛,眼尾挑着一点眼线,又野又魅, 活力四射, 光芒万丈。   池小天其他朋友圈都没几个人点赞,就这条朋友圈几十个赞,还有好几个人直接或委婉的搭讪, 问池小天要视频里男生的联系方式。   男生叫柯维。   【柯维:听黎黎说你找到男朋友了?】   【柯维:谁啊。】   【柯维:有照片吗, 给我看看。】   柯维跟池小天是朋友, 两人还是老乡, 认识十来年了,但两人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好,以前柯维就看池小天不顺眼,一直明讽暗刺。现在好了,他发达了,对池小天的态度直接变成了高高在上的蔑视。   柯维这个人是挺傲的,但也的确有本事。   他才出柜才两年就惹得好几富二代为他大打出手,车子房子钞票,普通人羡慕的一切他都不缺,池小天做梦都想成为柯维那样的人。   尤其是柯维最近交了京圈的男朋友,是个巨富的富二代,两人的聊天记录都是柯维在炫,带花园的大别墅、停着几十辆豪车的地下车库、栽满葡萄藤的酒庄。   他笑容灿烂的挽着一个高高瘦瘦没露脸男人的照片。   可以说要不是柯维一直在刺激池小天,池小天也想不出找驰野假扮他富二代男友这种馊主意。总不能一直丢人吧,就是假的,他也要板回来一局。   【池小天:找到了。】   【池小天:他叫驰野。】   柯维挥开给他做按摩的技师,翻身坐起来。   【柯维:驰野?】   池小天那个鬼样子,看上他的富二代眼睛得多瞎。柯维压根就不信,除非天塌下来,海水干涸,池小天八成是在说谎。   或者根本就是被人骗了。   【柯维:名字挺好听的。】   【柯维:有照片吗?】   池小天翻起了手机。   之前驰野在群里发过照片,但发的不可保存的那种,他也怀疑是假的,又私聊戳驰野发了几张,虽然拍照的方式都很直男,但也没挡住他逆天的颜值。   他挑了张最帅的发给了柯维。   别的不说,就驰野这脸,柯贱人一定会嫉妒他的。   没错,池小天就是这么一个肤浅且虚荣的人。   柯维划着手机屏幕手指顿了下,他放大了那张照片,照片里人眉峰犀利,上挑的眼尾冷淡,骨相优越的太多,一眼惊艳。   他直接打过去了语音通话。   池小天故意等了一分钟才接,他以为柯维是要恭喜他,说不定会酸两句,但这都无伤大雅。   柯维的声音也好听:“你在哪偷的图?”   池小天笑容一滞:“你胡扯什么。”   “他会看上你?”柯维没有讽刺的意思,就是单纯的疑惑,但这样就显得更伤人了,“这么多年了,池小天,你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盗图也可以,你能不能偷一个普通点的,也显得你的智商没这么离谱。”   池小天:“……”   敢骂他!他想喷回去,但一开口嗓子就抖了起来,“你……你你……”   系统觉得柯维说话很艺术,夸赞道:“你看看人家,说话一个脏字都没带的,多文雅。你瞅瞅你,满脑子搞黄色也就算了,说话还结巴。”   池小天小时候就娘,别的小男孩爬树翻墙玩撒尿和泥巴的时候,小池小天就活的很精致了,他不愿意别的小朋友脏手碰他,也不愿意一起跳泥坑,他还喜欢哭,一有磕磕碰碰就哭,但男生一起玩怎么可能不动手动脚,时间久了,其他人就烦池小天了。   不仅不再带池小天一起玩,还欺负他,文文静静的池小天说不过也骂不过,久而久之,他一紧张或者生气一上头就结巴。   池小天说话结巴,在心里怼系统可不结巴:“我说话结巴,还不是你的权限太低只能让我扮演炮灰。有本事,你给我一个牛逼点的身份啊。”   他嘲笑系统,“辣鸡系统,真牛马。”   系统:“……”   淦!   池小天终于缓过来气了:“你的智商才离谱,我要真盗图会跟你们说?柯维,你能不能不要老是把眼睛放在脑门上,想看地球公转,也不能一天二十四一直盯着啊。”   柯维顿了下:“有段时间不见你能说了很多啊。”   他低头看了手指,漫不经心,“就当他真是你男朋友吧……改天一起出来玩玩?”   “什么是就当?”   池小天皱眉,“柯维……”   “合照。”   柯维问池小天,“你们有合照吗?”   有个屁,才认识了几天,今天不仅是刚见面还吵了一天,而且,池小天其实还是有点难过的,他对驰野挺满意的,但驰野明显看不上他、很嫌弃他。   因为性格原因,他遭受的排挤简直多不胜数,睫毛垂了下来:“没。”   电话那头的柯维笑了两声。   池小天莫名羞耻,他辩解道:“我们认识不久,还没来得及拍。”   “认识不久?”柯维又笑,“那你们怎么在一起的。”   池小天说话简直漏洞百出,他都没心思拆穿池小天。   怎么在一起的?   池小天很期待爱情,他憧憬过和另一半的相遇和相爱,他摸了下自己的脸,佯装淡定:“一见钟情。他对我一见钟情。”   他期待着童话般的爱情,一见钟情。   池小天还真的一点都没变。   柯维笑容淡了些:“怎么,不想着你的王子骑着白马从天而降来接你了?”   黑历史,妥妥的黑历史。   池小天比柯维大五岁,但他很幼稚,因为同龄人都不和他玩的原因,他是跟一群比他小萝卜头玩的,他吹过牛说,一定会有骑着白马的王子乘着五彩祥云从天而降带他去他王国的。   可世界上没有白马王子。   更没有会带着池小天一起走的白马王子。   池小天真的讨厌柯维。   他们太了解彼此,也太清楚对方的黑历史了:“小时候谁还没做过梦啊。行了,你别老是咬着这点不放了。驰野真的是我男朋友,他回去了现在不在我身边,你要是想看合照的话,我明天拍给你看。”   这句话他说得理直气壮的。   真的男朋友可能会拒绝他,但驰野不会,他花了钱的,三千!   “我可没做过梦。”   柯维从小就知道想要什么,他抬头又看了眼身处的高端会所,水晶灯的光芒变幻,奢侈的华美,他要的就是这个,也得到了,“明天给我,你要连夜p吗?”   池小天发现柯维说话真的很贱,他深呼吸:“你说是就是吧!”   他一定要带着驰野打柯维的脸!   柯维竟然有点信了。   当然,他不是信驰野对池小天一见钟情,他是信池小不是偷的图,池小天应该真的认识那个叫驰野的人。   照片里人很贵气,也很帅,难以形容的惊艳,柯维的眼眸动了下,起了些兴趣:“那就说好了,改天一起见一面。”   池小天:“行,你给我……”   嘟─   那边挂了,池小天剩下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一口气憋在胸口里不上不下,他无能狂怒的甩枕头:“狗柯维,你给老娘等着!”   池小天化完妆不人不鬼的,但素颜还是很耐看的,上挑的小猫眼冷厌,但在池小天的脸上就显得很可爱……驰野好不容易把今晚香艳的画面驱逐出脑海有了睡意,一声鬼嚎,他又被强制开机。   被吵醒的感觉很糟糕,驰野掀开眼,单眼皮又凉又薄,他捶墙:“池小天!”   池小天捶了回去,比驰野的声音还大:“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到底谁先叫的?   驰野吸气,平心静气:“你不睡了是吧?”   “你才不睡了!”   池小天用枕头盖住脑袋,“大晚上不睡觉的乱叫,你神经病吧你。”   驰野:“……”   他还真就不睡了,捞起衣服一套就去敲池小天的门,“起来,给老子起来。今晚谁睡谁是狗。”   池小天抄起枕头砸过去:“就不起,有种你敲一夜的门!”   驰野在门外冷笑:“我不但能敲一夜,我还能给你敲出来个rap。你喜欢什么曲子,肖邦的还是莫扎特的,信不信我给你整出来个二泉映月。”   驰野在扯什么鬼话。   池小天充耳不闻,他戴上耳塞眼罩,用被子蒙着头:“你敲,有本事你就敲!”妈的,池小天破被而出,他听出拍子了,是小星星:“驰野,你他妈有病吧!”   大半夜敲你爹的小星星! 第22章 装穷富二代(05)   驰野不仅会小星星, 还会弹赛马,保证池小天听了就上头,恨不得去负重拉练个二十公里:“是谁先鬼叫的。”   床上一共就两个枕头, 池小天已经扔出去了一个,没舍得丢另一个。他其实知道是自己先叫的,但他不肯承认:“反正不是我。”   驰野冷笑:“是吗?”   他问池小天,“你喜欢二泉映月还是赛马……”   “啊啊啊!”   池小天捂耳朵自闭, “你再敲!你再敲我就脱光了去你房间跳霹雳舞!我露鸟跳!”   驰野:“……”   他深呼吸,咬牙切齿, “你要不要脸。”   池小天没有脸。   他趴床边捞起拖鞋砸了过去:“你管我。滚, 快滚, 我要睡美容觉了。我明天早上起来脸上要是出现了皱纹, 我一定会把你活剐了。”   驰野砸门:“池……”   又一只拖鞋,咚!   池小天在床上抱头翻滚:“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跑出去跳霹雳舞!”   驰野拧眉,神情骤然一戾, 喉结来回滚动, 他最后又踹了下池小天的门才扬长而去:“……算你狠。”   一夜无话。   闹腾的太晚,池小天罕见的起晚了。   黎冬在外面按门铃:“小天哥,小天哥,小天哥哥!”   他嗓音很糯, 甜的跟棉花糖一样, 但就是不知道这娃的审美怎么就扭曲了,大早上的化着烟熏夜店妆,渔网袜, 长筒靴。   整一个活体骚鸡, “小天哥哥开门呀。”   驰野先起的。   睡眠不足, 他脸色很差。门外面的人喊的跟催魂一样, 他暴躁的掀开被子,上衣都没穿,就穿着短裤就要去开门,池小天也被叫醒了,他揉着眼睛打着哈欠:“来了……”看见已经走到门边要拧门把的驰野,他一个飞扑冲了过去,站在沙发上锁住了驰野的喉,“你干嘛。”   肌肤相贴,温热滑腻。小娘炮香香软软的,一个人都伏在他身上也没多少重量,驰野不但没紧张,还有些心猿意马,但是,他拉住池小天的胳膊,磨牙:“大早上的,你又在发什么癫。”   “你才发癫。”   池小天屈膝去顶驰野的背,“都说了要你假扮我的富二代男友,你应该住在豪宅里,你怎么能出现在我家!你还想去开门?你脑子没问题吧。”   富二代谈恋爱就不能住男朋友家了?怎么,草完后再连夜开车回去?什么歪理邪说,这死娘炮脑子有坑吧。   驰野反手抓住池小天的膝盖,呼吸加重,嗓音有些变调:“别乱顶。”   黎冬已经听到动静了:“小天哥?”   他又按门铃,“你怎么说完就不出声了,给我开门呀。人家站好久了,腿都有点酸了。”   池小天左右看了眼,他租的房子小,东西又多,根本没多少可以藏人的地方:“黎黎要来,你去阳台上躲起来。”   驰野被气笑了:“我就穿着条短裤,你让我去阳台上躲?”   这他妈被人看见了要上社会新闻吧,他不要面子的吗?   被那群傻逼知道了他还活不活了?   池小天又顶驰野:“你小声点。”   黎冬就在外面呢。   驰野想把池小天扯下来,但池小天死命抱着他脖子不肯撒手,拉扯了几下,他退了一步:“我不去阳台……你松开我,我回我自己房间,我保证不出声。”   “那是黎黎的房间,他每次留宿都在那里住的,里面摆着他很多宝贝,他肯定要去看的。”池小天觉得驰野矫情,“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磨叽,你去阳台上躲一躲怎么了?”   黎冬可怜巴巴的:“小天哥……”   池小天又顶了下驰野:“你去不去?”   再顶就起来了。   驰野丢不起这人:“别……我去!”   池小天这才跳下来,看驰野黑着脸不动还去推他:“躲窗帘后面,藏严实点,别露脚。”   驰野被迫前进,他心情很糟糕:“躲窗帘?你怎么不让我站空调外机上。”   池小天眼睛一亮:“那……”他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又摇摇头,“不行,这是五楼,掉下去你就没了。”   驰野冷笑:“那我还真是谢谢你这么关心我了。”   池小天知道驰野在阴阳怪气,他没搭理。   他理理衣服,给黎冬开了门:“黎黎你……”他自己就是人间极品了,黎冬比他还绝,笑容一卡,被口水噎了下,他声音有些变调,“你今天真好看。”   黎冬本来还有些不满的,被池小天一夸当即忘了刚才的不快,他朝池小天飞电眼:“真的吗?”他笑容腼腆的摸了摸自己的脸,“也不是特别好看吧。”   池小天甚至觉得黎冬的假睫毛能扇风,大概是他神情有点呆滞,黎冬又娇笑了下,把给池小天带的早餐塞给了池小天,随带还用小手垂了池小天的肩一下:“讨厌,死鬼,不要这样看着人家啦。”   池小天是纯纯的有奶就是娘。   他嗅到了食物的香气,扒开纸袋看了眼:“徐记的小笼包?黎黎宝贝人家真的爱死你了。”   黎冬刚买的长筒靴,穿着累脚,才走了一会就脚疼。他脱掉鞋,宝贝的擦了擦放好才拿正眼看跑去刷牙又出来的池小天:“小天哥今儿怎么起这么晚。”   他打量着池小天,倒是没发现可疑的红痕,“男朋友,你男朋友呢?”   来这么早,主要是想看看池小天的男朋友,他小天哥终于脱单了!   男朋友?   池小天下意识往阳台看了眼,他干笑两声:“不知道,他昨晚回去了。”   “回去了?”黎冬很失望,他撩撩头发,噘嘴撒娇,“人家还特意打扮了一下想来看望一下姐夫呢。”但人回去就回去了,他眼珠转了下,又期待了起来,“小天哥,你有姐夫的照片吗?”   他们认识四五年了,小天哥都快小雏菊变成老菊花、人老珠黄了才找到男朋友,他肯定是要好好看看的──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才征服了他小天哥。   池小天很乐意炫耀驰野的照片。   他发了一张给黎冬。   “啊!啊啊啊!”黎冬捂嘴,骚鸡叫,“小天哥,他好帅!”   好帅的驰野正在阳台上吹冷风,入冬了,哪怕是在南方,也不是正常人穿一条短裤能抗住的,驰野感觉自己的腿毛都立起来了。   他趁黎冬在尖叫,拉开了一点窗帘:“衣服!”   池小天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威胁驰野躲好:“……滚。”   驰野:“……”   他眼皮一掀,神情一冷,抬脚就要出来。   池小天扭了下头,推着黎冬就往自己房间走:“黎黎,我新买的面膜到了,魔法世家的,你帮我试用一下。”   黎冬还在欣赏驰野的照片,一听到面膜有些心动:“可我化过妆了啊,要不晚上……”   “早上吸收好。”   池小天很强势,“闭眼,我给你卸妆,你只要坐着享受就好了。”   黎冬也喜欢捣弄这些东西:“好吧。”   聊起护肤他可就真的喋喋不休了,“小天哥,我最近找了个面膜偏方,自制的那种,鸡蛋清、柠檬、蜂蜜……能抗氧化滋润皮肤,用了可润了。”   池小天又给黎冬敷了个眼膜,叫他别动。   他冲到了驰野房间,怒气值max:“你出来干嘛,不是叫你躲着。”   驰野在提裤子,他丝毫没有羞耻之心:“不出来等着被冻死吗?”   “怎么就冻死你了呢。”池小天看见驰野就烦,“别说话,你别顶嘴,黎黎在这里,你等会就拿着你的东西出去,今天就别回来了。”   驰野还不稀罕在这里待呢。   他穿好衣服,冷淡的眼尾上挑,朝池小天伸手。   池小天警惕的往后面躲了下:“干嘛。”   驰野假笑:“我要出去啊,早餐钱,午餐钱,晚餐钱……哦,你要是晚上不让我回来,你还得给我住宾馆的钱。”   池小天:“……”   他跺脚,恶狠狠的,“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这个人是掉进钱眼里了是吧。”   驰野瞥了池小天一眼:“比不上你。”   “假名媛”、“真捞男”,虚荣拜金又肤浅。   池小天知道驰野在嘲讽自己。   但他不在意,驰野比他还低级,除了一张脸之外,简直一无是处,他翻出钱包,抽出张毛爷爷拍到驰野手上:“行了,快滚吧。”   驰野没动:“一百,你打发叫花子呢。”   池小天不仅拜金,他还抠:“就这一百,你爱要不要。”见驰野要跟自己出来,他转头,“想要提成,行啊,跟我上床,一次五百。”   驰野猛的刹车。   他脸色不太好看了:“池小天!”   池小天摔门,差点砸驰野脸上:“晚上你回来,一百块钱三顿饭绝对够了,你再胡搅蛮缠,一分我都不会再给你!”   驰野气的肝疼。   他隔门骂:“行。你有钱,你了不起!”   黎冬不是个聋子。   尽管两人都在压着声音说话,他还是听到了动静:“小天哥,你家里还有别人吗?你是不是在跟人吵架?”   池小天重新恢复了笑容:“没。”   他给黎冬按摩起了太阳穴,温声道,“你那个房间的蓝牙音响坏了,我打电话问客服,客服说要掏钱返厂修,我们就吵起来了。”   黎冬被按的很舒服。   他懒洋洋眯起了眼,温吞道:“……哦。”   黎冬出来混的早,他今年才十九,脸嫩,性子软还好哄。   池小天没忍住撸了把黎冬的头发,心里父爱泛滥:“乖崽。”   黎冬抿唇,颊边还有个小梨涡。   他有点害羞的躲了躲:“我很大了……不要这么叫我啦。”   池小天又逗了黎冬一会。   他出来吃自己心心念念的小笼包,打开袋子……毛都没剩下,他神情一滞,飞奔去了阳台,驰野就在楼下,见池小天探头,还跟池小天打了个招呼,似乎也说了什么。   太远了,池小天听不清,在楼下的驰野低头玩起了手机。   【驰野:小龙虾馅的。】   【驰野:谢谢款待。】   池小天:“……”   妈的。   你给老子等着。 第23章 装穷富二代(06)   池小天正和黎冬聊着天, 柯维发动态了,还特意@了下池小天:好朋友脱单了,他男朋友好帅, 星星眼。配图,改天一起出来吃饭啊。   那张图是驰野的照片。   柯维的朋友也大多是gay,gay圈内呈现多零少一的乱象已久,驰野这样的帅逼天菜攻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   下面的评论开车开得飞起, 一群寂寞的小零在隔着网线掐了起来。   【哇哇哇,这绝对是猛一。】   【喉结好性感, 想舔。】   【哥哥看我!看看我!我能倒贴, 千里送──哔哔(消音)】   【你不行, 你都松了。我来, 我还年轻!】   【我活好。吹拉弹唱无所不能。】   【我还会弹琵琶呢,轻、拢、慢、捻、抹、复、挑。】【姐妹们都穿上裤子吧!飞起来了都!】   【没想到你们还是群文化人。】   【……咳咳,上面的姐妹, 你真会弹琵琶?微信号xxxxxxx求约!】   【建群起个名吧, 《姐妹互助会》】   【哈哈哈,妈的。】   黎冬看的小脸通红:“小天哥。”   池小天还在想柯贱人在搞什么名堂:“嗯?”   他会这么好心帮他官宣?肯定有阴谋。   “小天哥。”黎冬拉着池小天的手郑重交代道,“姐夫这么帅你一定要看好他,看到那群小骚货了吗?他们可都是你未来潜在的敌人, 千万别给他们勾搭上姐夫的机会。”   池小天:“……”   他弹了下黎冬的额头, “小孩子家家的别说脏话。”   笑死,根本不疼。   黎冬压根就不在意,他还苦口婆心:“男人呢, 都是管不住自己下半身的动物。小天哥, 你要是再年轻个十岁我也就不担心了, 可你都一把年纪了, 许多姿势都做不了了……小天哥!”   池小天这才松开黎冬被掐红了的脸:“你还说?”   黎冬不敢了:“你好凶啊,小天哥……”他瞥着池小天的脸色,小心翼翼,“你是不是更年期到了?”   这熊孩子!   “我才二十七!不是三十七,更不是四十七。”池小天摇着黎冬的肩膀,“是二十七!”   黎冬哭唧唧:“可是我们娘啊。娘受只有年纪小的才有市场啊!”   池小天:“……”   他撇开视线,哼了一声,“没事。驰野不敢劈腿的。”   花钱请的,他们压根就没在一起,更没有劈腿这一说了。   黎冬羡慕的看着池小天:“小天哥,我也能像你这么自信就好了。”   要是他跟驰野谈的话,他就没信心驰野会不劈腿。他们这圈子太乱了,乱搞的太多,专情的都成了珍惜物种。   这是在夸他还是损他?   池小天没跟黎冬计较:“行了,面膜时间到了,去洗脸吧。”   黎冬都快忘了这事。   他嗷一声站起来去了浴室:“是不是超时了?肯定超时了吧。”   池小天觉得黎冬挺可爱的。   他的心情都因此美丽了起来,但很快,有一个人跳了出来破坏了这一切。   【柯维:你和你男朋友的合照呢?】   池小天觉得柯维简直阴魂不散。   【池小天:还没拍。】   【池小天:这才几点。】   【池小天:这么关心我,你是不是有毛病啊?】   【池小天:难不成你暗恋我?】   【柯维:……】   【柯维:……】   这下连系统都看出柯维的无语了,它委婉道:“咱能不能不这么自恋。”   池小天只是想恶心柯维而已,但他神情很正经:“你不懂,这叫欲绝欢迎,柯维就是暗恋我,想勾引我。”   系统:“……”   它诚恳道,“我看起来很蠢吗?”   池小天这次真的惊讶了:“你变聪明了哎!”   系统:“?”   【柯维:不跟你扯了。】   【柯维:我就是不信你真的交了富二代男朋友。】   【柯维:带出来看看。】   池小天:“……”   柯贱人还真的了解他,但输人不输阵。   【池小天:呵,呵呵呵。】   【池小天:那你等着吧。】   柯维把酒店定位发过去。   【柯维:我约的你,我请客。】   【柯维:0523号包厢,明天下午的场。】   【柯维:不见不散。】   【池小天:不见不散!】   黎冬一出来就看到了池小天有些阴沉脸,他放低声音:“……小天哥。”   池小天把手机放兜里,对黎冬微笑:“驰野约我,黎黎,我出去一趟。”   黎冬倒没吵着要一起去,他没这么没眼色。   “好哎,小天哥出去约会!”他自告奋勇,“我帮小天哥化妆和搭配吧。”   池小天不动声色的后退了一步:“驰野说更喜欢我素颜的样子。”   黎冬不允许:“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他们说喜欢素颜的,那是喜欢好看的素颜,真不化妆,他肯定嫌弃我们丑。小天哥你坐好,我来!”池小天再三要求不要化那么夸张的妆,他要走小清新路线,黎冬虽然很不甘心,但还是下手轻了些,他技术要比池小天好一点。   还是和昨天差不多的妆造,但脸和脖子没有色差了。   总而言之是变美了。   天晴了,雨停了,池小天觉得自己又行了,他支棱了起来,给驰野打电话:“你在哪呢?”   就一百块,能去哪?   驰野踢了下路边的石子,他还在生气,声音硬邦邦的:“压马路。”   池小天才不关心驰野会不会生气:“你快回来,我明天要带你去见朋友。”   驰野知道自己的用处。   他单手插兜:“你不是才赶我出来……算了,你明天去见朋友现在喊我做什么?”   池小天的声音隔着电话有点失真:“当然是带你去置办行头了,你不会想穿着你那一身垃圾去参加我的朋友聚会吧。”   驰野自动忽略那些不好听的话。   “置办行头?”他声调扬高了些,声音却压低了,一点喑哑,显得很撩人,“你舍得为我花钱了?”   池小天脸颊又有点红。   他把听筒拿远了些:“你正常点说话。”   驰野看了眼对面的马路,他很高,肩腰比一绝,嗓音降了下去,懒洋洋的:“死娘炮抬头,我就在你对面。”   暧昧的气氛风一吹就散。   池小天又变脸了:“那你还等什么,过来,爬快点。”   市中心。   奢侈品店云集。   驰野跟着池小天饶有兴趣的左看右看:“你说的置办行头是要带我在这里买衣服?”他还以为会是私人订制什么的,顺手翻了一件西装的标签,七位数。   池小天和驰野这对搭配还挺显眼的,主要是驰野很耀眼,一路走来,柜哥和柜姐都很热情,他们围着驰野不断的推销,积极的让驰野试他们家的衣服。   高挑的柜姐看见驰野碰了件西服,立马微笑道:“客人您要是喜欢可以试试,我们这里会有专门的人员帮您试穿的。”   池小天每次来奢侈品店都感觉很不自在。   他总觉得每个人都在盯着他,那些服务人员微笑的面孔下藏着的是不屑和鄙夷,他很紧张,但不肯表露出这种局促,他尽量装作一副常来的样子:“不用……”   柜姐没搭理池小天,继续看向驰野。   驰野也没多大的兴趣,他附和了下池小天:“不用了。”   他掀开眼,“七位数,我们也买不起。”   柜姐还没说话,驰野先被池小天用手肘捅了一下,小娘炮手劲不小,表情也有点凶,他低声呵斥:“你胡说什么呢!”   他拉着驰野走开,恨铁不成钢,“买不起也不要说买不起啊,说不喜欢这个款,不喜欢这个颜色啊。”   驰野是不太懂池小天的。   他拧眉:“可我们就是买不起啊。”逛了一个多小时了,“别浪费时间了……”   池小天不知道驰野的闲适自如的态度来源自哪里,他闭了下嘴:“驰野。”   驰野抬眼,从喉咙挤出来一个字:“嗯?”   池小天抠手心:“我不想别人看不起我。”   驰野啧了声,突然靠近池小天:“你紧张?”   一进来,池小天好像一直在端着,变得怪怪的。要他说,他还是更喜欢气人的池小天一点。   池小天不太适应的往后挪了挪:“说话就说话。”他推开驰野,“别离我这么近。”   驰野比池小天高很多。   他伸手把池小天拉到身边,压着他的肩膀走:“你要是不喜欢这里,我们就出去。”   池小天不喜欢这么拉拉扯扯的,尤其是在这种“上流”地方。   “驰野……驰野!”他掐上了驰野腰侧的软肉,“松开,你松不松?”   驰野没想到这地方被人掐能这么疼,但他没放手,真男人就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就出去了,马上就出去了。你先放开。”   池小天继续用力:“你知不知道什么叫托马斯三百六十度旋转。”   驰野捉住池小天的手腕:“你个死娘炮,我好心安慰你,你就这么对我的?”   “谁要你安慰了?”手被拉住了,池小天就用肩膀撞驰野,“你再骂我死娘炮?你个穷吊丝!”   穷吊丝驰野:“……”   他看了眼池小天:“你怎么这么像野驴。”   池小天:“?”   他用脑袋去撞驰野,“你才像野驴,你全家都像野驴。”   驰野抵住了池小天的脑袋,他垂眸,唇角带笑:“脾气又臭又倔,你还说自己不像野驴?” 第24章 装穷富二代(07)   就、就迎面而来的暴击, 驰野的脸放大了还是很完美。   池小天又恍惚了下,在驰野靠得更近之前又推开了他,反复对一个嫌弃自己的人动心是种很糟糕的感觉, 见驰野又想过来,他别过脸,抿起唇,连声音都有些生硬:“走开。”   不喜欢就不要撩他。   他玩不起。   驰野这才意识到两个人有点太亲密了, 他看着池小天有些生冷的侧脸,讪笑的放开手:“我又不是故意的……生气了?”   他双手插兜, 踢了池小天的鞋后跟, “真生气了, 不要这么小气嘛。”   池小天被踢了个踉跄, 差点来了个大马趴。   他气的肩膀都在抖:“驰野!”   驰野见坏了事,立马往后躲了躲:“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他本意是哄一下池小天的, 毕竟这人又娘脾气又差, 爱记仇还喜欢报复,“池小天……池!”   池小天拎包捶驰野,驰野也不能站着挨打,生挨两下就开始躲, 秦王绕柱:“我也让你打了, 差不多可以了吧?池小天……我警告你,你别得寸进尺。”   池小天狞笑:“行,你再给我拧一下我就放过你。”   驰野看着在暴走状态、恨不得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的池小天, 下意识觉得腰疼, 给池小天掐, 这死娘炮一定能拧下来一块肉。   他果断摇头拒绝:“你能不能男人一点?”   不是只有女孩子才喜欢掐人?   池小天够不到驰野, 他累的气喘,手心都发汗了……等等,池小天摸了下脸,果然摸到了一手黏腻,妆花了。对娘炮来说,头可断,血可流,造型不能乱,他当即捂起脸冲向了厕所。   他要镜子!他要补妆!   池小天一副天塌了的模样驰野还以为他出什么事了,也跟了上去:“池小天?池小天!”   池小天买的化妆品都是风大的网红产品,有用没用不知道,反正挺贵的。妆化的本来就不好看,浓妆一花真的跟鬼一样。用装在喷壶里的卸妆水喷点在卸妆绵上,他一点点擦着晕开的眼线,洗手台离镶在墙上的镜子有段距离,为了能看得更清一点,他是翘着屁股、前半身趴在洗手台上卸妆的。   他不胖,因为常年塑身甚至还有点廋,唯一有肉的地方大概就是臀部了。   “池小天,你搞……”   驰野声音消了下去,他沉了沉嗓子才过去,拉着池小天站好,“大庭广众之下你撅什么屁股?你觉得很看好吗?”   是挺好看的。   看着就想上手捏捏。   什么撅屁股?   池小天丝毫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他顶开驰野:“走开,我卸妆呢,没空搭理你。”   驰野又去拉池小天:“伤风败俗你知不知道?你以为厕所里就咱们俩吗?”   池小天的手被拽的抖了几抖,好在他是在卸妆,他要是在涂口红,驰野敢这么碰他大概人已经没了,但即便如此,他的怒气值还是在积攒,说话都在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走、开!”   驰野早就想说了:“你为什么要化妆,丑的要死。知道吗,昨天你的脸和脖子是两个色,知道的人是知道你粉底没匀称,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身上划三八线,脸和脖子是两个人的。”   池小天愣是把湿纸巾捏成了干的:“驰野。”   驰野以为池小天听进去了。   他掀开眼,上挑的眼尾冷欲:“想开了?”   “……操。”驰野小腹挨了一拳,他平生没有受过这么重的打击,神情有点控制不住的扭曲,他觉得池小天不去报名参加拳王争霸赛真的是屈才了,他想说话,一出口就是倒吸气,“你、你……”   池小天俯视着蹲在地上的驰野,冷笑:“我怎么了我?”   驰野缓了得有五分钟。   他脸色一直在变,盯着池小天的眼眸幽深,好几个路人见了他都主动躲着走,一直很热情的柜哥柜姐不仅没有迎接上来,还左看右看就是假装看不见驰野和池小天,连“欢迎光临”都没说。   池小天手残的不会化。   他就只涂了口红眼影,眼尾一点深色,唇色红得有些艳,但他神情很冷,猫系眼上翘,冷厌里夹着一点魅。这样其实很好看,质感一下子就优越起来了。   走出奢侈品店,池小天带驰野左拐右拐去了地下二层,店门口的招牌很破,专门做旧的工业风,墙面连油漆都没上,地上就铺了水泥。   刺拉拉的灯,两排大架子挂的全是衣服,一眼望不到头。   奥比斯是这家店的老板:“不给摸,不给碰,不给试穿……”他脖子和胳膊上纹着大片的刺青,盘龙卧虎,身材高大魁梧,他掐掉烟,眯眼,“小天?”   换风格了啊,一下子没认出来。   池小天跟奥比斯是熟人。   他让开一条道,指着驰野:“给他配衣服。”   驰野打量着奥比斯,倒不是以为奥比斯是混的:“二手店?”衣服上都挂着塑封,熨烫的很平整,但吊牌都被撤掉了,他拧眉,“不是,池小天你说带我置办行头,是来二手店买衣服?”   池小天看向驰野,声音有些奇怪:“你在想什么。”   这里的他就买的起了?   买得起个鬼。   驰野脸色稍缓,他宁愿穿便宜货,也不想穿别人穿过的。事实上,在认识池小天之前,他根本就没想过自己还有踏进二手店的这一天。   池小天拿起了一件衬衫在驰野身上比划:“我肯定不会在这里给你买啊。”   他比驰野低,只到驰野的胸膛,给驰野试领带就要踮脚,“是租。”   驰野:“……”   他气压当时就低下来了,扬起下巴,“我不干。”   池小天拽下驰野的衣领,眼眸黑亮,很认真:“明天对我很重要,驰野,你要是搞砸你就完了。”   他必须要在柯维面前抬一次头。   驰野不明白:“不就是个聚餐。”   他还很不爽,“反正你要我穿这个没门儿。”   这可是天价礼服。   池小天不知道驰野闹个什么劲:“租一天下来就得大几千,我给你花钱你还不乐意了是吧?驰野,不许躲!”   奥比斯乐的看热闹,跟着池小天来的年轻人条件很好。   他早些年在模特圈混过,也捧了不少人,要是给他年轻个十来岁,在他还有拼劲的时候,他肯定会缠着驰野签约:“小天,这是你朋友?”   池小天头都没回:“是祖宗,活祖宗!”   奥比斯哈哈大笑。   驰野还绷着脸,池小天低声威胁驰野:“合约、合约!说好了是装富二代的,你要穿着你那一身破烂要我跟你一起丢人吗?你最贵的衣服才多少钱,那件八千块的风衣?你明明这么穷,为什么这么矫情。穿一下二手的又怎么了,你比明星还娇贵吗?他们还租礼服穿呢……驰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   驰野忽然松口:“要我穿也行。”   池小天扬起脸,他不化浓妆,看起来还挺乖的:“你说。”   “我住的那间房以后就是我的了。”驰野可不想再在哪天早上裤子都没穿的就被池小天赶出去,搞得他跟见不得人的奸夫一样,他强调,“黎冬也不许进去。”   池小天思考了下,不太情愿道:“行吧。”   驰野还不情愿呢。   他瞥了眼池小天,想到要穿二手衣服,脸色还是很差,半嘲半讽:“还真是委屈你了。”   池小天带驰野逛奢侈品店不是白逛的:“上衣要T家冬季新品,外套要古驰家19年的秋款……鞋子,驰野你鞋子多大码的?”   驰野:“……”   他看向池小天,“鞋我绝对不穿租的,你想都别想。”   池小天看着好像是被逼良为娼的驰野,也没太为难他,自己嘟囔:“你不穿我还省了呢。”   奥比斯去给池小天找衣服回来了,闻言也看了眼驰野的鞋……设计材质都不错。他退圈太久了,时尚嗅觉也退化了,不太了解近些年新兴设计师的风格。   不然他多少能看出来点的:“都在这儿了,刷卡还是现金?”   朋友是朋友,生意还是要做的。   池小天也很干脆:“刷卡。”   奥比斯还给池小天推荐了一款表:“X0095,很适合你身后的那位朋友。”   池小天没玩过表,那都是真的有钱人才玩的:“很适合他?”他没蠢到问价钱,“那能租到吗?”   奥比斯摸了下自己的光头,叹咏般道:“小天宝贝,你应该问能不能租到高仿。”   “高仿?”池小天不屑,“那有什么好的。”   他就是虚荣拜金也是追求真货好吧。   “那支表高仿都几百万。”   奥比斯摇头,“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和池小天这类人待久了,知道他们不是追求的时尚也没有艺术品位,他们只是追着那些品牌带来的奢侈两个字。但虽然奢侈品没有设置购买门槛,但那就不是为大众服务的。   是为了赚富人的钱。   驰野跟池小天跑了一天可算是开了眼,衣服裤子能租、车能租……最离谱的是丝袜也能租,他再三忍耐才没翻脸,但表情真的说不上好看。   车租的保时捷。   池小天以前是有贼心没贼胆,这次真的下血本了,他很紧张的问驰野:“你真的会开保时捷吗?别撞坏了啊,我真的赔不起,要不我们还是请代驾吧。”   驰野踩油门:“直升机我都会开。”   池小天一听,当即拉住安全带:“停车,停车!我要下去。驰野!快给老子停。”   驰野不停:“还没到家,你又在鬼叫什么。”   池小天不敢再看路,他捂脸忏悔:“我怎么这么傻,怎么就信你了,你吹你会开保时捷也就算了,你竟然还吹你会开直升飞机……完了,真的要三年起步了。”   他这会说话都哆嗦,“驰野,我要出事了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   驰野……驰野轻笑了声,他心情突然很好:“我带你去高速转转吧。”   池小天:“?”   你他妈还想上高速?   “驰野!”   “我祝福你祖宗!” 第25章 装穷富二代(08)   驰野飙车飙了一路, 池小天叫了一路。   人在车里,魂在车顶,池小天下来魂不守舍, 双腿发抖,他喘气又不小心咽了下口水:“咳、咳咳咳。”   驰野买完水回来见池小天还半死不活的蹲在地上,用膝盖轻轻顶了下池小天的背:“还没好啊。以前没坐过?喝不喝水。”   池小天两颊绯红,憋得, 也是气的。他抢过驰野手里开封了的矿泉水灌了两口才能正常开嗓,开嗓就是国粹:“你没有妈妈吗?”   驰野踢了下池小天的屁股:“别骂人。”   池小天有气无力的瞪了驰野一眼, 默默的竖起了中指。   要不是他精神萎靡, 全身没劲, 一定会跟驰野好好battle、battle。   柯维给自己男朋友发信息。   【柯维:我和朋友一起吃饭, 你来不来?】   【楚吟:我忙,没空。】   忙,没空?   柯维冷笑, 忙着和其他小妖精滚床单吗?   【柯维:我不管你忙不忙, 下午你必须得到。】   【楚吟:……】   【楚吟:我真的忙。】   【楚吟: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无理取闹。】   柯维吸气。   【柯维:呵呵。】   【楚吟:……】   【楚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楚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柯维:我变成什么样了?】   【楚吟:……】   【楚吟:……】   【柯维:你说,你说清楚一点!】   楚吟推开怀里的人。   对柯维,他还是有两分喜欢的,不然也不能带着一个网红回家, 他衬衫皱巴巴的, 裤子上还沾了点酒渍,点了语音发过去:“行了,宝贝。今天是心情不好不高兴吗?缺不缺钱?”   楚吟转账:52000   【楚吟:别气了宝贝。】   【楚吟:不是给你卡了, 下午好好去玩一玩。】   柯维没收钱, 楚吟除了是他男朋友之外, 还有另一层身份, 他的老板。他签到了楚吟名下的公司,被捧了两年,已经是个千万粉丝的博主了。   【柯维:我说了,下午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柯维:你要是不来我们就分手吧。】   陪在楚吟身边的也是个小网红,他见楚吟有些生气的站了起来吓得连声音都不敢出,更别提去拦楚吟了。   楚吟也是感觉操蛋。   一直又野又甜乖巧懂事的男朋友突然就作起来了,他连衣服都没换,就穿着还残存着口红印的衬衫去赴约了。他跟柯维在一起的时候,柯维又不是不知道他的为人。   他是渣,但渣的明明白白。   再说,一个图钱,一个图色,不也是天作之合?   好歹是有点感情,楚吟也一直对柯维挺满意的,要是换了其他人,楚吟早踹了。   DSA酒店。   一辆超跑和一辆保时捷狭路相逢,一路互相飙车,到了地下车库,看上的停车位都是同一个。楚吟慢了半分钟,没那辆保时捷开得溜,痛失停车位。   楚吟砸方向盘:“操!”   那辆破保时捷抢了位置不说,还按喇叭嘲讽他。   车开快了兜风其实特别爽,肾上激素飞升,刺激感愉悦到人头皮都发麻。在中途超车就更爽了,尤其是超有钱人的车,池小天摇下车窗,伸出食指对对面的超跑摇了摇──你不行。   楚吟也狂按喇叭,一边按喇叭一边砸方向盘:“哪个王八犊子敢超小爷的车,皮都给你拔……”保时捷上下来了一个人,肩宽腿长,修身的衣服拉出极佳的身材比列,黑发,冷白皮,眉峰犀利,上挑的眼尾冷欲,骨相优越,贵气浑然天成,“……操。”   真他妈好看。   他以前没碰见过这型的,色心一动,跟心里呼啦一下大火一样,烧得他抓心挠肝的,脑子里就剩下一个想法,想征服,想上。   驰野催池小天下来:“要迟到了。”   池小天就是个废物,他的手残的很,化了半天还丑的要死,他磨磨蹭蹭的大半天不肯出门,一直拖到最后不能再拖,才不情不愿的就涂了点素颜霜、描了下眼线出来了。眼线还是驰野给池小天化的,池小天办不到把两只眼睛的眼线画的一样长。   他不化妆就没自信,总觉得自己长的丑,在这么高端大气上档次的地方尤甚:“我这样会不会很难看?”   化妆就是他假面,没了假面,他感觉自己无处遁形。   驰野看着池小天:“不丑。”   可能是他瞎了,他其实还感觉挺好看的。   池小天为这顿饭准备了很多,临到头又打起了退堂鼓:“柯维说他男朋友也会来……”他埋头,“驰野,我不太想见外人。”   池小天好像很在乎这个柯维。   驰野站在车外:“真不去?不去我们就回去吧。不过……你花了不少钱吧,全打水漂似乎有点可惜啊。算了,反正不是我的钱。”   池小天蹭一下窜了下来,跟个小公鸡似的斗气昂扬:“去,必须去。”光昨天就林林总总花了一万多,再加上给驰野的定金,两万多了!这可是一笔巨款!   不去他血亏,他不但打起了精神,还交代驰野道,“你给我支棱起来,拽一点。记住,你是有钱人。”   离得近了,楚吟才发现驰野很高,看起来不像是能接受被压的,但这有什么关系,他勇嘛,俗话说,烈女怕郎缠……但没等他做好搭讪的心理准备,保时捷上又下来一个人。   猫系颜冷厌,他穿着靴子,风衣卫衣牛仔裤的搭配很飒,一张脸只能说是好看,但配上那双眼睛绝了,又甜又辣。   他没忍住,吹了个口哨。   池小天看到了楚吟:“……”   虽然这人长得不错,但看着太花了,衬衫领子上的口红印都没去掉,他转头就跟驰野吐槽,“他好邋遢啊。”   一点都不精致。   驰野也在看楚吟。   他似乎没在笑,神色有些冷。   “驰野?驰野!你在看什么?”   池小天顺着驰野的目光又看到了楚吟,“……”   他想来了,这位好像是另一位主角来着,心梗了下,问系统,“这就是主角之间的吸引力吗?”   剧本《着火》,现代都市沙雕文。   海归富二代驰野跟朋友打赌输了,要找一个“名媛”被包三个月。他在群里发照片,随便钓了一个……池小天就是上钩的这一个。   驰野按照要求假扮了池小天男友,在一次聚会上,他遇见了楚吟,池小天朋友的男朋友。   楚吟对驰野是一见钟情,聚会后,一直打着朋友的旗号明里暗里的约驰野出来玩,他还试图用金钱引诱驰野,但无论是金钱攻势,还是温情攻势,驰野的态度一直是不冷不淡。   没有被拒绝过的楚吟发誓一定要得到驰野这个男人,几经波折后,楚吟终于忍不住了,他请驰野喝酒,打算来一场酒后乱性……成功是成功了,但他变成了下面的那一个。   楚吟醒了就嗷嗷叫着要报复驰野,结果一查发现驰野不仅比他高比他帅还比他有钱……楚吟玩,驰野也玩,两人几度分分合合,最后还是楚吟主动低头找驰野he了。   系统骄傲:“那当然。”   池小天有点郁闷,但也没多想,驰野帅是帅,但不喜欢他也没办法。   驰野回神,拉着池小天就走:“走了。”   池小天被拽的很不爽:“走就走,你拉我干什么?放开,我自己会走,驰野……驰野!”   驰野一直到看不到楚吟才松开,他还有脸笑:“你走的太慢了,我好心帮帮你,不用太感谢我。”   池小天:“……”   他想踹驰野,但怕弄脏了租来的衣服,他伸手就去拧驰野的腰,“你有病吧。”   你才有病。   驰野躲开,轻哼了一声才继续加快步子往前走。   这死娘炮这么贪财拜金要是知道刚刚那个开超跑的对他有意思,还不得两眼放光的扑上去,庸俗。   池小天在后面追:“驰野,驰野!”   他喊道,“你给我站住。”   驰野就不:“有本事你就追啊。”   他嘲笑池小天,“小短腿。”   池小天这下真的生气了:“驰野!”   楚吟就一个愣神两人就不见了。   他有点心痒,但没好意思追,刚刚那明显是一对儿,他虽然没多少道德感,但也不会在人家还有感情的时候就去勾搭。   这不就是自取其辱吗?   【柯维:你到哪了?】   【柯维:我朋友刚发消息说已经到停车场里了。】   【柯维:你快点。】   【楚吟:就到了。】   【楚吟:马上。】   楚吟也才到停车场,看见柯维说他的朋友到了停车场莫名其妙的想起了刚才遇见那对儿:“……嘶。”   他按摩上太阳穴,昨晚喝酒喝得有点多,一用脑子就疼。   甩了甩脑袋,觉得不能这么巧,在去包厢之前他又去厕所放了个水。   驰野先到的地方。   包厢门开着,里面坐着个漂亮的年轻人,金发,肤白貌美,算得上是个小极品。柯维烦躁的摔了手机,楚吟那混蛋就是不说到哪了。   这人一向没个正行,他怀疑楚吟才出门……视线略过一个人,帅的一眼惊艳,他们目光对了一下,驰野礼貌的点了下头:“你好。”   真人比照片里还要有冲击力。   简直是GAY圈天菜。   柯维笑了起来,声线柔和:“你好……”   一道怒气冲冲的声音打断了柯维。   “驰野,驰野!”池小天冲了过来,扎进驰野怀里就上手,“你跑啊……你还跑不跑?”   驰野抓住池小天的手:“别闹,有人。”   “有人,能有什么人?”   池小天看见了柯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他立马松手,矜持的抬起了小下巴,“柯维。” 第26章 装穷富二代(09)   柯维和池小天是老相识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柯维打小就看池小天不顺眼,可池小天虽然很娘, 但也不是好捏的软柿子,两人一对上就掐,明争暗比。柯维一直是略胜一筹的,他比池小天狠, 比池小天会来事。   两年前他才十九,刚成年没多久就独身一人毅然决然的来到魔都这个大城市闯荡, 从那后他人生就跟开了挂一样, 池小天拍马也不能及。   用浮华名利划一条线, 柯维在上头, 池小天下头。柯维在墙里面不想出去,池小天在墙外面想爬进去。柯维通过自己的努力跨越了阶级,不出意外的话, 他和池小天会就此分道扬镳, 直到某某年某某月后彻底遗忘。   但柯维就不,他跟个神经病一样反复刺激池小天,可以说,要不是柯维一直在煽风点火, 池小天也不会从老家来魔都, 成为了一名“光荣”的拼xx名媛。   池小天其实来魔都没多久,加入拼xx名媛也才这几个月,这点从他糟糕的品位和化妆技术就能看出来, 小城市里男的化妆的没几个, 太出格的会被一律视为“优秀青年”迅速红遍街头巷尾, 成为各个广场上大妈休闲娱乐的对象。   他来魔都也真的释放自我、发现自我了。他内敛、他自卑, 他为来到这个大个城市不安,但他也真的快乐──哪怕他知道自己的行为其实很可笑。   柯维看着池小天,两人目光交错的瞬间似乎溅出了火星子,但即使是这个时候,他的表情管理的还是很到位,金发暖洋洋的,笑容灿烂:“小天。”   池小天虽然不吃柯维这套,但也不得不承认柯维很好看。在他和柯维共同的GAY圈朋友里,只要性取向是一的都喜欢柯维,包括池小天有过好感的几个一。   男的,都是视觉动物,他几乎是立马就起了危机感,当即回身偷瞄驰野,驰野要是也敢看上柯维,他就把他的狗头拧下来,好在池小天担忧的事情并没有发生,驰野跟柯维打过招呼后一直收敛着自己视线,不但没有看柯维,还在……看他?   的确是在看他。   池小天是有点小高兴的,他没有深思,只是觉得花钱租来的果然可靠,他主动拉起了驰野的手:“介绍一下。”   他侧头看向柯维,带着点挑衅的意味,“我男朋友,驰野。”   看,帅不帅!   池小天的心思很好猜,他都没藏,快把“来羡慕我”这四个字刻在脸上了,柯维笑容淡了些,倒不是被激怒了,他只是觉得池小天蠢得有点可笑。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喜欢成为被炫耀的工具的,驰野有没有钱他看不出来,但驰野肯定是个优质股,这样的男人是要捧着的。柯维就是很会猜别人的心思,也很会做人,他眼眸动了下,又将视线投向了驰野,不得不说,很赏心悦目。   真正令柯维意外的事,驰野并没有生气,他甚至没有不悦,他还在低头跟池小天说话,冷淡系的颜还有些温柔。   驰野看着尾巴快翘到天上去的池小天:“……”   他唇角不明显的抽了下,俯身下去,贴耳说话,“死娘炮,你给我低调点。嘴快拉到耳根后面了。”   真虚荣。   池小天比较敏感,在驰野贴上来的时候他就想躲,但想着作秀,他还是忍下来了。驰野要做什么?亲吻他的耳尖?   ──死娘炮?   他牵着驰野的手捏紧,往死里使劲,假装往驰野怀里靠,实则肘击驰野的小腹,驰野在池小天发力的时候就察觉到不对,他单手捞过池小天,险险的擦过池小天的肘击,池小天被拽了个踉跄,被迫在栽倒在驰野臂弯里,和驰野四目相对:“……”   妈的。   力气大了不起是吧?   池小天当时就想翻脸了:“驰……”   “小天。”驰野先发制人,他替池小天理了下因为一路奔跑有些乱的衣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指腹有一下没一下的擦过池小天后颈,近距离看也毫无瑕疵的脸简直帅的人双腿发软,他压嗓,清冷的声音夹着一点哑,有些欲,“衣服乱了。”   憋在池小天胸口的那口气卡住了。   他还想发火,但又忍不住脸红,心里来回斗争了几次,还是决定现在不跟驰野翻脸,他抬眼,声音硬邦邦的:“谢谢。”   驰野顺势放开池小天,找了个位置坐下了:“不客气。”   他很高,腿也长,穿着打扮得体,站着的时候很有压迫感,坐下来反而有些闲适,黑发,单眼皮冷白,眼尾上挑,气度矜贵冷淡。   楚吟一进来就感觉心口上中了一枪。   这可太他妈巧了,巧的让他觉得有些难以置信,他进来,然后又后退两步重新看了下包厢号,0523,没错,就是这个号。   难道这就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肯定是了。   楚吟开始后悔没好好收拾下自己了,衣服上的酒味口红印都还在,给他的印象肯定很不好吧,但没关系──他看上的人,肯定不是以貌取人、妄下判定的人。   驰野也看到了楚吟。   他挑起眉,这个超跑男是池小天朋友的男朋友?很好,以池小天对柯维的态度来看,池小天不会低下身段去勾引柯维的男朋友。他稍稍看楚吟顺眼了点,礼节性的笑了下。   楚吟不这么想啊,他被驰野笑得魂都快丢了。   这是对他有意思吧?这肯定是对他有意思,他罕见的有点紧张,一般是先抬左脚的人这次先抬了右脚,他准备来点风趣幽默的开场词,一张嘴就嘴瓢:“嗨。”   柯维跟池小天一起看了过去。   池小天眼睛稍微瞪大了下,尽管早就知道楚吟的身份,还是尽职尽责的表演了下惊讶:“尽职守则,勤勤恳恳,兢兢业业,不愧是我。为我的职业道德鼓掌。”   系统:“……”   它是个瞎子也能看出驰野对池小天的态度不大对,“你有职业道德就不要搞主角。”   池小天震惊:“我什么时候搞主角了!”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演:“有本事你别跟驰野滚一起……”   池小天忽然笑嘻嘻:“明明是主角搞我。”   系统:“……”   它劝告池小天,“虽然剧情崩了对你没有惩罚,但你不想任务成功赚取大量积分升级做主角吗?只有你肯努力,好好下功夫,我们一定能赚取巨额积分走上人生巅峰,左手玛萨拉蒂右手劳斯莱斯。”   池小天被鼓动了。   他沉吟:“那还我能谈不那么纯洁的恋爱?”   神他妈不那么纯洁的恋爱,你直说搞黄色不就得了。   系统没有选择在这个时候攻击池小天,它继续鼓励:“当然可以!只要不是主角!”   池小天问:“小世界里还有比主角更英俊的人吗?”系统沉默了下,它已经预见了结局,“……没有。”   池小天微笑:“我拒绝。”   系统抖了下。   显然是气的,它颤声:“……你没有妈妈。”   池小天没有计较系统的无心之失。   “楚吟。”柯维一看就知道楚吟昨晚又去鬼混了,他看着楚吟身上皱巴巴衣服,用了极大的忍耐力才没有发脾气,他尽量控制自己的脸色,替楚吟开脱道,“你是应酬去了才回来吗?”   柯维没想质问楚吟的,他一向很懂事。但他的声音这会儿真的算不上好听,有一丝生硬,落在楚吟耳朵里就跟嘲讽一样。   楚吟就是个大少爷脾气,他模样顶好,家世优越,父母长姐宠溺,这些年就没受过一点委屈,他皱眉,问柯维:“你什么意思?”   楚吟这样来就很不给他面子了,在当场甩脸子,柯维感觉自己的脸笑的都有些僵了,很难看,他不笑了,唇动了几下:“字面意思。”   池小天没想到会这么热闹。   吃瓜不嫌事大,他眼睛发亮,连坐姿都端正了起来,幸灾乐祸:“你们怎么吵起来了?是因为什么生气了吗?”   他隔岸拱火,“是因为他衬衫领子上的口红印,还是酒渍,总不能因为他来晚了还一副无所谓的大爷样子吧?”   柯维:“……”   楚吟:“……”   驰野:“……”   楚吟脸色变了又变。   他妈的,竟然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柯维重新恢复笑脸,他也不想在这里就跟楚吟闹,顺着台阶就下来了:“小天真会开玩笑。”   楚吟也干咳了声,推脱道:“应酬,应酬。”   “是别人坐在你身上,用涂了口红的嘴亲你应酬的吗?那可真是委屈你了。”池小天拍起了掌,“你可真的是好棒棒啊。”   楚吟屁股还没落座就感觉有点扎。   他感觉池小天在内涵自己,还是阴阳怪气那种,他想翻脸,但实在没好意思,只能讪笑着鬼扯:“意外……人多,不小心碰上的。”   “是吗?”池小天同情道,“那你可真的太不小心了。”   楚吟当时就想把池小天叉出去。   他脸白了又青,干脆破罐子破摔:“对,是我太不小心了。”   真不要脸。   池小天还以为柯维过得很好,现在看来也就那样,他跟柯维的追求说一样也一样,说不一样也不一样,他不会放任自己的男朋友出轨的。   他心里还有一小块干净的地方,那就是小池小天的爱情的真挚向往,说了一会也渴了,端起杯子抿了口才继续……一抬头:“额,你们都看着我做什么。”   楚吟梗着脖子,就看!   你他妈怼我这么厉害,我看看你怎么了!   驰野笑了声,一本正经:“看你好看。”   池小天踢了下驰野的椅子:“滚!”   在座的四个人,论颜值,他最普通。   驰野在叠餐巾,椅子偏了下,他的手还是很稳:“啧。好心当成驴肝肺,夸你还不乐意了。”   池小天对驴字比较敏感。   他感觉驰野就在骂他:“驰野!你……”   驰野伸手把餐巾盖到池小天脸上:“专门给你叠的,不用谢。”   “?”当我缓缓的打出问号不是我有问题,是我觉得你有问题。池小天扯下餐巾,忍到极致大概就是爆发,“驰野!”   驰野眉心跳了下,意识到逗过头了。   他躲了一下没能躲过第二下:“君子动口不动手,池小天……嘶。”这手劲不去夹核桃用来掐他属实浪费了。   柯维心里有点复杂,楚吟毕竟是他男朋友,但池小天说的他也是真的爽。他睫毛动了下,又笑了起来:“到点了。”   他扬声,“服务员,上菜。”   都不用比了,就态度和尊重上,楚吟差驰野太多了,好在楚吟是真有钱。看着还在闹的池小天驰野,他感觉自己只输了一线,又感觉输的很彻底。   池小天心满意足的收回了手。   他坐好,见柯维和楚吟又在看着他,有点惊讶:“你们怎么不吵了?不吵打也行啊。”他刚刚那么努力挑拨离间可不是想看楚吟柯维重归于好的。   楚吟记住池小天这个人了,   他看着池小天,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着楚吟愠怒的表情,池小天想都没想就报上了自己名字:“驰野。”   他当初给驰野转账的时候,还特意背了下驰野的身份账号和家庭住址,“身份证号11000xxxxxxxxxxxx,家住京都xx区xx地xx号。”   驰野:“……”   他皮笑肉不笑,“天天宝贝真爱我。” 第27章 装穷富二代(10)   池小天只心虚了一下就立马挂上了和驰野同款笑容:“我真的最爱老公了。”   这不是池小天第一次喊他老公, 但的确是驰野听到这个称呼心里跟过电似的第一次,他喉咙涩了下,感觉身上有些发热。   他别过头, 嫌弃道:“好好说话。”   恶不恶心。   楚吟不是真的蠢。   看着在场三人的反应,他马上就意识过来了,转向驰野道:“你叫驰野?”他新的心上人不但长得好看,连名字都这么好听。   他把妹无往不利自然不是因为他光有钱, 他还有着不错的皮相,哪怕终日流连于美色, 青年还是很耀眼, 英俊的耀眼, “很高兴认识你, 我是楚吟。”   驰野只是瞥了一眼。   神色和声音都很冷:“很高兴认识你。”   就是不笑都好好看。   楚吟心神荡漾,别人的男朋友又怎么了,只要锄头挖的勤, 这世上还能有挖不倒的墙角?他不着声色的打量着池小天, 驰野要是喜欢这一号的话,他确实有点难办。   总不能把腿打断一截再削骨吧,他其实也喜欢池小天柯维这样骨架纤细、肤白貌美的,但是鱼目见了珍珠就得扔吧。   菜都点的招牌, 由于是私人聚餐, 他们没要服务人员留在包厢里。自古饭桌上就离不开两件事,喝酒和吹牛逼。   楚吟倒不是在吹,他只是合理的展示个人魅力而已:“我在这里存了两瓶酒。”为了防止两个人是乡巴佬听不懂, 他没说牌子, 只是说了年份和价格, “在法国的一个小镇的地下酒窖被人遗忘了三十多年才重新挖出来拍卖的, 七百多万。”   池小天手抖了下。   他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七百万,多少人挣一辈子都挣不来,酸了酸了:“我们做个小游戏,给你三秒钟回答,余生只能选一种饮料,你是选七百多万的葡萄酒还是三块钱的冰镇可乐?”   系统:“……”   它回答个屁,“我又不是人。”   都没喝过,它怎么选。   池小天:“我又没问你。”   在问题问出来的那一刻,他就有了答案,“我选冰可乐!”   系统:“?”   它的怀疑池小天,“你有病吧。”   池小天叹气,低头夹菜的时候道:“有钱可能会很快乐,但不可忽略的是平凡也是种幸福。”   其实这玩意挺哲学的,而哲学至今未解。   系统沉默了下:“你怎么突然想这个?”   池小天看了眼柯维:“他选错了。”   柯维的结局不怎么好,池小天在合约到期后就明智的离开了,柯维放不开楚吟,他夹在驰野和楚吟之间搞东搞西,下场很惨烈。   他自杀的时候也才二十出头。   柯维爱楚吟吗?爱的。   他可能放不开钱权富贵,但也确实爱着楚吟,只是他最后自己都搞混了,分不清了,他以为自己只是不想放开钱。他可能没想过,他放不开是楚吟给他的那一点廉薄的爱。   就千万粉丝博主这一个身份就够他挥霍的了,就算是跟楚吟分手,他也有公司在捧,不会缺钱花的,柯维这样的一个人,很难想像他会跟得失心疯一样失了智。   系统沉默了下:“你想这个做什么,你不是很讨厌柯维……你想帮他?”   它其实能感觉的到,池小天虽然没心没肺,但内里是很柔软的。他是在扮演,也只是在扮演,池小天不是那些池小天。   只是性格一样。   池小天没回答系统,楚吟在展示个人魅力,他虽然是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但任何事一旦精通就是门艺术了。   楚吟给几人倒酒,神情闲散,侃侃而谈,从酒庄地理位置的局部地区降雨量对葡萄品质的影响到酿酒、存储、运输,他说得头头是道。   哪怕你知道他很糟糕,还是能看到他个人魅力的闪光点。   驰野跟楚吟不是一道人。   他走的继承家业的那条线,楚吟这样的纨绔在他们圈子里其实不怎么受欢迎,玩归玩,光玩就不行。但即便不喜欢玩,从小耳濡目染的教育还是让他对这些东西不陌生,他就是不喜欢但也不觉得无聊,有一下没一下的应着,直到他看了眼池小天:“……”   气压倏然降低,空气里染上了丝寒意,声音梆硬,“池小天。”   池小天也在看楚吟,闻声只是敷衍的抬了下头,楚吟讲的还挺有意思的,至少能引起他的兴趣。   驰野生气了。   他掀了下眼,冷哼一声,手疾眼快的用筷子夹走了池小天面前服务员刚上的芝士焗龙虾,喉结就滚了三下就把龙虾肉咽了下去。   活吞。   就看到了一道残影的池小天,什么玩意过去了?驰野这牲口吃东西不用嚼的吗?等等……卧槽,他的虾呢?   他右手把筷子一点点攥到手心,握拳,重重的捶了下桌子:“驰野。”   敢抢他的吃的,还是芝士焗龙虾,还是刚做好还冒着热气奶香味的芝士焗龙虾,此仇不共戴天!   平静、压抑的嗓音。   柯维最先看过去:“小天?”   楚吟有点不满,他觉得驰野已经在看他了,说不定已经被他打动了。但他没有出声,毕竟他是想挖墙脚的,还是低调点好的。   “嗯?”   驰野假笑,“怎么了啊?叫我有事啊?”   “别装傻。”池小天质问驰野,“每个人都有一份,你吃了你的那份为什么还要吃我的?”   驰野无辜道:“我叫了你的啊。都放凉了,你还没吃,我以为你不想吃……”他摊开手,“就好心的帮你吃掉了。”   “你好心?”   池小天气冷抖,“你属鱼吗?你牛,你直接吞。”   楚吟这才明白过来:“不就是份芝士焗龙虾?”他有意讨好驰野,把自己还没动的那份推给了驰野,“我还没碰,你想吃这份也给你。”   他还拿出了作为纨绔的气势,“不够吃我们再点。大不了包场。”   反正他不缺钱。   驰野顺手就给了池小天:“不要生气了,这份赔给你。”   池小天不乐意:“这是一份芝士焗龙虾的事吗?”   驰野把自己没吃的甜品推过去:“那再加上这个。”   “我不是这么好收买的……“池小天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我还想要那个草莓塔。”   驰野比池小天大方:“我这边的你随便吃。”   楚吟张了张嘴,他本来想嘲笑池小天小家子气。但看着看着感觉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在他脸上胡乱的拍打,他猜着,大概是狗粮了……大抵是狗粮了。   他拿着勺子,差点没把勺子柄折断,受了内伤般的肉疼,他勉强微笑:“要是不够的话,我们可以再叫。”   驰野看了眼楚吟,目光有些冷。   他抬了下下巴,客气道:“不用了。”   柯维一直没说话。   他用叉子搅和着甜品,弄的稀碎。池小天和驰野不像是假情侣,怎么说……气氛、眼神、肢体接触,真的谈了吗?   视线飘了好一会才重新凝聚,他看向驰野:“不知道你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介意跟我说一下吗。我最近准备买房,你家要是做房地产的那就方便了。”   楚吟也想多了解下驰野。   他搭了下腔:“说说,让我们这些外行人了解一下。”   驰野家做什么的?   池小天也不清楚,但能为了三千块就出卖自己、想下场捞快钱,应该是不富裕的,应该说比他还穷。他有点紧张的瞥了眼驰野,他们之前没谈过这方面的事。   露馅了就很难看了。   谁能想到一身名牌高定,开着保时捷来的人是两个穷光蛋。   驰野比池小天想象的要淡定。   他用餐的仪态优雅,不是刻意摆弄出来的,是内敛的、刻在骨子里,仿佛是形成了肢体记忆一样的东西:“各个方面都涉及一点……房地产也有。”轻轻放下餐具,“只要钱到位,买四合院都行,我给你推个人?”   柯维抬了下头。   他觉得驰野在吹牛,但又感觉不像:“什么人?”   花田缑家里是做这个。   驰野想了下:“算是房地产经纪人吧。”   柯维捧着杯子,用酒沾湿了唇:“谢谢。”   驰野说客气了。   楚吟没想这么多。   一家企业只要做大了,一般各方各面都会沾点,就像他家主要做的旅游业,但房地产、游戏、护肤品……甚至是日化,他家都有点散股,很正常。   至于他没以前听说过驰野,按照地区划有不同的圈、按照产业领域划又有不同的圈……就是按照他们父辈的交际圈划都有不同的圈,都认识了才奇怪,又不都是八爪鱼社交怪:“都说到这里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以后也好经常出来……”视线扫到池小天那里顿了下,声音都有些变调,“聚聚。”   他怕是忘不掉这个人了。   差点被怼的无地自容。   还经常聚聚?   驰野拧了下眉,但见楚吟已经拿出了手机,他主动过去了:“加我就可以了,扫这里。”   这么热情,驰野是不是对他也有好感?除了一开始在路上遇见发生了些不愉快,他今天表现还是可以的。   楚吟扫完了,依依不舍的退开,他发了个好友申请,清了清嗓子道:“可以了。”   池小天对楚吟观感不好,他没想着上前,踢着脚尖有点无聊的站着。   柯维走了过去:“小天。”   池小天用眼神示意柯维有屁快放。   柯维笑了下:“你男朋友挺帅的啊。”   池小天:“……”   他皱眉,“你什么意思?”   柯维仍旧在笑,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道:“字面意思。” 第28章 装穷富二代(11)   柯维喜欢抢池小天的东西。   不论他喜不喜欢, 也不论是什么东西。但柯维死后,他的遗产被他指定给了池小天。两人的关系不是一句喜欢或者讨厌能概括的。   池小天安静了下才道:“你还是老样子。”   柯维没有否认,他歪头打量着池小天, 精致的侧颜唯美:“你变了些。”   池小天双手插兜, 情绪没什么起伏:“是人都会变的。”   他们四个真有意思, 柯维喜欢楚吟,楚吟新看上了驰野……驰野大概是对他有意思,稍稍弯起唇,“统哥, 四角恋哎。”   系统:“……”   它不明白, “你这么高兴做什么。”   池小天有点激动:“我要不要喜欢下柯维,搞一个闭口的四角恋。”   “?”系统,“你到底是有什么疾病?”   池小天只是热衷于搞事而已。   没有性生活的日子乏味又枯燥。   一顿饭吃到了晚上七八点。   驰野开车,池小天没坐副驾, 他坐的后座。   驰野其实想让池小天坐副驾的, 池小天坚决不同意:“我怕死。都说了,副驾驶是一辆车里最危险的位置。”   驰野:“……”   他有的时候就不懂池小天在想什么,“我又没喝酒,你又不是没坐过我的车,有什么危险的。”   “那可不一定。”池小天振振有词, “万一遇到了危险了呢, 司机多会朝自己的方向打方向盘的, 先遭殃的一定是副驾。”   行吧。   驰野要把车还回去,他朝着租车行的地方开:“你年纪轻轻的,怎么会老是想到死。”   车内开着暖气。   池小天脱了外套, 拉开卫衣领子把下巴埋了进去, 为了今天这顿饭, 他奔波了好几天,有些累了。青年睫毛垂了下来,在眼睑下留下一小块阴影。   也许是车内的灯光太过温暖,他撑着臂弯埋头休息的样子显得很温驯可爱。   驰野也慢慢闭口不说话了,他的视线时不时滑过后视镜,唇角带上了他自己都没注意到的笑意。到了地方,驰野交车退押金:“还车。”   车行人员检查完,没发现有划痕磕碰后又有些为难的看向驰野:“先生。”   驰野挑眉:“怎么了?”   车行小哥:“里面这位先生睡着了,要叫醒他吗?”   驰野这才意识到池小天还没下来。   他走过去看了眼还在睡的人,用手背试了下温度,确然他不是发烧只是困了才道:“不用。”池小天好像很累的样子。   车行小哥:“那您……”   驰野把池小天抱了起来,步伐稳健的朝外面走了出去,池小天好像是醒了,不知道是太困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他没挣扎。   他睫毛颤了几下后又往驰野怀里靠了靠。   驰野感觉到了,他低头,噙笑:“死娘炮,你是不是故意占我便宜?”   池小天这次没再装了。   他懒洋洋的睁开眼,没跟驰野计较:“驰野。”   从这个角度看,驰野也很帅,他真的很帅。   驰野嗯了声。   池小天这两天其实跟驰野相处挺愉快的,他其实有知道驰野一直在让着他:“今天我很开心。你看见了吗?柯维和楚吟的脸都要气歪了。”   驰野瞥了眼笑得很灿烂的池小天:“你就这么开心?”   池小天真的希望能有一个驰野这样的男朋友的,哪怕不是很有钱都行。他感觉晚风有点冷,扯着驰野的衣服往自己身上拉:“走快点,我要回家。”   “你指望我抱着你走回去?”这里到家几十千米,累死驰野也做不到,他找到出租车了,抽出一只手招手打的,“好了,醒了就下来,死沉死沉的。”   池小天不想自己走路,但还是下来了:“你才死沉死沉的。”   他竖起一根手指,“我才一百一好吧,很瘦的。”   是很瘦,浑身上下就屁股上有肉。   驰野撇开头:“再瘦抱你走这么远也重死了。”   池小天这次没有反驳。   两人大概九点半到的家。   池小天先去洗的澡,他打着泡沫问系统:“我跟驰野认识几天了?”   系统只能看到满屏的马赛克,它其实很不满意这个功能。   它只是个平平无奇的系统而已,对人类的裸体没有任何想法,它看到人类的裸体就跟看到一块猪肉一样,可万一宿主在它被屏蔽期间出了事可是很危险的一件事。   系统曾经跟上面请愿废除这一项功能,但它的提议受到了系统和宿主这两个大团体的反对,它至今还记得他们的反对理由。   宿主群体:“我们不同意,我们有权保留我们的隐私权!”   系统群体比宿主们的反应还大,甚至对666破口大骂:“你根本就不知道我们遭遇了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对!你就只关心你自己!”   系统能理解宿主,毕竟人类虽然是一种很狂野的生命体,但也是讲文明的。它不能理解自己为什么遭到了同事们的强烈反对。   它只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而已。   系统马上就理解了。   并且成为了马赛克一派的坚定党员:“三天,满打满算就三天。”   池小天又问系统:“你说驰野有可能会爱我爱得死心塌地,死去活来吗?”   系统:“……”   它嘲讽池小天,“你在想什么屁吃。”   池小天放心了,他这次洗的很仔细,把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涂的香香的。客厅里的暖气还没拉多久,他出来有点冷,套了个大的毛绒睡衣在外面。   驰野等挺久了。   他打量着池小天,感觉匪夷所思:“你洗澡能洗一个小时?”   池小天心想自己这次还快了呢,他平常都是一个半小时起步。他端着自己粉红色猪猪杯子去饮水机上接水喝:“驰野,你明天就走吧。”   驰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青年好看的眉眼似乎有层冷霜:“什么?你说什么?”   他以为他们今天挺愉快的。   池小天没去看驰野的脸,他低头喝水:“放心,钱不用你退。”   我稀罕你那一万块钱?   驰野看池小天好像是认真的,胸口上憋了口气,真的有点生气了,他重申:“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一点。”   池小天不知道驰野为什么要生气。   驰野又看不上他,他们相处的挺愉快,他今天很开心,他有自知之明的要放过驰野:“我说不要你还钱了,你走吧。”   驰野的脸色变得难看:“是我做什么让你不高兴了?是因为我说你死娘炮?还会因为我装的不够像有钱人,总不能因为是那一只芝士焗龙虾吧?”   他问池小天,“可我不也又赔给你了吗?”   为什么一回来就要他走。   驰野觉得池小天无理取闹,池小天也觉得驰野在无理取闹,他连钱都不要了,驰野还有什么要生气的,他凭什么要生气。   是驰野先看不上他的,是驰野!   池小天看向驰野,脾气也上来了:“你是在质问我吗?”   驰野还不知道什么叫心疼,他只是觉得有点难受。前二十多年的人生里,他没有遇见过池小天这样的人:“是。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您一回来就翻脸?劳驾您张一下尊口,说个明白。”   池小天有时候挺讨厌驰野这张嘴的。   他不知道驰野为什么要闹,吵又吵不过,关键是他不想吵,他甚至觉得没有办法再跟驰野处在一间房里,他扭头就走:“莫名其妙。”   驰野还觉得池小天莫名其妙。   他跟上去:“你说清楚,池小天……”两步并作三步拽住了池小天的手腕,他强迫池小天停下,一字一句道,“你、说、清、楚。”   池小天被驰野吵的脑仁疼:“我还你自由还不行吗?我不要你打工了不行?”   驰野冷笑:“就这?”   他俯视池小天,抓着池小天手腕的力气很大,“你看上那个楚吟了?就因为他开的超跑,你朋友的男朋友你也看得上?池小天……”   池小天打了驰野一巴掌:“我还你自由你都不要,怎么,你是贱?”   他们就不匹配,不相宜。   这是驰野第二次挨巴掌,两次都是池小天。   他用舌头抵了下发麻的脸颊,偏了下头,神情有些阴鸷,还是不依不饶:“你说清楚。”生平,他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   池小天没什么想说的。   他被驰野纠缠的有些烦:“那就说清楚,我对你的服务是很不满意……说好了五百一次呢,你为什么要反悔。”缓了缓,最后问了次,“能不能干,不能干滚蛋!”   驰野呼吸滞了下。   他看着池小天目光忽然变得很幽深,一直盯得池小天毛骨悚然又要翻脸之际才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池小天回了自己的房间:“吓死了,我还以为他要……他去哪了?他去浴室了?”   系统看着开始崩的局面,熟练的运用了新学会的呵呵三连:“呵,呵呵,呵呵呵。”   它嘲讽池小天,“你不能把你脸上的笑容收一收。”   池小天做不到。   他笑嘻嘻:“驰野好帅啊,他真的好帅啊。”   系统:“……”   妈的,主角能不帅吗。   池小天躺在了自己草莓味的床上:“我好香,我真的特别香!我护肤品用了快两吨,绝对腌入味了,等等……驰野会不会食物中毒?”   “你用护肤品驰野为什么会食物中毒……”   半途明白过来的系统,“……草。一种植物。”   它不干净了。 第29章 装穷富二代(12)   驰野洗澡很快。   出来的时候发尾滴水, 表情带煞,站在池小天床前跟个瘟神似的:“池小天。”   池小天没想到驰野真的会来。   他期待过这事,真的来的时候又有点畏惧:“……你……”他抱着膝盖, 开始结巴, “我就是一时气话, 驰、驰野。要不算了?”   “要不算了?”   驰野压嗓,尾音微扬,他对着池小天笑,“怎么能算了呢。”   池小天被哽了下。   他别开头, 声音有些生硬:“算了就算是了。”、   “不行。”   驰野上前, 他拒绝的很强硬,“我今天必须服务到位。”   池小天皱眉,他看向驰野,“你确定?”   驰野掀开眼:“嗯。”   开局并不算好, 他们接吻都磕磕碰碰, 似乎都存着火气,比起接吻,更像是撕咬。衣服被扯的七零八乱。驰野的手机在响。   两个人都没管。   他们洗完澡又出了一身汗,欲望在发酵,一室风雨欲来。   池小天要骂死驰野了:“你到底行不行?”   驰野还在研究。   汗濡湿了他的鬓发:“再等等。”   他以前又没做过, 理论知识都不怎么丰富, 实践就更难了。   过了会。   池小天兴致全无, 他踹驰野:“你不行就去看片……”   “行了。”春潮起起又伏伏。   高低涨落。   池小天又开始哭。   “驰野。”   “驰野……”   “……驰野。”   “……驰……驰野……”驰野半夜给池小天喂了次水:“喝点,补充点水分,都哭干巴了。”   池小天把头埋在被子里:“你才干巴。”   驰野顺口道:“我还剩点。”   池小天:“……”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驰野。   驰野被盯的后脊梁冒汗, 他忽然别开头, 有点不好意思:“别这么看着我。”   刚开荤, 容易忍不住。   一时冲动,一夜荒唐。   驰野摸摸胸膛,竟然没多少悔意,瞥了眼装死的池小天:“醒了?吃饭。”   池小天不得不坐起来,他不小心碰到了什么,脸色扭曲了下,但他硬气的没吭声。一点点挪了下来,抖着腿去了厕所。   驰野就看着池小天的倔:“你收拾快点,粥凉了我是不会给你热的。”   池小天的腿又抖了下。   他狠狠的砸上了门!   驰野没走,他站在门外跟池小天算帐:“一次五百,昨晚三次一千五,快结账。”见里面一直没动静,他砰砰敲起了门,“我知道你在里面,你别不吭声。”   “这可是我的血汗钱!”   池小天都快废了,驰野还在那里血汗钱。   他脑仁嗡嗡的疼,隔墙冷笑:“我就付一次的钱,五百!”   后面那两次是他想的吗?是驰野那牲口主动的。   驰野不满意:“这钱你也克扣,资本家都没你冷血。”   他继续敲门,“一千五,一分都不能少!”   这死娘炮,是他技术不好吗?一千五都不舍得,死抠死抠。   池小天手抖了下:“就五百!多一分都没有!”   “是不是三次?”   驰野还是按照自己来算的,要是照着池小天来……啧,池小天还不得破产,“一千五!”   池小天懒得跟驰野吵:“五百,爱要不要。”   他见驰野还在敲门,双手捂着脑袋摇头,声音比驰野还大,“你不服,你不服去劳务局起诉我去啊!”   去就上新闻头条。   UC部震惊的标题他都想好了,《震惊,某驰姓男子因被嫖***怒而起诉!》   驰野:“……”   他在敲门的手骤然停下,咬牙切齿,“死娘炮,你到底要不要脸。”   私下玩玩是情趣,真去告那就是纯种沙雕了。   池小天挤牙膏刷牙:“你才不要脸。”   后面那是他愿意的吗?   不倒扣驰野的钱就够好了,他还给了五百呢,不给颁个慈善家的称号给他,就是在侮辱他的善良。   驰野气到踹门:“你给我等着。”   池小天充耳不问。   等着就等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who怕who!   早饭是小米粥和小笼包,清炒的香干豆腐,都是些好消化清淡的东西。驰野板着脸坐着,唇角还有着因昨晚太过激烈被咬留下的印子。   他看着池小天,阴阳怪气:“呦,资本家来啦。”   池小天刚坐下,就挨着了一点点椅子,驰野说话,他转头的幅度一大不甚牵扯到了后面,倒吸冷气,但即便如此他还是坚强的伸脚给了驰野一下,气若游丝:“……滚。”   驰野:“……”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可怜池小天,还是该嘲笑他,还是同情心占据了高峰,“很难受?”昨晚他已经很小心了,他确定池小天没受伤,稍微倾了下上身,掌心贴了过去,“你热不热……发烧了没?”   受方第一次很可能会低烧。   清理的很及时,没烧。   池小天打开驰野的手,瞄了眼他的:“你把你那玩意砍一半我大概就不难受了。”   驰野顿了下,他重新打量池小天,半晌,他唇角噙笑,语气调侃:“你是不是嫉妒我。”   他瞟了眼小池小天,“人和人有区别很正常。”   池小天:“……”   在这一瞬间,他是真的想把驰野的几把打骨折。   驰野心情又好了起来。   他还夹菜给池小天:“没事儿,反正……有没有影响不大。”最后一句话他含糊了过去,池小天的性取向应该是纯零。   池小天就听清了前面的那一句话,否则他一定会把驰野的几把打骨折:“反正什么?”   驰野明智的没有重复:“吃饭。”   他催着池小天,“要凉了,快吃。”   池小天是真的饿了,驰野的厨艺还不错,做的家常菜的味道都很好,他喝了一碗粥想站起来盛第二碗的时候被人拉住了。   他看过去,皮笑肉不笑:“驰……”   你又有什么屁事?   驰野查了攻略:“够了,少吃点。”   他也吃完了,正好站起来收拾碗,收拾一半才跟刚想起来似的,很自然,“刷完钱三十五,等会记得一起付了。”   妈的混蛋,他都这样子竟然还想着让他刷碗。   驰野见池小天又要生气:“怎么,不乐意?”   他轻笑,帅的好像在放光,但说出来的是完全不像是人能说出来的话,“那我放这儿等你屁股好了在刷。”   池小天怨念很大。   他掏出手机给驰野转了五百三十五,转完立马离开了客厅:“你今天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你!”   驰野这次没有顶嘴。   他忙着接收池小天给他的转账。   走到半路的池小天看到了收款成功的消息,他搭在门把上的手僵了下,缓慢的转过了身,驰野恰好抬起头,他还冲池小天笑:“小本生意,概不赊账。”   池小天这次真的沉默了。   他跟系统吐槽,“他好狗啊。”   系统暂时不想跟池小天交流:“呵。”   池小天提出交易:“你跟我一起骂他,我给你放单口相声。”   系统:“多久?”   池小天很大方:“给你放一下午。”   系统立马翻起了词库:“他简直厚颜无耻、卑鄙下流……”它不喘气的背了一百多个骂人的词,“猪狗不如!”   池小天舒服了:“来。”   系统暗自搓手。   池小天没跟系统一起看,他吃完饭没多久就缩在被窝里睡着了,肤色健康,脸色红润,黑色的发发丝柔软,他睡着总是会显得很乖。   驰野推门进来看了池小天一会,又碰了碰他的额头看他烧没烧,半分钟后才离开,离开的时候顺便赏了池小天一个脑瓜崩:“你真的好会气人。”   睡着的池小天没醒,他动了下,把自己埋得更深。   驰野倒是被吓了一跳,一直等池小天不动了才松了口气:“……”   他又看了眼池小天,自言自语,“我什么要怕?”感情是种奇妙的事,莫名其妙,似有似无,很难精准的定位描述,有时候很难察觉。   驰野暂时没得到答案。   但他走之前做的一件事惹怒了另一个存在,他把池小天正在放单口相声的手机关了。   系统没有实体,也不被允许摸鱼,池小天的兴致来的快去的也快,只剩下它对单口相声爱的深沉,对于驰野的行为,它气的发出了一大堆乱码。   乱码是系统界特有的骂街方式。池小天补觉补到下午。   刚睡醒,他还有点恍惚,系统的声音跟鬼一样:“你醒了?”   池小天这下彻底醒了。   他看着仿佛被乌云包裹的系统,惊讶道:“你怎么了?”   系统幽幽道:“驰野在你睡后关掉了手机。”   池小天没忍住:“哈哈哈。”   他道歉,“我没有想笑……哈哈哈,我绝对没有笑你的意思。”   系统:“……”   它没有跟池小天计较,“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驰野会对你死心塌地,爱你爱的死去活来?”   池小天:“?”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他还不知道系统的报复心这么重,但他还是仔细分析了下,“我都这么极品了,不至于吧。”   驰野的血汗钱一千五他扣掉了一千。   资本家见了都要流泪。   系统想想也是,它很不满意:“我怎么有你这么废物的宿主。”   池小天很无辜:“……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第30章 装穷富二代(13)   驰野还不知道他被系统惦记上了。   他在菜市场买菜, 池小天给了他五百三十五,其中五百一十二块八都被他用来买了药。   保养的屁股的药,死娘炮那么忌讳说他的年龄, 估计是不小了, 再不好好保养保养, 可能用不了几年了。   受不了痛又这么好色,啧,娇气。   菜价涨了。   油麦菜都卖到八块一捆了,他挑好, 兜里就没剩几块钱了, 走出菜市场想了想又回去买了点肉。池小天不喜欢吃素,光给他吃青菜,怕又是要闹。   六块钱的瘦肉剁碎了可以蒸出来一碗蛋羹肉糜,滴两滴酱油进去, 简直鲜的人口水直流。   驰野在国外是自己独居, 他手艺不错。   青年个很高,全身上下最贵的衣服是那件八千块的风衣,但他就是很帅,站在肉摊前买猪肉都显得与众不同。   花田缑给驰野打视频,看清周遭环境后呦呦呦了起来:“驰哥哥, 你不是去卖身去了, 怎么, 还兼职保姆当厨师啊。”   他说话就很贱,以前上学没少被人堵在小巷子里打。   驰野无动于衷的掀开眼:“快放。”   他还没渣到上完就不管,这几天是特殊情况, 照顾池小天是他分内的事, “我忙, 不说就挂了。”   还是这个狗样子。   花田缑也没废话:“有人加我买房……柯维,是叫这个名吧,我看他朋友圈了,长的不错,驰哥哥。”他调笑,“艳福不浅啊。”   驰野瞥了眼花田缑:“不是他。”   花田缑才看见驰野嘴上的痕迹,半躺的人蹭一下坐了起来:“你他妈真去卖身了?狠人啊。”他们打赌只是玩玩,“不是,驰野,你还真是为了赢不择手段啊。”   长这么大,他就没输过。   驰野已经走出菜市场了,他等着过红绿灯:“他要买房你就给他介绍一下,别的不用管。我到了,挂了。”   急促的一声短音。   “……操,不是吧。”花田缑还没说完,驰野不可能为了卖身而卖身,这绝逼有情况,“这也能遇见真爱?”   微信群里随便钓一个也行?   大离谱事件。   驰野进门换鞋,池小天那屋的门半掩着:“醒了?”   池小天很精神。   他一扫之前的萎靡,呈现出一种亢奋的状态:“驰野,柯维约我们出去玩,坐他男朋友的私人飞机飞去滑雪!”   他还没坐过私人飞机,听说有钱人的私人飞机上还配有专门的管家,“我答应下来了,一起去吧。”   这就是他梦寐已久的名流生活。   柯维的男朋友?   那个超跑男?   驰野下意识拧眉,语气也淡了下来:“我不去。”要见楚吟就这么高兴?   这见钱眼开的死娘炮。   “今天周一,周四就走,差不多玩一周……什么?”池小天震惊,“你不去?你为什么不去,这可能你这辈子唯一一次能坐私人飞机的机会,又不用我们花钱,驰野……驰野!你站住!”   这事没得商量。   驰野进了厨房后就反锁了门:“要去你自己去,反正我不去。”   池小天都答应下来了。   他不知道驰野发什么癫:“驰野……”门被锁住了,拉了半天一动不动,他又气的要死,“你出来,你给我出来。”   和池小天沟通的最好的方式就是不沟通,驰野在剁肉糜,震的菜板乒乒乓乓的响。   池小天在外面听的心惊肉跳:“我这套厨具也是高价买的,坏了你就完了!”他很烦,刚刚得知可以出国玩的喜悦都被冲散了,“驰野,你说话,你哑巴了吗?”   他的哑巴情人?   驰野说话了:“这可是你新装的门,你敲坏了可别赖着我赔。”   池小天默默的把想踹门的脚收回来,他原地转了几圈,还是搞不懂驰野的心思:“你是觉得花别人的钱去玩不好意思?你脸皮有这么薄吗?跟我要钱的时候你可没一点不好意思。”   驰野只是单纯的不想看到楚吟,至于往池小天要钱:“那是我应得的劳务费。”   池小天才扣的要死,一千五这事他辈子都不会忘了,“我伺候的你不好吗?你为什么要克扣我的钱?你明明就很舒服,是你缠着我不放的……”   池小天打断了驰野:“你胡说什么!明明是你非得要的。”   驰野不承认:“……是你,你爽的都哭了。”   池小天:“?”   他冷笑,“你就没怀疑是你的活太烂了吗?人菜瘾还大,辣鸡。”   这点不能忍了。   驰野拉开门,单眼皮半掀,居高临下:“谁活烂?”   池小天抬下巴:“你!”   驰野折起袖子:“来啊,有本事再试试。”   池小天不服输,但他的屁股服,见驰野过来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今天不行。”   驰野嘲笑池小天:“弱鸡。”   池小天:“……”   妈的,他的脸青了白,白了又红,最后气咻咻的放狠话,“你等着!”   驰野不屑:“等着就等着。”   池小天真的想出去玩,但他一个人有点害怕,虽然认识了没几天,但有驰野在身边真的要安心一点。   可能大概因为他们都穷吧,面对驰野,他是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驰野做了肉羹蒸蛋,香味曼妙动人,在房间里琢磨主意的池小天嗅到了,但刚吵完架,他拉不下脸出去,他馋的啃指甲:“统哥,我好饿。”   系统:“狗都不吃嗟来之食!”   池小天觉得系统说的很有道理:“你说得对!”   话是这样说。   可是,系统问池小天:“你出去做什么?”   池小天中午没吃多少,还都是稀粥:“我不是狗啊。”   系统:“……”   你妈妈,“不。”它诚恳道,“你是,你比狗还狗。”   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驰野摆筷子,见池小天上来就要动手抬手敲了他一下:“去洗手。”   池小天撇嘴,但他这次没倔。肉蛋羹就一碗,还在驰野那边,他吃了几口油麦菜就有点心不在焉,视线一直往驰野身上飘。   驰野假装没看见。   他还给池小天夹菜:“多吃点素的,养生。”   池小天:“……”他不干了,“驰野,我要吃那个。”   驰野把碗端起来没让池小天够到:“这是我用私房钱买的蛋和肉,你想吃啊?”   池小天感觉有点丢人,但这里又没旁人,他点头,眼巴巴:“想。”   也就这个时候老实点。   驰野觉得好笑,但他没笑,他又伸出了手。   池小天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他表情又生动起来,大概是气的:“行,你行,多少钱!”   驰野报价:“十六。”   “一碗蛋羹你卖十六?”池小天拍开驰野的手,“你怎么不去抢?”   驰野假笑:“这不是正在抢吗?”   池小天竟然无言以对。   他默默转去了钱:“死要钱。”   驰野扬眉,评价池小天:“铁公鸡。”   他俩半斤八两,谁也别笑话谁。   这次吃完饭池小天主动去刷起了碗,他一毛钱都不会再给驰野多挣。   驰野猜出了池小天意图,他注视着池小天的背,用标准的普通话不含任何声调道:“小心眼子。”   池小天知道自己小心眼,但他不允许别人说,他恼羞成怒的回头:“滚!”   滚就滚。   驰野滚去浴室放水,他买的几样药里有外敷的,也有内含的,他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耳根有点红。   等会上药还得他帮忙吧?   池小天把刷碗当成运动了,忙完后心安理得的瘫到了床上。   他还是很想坐私人飞机出国玩,但驰野不配合,他一个人去很丢脸的。   驰野来敲门:“池小天,上药了。”没等回答他就推开了门,池小天换上了睡裙,光滑的丝绸亲肤又显身体曲线,这件后面是镂空的,露出大片的颈背。   死娘炮是真的香。   陷进去就不想出来,他艰难的挪开视线,嗓音有点哑,“你怎么又穿裙子。”   池小天……应该真的有丝袜吧。   池小天下意识拉被子挡,挡完又感觉多此一举,他干脆的翻了个身,仰起脸去看驰野:“你过来做什么。”   驰野感觉烧得慌。   色果然是人生一大戒,他可能真的上头了:“给你上药。”   身体是自己的。   池小天下床,去拿驰野手里的塑料袋,有点好奇:“你还给我买药了?你会这么好心?”   驰野几乎是跟池小天的同时开口的:“你的丝袜在哪?”   池小天:“……”   你给我送药竟然在想这个?   驰野:“……”   他不是故意的。   池小天抢过驰野手里的药,啪一声关上门:“你可以滚了!”   驰野有点不放心:“你自己行吗?要不还是我帮你吧。丝袜什么的……我就是问问。”他强调,“我没别的意思。”   还真是脸大如盆。   池小天嘲讽驰野:“我就是蹭蹭,我绝对不进去。”   这话的意思男的都懂,谁信谁傻,驰野脸上有点热,他也很难为情:“你谅解一下我,家里就我们两个人,你又穿成这样子,我又还年轻。”   池小天谅解个屁。   他恶声恶气:“滚,快滚。”   驰野安静了下。   他又出声:“你不是想让我陪你出去?”   池小天蹭一下开了门。   他眼睛亮晶晶的,很期待:“真的?”   驰野喉结滚了下,别开眼:“嗯。”   交易达成。   上药是个蛮漫长的过程,驰野是新手,哪哪都不行,除了大简直一无是处。   他虽然人菜但很自信:“我看说明书了,很简单,你趴好就行。”   池小天不想说话。   他难受:“你他妈快点。”   不好进去。   驰野含糊道:“门小。”上药上了十分钟。   结束后池小天一脚蹬开了驰野:“我再让你来我就是傻逼。”   驰野不觉得是他的问题,但他挨了脚也没还手,他绷着身体站了起来:“我去洗澡。”   这次轮到驰野洗的时间长了了,池小天再进去的时候,浴室里都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这点他不是很在意,他在意的事是另一件事:“驰野!你是不是用我的沐浴露了?旁边不是有瓶便宜点的?你为什么不用那个?”   你的香,洗完后甜甜的,好闻。   驰野坐着打游戏:“我就用了一点点而已,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抠。”   池小天又检查了一下其他东西,驰野这狗逼全选的贵的:“你还用我的身体乳了?”   这可是他托朋友从国外带的,他都没舍得用多少,还不到一周,刻度线下去了十分之一,他心在滴血,“你以后再碰它们我就跟你拼了。”   驰野很硬气:“不用就不用!”   他偷偷用。   千防万防家贼难防,他就不信池小天还能天天检查。 第31章 装穷富二代(14)   出发当天, 池小天准备盛装出席,要不是他没钱了,他高低得再给驰野租套天价礼服。他早上四点起来化妆……然后六点半还没涂好粉底。   他的脸要不白的跟刚刷好的大白墙一样, 要不肤色不均斑驳得像半脱落的旧海报,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越是紧张越是容易出错。七点,驰野才睡醒,穿着个大裤衩就出来刷牙了,池小天的门半掩着, 他推开, 池小天恰好转过头:“……操。”   日式花魁妆,又称白日惊魂。   池小天本来就崩的心情听到这声操彻底破防了:“你进来干什么?我的房间是你能随便进的吗?你还笑……卧槽,你还笑?”   驰野揉脸,勉强控制住了:“你怎么又打扮成这个鬼样子, 别化了, 丑的要死。”他身材很好,腰肩比列一绝,浅灰色的裤子系带垂着,还有些懒散,“看什么看, 还瞪我?你总不能不让我说实话吧。”   池小天知道自己化的丑。   他脸色臭了起来, 用屁股对着驰野:“要你管。”   驰野笑了声:“行, 我不管。您随意,您就是打扮成石矶娘娘我也不管。”   池小天往脸上涂涂抹抹的动作停了下来。   他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论起脸白, 还真和石矶娘娘有两分神似, 他开始抖, 描眉画唇的手怎么也 继续不下去了,满脑子都是石矶娘娘和申公豹。   “妈的……”   他痛苦抱头,“驰野……驰野。”   驰野有丝不详的预感,他不动生色的后退:“君子动口不动手。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大早上生气容易长皱纹。”   迎接驰野的是一只飞过来的拖鞋:“长你爹!”他们约的十点,吃过饭后直飞滑雪场。   驰野和池小天来的晚了点,他们俩隔了得有十来米,都是一副生人勿进的冷酷模样,尤其是驰野,他好像还不服,昂着脸,神情桀骜。   柯维换了发色,浅栗色,驼色大衣配围巾,日系清新小温柔,他先打的招呼:“小天。”   池小天素颜来的。   他带了个鸭舌帽,帽檐压的很低:“柯维。”   柯维虽然对驰野有兴趣,但没太主动,那样显得太廉价,似乎是看出来什么,他的笑容真诚了些:“你们吵架了?”   何止是吵了,还打起来了,早饭都没吃,沙发上一片狼藉,他们抱着滚了好几圈,地毯的长毛差点揪成结。说是打,更精确一点是驰野单方面挨打。   他欠,他活该。   楚吟去接了下驰野,几天没见,他都感觉自己因为思念驰野清减了些:“驰野。”离得近了,他才发现驰野脸上有道红印子,迟疑了下,有些难以置信,“你挨打了?”   驰野可是他心上人,他当即有些不悦,“谁打的。”   驰野跟楚吟不熟。   他还对楚吟抱有某种敌意,青年神色很冷,语气也有点差:“这跟你有关系?”   把妹一向无往不利的楚吟被噎了下,三番几次跟驰野拉近距离都以失败告终,他产生了些许挫败感:“……不好意思。”   驰野看向正在跟柯维说话的池小天:“柯维是你男朋友吧。”   楚吟倒是没渣到否认这个:“是。”   驰野有些郁闷:“你们也会三天两头就吵架?”   不仅是吵,池小天还动手,下手一次比一次狠。   怎么会。   在楚吟历届男朋友里,不管性格是甜美的还是火辣的,都很听话,不过驰野这么一说,楚吟明白过来了:“这是他打的?”   池小天竟然还舍得打驰野?这段关系,有眼睛的都知道是池小天高攀了吧,池小天不好好经营维护,还和驰野干仗吗?   简直匪夷所思。   兴许是楚吟的表情太诧异,驰野挑眉,也有些不解:“除了他还能有谁?”也就池小天这死娘娘腔、 活祖宗,敢对他动手。   他记得可清了,光巴掌他就挨过两次。   除了他还有谁?   楚吟被这迎面而来的狗粮塞了满嘴,他开始觉得……这墙角他怕是挖不动了,至少从驰野这边挖,他是挖不动了:“我和柯维谈两年了,你们呢?你和池小天谈多久了啊?”   还是先打听一下战情吧。   没几天。   都不够两只手的数,驰野还没和池小天串好,他模糊了下:“还不久。”   那就还在热恋期了。   看他们这黏糊劲也确实在热恋期,楚吟心下了然,又问:“你很喜欢池小天吧。”   谁喜欢那个死娘炮。   驰野又看了眼池小天背影,见他一直不回头,脸也臭了下去,贼冷酷:“喜欢……”个屁。   楚吟为了客套一下,违心的夸了句池小天:“他还挺可爱的。”   驰野警惕了起来,他还记得楚吟朝池小天吹口哨的事,看楚吟这荤素不忌、毫无节操的德行,他改了口:“喜欢啊,很喜欢。”   他含蓄道,“他也很喜欢我。爱我爱的不行……离了我都活不下去。”   离了驰野就活不下去的池小天,他走过来,轻轻的靠近驰野:“造谣犯法的你知道吗?”   驰野:“……”   他绷了下脸,有点挂不住了。   妈的死娘炮,在外面给他留点面子不行吗?他这么大个男人不要面子的吗?   柯维情商比较高,他跟没听见似的,笑容温和:“人到齐了。先去吃个饭再走吧。”下午要坐七八个小时的飞机,到了就晚上了,会很累。   楚吟着实被笑到了,看池小天也顺眼了些。   看来池小天不不是针对他,他是看见谁都怼:“走吧。”   超跑坐不下四个人,楚吟换了辆车,车标是个小金人,售价几千万,池小天坐上的时候激动的都有点抖,他摸摸垫子,有些陶醉,脸都有点红:“几千万啊。”   千万后面是几个零?   一二三四五六七,七个零!真有生之年系列。   驰野还在生气,他冷着脸,一言不发。   池小天这时候特别有分享欲,驰野不搭理他,他就去找了别人。   【池小天:我坐上了小金人的车!】   黎冬那边回消息回的很快。   【黎冬:真的?】   【黎冬:恭喜小天哥哥。礼花礼花。】   池小天这时候矜持起来了,他低头打字,唇角一直挂着笑。   【池小天:还好啦。】   【池小天:一般一般。】   黎冬一直以为池小天谈的是个富二代,虽然还没见过真人,但照片很帅。   【黎冬:是姐夫的车吗?】   【黎冬:小天哥哥讨厌死啦,说好了让人家见见姐夫的,都好几天了还不联系人家。】   池小天虽然真的希望驰野是个富二代,但这怎么可能是驰野的车,他没好意思把别人的车赖到自己名下,关键是黎黎也认识柯维,到时候一对肯定要露馅。   【池小天:是柯维男朋友的车。】   【池小天:我们约了出去玩,正在路上。】   【黎冬:哇!】   【黎冬:两对儿情侣一起出去玩吗?】   【黎冬:太甜了吧!太羡慕了吧!】   【黎冬:啊啊啊啊啊啊!】   池小天隔着屏幕都能听到黎冬高分贝的尖叫声,他没忍住笑了下。   【池小天:你要是想的话,等你谈了,我们也可以一起出去。】   黎冬立马就答应了。   【黎冬:好。】   黎冬才把消息发出去就有点沮丧,   【黎冬:可我不一定能钓到富二代啊。】   【黎冬:这好难啊。】   池小天下意识看了眼驰野,驰野在一边坐着,表情还是臭臭的,但还是很帅,眉骨略深,鼻峰很高,单眼皮冷薄。   看起来很高冷,但其实挺沙雕的。   他手指动了下。   【池小天:其实也不一定要很有钱。】   黎冬看见消息愣了下,池小天看见自己发的消息也怔了下,他抿了下唇,用最快的速度撤回了信息。   他心里有些乱,脑子在放空。   怎么会发出那样的信息,魔怔了吧。   驰野的表清活似河豚成精,到了酒店还沉着脸,池小天没再回黎冬,任凭手机在响,他在失神,偶尔还会偷瞄一下驰野的侧颜。   真的好帅好帅啊,打第一眼起,他就觉得驰野特别特别好看,用他那贫瘠的语言描述一下,那就是他在荒野中行走、捡到了一颗星星。   驰野在生闷气。   池小天说他造谣,那池小天真就一点都不喜欢他呗。死娘炮、臭娘娘腔、又抠又懒,凭什么不喜欢他。   这次比上回还要正式。   是个高端会所类的酒店,泊车小哥的外貌都尤为出色。   驰野先下的车,他闷头走了两步之后又回来,走到另一侧给池小天拉开了车门:“到了,快下来。”   他还记得自己的职责,扮演一个很爱池小天的男朋友。   池小天没动。   他歪了下脑袋:“你还在生气啊?”   驰野不敢,他阴阳怪气:“造谣是犯法的。”   池小天笑了下。   他从车里探出头,搂住了驰野的脖子,把前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下去,驰野扶了下池小天:“你又要干什么?你难道还想我抱着你走,你想都别想,你比猪还沉。”   池小天:“……”   他心里那点情绪又要被冲垮了,驰野这嘴真欠,“驰野。”   驰野抬头:“嗯。”   “口红其实是可以吃的。”   就有一个瞬间,也许是一个很短很短的瞬间,但它也确实存在──他想亲吻这个人,想被他拥抱,这一个瞬间在驰野走了后又回头被拉到无限长。   心在跳,血在血管流动,我还在呼吸,我想爱你。 第32章 装穷富二代(15)   池小天咬上了驰野的嘴唇。   和他交换呼吸, 交换体温。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驰野先是羞耻了下,然后压低了自己的头, 黑色发旋泛着浅光, 他回应了这个吻, 由被动化为主动,手指都穿插进青年的发里,微微收紧。   直到结束,他嗓音微哑, 好像有些嫌弃:“在外面, 不要闹。”   池小天也有点不好意思。   刚刚不知道怎么就上头了,他这次没有反驳,默默下车了。   驰野悄悄放慢步子,偷偷去牵池小天的手, 池小天罕见的很乖, 驰野抓着池小天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他还装模作样的解释了下:“我的兜大。”   还是那件八千块的风衣。   池小天瞥了驰野一眼:“我的钱买的。”   驰野感觉这事是过不去了,他偏头去看池小天:“你还记着呢。”池小天今天涂的暖色系的唇釉,被他亲的有些花。他其实没品出来什么味,但感觉不错。   也许他可以给池小天多买几支。   赤橙黄绿青蓝紫, 换着舔。   池小天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都不舍得买八千块一件的风衣:“……嗯。”   过了会。   驰野用极快的语速说了声:“但如果你非想闹的话, 我也可以勉强配合的。”   池小天:“……”   他白了眼驰野, “爬。”   两人走出去好远了柯维才动,他还喊了一声楚吟:“走了。”   楚吟没想到池小天这么野,车都没下就敢勾着驰野接吻, 得有两分钟……至少得有两分钟吧。他回神, 神色有些古怪。   柯维还算了解楚吟:“你不会又对池小天感兴趣了吧?”   楚吟想都没想:“怎么可能。”   “那就好。”柯维打量着楚吟, 看得楚吟忍不住皱起眉才道,“池小天看不上你这样的。”虽然有钱,但滥情。   他可以,池小天不行。   池小天没他这么大的功利心。   他还看不上池小天呢!   楚吟追上柯维:“你什么意思?”   有时候没对比还真的看不出来,有对比,其实也就这样。柯维对楚吟心动过的,有钱、又足够英俊,对他出手还大方:“没什么没意思。”   楚吟不信:“柯维。”   柯维没理楚吟。   他加快了前进的步子。   楚吟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他过的太顺了,他还没有真正的爱过一个人,他站在原地,突然有些茫然。用餐全程,柯维和楚吟的气氛都怪怪的,楚吟罕见的很沉默,他一言不发,连驰野都没去搭讪。驰野和池小天好像是打破了某种禁制,他们的关系逐渐升温。   饭后他们直飞滑雪场,五天六夜,差不多是一周。   池小天怕冷又喜欢玩,他裹得很厚,走起路来活像是只胖企鹅。   驰野嘲笑池小天:“走路会不会,撑杆会不会?一边撑杆一边走路,滑雪不就会了吗?”   刚刚还在害怕的池小天现在只想把驰野的狗头拧下来:“你行?你行你上啊!”   驰野还真会。   他玩过许多极限运动,滑雪还是比较简单温和的一种,冲锋衣、护目镜,一抹深蓝在跳跃,他很快就消失在白色的雪地里,像一只俯冲翱翔的雄鹰。   池小天听到了很多人尖叫的声音,有人在为驰野加油、欢呼声一波比一波高,柯维才穿戴好,他走到池小天身边:“驰野不在?”   池小天没动,不是高冷,是穿的太厚不方便,再戴上护具,基本成球了:“他玩去了。”   有钱人一般会的也多。   柯维靠近池小天,真的有点好奇了:“你们怎么认识的?”驰野去的场合,池小天应该去不了吧。两个身份地位相差这么多的人,到底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在群里认识的。   池小天没说:“这和你有关系吗?”   柯维侧头浅笑:“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我只是想恭喜你而已。达成所愿了,你开不开心?”他很了解池小天。   池小天好像有点低落。   池小天不再去想穷逼驰野为什么会滑雪和会开保时捷,他的快乐太短了,他想珍惜:“开心。”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很开心。”   柯维:“……”   他想要的不是这个答案,“驰野这么优秀,你不担心他会出轨吗?你跟他在一起不会自卑吗?”   都没有。   池小天没有想过,他也没想过和驰野的以后,三个月后,他的钱大概就要花完了,他也包不起驰野了:“不会。”   他想了想,“我和驰野在一起挺开心的。”驰野那方面也很棒,满足了他脱单的夙愿,他还有心情跟柯维开玩笑,“驰野就真的是我们喜欢的一。”   天赋异禀,与众不同。   柯维有点诧异,不太确定道:“你是说……说那个?”   池小天眨眼睛:“是呀。”   柯维还真没想到:“你们上本垒打了?”   这就做了?   这么快。   驰野逛了圈回来了,他特别臭屁:“我厉不厉害。”   被驰野刹车溅了一脸雪的池小天,他抹了把脸,肝火又开始动了:“驰野。”   在等着表扬和夸赞的驰野骄傲的抬起了头:“你用太羡慕我,很简单的,我教你……池小天!”   池小天塞了驰野一嘴雪,他丝毫没有悔意,比驰野还大声:“我在!”   驰野不明白池小天为什么要这么对他,他以为他们很好了:“你、你你你。”   池小天冷笑抱胸:“你什么你。”   驰野忽然冷静。   他拽着池小天走:“走,我教你滑雪。”   池小天宁愿在地上爬也不想被驰野教:“我不去!你放开,驰野……驰野!”   驰野拉着池小天走了,柯维没动,他不太喜欢滑雪,学了几次也没学进去,也就勉强装个样子,他目光转了转,找起了楚吟。   找到了,楚吟也没在滑,顺着他的视线……他看到了池小天和驰野:“……”楚吟很积极,楚吟应该不会喜欢池小天,一个荒谬的想法诞生了,他甚至觉得有些可笑,“楚吟。”   楚吟回神:“嗯。”   他以为柯维是来求和的,还故作矜持,“你过来做什么?”   求他吗?他可不会轻易就原谅的。   柯维声音有些冷:“你看上驰野了?”   楚吟的心思被说出来了,他没否认,他虽然渣但渣的明明白白:“是,怎么了?”   柯维是有点难过的。   他对楚吟大概是真的动了点心思,在他前二十年的人生里,没有人比楚吟对他更好了,浅褐色的发更衬脸白:“你在做梦。”   楚吟:“……”   他真的不懂,“你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对他这么刻薄。   楚吟也二十多了,比柯维还大一岁。   柯维低头:“我没事。”   楚吟还想再说,柯维滑走了。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池小天这几天玩的都有点乐不思蜀了,一直到回到他们的狗窝,他被繁华世界迷花了的双眼才清醒了过来。   房间还是他们走之前的样子,沙发上一片狼藉。   池小天推驰野:“我累了,你去收拾。”   驰野也不想干:“我也累了,明天再说,我要回去睡觉。”   池小天看不下去:“不行,就现在,我去洗澡,你收拾客厅,桌子也要擦,别忘了给阳台上的绿萝浇水。”   使唤驴拉磨也要给驴喘口气啊。   驰野也是有脾气的:“我不干。”   池小天看向驰野:“我给钱。”   “这是钱的问题吗?给钱我也不干……”驰野抱胸一杵,长腿逆天,天生的模特架子,“我是那么没有原则的人吗?”   池小天报了个数:“五百。”   驰野冷笑:“就五百,你看不起谁呢……”   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声音都放轻了,“五百?”   池小天憋笑:“嗯。”   上次后池小天一直没提,驰野作为乙方没有资格提,他没好意思说自己期待已久了,稍稍别过头:“那我先打扫卫生……你去洗澡。”   池小天答应的很快,他点头:“好。”   驰野拿起扫把,也许男人会在这个时候格外聪明,他又确定了一次:“你是说……五百一次,不是打扫卫生给我五百吧。”   池小天沉默了下。   驰野明白了,他有点恼怒:“你耍我?池小天……”   池小天打断了驰野:“行,就那个。”   驰野这才哼了声:“这还差不多。”   他还一再警告池小天,“不许耍我,耍我你就完了。”   都累成这狗样子,池小天不信驰野还能有多行:“不骗你。”   池小天去洗澡,驰野打扫完客厅又浇绿萝,池小天进去一小时,他进去十分钟。   沐浴露的香味还没散。   房间很暗,就窗外透过来的一丝光线,驰野进来了,他虽然没有夜盲症,但是:“你怎么不开灯?”   池小天害羞。   他埋进被子里,声音有些闷:“你来不来?”   摸黑上阵?   驰野先碰到了池小天的脸,池小天好像在哆嗦,他知道池小天是紧张但还是故意道:“这么期待?”   池小天呜咽了一声:“……滚。”   一搞搞了好久。   驰野买的安全套两次加起来一共就用了四个,潮气、湿气,一室火热,他吻着池小天,试图强买强卖:“再来一次?”   池小天骂驰野,他在哭,脑子也不太清楚,翻来覆去就一个字:“……滚。”   驰野不想滚。   他还年轻:“我便宜一点,我给你打折。”   池小天的神志被打折唤醒,他睁开眼,鼻音很重:“什么打折?多少?”   驰野在笑,他又去亲池小天:“打一折。”   五百打一折是多少?   池小天突然精神:“来。”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驰野故技重施:“我还打折。”   池小天这次坚定的把驰野踹了下去:“……滚!” 第33章 装穷富二代(16)   驰野后悔了。   他刚才就不应该说打一折, 应该循序渐进慢慢勾引池小天,先打个五折,再打个一折, 五折的便宜都占了, 一折的便宜不占不会觉得亏到吐血吗?   别人会不会吐血不知道, 反正这死娘炮一定会觉得亏到吐血,事实上,现在、就在他被踹下去的这一刻,他是有在好好反思的──真不应该直接打一折。   跳楼价大甩卖, 亏到流鼻血。池小天不知道驰野在想什么。   他又睡到很晚起来, 驰野很自觉的没打扰他,一个人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套了件大外套,端详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唇色殷红, 眉眼还残留着几分春意。   他抹脸,刷牙:“昨天真的玩过火了。”   累死。   系统:“……”   它郑重的告诉池小天,“以后这种事没必要告诉我,我不想听!”   池小天吐泡沫,恶心吧啦的:“可人家想说嘛。”   系统觉得池小天演起娘炮来简直惟妙惟肖到好像发现了真正的自我:“不是, 驰野也没在, 你贴什么面膜?你还真上瘾了?”   经常有宿主沉迷于某个人设、或故事走不出来的, 为了保障宿主的身心健康,它们一般会采取强制干预模式,它关心了下池小天, “你没事吧?”   池小天顾影自怜:“男人, 就应该好好爱自己。”   系统沉默了下:“你发烧了?”昨晚搞完没清理干净?   怎么都开始说胡话了。没错, 它已经知道了一些基础的知识,再也不是当初那个懵懂纯洁的系统,它脏了。   池小天小心呵护着自己的面膜,减小了说话幅度,回怼:“你才发骚了。”   “我是系统我怎么会发烧……淦。”   系统中途明白过来,池小天和它说的骚不是同一个,“你到底有什么大病!”   池小天有点饿,翻箱倒柜的找东西吃,冰箱被收拾的很干净,小零食还有一些,是他以前买的干干巴巴的、没有一点味道欧包。   他才咬了两口就有点生无可恋,并且十分想念另一个人:“驰野呢?”   驰野买菜去了,他才推开门还没进去就看见地板上蹲着一坨人,他仰着小脸,眼睛绿油油的:“我饿了。”   驰野的手还在门把上,他真的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脸色都有点难看:“你饿了你自己不会做饭吗?冰箱里还有鸡蛋,你煮个鸡蛋都不会?实在不行,下楼不就是早餐店?”   池小天理直气壮:“我懒!”   驰野走进来关门,轻轻踢了下池小天的屁股:“你还有理了是吧?”   池小天顺势滚到沙发上,用抱枕盖住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见。他骨架小,人也不胖,半蜷在沙发上,就露出小半张下巴,懒洋洋的像只又瞌睡了的猫。   驰野觉得自己中蛊了,他竟然觉得池小天这样都很可爱,他还提着菜,手没空出来,就用膝盖顶了下池小天,唇角带笑:“以前没我,你怎么过得啊。”   池小天翻身用背对着驰野:“要你管,去做饭。”   是要到中午了。   驰野没再多说,转身进了厨房。池小天过上了快乐的米虫生活,他也不出门,也不再热衷于刷群拼单,当有人通知他交钱拼房费的时候他直接拒绝了。   金盆洗手不干啦,不钓有钱人了,他已经拥有一个虽然穷但做饭超好吃的大帅哥了,一月三千,入股不亏。   颓废了一个多月。   驰野问池小天:“你都不用上班的?”   这都两个多月了,他没见过池小天上过一天班,池小天哪来的钱。   池小天在玩游戏,闻言头都没抬:“我还有存款。”   老家没人了,他把老家的房卖了。   坐山吃空,混吃等死,驰野抽走了池小天的手机:“不工作也就算了,怎么一天天连动都不动。”他掀开眼,微哑的声音还是很高级,“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这套睡衣穿两三天了吧,起来,我们出去走走。”   池小天眼睁睁的看着他的马里奥撞上毒蘑菇死掉了:“我好不容易才过了两关。”他站到沙发上去抢,“还给我,驰野,驰野!”   驰野扬起手,态度强硬:“今天你必须得出去。”   连续一周步数不超过五百,池小天这是要懒死,他掂起池小天的睡衣帽子,“跟我买菜。”   池小天挣扎无果:“你怎么这样!”   他被迫脱掉睡衣套上了个大卫衣,连裤子都是毫无尊严的被驰野强行套上的,“驰野,驰野你不要太过分。”   驰野打了下池小天的屁股,他扬起眉,俊美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惜不忍:“到底是谁过分?”   驰野敢打他?还是打他屁股?   池小天难以置信,他比驰野还大,真是又羞耻又气恼:“你、你你你。”   驰野掐池小天的脸,捏成金鱼:“我怎么了我?”   他找出来一双袜子丢给池小天,“自己穿,快点。”   池小天不干,他愤愤不平的看着驰野:“你是不是疯了,你敢打我,你还要强迫我穿袜子!”他用脚踹驰野,“你……”   驰野抓住了池小天乱蹬的脚,他不笑是时候挺有威慑力的:“你什么?”   池小天有点怂了。   他试图收回自己的脚:“没什么……你松开,我去,我去还不行。”   房间里开着暖气。   驰野用掌心暖了下池小天的脚背:“怎么这么凉?叫你穿袜子你不穿,算了,快起来。”   池小天老实了,他穿鞋穿袜子,头一次搭手了家务活。   他拎起了驰野收拾好放在门口的垃圾袋,催起了驰野:“走吧。”   驰野出来的时候多拿了件外套:“外面风大。”   池小天就到他胸膛上面的一点点,这个身高差很适合搂抱,他揽过池小天,把胳膊压了上去,“知道菜市场门口在哪吗?”   他觉得池小天就没去过。   池小天用胳膊肘捅了下驰野,不太满意:“当然知道,我还去买过菜呢。”   电梯到了。   驰野拽着池小天进去,有点惊奇:“你还会做饭?”   “我会的可多了。”池小天报起了菜名,“红烧牛肉,番茄牛腩,麻辣香锅,酸菜鱼……小鸡炖蘑菇。”   驰野听出来了,他瞥了眼池小天:“那你可真棒。”   池小天脸皮很厚:“那是。”   市场统一标价四块五。   驰野笑了下:“晚上吃什么?”   池小天重新报了下刚才的菜名,驰野唇角抽了下:“只能选一样。”   池小天深思熟虑:“番茄牛腩吧。”   晚饭他们吃的就是番茄牛腩,牛腩用高压锅炖煮了两个小时,入口即化,好吃到能咬掉人的舌头,出去逛了一趟池小天精神了些,他去洗澡收拾了下自己,把全身上下都涂抹的香喷喷的,年轻人,尤其是刚在一起的年轻人,脑子里没档子事简直不正常,令驰野失望的是,这次池小天洗完出来裹的严严实实的,睡衣从头罩到脚。   池小天假装没有注意到驰野在偷看自己,他出来的时候在架子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瓶指甲油,大红色的。   他当时就走动不道了。   系统有点看不下去:“不是吧,不是吧,你还要用那个?”   池小天好奇嘛,他还振振有词:“男孩子涂了一下指甲油怎么了!”   系统:“……”   它幽幽道,“男儿当自强。”   池小天把指甲油揣兜里:“对镜贴花黄。”   男儿当自强,对镜贴花黄,这竟然该死的顺。   系统就无语:“你牛!你了不起。”   池小天笑嘻嘻:“多谢夸奖。”   池小天没好意思把指甲油涂到手上,他毕竟还要出去见人,当初那个粉钻美甲可是让他记忆尤深,他盘起腿,很认真的给自己的脚涂起了自己指甲油。   驰野一开始还没注意,后来呼吸慢慢加重,他没有什么奇怪的癖好,但真的有点忍不住,池小天挺白的,脚尤其白,艳丽和寡淡的冲击永远都吸引人的眼球。   他感觉有点热,并且合理的怀疑起了自己是变态。   池小天全部涂完后还有点意犹未尽,其实还挺好玩的,突然就get到女孩子喜欢给娃娃化妆打扮的快乐,他看向驰野,蠢蠢欲动:“驰……”   驰野反应的很快:“没门。”   他拧眉,嗓音冷淡,“想都别想。”   池小天用也就算了,放在自己身上……简直不寒而栗。   “试试嘛。”池小天极力推销,“其实还挺好看的不是,爱美是不分男女的……不许躲。”   驰野不躲才有鬼。   他撇开眼,很凶:“别逼我对你动手。”   池小天就不怕驰野,他压过去:“就涂一个!”   他求驰野,“就一个嘛,驰野?”   驰野想推开池小天,但又不太舍得,池小天香香软软的抱起来就很舒服,他只好冷着脸:“不行。”   池小天不乐意了:“涂一下又不会死,你是不是怕了?”   驰野就不搭理池小天这拙劣的激将法,他是个心志很坚定的人,池小天已经爬到驰野腰上了,他威胁驰野:“真的不行?”   驰野忍的有点难受。   他动了下:“别闹了,起来。”说到这里,声音已经有些哑了,“下去。”   池小天就不,他趴下去:“那我今晚穿丝袜?” 第34章 装穷富二代(17)   驰野喉结滚了下, 眼神突然有些凶,像是能把人剥皮拆骨活吞似的渴望。   他缓了缓才出声:“……行。”   池小天觉得自己应该深思熟虑下再下手,但快乐不等人, 他给驰野的手涂了起了指甲油, 从涂抹到风干大概十五分钟。   他觉得非常完美, 吹嘘道:“我都可以去开美甲店了。”   看看驰野手上的指甲油,简直完美无缺。   一直扮成工具人的驰野这才出声:“你好了?”   池小天点头:“好了!”   他们倒没有什么所谓精神洁癖,只接受做爱不接吻的。驰野在亲吻池小天,他把池小天抵在沙发上:“池老板, 今天可不可以大方一点?”   每回都只有一次两次, 会憋死的。   池老板说不出话。   他在喘气,才开始害怕,身体往后绷紧,睫毛抖的厉害。   驰野俯身, 声音完全哑了:“池老板不说话就是同意了?”青年在辗转研磨身下人的唇瓣, 亲到寡淡的唇色艳到仿佛滴血,他闷笑夸奖,“很漂亮。”   池小天仰着头。   他抓着驰野的肩,推拒的阻止他解开自己的睡衣:“驰……野。”他真的有点害怕了,“……驰野。”   驰野不允许池小天拒绝。   他温声道:“你答应的。”那瓶大红色的指甲油真的很艳。   颜色鲜明。   都是池小天亲自涂的, 漂亮极了。   池小天还换了好几条*袜。   它们最后都废了, 可怜巴巴的被扔到地毯边缘。一夜春宵。   池老板是个黑心肝的资本家, 他不但没有大方一点,还把被他克扣了血汗钱的驰野暴打了一顿。   再次严厉谴责池老板的不良作风。   强烈建议受害者驰野翻身作主,坚强勇敢的向黑恶势力作斗争。   又过了几天。   痊愈的池小天快乐的吃着牛油火锅, 毛肚、黄喉、牛肉卷……丸子香肠虾滑、锅包肉, 他蘸着麻酱, 一边刷手机一边对驰野指指点点:“毛肚我要嫩一点的,掐好秒表,一秒钟都不许多烫。”   驰野这几天被折腾的够呛:“差不多行了。”   他警告池小天,“你别太过分。”   池小天头都没抬,直接在桌子底下踹了一脚驰野:“多一秒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哎,柯维楚吟分手了。”   柯维的朋友圈从那天滑雪回来后就一直没更新,一更新竟然是这么劲爆的消息,池小天连火锅都不吃了:“柯维还说他们是和平分手……哈哈哈,狗都不信。”   死对头分手了怎么办。   嘻嘻,当然是幸灾乐祸啊。   驰野见不得池小天这么高兴:“他们分手了你这么高兴做什么,你不会想趁虚而入吧,池小天,我告诉你,你不能这么没节操。”   池小天是明晃晃的拜金,一点都没有掩饰的那种。   池小天在给柯维打电话:“什么趁虚而入……行了,别说话,我也不想听。柯维接了,我要跟他讲电话,你闭嘴!”   驰野:“……”   果然是得到了就不珍惜,刚见面的时候池小天看着他两眼就放光,这才几天,驰怨妇野深沉的盯着池小天,吃掉了他刚刷好的毛肚。   你就打吧,他全吃完。   池小天没有关注驰野:“你们分手啦!肯定是楚吟踹的你对不对!”   柯维沉默了下,他好像在笑:“不是,是我提的分手。”   他看不上楚吟了,不想在浪费时间。池小天和驰野这两个人他谁都不喜欢,但他喜欢池小天和驰野这一对。   很舒服。   池小天不信:“你骗我的吧,你舍得跟楚吟分手?”柯维这两年因为楚吟可风光了,豪车名表,连住的地方都是别墅。   “虽然我的确骗了你很多次。”柯维看着自己家被摔碎的瓶瓶罐罐,“但我这次真的没骗你。分手,我提的。”   楚大少爷气坏了,他们刚吵过一架,头一次差点打起来。楚吟虽然渣,但不至于没品,他不会跟柯维动手。   池小天很疑惑:“真没骗我?”   柯维挑了块干净的地方:“你找我就这点事?我还要请阿姨过来打扫,没事就挂了吧。”家里乱遭遭的,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池小天这才有点信:“真的是你提的?可这怎么可能,不是……你为什么要分手?”   难道要他说是因为羡慕你。   柯维知道池小天是给他添堵来的:“在挂电话之前我告诉你一件事吧。”他刻意压低声音,神神秘秘的,“楚吟看上了……驰野。”   嘟──断线了。   池小天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驰野刚刚也竖起了耳朵。   他的脸有点黑:“没什么。”   开什么玩笑?   池小天其实听清了:“驰野,驰野。”他叫着驰野的名字,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楚吟看上你了哎。”   火锅还在滚着热气,烫好的金针菇沾满了牛油,空气里飘荡着辛辣的白雾。   驰野瞥了眼池小天:“你就这么高兴?”   他对楚吟没什么印象,就见了几面,就是个路人,说厌恶也提不上,就是有点膈应,“你就不怕我跑了?楚吟可有钱了。”   池小天认真思考了下。   随后摇摇头:“不怕。”   他没想着会和驰野在一起多久,驰野跟着楚吟、或者其他什么人都一样。   驰野误会了池小天的意思,他笑起来,上挑的眼尾还是很冷淡,骨相优越,俊美的出奇,令人目眩:“你对你自己这么有自信?”   就确定他不会走了?   池小天怔了下,眼珠微动,他埋下头:“嗯。”   池小天日后里计划没有驰野,他想的是驰野会走。   驰野和池小天相反。   所以他们得到的结论也是南辕北辙。   楚吟好像是破罐子破摔了,他追起了驰野,电话不接、微信拉黑,他就亲自来找驰野。宾利上摆满了玫瑰,红艳艳的、一片火红。   红玫瑰的花语是我爱你。   他对感情很直接,也很热烈。   池小天趴在阳台直乐:“驰野,楚吟又来了!”   吃瓜群众的大旗永不倒。   驰野很不满意池小天的态度:“有人追我,你笑什么?”他指使池小天,“到你宣誓主权的时候了,去,赶他走。”   池小天挤开驰野:“你指挥狗呢。要去你自己去,我们都快在这个小区出名了。”一连好几天,天天有人看笑话。   楚吟是很张扬,但没有扰民。他很安静,这会正站在楼底下抽烟,身材瘦削,容貌俊美,还挺吸睛的。   GAY圈不大,几天的发酵期间,能知道的人都知道了,楚吟是少见的优质一,追他的人排的队也挺长的,头一次见楚大少爷这么舔。   驰野又看了眼楚吟,他觉得不能再让楚吟这么闹下去了,有点难看:“我要下去找他谈谈,你去不去?”   池小天立马跑进去换衣服:“去!”   他跟系统报备,“驰野和楚吟要开始撕了。”   系统恭喜池小天:“两个主角又因为你要打起来了呢。”   池小天自动忽略系统嘲讽的语气:“都怪我太优秀了。”   系统:“……”   它就说一个字,“淦。”   池小天翻了件厚点的外套,叫上驰野:“走啦。”   驰野本来就不爽,看池小天这么兴奋就更不爽了,他捏着池小天的脸,稍稍用力,夹起他脸颊的软肉:“你给我消停点。”   池小天撇嘴,乖了一点。   至少眼珠不乱转了。   楚吟先看见了驰野,他把烟掐了后才又看见驰野身后的池小天,他们是情侣,一起下来也正常,视线在两人身上转了圈:“你们好。”   池小天很好查,就是一个来魔都想着钓大款的拼xx假名媛。驰野也很好找,他在一个群里发过照片,见过他那张脸的人就很难忘,不查不知道,一查就很清楚。   他们这对儿也挺奇葩的,两人目的都不纯、都不是什么好人,竟然看起来是一副岁月静好、挺恩爱的样子。   池小天没想到楚吟还会和他打招呼,他还以为楚吟会直接忽视他,毕竟他们之间一直很不愉快,他也没冷落楚吟:“你好。”   他甚至还提议道,“上去坐坐?”   楚吟还没拒绝,驰野把手搭在池小天肩上,皮笑肉不笑:“你怎么这么热情。”   出于礼貌啊。   池小天一直是个很有礼貌的人,但他这个时候知道自己应该给驰野留点面子,他别过头:“不去就不去嘛。”   柯维跟楚吟分手的理由挺可笑的,楚吟一度以为自己被耍了,柯维说他要去找真爱……真爱,他看向池小天驰野,这样的真爱?   也许是被柯维率先踢开的,楚吟对这件事耿耿于怀:“不用上去了。”他看向驰野,开门见山,“我知道你们的事了。”   驰野当初在群里放照片求联系……很明显,是池小天联系驰野了,虽然不太清楚具体过程,“你们应该是假情侣吧。”   花花世界,千姿百态,个人有个人的活法,他这不指责的意思,事实上,要不是因为柯维因为这事跟他掰了,他还觉得挺好玩的。   纸包不住火。   池小天也没想着能瞒多久,他虽然有点脸热,但还是承认了:“嗯。”   驰野也没反驳。   死不承认也没意思。   楚吟看着这对真爱,露出了一个玩味的笑:“两百万,你们分手。”   几乎是瞬间,驰野看向了池小天,他拧起了眉,神色有些冷峻,楚吟也看向了池小天,他接触过驰野,这个人是真的傲慢。   池小天不一样。   他是真的穷,他真的没钱。   两百万,真的很多了。   很多人的爱情连二十万的彩礼都撑不过去。 第35章 装穷富二代(18)   池小天有点难受。   为什么都看他, 区区两百万,他有这么没节操吗?   瞧不起谁呢!   系统也觉得池小天和驰野相处的挺好的:“别犯傻啊,按照池小天的人设……”   池小天抬起头:“真的给两百万?”   楚吟掏出一张卡:“不记名黑卡, 密码六个零。”大多数人会选钱, 这是现实, 它太重了,压弯了太多人的脊梁。   池小天要是真的不分手,他才会觉得池小天傻。   驰野牵住了池小天的手,他用的力气很大, 抓的池小天有些痛, 池小天知道驰野是在挽留他,他低了下头:“驰野。”   他挣开驰野的手,声音很轻,“我想选二百万。”   当然是要选二百万!   瞧不起谁呢!瞧不起这二百万吗!   驰野没有想过这些。   就如他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池小天放弃:“你考虑清楚了?你选钱我就走。”   池小天没有抬头, 他的声音有些冷:“三个月本来就要到了。”   驰野开始愤怒:“池小天!”   他强迫自己冷静, “我们就只有交易关系?”   池小天还是没有去看驰野:“不然呢。”   系统没想到会是这个局面:“吃瓜吃到了自己身上。”   它嘲笑池小天,“小丑竟是我自己!”   池小丑天:“……”   这下真的狠狠伤到了。   不然呢?   就只有这三个字?这将近三个月的相处,就值这三个字?驰野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逼,人家跟他谈钱,他去谈感情。   这么久、这么久……驰野问池小天:“你怎么看我的?你是觉得我傻, 还是觉得我贱, 我伺候的你舒服吗?三千一个月的保姆很便宜是不是, 我陪睡的时候你怎么想的?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廉价,五十块就能爽好久……”   很清脆的一声响。   这是池小天打驰野的第三次,他这次看向驰野了:“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驰野磨了下牙。   他对池小天道:“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我不还手。”   他也是天之骄子, 他也有自尊。   池小天显然是听懂了。   他沉默了下, 没说话。   楚吟看着神情阴鸷的有些恐怖的驰野,也感觉有点吓人,他往后退了两步,拉开了距离才道:“你们看,感情就这这么脆弱的东西。真爱,真爱真的存在吗?”   驰野盯着楚吟:“别逼我动手打你。”   他们之间的问题一直存在,楚吟只是个导火索,主要原因还是池小天不爱他,随随便便就可以放弃他。池小天真的很缺钱吗?不是很缺吧。池小天要是少了这两百万会活不下去,驰野也不会怪池小天,可池小天不是,池小天甚至不肯承认他们之间的感情。   池小天说这都是交易。   楚吟闭嘴了,他不想刺激驰野,也不想挨打。   他把卡给池小天:“祝你分手快乐。”   池小天接了卡,也回了一句:“也祝你分手快乐。”   楚吟的脸骤然一沉,他打量着池小天:“你还是这么欠。”   楚吟就是来搞破坏的,目的达成就走了。他似乎不记得自己曾经迷恋过驰野,把那些红玫瑰全部扔进了垃圾桶。   两年,他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或许是有的吧。   池小天有点心疼那些玫瑰,都是很漂亮的花。他把卡装兜里,站垃圾桶旁边伸长手去够,拆掉外面包装的塑料膜,里面的花是还很干净。   他抱着玫瑰,一点点理顺花枝。   驰野好半天都没动:“两百万还不多吗?还不够你买玫瑰花吗?还有必要去垃圾桶里捡?”他面无表情,语言却很恶毒,“恶不恶心。”   今天是圣诞。   晚上会有很多人。   池小天抽出一支玫瑰给驰野:“你要不要?”   驰野怔了下,身体比脑子快一点,他接过了池小天递过来的那支玫瑰,花确实很好看,火红的花瓣娇艳欲滴。   他攥着花枝,脸色开始转缓:“你又在做什么,你是在讨好我……”   “不。”   池小天打断了驰野,他弯起唇,一大束玫瑰映在他面前:“今天我很开心,我决定从现在起送给每一个我遇见的人一朵玫瑰。”   今天我失恋了,因为不好意思光送给他一个人,所以我决定送给我遇见的每一个人。   今天我很开心。   驰野闭了下眼,他感觉自己更可笑了:“池小天。”他丢掉了那朵玫瑰,声音有点渗人,“你不要后悔。”   池小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不会。”   驰野走了。   他没再回头。   池小天回头了一次,他送给驰野的那朵玫瑰被驰野丢在了地上,它静静的躺着,好像不知道自己被遗弃了。   他眨了下眼睛,自问自答:“红玫瑰花的花语是什么?”   是我爱你。池小天也没跑多远。   他就坐在小区的街口,一人送一枝,一直送到半夜十点多才送完。   驰野走了。   驰野真的走了,他来的时候就没带什么东西,走到时候更是没带什么东西,他什么都没带。   池小天洗澡后就睡觉了。   他次日中午醒了后,一个消息铺天盖地的席卷了所有的媒体,驰家的独子海归回国,照片应该是偷拍的,有些模糊,但即便是高糊镜头也挡不住青年的出色,他是罕见的皮骨俱佳的长相,眉峰犀利,上挑的眼尾冷欲。   天生的模特架子。   驰家很低调,也很有钱。   就跟驰野说过的那样,各行各业驰家都沾了点。池小天控制自己不去想驰野,他洗完脸抓了下头发,不小心薅下来一把:“……”   他开始担心了,“我会秃吗?”   系统很冷酷:“是人都会秃的,就算活着的时候没秃,死了后也会秃。”   骷髅有头发吗?   迟早会秃的。   池小天觉得系统说的很有道理。   他安心了,毫无负担的躺床上刷起了手机,手机上已经有好几个未接来电了,黎黎的好几个,柯维的一个,就连楚吟都打过来了一个。   大概是驰野的身份富贵的太离谱了,   池小天的手机又响了,有人给他打电话。   是黎冬:“小天哥,小天哥哥你看见没有!驰野家竟然这么有钱吗!啊啊啊啊,我太激动了吧。我以为驰野只是普通的有点钱,我没想到他这么、这么、这么有钱!”   驰家的家产几万亿打不住。   在全球富豪榜上的排名都不低,楚吟家都差的远。   黎冬的声音还是软软的,他还是这么有活力。   池小天心情又好了起来:“我也没想到。”   黎冬还是很快乐:“那你是不是很开心,小天哥哥,你是不是特别特别开心,太好了吧!”灰姑娘遇上王子,童话照进现实了。   “黎黎。”   池小天有点不好意思,“我们分手了,我们昨晚分手了。”   黎冬安静了下。   他似乎没想到会这样,紧接着:“对不起、我不知道……小天哥,你还好吗?要不我去陪你住几天吧。虽然驰野很有钱又很帅……呸呸,我不是要夸他的意思,总之,你在哪?我去找你?”   池小天被逗笑了:“我没事的。”   他把事实告诉了黎冬,“我和他不是真情侣,是假的。”   黎冬稍稍放心了。   他跟个火车似的呜呜呜了起来:“可驰野真的好帅啊,小天哥,你们还是朋友吗?”   不是了吧。   池小天还在恍惚,黎冬突然又叫了起来:“小天哥,驰野还没删我的微信!啊啊啊。我有驰野的微信。”   池小天回神,有点无耐:“有这么开心吗?”   黎冬还没满二十,刚成年一年:“那是。”   他有点嘚瑟,“你真的没事?”   “要不我给你打个视频?”   池小天保证道,“我没事,我连哭都没哭。”   黎冬又聊了会才挂。   柯维又发过来了信息。   【柯维:你和驰野分手了?】   【柯维:就为了两百万?】   【柯维:真不知道说你蠢还是倒霉。】   池小天动了动手指。   【池小天:你不也分手了?】   【池小天:分手快乐!】   柯维打了个电话过去,池小天秒接。两人默契的谁都没说话,过了会儿,柯维笑了起来:“分手快乐!”   池小天也笑:“超快乐!”   柯维笑完骂池小天:“大傻逼。”   池小天也骂柯维:“大傻逼。”   两个有钱都不捞的大傻逼。池小天有钱了。   他没继续租这个房间,驰野消失十来天了,他也要走了。   池小天在房间里收拾衣服,他联系了搬家公司,下午三点他们开始来般,蹲了一会他就感觉有点累,站起来的时候头还晕了下。   他以为自己是出现幻觉了,但驰野就是很神奇的出现在了这个房间里。   两人四目相对。   驰野的气息更冷了,还有几分萧索,眼眸漆黑。   池小天感觉有点尴尬。   他埋了下头:“你怎么来了?”   驰野掐着最后一天的点赶来的:“当初说好了是三个月零十天。”   池小天没说话,他们都知道这只是个托词,驰野给自己找的一个台阶。   驰野问池小天:“要到期了,你还续费吗?”   他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   池小天穷怕了,他理解。   池小天抿了下唇,继续沉默。   驰野感觉自己真的很不要脸了。   他走近池小天,俯身去吻池小天干燥的唇:“我还提供私人服务……池老板,我便宜一点没关系的。”   你没那么喜欢我,也没关系的。 第36章 装穷富二代(完)   池小天又眨了下眼, 他想,这或许是他想哭,这会儿要是正在下雨的话, 他应该就哭出来了。可现在没下雨, 他没哭出来。   他只是眼睛有点酸。   青年缓慢的移开了自己的唇:“……对不起。”   驰野知道池小天的意思了。   他站了起来, 带着他仅存的一点的自尊:“池小天。”   池小天的睫毛很密,小刷子似的卷翘,眼珠乌润,他正在看驰野。   驰野看见池小天这幅样子就会心软, 他甚至都想说, 我很有钱,你跟我回去,我养你。可他也会心痛,他也会难过。   他也是血肉之躯, 驰野强迫自己冷下来, 眉峰犀利,上挑的眼尾冷淡,青年骨相优越,气度冷冽矜持,他递给池小天一张卡:“卡里是两百万, 再给你一次选择的机会, 我和卡, 你选谁?”   池小天但凡对他有一丝感情……他捏紧了卡,“你确定?”   池小天没回答,他又抽了下。   驰野这次松手了。   他笑了声, 声音很凉:“我祝你以后幸福。”   池小天顿了下:“我也祝你幸福。”   真的。   我祝你幸福。   驰野又笑了声, 声音很凉:“池小天。”   他道, “你够狠。”   池小天是他的初恋,初恋似乎只有一种结局,无疾而终。   蓝山医院。   0666号病床,池小天于梦中惊醒,他又梦到驰野了,爬起来到洗手台边洗脸,他把衣领和袖子都弄的湿漉漉的,洗完脸,他还是很恍惚:“统哥,多久了?”   系统秉承着照顾病患的原则,对池小天友好到甚至可以称得上温柔:“三年了。”   “三年?”   池小天嘟囔了声,“我上次醒还只有两年零五个月。”他掐指算了下,“这次我睡了七个月哎。”他还有脸笑嘻嘻,“我牛不牛?”   池小天得的病很稀奇,稀奇到什么地步,这个病的名字是以池小天的妈妈的名字命名的。池小天的妈妈就是因为这个病走的,她走之后,池小天的爸爸悲痛过度,没多久也走了,池小天打小就是孤儿,是被他大伯带大的。   他大伯虽然不富裕但好歹也把池小天养大了,但寄人篱下的孩子总是会敏感自卑一点,池小天妈妈的这个病有遗传的概率,池小天二十七岁去医院检查,尽管活的不太好,他还是想活着,但很不幸,他中奖了。   不出意外,他活不过三十。   池小天想着最后疯狂一把,他来到了魔都。   系统看着脸色苍白的像纸一样的池小天:“牛。”   池小天又想笑,可他突然咳嗽,虽然没吐血,但五脏六腑都疼。他蹲在地上,头晕眼花耳鸣,好一会才缓过来:“我……我真的活不久了啊。”   系统没说话。   它开始内疚:“下次给你选一个好一点的身份。”   池小天不是不怕死,但人对于生命的丢逝总是会有些感伤的,他站起来,扶着墙走了会。睡了这么久,他想晒晒太阳。   花坛边蹲着个蓝裙子的小女孩,她看到池小天后非常惊喜,小跑过来,脸蛋红扑扑的跟池小天打招呼:“小天哥哥。”   她很高兴,“你睡醒啦?”   小女孩叫贝贝,是个可爱的小女孩。她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刚出生就被遗弃了,这家医院收养了她,她跟池小天住对床。   贝贝很喜欢池小天。   护士姐姐给她讲了睡美人的故事,她很喜欢,她觉得新转院过来总是一睡睡好久的漂亮哥哥就是睡美人。   她又探头探脑的往池小天身后看,好像在找着什么人。   贝贝问过护士姐姐小天哥哥什么时候能醒,护士姐姐没有告诉贝贝池小天每一次睡着都可能再也醒不过来,她告诉贝贝,等王子过来吻一下小天哥哥,小天哥哥就能醒啦。   小天哥哥醒好几次了,贝贝一直没有见到小天哥哥的王子,这次,她又失望了:“小天哥哥,王子又走了吗?”   小天哥哥不喜欢女孩子,小天哥哥喜欢和他一样的男孩子。   也就是王子。   池小天揉揉贝贝的脑袋:“是啊,他亲了下我就走了。”   贝贝有点不开心。   她求池小天:“下次王子再来,小天哥哥一定要他晚点走。”   池小天失笑:“贝贝这么想见王子吗?”   他跟系统商量,“贝贝这次生日,我要不要找个人来演一下王子,她一定会开心。”   系统也很怜爱这个小女孩:“好啊。”   池小天觉得非常可以:“我可以找陈姐姐他们一起排个话剧,用彩纸剪出来一个城堡……我来当睡美人!”   贝贝是想见到王子,可她更想做的另一件事:“王子真的很忙吗?”   她大眼睛忽闪忽闪,“贝贝想请王子多来看看小天哥哥,求他下次就不要再让小天哥哥睡这么久啦。”   池小天怔了下。   他弯下腰,和贝贝碰了碰面颊,心软的快化了:“等王子再来,我一定让他见见贝贝。”   贝贝是个害羞腼腆的孩子。   她脸有些红,期待了起来,很开心:“谢谢小天哥哥。”   陈云云就是主要负责照顾贝贝的护士。   她在旁边看了很久,等两个病号都玩累了才过去:“贝贝,你要去休息了。”   贝贝也有些累了,她的身体不适合长久活动,在疗养院待这么久,她早就习惯了,很乖,就是走的时候有些依依不舍:“那小天哥哥我走啦。”   她小声告别:“再见。”   池小天也摆摆手:“贝贝再见。”   贝贝又笑了,高高兴兴的回去了。   陈云云很喜欢贝贝,她看着贝贝的目光很温柔,一直等贝贝走了,她才跟池小天说起了正事,歉意道:“池先生,您预付的住院费就剩一周了。”   她其实也挺喜欢池小天的,但是,同情这个年轻人是一回事,疗养院要维持运转是另一回事,“院方这边希望您及时缴费。”   四百万很多,治病的话就少了。   池小天的笑容不变,还是很温暖:“谢谢陈姐的提醒。”   他没说要去缴费,他没钱了。   陈云云看过池小天的资料,他是个孤儿,紧急联系人填的都是一个名字叫柯维的朋友。她想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   苦命人太多了,医院里都是。   池小天的医疗的开销太大,他们疗养院光是收养了贝贝就很吃力了,他们有时候、大多数时候,也是无能无力。   池小天回去的时候贝贝已经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的上床:“统哥,我没钱了哎。”柯维甩了楚吟后过得挺好的,他还活着,自然也就没给池小天遗产的那回事了,他着实有些忧伤,“我要去流浪街头了吗?”   清醒着还好,睡死过去怕是真的就死了。   系统沉默了下才出声:“你还记得驰野吧。”   池小天怎么可能会忘:“192,单眼皮,非常英俊。”   他总结概括,“活烂但爽。”   系统:“……”   妈的,“你说记得就好了,不需要说这么多!”   尤其是最后四个字。   池小天哦了声:“记得。”   他们分了得有三年了,各自回归自己的生活。驰野属于名流,渐露头角峥嵘,不知道是性格就喜欢张扬,还是为了报复某个人,他经常因为炫富上热搜。   驰野还在池小天后又谈了很多个人,有男有女,荤素不忌,花边新闻的常备役选手,他不久前又搞了件大事。   系统对池小天道:“驰家股价长几个点,市值多了好几个千亿……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驰野放言要给广大网友福利,微博抽奖随即挑选一千个人送一万块钱。”   池小天没多大兴趣,就是中奖了,一万块对他而言也是杯水车薪:“就这?”   系统又道:“驰野还放言只要是他的前任给他打电话说‘我错了’,均可获赠二百万。”   池小天:“……”   怎么又是二百万,驰野是跟这二百万过不去了?   这应该跟他没关系吧。   系统征求池小天的意见:“你打不打?这事是真的,驰野十几个前任都拿到这二百万了。”   池小天清嗓:“我不要面子……”   系统粗暴的打断了池小天:“呵。”   池小天不但不要面子,还可以不要脸:“驰野换号了没?”   系统:“没有。”   池小天蹑手蹑脚的爬下床,他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拨通了那个三年都没在联系的电话。驰野在家。   他家很大,有娱乐区,有休闲区,酒吧、私人电影院、台球室……都不缺。   几个人在玩台球,说说笑笑。   陈叮咚抬杆:“看我一杆进洞。”   他吹牛逼的,球杆碰了下白球,白球滚了下,什么都没碰到。   林况北是真的会玩,他俯身、瞄准,砰!九号球撞三号球,三号球撞五号球,相继落入球袋。   元都拍手:“还是林哥哥牛逼!”   他笑完去喊驰野,“驰哥哥,再坐坐一晚上了,快来玩啊!”   驰野没动。   他坐在吧台上的背影像是被黑夜笼罩的雕塑。   花田緱端着杯酒:“别叫了,咱们大情种可没空搭理我们。”三年前,他们和驰野打赌,输的去卖身。   驰野输了,一走三个月。   一走跟变了个人一样。   元都也不笑了,他嘟囔:“疯了吧。”   外面都说驰野玩的花,他们这些发小还不知道吗?都是作秀,他们驰哥哥洁身自好的不行,别说花边新闻了,就是那些所谓的男友女友都没近过驰野的身。   林况北擦球杆:“那个人还没打过来?”   他说的是池小天。   陈叮咚靠着桌子:“看样子是没……”   谈个恋爱搞成这样子也是邪门。   驰野接电话了。   他似乎坐直了些,又似乎没动:“……”   备注没变,来电显示是池小天。   这串他背的烂熟号码。   接通了,但那边没声音。   池小天也沉默了下,但他觉得不能一直这样,于是他出声了:“是你吗?驰野。”   驰野以为自己会无动于衷。   他以为自己恨这个人,但从这一刻起,他看到池小天的名字起、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起,他发现自己的心又开始跳了。   一下比一下有力,被封存的记忆被抚去灰尘,他甚至还记得池小天的脸,池小天喊得他名字总是很生气:“……是我。”   三年了。   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   池小天又沉默了下,他实在觉得有点尴尬,尤其是想到自己的来意,脸有些热,他把话筒挪远了些:“我错了。”   驰野等这句话很久了。   他笑了起来:“真的?你真认错了?你不会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吧,你是想跟我复合吗?池小天,你在哪?我……”   我有想你。   竖着耳朵偷听的四个人:“……”   元都偷偷吐槽:“咱们驰哥哥还真是……”   陈叮咚接上:“好废物。”   林况北形容道:“人一个平a,他就直接交了大招。”   花田缑总结:“爱情,真操蛋。”   池小天觉得驰野误会了,他打断驰野:“你微博上说的。”   驰野垂眼,他想起来了:“你就是来说这个的?”   他压低声音,语气有些嘲讽,“就为了那两百万?”   池小天没说话。   他眺望了眼窗外,冷风吹了进来,他清醒了些;“……嗯。”   其实也有想你。你知道吗?天要黑了,我也要活不了多久了,所以这可能是最后一通电话了。你的声音很好听。   比我梦里的好听。   驰野喊池小天的名字,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愤怒,每个字都咬的很重,一字一顿:“池、小、天。”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你……你,他闭了下眼,“要钱可以。出来再见我一次。”   池小天看到了窗户上的自己。   贝贝老是喊他睡美人,但他其实不好看了,脸色青白,廋的跟鬼一样,昏睡七个月全打的营养针,胸上的肋骨都清晰可见。   他走路都喘气:“那……那还是算了吧。”   驰野笑了起来,笑的有些哽咽:“池小天。”   他是血肉之躯,会心痛,会难过,也会哭,“见一面、见一面,见一面都不可以吗?”池小天是他的初恋。   第一次心动,就这么惨烈。   池小天声音很轻:“别哭。”   驰野比他小五岁……还小呢。   驰野埋头:“要你管老子。”   他难过,他委屈,他哭一下怎么了。’   反正他哭死,池小天也不会心疼的,池小天只想要他的钱。池小天那么爱钱,可要是强塞给池小天他这个人,池小天就连他的钱都不要了。   池小天笑了起来。   他这次开始掉眼泪了:“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驰野破罐子破摔,反正他也不能更丢人了,“喜欢死了。我爱你,我最爱你,全世界我最爱你了。老子就是没出息。”   丢了一枝破玫瑰都还要半夜偷偷捡回来。   池小天低头的时候眼泪砸到了他苍白发青的手背上:“驰野。”   驰野以为池小天又要说那些伤人的话:“我不听……”   不是。   池小天这次要说的是:“我也爱你。”   池小天也爱驰野。   池小天这么自卑敏感的人在驰野面前没有不自在过,他会跟驰野打,会跟驰野闹,他知道驰野没有真的看不起他。   驰野爱他,虽然不太成熟、虽然有些稚嫩却无比温柔爱着他,真正的爱一个人,是不会让对方感觉到自卑的,池小天就没有自卑。   池小天想这么好的驰野不要再爱他了。   他希望驰野能过得幸福。   他是没有未来的,但他想驰野有一个幸福的未来,哪怕那个未来没有池小天。   池小天不舍得驰野还爱他啊。   这么好的驰野,池小天不想他难过。   不要爱他了,哪怕忘记他。池小天一直没有去想,他走了,驰野该多难过。   可是……可是……   池小天蹲了下去,他又累了。   他抱着自己,泪水失禁,满脸冰凉:“……我爱你。”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这么久才说。   如果,他能长命百岁,哪怕只能活到四十,他都会再勇敢一点的。   可一想到你会那么难过。   他真的勇敢不起来。   但让你等了这么、这么久,真的、真的好抱歉。   “你爱我?”   驰野刷一下站了起来,他还在哭,却又笑的很开心,“真的?池小天,你不许骗我,你要是敢骗我,你就完蛋了。你就是骗我,我也要当真了。你在哪?我去找你……你也在哭吗?是不是太高兴了,不会是想我想哭的吧?别哭了,我去找你。”   他家很大,停机场都有,“我以前没吹牛,我会开直升机,我开直升机去找你。”   池小天还在哭。   他控制不住,他的头更晕了,视野开始模糊:“好、好啊。”   花田缑几人喊了驰野几声,没喊住。   驰野说他要接自己老婆回来。   那边一直在哭。   驰野品出来了些不对:“怎么还哭。”他咳了声,“是因为新闻报道的那些人吗?都是假的,我找人演的。我跟他们没有什么……我可比你大方多了,你才给我三千,我可是请一个人给五十万。”   池小天止住了眼泪。   他笑了声:“真的好贵。”   驰野哼了声:“你当年为什么非要嘴硬。”他不信池小天对他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然这些钱应该都是你的,当我们驰家少奶奶不好吗?”喜欢钱他就赚,又不是没有能力,“你在哪?”   池小天报上位置:“蓝山医院。”   “怎么在医院?感冒了?”驰野没多想,“我是问你住哪,不是问你在哪……我就是开直升机过去也要一会啊。”   池小天靠着墙坐着:“我这几天都会在这儿。”   驰野能感到池小天的脆弱,但他还是没多想;“生病了才想起我?啧,真没良心……我就到了,到时候我陪你。”   在如此幸福的时候,他只能想到幸福。池小天下午打的电话,驰野半夜就到了,蓝山医院不是医院,是疗养院,他来到时候刚好有人发病,医院里灯火通明。   他有点奇怪池小天为什么会在疗养院。   其实有时候人傻一点是比较好的,但驰野很聪明,他放慢脚步,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表情,悲伤、狰狞、释然、凶恶,最后一切归于平静。   驰野给池小天打电话,语调轻松:“你在哪。你老公到了。”   池小天还在等驰野:“0666。”   驰野找到了,重症室。   他握着门把,手背血管浮现、门都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声音,然后他若无其事的进去了,他还给池小天带了礼物,一枝风干的保存的很好的红玫瑰:“我来了。”   池小天看到了那只玫瑰。   他笑了下,有点腼腆。   驰野坐到床边,他抚摸着池小天没有头发的脑袋:“红玫瑰的花语是什么?”   池小天很累了。   他一直在等驰野:“是我爱你。”   驰野俯身吻了池小天的光溜溜的脑袋:“对,我爱你。”   池小天又笑了下。   他不想睡,可是:“驰……驰……”   驰野哄池小天:“睡吧,我会一直在的。”   池小天睡了。   十岁的池小天没有等来骑着白马的王子,但三十岁的池小天等来了开着直升机肯亲他大秃脑袋的大帅逼。   真幸福啊。   他等来了他心软的神。驰野守了池小天一夜。   贝贝都醒了,池小天还在睡,但贝贝已经见怪不怪了。她没有见过驰野,但觉得这个叔叔好帅,想起小天哥哥昨天对她的承诺。   她眼睛亮了起来:“你是睡美人的王子吗?”   驰野的眼睛布满了红血丝。   他看向贝贝:“什么睡美人的王子?”   贝贝理所当然道:“吻醒睡美人的王子啊。”紧接着,她有些期待,“你怎么还不吻醒小天哥哥啊?”   驰野明白过来了。   他握着池小天已经冰凉的手:“他累了,先让他睡儿。”   贝贝跟驰野交代道:“小天哥哥上次睡了好久好久,你要经常来看看他啊。”   驰野抱起了池小天,跟贝贝告别:“我带他回家,他以后不会再睡那么久了。”   “回家吗?”   贝贝有点舍不得小天哥哥,但想到小天哥哥不会睡这么久还是很高兴,这就是陈姐姐给她讲的童话故事的结局吧,她追出去,“王子和睡美人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了吗?”   “是。”   “他们很幸福。” 第37章 大山里的男人(1)   池小天抱头沉思。   此刻的系统非常暖心:“检测到您情绪波动过大, 为了保护您的身心健康,请问您是否要我们强制介入?”   池小天有点好奇:“你们怎么强制介入?”   666跟他提过好几次。   系统进入了备选转态,它失去了某些人性化的特质, 无机质的声音冰冷:“我们会暂时封存您的记忆。”时间是最好的治愈方式。   再浓烈的爱恨也会因为因此变迁、变浅……直至消失。   池小天:“……”   他站起来, 拍拍屁股, “看不起谁呢?我会需要你们强制介入?我强的很!走走走,下个世界。”   系统又回来了:“好的。666号系统很高兴为您服务。”   “黑土地、黄土地,种地就用史丹利。”   池小天撅着屁股蹲地上除草,洗到泛黄的白背心被汗水洇湿、一点令人遐想的深色, 胸膛和脊梁布满碎珍珠似的汗滴, 一深一浅的裤脚沾满了泥。   他掐了把油麦菜,健康的麦色的肌肤似乎在反光,匀称强健,一手拎起一边背篓背上, 男人直起腰, 寻找了好一会才在树底下找到了那个大少爷,他走过去,嗓音沉厚微哑:“回家了。”   乌诏似乎看了会了。   迎着光,他微微眯起眼,眼前的男人尤为高大, 胸肌也很发达, 五官算的上英俊, 短寸,沉默寡言的时候像一匹正在蛰伏的狼,凶恶英戾。   但半个月的接触下来, 他发现这人其实很老实, 至少对他很老实, 几乎是有应必求,他的白球鞋干干净净的没沾一点土,和池小天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递过去一只手:“拉我一下。”   这是只保养得当,毫无瑕疵的手,隐隐泛着玉色。   池小天没动,见少年有些不满皱眉才温吞道:“我手脏。”   刚扒拉了半天土。   乌诏笑了下,小梨涡很甜,说话却很盛气凌人:“那就去洗干净再回来找我。”   天正热,日头还大。   他也懒得赶路。   回去得走十几里地的山路,一来一回就是他也得走五六个小时,但池小天没有反驳,他蹲下来,从背篓里翻出了水杯,拧个半开放到乌诏手边,又洒了圈驱虫蛇的药粉才起来:“我洗干净就回来,山里危险,别乱跑。”   乌诏靠着树没动。   他望着池小天离开的背影垂下了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小天嗓子渴的快冒烟了,但他就带了乌诏的杯子,那孩子熊的很,刚被他接回来的时候连衣服都不愿意被他碰,但相处了半个多月,好歹是愿意跟他发生肢体接触了,但他们吃饭还都是分开吃的,喝一个杯子里的水简直是做梦。   他动了下酸疼胳膊,想着等会还要跑十几里的山路:“统哥,乌诏真的不会还没走出大山就被人打死吗?”   系统也觉得乌诏又熊又矫情,它安慰池小天:“也就半年,半年他就该走了。”龙傲天怎么会被大山困住呢?   这次是本商战暗黑系爽文《深海》。   乌诏上辈子刚成年就被亲人出卖,不但自己家产被夺,还落下了终身的双腿残疾,他被赶出去的时候是用手撑着爬出去的。   之后乌诏沿街乞讨度过了那段最艰难的日子,但龙傲天就是龙傲天,即便是沦为乞丐,乌诏还是乘风而起了,五年后,他让那些人以后也都只能爬着走了。但就是报了仇,乌诏也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神经病,他阴鸷易怒,漂亮又疯狂。   这是他的第二世,上一世他报完仇后没多久就病死了。   这次他爷爷死后,他没去再相信那些亲人,而是跟着他爸爸生前的旧友、听闻乌诏爷爷去世特地从山里赶出来接他的池小天一起回了大山。   两人相处的有大半个月了。   池小天叹气:“但愿吧。”   这祖宗真的不好伺候,好几次他都想掐死他。   埋头赶路,在池小天意志力崩溃之前,他终于看到了自己家的院子,卸下背篓他就去大水缸里盛水喝,一口气喝了两大瓢才算缓过来劲。   他还没休息过来,围在栅栏里鸡和大鹅就开始咕咕和嘎嘎的叫个不停,池小天这会已经有经验了,他舀水给它们的水盆里添水,又跑屋里挖饲料给它们吃。   一共两只鹅两只鸡。   池小天给它们起了名字,两只母鸡分别叫大花二花,两只鹅叫大白和二白,它们下蛋都很厉害,看着它们欢乐的扑腾着翅膀埋头吃食,他馋的口水都要流下来了:“统哥,我好想吃肉。”   他穿过来后,就没碰过一点荤腥,每天摸的鸡蛋和鹅蛋都是给乌诏煮了或者炒了吃的。   系统看了眼日头:“别磨叽了,快点回去接乌诏。”   这个点池小天再去,两人回来天都要黑透了。   池小天用皂荚洗手,仔细的清理起了手上的泥土,洗不干净,乌诏肯定要找事。乌诏的耐性很不好。   天落黑,他心里起了稍许暴戾,池小天是不是不回来了?池小天说回来接他应该是在骗他的吧……池小天知道骗自己的人都会是什么下场吗?池小天终于也要暴露本来面目……   “乌诏。”   池小天从小路里钻了出来,他视线在乌诏身上转了一圈,确定他没事儿才放下了心,走过去,他去拉乌诏,声音低沉,“走吧。”   乌诏看了下池小天的手,男人的手修长,指腹粗糙,掌心的老茧发旧,陈年旧疤发暗,但他的手洗的很干净,凑近了甚至还能嗅到皂荚淡淡的香味。   他体寒,手指常年冰凉,握住池小天的时候被烫了下,玉雕般的手指微颤,像颤栗、也像兴奋,少年乌黑的眼珠有瞬间黑到了极致。   他抵着上颚,努力维持着嗓音的平静:“池小天。”   池小天微微用力拉着乌诏起来,他闻言侧目,沉默的看向了乌诏,乌诏喜欢池小天麦色的肌肤和纹理,他凑过去,几乎要贴到池小天的下巴:“你来晚了。”   十几里山路,他已经很快了。   池小天没有反驳,他低了下头:“抱歉。”   乌诏还拉着池小天的手,他似乎心情不错,眉眼弯弯的:“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   池小天又沉默了下。   他显然没想到乌诏还会想计较,但他很老实:“……谢谢。”视线扫了下乌诏还牵着他的手,常年独居,独来独往,他很少和人这么亲密,有些不太适应,但乌诏如果想这么牵的话,那就牵着吧。   乌诏看到池小天身上了多了个腰包:“这是什么?”   池小天才想起来。   他用乌诏没有牵的那只手拉开腰包,里面是用塑料袋包着的煎饼,往前一送递给乌诏:“还温着。”天都黑了,乌诏也该饿了。   乌诏看向池小天:“这是你回家后做的?”   池小天点了下头。   乌诏不喜欢,他打掉池小天手里的煎饼:“不要做这些多余的事,你回去后就应该立马来接我。”   池小天没想到乌诏会生气,但他习惯乌诏动不动就生气了,他抿了下唇,有些局促:“……对不起。”   乌诏扬起脸,漆黑的眼珠乌润:“你就只会道歉吗?”   池小天又怔了下。   他的确不知道该怎么办,嘴唇动了下,“抱歉。”   乌诏有点不高兴了,他冷下脸:“还真是个蠢货。”   池小天:“……”   小兔崽子你再骂,信不信我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系统安慰池小天:“冷静、冷静。”   池小天喉结动了下,他眼神有了些变化,从鹰一样的犀利森冷转为一点温情的无耐:“不要生气,是我不会说话。乌诏。”   他捡起煎饼,郑重许诺道,“下次不会了。”   池小天好像怎样都不会生气,总是很包容,乌诏突然很想试探这种包容的底线,他站着没动,鸦羽般的睫毛微垂,一点碎芒散落其上,奇异瑰丽。   池小天捡起煎饼后重新把它塞回腰包里,好不容易做的呢,不能浪费粮食。   乌诏安静了起来,难得没挑事,他很漂亮,五官是难言的精致,不说话的时候简直像个天使。池小天瞟了他几眼,不禁感慨:“他要是个哑巴就好了。”   多乖。   系统打破池小天的幻想,“他就是个哑巴,也是个难伺候哑巴。你信不信他会结印骂你?”   池小天:“……”   妈的,有那画面了。   山路不好走,夜里起雾路还滑。   池小天打着手电筒照路,他估摸着时间又问乌诏:“吃煎饼吗?”乌诏从中午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就喝了几口水。   乌诏这次没拒绝。   他啃着煎饼走在池小天后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伸手不见五指,黑暗里只有一束光亮到刺眼,男人很高,肩膀宽厚,他无言的前行着,像是一个永远都不会丢失的、温暖坚定的港湾。   睫毛不自觉颤了几下,他晃神之时,又啃到了煎饼的内馅,煎饼里面装着满满的煎蛋和爽口的咸菜,呼吸倏然一重,一种奇异感觉冲刺上心脏,有些疼、闷的要窒息。乌诏捂了下自己的心口,里面似乎有头野兽在叫嚣,癫狂、疯蛮,他死死的盯着池小天的背影,必须要做点什么,不然他会疯的。   憋疯。   可要做什么?   乌诏不知道,他咬着煎饼,无意识的吞咽。   是要把池小天也吃下去吗?囫囵整个的全部吞下去,连带着骨血和肉。 第38章 大山里的男人(2)   在和系统聊天的池小天没有发现乌诏的不对, 否则他一定会提高警惕……他能做的也只有提高警惕了。跑是不可能跑的,乌诏要是想的话,他这条命都可以给乌诏。   养鹅看家, 大白二白早早的叫唤了起来, 看到是池小天和乌诏才缩回头安静下来。煎饼也不顶饿, 池小天回家就又开始忙活起来,烧火,擦灶台,淘米烧汤。   乌诏这次没跟个大爷一样坐在堂屋里一动不动, 他跟着池小天, 池小天到哪他就到哪,池小天一时猜不到乌诏的意图,他以为大少爷是太无聊了。   池小天扒拉着柴火烧火,火苗舔舐着灶台, 将厨房照的亮堂堂的, 他还穿着下午的背心,赤裸着脖颈和臂膀,小麦色的肌肤在火光的照耀下生出了细腻的光泽,见乌诏还在盯着他,试探的问了下:“你是想烧火吗?”   他刚来的时候也觉得烧火挺好玩的, 一度沉迷。   乌诏也不知道, 灶台旁边柴火垛堆的很高, 留给人烧火的位置狭小,那就摆着个小板凳,光池小天一个人坐在那就显得很拥挤了, 他要是过去会更挤的吧, 坐不下的话只能挤池小天了。   灶台还在时不时蹦出噼里啪啦的闷响, 他终于做下了决定,大少爷屈尊降贵的点了下头:“嗯。”   烧火冬天很暖和,但夏天很燥。   池小天被烤的有点受不了:“那你过来……”乌诏挤了过来,本来就只能一个人坐的小板凳不堪负重的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他本来就热,温度再升,他觉得挨着乌诏的那边身子快要沸腾起来了,“乌诏?”   乌诏看着火,他眼睫很长,这时候显得很乖:“我烧火。”   不是,我知道你烧火,可先让我起来啊,真的很热啊。   池小天没让乌诏给他让路,他想自己站起来跳过去,他才动了一下就被乌诏拉住了,乌诏靠近池小天后舒服了很多,他不太满意池小天的乱动:“你不是叫我过来烧火吗?”   他都过来了,池小天为什么要走。   是叫你过来烧火啊,一个人烧。   池小天没有跟乌诏吵这个,他解释道:“我要去炒菜。”   乌诏没动,他有点固执:“先烧火。”   池小天:“……”   行吧。   地锅烧汤很快,乌诏挪开的时候还有点不情不愿,池小天这次没有在管,他走出去呼吸了下新鲜空气才感觉又活了过来,里面真的又闷又热。   晚饭是清炒的油麦菜和蒸鹅蛋,池小天还不会太复杂的菜。   两人吃完饭再收拾好已经十点多了。   池小天忙完又出了一身汗,但他还不能休息,乌诏得洗澡,家里没有热水器,得再用大锅烧,条件艰苦,要不去溪里,要不只能用大盆盛着热水洗。   乌诏洗澡池小天不用管太多,他只要烧好水就行了,大少爷是在屋里洗的,洗完后穿着整整齐齐的睡衣,就连头发都擦干了才出来叫池小天:“我洗好了。”   辛苦的一天终于要过去了。   池小天这才进屋,忍着激动平淡道:“床铺好了,你先去睡。”   乌诏还没搞清楚他想要什么。   他心里还憋着火,眼眸盯着池小天:“那你呢?”   当然是洗澡,出了一身汗臭死了。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池小天照实说了:“洗澡。”   乌诏表情没什么变化:“那我看着你洗。”   池小天:“……”   小朋友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别说是GAY,就是直男都会误会的吧,他问系统,“确定这是本无cp升级流龙傲天爽文?”   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乌诏都没有对象。   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幻觉,他总觉得乌诏看着的视线有些渴望和迫切。   这可是数据库的资料。   系统拍胸脯保证:“当然。”   池小天确实没感觉到乌诏对他有欲望,或者说乌诏的那种欲望不太正常。池小天的沉默和迟疑让乌诏有些不高兴。   他皱眉:“你不愿意?”   池小天回神:“没有。”   似乎只要是对乌诏,他就没有不纵容的,但他还是解释了下,“我洗澡没什么好看的。”   乌诏没说话。   他衣着整齐的站在堂屋门口,目不转睛。   池小天没去屋里,也没烧热水,他皮糙肉厚的,打算速战速决用凉水冲一下就好了,这次系统倒是直接满足了他的愿望了,给了他一个有腹肌还非常英俊的男人。   可惜这个男人是他自己。   夏夜,星空繁密。   微风捎带着冷意,令人感觉相当舒适,大水盆接满了水,池小天脱掉了衣服,虽然答应了,但是在晚辈面前多少还是有点放不开。   他背对着乌诏,露出了漂亮野性的肩胛骨,这是完全属于男人的轮廓,蕴含着澎湃的力量感,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他并非表现出来的那般温吞无害。   这是个甚至有些凶悍男人。   池小天只是在乌诏面前沉默且笨拙。   凉水流过他的身躯、混进土地里,小麦色肌肤闪着微光,水珠滚落……蝉鸣声渐起,明明刚洗过澡,乌诏还是感觉热了起来,由内而外的燥热。   他扯了下衣领,解开了两颗扣子。   池小天洗完后就穿了大裤衩,他没乌诏这么讲究。他头发很硬,板寸剃的很短,摸着有些扎手,脖子上挂着条白毛巾,稍微擦了下,男人见乌诏还没走有些意外。   他还被晚辈过于炙热的视线盯的有些不好意思:“乌诏。”   自己的身体没什么好看的,又粗又糙,早些年留下的疤痕狰狞,跟传统意义上的美边都沾不上,他其实觉得乌诏才好看,秀气又精致。   乌诏很热,他觉得只有在池小天身边才能缓解。   他走过去,由着自己的心意靠在了男人身边:“我不舒服。”   池小天不习惯他人的触碰,但因为这是乌诏,他尽量放松着自己躯体:“不舒服?”他当即有些紧张,用掌心贴了下乌诏的额头,“哪不舒服?”   是下午日头大中暑了吗?   他一直觉得乌诏是个有些柔弱需要人怜惜的孩子。   乌诏靠着池小天的肩,他垂着头,声音含糊:“不知道。”   他们中午没走多久,下午快傍晚才赶路,乌诏直到刚才精神还很好,应该不会中暑,池小天很快排除了乌诏中暑的嫌疑,额头也不热……其实是有些热的,但好像说不上发烧。   他又碰了碰乌诏的脸感受体温:“可能有点烧。乌诏,我带你去看医生?”   不舒服还是看一下医生吧。   乌诏喜欢挨着池小天,尤其是和他肌肤相贴:“不要。”   他知道自己没病,至少身体上没病。   也有可能是累了。   池小天放轻了声音,问乌诏:“要不要去休息?”   乌诏不肯放开池小天,他扬起脸:“你陪我?”   池小天没和乌诏一起睡,乌诏刚来的时候很嫌弃衣服破破烂烂还穿着破胶鞋一身土的池小天,两人一个在东屋一个在西屋,一天连话都说不了几句。   他们今天是第一次一起外出,关系缓和了不少。   池小天喜欢乌诏依赖自己,他看着乌诏,答应了:“好。”   床不大。   乌诏虽然才过了十八岁生日,但已经长的很高了,将近一米八,池小天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成年人了,他躺在外侧,收敛着自己手脚,生怕挤着乌诏。   熄了灯。   屋内一片漆黑,池小天实在是累坏了,哪怕他体质很好都扛不住了,尽管一直告诫着自己看着点乌诏,他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男人呼吸平稳,英挺的眉眼在入睡后少了两分攻击力,他的唇不薄不厚,弧度正好,很性感。乌诏睡不着,他还是难受。   下午的那股心火经过大半天的沉淀非但没有消退,反而愈演愈烈,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烦躁的要死。   乌诏上辈子是病死的。   一半是身体原因,一半是精神原因,那些人都骂他疯子,乌诏没有否认,他的确是疯子,他望着池小天,思考着把他连皮带骨吞下去可能。   把他吃下去应该就不会难受了。   乌诏翻身坐了起来。   那就吃掉他好了,他打量着池小天,觉得哪个地方都很顺眼,他用柔软的手指轻轻滑过池小天的眉眼、鼻峰和唇,湿漉漉的一串舔吻,最后停留在男人不太丰盈的唇瓣上。   乌诏有点沉迷这种接触,他能感受到池小天的呼吸和温度,顶开他的唇……呼吸加重,热起来了,他很自然的起了身体反应。   睡着池小天只感觉有头蟒在缠着他,他要喘不过气了,挣扎了下,他掀开了沉重的眼皮,是乌诏,乌诏在他身上,唇色殷红。   似乎是没反应过来,或者是不敢相信。   但过了几秒,他几乎是立刻把乌诏掀了下去,男人的脸色有点难看:“乌诏。”他没想到自己的小辈会对他做这种事。   羞耻的、罪恶的。   乌诏也没想到自己会起生理反应。   他没有惊慌,也没有不适:“池叔。”   池小天是他爸爸的朋友,他对这个人了解的不多,甚至见都没见过几次,所以上辈子他没有跟这个人走,这次不一样了,想到这些天池小天对他的纵容,他暗指意味很强,“是不是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池小天知道同性的事,他只是没想到这事会发生在自己身上,还是和乌诏。不是没有男的对他示过爱,但那些男的都被他砸断了鼻梁。   他是个生理和心理都很传统的男性。   乌诏又过去亲池小天,池小天没有回应,但也没对乌诏动手,可乌诏不满足于此,他窝在池小天肩窝里,发出了难耐的泣音:“我难受,池叔……”   “我想上你。” 第39章 大山里的男人(3)   池小天没想到这种事会发生到自己身上, 他朋友的儿子说想上自己。这要不是乌诏,大概已经被他打残了,胳膊腿都被卸下来那种。   他年轻时不是个好人, 凶狠好斗, 极其喜欢挑事, 是一个很不好招惹的硬茬,沉默的打量着在床上喘气的乌诏,艰难的开了口:“不行。”   不可以。   这还是池小天第一次拒绝他。   乌诏坐直了腰,用毯子遮住有些明显的下半身, 浅色的唇涌上艳色, 很漂亮:“我是乌眺行的儿子也不行吗?”   池小天又沉默了下。   村里很安静,只有鸡鸣狗吠声。凉意席卷,刚退去的困意又呼啸而来,乌诏一直没有再说话, 他是相当的有恃无恐, 池小天还是上前了,他跪坐在床上,和乌诏几乎面对面,呼吸都缠绵在了一起。   乌诏喜欢和池小天这样亲近。   他弯起了眼睛:“小池叔……”   池小天避开了乌诏的亲吻,他下巴的弧度冷硬, 俯身:“别动。”   他只能退到这一步了, 羞耻度那关他过不去, 这样他还能安慰自己只是在帮助年轻的后辈,是一种亲密的教导,而不是某些龌龊背德的事。   乌诏安静了下, 他不是多愿意, 他想得到池小天。   他垂下了眼, 睫毛在颤,用胳膊抱住池小天,将上半身压上去,没再试图去亲吻,而是换了种令人更难以忘记的方式,他用犬齿顶住男人的肩……直到尝出血腥味。   房间的气味说不上多好闻。   池小天没管被乌诏咬了一口地方,他站了起来,毫不留恋的走了出去:“睡吧。”   乌诏躺着没动,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侧头看向池小天的方向。   池小天好像生气了,拉过被子盖住头,他笑了两声,生气比不说话可爱多了。   池小天出外面洗手:“啊啊啊,他咬我。”   系统:“……”   它问池小天,“比起乌诏咬你这件小事,你不觉得另一件事更需要你注意一下吗?”   池小天不觉得还有比乌诏咬他更严重的事:“什么事?”   系统:“!”   它震惊,“你刚干了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卧槽,这才几天,又他们滚在一起去了,乌诏是有什么病。   他不应该一心搞事业报仇吗!   池小天想起来了,他脸色有点五彩缤纷,系统还以为池小天终于是知道羞耻了,但还没等它欣慰多久,池小天就愤愤不平的开口了:“他才多大,怎么就那么大,他吃什么长大的,比我还大。”   无奖竞答,池小天一共说了几个大,分别是什么意思?下面有请系统回答一下,系统……回答个屁:“你就关心这种事情?你的脑子里只有这种事了吗?”   才不是。   池小天看向正朝他探头探脑的大白二白:“统哥,乌诏想搞我,大白二白它们有人喂了。”终于不用再喂鸡和鹅了。   他不小心踩到过好多次粑粑,这次该轮到乌诏了,他笑嘻嘻道,“乌诏踩到它们粑粑会跳激光舞吗?我要不要再养头猪,以后天天让乌诏上山割猪草。”   论池小天的报复心有多重。   系统都感觉有些毛骨悚然,但又忍不住期待那个场景,含蓄道:“也许、也许可以养的吧。”在山里养头猪怎么了。   要是有实力,养野山猪都行。   池小天没再回乌诏的房间。   他跑自己屋里睡去了。   一夜无梦。   池小天的生物钟已经养成了,他习惯早起。山间的早晨还是有点冷,但他抗冻,穿了个短袖就开始做饭了。   乌诏罕见的也起来了,他还没洗漱,似乎还没睡太醒,头顶的头发敲起来了两缕,看着有些呆。   池小天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乌诏,他切菜的手僵了下,然后尽量不再去想昨晚的荒唐事,语气平静道:“起了,你先去屋里等,饭等会就好。”   乌诏坐到了小板凳上。   他往灶里添柴:“屋里无聊。”   屋里没有池小天。   池小天炒菜其实不好吃,味道有时候重有时候淡,但他自己还是比较满意的,并且对掌握了一个新技能得意洋洋。人设的需要不尽相同,他得掌握更多技能,即便是做样子,也得作出个熟手的样子。   乌诏不吃猪油,池小天特意去榨了菜籽油。   锅热了放油,乌诏不知道什么时候摸了过来,他扯了下池小天的袖子:“池叔……”   池小天警惕习惯了,差点给乌诏一个肘击,出势迅猛、角度刁钻,这么给乌诏一下大概得送他走,好在他及时停下了,连着绷紧的躯体,变得温和而无害:“乌诏。”   乌诏似乎没发现池小天这一系列动作,或者说不在意,他挽起袖子:“我来吧。”   那多不好意思。   池小天客套了下:“不用,你去坐着。”   “你做饭不好吃。”   乌诏抽走了池小天手里的锅铲,他侧脸很精致,卷翘的睫毛像把小扇子,黑发、冷白皮,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很冷,冬深雪寒的孤寂,在他身上,是看不到一点人气的,“池叔只认识盐吗?”   池小天做饭只放盐,有时候还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池小天给他炒的鹅蛋好几次都是甜的。   味道很奇怪。   池小天还以为乌诏不会做饭,但事实上乌诏炒菜的动作很麻利,他看了会,确认乌诏不会伤到自己后退到了一边。   汤要烧好了,他去盛。   他们吃饭的桌子四四方方的,但不大。今天的菜是乌诏炒的,池小天本来对青菜没什么兴趣……一尝简直惊为天人,脆生鲜,大火炒的却没有一点锅气,简单淳朴的美味。   人和人显然是有区别的,池小天默默多扒了半碗饭。   鹅蛋和鸡蛋混炒,外面焦香里面还是嫩的,撒的葱花嫩绿,层次分明。乌诏又给池小天夹了一筷子菜,他笑眯眯的:“好吃吗?”   池小天沉默点头。   乌诏凑过去:“那池叔给我亲一下,我以后天天给池叔做饭。”在他最落魄的时候,他做过很多事,会的东西杂又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重生回来,但看到池小天后,有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里扎根生长,得到他,得到他的全部。   池小天没说同不同意,他只是把乌诏给他夹的菜又放回去。   乌诏:“……”   他有点生气,闷着脸,连饭都不吃了。   池小天过了会才发现,他知道乌诏为什么会生气,但显然这事不能由着乌诏的性子来,他劝了乌诏一句:“你还在长身体。”   不能不吃饭。   乌诏的瞳孔很黑,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像两颗纯色的玻璃球:“那池叔喂我。”   比起跟乌诏亲嘴,喂饭这种事显然是可以接受的。池小天起身,准备再去拿一双筷子,乌诏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要用池叔自己的筷子。”   池小天重新坐下。   他夹了块煎蛋过去,见乌诏一直不张嘴:“……乌诏。”   乌诏咬住了筷子,在池小天的注视下,又缓缓舔了下。他动作很慢,或许是故意的,或许是这一幕对池小天有些刺激,池小天感觉头皮发麻,他不是什么都不懂,抽了下筷子又没抽动,他语气有些无耐:“乌诏。”   他想劝乌诏,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劝,憋了半天,“这样不好。”   “什么不好。”   乌诏的浅色的唇镀了层潋滟的水光,“是喜欢池叔不好?还是想勾引池叔不好……还是想上池叔不好?”   池小天:“……”   都不好,但他显然无法像乌诏这样直接说出来,顿了下,男人侧过头,“不要闹。”   两人都知道乌诏没有再闹,乌诏也没打破池小天的自欺欺人,他催着池小天:“池叔,我还没吃饱。”   这顿饭吃得跟上刑一样。   池小天急的都出汗了,他有点无法面对乌诏,连乌诏提出他去刷碗,他都没拒绝,看似沉稳其实急迫的走了出去。   他觉得是乌诏刚失去了亲人,又因为自己一直照顾乌诏,才让乌诏对他这个男人产生了依赖和不切实际的性幻想,他得帮乌诏纠正过来。   乌家就剩下乌诏一个人了。   血脉断到这里话就是他的过错了。   池小天去了卫生所。   卫生所不大,就三间房,平时也就看个感冒发烧,稍微麻烦一点的病都要去山外面的大医院。老陈早些年是个游医,眼见着人生病都往医院里跑,再也不信他们这些赤脚大夫也去外面系统培养了三五年,回来就开了这个卫生所。   他吸着旱烟:“诶呦,稀客啊,池小子怎么来了。”   以前有人在山里宣传晚婚晚育、优生优育,免费给村里人发了不少避孕套和一些男女健康关系的小册子。   池小天就是来要这些小册子的,得给乌诏树立一下正常的两性关系,他简单描述了下来意。   陈叔去扒拉那些小册子,有些年头了,书页都泛黄了,有些地方还受了潮,他塞给池小天:“池小子也想媳妇了?”   也是,都三十了,“要不要叔给你介绍个老婆?”   池小天虽然年纪大了点,但长得好啊,还有本事,不少年轻姑娘都很中意池小天。   池小天自然不会娶。   他低头拒绝:“不用。”   陈叔是看着池小天长大的,他骂了一声:“现在不稀罕人家姑娘,你老了连个扶着你走的伴都没有。”   池小天不仅假装没听见,还走的更快了,他回去的时候乌诏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他半磕着眼,懒洋洋的像只波斯猫。   听见动静,他抬起头:“你的鹅该喂了。”   池小天点了下头。   他揣着小册子要进去舀饲料,乌诏伸腿拦了下池小天,微微扬起脸:“你刚刚去哪了?”   池小天没好意思直说,他糊弄了下:“去了趟卫生所。”   乌诏哦了声,也没深究。池小天很宝贝他养的那些鹅和鸡,卫生所有时候也兼顾给村民们蓄养的家畜看病。   喂鹅和鸡不止要给它们吃饲料,有时候还给它们剁点青菜,池小天搬来凳子剁菜,闸刀咔咔咔的响,乌诏没一会也坐了过来:“它们还吃这个?”   池小天解释:“鹅要吃。”   过了会。   乌诏接手:“以后这也让我来吧。”   池小天一时没明白乌诏什么意思,怎么就他来了。他坐着,有些疑惑的看着乌诏,男人英挺的眉眼看起来十分英俊,淡化了些凶戾,变得平易近人了许多。   乌诏笑了声,趁池小天还没有反应过来在他唇边亲了下:“我照顾它们,池叔只要负责照顾我就好了。” 第40章 大山里的男人(4)   大白二白还在仰着脖子嘎嘎叫, 丝毫不知道有个人类连大鹅都要争宠。池小天没细想乌诏说这话的意思,他很少遇见乌诏这么直球的人,只以为乌诏又是向他表白。   乌诏蹲着剁菜, 他没池小天下手这么重, 而是又轻又快, 明明是已经生锈了刀刃不知因何看起来非常锋利。   被亲过的地方感觉很奇怪,池小天不想再跟乌诏发生这种事,他挪开板凳坐远了些,今晚他就跟乌诏说明白。   下午忙活了一些杂事, 天很快就又黑了。   晚上还是乌诏做饭, 两人吃饭收拾好已经八点多了,乌诏没先去洗澡,他坐在堂屋前的凳子上,好像在期待着什么。   池小天已经知道乌诏对他什么想法了, 他再也不能在乌诏面前若无其事的洗澡了, 想起今天去卫生所拿到的小册子:“乌诏。”   乌诏抬头:“池叔。”   池小天忽视乌诏过于热切的目光:“你跟我来一趟。”   池小天的房间也不大,几乎一览无余,床、衣柜,挨着床头摆着的一张桌子,乌诏还是第一次进来池小天的屋子, 目光粗略的扫过一遍, 最后定格在摆在床边桌子上的一张照片上, 是两个勾肩搭背的年轻人。   那个笑容灿烂和乌诏有些相似的年轻人的是乌诏的爸爸,还有个有些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是池小天……池小天年轻的时候和现在差别很大。   池小天发现乌诏在看那张照片,他神情温和了些:“那是你爸。”   乌诏知道。   他还知道池小天是因为自己爸爸的原因才这么照顾他的, 他只是不知道池小天竟然把他和自己父亲的照片摆到了床头, 怎么, 想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感情就这么深厚:“池叔还记得我爸?”   怎能可能会忘,怕是这辈子都忘不了,那是对他人生最重的一次打击。   池小天嗯了声,他不欲多言,走到床边拿出一个小册子递给乌诏:“你看看。”   乌诏瞟了眼封面,是有关性的。   他有些高兴,还以为池小天同意了:“池叔愿意了……池小天。”不是男男的,虽然模糊,但也能看得出是男女的房事,他捏紧册子,”你什么意思?”   池小天没去看乌诏,他在看那张合照,声音有些晦涩:“男女才正常,乌诏,你不要走错路了。”   乌诏扔掉了那个册子。   他笑了起来,冷白的肌肤毫无瑕疵生气,像朵幽幽绽放的玉兰花,精致唯美:“什么走错路,是走错池叔的那条路吗?”   池小天呼吸滞了下,他看向乌诏,有些严肃:“乌诏。”   他是乌诏的长辈,哪怕乌诏不这么认为,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重,他又放轻了声音,“你还小,先不要想这些事,等你再大一些,会有女孩儿喜欢你的,到时候我会出钱给你们办婚礼。”他还可以帮乌诏带孩子。   “池叔还想给我娶媳妇吗?”   乌诏靠近池小天,“这可太让我伤心了,我以为池叔在想着怎么接受我……干嘛还要花钱娶,池叔直接给我当媳妇不好吗?反正你一定会对我好的是不是?”   池小天有丝不详的预感:“乌诏。”   乌诏应声:“池叔。”   他比池小天要低一些,需要踮脚吻他。   乌诏的吻有些凉,落在他的颈侧和喉结上,池小天气息倏然一冷,他想推开乌诏又怕伤了他,只好绷紧身体躲避:“乌诏……乌诏!”   小兔崽子又咬他。   乌诏又小心的亲池小天:“疼吗?”   池小天没有应答,他拧着眉,手指穿插进乌诏乌黑的头发里,气息也有些急促了,他又不是个死人:“停下。”   乌诏觉得慢点也没关系,但好像他们一天没有发生实质接触,池小天就会抱着一天的侥幸:“停不下来了。”他把自己最柔弱的咽喉送上去,“池叔,你真的想让我停吗?”   他声音很好听,“握住这里,拧断这里,发出很清脆的声音后我就会停了,池叔,要不要试试?”   池小天声音一厉,有些压抑的愤怒:“乌诏。”   乌诏笑了一声,奖赏似的吻了下池小天的唇:“池叔舍不得是吧?”他含糊,“和我在一起吧,我会对池叔好的。你喜欢什么?”   他不会落魄太久的,处理完那些人,他就把池叔接出去。   疯批。   池小天什么都不喜欢什么,他抓着乌诏的头发收紧,强迫乌诏扬起头:“停下。”   乌诏疼也不出声。   他眼睛很漂亮,乌黑透亮:“除非我死。池叔,除非我死。”   池小天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子,他的脸色难看的厉害,他问乌诏:“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非要说,乌诏讨好的亲了下池小天的下巴:“我爱你池叔,我爱你才想和你做爱的。”喜欢你,想要你,想和你永远在一起。   池小天没信。   他神情很冷,就这么和乌诏僵持着。   乌诏不怕池小天打他,他憋的难受:“可以吗?池叔?”   池小天再次看向乌诏,他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乌诏贴近池小天,让池小天和他一起看向那张合照:“你真的没有忘记我父亲吗?”   他不知道乌眺行和池小天什么关系,但乌眺行似乎对池小天很重要。   池小天颤了下。   他看向乌诏:“……乌诏。”   乌诏吻向池小天的唇:“池叔。”   他感受着池小天逐渐放松的身体,“可以吗?”   池小天还是没回答。   他轻轻阖眼,眉峰却颦在了一起,像抗拒,又像纵容。床不大。   乌诏喜欢池小天,喜欢他的一切。   他抚摸着那些疤痕:“池叔年轻的时候似乎很调皮呢。”   照片里年轻的池叔可是很凶啊,眉眼桀骜不训、像只睥睨翱翔的雄鹰,现在他的池叔不吭声的躺着在努力放松身体。   池小天那些疤痕没被人碰过。   他发出了一声闷哼:“要做就快点。”   乌诏没有说话,他很温柔。室内温度升高。   池小天睡着了还皱着眉,乌诏却很欢喜,他似乎很喜欢和池小天腻在一起,又轻轻在池小天的唇印了一下:“辛苦了。”   我的池叔。   乌诏没有睡。   他还要出门烧热水给池小天清理身体,院子里一地清辉,稍微有一点动静,大白二白就机警的叫了起来,发现是乌诏才低头啄起了羽毛,没事鹅一样的清理了起来。   水盆里热水氤氲,盆边搭着个白毛巾。   池小天明明已经累得不行了,因为常年养成的习惯还是在乌诏刚碰到他的时候就清醒了过来,他的声音有些哑,含着些没有散的春意:“我自己来。”   乌诏想伺候池小天:“池叔不困吗?还能自己走吗?”   池小天瞥向乌诏的眼神里藏了两分危险,他下地,腿有点哆嗦,但还是尽量保持着淡定,他吩咐乌诏:“你回你自己的房间。”   乌诏眼珠动了下,两人就怎么僵持了会儿:“……好。”   池小天锁了门。   他有些幽怨:“统哥。”   刚从小黑屋出来的系统也很幽怨:“什么事。”   池小天描述:“乌诏好会,我差点就出声了。”这次是沉默寡言隐忍人设,必须要言行合一,贯彻到底。   系统:“……”   它要破防了,“去你妈的。”   池小天还在笑嘻嘻:“你怎么能骂人呢,骂人是不好的。”   系统咆哮:“滚!”   次日,池小天难得睡到了正午。   堂屋里放着做好的饭,乌诏却没在家。池小天还是过不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出门的时候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乌诏不在正好。   晌午,日头很高。   池小天做起了两天前就要做的事,搭一个洗澡间。以前他一人住,能糊弄就糊弄过去了,现在多了个乌诏,一名金尊玉贵的大少爷。   池小天其实不会弄,搞了两个多小时弄出了个四不像:“……”   他问系统,“这到底咋弄。”   系统已经把图纸给池小天了:“你还没意识到吗?不是方法不对,是你手残。”   池小天哽了一下,又默默的把弄的乱七八糟的东西复原,他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乌诏呢?”这么久还不回来,“我是不是得去找找他?”   系统也才想起来这回事:“快去。”   池小天走路还有点不适应,有点瘸,他在出门第二个路口看到了乌诏,几个年轻姑娘在追着乌诏说话,乌诏其实很好看,那张脸很难像人能长出来的,漂亮的出奇,他衣着干净整齐,看起来就价值不菲,有着和山里人完全不同的矜贵气质。   很吸引人。   池小天渐渐放慢了脚步,乌诏也看见了池小天,他招手,笑了起来:“池叔。”   山里的姑娘是要活泼一点,但看到人家长辈来了还是有点害羞,也哄散嬉笑着跑开了。   池小天等乌诏过来才道:“你去哪了?”   乌诏的白球鞋还是很干净,他打扮的清清爽爽的:“池叔是担心我吗?”   池小天不太能直视乌诏的脸了,昨天晚上零碎的片段时不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提醒着他们做过的那些荒唐事,他别开头:“……嗯。”   乌诏把兜里的东西递给池小天:“我去买这个了。”   池小天低头看了下:“……”   那是个四四方方的小盒,能埋葬人类无数子子孙孙,他脸色由阴转为更阴,“乌诏。”   乌诏心情很好,他笑盈盈的:“池叔。”   他踮起脚,去拥抱池小天,尽管他的体型没比池小天小多少,但还是努力的小鸟依人的缩进了池小天怀里,“我很喜欢,池叔也很舒服不是吗?” 第41章 大山里的男人(5)   并没有。   是疼痛和不愿意再去回忆, 或许有欢愉,但也大多伴随着难堪,比一个自己小这么多年轻人、尤其是旧友的儿子……他觉得是自己的错, 内疚的惭愧在呼啸, 似乎要淹没他, 但他并不擅长表达痛苦。   他望着似乎很高兴的乌诏,想着乌诏能满足快乐就好,从喉咙里挤出来的、像是被刀子割过似的嗓音:“嗯。”   “池叔。”得到回应的乌诏心满意足的蹭着池小天下巴,“我爱你。”   这个人明明昨天还很恶劣, 爱吗?   是爱他身体吧。   可池小天没有生气, 也没有不满,他包容着乌诏,像哄一个不懂事的孩子:“回家吧。”   回家?   乌诏心情愉悦:“好,回家。”   他和池叔两个人的家。   乌诏这次回去后没再作妖, 池小天不太舒服, 他就坐起了家里的杂事,喂鹅喂鸡,打扫院子做饭,那堆被池小天折腾的四不像的架子是乌诏搭起来的,大概用了三个小时就连管道也接好了, 现在他们拥有了一个半露天的浴室, 拉上帘子就是全封闭的, 池小天当晚就去体验了一把,虽然简陋,但是很好用。   池小天不太能坐得下去, 衣服多是乌诏洗的, 大盆里接满了水, 大少爷乌诏蹲着盆边搓衣服,他很认真,小刷子似的睫毛低垂,素白的脸蛋精致:“池叔。”   池小天在看大花二花大白二白。   眼泪要从嘴角流出来了,他闻言看向乌诏,乌诏在笑,他洗着池小天的裤衩:“该换新的了,松紧带都不紧了。”   池小天:“……”   他别开头,尽量保持着声音的平稳,“知道了。”   乌诏洗的很细致,他手指修长细白,像某种巧夺天工的工艺品:“不止这件,池叔昨天穿的……”   “乌诏。”   哪怕是发生了很亲密的关系,池小天也做不到公然跟乌诏讨论这些事,“稍微洗一下就好了。”一块破布快洗十分钟了。   有这个必要?   乌诏这才放过那块布,他洗掉手上的泡沫,说话慢条斯理的:“一想到这是池叔贴身的东西,一不小心没忍住。”   池小天看向乌诏。   他忍了忍,还是没说话。   乌诏洗完衣服端着盆搭衣服,他好像有强迫症,把每一件衣服都拉的方方正正的,池小天看着把他们两个的裤衩晾在同一个衣架上的乌诏,没忍住提醒了一声:“还有衣架。”   倒不用这么节省。   乌诏偏头看向池小天,眉眼弯弯:“我喜欢这样。”   他问池小天,“池叔不喜欢吗?”   池小天又沉默了下。   他觉得乌诏好像个变态:“怎么连裤衩都要放在一起,统哥,人家好害怕。”   系统:“……”   它的声音毫无起伏,“不仅是裤衩,你信不信,你们死了都会埋在一个棺材里,火化烧的灰都得装在一个罐子里。”   池小天想了想,竟然觉得很带感:“他真的好爱我啊统哥,呜呜呜,太感动了。”   系统已经不管池小天了,它很敷衍:“你开心就好。”   池小天继续呜呜呜:“人家只好以身相许了。”   系统怀疑池小天前面说的都是废话:“你脑子除了搞男人还有什么?”   池小天由哭转笑,嬉皮笑脸:“搞更多的男人。”   系统:“……”   它很冷漠,“浪不死你。”乌诏有病,池小天再像前两个世界那么搞结局一定会很惨烈──非死即残。乌诏爱池小天,池小天会爱乌诏吗?   池小天就不喜欢男的,更不会爱上自己朋友儿子,乌诏。   吃过晚饭就很热。   估摸着要下雨,但这雨就是憋着不来,蝉都焦躁了起来,没完没了的叫着。   屋子里闷的像是能蒸桑拿,就连院子里都没有一丝风。山里没空凋,唯一晃晃悠悠、一转就吱呀的风扇被池小天搬到了乌诏那屋。   池小天睡了半个多月还是不习惯只有凉席的日子,他在出汗,一身黏腻,翻了几次身,似乎连凉席都滚烫起来了,明明已经很累了,还是睡不着:“统哥,几点了?”   系统报点:“十点半。”   池小天蹭一下坐了起来:“才十点半?”   他抹脸,还是耐不住下床了,热的有点神志不清了,“我都以为两三点了。”   “离天亮还早呢。”   系统见池小天往乌诏那屋走,“你要做什么?”   池小天受不了了:“搬风扇。”   应该是要下雨,今晚闷的厉害,似乎连呼吸都会流汗。池小天摸黑去了乌诏那屋,门没锁,光线很暗,床里面躺着个人,看不清脸,但能认得出那是乌诏。   他似乎不怕热,还穿着整整齐齐的睡衣……看起来很乖,池小天看了会才问系统:“电风扇在哪?”乌诏没用,也没摆在桌子上。   系统搜寻了圈:“床底下。”   床不高,小孩很容易就能爬进去,但成年人就很费劲了,池小天犹豫了下:“我进去拿他会醒的吧?”   不用问了,乌诏已经醒了。   他揉着眼睛打哈欠:“池叔?”确定了不是梦,他坐起来,有点开心,“你怎么来了?”   池小天的大脑在预警,他总不能说自己是来拿风扇的。   他犹豫了下:“天热,怕你睡不着。”   乌诏没有睡不着。   他往里面坐坐,很自然道:“池叔是要给我扇扇子吗?”   并不是。   池小天木着脸:“嗯。”   乌诏拍着自己旁边的床:“那池叔快过来。”   池小天挪过去。   他还在发汗,这是个黏腻燥热漫长的夜,顺手拿了一页硬皮纸给乌诏扇风,他声音逐渐低了下去:“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乌诏身边很凉,一丝丝冷意沁人心脾。   乌诏和他的池叔并肩躺一起,池小天在给他扇风,有一下没一下的,五分钟、最多五分钟,他的池叔睡着了,英挺的眉眼紧闭着,似乎是不太舒服,连唇都抿成了一条线。   他凑近池小天:“池叔?”   池小天似乎是想醒,但还是没能醒过来。潜意识,他朝凉意靠近,一条胳膊压住了乌诏,他睡姿没有乌诏老实,呼吸声清浅。   乌诏拿过池小天手里的硬纸板,慢慢的扇起了风,或重或轻……一直到凌晨下起了雨,燥热褪去,凉风再次笼罩大地。   池小天睡的挺舒服,一夜无梦。   他其实不太习惯和别人睡在一起,乌诏还没醒,似乎是被欺负的有点可怜,他背抵着墙壁,微微蜷着身体。   清晨透过来了一缕阳光,窗扉明亮。   乌诏还是很困,被照醒了也只是抬了下眼皮,两颗玻璃珠似的眼球透亮,他又往池小天怀里埋了埋:“要起了吗?”   池小天是要起了,但乌诏不用:“你继续睡。”   乌诏也没有再睡。   他坐起来,缓了缓,穿衣服的动作都有点迟钝。   池小天比乌诏先去洗脸刷牙,他觉得刚才乌诏那样子挺新奇的,还有点好笑:“他刚才像不像呆头鹅。”   系统:“……”   人乌诏给你扇了一夜风,一共睡了两个多小时,但它没有把这件事告诉池小天,任务者没必要对小世界主角投入过多感情,这是累赘,它也跟着池小天笑,“像。”   一只蠢头蠢脑的呆头鹅。   乌诏也过来刷牙。   他蹲着地上,白皙的脸上一片暖光:“池叔早上要吃什么?”   池小天没有拿自己那半吊子的厨艺刁难他们两个人,他又看向大白二白,大花二花,对不起了,我真的很需要你们。   乌诏对吃的没有什么执念。   他知道池小天对那些鹅和鸡很好:“想吃鹅蛋和鸡蛋?”   想吃它们。   可惜池小天不能说,他含泪点头。   大山里的生活很是平静,乌诏对着日复一日的生活逐渐上头,他会喂鹅和鸡,打扫它们拉的粑粑,也会拎着酱油瓶去小卖部打两块钱一瓶的酱油。   房事上池小天也一直顺着乌诏,只要不过分,一般乌诏说怎样就是怎样,乌诏喜欢他沉默寡言又温顺的像滩水一样包容着他的池叔。   就是有一点。   刚温存完,乌诏摸着池小天的脸,突然道:“你是不是廋了?”   天天啃青菜。   两个月,两个月了啊!   池小天还是不太能适应乌诏的触碰,他身体绷了下后才放松:“没有。”男人光着脊背,躯体线条流畅野性。   但的确是廋了些。   乌诏觉得要给池小天好好补补了,想起家里的鸡和鹅:“池叔,晚上吃铁锅炖大鹅还是小鸡炖蘑菇。”   池小天看向乌诏,他眼里饱含的情绪过于浓烈,让乌诏生出一种被刺痛的幻觉,乌诏还没见过池小天这么激动的时候,他有些不悦:“你就这么在乎你养的鹅和鸡?”   池小天:“……”   是也不是。   乌诏见池小天不答,他哼了一声:“放心,不吃你大花二花大白二白。”   他其实不怎么喜欢碰荤腥,一直不吃也没感觉,但人还是要荤素搭配,正常摄入蛋白质的,“我等会儿去陈叔家买。”   池小天也起来穿衣服,他很少反驳乌诏的决定,这次也一样:“要不要我陪你去?”   乌诏说不用,他又在池小天脸上亲了一口:“晚上吃小鸡炖蘑菇吧,厨房里还有去年剩下的蘑菇干和木耳干。”   池小天在乌诏走后原地起跳:“统哥!三年又三年,终于要开荤了!”   系统瞧不起池小天这饿死鬼的样子:“咱好歹也是当个富二代的人,有点出息。”   池小天就是这么没出息。   乌诏去买了只鸡,他知道池小天怕热,没让池小天去烧热水,而是把刀和绑了脚的鸡交给了池小天:“我去烧水等会拔毛,池叔去把它宰了。”   他还给池小天端出来个碗,“鸡血放这里。”   看着转身就进屋的乌诏,池小天呆滞在原地,他没有接受过这样的挑战,别说杀鸡,他连鱼都没杀过,平生造过最大的杀孽就是打死了咬他的蚊子:“乌诏是要我杀鸡?”   系统不知道池小天有什么好怕的:“不就杀个鸡。你不是很喜欢吃吗?”   这和吃是两回事,池小天做了好一会心理建设,光蹲院子里磨刀就磨了十分钟,他还是下不去手。   这也太难为孩子了。   乌诏烧好水回来,池小天还在磨刀。   他走过去:“池叔。”   池小天有点紧张,看见乌诏才放松了些,乌诏不知道怎么从那双似乎一直没有变化的眼睛里看到了委屈,他觉得有点好笑,又去亲他的池叔:“你害怕杀鸡?”   其实是害怕见血,池小天有晕血症。   池小天任凭乌诏吻他,被撬开唇也没有拒绝,好一会,乌诏心满意足的放开池小天:“我来处理,池叔先进休息。”   池小天到这时候已经有点看不透乌诏了,年纪不大,办事却稳妥又雷厉风行,好像无所不能似的,他答应了,点了下头:“好。”   乌诏在院里处理小鸡炖蘑菇里的鸡。   池小天很不忍心:“好残忍啊。”   系统:“……”   它都不想搭理池小天。   果不其然。   池小天搓手:“我等会儿要多吃两大碗。”   大半个小时后,鸡肉味飘香。   土鸡、土锅、野蘑菇,乌诏炖的鸡完美到汤汁都是金黄色的。   池小天吃撑了,他撑得坐着都难受,乌诏洗锅去了。   这段时间家务的重心都偏移到乌诏那边了,他似乎很喜欢做这些琐事,或者说,他是不喜欢池小天的注意力被分走,哪怕做家务都不行,他的池叔只要满心牵挂他就行了。   池小天决定去散一下步,十月份要过去了,天没有那么热了。临出门的时候,他瞥了眼乌诏处理鸡的地方,那里干干净净的,没有一根鸡毛,也没溅到一滴血。   他问系统:“乌诏是不是知道了?”   这本是商战暗黑系爽文,充斥的权利和暴力。乌眺行是乌家上任家主,他处理的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池小天跟乌眺行在一起混过,不应该怕杀鸡的,除非是害怕见血。   乌诏聪明的可怕又细心的可怕。   他能无孔不入的融入进你的生活里,悄无声息的占领你的一切。   池小天出来散步,村里人跟他打招呼,他虽然不太热情,但还是一一回应了。   卫生所老陈恰好下班回家,他骑着辆破自行车:“小天。”   池小天跟卫生所的老陈熟:“陈叔。”   老陈往池小天身后探了下,竟然没发现乌诏,不由得有些惊奇:“乌诏呢?”池小天这段时间不怎么出门,近些天他更是一次都没见过池小天。   都是乌诏在跑,他都有点习惯了。   一路走来,池小天被问到最多的就是乌诏呢。   他本来话就少,再被这么一问就更没什么可说的了:“他在家。”   老陈哦了一声,又通知了池小天一句:“小诏让我给他找的药我找到了,明个让他去找我拿。”   什么药,乌诏生病了?   池小天追问了声:“药?”   老车刹车:“你们家是不是经常吃辣?”   他打量着池小天,“少吃点,不好好保养,那玩意可受罪了。”   原来的池小天可能不懂,现在经常和乌诏鬼混的池小天几乎一瞬间就明白了,他有点窘迫:“……嗯。”   狂了一圈都是在问乌诏,池小天无聊又走了回去。   乌诏在给大白梳毛,他捏着大白的脖子,用毛刷沾水把大白刷的油光水滑的,见池小天回来:“池叔。”   他放开大白,大白嘎嘎叫着庆祝自由,一个起跳又扑进了水盆边的泥坑,泥点子还甩到了乌诏身上,几乎是瞬间,乌诏拧了下眉,大白安静如鸡,它匍匐在地上,连翅膀都不敢扑腾了。   农村一霸的大白鹅乖得像个鹌鹑。   池小天看看大白,又看看乌诏,他抬起头,也叫了乌诏的小名:“小诏。”   乌诏站起来:“池叔去哪了?”   池小天没去哪:“逛了圈。”   乌诏在试图掌控他,蚕食他拥有的一切。他会逐渐消失在人们的视野里,被遗忘,被抛弃,能接触到的只有乌诏。到时候,乌诏就是他的所有。   他看着乌诏,感觉那不是一个人,是披着人皮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物。   怪物在亲吻他,怪物在撒娇:“池叔,下次也带上小诏好不好。”   池小天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好。”   是的,他在纵容这头怪物。他头一次回应了乌诏的亲吻,把乌诏逼到墙角,带着些凶狠和侵略的硝烟味,“下次带上小诏。”   他从来就不是一个温吞的人,他只是在乌诏面前才这么无害老实。   但既然乌诏想要,那他就给。命都可以给,更可况这些。   乌诏在喘气,他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今天的池叔好热情,但他衣服脏了:“大白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要去洗澡。”   池小天放开乌诏。   他摸摸年轻人细软顺滑的发:“去吧。”   乌诏走后,大白才敢动,它嘎嘎叫着朝池小天求安慰,大白明明被乌诏照顾的很好,羽毛雪白油亮,池小天跨过栅栏,他抚摸着大白的鹅头:“你也在怕他是吗?”   小诏好像病了。   可我不知道该怎么救他。 第42章 大山里的男人(6)   天渐冷。   池小天几天没看, 院里开辟的菜地里的菜要被拔完了,乌诏也不知道往里面再种上点,他蹲地上清理杂草:“今天有集会, 我买点菜种上。”   家里的事不用池小天操心,这会关心起了菜地,系统看池小天是要闲出来个屁了:“你开心就好。”   池小天把粘在鞋底上的土蹭掉:“就这么决定了。”   堂屋里有人在说话, 三个大男人局促的坐在小板凳上, 比坐在椅上的乌诏低一大截。   乌诏支着下巴,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头:“过完年就行了?”   张一双手贴在膝盖上放着,态度十分恭谨:“过完年收网。”   其实乌诏愿意跟他们回去会更好,但乌诏似乎很喜欢山里的生活,几个月一共就出去了两趟, 还都连夜又赶了回来。   问就是给人做早饭。   张二有点憨:“兄弟们其实还等着您回去过年……”   张三打断了张二:“有人进来了。”   的确是有人进来了, 屋内的谈话戛然而止,三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六只眼睛一起看向池小天,池小天还蛮淡定的, 他跟乌诏报备:“我去赶集。”   乌诏站了起来:“我也去。”   池小天扫了一眼张三兄弟仨:“你不忙吗?”   乌诏凑过来, 他长高了些, 到池小天眉毛下面一点点。他还正在发育的年纪, 肩也拉宽了些,五官还是很精致, 漂亮明媚, 他蹭着池小天的颈窝, 年轻人像只黏人的大狗:“他们怎么比得上池叔。”   张一:“……”   张二:“……”   张三:“……”   虽然他们知道, 但你这样说出来还很伤人的啊。   池小天还是不适应乌诏的亲昵。   他默了下, 放松身体:“……嗯。”   乌诏看到了池小天没清理干净的粘了泥的鞋子:“你刚刚去菜园了?”他这几天有点忙, 没顾上打理, “菜是不是要吃完了。”   池小天应了一声,张三几人还在,他有点不好意思,拉住乌诏的手,主动道:“走吧。”   张一目送两人出去,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但他没说。   张二性子要活泼些:“他们关系是不是不太对……太近了点。”   张三若有所思:“乌少爷喜欢这一号的?”   池小天不丑,或者说是很英俊,但他看起来不像是能接受被压的,这两人论起来,他们家少爷更像是下面的。   张一没让两个弟弟再继续谈论下去:“谨言慎行。”   乌诏不是个好惹的,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什么都做得的到,乌老爷子才走几个月,乌家马上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果然是会咬人的狗的不叫。   张二张三马上就安静了下来,张二左右瞟瞟,可能是在背后议论了乌诏,他有点心虚,咽口水的声音都很小:“他们俩去赶集了,咱们要不要找点事做。”   讨好上属嘛。   张三进来的时候发现乌诏在喂鹅和鸡,他提议:“我们可以去打扫一下鹅圈。”   张二觉得这个提议很好,他看向张一:“大哥?”   张一:“……”   他懒得管这两个蠢货弟弟,“随便你们。”   张二张三起立,兴致勃勃的去扫起了鹅圈。山里集会半个月一次,每逢十五三十就开。池小天和乌诏借了陈叔家的电三轮,也不是白借,陈叔托他俩带三斤香油回来。   集会很热闹,人山人海。这路不适合开车,有小孩在里面横冲直撞的,一点路都不带看的。大人忙着跟商贩讨价还价,也不怎么管,就让他们乱跑。   他们找了个空地把三轮停下,两人下来走路,乌诏跟池小天走的很近,几乎是挂到池小天身上,他看到了卖粽子的小摊,挺大个人了还撒娇:“池叔,我要吃粽子。”   一块钱两个,池小天买了三块钱的,卖粽子的大娘很麻利,剥粽子,撒白糖,又浇了些汤进去,她收钱才看到乌诏:“小伙子真俊啊。”   她也看到了池小天,池小天也在看大娘,他觉得自己也很英俊,稍稍挺了下胸,但大娘没有夸池小天,男人也很英俊,但看起来不太好惹,她把碗递给乌诏,“大娘煮的粽子包甜包好吃,下次还来啊。”   乌诏笑盈盈的应了。   吃粽子的都是小孩,这会人多,他们就跟一对兄妹拼桌了,小妹妹才三四岁大,吃饭不老实,她看到乌诏很高兴,拉着她的哥哥指着乌诏:“帅、帅帅!”   谁说只有小男孩会喜欢大姐姐的,小女生也会缠着帅哥哥不撒手的,爱美是天性,她又看了眼池小天,池小天努力对小女孩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小女孩一愣,哇一声哭了出来,“凶、凶凶。”   池小天:“……”   他往旁边坐了坐,非常委屈,“我明明这么英俊!”   系统笑得很大声,无情嘲笑:“哈哈哈。”   乌诏安慰池小天:“池叔很帅,是他们没有眼光。”他只要了一个勺子,把勺子凑到池小天唇边,“尝尝?”   池小天很想有骨气一点,但他的嘴背叛了他。粽子甜甜软软的,还有着竹叶的清香,他弱小的心灵一下子就被治愈了,一不小心就多吃了点。   一桌四个人,哥哥在喂妹妹,乌诏在喂池小天,小女孩大眼睛里还含着眼泪,看着乌诏和池小天似乎想到了什么,她要过勺子,笨手笨脚的喂起了哥哥。   小男孩被怼嘴怼了好几次都没吃到,连忙阻止妹妹:“我自己吃。”   小女孩不同意,她奶生奶气:“都是小的喂大的,那个哥哥都在喂叔叔。”   小男孩看了眼池小天,教育自己的妹妹:“他那样是不对的,我五岁就自己吃饭了,妈妈说了,长大了再要人喂,要羞羞脸的。”   小女孩似有所悟,冲池小天做鬼脸:“羞羞。”   池小天:“……”   乌诏趴在池小天怀里笑了起来,池小天有点无奈,男人没有生气,他护住了在他怀里笑的乌诏,眼神温和的给乌诏拍了拍背,一脸纵容。   看热闹的人群又都挪开了眼。   应该是哥哥宠弟弟,人家兄弟俩虽然长得不像但感情好。他们没想到,这可能是年长的长者在纵容他年轻的情人。   集会上还有卖衣服的,乌诏跟池小天走的时候没带多少东西,衣服更是没拿几件,都是新买的。入秋了,也该换厚一点的衣服了,池小天带乌诏去买衣服,乌诏的衣服其实很好买,他穿什么都好看,一路偷看他的小姑娘都是脸红害羞又雀跃的。   但乌诏要跟池小天买一样的衣服。   摊主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打扮的挺时尚,她对乌诏没多大兴趣,对池小天很热情,但池小天话少:“你们是俩兄弟?还要一样的衣服,关系很好嘛。”   “不。”   乌诏抱着池小天啃了一下,对着有些震惊姑娘弯唇道,“我们是情侣,他是我爱人。”   姑娘去过外面,知道同性恋,山里两个男人搭伙过日子的也有,但都是因为娶不上老婆,可这两个人明显不是娶不起老婆的样子,她有点结巴:“这样啊。”   翻衣服的动作都慢了,最后扒拉出两件一样尺码的大衣,似乎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她声音很低,“那加油。”   男的和男的走到一起不容易。   乌诏一高兴多买了两件衣服。   他不缺钱。   池小天在乌诏说他们是情侣的时候就在走神,他还抱着某种不切实际的想法,等乌诏腻了就分开,他能忍受乌诏对他的身体为所欲为,但不能接受乌诏将他视为爱人。   入秋了,拖鞋也该换加绒的了。   乌诏拿着双浅灰色和深蓝色拖鞋问池小天:“池叔,你要哪一对?”   乌诏好像是真的有在认真经营他们的家,池小天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慌,但他不知道该如何排解:“都可以。”   乌诏要了两双,他跟池小天咬耳朵:“我们换着穿。”   池小天呼吸紧了下。   卖菜种子的一般在集市入口,摊主推荐了他卖的比较好的黄瓜幼苗:“好活,好养,给根棍顺着就能长。”   池小天掏钱买了黄瓜幼苗,三轮车墩屁股,但池小天没注意,他一路上都显得心事重重的。   两人把三轮车和替陈叔买的香油送了过去,回家还没推门就听见大白二白嘎嘎叫的声音,院子门半掩着,张一在墙头上坐着,大白二白满院子追着张二和张三啄,飞了一地鹅毛。   张二看见乌诏跟见了活祖宗一样:“乌少爷!救、救命!”   这大白鹅好凶!   张三没张二这么莽,他没敢朝乌诏跑,愣是站在原地:“乌少爷好。”   张一从墙头上跳下来:“……乌少爷。”   他们还没接近栅栏,大白二白就飞了出来……感情那栅栏就是摆设,但乌诏在家的时候也没见它们乱跑啊。   大白二白耀武扬威:“嘎嘎嘎。”   看热闹的大花二花也很欢快:“咕咕咕。”   院里一地鹅毛,连所剩无几的菜都遭了殃,乌诏的脸色有点难看:“回去。”   张二就是憨:“回哪?”   张一:“……”   他踹了一脚张二,“没说你,说大鹅呢。”   张三小声哔哔:“鹅能听得懂?”   鹅是能听的懂,大白二白摇着屁股跑回了鹅圈。   池小天没管鹅,没给管三兄弟,他有点心疼自己的菜,虽然剩的不多了。他把幼苗放一边,翻起了菜地。   乌诏让张一他们打扫院子捡鹅毛,他过来陪池小天,有点讨好道:“就这一次,他们住一晚,我以后不让他们来了。”   池小天知道大山留不住乌诏,他其实也不是很生气,就是觉得有点可惜:“没事儿。”他直起腰,摸了摸乌诏的头,“天晚了,我饿了,去做饭吧。”   今天去集上买了不少菜。   乌诏舒服的扬起脸:“今晚吃鱼吗?”   池小天:“好。”   乌诏又问:“吃糖醋鱼?”   池小天不动声色的咽口水:“可以。”   乌诏抵着池小天的肩:“那池叔去给我帮忙?”   池小天放下手里的铁锹跟乌诏进厨房,鱼在菜市场就宰好了,老板还给切了块,乌诏要池小天给他递调味料:“池叔,糖。”   池小天把糖递到乌诏手边,乌诏说完才想起来池小天分不清糖和盐,他系着围裙,扭头看了下,池小天递给他确实是糖:“池叔?”   池小天抬头。   男人话很少,在乌诏前面总是温顺而沉默。   乌诏笑了起来,炉子还冒着热气,鱼的香味已经飘了些出来,他踮脚去勾池小天的脖子,用沾了面粉的手捏了下池小天的脸:“原来池叔分得清糖和盐啊。”   刚来的那段时间,池小天给他做的煎蛋有一半都是甜的。   池小天:“……”   万万没想到会在这里露了馅。   乌诏把池小天压到橱柜上,他去亲池小天的唇:“池叔在煎蛋里放糖是报复我吗?”   池下天决定把酷哥风范进行到底,他沉默看着乌诏,就是眼神有些放荡不羁。乌诏又笑,他解着池小天的衬衫:“池叔,我想……”   池小天被亲的也有点感觉。   他拉住乌诏,声音有点喘:“外面有人。”炉子上还有鱼,这可不能炖糊了。   乌诏不太满意,但也没有勉强,他唇色有些艳:“那等吃完饭。”   池小天轻轻点了下头。   张一想问要不要他帮忙,刚进厨房就看见两人在整理衣服:“……”   在厨房搞这么刺激的吗?他谨慎的扫了眼锅里的鱼,今晚厨房做的菜还能吃吗?   乌诏拧眉:“你进来做什么?”   张一咳嗽了下:“路过。”   池小天时刻关心着鱼:“鱼好了。”   糖醋鱼、清炒小白菜,还有个裙带菜豆腐汤。饭是分两桌的吃,乌诏偏心池小天,糖醋鱼好吃部分基本都在他们这桌。   张一没碰那条鱼,张二吃的津津有味,啃了条鱼尾巴后还意犹未尽:“大哥,乌少爷厨艺好好啊。”鲜甜而不腻。   他朝池小天投向了羡慕的眼光,“我也还想吃。”   张一给张二夹菜:“想着吧。”   晚饭后没多久几人就熄灯休息了,张一他们一间房,乌诏和池小天一间。   黄光幼苗需要借着架子攀爬才能长,池小天搬进屋了一些竹竿,他蹲坐着,手里拿着很锋利的刻刀一点点削着竹条,忙了会,有些热,他脱去了外套。男人解开了黑色衬衫的扣子,露出的麦色胸膛在暖光下色泽暧昧,他身后裤子被撑的很紧,弧度饱满。   禁欲又色气。   乌诏亲过去:“池叔。”   池小天怕伤着乌诏,稍微躲了下:“竹条利。”   乌诏含糊:“我不怕。”他们胡搞了半夜。   事后,正是温存的时候,乌诏翻身压住要起来的池小天:“你去哪?”   池小天:“去种地。”   他刚买的黄瓜幼苗还没栽。   乌诏:“……”   这时候你去种地,“你那菜园别种了,家里又不差买菜这点钱。”   池小天是不缺买菜钱,自己种的菜好吃,他沉声道:“这不一样。”   乌诏把自己埋进池小天怀里,把灯也关了:“我明天叫人替你种。”   池小天这才老实,不动了。 第43章 大山里的男人(7)   张一三兄弟没在山里待多久。   他们帮池小天种完地就走了。   天越来越冷, 也没有农活要忙,池小天也没起那么早了,乌诏似乎越来越热衷于跟池小天亲密接触。   那灼热到仿佛要烧起来的目光, 池小天无论见到多少次都不会适应。   “又不用早起。”   “套还没用完,池叔加把劲,我们今天去买新的。”   乌诏总是有理由,池小天很少拒绝。家里新换了电路,能承载的起空调了,暖气拉的很足,玻璃窗总是被白雾遮盖的很严实。池小天和乌诏爸爸的合照还摆着他们床头。   那时候两个人都还年轻,一人笑容灿烂, 一人一脸桀骜。   池小天被乌诏抵在床头的时候, 总会经常看见那张照片,虽然只是很短的掠过一眼, 但每当这时候他就会很羞耻,连带着生起愧疚感的和时空穿梭的错乱感。乌诏和他爸爸长的很像, 尤其是乌诏又长开了些后。   这一次, 池小天看那张照片的时间有点长了。   他们在做着最亲密的事, 乌诏顺着池小天的视线又看到了那张照片,他对自己的父亲没有多少印象, 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爸爸:“池叔。”   池小天回神:“小诏。”   乌诏去蹭池小天:“我和我爸长的像吗?”   池小天晃神:“……很像。”   他和乌诏爸爸认识就是在十八九岁的年纪,那张照片是他二十岁的时候拍的。   乌诏好奇池小天为什么对他这么好, 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值得池小天做到这种地步,但在这种时候看他父亲的照片:“池叔。”他伺候着男人,讨好着男人, “你是喜欢我父亲吗?”   池小天看向乌诏。   有一瞬间他是愤怒的, 但他压制住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的沙哑:“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乌诏停了下来:“因为这个时候池叔总是会看我的父亲,好像……”他轻笑,“很激动。”   池小天是内疚,他跟乌诏的爸爸只是单纯的友情,很深很深的友情。他只是想照顾一下旧友的儿子,但不知道怎么照顾到床上去了,还越陷越深。   他想结束这种畸形的关系:“如果是呢。”   乌诏又去亲吻他的池叔:“那就更好了。我是我父亲血缘的存续,我和我父亲长的很像,池叔错过我,就再也找不到这么像我父亲的人了,我再不用担心你会离开我了……我父亲是怎么叫你的,小天?天天?池叔更喜欢哪一个?我可以学我的父亲,他喜欢这个姿势……咳、咳咳。”   荒唐,池小天对乌诏动手了。   他掐住了乌诏的脖子,盛怒:“闭嘴。”他能接受乌诏对他的揣测和所作所为,但不能接受乌诏这样侮辱他的父亲。   乌诏呼吸有点困难。   他还是在笑,眼睛很美:“池叔生气了啊。”有了年轻时候池叔的样子,很耀眼,“真漂亮。”   池小天甩开了乌诏。   他站起来穿衣服,丝毫没有顾忌身上的狼狈:“别再说这种话。”   乌诏垂眼,随手扯过毯子遮住了年轻的躯体:“知道了。”   池叔也会生气呢,真稀奇。   虽然池小天否认了,但乌诏似乎认定池小天喜欢他父亲了。池小天本来想着冷一冷乌诏,但乌诏第二天做饭就切伤了手指。   切口很深,血好一会才止住。   池小天看到的是乌诏包扎好的伤口,透过纱布能看见一点点粉:“乌诏。”男人沉下脸,努力保持声音的平静,“你是故意的。”   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乌诏都给自己包扎好了:“我也不想的,我也好疼。”他靠近池小天,“可是,池叔,你不可以不理我。”   池小天感觉乌诏就是个疯子。   他看向乌诏,这个年轻漂亮的年轻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能得到什么?”   乌诏扬起脸:“池叔会心疼我的吧。”   他笑起来,“你看,我什么都不要,我就是想让池叔心疼我。”   池小天深切的觉得乌诏病了。   他问乌诏:“你看过医生吗?”   乌诏没想着瞒过池小天,池小天毕竟是他的床边人:“没有。”他轻描淡写道,“他们没用。”   他这是承认了自己有病,随后,他将自己的手放在池小天掌心,“池叔,只有你能救我。池叔……不要放弃我。”   如果你能听到的话,应该知道我在呼救吧。   池小天喉结滚了下:“乌诏。”   他很痛苦,他做不到,“我不爱你。”   乌诏不是拿他情人,乌诏在爱他,可他不爱乌诏,他给不了乌诏想要的爱。   乌诏知道:“没事儿。”   他靠近池小天:“只要池叔在我身边就可以了。就这样,我就很高兴了。”   那乌诏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他的身体?   池小天没有想过这种事,他也想不出来个所以然,他放弃了思考,也许这个问题有答案,但答案并不重要,他反握着乌诏的手:“不要再伤害自己了。”   他声音有些晦涩,“我不会走的……只要你还需要我。”   乌诏真的很喜欢池小天,但他不喜欢现在的池小天:“你在为我难过吗?”苦涩的、在悲伤的池小天。   池小天没有应答。   乌诏能感觉到那种气息并没有消退,他不太明白:“我用手段达成了我想要的目的,池叔该为我开心才对,为什么……”他声音放轻,“为什么要难过。”   是他自私,是他自利,是他妄图把池小天变成自己的,拉着他一起坠落。   池小天不爱乌诏,但他对乌诏很好。   他摸了下乌诏柔软的头发:“我想让小诏好起来。”   乌诏怔了下,他眼睛弯成了月牙:“更喜欢池叔了怎么办。”   池小天没有再抗拒:“那就喜欢好了。”   他不会离开乌诏。   乌诏似乎很兴奋,他做完早饭就去剁饺子馅,噼里啪啦的剁了好久,年关了,家家户户除了放鞭炮就是要贴对联。   贴对联要熬浆糊,池小天熬了浆糊,很稠,乌诏去隔壁借梯子,他爬上去撕掉了去年贴了一年有些褪色的福字:“福是要倒着贴?”   池小天扶着梯子,把福倒着贴也是华人特有浪漫:“是要倒着贴。”   他跟乌诏解释,“是福到了的意思。”   没人跟乌诏说这些,他父亲死的早,生母生完他拿了钱就跑了,乌诏至今不知道她是谁,他是被爷爷带大的,但似乎是因为他父亲被养的太叛逆,他爷爷对他只有一个要求,要乖,要听话。   所以没经历过风雨的乌诏其实是个标准的傻白甜,他竟然相信他那些亲戚,后来,后来他就长大了,就是过程有些惨烈。   没人知道那个孩子是怎么扛过双腿残疾乞讨的日子的。   乌诏把对联都贴的板板正正的,他从梯子上跳下去:“池叔。”自己给屋子贴了对联,这个家也有他的一份了,“这以后就是我们两个人的家了吧?”   乌诏和池小天的家。   池小天扶了下乌诏,给乌诏贴完对联冻的通红的手戴上了手套:“嗯。”   他担心乌诏冻着了,“进屋暖暖?”   乌诏腻歪着池小天一起走:“我们等下是不是要去拜年?”   村里的人都认识,过年是要窜门的。   图喜气,也热闹。   池小天以前自己一个人是没去过的,但见乌诏似乎喜欢:“晚饭过后去。”   晚饭要吃饺子,乌诏剁好馅了,面也发好了。   就差包了。   房子里拉着暖气。   乌诏穿着毛衣包饺子,他捏出来的饺子胖嘟嘟圆滚滚的:“池叔喜欢吃猪肉馅的还是素馅的?”   池小天觉得都可以:“都行。”   他捏出来的饺子四不像,丑的不行,他默默把自己包的往乌诏包的那边放放,然后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池小天都有点羡慕乌诏了:“他好聪明啊,好像什么都会。”   系统不以为然:“主角嘛。”   池小天:“主角就无所不能吗?”   系统重复了池小天的话:“主角就是无所不能。”   池小天觉得系统是在扯淡:“乌诏就不能生孩子。”   系统:“……”   它不明白,“男的不能生不很正常,你为什么连这个都要抬杠。”   池小天笑了声:“所以你看嘛,他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没有人能无所不能,乌诏也不是一开始就会这些。   乌诏没有嫌弃池小天包的丑,他只是指出了事实,又把池小天包的捏了一遍:“池叔,你包的会散掉的。”   池小天狡辩:“不会。”   乌诏又笑,眼睛亮的像星星:“那等会散掉你自己吃。”   池小天放弃了倔强,他没再碰那些饺子,反正要包完了,他站起来:“我去烧火。”   大火煮饺子很快的,滚三滚就可以捞出来,乌诏调了蘸料,麻酱、红油、蒜汁。   池小天的那碗吃到底也没有吃到一个丑饺子。   乌诏的手艺很好,饺子很香。   拜年要给小孩准备红包,不用多,一个红包五块十块就行,一块两块也可以。乌诏垂着睫毛往小红包塞钱,他眼前多了个红包,这个红包上面有只憨态可掬的小熊,比其他红包好看的多。   这是池小天给乌诏的:“新年快乐。”   乌诏接了红包,他摸到了很厚的一沓:“不是五块十块就可以吗?”   这不一样。   池小天看向乌诏,他目光温柔:“这是给我们小诏的。”   你不一样。   外面响起了爆竹声,噼里啪啦的响声不断。   乌诏眼睛亮晶晶的看着池小天,有点羞涩又有点雀跃,难得腼腆:“谢谢。”   爆竹声中一岁除。   春风送暖入屠苏。   新得一年要来了。 第44章 大山里的男人(8)   第一场雪早就下了, 还没来得及清扫积雪的路面被冻的生硬,雪融化后又生成了冰碴,踩上去会发出绵绵的沙沙声。   两侧的雪堆的很高, 还有几个挨在一起的调皮的小孩堆的雪人。   这么冷的天, 大黄狗都不出来了,街边路光昏暗,亮起灯的人家像是夜里的启明星。   陈叔家住的远, 路不好走,乌诏就一直牵着池小天的手。   陈叔家开着门,他们是个大家族, 在外工作的儿子儿媳都回来了, 二十多号人挤在堂屋里说说笑笑,陈叔今个特意打理了头发, 换了件大红的唐装,人逢喜事精神爽, 他看起来很精神。   陈叔挨个发, 很厚的一叠眨眼就没剩几个了,他还看见了乌诏和池小天:“小诏, 小天, 屋里生着火, 快进来暖和暖和。”   火上还烤着橘子花生和红薯, 几个小孩撅着屁股等着, 馋的口水都快流下来了,见到生人也没起来。   乌诏没见过这么多人, 大姑娘小媳妇围着他笑着打趣:“谁家的孩子长的这么好啊。来年村里的姑娘还不得抢到打起来。”   “有对象没, 婶子给你说个。”   “我大姨家邻居的姑娘, 长得也可好了,两大眼双眼皮,人学历还高,都考上大学啦。”   乌诏没有经历过这场面,每个人都在笑,气氛轻松又愉悦,他没察觉到不怀好意,她们好像真的想给他说对象:“不用了。”   他有点局促的往池小天身边靠,“我不要对象。”   “哈哈哈,傻小子,哪有不要对象的。”   “他年纪还小,再过几年。”   “再过几年就知道媳妇的好了。”   池小天没有说话,他难得有了些笑意,温和的摸了摸乌诏的脑袋:“叫嫂子和婶子。”   老陈过来赶走了在说笑的小媳妇和大姨们:“人还小呢,再说大城市的人还用的着你们操心,他娶也是娶城里人。”   女人们也没久留,她们笑着一共而散。拜完年了,还能多走几家玩玩,打牌的打牌,玩麻将的玩麻将,不行就凑在一起嗑瓜子唠嗑。   老陈也给了乌诏了一个红包:“小诏。”   乌诏不知道自己也有,他没接,他看了眼池小天:“池叔。”   池小天让乌诏接着,乌诏这才拿,他没看多少,直接把红包装进了自己兜里,陈叔还给乌诏塞了一口袋糖和瓜子:“让你拿你就拿着,看池小天做什么,没结婚都还是小孩呢。”   池小天也没结婚,但没人给池小天红包。   乌诏问了一声:“那池叔呢。”   老陈白了池小天一眼,恨铁不成钢:“你是还小,你可别学你池叔,老大年纪还不结婚,硬是熬成了个老光棍,等着吧,以后都没人给他摔盆。”   老光棍池小天:“……”   他才三十。   过完年也就三十一,他觉得自己还年轻的很。   人百年后要儿孙摔盆祭奠。   乌诏很小声:“我给池叔摔盆。”   他伺候他池叔伺候到死。   老陈其实不大同意池小天把乌诏带回来养,自己都还没娶老婆再带回来一个半大小子,但乌诏很懂事,他去过池小天家几次,都是乌诏那孩子在忙里忙外,还怪让人心疼的。   他没好气的拍了拍乌诏的肩膀,老人家身体硬朗,手劲还挺大:“你就惯着他吧,再不娶可真就没人嫁他了。”   乌诏没有吭声。   他池叔不会结婚的。   那边橘子烤好了,小孩儿们一阵欢呼,没一会儿就又打了起来,两个男孩嗷嗷叫着出去决斗,老陈也没管他们:“喝茶,喝茶。”   过年是小孩期盼了一年的一天,除了有好吃的还有压岁钱,红包虽然不大,但一块钱也能去小卖部买两盒炮。   几个虎头虎脑胖胖的小孩趴门口探头探脑,互相推嚷:“你先去,你先去。”   乌诏注意到好一会了,他问池小天:“他们想进来?”   池小天觉得他们是看到乌诏兜里的红包了:“他们是想要红包。”   乌诏知道了,他招手让他们过来:“过来排队。”   这两人面生,小孩不熟,不然早就冲上来了。   七八个小孩挤着走,稍微大点的被迫排到最前面,虽然有点紧张,但还是有记得说话:“哥哥,新年快乐。”   乌诏挨个递:“新年快乐。”   老陈也没拦着,沾福气,寓意着新年更好。   走完老陈家又拜访了两家关系比较近的亲戚,人们都喜气洋洋的,门前挂着红灯笼,红光朦胧唯美,乌诏刚烤完火,脸闷的有些红。   他长的很好,几乎是一进去就受到了热烈欢迎,他有点不好意思,老是往池小天身后躲,有婶子说他羞答答的像池小天新娶的小媳妇。   新媳妇伺候他池叔洗脚。   他蹲着着,挽起袖子试着水温:“烫不烫?”   池小天拉乌诏起来:“小诏。”   他声音有些低,“别玩了。”   乌诏不,他用白毛巾包着池小天的脚放进自己怀里:“我要伺候我丈夫。”   怎么能说这种话。   池小天感觉很羞耻,但他声音还是很轻:“别闹。”   乌诏脱掉鞋子爬上床,他们走之前开了电热毯,床上很热,他把毛巾挂到床沿,从里面钻进被子里:“今天我也让池叔舒服一下。”   池小天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后来他抓着乌诏的头发,忍耐又欢愉:“……小诏,别。”   脏。   乌诏过了好一会才出来。   他唇角有些红,很艳:“池叔。”   池小天才缓过来。   他还在走神,乌诏过来蹭他的下巴,软凉的发丝顺滑:“池叔喜欢吗?”   池小天怔了下,他别过眼:“下次别这样了。”   乌诏发现了池小天通红的耳廓,他的池叔害羞了,应该是喜欢的意思吧。他枕到池小天胸膛上,听着他的心跳,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和幸福:“池叔。”   池小天低头。   乌诏的睫毛很长,像把小刷子:“我今天好高兴。”   池小天顿了下,他拉了下被子,关了灯:“睡吧。”鸡鸣犬吠。   新的一年。   乌诏起了个大早扫雪,他没戴围巾和手套,指尖冻的有些红,黑发上也沾了一层雪花,池小天起来刷牙,乌诏看见他就丢下扫把跑过来:“池叔。”   池小天掀开外套让乌诏进来暖手,不轻不重的训斥了一句:“记得戴手套。”   忙起来很热。   乌诏其实不冷,他又把脑袋靠了过去:“好。”   池小天让乌诏挪挪地方,他要吐漱口水,乌诏挪了一点点,基本没动,池小天只好自己动了一下,他还得洗脸,身边腻歪个人不太方便:“你去捡大白它们的蛋了没?”   乌诏忘了。   他跑开去拾大白它们的蛋。   早饭是蒸的炸丸子和白菜炖豆腐,其实说是早饭不如是早午饭,吃好收拾完就十点多了,冬天也没什么活,山里没什么娱乐,池小天跑去沙发上坐着看电视。   他喜欢吃瓜子但不喜欢剥壳,乌诏一般没一会就会过来剥瓜子喂他。这次他没立马进来,大概得有大半小时。   乌诏跟人打完电话了,雪大,他的袄都有些湿了,脱掉袄放沙发上烘干,等身上都热了才跑去跟池小天索吻,他很少这么强势,压着池小天,亲的池小天都有点喘不过来气,他就不个是善茬,他是一个小狼崽子:“池叔,我得出去一趟。”   池小天没说话,他静静的看着乌诏。   乌诏捧着池小天的脸,亲昵道:“池叔跟我一起?”   那些亲戚得处理掉了,他们竟然还想进山里来看自己,看什么,看自己还活着吗?   池小天没有拒绝,他说过要陪着乌诏的,乌老爷子走的时候他之所以去接乌诏,就是知道乌诏处境不容乐观:“大白它们呢。”   乌诏很高兴池小天愿意跟他走:“我让人照顾它们。”   池小天答应了:“好。”   乌诏又亲池小天,表白:“池叔,我好爱你。”   池小天没有应声,他轻轻抚着乌诏的背,包容又温和。上辈子乌诏没有跟池小天走,池小天也没回大山,他想着保护乌诏来着,但是他不是很有用。   他被那些人雇人撞死在了大街上,死无全尸。他死后还连个来认领尸体的人都没有。他的家在很遥远的大山,他认识的人也在很遥远的大山。   池小天不怕死。   他死的时候在想乌眺行,在想乌诏。   他对不起他的乌大哥,也对不起乌诏那个孩子。   池小天其实不想出大山的,乌眺行死后,他就不想再出去了。当年他和乌眺行是很好的朋友,乌眺行比他大几岁,那是个爽朗健谈的人,虽然是个富家公子哥但一点傲气都没有,他是真的把池小天当弟弟看的。   两人都是闲不住的人,他们跑了很多地方,年轻的池小天也是个有野心的人,他跟随着乌眺行到处找发财的机会,他们找到了缅甸的玉石生意。真的是个很大的生意,打通跨国路线,一膨胀起码是几千亿。但那时候不止池小天和乌眺行看上了,还有几个势力也看上了,他们打了起来,很混乱,不知道谁搞到了枪,乌眺行替池小天挡了一下。   池小天没见过那么多血,见了那么多血后他才知道自己晕血,他带着乌眺行躲得地方很偏,池小天往自己身上扎了很多刀,但还是没抗住,他晕了过去。   再醒的时候乌眺行已经死了,他的大哥尸体冰凉死在了他怀里。   池小天一直无法释怀。   能救的、明明能救的,他要是没晕过去一定能救的。   乌眺行似乎是怕池小天醒了后做傻事,他用血给池小天留了一行字:老弟,替我回国看看我儿子,他叫乌诏。我家小诏很可爱。   池小天带着乌眺行的尸体回的国,乌老爷子无法接受他出去还活蹦乱跳、会嗷嗷叫着跟他作对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他实在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他到死也没原谅池小天,他的儿子明明能救的。   池小天只远远的看过一次乌诏。   乌大哥说的很对,他家小诏真的很可爱,小男孩生的玉雪可爱,简直像个小仙童。   这就是池小天这么纵容乌诏的原因,尤其是发现乌诏有病后。   当年死的应该的池小天,乌眺行是个好大哥,他要是没死,也一定会是个好爸爸。乌眺行要是没死,乌诏一定不会生病的。   他应该会长成一个很好的孩子。   池小天从那件事后变得沉默寡言又温吞。   那个桀骜不驯的年轻人没再做过梦,他守着他的大山,不娶妻也没想过生孩子,他有时候午夜梦回还是会想起那天,想起那行他大哥用血留下的字。   老弟,替我回国看看我儿子,他叫乌诏。   我家小诏很可爱。 第45章 大山里的男人(9)   两人又腻歪了会才开始收拾东西。   乌诏去清理厨房, 池小天去整理自己的行礼,他动作比较快,乌诏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装了两个大麻袋了:“池叔。”   他探头看了眼, 看到了池小天的大棉裤,军绿色的,看样子得有十来年了高龄了, “你都带的什么,这就别拿了吧。”   山里冷, 一下雪,寒意直往骨头缝里钻。他早些年仗着年轻不当回事,现在已经意识到保暖的重要性了, 他把乌诏拿出来的棉裤又塞进去, 沉声道:“这个暖和。”   乌诏蹲地上抱着肚子笑,他又亲他的池叔:“到大城市我给你买羽绒的, 薄薄的一层就很暖和。”   到时候给他池叔打扮一下,会很帅。   他的池叔现在就很帅。   池小天坚持要带:“它暖和。”   非要带就带着吧。   乌诏把池小天带的衣服重新叠好再放进去, 叠着叠着他发现有件保暖衣开缝了,线头跑出来老长, 他没说扔了之类的话, 池小天念旧:“池叔,家里有针线吗?”   单身男人家里怎么会有针线。   池小天起身:“我去隔壁借。”   乌诏会补衣服, 还缝的很好看,细长的手指捏着那条缝, 下针都看不到线:“池叔, 剪刀。”   剪刀家里有。   池小天翻出来递过去, 突然问:“小诏怎么会补衣服的?”   乌家走了好几条道, 不是简单的富贵就可以概括的。乌诏是乌家的大少爷, 应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才对,但乌诏会得很多。   乌诏抚平衣服上的褶皱:“池叔想知道?”   池小天沉默点头。   乌诏没有告诉池小天,他对着池小天笑了下:“是秘密哦。”他做思考状,“等哪天我想告诉池叔再说吧。”   池小天没有追问:“小诏有没有什么想带的?”   乌诏想带的只有池小天,他把针线装回去:“池叔跟我一起就好了。”   东西收整了两天,池小天说要请人带他们出山的时候乌诏说有人来接。   的确是有人来接。   张一三兄弟来接的乌诏和池小天,但他们开的车在路上抛锚了。他们借了老乡的拖拉机,拖拉机抓地能力不错,还不存在底盘过低报废的情况。   张一跳下来:“乌少爷。”   乌诏看着那辆土黄色的拖拉机:“怎么回事?”   张一低声解释:“村里人买车的少,怕少爷等着了,就先借了这辆车。”   张二在开,他以前没开过拖拉机,猛一开竟然爱上了这种威风凛凛的感觉,拖拉机的前斗铺上了床大红花色的棉被,张一又把棉被拉展了些:“新被子,这是山下大娘嫁女儿的陪嫁,一针一线的缝出来的。我花了一千人家才肯卖。”   这还是大娘看他有眼缘,“这是新人新婚的时候铺盖喜被,寓意着新人夫妻恩爱,百年好合。”   要不得说张一是人精呢,乌诏听到夫妻恩爱就没有不高兴了,他拉着池小天坐上去,还有点兴奋:“池叔,等咱们俩结婚要不要也铺这样的被子。”   喜被都是长辈准备的,一般是母亲给出嫁闺女的嫁妆,池小天没有父母了,乌诏也没有了,他们就是能结婚也没人给他们准备喜被。   池小天从麻袋里扒拉出件大衣,仔细的给乌诏裹严实:“到时候再说。”   男的也不能结婚。   乌诏窝在池小天颈窝:“我要嫁池叔,给池叔当小媳妇,我会带喜被过去。”   池小天觉得乌诏在说傻话,乌诏有时候单纯的过分,他没说他们结不了婚:“谁给你准备喜被?”   乌诏埋头笑:“我自己把自己嫁出去,我自己给自己缝。嫁给池叔后我每年都自己做喜被,年年当池叔的新媳妇。”   哪有人张嘴闭嘴说要嫁人的,不害臊。   池小天抱着乌诏:“还远,先睡会。”乌诏早上起得很早,一直忙到了现在还没坐下来休息。   张二在开拖拉机,在山路上走着轰轰拉拉的响。他不知道池小天给乌诏灌了什么迷魂药:“哥,乌少爷怎么就看上了这个老男人了?”   看这宝贝劲,出门都恨不得绑裤腰带上。   张一叫自己弟弟把嘴闭上:“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的事。”别看乌诏挺厉害的,以后乌家指不定谁当家,张二鬼鬼祟祟,“我觉得吧,咱以后可以换人讨好了,你看,这摆明着是池小天高兴了乌少爷才会高兴。”   一走老半天,这么吵乌诏不知道怎么睡着的,四人到山下天已经落黑了,车还没修好,夜路也不好走,他们商量着在老乡家借住一晚。   拖拉机轰轰拉拉的进村的时候,在街上烤火的人十分统一的看了过去,就是打扮的土气,也能看出来都是城里人,一个比一个长的俊。   最好看的还是那个年轻人,他裹着大袄,但似乎是身体不好,全程都赖在看起来不太好招惹的男人身周。   可能是兄弟,哥哥惯着弟弟。   张一他们拿了挺多钱,老乡也大方。   晚饭炖了两只土鸡,上面糊着圈馍馍,开锅的时候香味弥漫,馍馍沾满了汤汁,他们吃的身体都热起来了。   吃到一半老乡家的小孩趴在门口偷看,乌诏喊他过来。   小孩扭扭捏捏,进来也不肯说话。   乌诏递给他一个红包:“新年快乐。”   小孩一下子就乐了:“新年快乐!”   张一抱着碗,很久都没再咽下去一口。他先前也见过乌诏,年轻人眼珠黑沉沉的,明明年岁不大却一身暮气,怎么说呢,像是浑身腐烂又从墓地里爬出来的死人。   他不再看乌诏,继续埋头扒饭,跟男人在一起就跟男人在一起吧,一辈子就这么短,眨一下眼睛就过去了。   小孩接了红包屁颠颠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又领回来一大帮人,乌诏也大方,挨个发红包,反正钱也不多。   吃完饭天就彻底黑了。   在山路上跑了大半天,不冷是不可能的,乌诏跟池小天一起坐在小板凳上用盆泡脚,这房间没装空调,老乡家也没有多的电热毯分给他们:“池叔,冷不冷?”   池小天不冷,他觉得乌诏冷,乌诏体寒,贴了下乌诏脸颊,果然发现冰凉凉的,他用手捧着乌诏的脸:“等会床暖热了再脱衣服睡觉。”   “好。”   乌诏盯着他英俊的池叔,心又有点痒,“池叔。”   池小天知道这是想接吻的意思,他配合的低下头,乌诏凑前,在两人要亲到一起的时候,屋外有小孩在敲门,在门口探头探脑:“大哥哥出来玩啦!我们买了烟火。”   池小天下意识推开乌诏,整个人都拘谨起来,乌诏也没生气,他托着下巴看着他鸵鸟似的池叔:“池叔你害羞啦?”   池小天没承认,他从水里出来,给乌诏戴上了围巾:“他们叫你,出去玩吧。”   乌诏没有自己去,他拉着池小天一块去了,也没跑远,就在院子里,刚才领了红包的小孩都在,他们凑钱买了一大把仙女棒,因为这是乌诏的钱,他们分给乌诏的最多。   仙女棒听着仙气,点燃了也很仙气,炽白色的焰火呲花一样绽放,在黑夜里显得温暖而明亮,乌诏还是第一次玩这个,廉价的焰火出乎意料的漂亮。   几个小孩的仙女棒已经点完了,他们眼巴巴的凑到了乌诏跟前,一个个半蹲着像是埋进地下的萝卜头,乌诏把自己的分了出去,池小天分到的最多。   喊乌诏出来玩的小孩问乌诏:“为什么叔叔的最多啊。”   都是大人了,还要玩吗?   乌诏靠着池小天站,他眉眼精致内敛,在焰火下漂亮的不可方物:“因为我最喜欢叔叔了。”   小孩没有再问,他虽然小,但也知道什么是最喜欢──是想把好东西都给他。   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给他,哪怕他其实并不需要,但就是忍不住想给他。   最后放的烟花燃烧起来像是孔雀尾,艳丽夺目。池小天看了眼乌诏,乌诏在看烟花,他握着乌诏的手放进自己口袋,一起看烟花。   两个人在跟小孩玩。   张一再催他弟弟修车:“怎么样了?”   张三搞了一身机油,脏兮兮的:“发动机坏了,这里没配件,得让人送。”   张二兴致勃勃提议:“要不就开着拖拉机出去。”   张一踹了张二一脚让他滚:“配件几天能到?”   张三实在抽调不开人手,他们信任的人都被安排做了别的事,不然也不会因为一辆车就在村里多留一天:“还得两天。”   张一打开手机查地图,张二凑过来个大脑袋:“哥,找啥呢。”   “暂时走不了。”张一来的时候看过地图,记得附近有座姻缘庙,搜到了,地方不远,他把姻缘庙的定位发给乌诏,“先给乌少爷找点事做。”   乌诏第二天才看到信息,张一也照实说了,发动机坏了要等人送配件,明天或者后天才能走。闲着也是闲着,乌诏把寺庙的图片给池小天看:“我们一起去拜拜吧,保佑我和池叔能白头偕老,长长久久。” 第46章 大山里的男人(10)   池小天没有意见。   姻缘庙在半山腰, 路不是太好走,但也不是太难。山间的雪还没完全融化,日头出来滴答答的往下流着水, 兴许是有了太阳, 树枝上跑出来了几只尾巴带点白毛的小松鼠, 它们抱着树枝蹲在树杈上看着两个人, 尾随了他们一路。   到寺庙了松鼠还跟着, 乌诏问池小天:“他们跟着我们做什么?”   池小天也不知道。   可能是好久没见人了,有点稀罕, 但他没这么说, 他拉着乌诏看松鼠,声音温和:“它们喜欢你。”   喜欢我们小诏。   乌诏没忍住笑了下,他掏出一把瓜子放地上, 退开两步。   松鼠没第一时间过来,蹲在树杈上看了会才跑下来,大尾巴摇啊摇,抱起瓜子就跑。   乌诏继续跟池小天上山,这次松鼠没有再跟上来了。   庙前面栽着很高的树,看样子得有上百年历史了,上面挂满了牌子,牌子下面系着红绸,有些红绸颜色鲜亮,有些红绸因为饱经风雨已经褪色了。   守着摊子的是个老大爷,眉发皆白:“要扔牌子上去吗?一块五十块钱。”他们提供很传统的笔墨。   当然要。   乌诏递过去了一百块钱:“要两块牌子。”   他其实不信神佛,就是重生了也不信, 他就是很单纯的想和他的池叔好好的。   墨水都冻上了, 老大爷重新磨墨, 怕两个年轻人不会写毛笔字:“你们自己行吗?我可以代写。”   乌诏说不用。   他会写毛笔字,笔锋有棱有角,老大爷都伸长了脖子看,就六个字:池小天是我的。   池小天看见了,他对乌诏的占有欲习以为常。   乌诏把牌子抛到树杈上,他一次就成功了,姻缘树又承载了一份思念和欢喜,风一吹,翻飞的红绸是冬雪和山色里唯一的亮色,鲜红明艳。   池小天也是自己写的,他没乌诏写的那么好看,也许是香火味和肃穆神性的雕像会使人心生向往,他很心诚:小诏好起来。   乌诏看向池小天:“我要是好不起来呢?”   池小天很平静:“那也没关系。”   我希望你能好起来,但好不起来也没关系。   庙不大,上面供着的小神宝相庄严。这会人少,老大爷还挺闲的,几天没人来,他也想找人说说话:“平时我不轻易出手的,要不要我给你们算一下签?”   他递给池小天一个竹筒,“使劲摇,摇出来一根。”   池小天以前没玩过,他还挺感兴趣的,他跟系统吹牛逼:“我肯定是上上签。”   摇出来了,巴掌长的竹签用大红的朱笔写着批字,大凶。池小天心梗了下,他下意识看向那端坐在莲花台上的神像,香火缭绕中,她唇角含笑,似悲似悯又像是大爱无情。   老大爷都哎呦了一声,好几年没看到这么凶的签了,他连忙拾起来:“虚的,假的,年轻人不要放在心上,建国好多年了,现在是社会主义,封建迷信要不得。”   池小天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就是老大爷说的解签?你不是这里的庙祝吗?说自己是封建迷信砸自己饭碗可还行。   乌诏不信这个,但他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他自己摇出来个大凶没事,关键这是池小天摇出来的,他上前:“我也试试。”   一连五次,次次大吉。   老大爷真的开了眼了:“一遇风云便是龙,你这是要发达走大运了啊。”   乌诏拧眉,他把竹筒给池小天:“你再试试。”   池小天没有再试,他揉了下不开心的乌诏的脑袋:“就是玩玩,不要放在心上。”   老大爷应声:“对。左眼睛跳财右眼睛跳灾,左眼睛跳就是我要发财,右眼睛跳就是封建迷信信不得,年轻人,要学会随机应变。”   乌诏把池小天抽的签和自己的交换了下:“没有大凶,不会大凶。要是有,我就替池叔挡。”   池小天感觉乌诏好像信了。   他见老大爷这里还有平安符:“那个怎么卖的?”   大凶的签只有一根,概率很小。有人在这里摇出来这么晦气的签老大爷也很不好意思:“也不值钱,你们要是喜欢我就送你们两个。”   池小天只要了一个,他给乌诏戴上:“小诏跟我换了签,小诏得保护好自己。”   乌诏这才笑起来。   他仰着脸,亲昵的蹭了蹭池小天的面颊:“好。”   老大爷这才品出来不对,但他没说出来,他还笑呵呵的:“我这平安符防水,洗澡都不用取下来,信不信,它就是在水里泡个两三年都不会坏。”   这么牛?   池小天看向老大爷:“怎么做到的?”   老大爷没说,他神神叨叨的有了庙祝的样子:“秘密。”   山里清净,一到下雪基本没什么人。老大爷可能看池小天和乌诏顺眼,请两人在吃了顿饭。   他蒸的八宝糯米饭,甜甜糯糯的。   池小天和乌诏走之前在功德箱下面压了两百块钱,这不是给神的,是给这个老大爷的。   他们下山也不晚,但天黑的很快,两人走了好一会才发现后面还尾随着一个小东西,是乌诏喂过的那只松鼠。   小松鼠一路跟他们来到了山下,见两人被车接走了才摇着尾巴回去。   张一托了个朋友,又送了来了辆车。   那边的事有点急,他们连夜离开了大山。   车开了两天一夜,由北到南,天气逐渐暖和。   几人到地方没急着回去,先去换了身行头,池小天的衣服是乌诏亲自搭的,用池小天自己的话来说,他帅炸了。乌宅。   乌老爷子死后搬进来了一大堆旁系亲戚,狸猫挤走了真正的太子,隔山差五就举办宴会,豪车汇聚成云,每个人都衣衫整齐华贵。   乌诏他们的开的车溅满了泥点子,一路横冲直撞冲进了花园里,车头撞塌了香槟塔,小提琴声悠扬的宴会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尖叫声。   “我的裙子!”少女提着被溅到酒渍的鱼尾裙,夜莺般动听的嗓音因为怨愤嫌弃显得尖利刺耳,“谁,谁的胆子这么大开着车闯进来,你们知道这是哪吗?还想不想要命了,这可是乌……乌诏。”   乌诏下车,他脱掉外套放进臂弯里,笑着跟乌瑶瑶打招呼:“瑶瑶姐。”乌瑶瑶是他儿时的玩伴之一,在他爷爷在世的时候还经常因为一口吃的讨好他。   现在摇身一变都成了千金大小姐了,他有点感慨,“瑶瑶姐变了好多,时间过得真快啊。”   乌瑶瑶跟乌诏没多少血缘关系,她当初攀亲戚找到乌家也是为了想活命。她忘不了在乌诏身前当狗的日子,哪怕她已经穿上了很贵的裙子。   她勉强挤出来一个笑:“小诏,你不是去山里玩了,怎么回来了?”   这里有认识乌诏的,还有不认识乌诏的,但都认不认识都没关系,主人回来了,客人不管愿不愿意都得离场了。   池小天来过乌宅的,他还记得十几年前来这里的场景,那时也在举办宴会,灯火华丽,低调奢华建筑很高端,他身体里野望在复苏,沉浸在这个欢声笑语的名利场。他后来也的确在追逐这个,只不过他追逐失败了。   不仅是失败了,他还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   池小天已经放弃追逐名望权势了,他甚至都没想着下车,乌诏能处理这个就让乌诏自己处理,隔着窗户,他遥望着年轻俊美的年轻人、这片土地新一代的主人,心中升起了淡淡的自豪感。   小诏很优秀呢。   张一张二张三已经下车了,他们身份不低,经常出入社会名流,尤其是近几个月,三兄弟眼光的精准和手段的狠辣让一大批人想招揽他们。   三人一直没有松口,直到今天,他们恭谨站在新的乌家家主身后,即便年轻,很年轻,人们还是能感受到乌诏强悍的控场能力和摄人压迫力。   乌家不会在老爷子死后倒下,它会因为这个年轻人更上一层楼。   年轻人穿着米白色的毛衣:“因为太思念瑶瑶姐,所以就提前回来了。”   乌诏肯这么说,还是很给她面子的。   乌瑶瑶脸色好看了些,她不再在意被红酒溅脏的裙摆,露出一个清浅的笑,要说乌家人颜值都很高,她笑起来也很养眼:“是吗?小诏……”   “骗你的。”   乌诏的睫毛细密,眼尾偏长,他笑起来很好看,不笑的时候有些渗人,完全没有活人的生气,“这么多年了,瑶瑶姐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好蠢。”   乌瑶瑶怔了下,她没想到乌诏会堂而皇之的给她没脸,他们虽然有争端,但不都是在私下进行的吗?乌诏想跟他们撕破脸了?   她想发怒,但还记得要保持仪态,就是声音控制不住的提高了些:“乌诏!”   乌诏不想理乌瑶瑶了,他上辈子把她的腿也打断后就忘记这个人了,她后来是死是活他都不知道,虽然他曾经是真的把她当姐姐的。   他其实对所有的亲戚都很好,可是没一个人愿意放过他。他死了他们才会真的开心,看他堕落狼狈他们会更开心。   乌诏不再去想上辈子到死也没想通的事。   他有了对他好的人:“池叔。”   乌诏替池小天打开车门,年轻人声音温和,俯身亲自扶着人出来:“到家了。”虽然家里有点乱,“这是我长到十八岁的地方。”   他过去,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也是我父亲长到十八岁的地方。” 第47章 大山里的男人(11)   池小天没想到乌诏会亲自扶他, 这是自降身份、地位上乌诏低于他的意思,乌家不是单纯走商道,多少牵扯点黑白势力。他还没来及惊讶, 又听到了乌诏后面的那句话。   提起乌眺行, 他们之间的气氛就会很奇怪,他觉得乌诏话里另有深意,池小天看向乌诏, 英俊的男人没动,他掀开眼:“你什么意思?”   乌诏保持着俯身的姿势很久, 车里的人足够傲慢。   有人在猜车里人的身份,男人露出的眉眼英俊而犀利,那双眼睛一扫就是风雨欲来, 是个脾气不好、还很年轻的大佬。   三十一岁, 在他们圈里,真的还年轻。   乌诏没什么意思:“你不想看看我父亲长大的地方?我父亲去世后,家里的摆设就一直没变过。池叔,你应该来过的吧。看着我, 看着我, 你有想起我的父亲吗?”   池小天不能说自己没有想到,乌诏和他的父亲真的很像。   乌诏讨好的亲了下池小天的唇:“池叔,开不开心?”   这是我父亲的家,重游故地,应该很开心吧。   池小天垂了下眼, 他和乌诏解释过, 但乌诏不信。   他下了车, 一身剪裁得贴的西装配大衣, 英伦风搭配减少了他的一丝野性, 多了分难言的尊贵,他还是要比乌诏高,深邃的眉眼尤为英俊:“我累了,我去休息。”   不想再跟乌诏争执这个话题。   乌诏很想陪着他的池叔,但他还有事要处理:“张一,带池叔去我的房间。”   乌瑶瑶离两人最近,她受到的冲击也最大,乌诏和池小天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乌诏是漂亮,池小天是非常具有冲击力的英俊。   几乎是瞬间,她看上了这个男人。   她是和乌诏一起长大的,要说乌诏什么性格,她还是比较了解的,一个有些天真的傻白甜小少爷,要说乌诏就靠自己掌握住了局势,她是一点都不信的,肯定是有人在帮乌诏。   池小天就很符合这个人选。   张一没和池小天交流过几次,他有时候在质疑到底是池小天驯服了乌诏,还是乌诏驯服了池小天,此刻的池小天一点也没有再乌诏面前的沉默和温驯。   他像是匹在蛰伏的野狼,眼神不羁野性。   乌诏的房间在三楼,也就是顶楼。张一知道乌诏和池小天的关系,他推开门:“少爷住在这里。”房间还是保持着乌诏离开时的样子,那些人没敢动乌诏的东西。   池小天点了下头:“知道了。”   客厅里竖着两个大书架,书架摆满了书,池小天瞥了一眼,英法俄三国语言的原版大书:“……这年头龙傲天也这么卷的吗?”   系统没池小天这么意外:“他本来就接受的最顶级的教育,你也能看得出来,乌诏很聪明的。”乌诏基本什么都会。   池小天走到钢琴架边,他弹了几个音:“他还会这个?”   “不仅会。”系统,“他还有证呢。”   那还真的比他这个废物强多了。   池小天没拿自己当外人,他进了乌诏的浴室,奔波了一天,真的有点累了,早点洗完澡睡觉:“哇,统哥,带按摩的哎,还有泡泡模式。”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一头扎进浴缸里:“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池小天哼唧:“有会按摩的浴缸还要什么出息。”   系统:“……”   在这个世界待久了,它都忘了池小天是个好逸恶劳的人了,可恶,它一定是被池小天英俊的外表欺骗了,“泡可以,别泡太久。”   让乌诏发现就不好了,池小天不是个喜欢泡泡泡浴的人。   池小天懒洋洋的敷衍了一声:“嗯。”   担心乌诏随时会回来,泡了大概二十分钟他就依依不舍的从浴缸里爬了出来,“……统哥,我衣服呢?”   系统不明白池小天怎么问出这么智障的问题的:“你没拿啊。”   它指挥池小天,“柜子里放的有浴袍。”   池小天拿一件穿上:“平时都是乌诏拿的,我都忘了洗澡还要准备换洗衣服的事了。”   他又逼逼赖赖好一会才躺床上安静了下来。   好不容易等到池小天闲下来,摸鱼和敬业在打仗,系统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终于,它下定了决心,大着胆子提出了自己请求:“池小天,给我放会相声……淦。”   池小天睡着了。   乌诏回来的有点晚。   他处理了不少人,手段多少有点血腥,即便是洗了澡还是没完全去除腥味。   池小天又感到了熟悉的被蟒蛇缠绕的窒息感,他半睡半醒中睁开了眼,抓着了乌诏的头发,稍稍用力让他停下:“乌诏。”   他们才发生了不愉快吧。   乌诏有点兴奋,他跟池小天不一样,他见血就亢奋:“池叔,好池叔。”   夜很漫长。次日清晨。   房间里开着暖气,落地窗大开着,一地白光。   乌诏把饭端到了床前,伺候他池叔吃饭,年轻人笑起来还有些腼腆:“池叔,喝粥。”   池小天的嗓子有些不舒服。   可他没有拒绝乌诏喂粥,昨天晚饭吃得晚,他不是多饿,没吃多少就停下了:“可以了。”   乌诏把碗放一边,他用目光描绘池小天的眉眼:“池叔很帅呢。”昨晚后,有人明里暗里的打听池小天,有男也有女,都对池小天挺感兴趣。可他们打听也没用,他握住池小天的手,在池小天的指尖亲吻了下,“你是我的。”   池小天是乌诏的。   池小天不知道乌诏又犯什么病,他看向乌诏:“昨晚你去哪了?”他其实闻到乌诏身上的腥味了,虽然若隐若现,但莫名刺鼻。   他大概能猜到,是一些不太和谐文明的事。   “哪也没去。”乌诏爬床上给池小天按摩腰,“我处理了些家里人。”   有些是亲戚,有些是下属,但都属于家里人。   池小天沉默了下:“你动手了?”   乌家是不怎么干净的。   乌诏摇头:“没有。”家主不会做这些的,他只是在一边看着,他跟池小天解释,“我离的比较近,不小心溅到了一些。”   他的手指修长而洁白,指腹柔软,“张二做的。”   池小天抬了下眼,他印象里张二是个会被大鹅追赶的沙雕:“张二?”   乌诏没有瞒池小天:“他们仨是我的班底,张一负责明面上的,张二处理私底下的,张三是司机,主要保护我的安全。”   池小天没有再问,他摸了摸乌诏的头:“注意安全。”   乌诏嗯了声,继续给池小天按摩:“这几天可能不太平,池叔还是跟着我吧。”五十万就可以雇一个不要命的人。五十万没多少,不要命的人却很多。   池小天是乌诏上辈子没有过的软肋。   一个人有了软肋后,很难再像之前那么所向披靡了,他会有顾虑,会不由得思考的更多。   上辈子的乌诏想着报仇,这辈子的乌诏想着和他的池叔长命百岁。   乌家家主回来后,圈里着实太平了几天。可当人们习惯了乌诏存在后,又突然发觉乌诏没怎么出过面,乌家的主要代言人还是张一。   张一像一颗炙手可热的新星,地位扶摇直上。   奥博特是个蓝眼珠黄头发的外国人,他漂洋过海来找乌家谈生意,却连一个姓乌都没看见,他声音有点不悦,阴阳怪气:“难道外面说的都是真的,乌诏是个傀儡,你和池小天联手把持了乌家。”   张一微笑的给奥博特倒茶:“您说笑了,我们家主身体不适。”   奥博特的汉语很流利:“什么身体不适,难道的连床都下不了了?”乌诏俯身亲那个男人的画面被很多人看到眼里。   两人的地位一眼分明。   那个男人身份还很神秘,很多势力都还没查到他到底是谁。   张一这次不笑了。   他温声提醒奥博特:“奥博特先生,你还记得你出境了吗?一个人失踪在异国他乡可是很难被找到的。”   奥博特不是真的没脑子。   看着张一对乌诏的维护,传闻八成是假的,他在心里骂了一声,冷哼装傻跳开这一话题:“不管怎么样,乌诏得出来见我一面,这是态度问题!”   张一继续假笑:“您的态度就很好吗?您这样人用我们一句古话来说就是躲得过初一也活不过十五。”迟早得死。   乌诏就在隔壁。   他靠在池小天身上笑:“我最近真的连床都下不了了,池叔叔可要对我负责。”   池小天:“……”   到底是谁床都下不了,你说这话要脸不要。   张一跟奥博特继续扯皮,谈生意,几个月都正常,不急。第一次会面以两方人都不愉快画上了句号。   张一在奥博特走后才去隔壁包厢,桌子上放着几瓶开了的酒,看样子乌诏和池小天都喝了点:“乌少爷,池先生。”   “谈完了?”   乌诏最近不能出面见人,比较危险,“你觉得他可信吗?”   他前世没接触过奥博特这个人,他掌权的时候,奥博特已经死了,是他的弟弟在当家。   张一揣摩着:“虽然说话不太好听,但应该是偏向我们的。”   乌诏没多说什么,他看向池小天:“池叔,走了。”   池小天喝多了,果酒的味道很赞,这段时间乌诏总喜欢在床上提乌眺行,搞得他也老想着乌眺行,他看着乌诏,喊出了另一个人的名字:“眺行。”   乌眺行对池小天的影响太深。   他以前就是这么跟着乌眺行跟人谈生意的,梦里场景再现,很难不让人迷糊。   那是他年轻的时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 第48章 大山里的男人(12)   张一没见过乌眺行, 但听说过这位上任家主,那是个很有魅力的人,至今还有人忘不掉他。他没想到忘不掉乌眺行的人里面还有池小天。   池小天眼里有怀恋和痛苦, 那情绪浓烈到仿佛要溢出来,张一下意识看向乌诏, 觉得要完蛋──乌诏和池小天的关系不一般,乌诏应该容忍不了池小天这么牵挂着另一个人,哪怕这个人是他父亲。   但事实与张一想的相反,乌诏没有生气。   乌诏感觉他的池叔在难过,他再次尝到了他不明白的苦涩味。他走过去, 学着他父亲的模样,笑得很灿烂:“小天。”   他不喜欢被池小天当成别人,但如果这样能让池小天好一点的话, 那也没关系。   好像是真的回到了那时候,他大哥还活着。   池小天看着乌诏, 好像是在笑又好像是在哭:“大哥。”   乌诏轻轻抱住了池小天:“大哥在。”   是活人躯体和温度。   池小天埋进乌诏怀里,抓着他衣服:“对不起……我……”他还没走出来,他觉得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我梦见你死了, 我没来得及救你……大哥, 我……”   乌诏学着池小天摸他头的姿势安抚他哭得像个孩子一样的池叔:“小天不要哭,大哥没事。”   池小天真的相信那是个梦了。   他拽着乌诏,这么多年终于放下了1一次心理的重担,他喝多了酒,这时候很困, 眼皮在打架, 但他不肯闭眼, 还是死死的盯着乌诏。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好久没见过他的大哥了。   乌诏陪在池小天身边:“小天困了就睡吧。”   他拍着池小天的背,温声细语,“大哥不走。”   池小天出来的时候才十几岁,虽然性子桀骜是个刺头,但他很依赖乌眺行,他没抵抗过睡意,但也没松开乌诏。   乌诏抱着池小天,每当池小天惊醒后就告诉他大哥还在。虽然是窝在沙发上睡的,却是池小天这么多年睡得最安稳的一次,在真的进入深度睡眠之前,他忽然又强睁开眼:“大哥。”   乌诏嗯了声:“小天。”   池小天露出一个不太好意思的笑:“我看到小昭了。”   乌诏怔了下,他没想到池小天还会提到自己,池小天睡前说了最后一句话,“小昭很可爱。”   张一没走。   他去拿了条毯子过来,声音放得很轻:“我叫张三过来守着。”   今晚看样子是不会离开了。   乌诏还在哄他的池叔,闻声只是点了下头。   张一慢慢退出去,他给自己弟弟打电话:“小三。”   张三不介意他哥这么喊他:“哥。”他知道乌诏他们出去是去谈生意了,“谈的怎么样了。”   “还行。”   张一简单说了一下,他叫张三快点带人过来,又说起来另一件事,“那位心理医生还不肯过来吗?”   张三也知道乌诏的精神状态不太好,基本就是在走钢丝,他说话有点粗俗:“那个傻逼好像有被迫害妄想症,一直说有人在追杀他,出国就会死……他宁死都不肯出国。”   张一在关键时候比较狠:“不用请了,绑他过来。”   他能看出来,池小天并不爱乌诏。可乌诏呢?池小天看着乌诏喊乌眺行的名字,乌诏的反应竟然是安慰池小天。   乌诏爱池小天,很深很深的爱。正常人得不到回应都会痛苦,更何况是本来就有病的乌诏。   乌诏对池小天充满了独占欲,池小天心里一直没有他会怎么样,他岌岌可危的精神世界会更加病态和疯狂。   结局不是他死就是池小天会疯。   张二这几天比较闲。   他主动请缨:“我去吧。”   张一警告了一下他的弟弟:“下手轻点,别弄死了。”   张二对着手机咕哝了声:“哥你说的什么话,我一直是个行善积德的好人呢。”经他手的可没一个好东西,惩罚坏人不就是在行善积德?   张一挑眉:“别说屁话了,快去。”池小天这一觉睡得很安稳。   他有点尴尬的发现自己还抱着乌诏的胳膊,脑仁抽疼了下,昨晚的记忆复苏,必不可免的,他有些感动,胸腔被温暖和炙热被填满,心里有块地方柔软到不可思议。   乌诏靠着沙发上。   年轻人睫毛弧度柔软,蓬松的发顶的泛着浅光,他也醒了,对上了此刻池小天的眼神,就在这一瞬间,他有种错觉,池小天是爱着他的。   他笑起来,很漂亮:“池叔,早安。”   池小天起来,蹲到乌诏身边:“腿麻不麻?”   他好像压了一夜。   乌诏动了下,酸疼的感觉紧绷着,麻到发痒,他难受的哼了下:“疼。”   池小天低头给他按摩:“下次搬开我。”   不要再做这种傻事了。   “不要。”乌诏比较直白,他也渴望得到同样直白热烈的爱,“池叔是心疼我了吗?”他轻轻喊了一声,“可我喜欢这样。”   抱着你,或者被你抱着。   假如能一直那样坐着,也算是和你一起到天荒地老了吧,他又表白,“我爱你。”   池小天的手顿了下。   他这次依然没有应声,他不想骗乌诏。   乌诏还是渴望得到池小天,不只是局限在上,在池小天看不到的角度,有一瞬间,他的瞳孔黑到了极致。   爱和私欲在斗争,他感到了撕扯般的痛苦。   想毁掉池小天,想爱池小天。   池小天等乌诏缓过来了才去牵他:“走吧。”   见乌诏没动,他又催了一句,“回家。”   乌诏这才牵住池小天的手:“嗯。”   “回家。”   池小天发现乌诏真的忙起来了,有时候一连好几天都见不到人影。似乎是为了保护他,乌诏一直没让他参与乌家的事,他也没不自量力的非要掺和,老老实实在家里过上了吃喝玩乐睡的快乐生活。   系统拾掇池小天:“闲着也是闲着,给我放会相声。”   池小天在刷手机,新闻上偶尔会放出乌诏的照片,俊美耀眼的年轻人唇角笑意温柔,评论都是漂亮哥哥杀我,全方面无死角的赞美乌诏的美貌。   叮。   又推送了一条关于乌诏的时讯,乌诏没在笑了,他表情阴沉沉的,袖口似乎沾了一点血迹,背景有点模糊,但能看得出是疗养所的陈设。   疗养所还被扒了出来,是国内很有名的心理疗养科。   池小天还真不知道乌诏去看病了,他缓了下再刷讯息已经460了,页面一片空白:“他去看病了?”   系统不是很走心,它现在对相声比较关心:“有病就要治,多正常。”   有病是要治。   池小天问系统:“那他能治好吗?”   乌诏要是看不好,他的下场会很惨啊。   系统也想到了这一层,它安慰池小天:“别怕,死也就是一闭眼再一伸腿的事。”池小天,“感情不是你死呗。”   系统笑嘻嘻:“是啊。”   池小天被狠狠伤到了:“淦!”   门被推动,一个人急匆匆的赶了进来。   是张一,他衣服有些凌乱,见了池小天后才收起焦急的神色,恢复了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淡定:“池先生。”   池小天猜着是乌诏的事,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小昭出事了?”   手下有人不老实,放出了乌诏面诊的照片,虽然及时撤下去了,网上还是有点乱,股东也有点乱。他们说总不能让一个神经病掌权。   张一希望池小天能出去:“乌少爷的情况瞒不住了,您可以暂时替乌少爷出面去管理公司吗?”   乌诏和池小天的谣言有部分是他们放的。   有部分原因就是为了乌诏倒下后,池小天可以出面可以暂时稳定一下人心。   池小天没意见,他声音沉稳:“走吧。”   张一对池小天深鞠躬:“谢谢您。”   池小天突然觉得燃起来了,他万万没想到会在乡土剧本里拿到霸总人设:“不客气。”   张一开车。   池小天坐后面跟系统吹牛逼:“见过我这么牛的人没有?等会我进去,他们全都得站起来跟我问好。”   系统沉默了下:“有几个人认识你,还全都站起来跟你问好……你狗血小言剧看多了吧。你会直接坐总裁电梯进最高层会议室,对着的是一个比一个难缠的股东,乌诏出事,乌家股价下跌,他们不活撕了你就好了,还问好?你脑子瓦特了?”   池小天:“……”   他收敛下神情,伸了下大长腿,眼神锐利深沉。   现在跳窗出去避免挨怼还来得及吗?   张一透过后视镜观察池小天,男人褪去了沉默温吞的伪装,露出了桀骜冷硬的内里,英俊的外表看起来高不可攀。   非常能唬人。   他很满意。   池小天到地方才发现张二也在等着,他守在电梯口,池小天还没过去就鞠躬:“池先生。”   和张二一起等着的还有个池小天不认识的中年人,他眼神闪烁了下,似乎是没想到池小天能来,但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池小天是乌诏的姘头,乌诏不行,自然得要池小天来了。传闻里说不错,这的确是位常居高位看起来就很强势的人。   系统都有些惊讶,因为池小天经验的局限性,它一直挑的都是比较好扮演的人设,大佬是很难演的,最简单的一点要求,气质要出众。   它看着池小天,真的感觉池小天的天赋过于惊艳了。   池小天扫了一眼中年人,言简意赅:“带路。”   中年人不自觉弯腰:“是。”   电梯里很安静,中年人有点战战兢兢,张一和张二在用目光交流,他们也没见过这样的池小天,看来池小天和乌诏在一起还真不是谁驯服了谁这么简单的事,他们互相束缚,相互温柔。   两个都是硬茬的人在一起才有岁月静好的模样。   会议室很吵。   池小天才露脸,质疑声就接连不断。   “你是谁?”   “你凭什么进来。”   “好大胆子。”   “乌诏呢,乌诏养男人养疯了?”   “让乌诏──”   叫的最凶的男人被一脚踹出去了好远,他趴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捂着心口咳嗽:“咳咳……”   池小天踹完人还是很平静。   他往外拉着主位的椅子,摩擦声尖锐嘶哑,坐下,翘起腿:“还有人有意见吗?”乌家不是太干净,适当的暴力会被当成权利的象征。   这回没人说话了。   人们面面相觑,会议厅鸦雀无声。   池小天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大家不必太担心小诏的身体,也不用担心乌氏……我会代替小诏陪着大家一起度过这段艰难的时间的。”   张一和张二一直默不做声。   他们站在池小天后面,好像池小天才是他们的正主。   会议从下午开到晚上。   一个不明显的摄像头一直在不停的运作着。   白云疗养院。   乌诏换了身病号服,他在看池小天,眼里是爱意和温柔。他在见到池小天的时候就知道池叔不是真的淳朴老实,这才是他池叔该有的样子,英俊傲慢强悍。   刘元就是那个有被迫害妄想症的心理医生,美籍华人,少年成名,如今是心理领域有名的大手子,他其实不是被张二绑回来的,是他觉得乌家安全自愿跟张二回来的:“这就是你喜欢的人?”   他跟乌诏沟通过了。   偏执病怎么治?首先要放下爱人情节,先爱自己。乌诏很成功的失败在了第一步,他看着池小天的眼神满是贪婪和欲望。   刘元在心里可怜池小天,被乌诏这样的人喜欢上实在不是一件幸运的事,乌诏能控制自己还好,控制不好不是殉情就是谋杀。   乌诏纠正刘元:“是爱。”   刘元找了个凳子休息,他这个人一直吊儿郎当的,白大褂都穿的松松垮垮,没一点医生该有的成熟稳重:“还爱呢?再爱下去迟早完蛋。”   他劝乌诏,“我真的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你自残过了吧,你这样离死真的不远了。”人体其实是很强大的,大部分疾病都是靠自身防御系统,药物只是起辅助作用。   治疗精神病也是这样,病人要有主观能动性,他必须自己想走出来。   乌诏拧眉:“我没有自残。”   他就只故意切过一次手,伤口还不深。   刘元看着乌诏:“……都聊这么久了,我们已经是朋友了吧,不要太抗拒我。”他语气带着诱导,“再说一遍,你有没有自残。”   得面对问题,不能逃避问题。   乌诏上辈子已经死过一次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健康柔嫩的手指:“没有。”如果只是让池叔心疼,这根本就不算自残,他不认为这是伤害自己的行为。   这是在救他才对。   乌诏这样人很难沟通的。   刘元瞥向屏幕,会议已经散了:“介意我见一下你的爱人吗?”   乌诏喜欢爱人这两个字:“过段时间,这几天不太安全。”   他跑来这里,一是为了看病,二是为了钓鱼,三个张两个张都不在他身边,没有比现在对他下手更好的机会了。   刘元跑回来是为了寻求庇佑的:“不太安全,你什么意思?”   乌诏笑了起来:“字面意思。”刘元窜了起来,他踹了脚垃圾桶,“操。”   刚跑出狼窝,又进虎穴?   池小天是想去看乌诏的,张一劝住了他:“少爷更希望我们能保护好您的安全。”   张二跟着附和:“刘医生还说乌少爷太依赖您了,最好能隔开一段时间。”事实上刘元说池小天是乌诏的精神抚慰剂,类比毒品,得暂时分开他们一段时间。   看乌诏会不会出现戒断反应,会的话,问题就很严重了。   池小天是真的希望乌诏能好起来。   他答应了。不幸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乌诏开始焦躁,抑郁,他情绪极其不稳定,有时阴沉有时狂躁,刘元是想用束缚带把乌诏捆起来的,张三不同意。   刘元敢捆,他就敢弄死刘元。   他们少爷是个人。   刘元骂张三傻叉。   张三倒很冷静:“束缚带能解决问题吗?能的话我不介意你用。”   刘元沉默了下:“病人会伤害自己的。”   张三比刘元要了解乌诏:“除了池先生,没有任何人值得少爷伤害自己,哪怕他自己。”   池小天会心疼的。   他们少爷不舍得他的池叔难过。   刘元理解不了,但乌诏确实没有自残。   他觉得难以置信,隔着小窗户望着坐在病床上的年轻人:“还难受吗?”   乌诏在慢吞吞的喝水,闻言抬头:“我可以回去见他了吗?”   刘元沉默了下:“理论上不可以。”   他后退了一步,又问,“我拦得住你吗?”   “不行。”乌诏脱掉病号服,他换上常服,“我想他了。”   刘元没见过乌诏这么难缠的人:“你亲人朋友都怎么叫你的?叫你小诏是吗?小诏,我是心理医生,别骗我,说实话。”   乌诏也没见过刘元这么难缠的人。   他觉得上辈子要是请刘元来治疗自己,应该是能看好的:“我梦见池叔想我了,我得回去。”   我想你可以忍一忍。   可一想到你会想我,我就忍不了了。   刘元劝乌诏:“梦是你的潜意识的折射,他没有真的说想你,小诏,这还是你在想他。”   乌诏抬头:“池叔肯定想我了。”   刘元:“……”   乌诏已经走了出来,他看向张三:“备车。”   这么久还没动静,应该是钓不出来鱼了,可海面不应该如此平静,他有点担心,担心池小天那边。   池小天沉迷于大佬的人设不能自拔。   他感觉自己酷毙了,对着堆成小山的文件:“统哥,又是日理万机的一天呢。”   系统:“……”   它很无语,“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日里万机的人到底是谁。”   是张一。   他埋头在文件夹里,只偶尔抬抬眼镜。   池小天还是觉得自己很酷,他深沉道:“总有人要在背后负重前行。”   张一就是他背后的男人。   椅子后撤,发出一声轻响,张一看向站起来的池小天:“池先生。”   池小天;“我出去一趟。”   去放水。   张一也不会寸步不离的跟着池小天:“您去吧。”不用说,池小天也不会跑太远的。   池小天放完水去走廊上转了圈,坐的久了还是要起来活动一下的。   “池先生!”   角落里冲出来了个少女,“池先生。”   池小天看过去,是乌瑶瑶,他对乌家人其实都没什么好感,但乌瑶瑶跑的直喘径直朝他冲了过来,他伸手了扶了下她:“乌瑶瑶?”   剧本里提过这个人。   下场不太好。   肢体接触。   乌瑶瑶脸红了了下,她颜值挺高的,像一朵楚楚可人的小白花:“跟我走吧……这里危险。”她没拉动池小天,还以为池小天是不信她,有点着急了,“真的。我偷听到大伯他们谈话了。”   乌诏回来掌权的速度超乎了他们的想象,不少人对乌诏把他们赶出乌宅的做法心生怨愤,毕竟都是姓乌的,怎么一点情面都不留。乌诏住进疗养院后又把权利转交给池小天的行为更是深深刺痛了他们。   乌诏病的这么严重,只要除掉池小天,乌家就还是他们的,到时候直接把乌诏送进精神病院又有人能说什么?   乌诏真的有病啊。   池小天拧眉,声音有些阴冷:“松手。”   乌瑶瑶:“……”   她没想到池小天这么冷淡,自己拼命来救池小天,池小天不应该很感动吗?怎么、怎么会这么凶。   池小天迅速转头回去:“张一,乌诏在哪?”   乌诏既然要他这里待着,这里的安全就是有保证的,危险的应该是乌诏。   在疗养院啊。   张一问池小天:“发生什么事了?”   池小天有几天没联系乌诏了:“乌瑶瑶进来说有人要害我,我很安全,对吗?”   “当然安全……”   张一反应过来了,他打电话给张三,那边响了几声才接,“你们在哪?”池小天不会有事,那些人进不来乌宅,可乌瑶瑶都进来乌宅了,乌诏会怎么想。   他会因为担心池小天赶回来的。   真正有危险的还是乌诏。   张三不知道自己大哥为什么这么急:“要到了……怎么了?”   张一厉声道:“掉头,别回来!”   池小天已经跑了出去。   他没有这么用力的奔跑过,耳膜鼓动,呼吸急促,但在看到还完好无损的时候乌诏的时候,他觉得是值得的,男人艰难的笑了一下:“小诏……”   一个不太明显的红点。   是瞄准乌诏的。   一瞬间,池小天没想这么多的一瞬间,痛其实不是太痛,但血流的很快,血红的鲜血,红芒刺眼,好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他一直内疚的那一天,视线开始摇晃,他抱着乌诏,“……小诏。”   没伤到要害,但他晕血,“没事,我没事。”   这次终于赶上了,他也想保护他大哥的。   一个人有了软肋就是弱点。   乌诏其实不应该回来的,但理智和感性总是冲突,他按着池小天的伤口:“池叔?”   还没有结束。   池小天努力让自己不要晕,他这次坚持的时间长了一点,乌诏的车子炸了,伴随着溅射物翻飞的气浪袭来,有人护住了他,用自己的身体。   他还是感受不到伤口疼痛,但眼睛开始流泪,又要晕了、又要晕了:“……小诏。”   好像是很多年前,他大哥替他挡的那一下。   乌诏后背在灼烧,但在池小天的泪水中,他确切的感受到了池小天对他的爱。   他很高兴。   爆炸也是烟花。   有个年轻人盛大烟火里眉眼弯弯,他在笑。   池小天躺了半个月。   他没伤到要害:“小诏呢?”   张一没有出声。   他用沉默表达一切。那样巨大的爆炸声中,很难有人能活下来。   池小天也没再追问,他仰头看着天花板,问系统:“乌诏不是主角吗?”   系统就回了一句:“主角也会死的。”   乌诏挡在池小天面前时,池小天的情感波动突破了规定阈值。   池小天难得安静。   他躺在病床上:“……哦。”   还没人死在他面前过。隔着一道墙。   有人用手掌轻轻的贴着墙壁,他伤的厉害,身上缠满了绷带,美丽已经不再,他像个真正的怪物。   刘元问乌诏:“你真的不去见见他吗?”   真的要骗池小天你死了吗?   乌诏的声音还是很好听,他说的心满意足。   “有什么是永恒的吗?”   “在这一刻死去的我,和他对我的爱。” 第49章 大山里的男人(完)   乌诏死后, 乌氏高层大换血,这一变故让不少人进了号子。   张一好像是彻底把控了乌家,挑了一个乌家远到不能再远的旁系扶持他上了位,动乱以最快的速度被平息了下来, 一切都没变。   一切又都变了。   池小天没在乌家留多久。   他走之前, 又看了一眼摆在乌诏房间里的钢琴架, 手指压下去, 钢琴发出叮叮咚咚的响声,清脆悦耳。   池小天告别了张一三兄弟,又回到了大山。   陈叔有问过池小天乌诏去哪了, 池小天说乌诏是回大城市了,山里太小,容不下他。乌诏走的半年他的状态不太好, 后半年他看上去好了起来。   大白二白习惯了被刷毛的感觉,乌诏不在了,池小天就替它们刷毛,他照顾着家里, 种着菜地,偶尔赶集会买一些小零食吃。   他有时会想去乌诏,但大部分时间什么都没想。   乌诏走的第一年, 池小天家里还都是他留下来的痕迹,门上贴的对联,他给池小天补的保暖衣,村里还有小孩会念叨乌诏哥哥。   又是一年年关, 池小天守着灶火, 自己煮自己的饭, 他厨艺还是很差, 但好不好吃都能填饱肚子。   池小天没有去看过乌诏的墓地,即使他们说乌诏已经死了,乌诏也再没回来找过他,但可能是执念,也可能是幻觉,他总觉得乌诏还活着。   他就这里等乌诏,总有一天能等到乌诏回来的。   乌诏要是活着,不会不来找他的。乌诏的情况很不好。   他伤口恶化了几次,每次都很可能挺不过去,最严重的一次,他坚持回了家。   不能死在医院,死也要死在家里。   钢琴架被人动过,乌诏心很细,他叫张一推他过去,琴架上夹着一张便签纸,是池小天的字迹:我等你来找我。   从这一刻,这一瞬间,乌诏很想活下来。   他的池叔在思念他,他的池叔在等他回家。   乌诏开始积极配合治疗,努力吃药,他挺过了最艰难的一段时间,恢复到能下地行走。他想去找他的池叔,这一年,他十九岁。   镜子里的人面如修罗,被烤焦扭曲在一起的肌肤崎岖到恶心,他甚至觉得自己不像个人:“好丑啊。”会吓到他的吧。   张一习惯了乌诏这张脸:“不会。”   乌诏不想考验人性:“我顶着这张脸去找池叔,他是会爱我,还是觉得我恶心。”   张一沉默了下,池小天兴许会心疼乌诏,但时间久了呢,一直面对这么畸形的人吗?爱是会被消磨的,乌诏这张脸他看久了都会做噩梦。   乌诏没有逼张一回答。   他经过了太多苦难,看过了太多东西,他甚至还能笑出来:“替我安排换肤手术吧。”即便回不到之前的状态,至少也得看起来像个人。   我想尽量好看一点,回去见我爱的人。第二年,池小天还在等乌诏。   他守在山里,有时候会眺望山外,一站站一天。   乌诏在进行换肤手术,他希望自己像个人。   他一直没出医院,大大小小的手术排满了他的日程,实在熬不下去,他就会看看镜子里逐渐变好看的自己。   他期待和池小天重逢的那一天。   第三个年末,第四个年初。   乌诏终于可以出院了,他对权利不是很感兴趣,在去找池小天之前,把家产都散了出去。他的那些亲戚其实不用费尽心思夺家产,只要肯对乌诏好,乌诏就不会亏待他们的,可惜他们太贪了。   他跟张一告别:“我去找他了。”   张一轻声道:“恭喜。”   他知道乌诏的不喜欢这里,但还是问了一句,“还回来吗?”   乌诏笑了下,他没之前那么好看了,但也不丑,就是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不回来了。”他要和他的池叔白头偕老,永永远远在一起。   开车进山,窗外飘起了雪。   乌诏伸手接住了雪花,看着它在自己掌心融化,让这一丝冰凉缓解他内心的焦急。   要见面了呢,池叔。   你有想小昭吗?   乌诏到地方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街道上没人,只有不甚清晰的路灯还在亮着,穿过歪歪扭扭的小路,他看到了他的池叔。池小天还是很英俊,他站在梯子上撕去了旧春联,旧春联的红已经不再鲜艳,风吹雨打,上面满是岁月的痕迹。   那是乌诏曾经亲手贴上去的春联。   扶着梯子是个温婉的女人。   她正温柔的跟池小天说话,要他小心,两个小孩也跑了出来,围着梯子很兴奋的跑跳着,闹着也要贴春联,池小天下来把小男孩扛在肩上,女人说要小孩不要闹,脸上的笑容却一直没下去过。   池小天说没事。   乌诏贴的福也被撕掉了,新的福贴了上去。   乌诏没有再上前,他看着那齐乐融融的一家人,把冰凉的双手插进了兜里。这才是他池叔一直想要的家庭,他池叔看起来好幸福。   他远远的望着他们,没有再前进,而是选择了后退。   雪还在下。   他们一家四口贴完对联就回去了,门虚虚的掩上了。家家户户的灯光都很亮,很温暖,乌诏走了几步,又发现实在没地方可以去。   他仰望着天空,头顶不知何时落满了雪花。   乌诏想过毁掉池小天。   他在嫉妒,内心翻腾着各种阴暗的想法,可同时,他的身体和血液还都是温暖的,他爱这个人,由衷的希望他能好。   被割裂,在挣扎。   他面孔有些扭曲,等他反应过来,他又来到了池小天的门前,他曾经的家。   大门虚掩着,乌诏把脸贴上去,冰冷的坚硬的触感唤回了他的一丝理智,睫毛下垂,他把自己的手也贴了上去。   门的另一侧。   池小天刚扫完雪,他的手都放到了门上,像是隔空抚摸着乌诏的脸,他只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会想乌诏。   三年了,乌诏要是没死,爬也该爬回来了。轻轻的靠着门,他也闭上了眼。   真的回不来了吗?   隔着一道门。   他们似乎在拥抱。   “小天。”   女人喊池小天,“饺子好了。”   池小天把扫把归置好,锁上了门,转身离开了:“来了。”   乌诏也离开了。   他快控制不住自己疯狂的念头了,杀了池小天,他再殉情。他们的尸体会埋在一起,骨骼都互相拥抱,明年开春,他们坟墓前会开出很好看的小花。   多美好。   乌诏迈着僵硬的步子,极力抵抗这种诱惑,他走出村子,浑浑噩噩的来到了湖边,放眼望去,黑夜和山色融为一体,一片幽静。   他不走了。   静静的望着这片湖。   没人需要他,没人爱他,没有人关心他。亲戚想要他死,爷爷用他的后半辈子思念着他的父亲。   他也不想爱池小天,可没人对他好过。   湖水冰凉。   渐渐淹没了乌诏,他沉了下去,连一丝挣扎都没有。   多好啊,他的池叔阖家欢乐,幸福满堂。   可他活着就一定会去破坏这一切,他阻止不了自己疯狂的爱,他知道自己有病,他会逼疯他们两个人。   人死之前,会闪过跑马灯,乌诏的记忆停留到了他最幸福的一刻,他无理取闹的让池小天多走了十几里山路,他的池叔却给他做了一个装满馅料的煎饼。   煎饼很好吃。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爱。   年轻人抱着自己沉了下去。   水草缠住了他,他安详的面容像是只是陷入了沉睡。池小天还在等乌诏。   又过了两年,他觉得乌诏真的回不来了。   池小天送完孩子去上学,他问系统:“乌诏真的死了吗?”   系统这次很肯定的回了乌诏:“是的。”   池小天走了下神,夏天是雨季,湖水涨高了不少,淹没了河堤……他看到一具尸体,尸体的脖子上挂着什么──是平安符。   它真的可以两三年都泡不坏。   像是知道了什么:“他来找过我是吗?”   “可他误会了,那是我堂姐。”   “我说过我会等他。”   “他为什么不信我。”   “……他为什么不信我。”   “我没有骗过他。”   “我从来没有骗过他!”   失去了乌诏的池小天孤独的守在大山,他开始消廋,他开始抑郁,他甚至没有再过过年……陈叔看不下去了请来了池小天的亲戚来看着点池小天。   池小天走向了那具尸体。   他没有见过乌诏这样的人,太敏感太脆弱,太疯狂太偏执……太爱他了。   廉价又珍贵的爱。   “小昭。”   “冷不冷。”   “不要怕。”   “明年我们坟前会开出好多好多的花。” 第50章 花旦(01)   梨园后院。   曲径通幽, 三步一景,五步一亭。   池小天刚被骂完,妆都没卸就跑了出来, 他才十三四岁的年纪, 身态纤细苗条, 秀丽的小脸雌雄莫辨。   他学的女旦, 平日里也是作少女打扮, 衣裙都挑的亮色, 长裙绊脚, 他挽着裙子跑,到底不是女孩子, 跑的飞快。   绿书追了几步,气的跺脚:“池小天。”   她大喊,“那里是待客的地方, 别冲撞了客人……你站住!”   池小天才不听。   他要饿死了,甩开耳雅,挑了颗枝繁叶茂的老槐树爬了上去, 迫不及待掏出胸前鼓鼓囊囊的口袋,里面装着烂的稀碎的糕点,一口气全塞嘴里,他吃完还有些意犹未尽:“统哥,我还是好饿。”   这回池小天是学唱戏的,他生的秀丽, 眼眸流转间的情态是女子都少有的婀娜,他师傅铁了心要捧他当梨园挑大梁的花旦。   用他的师傅的话就是:小天, 你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想吃这碗饭就得受得起端起饭碗的苦, 这几年池小天年纪小尚未发育, 看起来与女子别无二致,但防患于未然,男子的骨架毕竟天生比女子大,为了防止池小天发育的太快,还没登台就有男人的体态,他师傅很少给池小天吃饱。   饿几顿又饿不死。   饿不死但难受啊。   池小天坐在树杈上晃悠腿,自言自语:“我该去哪里再搞点吃。”想吃烧鸡和酱牛肉,不行,光是想想就要流口水。   他扶着树干站起来,梨园后院是他们住的地方,前院搭的戏台子,望过去人声正沸腾,衣衫华贵的宾客交头接耳的说着笑。   桌上的东西看不大清,但池小天知道那些是果脯和瓜子,应该还有碟徐记的点心,香酥脆口,甜而不腻。也会有客人差跑腿的去买驴肉火烧,东叔的驴肉火烧是一绝,香味能传出去二里地。   系统劝告池小天:“偷吃些点心也就算了,要是你师傅知道你敢出去,他一定会拔掉你的皮。”   池小天:“……”   他仰头望天,“人生艰难。”   这个世界他是孤儿,三年前被他师傅捡回来的,这是个炮火纷飞、军阀混居的年代,流离失所是常态,卖妻卖儿也时有发生。   要不是他师傅好心捡了池小天,八九岁大的池小天早饿死了。   系统看到了槐花,它指挥池小天去摘:“这也能吃。”   池小天顺手拽下来一串塞嘴里:“就吃花?我是这么好敷衍的人……好甜。”甜丝丝,嫩生生的,这感觉真的让人欲罢不能。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把槐花薅秃了一片:“好了,差不多了吧。你怎么这么能吃,你是饿死鬼投胎吗?”   池小天踮脚去够远一点的槐花:“要你管!”   女子的绣鞋鞋底软,吃不着力,脚底不甚滑了一下时,他其实是有挣扎的,他挣扎着把刚够到的槐花塞进了嘴里,死也要做个饱死鬼。   卫珩是东三省有名的纨绔子弟。   走鸡逗狗,骑马射箭,今天放炮炸东家,明天放烟花炸西家,是个人憎狗厌的货色。他闲着没事溜达到了后院,梨园把门的眼睁睁的看着他进去,连个屁都没敢放。   一个人冲他的脑门砸了下来,卫珩的第一反应是大胆有刺客,但不知道是槐花勾人太香还是少女的衣裙太过鲜亮,他接住了掉下来的人,胳膊被震的麻了下,怀里人嘴里叼着槐花,眼睛瞪的溜圆,一张小脸妆彩相宜,漂亮的惊人。   池小天把槐花咽了下去,他勾住卫珩的脖子,声音清亮:“你是谁?你怎么会来后院?”动弹了两下,发现少年钳制着他的臂膀比烙铁还结实,“松开,我要下去。”   卫珩没动,他看着池小天的被口脂染红的唇:“你在吃什么?”要摔死了还记得吃,“很好吃吗?”   关你屁事,但好歹是救了自己的人,池小天没骂出声:“是槐花。”腰被搁着了一下,他瞥了一眼,是块手表,这是西洋玩意,在现在是稀罕货。眼前人身份大概非富即贵,大抵是地主家的傻儿子,他眼珠动了下,琥珀色的眼珠像是融化的蜜糖,他凑过去,“很甜的,你想吃吗?”   她大概是擦了香。   卫珩还未与女孩这般亲近过,一阵一阵的熏的他头脑有些发晕:“想。”   池小天笑了一下,他攀着少年的肩膀,软软道:“你先放下我,我去给你摘。”   卫珩的爹娶了很多姨太太,那些女人一撒娇,他爹就跟个傻子一样,卫珩对此一直嗤之以鼻,现在他理解了,犹豫着松开了胳膊:“你别跑啊,你说要给我……”   规矩他还是懂的,还没出台的花旦是不准见外人的,他是纨绔,又不是傻子,池小天想跑他还是知道的,怀里人轻巧的翻下了身,一退退好远。   离得远了,他才发现眼前人身量并不低,一袭鹅黄色的长裙,过腰的发,少女五官秀丽精致,俏生生的立着:“给你什么给你。”   卫珩:“……”   还没人敢哄他,他脸有点黑,但还是提醒道,“你说过要给我摘槐花的。”往前走了一步,见池小天又退,“你要去哪?”   哪也不去。   池小天撩起裙子,走了几步才又回头:“我要爬树,别看我。”   淑女爬树的姿势不雅观,需要保密。   卫珩才想起来池小天是从槐树上掉下来:“你会爬?危险……”池小天爬树很快,一个助跑,三两下就上去了,翩飞衣裙像挥舞起来的蝴蝶翅膀,轻盈烂漫。   池小天往下扔槐花:“接住了。”   劈头盖脸的槐花。   卫珩有点手忙脚乱,池小天觉得挺搞笑的,又多扔了点。   小卫爷跑得出了汗。   他虽然是个纨绔,但生得很好,长眉入鬓、极具风情的丹凤眼,鼻梁高而挺,眼尾拉的有些长,唇薄而红,看起来有些风流的薄清,不说话时一派的森然的冷相。   就是有反差才好玩。   池小天把自己的绣鞋也扔了下去,果不其然,卫珩又接住了,他抱着槐花,拿着池小天的绣鞋,脸色突然涨红,说话都有些结巴:“你、你……”   坐在枝杈上的少女笑容明艳:“我怎么啦。”   “是不小心啦。”   “只是鞋子而已,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要脸红。”   “我要下去了。”   “──接住我。”   从天而降的少女。   卫珩接住了池小天,也是这一刻,他感觉到了少女的顽劣:“你怎么能就打一声招呼就下来……”   万一他没接住呢?   池小天抱住卫珩,还有心情笑:“我相信你嘛。”   他见人真的有点生气才放柔了语调,“别气啊。你不是接住我了嘛。”让你真的生气的事还在后面,掀开裙子我是男的你敢不敢信。   这次他还是炮灰。   但这回他的格调提升了点,荣升为主角的初恋、卫珩早期心理的阴影,《我投喂了两年的老婆突然长出了鸟》。   池小天后来死的老惨老惨了。   池小天的本意也就是骗点吃的,他真的没想到卫珩真情实意了。   女孩贴着他说话,又香又软。   卫珩绷着脸:“你不要离我这么近。”   池小天对逗小孩没什么兴趣,虽然他本身年纪也不大,拍了拍卫珩的肩:“好啦,放我下来。”在梨园,池小天的年纪最小,师兄师姐都宠着他,他虽然没了爹娘,但性子被养的挺娇的。他无所畏惧还胆大包天,不然也不敢骗卫珩,还一骗两年。   卫珩感觉自己在被牵着鼻子走,但看到少女乌亮的双眸和涂了口脂的唇,又觉得心里软和了下来,还有点不知所谓的欢喜,他看着弯腰捡槐花的池小天,没忍住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卫珩为了接池小天,怀里的槐花掉一地。   池小天没有卖关子,他直接道:“不告诉你。”   卫珩也去捡槐花:“为什么?”   “因为我是女孩子我害羞。”其实是还没起花名,池小天拾起洁白的槐花喂进了卫珩嘴里,用白嫩的掌心的堵着他的唇,“好吃吗?”   还可以,一般。   卫珩感觉自己亲池小天的掌心,软软的、有些温度,他耳垂又染上了些薄红,不太好意思的轻声嗯了声,他的视线都有些飘忽:“……我是卫珩。”   东三省应该没人不知道他。   池小天没什么反应。   他真的不知道卫珩,他知道的只有梨园这一小片天地,所以他对卫珩的态度还是没什么变化:“卫珩。”   娇软的、带着些婉转的调子。   卫珩看着池小天:“……嗯?”   池小天馋的不行了:“你想跟我交朋友吗?”   卫珩还没被人这么问过,一般都是别人巴结着跟他交朋友,但小少爷还是没违背心里的意愿,他点了下头。   池小天凑近卫珩,卫珩又嗅到了那股令他头昏脑涨的香气,他很小声:“我能不能求你件事?”   求他件事?   这是知道他身份了吧,是要枪还是大炮,女孩应该不喜欢这些,难道是跟其他小姐一样想当他的妻子姨太太。   卫珩的眼神又有些飘,虽然才认识、但也不是不可以。   池小天蹲着,几乎贴到了卫珩脸边:“我想吃东街的驴肉火烧,你能不能买给我?”   卫珩:“……”   他声音有点变调,“就这?”他以为池小天是不好意思,“你可以大胆一点,我允许你提一个稍微过分点的要求。”   池小天欢喜的看着卫珩:“真的可以吗?那我真的不客气了。”   卫珩矜持点头。   “那我要两个驴肉火烧。” 第51章 花旦(02)   两个驴肉火烧。   卫珩看着一脸期待的池小天:“你就要两个火烧?你可别后悔啊, 我很少应允人事的,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你能不能提点别的要求。”   比如,当他的姨太太的什么的。   池小天就想吃驴肉火烧, 他见卫珩磨磨蹭蹭、吞吞吐吐的:“我后悔什么呀, 你给不给我买。”他蹭一下站了起来, 用鞋尖踢着卫珩的膝盖, “不买我走了。”   吹的挺大的, 老抠门。   还没处一会, 卫珩就看到了池小天翻脸如翻书的功夫, 他扯住少女的裙摆,也有点着急:“别走啊, 我去买,我亲自去还不成?”   池小天这才转笑,他知道自己长得好,平日里差遣自己的师兄弟都没有不依他的:“那你快点去。”   卫珩还担心池小天会跑。   他站着磨叽, 少年着丝绸制的长袍, 配的却是皮鞋,一身不洋不中的打扮:“我买完给你送到哪?你还会等着我吗?”   “你是担心我跑啊。”   池小天觉得卫珩实在多虑了,他吃不到驴肉火烧是不会走的, 但绿书找不到他可能会找他师傅告状,到时候少不了挨一顿鞭子,歪了下脑袋, 他有了主意:“你不是还拿着我的鞋吗?你拿着它去买,我不会走的,我不穿鞋能走到哪里去。”   还拿着她的鞋吗?   卫珩猛然低头, 俊美的少年脸上又添一丝淡红, 他攥了攥, 头一次觉得自己像登徒子。   池小天不管卫珩在想什么,他推了卫珩两把:“别傻站着了。”绿书找过来,肯定要抓他回去的,他又握住卫珩的手,颇为情深意重的交代道,“快些回来,我会在这里候着你的。”   卫珩走得时候还一步三回头,槐花树的少女还冲他摆手,笑盈盈、俏生生的像是二月开得正好的迎春花。   说不出的心动。   刘台等卫珩有几分钟了,看见他家少爷回来,腿一蹬就迎了上去:“爷,这儿!”   刘台比卫珩虚长两岁,是卫珩的从小到大最亲的狗腿子,简单来说,卫珩惹出的事,卫大帅不舍得惩罚卫珩的全打在刘台身上了。   两人可是过命的交情。   卫珩把池小天的绣鞋揣进了怀里,他不自觉带上了点笑,少年神采飞扬:“去,给爷买俩驴肉火烧。”   等等,她那样苗条的人,一个人肯定吃不完两个,交代自己买两个,应该是想和他一同吃吧,虽然一起蹲着啃烧饼不太雅观,但如果她非要这样,也是不行。   刘台自然是没问题的:“东街那家的?”那家驴肉火烧一绝,吃过的人都念念不忘,“少爷稍等。”   刘台没打算自己去,跟着卫珩出来的不只他一个,只是他地位比较高能伺候在卫珩身边。   这点小事还是差遣下人去。   令刘台没想到的是,卫珩追了出来:“我亲自去。”   刘台这才发现卫珩怀里揣了点什么,虽然少爷挡的严实,但顶不住他眼尖,是只鹅黄色绣珠的绣鞋,一看就是小女儿家穿的,绣的蝴蝶戏草,活泼烂漫。   卫珩十六了,其实也到了开窍的年纪。   他没点出来,跟着卫珩后面呲牙咧嘴的偷笑,哎呀,哪家的姑娘这么好福气啊,得了卫珩的喜欢,那可是大福气。   卫珩可还没通房,也没许人家呢。   他嫌女孩麻烦,连个大丫鬟都还没有,留在身边伺候的都是小厮,这位小主一上位,那就是他们小卫爷后院里唯一的人。   卫珩前脚走,绿书后脚就追了过来,看到了池小天:“你怎么到这来了……大小姐,你鞋呢?”池小天是被当女孩养的,她们也都是小姐小姐的称呼,后院里还有几个师兄至今相信池小天是女孩,对池小天痴心不改呢。   “丢了。”   池小天睁眼说瞎话,“刚刚跑急了。好姐姐,我找不着了,你替我寻寻呗。”   绿书一路跑过来也没见着,她又想数落池小天,又想找鞋子的:“长这么大了,还怎么这样丢三落四的。”   池小天挨着绿书说话:“这片我找过了,没见着。”   他拽着绿书的衣袖,“绿书姐姐,你回去替我找找,师傅知道肯定要骂死我的。我就在这等着,哪也不去。你就是不放心我,也得信我单脚跳蹦不远啊。”   绿书被池小天磨的没办法,她没好气的翻白眼:“你就在这,哪也不许去。”她还是心疼池小天会挨罚,大师傅是真的严厉,没人不怂的,“来人了切记躲着点。”   池小天举手发誓:“我保证。”   绿书被逗笑了,又骂了声池小天小混球才走。   卫珩是东三省的混世魔王,池小天就是梨园后院这块的混世魔王,两人说起来,都不是好惹的主。   脾气也都挺大。   卫珩回来还是没人拦,刘台倒想过来,但卫珩怕池小天生气,他还有点私心,池小天还没上过台呢,不能被外人看了去。   刘台还不知道他被自家少爷归为了外人。   老槐树下面静悄悄的。   卫珩寻了一圈,以为池小天连鞋子都不要就跑了,没人耍过他,大少爷也有些气闷,拎着油纸包越发觉得自己傻乎乎的,这点事交代给刘台不就得了,还真就自己跑去了。   她指不定笑话自己蠢……一把槐花砸了过来,雪白的米粒似的,飘荡着香气,枝繁叶茂的树杈间黄裙少女晃着脚笑:“转了两圈都没看见我,卫珩,你是不是有点傻啊。”   卫珩不知道有一天他被人骂了也会忍不住笑的:“我买到了。”   他声音放温和了点,“你下来……别跳!”   别又直接跳。   女孩子家家的,受伤了要哭吧。   池小天自己下去的,没穿鞋,跳会震的脚麻:“火烧呢?”   卫珩解开油纸包:“这儿。”   还买了两个,可以勉强陪你一起吃。   池小天一手拿了一个,左咬一下,右咬一下,香到飞起:“好好吃。”火烧外酥内软,驴肉香而不腻,浇的卤子咸鲜。   人间美味。   卫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你要吃两个吗?”   池小天点头,他看出来了点卫珩的意思:“你也要吃?”   你都吃过了,我怎么吃,难道要吃你咬过的?   卫珩蹭一下又脸红了,但还是应了声,就是声音有点低:“……想。”   池小天后退,翻脸无情:“要吃你自己去买。”   卫珩:“……”   他这才知道自己自作多情了,大少爷别过头,“我才不会跟女孩子抢。”他又哼了声,非常硬气,“你求我吃我也不会吃的。”   我怎么可能求你吃?   刚得到驴肉火烧的池小天对此不屑一顾:“我才不会求你的。”   过了会。   池小天感觉自己被撑到了,火烧的分量很大,东叔给的很实诚:“卫珩。”高估自己了,他还天真的以为现在的自己能干两碗饭,但常年少食,他的胃口大概就比猫大一点。   卫珩看向离他八丈远的池小天:“什么事?”   总不能浪费粮食。   再说,他以后还要靠卫珩骗吃骗喝,不能一次就把人得罪惨了。   池小天腼着脸上去:“你吃吗?”   卫珩还在生气:“你求我啊。”   “求你。”   池小天就没有节操,他知道卫珩喜欢他这张脸,故意凑上去,漂亮的小脸还带着妆,浓淡相宜,他拉着嗓子,“好哥哥,求你嘛。”   卫珩不是没听过十八禁。   他好奇的时候听过几耳朵,大少爷当时只觉得淫荡不堪,低俗下流,好哥哥,像是在念着情哥哥,说话的热气都扑了过来,不知从何处起的香味似乎更加浓郁了。   慌张、心里有点痒,他看向池小天:“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无耻……往后,你只能这样叫我。”   叫好哥哥怎么叫无耻了。   池小天很无辜,他就喜欢叫人好姐姐好哥哥的哄,一院的人,只要是年龄相近的他都这样喊过,没一个像卫珩反应这般大的:“叫你什么?”   他忽然变了戏腔,似水江南般的温柔调子,吴侬软语,“好哥哥呀。”   卫珩望着池小天,心仿佛要从胸腔里跳才出来,触电似的酥麻。   他耳垂红到要滴血,但还是应了声:“嗯。”   池小天像是才反应过来,他眨眼,状若天真无邪道:“你是不是想占我便宜啊。”   卫珩不承认:“没有。”   池小天笑了下:“我吃不完了,好哥哥替我吃了吧。”   卫珩其实吃过午饭没多久,但他还是接过吃完了:“你还不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都这样熟了。   叫过他好哥哥也一起吃过火烧了,差不多可以娶人过门了吧。   他同龄的朋友都有小妾怀上了。   还没起花名。   池小天敷衍卫珩:“再过段时间吧。”   日头大,人吃饱了就有点懒,绿书这么久还没来,大概是没找他的鞋子又回去拿了一双,但就是又跑回去了一趟,算算时间也要到了,他偏头,“我鞋呢?”   还在他怀里。   卫珩看到了池小天的罗袜,少女的脚踝纤细,脚也不大,好像一只手就能握住,他尽量移开眼:“你要回去了?”   “我偷跑出来的,还不回去会被师傅骂的。”   池小天卖惨,“我师傅老凶了,卫珩,卫哥哥,这次先放我回去嘛,下次我再偷跑出来找你玩。”   等嘴再馋的时候。   卫哥哥?   卫哥哥过去给池小天穿鞋,真的一只手可以握住,他知道池小天不老实,捏了下他的脚踝:“下次什么时候……不许骗我。”   池小天痒,他挣扎着踢了下卫珩:“下次就是下次,还没想好。哥哥,好哥哥别挠。” 第52章 花旦(03)   卫珩被这一声好哥哥喊得发晕, 一时不察被池小天溜掉了,他就跟条活鱼似的,顺滑的不沾手。   鞋子要了回来, 人也吃饱了,池小天无意再跟卫珩多纠缠, 被他师傅知道了自己跟客人胡玩怕是少不了一顿打:“卫珩。”   他隔着老远喊话, 提起裙摆轻盈的迈过几处花丛, 颇为恼怒的回头, “别再追着我了, 你站住……要是被其他人发现了我们有来往, 我就再也不见你了。”   卫珩顿住,他觉得池小天没在哄他:“那、你等什么时候再见我。”   池小天已经看见绿书的影子了,长廊里她走得飞快:“你这个人烦不烦呀, 下次就是下次, 你走不走?不走我走。”   卫珩想追又不敢。   他只知道自己怕惹她生气, 想和她一起玩, 哪里知道自己是情窦初开、凭空生了一腔欢喜:“我走。”   少年郎着实有些委屈, “明天、明天这个时候!我等你。”   他还敢大声喊。   池小天担心绿书看见, 又骂了声:“快滚。”   卫珩还没被人骂过, 他也是娇惯大的。   平日里为非作歹惯了, 都是他叫别人滚的, 绷起脸,他挺起腰杆了一回,也不肯太丢面子:“滚就滚!”   滚了的卫珩不知道期期艾艾着什么,走了十来米又扭头看了眼, 曲径通幽, 红花绿树, 长桥水榭,楼台精致依旧。   就是那个从天而降的少女不见了。   葱葱郁郁的一片显出了两分凄荒。   卫珩还不知道这叫相思,他拧眉,以为自己是气着了,大少爷踢飞了一块石子:“信不信爷明个不来了。”   就要她坐着等,等死了他也不来。   他小卫爷要扛枪摸炮走狗斗鸡,忙着呢。   刘台等了他家少爷:“爷。”   伸头往后看了眼,没见着那姑娘,“就爷自己?”   他自己怎么了?难道还该有别人。   卫珩瞥向刘台,皮笑肉不笑:“张望什么呢。”拍了下刘台的狗头,“走了!”   刘台伺候卫珩十来年了,深知卫珩的脾性,一眼就看出卫珩这是受了气出来的。奇了怪了,天下还有让卫珩憋着气的人,他没往枪口撞,岔开了话题:“太太回来了,说是又给少爷搞来了几件新鲜玩意,叫什么──万花筒来着,可好看了。”   搁在往日卫珩必定会兴冲冲的赶回去的,今个儿他一听,把步子压了下来:“女孩子会喜欢这些么?”明天拿来给她显摆显摆,应该会更崇拜他的吧。   他可是要娶她的,让自己丈夫快滚是什么话,不知礼数。   刘台心里有谱了,带着笑:“会的。”   卫珩抬了抬下巴:“那走吧。”   小卫爷出了后院,他的坐骑是匹通身没一根杂毛的乌马,器宇轩昂,威风凛凛,少年眸若点星,他扬起马鞭抽了下马屁股,一点戾气带着飒:“驾!”   人群一阵惊呼。   四处避散。   有人看不下去了:“这谁啊。不知道这是卫大帅的地盘吗?”   “嘘。”   “不要命啦,这是卫大帅的儿子。”   “──小卫爷。”   虽说虎父无犬子,但卫珩除了这幅皮囊能唬着点人,东三省都知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草包。文不成,武不就,整日就知道胡玩,标准的纨绔二代。   可会投胎也是个本事,羡慕不来。   池小天还是没瞒住他师傅。   师傅姓梅,姓名早已不祥,旁人都喊他梅师傅,不知道哪个缺德的玩意传梅师傅大名叫狗蛋,因此梅师傅还有个外号,“没狗蛋”。   当然,没人敢在梅师傅面前这样喊他,尤其是后院里的弟子,都恭敬敬的喊着师傅。   池小天怯生生的:“师傅。”   梅师傅是个老烟枪,抽了口旱烟,大拇指熏的通黄:“跑出去了?好玩不?”   池小天点头又摇头。   他还做着少女打扮,我见犹怜:“也没出去,还没出后院,师傅……”   梅师傅长着张铁面无私的包青天脸:“伸手。”   池小天这次真的哽住了:“统哥。”   系统幸灾乐祸:“统哥救不了你。”   梅师傅打是真打,铁板子敲手心能肿好几天,池小天没躲,生挨了五下,掌心肿的老高。他垂着眼,睫毛拉的老长,白皙的侧脸秀丽。   这是出落的越发好了。   梅师傅眯起眼:“小天。”   他们学这行的,现今还有些地位,但再往前数数,就是供人取乐的。这行当,不干净啊。他怕池小天也过早脏了身子,他不会卖徒弟,但在这乱世里也保不住徒弟,“知错了没?”   池小天这会乖的很:“知道错了。”   梅师傅又问:“长记性了没?”   “长了。”池小天保证,“我再也不往外跑了。”   梅师傅不知道信没信,但忙了了一天,也有些累了,老人家窝在椅子上打盹:“下去吧。”   池小天一点没动静的走出去。   他就是有些贪吃,基本功练的很好。   东厢房住的女眷,西厢房住着男弟子,池小天年纪小还受宠,各位姐姐也都由着他,他住在东厢房。他才回来,绿书就迎了上来。   绿书没告状,梅师傅忙完回来抽查池小天功课发现没人知道了这码事,她心疼池小天,捧着池小天肿的老高的掌心:“师傅下手还是这么重。”   她备了冰,“我给擦药敷敷,过两天就下去了。”   池小天脱了鞋盘床上,抽泣:“好姐姐,我疼。”   绿书更心疼了,抱怨了声:“又没出后院,怎么这么严。”   池小天继续哭,他趴在绿书怀里:“我大概只有吃了姐姐煮的米酒汤圆才能好了。”   绿书心疼的表情一僵,差点没笑出来。   她锤了下池小天:“真是个混球。”   池小天就没少挨过打,他笑嘻嘻的躲开:“好姐姐疼我嘛。”   绿书还是疼池小天,半夜偷偷摸摸的开了火送来了碗米酒汤圆,池小天吃了肚子涨了好一会,后半夜才迷迷糊糊睡着。   三更起来练基本功,池小天没缓过来劲,困了一天,外头乌云密集,也不是个好天气,淅淅沥沥的下了半个月的雨。   梨园就开了室内的小曲目,露天大场一直闭着。小卫爷最近迷上了听戏,场场不落,但似乎是曲目不合他的尊耳,老是拉着脸出来。   卫珩真是忍了又忍。   下雨了,他体恤她,身体娇弱,受不住风也淋不了雨,但若是放晴还不出来,那就值得好好说道说道了。他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大不了就强抢。   就是纨绔也好,他骨子里还是霸道的。   池小天疼了好几天,期间还有一直坚持训练,伤口反反复复,直到今天还有点残红。小卫爷天天来光顾,打赏了不少,最稀罕的还是个西洋镜、叫万花筒的东西,师兄弟们轮番把玩,就池小天不感兴趣。   不就是万花筒,后世两元店里一大堆。   他感兴趣的只有吃。   不只是师兄弟们高兴,梅师傅也开心,他给梨园上下放了一天假,对外说是整顿内部,明天才开露天大台,这在行话里也叫预热。   明个梨园一定会座无虚席。   梨园室内场还开着。   卫珩又逛去后院,把门的见怪不怪,就当小卫爷欣赏他们的院景。   池小天倒没藏着,他换了身素净点的衣裙,鬓边别了一枝雪白的海棠,没前些天那般张扬了,小脸也廋了些,透着点可怜劲。   卫珩是要找池小天算账的,真见了又哑火了,赶了过去,连声音都放低了点:“你怎么了?”   池小天这回挨重了些,他讨厌起了卫珩:“都说了我要回去。”   他把手心给卫珩看,还怪委屈的,“我挨了顿打,半月还没好利索。”   说是没好利索但也差不多了,但他细皮嫩肉,一点痕迹就挺显眼的,平日里磕一下就能留好半天的印子。白里透红,纤细的手指染粉,肉色均匀。   卫珩轻轻碰了下:“还疼?”   其实也不疼。   池小天钻进卫珩怀里:“疼。”   卫珩心疼了:“谁打的你?我替你……”   池小天从卫珩怀里出来,瞪了卫珩一眼:“是我师傅,你替我什么呀,什么都不准替。”   卫珩知道他们这行的师傅是真师傅,跟亲爹似的。   女孩子娇娇柔柔的,骂人都好看,他掩下心动,没再提那一茬:“我送了万花筒给你们玩。”这真的是洋玩意,可新奇了,他都喜欢,带着点邀功的意思,“你见了没?”   “见了。”   池小天兴致缺缺,“也就那样。”   卫珩:“……”   他低头,看到了少女鬓边别的海棠,视线虚虚划过,“那你喜欢什么。”   海棠花真好看。   喜欢什么?   池小天眼睛转亮,柔软的睫毛翘起,神情鲜活,“我喜欢吃的,卫珩。”   他声音软软的,“我饿了。”   卫珩没忍住拨了下池小天的睫毛:“你师傅不给你吃的吗?”上次见面就要驴肉火烧,这次又饿了。   池小天拍开卫珩的手:“别碰我。”   卫珩手痒,心也痒:“是你先靠过来的。”   还是投怀送抱……真是没有一点女孩子的样子。   池小天蛮不讲理:“只准我碰你,你不能动手。”   没有这样的道理。   卫珩想把池小天拉起来:“你起来,你讲点理……我天天来,等了你半个月,你一次都没来见我,你还要凶我。”   池小天没想到卫珩天天来。   他也不在乎:“我还挨了顿打呢,你要赔我,卫珩,我要吃南街的烤鸭。”   卫珩竟然没把池小天扯起来,他没反思自己的问题,觉得是池小天太黏他了没扯开:“又要吃,你不怕胖?”   怕也要吃。   池小天蹭着卫珩:“我饿嘛,卫哥哥去买给我,我今天一天都陪着卫哥哥玩。”   卫珩也长心眼了,这人就是记吃不记人,甩手就能把他忘个一干二净。   怕池小天跑,他拉着池小天:“我到年纪了,身边可以添人了,你跟我回去当我的姨太太。我府里有大厨房,几十个厨子,鲁菜川菜……粤菜都拿手的很,到时候都给你使唤。”   池小天:“……”   他就想骗口吃的,你却馋我的身子。   你下贱。 第53章 花旦(04)   卫珩明明觉得自己不会被拒绝, 做他的姨太太总比在梨园里学唱戏的好,但他还是忍不住扣紧了池小天的手腕,纤细的手腕不过一握, 触感细腻软滑:“别又想着跑。”   池小天很无辜:“我没想着跑啊。”   他挣了下, “卫哥哥, 轻一些, 我还没好呢。”   少女软声轻饶, 望着他的眸底像藏了一泓泛起澜漪的春水。   明眸善睐, 欲语还休, 卫珩不觉耳红,他放轻了些力道:“你好好跟我说话, 跟我……我会好好待你的。”   当姨太太是不可能的,不是正不正房的问题,是连性别都对不上。再说, 他年纪还小啊, 这时候女子就是出嫁早,也得是十五六来了初红。   “我还小呢。”池小天倒不怕卫珩,“卫哥哥就是想娶我过门也得再等两年啊。”   卫珩知道池小天还小。   他哄着池小天:“先嫁到我家来, 等过两年再……”虽然有些难以启齿,他还是说了出来, “过两年再圆房。”   你还想着圆房?   池小天看着不过上高中的卫珩, 翻脸踢了他一脚, 嘲笑他:“毛都还没长齐你就想着这事啦。”   卫珩本来就够羞耻了:“什么毛都还没长齐……”他突然反应过来,有些愤怒, 压着池小天的手脚, 逼他只能看自己, 目光灼灼, “谁教你说得这些荤话?”   他有朋友说过戏子的滋味好,比歌舞厅的歌女还好上手,扔几块大洋就能玩,以前他没当回事,现在一想就有点上头。   池小天没想到卫珩动作这么快。   他受制于卫珩身下,这才发觉少年手劲大的过分:“卫珩!”越挣扎卫珩束缚的越紧,上身几乎都要贴在一起了,两人肢体接触的部分,温度烫得匪夷所思,他就是顽劣些,也没被人这样抓住过,一时间又惊又怕,“卫珩……”   着实吓着他了,泪珠子都滚了下来,长睫沾泪,抽抽噎噎,什么话都忘了,就只会喊着人的名字,“卫珩。”   卫珩着实是气恼:“谁教的你。”   皮拔下来,拴在大马上给他弄个五马分尸。   贵公子的风范,土匪的作风。   卫大帅的好大儿,卫珩。   “没人……偷看的话本里的。”   池小天还在哭,他不知道为什么卫珩要生气,“你起开,你不要抓着我了。”他决定这就回去,再也不跟外人来往了。   绿书姐姐们说的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卫珩也不是个好东西。   没人,话本?   卫珩挑眉,稍稍退开了些,看她哭得可怜,又去安慰她:“你不好好学戏,学这些下三滥的做什么。”   关!你!屁!事!   池小天讨厌死卫珩了:“我喜欢!这和你有关系?别碰我!”   卫珩讪讪的把手放下,他跪坐着,小心翼翼的去扯池小天的裙摆:“……我弄疼你了?别哭嘛,我给你道歉还不行,烤鸭,你还吃烤鸭吗?我这叫人去买,买十只。”   池小天哭声一顿,可十只只是看着唬人,他吃不了这么多,一只还是十只对他而言是一样的,他偷偷去看卫珩:“那我要分十天要。”   一天一只,他简直就是天才。   卫珩看着那粉白的脸,微红的眼眶,后知后觉的知道自己是吓着她了:“行。”他往前凑了些,想用袖子给她擦一下眼泪,可他才有动静,池小天就又往后了,望着他视线还残有惊魂未定的惊慌,   “……我刚刚不是故意的。”   我只是怕你被人……威胁了。   他们这些权贵子弟,都只管合不合心意的,没一个是好东西,他这样差的脾性,在纨绔里都是清流。   池小天别开脸,声音闷闷的:“我不管。”   真的生气了。   卫珩规矩着自己的手脚,诚恳道:“我往后不碰你了成不成?”   他在心里默默加了句,在你及笄之前。   池小天看向卫珩,他们之间隔着安全距离,卫珩这样看起来还是之前那副不太聪明的样子,他轻轻点了头,又附加了句:“那以后见面的日子也只能我来定。”   卫珩能天天来后院,排场应该不小,他也意识到了,卫珩不是个好欺负的老好人。卫珩不太乐意,“你来定?你十天半个月都想不起来我一次,我们总不能半年才见一次吧。你要是不想跟我再见了呢?”   池小天确实有这个想法,跟外人接触着实不太安全,吃完这次烤鸭还是跟卫珩江湖不见比较好。他垂下眼,保持了沉默,没吭声。   卫珩见池小天不说话,觉得自己的担心变成真的了:“你……你踢了我好几下,我都没恼你,我才一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他头一次跟女孩接触,没掌握好分寸,但刚刚他也是真的害怕啊,他见了她就欢喜,心里软得没有办法,少年低声道歉,“你就原谅我一回?”   池小天瞥了卫珩一眼,卫珩的长相相当俊美,他此刻正当年少,青涩鲁莽,道歉时紧张的无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摆。   走廊爬满了绿藤,丝丝缕缕的光透过叶片,光斑界限分明。着长衫、眉眼飞扬纨绔少年和白裙少女在长椅对坐着,风乍起,花花草草波浪般的起伏着,光影曼妙。   “卫珩。”   池小天记仇,“我替你记着。”   卫珩不等池小天说完:“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   池小天突然想笑,但他忍住了:“那你还不赶紧出去。”   卫珩看向池小天,不太确定道:“你会在这里等着我?”   池小天支起膝,又骂了卫珩一声:“难道我还要把鞋给你?”   卫珩其实想要,但没敢说。   他仔细交代道:“你别走,你说了今天陪我的,你要是走了……”   池小天觉得卫珩婆婆妈妈的,他瞪卫珩:“我要是走了又怎样!”   那我就明天再来。   卫珩拉下脑袋,“那就吃不到烤鸭了。”   池小天对此的态度是不屑一顾,卫珩委委屈屈的走了。   刘台没能进去。   他等着他家少爷:“爷,爷!”   卫珩这才回神,顺便赏了刘台一脚:“叫魂呢。”   刘台没把这一脚当回事,又不疼:“爷是准备去哪呢。”   “买烤鸭。”   卫珩朝南街走,他摸着下巴思量,“女孩都喜欢什么?”   惹人生气了要讨人欢心他还是知道的。   刘台跟着出谋划策:“漂亮衣服和名贵珠宝。”   女孩喜欢的不外乎这两样。   卫珩不太信,他觉得池小天可能更喜欢吃的:“南街还有什么好吃的?”   刘台对这片地方熟的很,他报了一溜菜名,又道:“要说吃的,南北东西,酸甜苦辣咸,还得是咱大帅府,几十个名厨。爷,那位到底喜欢什么,您还用废这事来回跑,提前备好带过去就成。”   他说着,忽然觉得卫珩看他的眼神有些幽冷,猛的住嘴,“……爷?”   卫珩问刘台:“那位是哪位啊。”   能让你一直跑的戏园子那位呗,不知道是给小卫爷灌了什么迷魂汤,一连半个月,天天来梨园报道。刘台弯腰低头:“咱不知道。”   卫珩倒不怕刘台知道,他是担心自己的亲娘知道,他娘最讨厌这些唱戏的、跳舞的狐媚子,玩玩还成,要是上心了,他娘指定第一个不同意。他爹的小妾姨娘被弄死好些个了,要是被他娘知道自己的亲儿子也栽在这些人身上,还不得气升天:“管好你的嘴。”   纳一个唱戏的当姨娘和天天惦记着一个唱戏是两码事。   刘台说自己记住了。   要说纨绔,卫珩的确是纨绔,但卫珩是个通透的纨绔,他不蠢,偶尔流出的气势还是有卫大帅的影子的。   有爹娘身居高位,无忧无虑、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正轻狂,贪玩不羁了些也正常。   池小天没等多大一会。   卫珩拎着食盒过来的。   三层食盒,翠绿的黄瓜丝葱丝、小碗密封好的蘸酱,巴掌大能透光的饼子,片得均匀的鸭肉。都还热着,烤得焦糖似的鸭皮泛着油光,光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   卫珩卷好了给池小天,伺候着他吃:“下面还有汤……酸辣口的。”   池小天就着卫珩的手咬了口,口脂不小心擦到了卫珩的手上,一点绯色浅红,温热湿润。卫珩没忍住蜷了下手指,微微移开了些眼:“差不多了吧。”   吃了好几个了。   池小天没想到会这么好吃。   他挽起衣袖自给自足:“我自己来。”   卫珩没拦着池小天。   他靠着走廊的柱子,看着池小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池小天吃撑了点,他意犹未尽的搁下筷子,一抬头发现卫珩正盯着他看:“……”多少有点不好意思,他睫毛颤了下,有些别扭道,“你看什么呢?”   卫珩笑道:“烤鸭都吃了,做我的姨太太?”   想的美。   池小天白了卫珩一眼,很干脆的拒绝了:“不要。”   他师傅要是知道他跟了男人,非得打死他。等他不唱了,脱离了这行当,就去娶一个贤惠良善的妻子,生两个孩子,一起孝敬他师傅。   属实没良心了。   卫珩不是很意外,他清清了嗓子:“那再等两年?”她确实还小。   池小天敷衍卫珩:“再说。”   卫珩拔了根狗尾巴草去挠池小天:“再说什么?是爷不够俊还是不够有钱,改天你想嫁我,我可不一定愿意要你了。”   池小天捏住那狗尾巴草,从卫珩手里抢过来:“那最好。”   本来是逗池小天的卫珩又来气了:“那最好?你过来。”他绷着脸,“你过来我跟你商量件事。”   池小天不过去,他又拔了根狗尾巴草,和卫珩的那根一起编了个兔耳朵,在卫珩面前晃了晃:“好不好看?”   卫珩还记得他们之间的约定,没动手,但也硬气的没说话。   池小天把编好的兔耳朵插到卫珩耳后,凑过去,娇里娇气:“我给卫哥哥鬓花。” 第54章 花旦(05)   卫珩又没脾气了。   他望着池小天漂亮的小脸:“这算什么花。”   池小天就是逗卫珩的。   他耍赖:“我说是就是。”   他们处的这块地方很偏僻, 平时老半天都不会来一个人,今天梨园放了假,人闲了就乱跑, 池小天跟卫珩玩了大半天来了三四波人, 他按着卫珩的脑袋让他安生待着:“我师傅严的很, 他不准我们跟客人私下来往, 更不准我们收客人礼物。”   卫珩老老实实的没动, 他蹲着看池小天:“那你收了我的礼怎么说?”   两次呢。   池小天用肩膀撞了下卫珩:“你不是我的客人。”   他还没上过台, 偏头带笑, “卫哥哥是我朋友呢。”   卫珩不想当池小天的朋友,他低头, 揪下几片叶子:“我是你的好哥哥。”你的情郎。   池小天不纠结一个称呼,他的好哥哥好姐姐多了去了,他连眼睛都没眨:“那你是我的好哥哥。”   卫珩耳尖动了下:“……嗯。”   池小天忙着练功, 其实是不怎么理卫珩的, 兴许是上次惹了池小天生气,卫珩这般张扬的人竟然也都忍了下来。   学吊嗓累着了嗓子,练基本功又揪着了筋, 梅师傅拿书敲着池小天的脑袋:“怎么这么笨,榆木脑袋不开窍!”   池小天只是先天条件好, 跟聪慧这两个字是沾不上边的, 唯一能称赞的就是有几分灵气, 眼一飞,唇一笑, 就能酥了人半边身子。   上台就是聚光体。   几个师兄弟同门里就池小天最娇气, 被梅师傅劈头盖脸的骂了顿, 没一会就憋不住眼泪, 哭着跑了出去。   绿书要追,梅师傅叫住了她:“管他做什么,我看他都胖了,就你们惯着他,谁又给他吃得了?”他老了,戏班子得有人撑住有人接,现在的台柱子虽然正当红,但眼见上了年纪心也不在戏班上、想嫁个好人家了……他希望池小天能撑起来。   不然这一大家子要谁去养。   一群人没一个出声的。   他们是有私下投喂池小天,但就一两块点心一把瓜子的,能碍得了什么事。再说,池小天最近也支棱起来了,不稀罕他们这口吃得了。   绿书眼见着池小天圆润了点,她负责给池小天做衣服的,半个月量着他的腰围多了三厘米,但就是这样其实也不胖,她私心里疼池小天,没给报上去。   梅师傅操心着梨园不知道,她还能不清楚,池小天近些天总有一会找不到人。   梅师傅又骂了会才叫他们散了,他敲着大烟枪,有些忧愁。东三省的情况还好,西边那边战火连天,一连丢了几个城,近日里往这边逃的就有他熟悉的两个戏班子、老对头,太平盛世他们还能歌舞生平,一到乱世,他们这些下九流有一个算一个,都好不了。   池小天还不知道自己跑到了老槐树下面,揉着眼睛看清了周遭才缓过来劲,今天天又不是很好,乌云密集,天色昏沉,他嘟囔:“……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其实心里有数的,想卫珩了呗,被人骂受委屈就想找个能捧着自己的人,但卫珩不在,他拉耸着肩,没什么精气神的踢着花花草草。   小卫爷老是来梨园,师兄们议论的多了,池小天也听过几耳朵,他知道卫珩住在大帅府,这个时候应该在学堂里念书。   他也想过去学堂念书,卫珩说了,学堂……现在说是学校了,学校就是同龄人搁一块玩的地方,有骑马课和射箭课,就连游泳课也有,卫珩也拾掇过池小天一起去上学,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读书才对,但池小天坚持说自己要学唱戏。   卫珩由着池小天去了。   戏文里学校是个挺神圣的地方,穷人想当大官一定是要寒窗苦读的。池小天学戏都是死记硬背的,他其实不识几个字,看得书大多是有插图的小人书,也就是卫珩嘴里下三滥的书。   自打梨园建成池小天还没出去过,他踢了踢树干,仰望着飞过院子的大鸟,产生了一个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想法──出去看看。   应该挺好玩的。   也不做什么,出去看看总可以吧,去看一眼卫珩说的学校。池小天还是作少女打扮,他今天练的基本功,没化妆,看不出他是唱戏的。   事实上,他这一身衣服鲜亮又精致,看起来蛮像大家小姐的。   池小天决定偷偷溜出去,他还机智的回去拿了把伞,两米高的墙根本拦不住他。   走到中途就下了雨。   池小天撑着伞,买了两个肉包子,闷着两三年没出门,他一边啃肉包,一边深呼吸:“哇,自由的味道。”   系统就知道池小天只是想找借口出来,找卫珩看学校什么的都是屁话:“别太嘚瑟了。”它劝告池小天,“这世道不安全。”   池小天知道:“我这不也没乱跑。”都走的大道,他们这里治安还是可以的。   他在街边看到了几个流浪儿,衣不蔽体,蓬头垢面,“他们是新逃难过来的?”梨园的后院太过祥和,他有时会想不起来这里不太好。   几个小孩年岁都不大,目不转睛的盯着池小天的包子。池小天早上也没吃饱,他就是心软:“哎。”   他喊他们,“过来。”   较大的两个小孩走了过来,他们都脏兮兮的,但却很好区分,稍矮的一脸渴望,瘦高的一脸警惕,他攥着自己的弟弟,抬起头,很倔:“你叫我们做什么?”   伞下是张漂亮的脸。   南舫没见过的惊艳,他牵着弟弟:“你……”   池小天指了下一边的饭店:“你叫他们都来,我请你们吃饭。”   南舫能带着几个小孩一路逃过来,可不是白长心眼的,他昂起桀骜不驯的脑袋:“你会这么好心,你不会是想卖了我们吧。我告诉你,我大了,一点都不听话,就是把我卖了,我也会逃的,我才不会听话!”   看来是被卖过,看他警惕的样子,应该还不止一次。   池小天把包子给小一点的男孩,往前走了一步,南舫只是嘴硬,没爹娘的孩子还是怕人的,他缩了脖子,以为自己是要挨打。   没有,池小天摸了下南舫刺猬似的脑袋:“卖你们才值几个钱,你看我像缺钱的人?”   南舫是这群孩子里最大的,什么都要扛,但他很久没被人像娘亲那样摸过头了,小孩的眼睛有些湿润,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他咬住了牙,愣是一声没多吭。   池小天又喊他们过来,一共五个孩子,叫了五碗面,又买了几个馒头,看着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他轻轻道:“我付过钱了,你们慢慢吃。”   南舫抓着筷子:“……”   他知道池小天是要走了,“谢谢!”   池小天笑了下,雨天里,少女绽开的裙摆摇曳烂漫,似乎是这暗暗天色里唯一的亮色:“不客气。”   系统问池小天:“你要是想帮他们可以把他们带回梨园。”   池小天漫不经心:“是可以带他们回去,哪怕我被师傅打一顿……可我能救几个人?”他走到了气派的学校面前,“还是得卫珩来。”   系统突然想起来一句话:我不是菩萨,过得也不是很如意,可就是偏偏见不得众生疾苦。   系统对池小天产生了好奇,他一定被照顾得很好,才会能一直保持内心的柔软。   资料显示池小天是孤儿,可他不应该是孤儿。就算是孤儿,应该也有人一直照顾着池小天……那个人去哪了?   池小天高考后延迟报道了一年,那一年他足不出户,资料上一片空白,调查显示说池小天是玩疯了不想去学校,它开始觉得没问题,现在又犹豫了。   就是种直觉。   池小天爱吃又爱玩,不太像能足不出户一年多的人。   池小天来的挺巧,学校刚好放学,铃声一响,学生们鱼贯而出。女孩都是衬衫配长裙,小皮鞋干干净净的,她们抱着书,三五成群,说说笑笑。读书人是和旁人很不一样的,骨子里的从容自信、开朗乐观。   池小天局促的往后退了一下,有些羞耻的捏了下衣袖,比起她们穿的校服,他这身襦裙好像是封建的余毒应该被扫进历史的尘埃里,这是个追求时髦、标新立异的时代。   他把伞沿压低,很想逃离这个地方。   人们的思想在解放,在大城市里,尤其是学校,穿襦裙的人很少,几乎没有。几个好事的男学生围了上来,调笑着:“哪家大小姐……别走啊,现在允许男女生说话了,不会抓着你浸猪笼,跟我们聊聊呗。”   池小天躲了又躲,也有些恼了:“滚开。”   “这位女同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我们只是想同你交个朋友而已,你怎么好意思喊我们滚。”   “──要做个文明人。”   小卫爷从来不挤着这几分钟下学时间。   他走路不看路,瞧见了热闹还在笑:“前面怎么了?”   有出来的早的狗腿应声道:“好像是个有位‘大小姐’来找人,都什么年代了,还穿着旧时代繁复的小姐做派的襦裙,冥顽不灵,真是丢了我们年轻人的脸。”   卫珩没什么反应,她就是穿的襦裙,蛮好看的啊,但要是穿旗袍应该也好看,穿洋人那边传过来的礼服应当也好看:“……哦。”   他眼睛眯了下,看清了人,忽然精神了起来,“妈的!”   “滚开!”   “都给老子滚!”   池小天都要忍不住动手了,他毕竟不是什么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一个人冲了过来,非常英俊,眉眼蕴含着怒气,一脚踹翻一个。   他把池小天护在身下,昂起头:“哪个瘪犊子还在议论,别人穿什么关你们屁事,不知道什么是自由民主?知识都学进狗肚子里了?就你们长了嘴是吧。”   池小天把伞倾向被卫珩踹翻的男同学身前,男同学没想到池小天还会给他撑伞,感动之余又看到了一张漂亮的脸。   毫不夸张,他当时就心动到觉得自己可以马上去下聘了。   池小天柔柔弱弱的:“卫珩在骂人。”   他一双眼睛柔情似水,“这位男同志,你快叫他做个文明人呀。” 第55章 花旦(06)   叫卫珩做个文明人?卫珩大概会给他一枪, 炸了他家的粮仓。   男同学脸部涨红,显然没想到一个温温柔柔的女孩子会跟卫珩关系匪浅:“这位小姐,我不是有意的, 您何必、何必咄咄逼人。”   卫珩眉峰一扬, 纨绔子的傲慢彰显无疑,他冷笑:“我准的,怎么了。”他踩着男同学的鞋碾了一下, 又朝他心窝踹了脚, “你若是大大方方的也骂我一顿, 虽然人封建了点,我还会佩服你敢作敢当, 最起码堂堂正正。怎么,就说一个女孩子, 对着我连一个屁都不敢放?”   屁, 这男的敢说他一句不是, 他立马带人打上门去。   混这么多年, 他这臭脾气是随便混的?   男同学跟卫珩一个学校, 怎么可能没听过卫珩的鼎鼎大名。他也知道卫珩这样说的目的, 是想败坏他名声, 让他变得臭不可闻。就像卫珩说的那样, 他要是连着卫珩一起骂,绝大部分人会称赞他的英勇和不畏强权。但他不敢骂, 只能是欺负弱女子的软骨头。   这次后, 学校应该没人愿意跟他交朋友了。   意识到这点,他张了张嘴, 但对着卫珩桀骜阴鸷的脸, 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即便是卫珩仗势欺人, 学生们看向男同学的眼神还是渐渐变了。文人的嘴,可比武人的手里的刀要锋利的多。   “无耻之徒。”   “欺软怕硬之辈。”   “男人当自强……最差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哎。”   “我们当为这位同志起一个名号,就叫‘一言不发’如何,面对强权‘一言不发君’。”   “不妥不妥,对人家女孩子,他可是‘口若悬河’呢。”   “丢人!”   男同学低头。   颤抖。   卫珩俯身,漫天雨丝飘扬。   他的肩发被淋湿了些,但大少爷毫不在意:“你是学生,也是文人,你应当知道口诛笔伐的厉害。受不来了?她被人议论的时候你是如何想的,痛快么。”   男同学这才知道卫珩不止是个纨绔那么简单,他要是想置人于死地,也阴险的很。他握起手:“你既然知道这样厉害,为何这么对我?”   他是学生,往后要写文章的当笔先生的,卫珩这是在毁他的前途,他承认自己有错处,但她只是被说了几句,自己可是真的完蛋了。   卫珩不用看就知道他是死不悔改。   他昂头挺胸,懒得再废话,就是仗势欺人了:“她是我捧在心尖尖的人,老子都不舍得说她一句,你算老几。”   池小天感觉卫珩帅极了。   他对系统道:“要是他再大个两岁,我再大个三四岁,我就只能以身相许了。”   系统:“……”   它就知道池小天指染主角的心不死,“滚。”   闹剧以一人声名扫地落场。   卫珩拽着池小天去酒楼,下着雨呢,她身子弱,淋湿了得风寒就麻烦了:“你怎么过来了?”他回头,虽然有点生气池小天私自跑出来但还是有点欢喜,“你想我了?”   是想出来玩了。   池小天这会乖的很,他怕等会挨骂,反手握住卫珩的手,他靠过去,枕着卫珩的肩,小鸟依人:“是想卫哥哥了。”   卫珩抿唇,想骂她又到底没舍得。   他对她总是没办法,偏头看向少女的柔软的发顶,她今个戴了朵浅粉色的绒花,多了分可人的娇俏:“往后你再想出来玩,叫我去接你。”   “不会了。”   池小天偷跑出来的,“师傅不准我出来的,我等会就得回去。”   卫珩要了个包间。   包间临着窗,街上车水马龙。   人流如织,形形色色。   还是一副太平盛景。   池小天支着脑袋往外看,他总是很活泼,这会安静下来显得有些沉闷,卫珩怕她是惊着了,他知道她的胆子其实不怎么大,大少爷搬着自己的椅子厚着脸皮过去,挨着池小天:“看什么呢?给我也瞧瞧。”   池小天笑着躲:“别过来,你挤着我了。”   他转身轻轻踢了下卫珩的膝,“你什么没见过,还非要往街上凑。”   卫珩看见了池小天的绣鞋,沾了水有点脏了,他握住:“湿透了没?我叫人给你换双鞋?”   是湿透了。   池小天挣出脚:“不换。”被他师傅见了还不得打死他。   “你就不难受?”   卫珩看着池小天,挑眉,“别说不难受,我不信。不换鞋,我叫火进来给你烤烤。”   六七月份哪来的炭盆,兴许卫珩叫进来不难,但池小天犯懒,这会干了,等会回去还是得湿,卫珩大多数时候会听他的,可有时候会很固执。   他把鞋子递到卫珩面前:“卫哥哥帮我烤?”   没事卫珩,有事就是卫哥哥。   卫珩脱下了池小天的鞋,她今天没穿袜子,白皙的脚冰凉,他揣进自己怀里暖着,没忍住:“你跑出来多久了,梨园这样远,你走过来的?”   池小天穷,再说他出来是为了玩,刚刚买的两个肉包子他还就吃了一个,他不把卫珩的问责当回事,还笑嘻嘻的:“是呀。”   他见卫珩又想抓他痒,使劲踢了一下,“不许抓我……卫珩,我想吃阳春面。”   “踹我还要我给你买吃的。”   卫珩觉得池小天越发没大没小了,“你把我当什么了。”   池小天反应没卫珩快,他没处躲,也没想躲,贴着卫珩,声音娇娇柔柔的:“好哥哥啊。”他知道卫珩对这三个字没有抵抗力,果不其然又看到了少年染了薄红的面颊,“好哥哥给我买嘛。”   卫珩点了两碗阳春面,池小天喜欢吃的都是普通人家能吃到的,很好买,也很好养活。他觉得现在池小天是有些廋的,他喂了她也有个把月了,也没见她长肉,目光瞥过少女的胸前,他怔了下:“……”   有些平了,几乎没有,这个年纪,多少该发育了,他别开视线,有些别扭,“你在梨园是吃不饱饭吗?我叫小二上菜单,你再点一些爱吃的?”   平日里都是他带过去,都是些小玩意。   池小天把头从面里抬出来,十动然拒:“我都胖了。”   卫珩又看了眼那里,他摸鼻子:“哪里胖了。”   池小天比划了下自己的腰:“这里都圆了点。”   明明还是很细。   炭盆有些热,但这是私人物件,卫珩觉得除了池小天能碰也就是他了,假手于人是不可能的:“圆了也好看,你还是多吃点吧,我不嫌弃你。”   “谁管你嫌不嫌弃。”   池小天是怕师傅骂他,“我师傅好严啊,我还好笨啊。”   梅师傅教了很多徒弟,听师兄们说他们师傅最喜欢的是他们的大师兄,大师兄是他们梨园里唯一一个去学堂的,还写得一手好文章。   要是大师兄还在,师傅一定不会这么操劳了,池小天没见过大师兄,但是想成为大师兄那样的人的,他有回说了,绿书姐姐叫他可千万别在师傅面前提大师兄,更别说要成为大师兄那样的人。   池小天很纳闷,但还是记着了。   卫珩还没见过垂头丧气的池小天:“有多笨。”   他还是笑着的,“下雨知道往家跑不就行了。”   他又不是傻子!   池小天恼了,他用胳膊肘顶卫珩:“你才下雨知道往家里跑就行了,我聪明着呢,大大小小的场我背下来几十个了,等我上台了,肯定是我们梨园的台柱子、当红花旦。”   卫珩一直以为池小天没心没肺的,没想到她还有这样的志向:“当红花旦?你还挺有志气的。”   “那是。”池小天矜持点头,“我要养我们梨园一大院子人呢。”   他师傅,绿书姐姐,还有他那些虽然不争气但对他很好的师兄们。   卫珩知道池小天虽然心动但坚持不来学校的原因了:“你学吧,到时候我捧你,让你名扬四海,当最红的角。”   他是有底气说这话的。   池小天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他挑起来一筷子面,下定了决心:“你往后不要再给我送吃的了。”   卫珩知道女孩在乎身材:“为什么,你真的不胖。”   他还诚心实意的觉得池小天应该好好补一补,“多吃点,嗯?”   胖了也还好生养,虽然八字还没一撇,他还是会幻想他们两个人孩子的模样,像他也行,但像她最好。   得是个女孩,男孩多混账,女孩多可爱。   池小天没多吃,也吃不多:“我鞋好了没?”   “差不多了。”   卫珩又摸了摸,给池小天穿上,“怎么不穿袜子,你不冷?”   穿袜子鞋湿透了才难受。   池小天催卫珩吃饭:“你的面都要坨了,快吃吧。”   卫珩伸手就要去拿筷子,池小天打了他一下:“刚摸完鞋你不洗手啊?把炭盆拿出去,我要热死了。”   卫珩叫人把炭盆拿出去,老老实实洗完手才又坐下,虽然被骂了,但他心情还挺好的:“你知道刚才我们像什么吗?”   他看着池小天,有些期待,“像两口子。我娘也老骂着我爹去净手。”   池小天觉得卫珩想娶他的贼心不死。   他扭头,假装什么都不懂:“你娘应该也老骂着你去洗手……你想当我的好大儿吗?” 第56章 花旦(07)   卫珩几番明示暗示, 得到的结果都不是自己想要的,少年争意气长短:“你不喜欢我么?你应该就是不喜欢我,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你要是真不喜欢我, 那我以后就不烦你了,咱俩出门就分开, 你东我西。”   池小天显然没想到卫珩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有些犹豫,问卫珩:“出了这道门么?”   见池小天有迟疑, 卫珩心里一喜, 果然她就是嘴硬, 心里还是舍不得自己的,也是, 像他这般英俊还好说话的少的很,遇到的人不会不珍惜:“我只是说说,你说喜欢我,我还是愿意……”   “账你算了没,我没钱了。”   池小天怕老板把他扣在这里刷盘子还钱, “结完账再分开,否则我不会放过你的!”   卫珩怔了下:“你还真想?”   他意外又气恼, “我待你不好吗?你怎么这么对我, 你一点都不念着我么?”   池小天见他似乎要动手, 忙退开:“分开也是你提的, 你说的我东你西。”   卫珩见了她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态度,真的委屈了, 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你!”   大少爷也是有脾气的, 他摔门出去, “不见就不见, 往后你就是想我,我也不会再来了!”   池小天觉得卫珩矫情,说一两句话就闹着绝交,他七岁后就不干这事了:“卫珩。”他提着裙子追了出去,“卫珩!”   卫珩被喊住了。   他故意走慢了些,连楼梯都还没下:“什么事?”   池小天趴在栏杆上张望对头的卫珩:“钱你结了没?”   “你不拦我?你就问我钱结了没?”   卫珩冷下脸,见她实在着急,又忍不住道,“结了。你别扒着栏杆,摔了怎么……我管你死活,你别过来,别朝着我走,出了这门,咱们就当没见过。”   池小天这才知道卫珩是动真格的了。   他歪了下头,绒花也跟着颤了两下,乌软的发垂了下来,一身长裙鲜亮:“卫珩……”他放软声音,“卫哥哥。”   跑了这冤大头怕是不能有第二个了,见卫珩还不为所动,似乎是铁了心了,他幽幽道,“你再走,你再走我就从二楼跳下去。”   酒楼里人不少,只是没人敢看卫珩的热闹,人们都压着性子,仿佛眼里唯有饭桌。跳下去?还有人敢威胁卫珩,怕是腿摔断了卫珩都只会拍着手笑。   实在是禁不住了,他们看了眼过去,罕见的美貌,一颦一笑说不出的动人,她倚着栏杆,睫毛纤长,眼珠透亮晶莹,小脸粉白。   又跳,真当吃定他了?   卫珩走了两步,低声问刘台:“她跳了没?说话。”   刘台比较慌张:“爷!”   卫珩被刘台的反应弄得不上不下的,他索性转身:“你敢。”   骂不行,打不行,走也不行,脾气这般大,除了他,还有哪个男人敢娶她。池小天是真敢,但他没跳,而是顺着栏杆滑了下来。   逆着光,好像眨眼就到了。   “好哥哥。别气我了。”   池小天钻进卫珩怀里,“我喜欢你还不行嘛。”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怎么能说这种荤话。   卫珩比池小天还羞耻,他脱掉外套罩住了池小天,教训道:“说什么呢。”他抱起了池小天,快步迈出了酒楼,“……要说也是私下里说。”   大少爷低头,对着他喜欢的人道,“你喜欢我是不是?”   隔着薄薄的衣衫,池小天能听到少年状若擂鼓的心跳声,他在欢喜,因为一句明明一看就是哄人的话。他垂眼,安静了下来。   街上还下着雨,没多少行人了。   寂静又喧闹。   想着卫珩,嬉笑哀怒都鲜活的卫珩。   ──到底是年少。   池小天挨着卫珩,虚虚的搂着卫珩的脖子:“卫哥哥,你还恼我么?”   卫珩心说不气了,他好哄的紧,但他怕池小天得到太轻松,觉得他浅薄廉价,连着对他的喜欢都珍惜不起来,他哼了声:“你说呢。”   池小天笑了起来:“卫哥哥肯定不气了。”   他往前攀了攀,“卫哥哥喜欢我呢。”   卫珩的心思被拆穿了,他觉得很没面子,欲盖拟彰的骂了声:“胡扯。”   池小天又笑,他蹭着卫珩的下巴:“卫哥哥待我好,我也跟卫哥哥好。你若是真想娶我,再过两年吧,总得等我长成人。”   卫珩瞧了池小天一眼,明知道她没有这般乖巧,又觉得她老实起来怪可怜的:“你不想当花旦了?”   “那就白天去唱戏,晚上跟卫哥哥好。”池小天张嘴就来,“白天给观众唱,晚上给卫哥哥一个人唱。你喜欢什么曲,我就唱哪个。”   什么叫晚上跟他好?   卫珩被说的脸热,他矜持了下:“那岂不是会累着你?”   池小天笑嘻嘻道:“跟卫哥哥一起怎么会累,我喜欢着吶。”   走了有一会了,他动了下,“我长了脚,会自己走,放我下来?”   卫珩叫刘台去开车:“鞋子会湿,我抱着你吧。”   才烤干,湿鞋子走路多难受。“你别动,我送你回去。”   池小天笑吟吟的望着卫珩:“就担心鞋会湿?卫珩,你是不是也想多抱我会?”   卫珩抿了下唇,别过头:“不许污蔑我。”   池小天忽然伸手摸了下卫珩的耳垂:“你这里很红。卫珩,你是不是不知道,你每次说谎或者口不对心的时候这里就会很烫。”   才没有,只是对你而已。   卫珩不肯承认:“你安生点。”   小卫爷是有配车的,洋车,黑色的。车跟个铁盒子似的,四个轮,前面的探照灯老大个,看起来很威风。   坐垫是软的,皮质的,池小天还没坐过,他有点好奇:“这是你的车?”光有钱还不行,没点身份地位也是买不到的。   卫珩接过刘台递过来的毛巾擦脸:“我爹给我的生日礼物。我没想要这个,我想要辆坦克的。坦克你知道吗?就大点的车。”   他有点遗憾,“我爹倒是同意了,我娘不答应。”   卫珩还想着上战场,他说过一次,他娘差点抽死他。卫大帅倒是挺同意的,卫珩不支棱起来,谁继承他的家业?   池小天对坦克不感兴趣,他喜欢这洋车,东摸摸西摸摸,不知道碰到了哪里,窗户降了下来。雨丝扫了进来,临着街,他又看到了那几个小孩:“卫珩。”   卫珩也看到了那几个流浪儿,他不是多在意,天下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他爹愿意接受难民已经是力排众议了,再救济他们,他们得砸下去多少钱听响:“你认识?”他不想管的,但他知道女孩子见不了这些,“你要是心疼,我就把他们带回卫府养起来。”   池小天可怜巴巴的:“那旁的孩子呢。”   我哪管的着。   卫珩也不想管,他揉着她的脸:“想什么呢,你就是把我的大帅府塞垮了都挤不下去这么些人。看见了算他们走运,看不见你也要伸手管管?”   池小天挤着卫珩:“我也没爹没娘,要不是师傅收留了我,我指不定已经没了。卫珩,我难受。”   卫珩见池小天似乎要哭,俯下身子,连腰都弯了下去:“祖宗,您是活祖宗。您别哭,你难受,我更难受……哎,你想我怎么着?先说好,我可不能全把他们带到我家,我怕我爹一枪毙了我。”   池小天偷看卫珩:“你爹会打死你吗?”   卫珩无奈:“会打个半死。”   池小天拧眉,细细思量后轻声细语道:“那不还成。”   反正又不会打死你。   卫珩:“……”   他扳着池小天的脸,“对别人这么好,轮到我怎么就这么狠。你盼着我活久点吧,我死了,你就得去守活寡,到时候可没人疼你了。”   他是男的怎么会守寡。   池小天眼睛都不带眨的:“我自己疼自己。”   没人会比他自己对他更好了。   池小天心思浅,几乎什么都写在脸上,卫珩又被气着了,但好歹池小天没说自己再嫁,他掐着她的腮帮子往两边扯:“那您可真行呢。”   池小天腼腆一笑,谦虚道:“也不是太行。”   卫珩懒得跟池小天多计较:“停车。”   南舫注意这辆车挺久了,他还看见了车里的池小天。   池小天跟他们招手:“过来。”   南舫拉着弟弟和小伙伴过去,他还没凑近就被人用枪抵着示意站在原地,有些紧张,更多的是恐惧。尤其是看到冷着脸的卫珩后,他手心一直在出汗。   池小天跟南舫交代道:“他是我……哥哥。往后你们跟着他,能吃饱饭的。”   南舫记这句话记了很久。   他小池哥哥哥跟他说跟着卫珩能吃饱饭,那时他的小池哥哥还小,喜欢穿鲜亮的裙子,还总喜欢笑。   卫珩看向南舫:“叫什么名?”   南舫知道他们的以后不一样了,他颤声报上了名字:“南舫。舟子旁的舫。”   卫珩挑眉,起了些兴趣:“你识字?念过书?”   南舫牵着他的弟弟,低下头:“我爹是个教书先生。”   这年头,教书先生还会个很令人尊敬的职业。   卫珩沉默了下,但也只是一下,他不再看南舫,目视前方,漫不经心道:“往后跟我吧。”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池小天跟卫珩的身份差的何止是一个鸿沟,他就是仗着卫珩的喜欢胡作非为。池小天是少不更事,卫珩也是年少才通情丝。   在这个最差的时代,他们相遇在了最好的年纪。   池小天把事交代给卫珩,自己就不操心了。离梨园越来越近,他又担心起师傅要罚他了。一处墙头下面,池小天跟卫珩依依惜别,泪红了眼眶:“我走了,你别再惦记我了。”   卫珩见池小天不舍得,不由温声道:“我陪你去?”   摊开说了也好,她往后就是他的了。   话音刚落,卫珩都没看见池小天怎么翻的墙,人就已经到墙头上了,整一个避之不及的大动作。   池小天潇洒挥手:“再见!”   他现在回去他师傅不一定打死他,带着卫珩一起回去,他师傅一定打死他,走了两步,他还不太放心,“这几天风头紧,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看不到一丝留恋的卫珩:“……”   他磨了下牙,冷笑,潇洒转身,“我明天就带着聘礼去登门!” 第57章 花旦(08)   大帅府。   卫夫人近些日子来专心礼佛, 命下人们有事没事都不要来烦她,哪怕是卫后贤又娶了第十八房小妾。   柳盼是个冒失性子,她没敲门, 直接推门进来了,欢欢喜喜的:“夫人。”   也就卫夫人见她年纪小,几次都包容下来,要是搁着严苛一点的主家,她早就被撵出去了。   卫夫人把香奉好, 捻动着手腕上的佛串, 头疼:“怎么又是你?盼盼,好姑娘,这次你要再没事, 我真要掌你的嘴了。”   她对身边人素来是个好脾气的, 罚也是罚那些闹腾的、爱出头的。恩威兼施, 府里就没有不服她的,还都敬着她。   柳盼进来给卫夫人捏肩:“好夫人,您肯定没想着我今天听了个什么事。”她笑着,也没卖关子,“有位姑娘去少爷学校找咱们小卫爷去了, 小卫爷可喜欢人家了, 听人说, 护的可紧了。”   柳盼把听到的消息绘声绘色的复述了一遍。   卫珩到年纪了,卫夫人几次提议往卫珩身边添人都被卫珩给拒了。她儿子说女人麻烦、耽误事, 哪里是耽误事,还是没碰见自己喜欢的, 这一遇见, 不也挺主动的:“哪家的姑娘?”   “还不知道。”   柳盼问了几个人, “他们都不肯说,少爷身边的人口风一个比一个紧。”   卫夫人也没非得刨根问底,也不是多大的事:“是吗?”她有些口干,指挥柳盼给她倒茶,坐下才有问了句,“卫珩近些天常到哪去?”   “小心着烫。”这个柳盼还是知道的,“梨园,都说咱们小卫爷沉迷听戏呢。”   卫夫人心里有谱了,哪家的大小姐会不进学校?真要是按照闺秀培养的,也不会有胆子去学校找卫珩,或者说,压根就接触不到卫珩。   儿子跟爹一个样,都喜欢些戏园里的人。她扫了下茶杯:“卫珩跟人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柳盼摇头:“还没。”   她想着卫珩,调笑道,“总归晚上回来就成。”别住在外面,连家都不回来。   卫夫人失笑,骂了柳盼一声:“你又说到哪里去了,脑袋歪的。”她摆手,“卫珩想玩就玩吧,不闹出人命就不要来我面前说。我管不住他,图个清净总还是可以的。”   柳盼倒想见见池小天:“夫人不想见见那姑娘?”   不是怕卫珩学坏,是单纯好奇,哪个姑娘这么好的福气能被她们小卫爷捧到心尖尖。   卫夫人知道了也不能装聋作哑,不论身份地位,总是她儿子喜欢的人,爱屋及乌,她也该多一分关照:“前些天大使馆的周夫人不是送我对镯子?我瞅着年轻,不像是我该戴的,晚些时候你去交给卫珩,乐不乐意给那姑娘看他自己。”   柳盼捂嘴笑:“肯定会给,看咱少爷疼人的的架势,怕不是想搬空咱们卫府去讨人家的喜欢。”   卫夫人轻瞥了柳盼一眼:“就你贫嘴。”她撑着额头,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好了,别闹我了。”   她原先是个和善性子,对那些姨娘们也算不上苛刻,但就是有人心大,敢把主意打到卫珩身上……卫珩可是她的命根子。卫府后院,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再生。   大帅府是她儿子的。   可不知道是不是杀孽造多了,她这身子眼见着一天不如一天。戏子又怎样,只要她儿子喜欢,那就比公主格格还金贵。池小天顿住了。   他觉得卫珩是在恐吓他,而且还是非常真实有效的恐吓:“卫珩!”   卫珩自顾自离去。   池小天只好又翻墙出去,麻烦死了,一个男的这么矫情又难哄,动不动就要发脾气:“你怎么这样。”   卫珩听出了池小天的不耐烦,他忍不住转身,也不服:“我怎么样,这难道不全都是你的错吗?”   谁叫你不喜欢我。   十六七岁的少年,会因为喜欢的人不喜欢他气恼,会想要发脾气……还想要喜欢的人哄他。   卫珩悄悄看向池小天。   心里期盼着什么──说喜欢他,说爱他。   都没有。   是一只飞来的鞋子。   池小天脱鞋子砸卫珩脑袋:“我才没错!是你烦人!”   卫珩接住了那只鞋子:“你给我的,我不还你了。”   池小天:“……”   他要破口大骂了,“你是不是有病,卫珩、卫珩!”见卫珩真要走,他当即改变策略,卖起了惨,“我师傅会罚我的,我会挨打的。”   “我爹还要打死我呢。”   卫珩觉得正好,“咱们一起挨打,一起痛,也算一对苦命鸳鸯。”   什么奇葩的脑回路。   池小天忍不住了:“你幼不幼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   卫珩梗着脑袋:“我要成熟了一点还会看上你?”他扫了眼池小天的胸,“你倒贴我我都不要。”   池小天挡住胸口:“你往哪看呢!”   卫珩抿唇:“哪都没有看!”   明明就看了!   池小天又砸过去一只鞋子:“你下贱。”   卫珩挨了一下,他还是不服,昂着头,非常桀骜:“你都还没发育,还怕人……看。”   妈的。   池小天站了起来:“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我才不过去。”卫珩要走了,临走前还放狠话,“咱们回去一起挨打,谁也别想跑。”他爹揍他,她师傅揍她。   真他妈岂有此理,谁要跟你一块挨打。   池小天撸起袖子,翻身就要往下跳,决定先把卫珩打个满头包:“你站住!”   “你站住!”   池小天正在气头上:“谁喊老子……绿书姐姐。”   他秒变乖巧小猫,“你怎么来啦,好姐姐,还下着雨呢,快回去,可别淋湿了。”   “瞧瞧你现在什么样子。”绿书看到了池小天光着的脚,声音都高了两度,“你鞋呢!池小天,你是不是真的皮痒了。”   大白天站在墙头上跟人骂街,看样子还想跟人干仗。   池小天躲开绿书过于迫人的视线:“……丢了。”   绿书都被气笑了:“怎么就你天天丢鞋,你怎么不把你自己丢了。”   池小天小声哔哔:“我认得回来的路呢。”   丢不了。   绿书横眉竖眼:“还犟。快下来。”她倒不担心池小天摔着,梨园的院墙压根管不住几个人,她都能徒手上去,徒手下来。   池小天老老实实下来。   绿书就看着他窘迫的站着:“你要怎么回去?光着脚?”   池小天觉得不是不可以:“也不是多远。”绿书捶了池小天几下,“等着,我去给你拿,真是个祖宗。”   池小天回去,梅师傅心善的没罚他,他问了问,原来是大师兄的忌日到了,他师傅忙着闷酒,没空理他。   夜深了。   池小天端着一壶茶去找梅师傅,他敲门:“师傅,师傅?”   梅师傅醉醺醺的,癔症了会才有些清醒:“进来。”   池小天这会乖觉的很:“师傅您喝茶,醒醒酒。”省的第二天起来头疼,也省的第二天想起来这事再罚他。   梅师傅有点多愁善感:“小天,今个是你大师兄忌日。”   他师傅没跟他说过这些,师兄们也讳莫如深,池小天偷偷竖起了耳朵,聚精会神:“大师兄?”   梅师傅瞥了眼池小天:“往后我不在了,记得给你大师兄烧烧纸。”   池小天还心虚着,不敢看他师傅的眼,他低头:“嗯。”   梅师傅道:“咱们逃到这里有几年了,你大师兄的坟可没迁过来,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无不无聊……说什么坟,就是个衣冠冢,你大师兄的尸体就地埋了,都没拉回来。我养了他二十年,竟然是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池小天安静听着。   “小天啊。”梅师傅喊池小天过来,他拍着池小天的肩,给予了他沉厚的寄托,“你可别学你大师兄去打什么仗……他和他的同学一起去的,就他没回来。”他还是后悔,“我就不该让你大师兄去什么狗屁学堂,狗日的,咱们就是下九流,就该数着过日子。念什么书,识什么字,懂什么大义,报效什么国、什么家。糊糊涂涂的活着不也挺好,好好跟着我,他的孩子也都该会打酱油了。”   池小天知道了些模糊的过往,他的大师兄去了学堂,知晓了大义,英勇的上了战场,然后没再回来。他感到了梅师傅的痛苦、老人失孤的痛苦。   梅师傅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当初也没拦着池小天的大师兄,他只是不能释怀,他拉着池小天:“这一代,我就偏心你和你大师兄。小天,你大师兄去了,你就好好跟师傅学戏,咱不求什么,咱就好好活着。哪怕真到了那一天,师傅去,你也别去,别再让师傅白发人送黑发人了。你就学学戏,哪怕这辈子就懂些风花雪月。”   “能吃饱饭,能活着,这辈子就挺好了。”   他们本来就卑贱。   不敢肖想太多,就这样,就很好。   没尊严怎么样,被奴役又怎么样……不都一个样。   池小天能理解梅师傅的:“我知道了。”   系统不信:“你真的知道了?”   它劝池小天老实点,“别做多余的事,你本来就不起眼,也顶不了什么用。”他能做什么,他什么都做不了。   池小天一本正经:“是啊。我能做什么,我只会唱戏,我什么都不懂。”   系统感觉池小天在阴阳怪气:“你想咋滴?”   它这暴脾气也是说来就来,“有本事来干一架!”   池小天强的很:“你信不信我能花式劈叉加下腰。”   系统:“……你能花式劈叉加下腰关我屁事。”   池小天突然嬉笑起来:“你仔细想想,真的不关你的事吗?”   系统百思不得其解,只当池小天在驴它:“──滚。” 第58章 花旦(09)   池小天没事, 卫珩真的挨抽了,养人哪里不花钱,还不是小钱, 他差点把大帅府的账面给搬空。   卫后贤问卫珩:“你非要这么做?”   卫珩说是。   卫后贤道:“我不赞同这事, 你估计也说服不了我。规矩你懂的吧, 做其他人都不愿意的做的事, 大概率是蠢事, 你犯蠢, 我不拦着你, 但你得付出点代价。”   代价就是卧床半个月。   卫珩把玩着他娘送来的镯子:“她会喜欢么?”   刘台谄媚道:“指定会的。”   卫珩想笑,一笑就屁股疼,他倒抽气:“老头子真下狠手,他可就我一个儿子……还是我娘疼我。”他娘要是同意, 那这事基本就稳了, 他拿着镯子,“到时候我就风风光光的娶她过门。”   刘台心想他家少爷是真的上心了:“您打算什么时候把她娶回来。”   卫珩还没想好, 主要是不知道池小天什么时候愿意, 他收好镯子,有些百无聊赖:“再说吧。”   刘台嘴快了下:“那您最好快点。”   卫珩没听清,他看向刘台:“什么?”   刘台忙笑:“没什么,没什么。”池小天清闲了大半个月, 好不容易想起来了一次卫珩, 他问绿书:“卫……小卫爷呢?”他绿书姐姐胆子这么小, 知道和他一起玩的人是卫珩, 肯定不会再替他瞒着了。   他只交代了是个同龄人。   绿书也没管这么多:“小卫爷挨了顿打, 城里正在建福利院呢。”她听人说了, “他得半个月下不来床, 去学校都是趴在担架上的,老可怜了。”   池小天:“……”   他有点惊讶,“都这样了还去学校?”怕是作秀的成分比较大,学校不是必须去的。   绿书提起卫珩已经换了个态度:“人跟我们不一样的,小卫爷可是要做大事的。”   池小天记下这事了。   去学校他还敢,但上次去了后他就不想去了。去卫府,他怕自己直接被毙了。一直都是卫珩找他,猛得想找一次卫珩,竟然发现想见他一面还挺难的。   池小天连着十来天都有去老槐树下面,有时候一天跑好几趟,他到底不是真的没心没肺。   距离他们上次见面过了一个月卫珩才露面。   也是巧,他撞见了池小天。   池小天也见了卫珩,虽然老想着见他,但真见了又有些语塞,磨蹭了半天:“你来了?”   “我挨打了。”卫珩怀里揣着镯子,他问池小天,“你挨打了没?”   又说什么胡话。   池小天笑了下:“才没有。我师傅没舍得打我。”   卫珩走过去,握着手:“你猜我手里有什么?”   池小天不想猜,他抓着卫珩的手,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给我看看。”   卫珩顺着池小天慢慢张开手,池小天看见了,是两颗糖。他怔了下,垂下头:“我害你被打了一顿你还给我带糖吗?”   卫珩把糖剥开喂给池小天:“心疼我了?没事,我抗揍着呢。我爹抽坏了十来根皮带,我都还没事。”   糖很好吃。   池小天把另一颗拆开给卫珩吃,他踮着脚,踢路边的石子,有点别扭:“我等你好久啦,你怎么才来见我。”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想我了?”卫珩有些得意,“你果然喜欢我吧。”   池小天:“……”   他默默的离卫珩远了些,去一边坐着了。   卫珩跟上去:“你躲什么躲?”   他调笑池小天,“不好意思了?你大方一点,我准你喜欢我。”   池小天给了卫珩一脚:“滚蛋。”   卫珩丝毫不在意,池小天踢他跟挠痒痒一样,他神神秘秘的、还有点邀功的意思:“你猜我又给你带什么了。”   池小天看向卫珩,然而还不等他开口,卫珩就把东西拿了出来,是一对玉镯,他献宝似的:“我娘让我给你的,你可以嫁进我们卫家做媳妇了,高不高兴?”   是对成色极好的镯子,看起来很贵重。   池小天没敢要:“你怎么带来了,别给我,我不要。”   卫珩没想到池小天会不要:“我娘给的啊。”   池小天还是不想嫁给卫珩。   他男的,他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真相了:“卫珩……”   “不要也的要。”   卫珩给池小天戴上,他模样挺认真的,“你接了就得嫁给我。”   “哪有这样强买强卖的。”池小天又踢卫珩,“你不要太过分了。”   卫珩才没有过分:“我为你挨过打,为你睡不着过觉,我还有你的……鞋,你不嫁给我还能嫁给谁?难道你还想着别人,你不能这样水性杨花。”   池小天搞不懂卫珩:“你才多大。你就想着嫁嫁娶娶的。”   卫珩着重道:“在过几天我就满十七了,不小了。”   随便卫珩怎么说,池小天就两个字:“再说。”   卫珩拉着池小天,要跟她好好说道说道:“什么再说,你又敷衍我。你别装听不见,我们今年定亲,过两年你十六七了嫁进来不是刚好?”   池小天一脸无辜:“不好。”   “那你要等几年,等你十八?难道要熬到二十多熬成老姑娘?”卫珩见池小天似乎真有这想法,他拧眉,“你还真想到二十多?”   “二十多不也还小。”池小天推开卫珩,“我等三十再说!”   卫珩拉下脸:“三十,你怎么不等八十?你别跑,给我坐着。”   池小天破罐子破摔:“那就等八十,到时候你想娶,我一定嫁给你。”   卫珩:“……”   他等十八就等的心急了,“你八十了谁还会娶你?冤大头吗?”   池小天眨眼:“卫哥哥娶我。”   卫珩冷哼:“我才不娶。”   不娶就不娶。   池小天拔了根草玩:“那我让别人娶我。”   卫珩抢过池小天手里的草:“你还想让谁娶你?别躲,看着我。”   池小天很大声:“冤大头!”   卫珩:“……”   池小天不想跟卫珩拉扯了,他许诺道:“等我十八,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要是还想娶我,我就嫁给你。”   卫珩追问:“什么秘密?”   他眼睛很亮,“你现在就告诉我吧……我们先把亲定下?”   池小天不说:“到时候再说。”   到时候再说就到时候再说吧。   卫珩移开视线,又问:“你到底叫什么?”   池小天觉得他们是朋友了:“池小天。”   卫珩抬头:“小天?”   池小天点头,指了下他们头顶的天:“我们看着的这片天。”   他说完脑海里好像闪过一句话。   不知道是谁对他说的。   ──小天。   ──我仰望着的这片天。   忘了。   记不清了。   但既然忘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吧。   日子过得蛮快。   眼见进了冬天,城里又多了几处戏园子,但因为小卫爷钟意梨园,梨园老大的位置始终屹立不倒。昨夜落了雪,好厚的一层。   不知道什么时候,街上的卫兵多了起来,整齐的列队,靴子乌光油亮的。有人在清雪开路,把热气往手上哈,艳羡道:“真威风。”   卫家军是满威风的,东三省作为唯一个没有洋人租界的地方,这里的人走路上腰杆都挺得直的多。   跟他同行人的没这么乐观:“是戒严了吧。这里也戒严了,哎,日子不好过了。”   好不好过,总归卫大帅还在。他是少有的铁血派军阀,坚持要把洋人赶出界,是位好大帅呢。哪怕小卫爷纨绔了些,他也不是成立了福利院吗?   是位好心人啊。   卫珩这位好心人正流连在梨园里,池小天本来就懒,天一冷,更是连门都不想出,他求爹爹告奶奶的才把人约出来:“多冷啊,你都裹成球了。”   池小天抱着个汤婆子,他懒洋洋的:“做什么,没事儿我就回去睡觉了。”天冷,人就不想出被窝,还整日发困。   卫珩叫池小天猜猜今天是什么日子。   小年?   小年还得几天,池小天放弃挣扎:“什么日子?”   卫珩给池小天拉开车门:“是我的生日,我带你出去玩?”   池小天好像听卫珩提过一嘴,但他后来又忘了,这会记起来了有些心虚,他连坐姿都端正了起来:“前天见面,你怎么不提醒我一声?”   卫珩也挤进来,把手伸进汤婆子里面跟池小天一块暖:“说什么,我还差你那点礼物。你要真想给我,现在准备也不急,”他逼近池小天,十七岁的少年已经发育的很好,肩宽腿长,他今个特意梳了头,一身扳正的西服,眉眼英俊,“你亲我一下?”   池小天呸了他一声:“不要脸。”   卫珩也不恼:“那我还说什么,你就是心不诚。”   “这能是一回事。”   池小天瞪了眼卫珩,“我就不能给你备点其他的?”非要亲你。   卫珩笑:“你还备什么啊,我缺么?我真缺的你又不给。”   他缺个老婆。   池小天:“……”   他真觉得卫珩越来越不要脸了,“你又在胡扯什么?”   到地方了,是处高档公馆,张灯结彩的,老气派了。   进进出出的都是汽车,不是军界就是政界的名流,还有好些个洋人,红毛黄毛,眼珠子不知道啥色,穿的都挺华丽。   卫珩先下去的,他绕到车另一侧:“下来吧。”   池小天第一次对卫珩的身份有了清晰的认知,人们的目光若有若无的扫了过来,他紧张的手心出汗,往后缩了缩,他很小声:“我、我不想下去。”   “连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卫珩把手递过去,“我要请你跳开场舞的,你想看着我抱着别的女人?”   跳舞而已,池小天真的不介意,他看向卫珩,可怜巴巴的:“真的可以吗?”   卫珩:“……”   你别逼我动手。 第59章 花旦(10)   池小天不认识那些人, 也不喜欢凑热闹,他又没有太大的野心:“我在这等着你,你跳完我们再出去玩, 你要实在是忙, 先把我送回去也行。”   卫珩又没旁得钟意的人:“全当是你给我的贺礼还不成吗?”他半个身子都探进车里, 少年说话时眼眸灼热, 语调虽然迫切还算得上温柔, “就陪我一回?”   他爹和娘都在。   丑媳妇也得见公婆是不是?   池小天犹豫了会, 还是下去了。   舞池下面摆满了圆桌, 吊顶的水晶灯光泽刺目,西式建筑分明,教堂天窗似的彩色玻璃鲜亮,一进来, 说不清的香薰脂粉味醉人。   里面比外面暖和的多,还有人就单穿了衬衫, 女人的着装更为大胆开放, 低抹胸、露着半截雪白的臂膀, 层层叠叠的裙摆花似的绽着,红白蓝靛紫, 各式各样、令人眼花缭乱。   也有女人穿的旗袍, 手里拿着小折扇,一颦一笑都风情万种。   卫珩见池小天不走了:“怎么了?”朝着池小天的视线望了眼, “你也喜欢那样的裙子?改天我送你个十七八套,咱换着穿。”   女孩嘛,总是爱美的。   池小天看了羡慕, 他理解。   池小天回神, 不知道是不是热气烘的, 他脸有些红:“不是。”   “不是什么?”卫珩又看了几圈,没发现什么稀奇的,“你喜欢就直说啊,我又不是送不起。”   池小天闷着头:“不是就不是。”   见卫珩还要说,他又有些烦了,眼睛上扬,漂亮的小脸似怒似嗔,“你不要再说啦。”   卫珩不知怎么怔了下。   他有些不自然:“好好的又发什么脾气。”发脾气也好看,他低头,给池小天解披风,“里面热,先脱了吧。”   池小天里面穿的还是裙子,领口和袖口都带着毛茸茸的雪色,他梳的年画娃娃的花苞头,也没戴什么首饰,就戴着简单的蝴蝶样式发饰。   被人伺候着也只是稍稍抬了下巴,但他年纪小,脸也嫩,看上去有点憨态的骄矜:“我跟你跳完舞是不是就可以随便玩了?”   卫珩以为池小天是看中了宴会上的吃的:“您想怎么着就怎么着,别出去就行。”他说完,用拇指指腹拨了下池小天额前的碎发,迎着池小天的疑惑的视线,轻声解释道,“你头发乱了。”   其实不是。   池小天确实长得好,活泼烂漫的姑娘不管到哪都讨喜,有些扫视过来的目光令卫珩非常不悦。他们离得很近,很多个角度,池小天看起来都像是在卫珩怀里,整理头发,是个亲密的、充满了占有欲的举动。   池小天不是很在意,他晃了下脑袋,发间的蝴蝶的翅膀跟着颤了两下:“绿书姐姐帮我扎的,有好半天了。”乱了也正常。   “卫大少。”   “小卫爷。”   “──卫珩。”   来得人各有各的称呼,迎面走过来的是卫珩的同学,他们和卫珩同龄,模样都挺精神,见卫珩领来了个姑娘,都笑嘻嘻的打招呼。   “您是上回那位?”   “哪位?”   “咱们卫珩的意中人啊!”   “哈哈哈。”   “头一次见面,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不知道要怎么称呼,我就不客气了。”   “──直接喊您嫂子吧。”   都是卫珩的狐朋狗友。   池小天有点不好意思,他推着卫珩:“快让他们闭嘴!”   让他们闭嘴?就当面对着他们说?   一群人唇角抽搐,她没看起来那么乖啊,还有,他们小卫爷能这么听话?   能的。   卫珩咳嗽了声,把笑意收敛了些:“没听到你们嫂子怎么说吗?快滚。”好不容易才求着她出来了一回,下次可别不愿意了,赶走了人,他邀功,“好了,他们都走了。”   池小天看着卫珩:“你刚刚说什么?”   卫珩装傻:“我说什么了?”   今天日子好,池小天不想跟卫珩计较:“我是跟你跳吗?”   主人公到了,人群自觉让开一条路,喝酒的、聊天的,追着打的,都停了下来。晚上过八点,一声钟声,铛──舞会的时间也到了。   音乐响了起来,舞池的气氛骤然一松,欢笑声又起来了。   卫珩领着池小天上台,他很高,也很英俊,刻意压低的声音带着一点沙哑:“跟我跳。”   池小天抬头看着卫珩,他有打扮过的,精心准备了这一天,在这一天,带他去见他的朋友和家人,少年的心思还是很好猜的。   他笑了下,递过去一只手,白皙的手指纤细:“你是不是要邀请我一下?”洋人的舞会,他还是知道点的。   这是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吻。   卫珩俯身亲了下池小天的指尖,一点略过,他的耳尖却烧的通红:“美丽的小姐,我能邀请你一起跳舞吗?”   池小天颔首:“可以。”   即便不是贴着身跳,也避免不了肢体接触。这是个开放又封闭的时代,思想在交汇,在碰撞,他们的动作多了丝青涩、多了丝故作淡定的大方。   卫珩的舞步还没池小天的熟练,他一直数着拍子,怕踩着池小天的脚。他还是能嗅到那似乎无处不在的香气,心里的爱和温柔都在膨胀。   他低下头,很小声:“嫁给我?”   卫珩年少时有一个很想娶,很想娶的人。   池小天扬起脸,踮脚:“等我十八。”   这次不是推辞了,是答复。   卫珩眼睛很亮:“你同意了,你果然是喜欢我的吧。”   池小天白了卫珩一眼:“我看你可怜。”   卫珩没忍住高兴,他抱着池小天转了两圈:“那就多可怜可怜我。”喜欢我,爱我,眼里全是我。   池小天捶了卫珩两下:“放下我。”   卫夫人看见她儿子抱着人转圈,她捂嘴咳嗽了下,笑着骂了一声:“看看你的好儿子。”   卫后贤就在一边,这样的场合,他自然不可能陪着那些姨娘的,他虽然对卫夫人没有多少爱意,但尊敬是有的,毕竟夫妻结发二十年,多少风风雨雨都一起过了。   他大笑:“有我当年的风范。”   卫夫人似乎也想了起来。   她和卫后贤刚成亲时其实也是好过两年的,但是爱总是不久,情也总是太浅,这么多年过去,她对卫后贤也只剩下了两分亲情。   但到底有些感伤,她别开眼,感慨了一声:“是啊。”   有你当年的样子。   这一年,小卫爷很喜欢一个姑娘。   卫珩不能一直陪着池小天,他到了年纪,舞会结束他就被卫后贤叫着去认识人了,伯伯叔叔的喊着。   他走之前怕他娘难为池小天,池小天毕竟出身不太好:“娘,她胆子小,你要是想同她说话,等我回来咱一起。”   卫夫人活了这么些年哪能不知道卫珩的意思:“还真是个该死的。”她歇下去找池小天的心思,“有了媳妇就忘了娘,混账,快滚吧。”   卫后贤给了卫珩一脚:“怎么跟你娘说话呢。”   他提着卫珩的领子,“护着老婆也得先孝敬老娘。”   要搁在平常,卫珩挨了他老子的一脚,不说踢回去,也得骂回去,但今天他老实的很:“今我高兴,不跟你计较。”   卫后贤看卫珩这一副大爷样,又给他了两脚:“滚!”   池小天不太合群。   一是他谁也不认识,二是他身后跟了一队大兵,他叫来了领头的:“我要去找人玩,你们别离我太近。”   严哲还记得他家少爷交代的,少了一根头发就要唯他是问。一米九高的汉子有些为难:“池小姐……”   池小天比卫珩脾气还大:“我说什么就是什么,不许顶嘴。”   严哲看着池小天,漂亮的少女威胁起来人非但没多大力道还很像撒娇,圆滚滚的眼睛带着几分稚气,瞳孔像是半融化的蜜糖:“……好。”   池小天这才笑了起来,放软了声音:“你看着我,我只是要同她们玩一会,不会出事的……你叫什么?”   严哲知道自己不应该跟池小天发生太多交集:“严哲。”   “严哥哥。”   池小天怕他跟卫珩告状,“严哥哥盯紧着点和跟着我没区别的。”他惯会哄人,哪怕别人知道他是在哄人也很难拒绝,“我不叫你,你可千万别过来。”   别吓着那群小姐姐。   池小天还是个颜狗。   他喜欢漂亮的事物,所以他知道自己是男孩子也不介意穿女装,尤其是裙子。   几条长沙发,几壶茶,几碟子点心。各色鲜亮的衣裙,美的风情各异的少女、贵妇,她们喷的香水,涂抹的脂粉,混合成了奇异的香。   池小天走进来,紧张的手心冒汗,少女脸颊通红,细声细气:“我能和你们一起玩吗?”   舞会里怕是没人不认识池小天。   要说身份尊贵,除了卫夫人,也就数小卫爷的心上人了,她们没敢拒绝,对视了一眼,纷纷点了点头。   池小天一开始是坐在边沿的,后来他坐在了正中间,被人簇拥着,羞的头晕脸红的,他捂着脸,一身脂粉味:“好姐姐,好姐姐们别闹我了。”   软乎乎,一戳就会缩成一团的含羞草。   女人也是有爱怜之心的,不然也不会有“我见犹怜”这个词。一位穿着高叉旗袍,烫着卷发,涂着红唇,名流圈有名的交际花拉着池小天的手:“还好姐姐们,除了在场的姐妹,你还有多少位好姐姐?”她眼神柔媚,如水似波,指尖在池小天掌心画圈,“姐姐排第几呀。”   池小天真要缩成一团了,被调戏的都要哭了,但他是坚持道:“没有排名……都是好姐姐。”   大爱无疆,众生平等。   她们又笑,花团锦簇,春色艳艳。   卫珩担心池小天一个人无聊,也担心她适应不了这场面会害怕。跟他爹转了圈,他以最快的速度赶了回来,没人,就严哲在这守着:“她呢?”   “回少爷。”   严哲指了下池小天,“池小姐在跟人玩。”   是在跟人玩,看样子还挺开心的,卫珩还眼尖的发现池小天脸上多了几个口红印子。少女小脸通红,眼睛含着一线水光,跟喝醉了似的,招人疼的紧。   卫珩吃醋可不管男女。   他几步走了过去,把人提起来,怒气冲冲:“池小天!”   池小天大梦初醒:“……卫珩?”   卫珩给池小天擦脸,他生气:“都沾的什么,你怎么可以随便被人亲。”他还有点委屈,“我都还没亲。”   池小天拍开卫珩的手:“你胡说什么……”见他似乎真的气着了,他坐起来,弯腰在卫珩颊边轻轻点了下,“好哥哥。旁的我都没亲,我就亲了你一个。”   “乖。”   “别闹。” 第60章 花旦(11)   很敷衍的一个吻。   她溺在脂粉堆里, 似醉非醉,沾的都是女子香,卫珩半蹲着, 突然觉得, 池小天要是个男孩子, 一定是个风流浪荡的子弟。   可他明知道这是在哄自己, 还非常不走心, 但就是觉得心里甜到要飞起来, 这是他的生日宴, 这是他喜欢的姑娘,再过不远的一段,还有他的父母亲朋,他别开了脸, 也不看池小天:“你起来。我忙完了,我带你去玩。”   池小天不太舍得, 但卫珩过来小姐姐们好像吓着了。他慢吞吞的起身, 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姐姐们再见啊。”   他叮嘱道, “可别忘了我。”   越说越有浪荡子弟那味了,卫珩拽着池小天走:“你跟人家很熟吗?怎么就别忘了你了……晚上出来的时候吃饱了没, 这里备了蛋糕, 我给你切一块。”   池小天整理衣裙,提起蛋糕他馋的要流口水了:“我要一大块。”   卫珩引着池小天到餐桌这里来:“你坐着, 我去拿。”   他拿起碟子和夹子,夹了几片烟熏火腿摆在池小天跟前,“也尝尝这个。”   池小天动了几筷子, 见卫珩还没走:“你愣着做什么?”   卫珩有些不好意思:“要不要去见一下我娘?”   他爹就算了, 大老粗一个, 没什么好看的,但他可就这一个亲娘。   池小天眨巴眼:“不见。”   卫珩又拉下脸:“为什么不见?你怎么能不去见?你不想看看我娘么?”他说着,凑近了池小天,矮下大半个身子,“我们都……那样了,该定下了吧。”   亲都亲了。   “怎么样了?”   池小天推开卫珩,“我就只亲了你一下,你可别赖上我了。”   卫珩抓住池小天的手,有些生气:“你不想负责?”   我负什么责?   池小天挣了下没挣开,他看向卫珩:“我要吃蛋糕。”   这话题转的太生硬了点。   卫珩忍了下才没动手:“回答我上个问题,你真拿我当傻子哄呢?”   池小天踢着卫珩的膝盖,拒不承认:“我饿了,我要饿死了,你去不去?”   说不过就耍赖。   卫珩抿唇,沉声道:“我不去。”   池小天逼近卫珩,捧着他的脸,强迫他抬头,温声细语:“好哥哥,你再说一遍?”   卫珩:“……”   你以为你这么威胁我我就怕了,他委委屈屈,“去。”   池小天笑了下,细眉和杏眼都弯了起来,邻家甜妹。   他和卫珩贴了下额头,放软了腔调,似水的柔情:“那谢谢卫哥哥了。”   卫珩总是招架不住池小天撒娇,这回也一样。他去切了块蛋糕,奶油上面摆着草莓的挺甜,他偷偷给池小天摘下了所有的草莓。   他端着碟子:“你吃。”   池小天咬着叉子,歪头问卫珩:“你不吃吗?”   卫珩脸又红了下,他压低声音:“我吃你剩下的。”   不要脸的登徒子。   岁末,年关。   小卫爷搞来了很多烟花在梨园放,成宿成宿的放,炸了漫天碎星。过年本来就热闹,   梨园这里还有焰火看就更热闹了,一大批小孩来了又走,天天蹲着等卫珩放焰火,有人就有生意,挑着小吃的商贩也过来了,梨园外的两里地,硬生生开了两条街。   池小天比卫珩忙,或者说他的假期比卫珩少,跟卫珩一个月见两次面也是常有的事。   再约出来就是元宵这天了。   梨园排到曲目的师兄没放假,梅师傅忙着待客连歇脚的功夫都没有,就后院没事干的几个姑娘小子闲的乱跑。   偷偷出来玩只要没被抓到就不是事,池小天猜着梅师傅大概知道他们没这么老实,但只要不惹出麻烦来,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正是撒欢的年纪,一直圈着也不成。   正月十五就是晚上才热闹,沿街摆的摊贩都扯了花灯,卖糖葫芦的、卖元宵的、卖混沌的,也有卖烤肉串的,那里聚着的孩子最多,但卖的老贵,没几个人买。   街上人多,挤进去一会就能看不见人影,卫珩护着池小天,他出了一身薄汗,敞开了大衣,连围巾都摘了下来,但即便挤成这样,他还是惦记着池小天:“你要不要吃?”   池小天挑着灯笼。   他生得好,长睫,红唇,雪白的小脸精致,灯光一衬,浅浅的绒毛似乎被染成了金色:“要。”   卫珩也不意外,走了两步又回来把池小天圈进怀里:“人多,别乱跑,就在这等着我。”   卫珩总让他等着。   池小天笑了下,牵了下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滑过:“卫哥哥放心。”   卫珩感觉池小天在调戏他,而且他还有证据,但他没有计较:“女孩子家家的,还是矜持……算了,只准这么对我。”   池小天扬起脸,要说什么,卫珩已经跑了,他挤进去了小摊子里,高挑俊美、有些迫人的气派于周围的市井格格不入。   他又笑了下,望着漫天的星斗:“今晚的夜色真美。”   系统这次没有反驳:“是挺美的。”   卫珩买回来一大把羊肉串,店家收费贵,给的也实诚。肥瘦均匀的羊肉串考得滋滋冒油,撒的孜然的香味能飘出去好几里。   他用纸包着签子:“小心烫。”   池小天埋头吃了口,沾上油了没在意,倒是卫珩怕他沾到领子上,一直仔细的瞅着他,用手帕给他擦嘴。似乎是看着有些魔怔了,卫珩还用手沾了下,温热的唇肉细腻,泛着层柔光,他的力道大了些,来回碾了几下。   池小天给他了一脚:“滚。”   卫珩这才老实。   他也不是什么都不懂,这个年纪基本已经开了窍:“……这也不能全怪我吧。”他坚信池小天也有责任,不然他怎么只对池小天有这种想法。   池小天的回应是又给了卫珩一脚:“爬。”   卫珩爬了会,又臭不要脸的滚了回来,狗胆包天:“你亲我一下呗。”   池小天:“……”   他不要,“走开。”   卫珩觉得亲一下又没什么:“又不亲嘴,你挨着我脸亲一下,你要是不好意思,我亲你也成。”他拉着池小天,“咱找个人少的地方。”   池小天不动了,他警告卫珩:“你再动手动脚。”   卫珩能有什么错,他只是想要一个亲亲而已。   他眉长,丹凤眼凌厉,鼻梁高而挺,不说话的时候还是蛮唬人的,但他这会儿有些幽怨,像一只啃不到骨头的大狗:“你怎么不一年长两岁?”   等她十八还要好久。   池小天瞟了卫珩一眼:“白痴。”   卫珩这会想得紧,他低三下四:“你就给我亲一下嘛。”   池小天被他纠缠的有些烦了,他瞪卫珩:“你要不要脸?”   卫珩凑过去:“我不要了你给我亲一个?”   池小天:“……”   他问卫珩,“你真想?”   卫珩还是害臊的:“也不是……也不是太想。”   池小天拉着卫珩去了块偏僻的地方,他擦干净嘴,掏出了随身带的口脂给卫珩,噘起唇道:“你给我涂。”   卫珩心颤了下。   他很没出息的手在抖,但这是他心爱的姑娘,他指腹沾了点,一点点的上色,最后用指尾擦去了不小心溢出去的口脂,眼睛没敢乱看,声音也低了下去:“……好了。”   池小天拉起卫珩的手:“我要亲啦。”   没亲别的地方,是手腕内侧,微凉的发丝垂下轻轻拨过,一丝奇异的瘙痒。卫珩看着少女埋头,看着她的发饰轻抖。   一抹微红留了下来。   那是他亲手涂的口脂。   池小天很满意这个唇印,他问卫珩:“好不好看?”   卫珩指尖蜷了下,他在害羞,少年别开眼,假装去看河里的荷花灯:“……好看。”   池小天靠着卫珩,依偎进他怀里:“卫哥哥。”   他去掰卫珩的下巴,“你敢不敢看着我说?”   卫珩身后是栏杆,他半抱着池小天,坚持不肯转头:“别闹。”   其实不用看着你说。   他眼里没有别人。   严哲是卫珩的护卫长,局势紧张了许多,不管卫珩乐不乐意,他都得寸步不离的守着卫珩。看着那一处,身姿挺拔的男人始终保持着沉默。   但就是不说话也有情绪波动的。   南舫跟卫珩了几个月了,他收回目光:“你在看谁?”   严哲瞥了眼南舫:“看少爷。”   他的职责。   “骗人。”   南舫还小,但他很聪明,“你在看她。”   严哲抬手把南舫的脑袋压下去:“别胡说。”   南舫打不过严哲,他很明智的没有吭声,过了会,或许是感觉感同身受,他小声道:“其实我也喜欢她。”   她真的好漂亮,心地也好,是他遇见过的最好最好的人。   如果可以,他想长大娶她。   但看样子是不行了。   卫珩喜欢她呢。   旁人只要眼不瞎,一眼就能看出来的喜欢。   墨色浓郁,河水无波,偶尔有嬉笑声传来,荷花灯顺着水流飘飘荡荡的向下,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   河岸边,垂柳下。   少年面上看不出什么,颈后一片通红,慌张又纵容:“好了,我看着你说。”   卫珩望着池小天,他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好看。”   “很好看。”   十五,新年。   月正圆。 第61章 花旦(12)   池小天喜欢别人夸他, 他埋进卫珩怀里,很高兴:“卫哥哥也好看。”他也不是随便跟人交朋友的,那天被他砸到的少年也很英俊呢。   脾气好, 人傻还俊。   赚大发了。   彼时他们正当年少。   景好,人也好。   卫珩缓了会, 问池小天:“吃汤圆了没?”   池小天摇头:“晚饭那会人不齐, 绿书姐姐说当夜宵煮,到时候人人都能分一碗。”   卫珩低头:“现在想吃吗?”   池小天不是很饿, 但他嘴馋,卫珩怀里暖烘烘的, 热气大, 他从卫珩怀里出来:“吃。”   卫珩就知道问池小天吃不吃就没有别的答案, 不知道嘴怎么这么馋:“芝麻馅还是花生馅的?”   池小天认真思考了会:“都要。”   果然是不能取舍的。   卫珩摸了下池小天的脑袋, 今天她戴的发夹是粉色毛绒团子, 蒲公英似的,迎风就动,活泼的很,他同意了:“行。”   池小天又笑, 眉眼弯弯。   他跟卫珩出来很少操心,连路都很少看, 他才注意到了南舫也在, 小孩穿的挺干净, 精气神也很好,他有些惊喜的跑过去, 揉他的脸:“你怎么也在?跟我打招呼啊。”   南舫觉得自己是个大孩子, 但是被池小天捏脸很舒服, 他稍微抗拒了下, 挺起胸膛,很自豪:“我跟着保护少爷。”   卫珩还不需要一个孩子保护,他就是让南舫长长见识,跟着他不能太丢人,但他也没说,就看着池小天跟人玩。   池小天邀请南舫:“我们要去吃汤圆,你吃不吃?”   南舫想有骨气一点,但一出声就是吸溜口水的声音:“吃。”   真正饿过肚子的人,对食物是没有抵抗力的。   池小天这样,南舫也是这样。   严哲就在一边站着。   他知道自己要尽忠职守。   那天他们玩的很晚。   池小天还去了趟福利院,和很多人一起包了元宵,卫珩虽然不太乐意两个人的独处时间变成了群游,但也有好好的配合。   就是池小天回去有点晚,差点被发现。   他事后又打了卫珩一顿。   三四月份才回暖。   人们脱下了冬装,换上了轻薄点的春装。   一冬天池小天穿得都很厚,卫珩也没发现什么,到入了春,他才发现池小天除了长高了些基本没什么变化。   还是很平。   槐树四五月份才开花,这时候还是光秃秃的。   池小天掀开卫珩给他带的糖水,木瓜炖雪蛤,一次两次没什么,接连半个月,他看向卫珩:“你什么意思?”   卫珩就坐在一边,他难得带了书来:“你说什么?”他只敢偷偷摸摸的做,典型的有贼心没贼胆,他左顾右盼,就是不肯看池小天,“我听不懂。”   再喝这些丰胸的他也起不来。   池小天端着汤碗,威胁卫珩:“你不懂是吧?张嘴,我喂你。”   卫珩被迫喝了几口,见池小天还要灌,他也有点急了:“我好心给你带的,你都这么大了……我这不是怕你自卑?”   “你才自卑!”   池小天哐当一声放下碗,站起来,居高临下的俯视卫珩:“用的着你好心?关你什么事,你天天都在操什么心,呸,下流!”   怎么不关他的事了。   卫珩承认自己下流:“我只有一点点下流而已。”这是他们俩的事,池小天也要负一部分的责任,“你天天在我面前晃,我不可能只看你的脸啊……你还喜欢躺在我怀里。”   一点点都没有。   这不正常!   池小天翻脸了:“你还有理了是吧。卫珩,看着我……别看我的胸!”   卫珩控制不住,他用书挡着脸:“你都没有。”   他声音降下去,有点不自在,“看看又怎么啦。”   又没有老是看,毕竟也没什么好看的。   池小天扯开卫珩的书,恼羞成怒:“你的很大吗?”   卫珩看向池小天,他脸色有点奇怪,欲言又止:“你怎么好意思跟我比的?”   气傻了?女的跟男的比?   他也没有做什么啊,他只是给池小天带了有一点特殊功效的甜品而已。   因为我也是男。   池小天抬腿,一脚压在了卫珩身后的柱子上,非常霸道的来了个“腿咚”,他讳莫如深:“你真想知道?”   卫珩头一次感觉进退两难,见池小天真的生气了,他讪讪的别开头:“没有就没有,我又不嫌弃你。”他是真的担心池小天自卑,“好了,别气了,我往后不提这事了。”   池小天:“?”   他问卫珩,“合着我还得感谢你是吗?”   “也不用。”   卫珩嘴里说着不用,但私下里觉得像自己这么包容的男人很少了,他抬头,视线不觉扫过池小天的胸,有些矜持道,“……不用太感谢我。”   啪。   你知道一个大逼兜对卫珩的伤害有多大吗?   你不知道。   对,我们都不关心,他活该。   池小天问卫珩:“还看不看了?”   卫珩还没反应过来,他有点懵,没有多少愤怒,基本都是委屈:“你打我?”   池小天冷笑:“打你又怎么样?你还看不看了?”   卫珩脸疼:“你怎么能打我!你还下手这么重!”他生气,“你都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吗?”   池小天:“……”   他皱眉,“你跟我说的一码事?”他问卫珩还看不看了,卫珩说他不心疼他,他突然反应过来,“别扯其他的,你还看不看了?”   不看你是只字不提啊。   卫珩见蒙混不过去。   他抱着头,还是理直气壮:“我看我老婆又怎么了?”   都说了不嫌弃了,现在不能看,以后结婚了也是要看的啊。   池小天想打死这个不要脸的:“谁是你老婆?”   卫珩哼哼:“迟早是我老婆。”   他还对池小天指指点点,“你再这么凶,小心我真的不要你了。脸是能随便打的吗?打也要……给我亲一下再打吧。”   池小天:“……卫珩!”   卫珩去拉池小天的手,被拍开后还是锲而不舍的去拉:“你气什么,挨打的是我,不准看的还是我。”他这回抓住了池小天的手,“我真的不在意。”   一见钟情的或许是脸,处这么久了,难道还是脸,他没这么肤浅,“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池小天现在就想掀开裙子,系统阻止了他,“还得一年。”   其实用不了一年了,是大半年,剧情里的两年是个虚数,实际上只有一年多。   池小天眼珠转了下:“我真的什么样你都喜欢。”   卫珩保证:“真的。”   池小天高深莫测的看着卫珩:“你最好记得这句话。”   这有什么难的。   卫珩拉着池小天的手晃了晃:“你还气不气了?”   池小天恢复笑容,少女的笑容明媚:“我怎么会生卫哥哥的气。”他搂着卫珩的脖子,小鸟依人,“我最喜欢卫哥哥了。”   卫珩不太自在,但还是道:“我也最喜欢你了。”   他抱着池小天,任凭她在自己怀里腻歪,见她看向自己的书,“感兴趣?我读给你听。”   池小天不认识几个字,就会写自己的名字,他拿着卫珩的书,翻到最前面,书的扉页上写着龙飞凤舞的两个字,他就认得卫字:“这是你的名字?”   卫珩点头,同池小天一起看:“这个字念珩。”   池小天又不傻:“我当然知道!”   卫珩嘛。   卫珩笑了下:“我教你写?”   池小天愿不愿意上学是他的事,但他希望池小天会写卫珩两个字。   池小天说行。   卫珩去折了根树枝,在地上一笔一画的写了个珩字:“看清了没?”   池小天脑子不笨。   他也写了一遍,虽然歪歪扭扭的,但还是写了出来。   卫珩夸池小天:“你要去念书肯定会有出息。”   他又上前,在珩边上写下了池小天三个字,“这是我们两个名字。”   还差了一个字。   池小天在珩前面又加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卫字,他写字笔顺都是错的,好似八岁小儿乱画,但卫珩觉得很可爱。   要不是瞎了,要不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他两个都多少沾点:“等你嫁给我,我们的名字会像这样一起出现在喜帖上。”   不是纳姨娘。   三书六礼是婚娶。   卫珩很早就只是想娶池小天了。   池小天也意识到了:“你是要娶我吗?”   这不太可能。   卫珩捧着池小天的脸,望着他喜欢的人:“娶啊。”他要风风光光的娶,“到时候我给你添十里嫁妆,绕城三圈,放半个月的鞭炮,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嫁给我了。”   池小天没有想这么多。   他还挺相信卫珩的,他难得害羞,粉白的脸漫上红霞,刹那风情极动人:“那我等着你。”   卫珩凑过去,珍重的亲了下池小天的额头:“我也等着你。”   等着池小天想嫁给他。   池小天真的害羞了,他钻进卫珩怀里,埋头,他又不傻,正房比姨娘来的好,再说,他也有点想嫁给他了,想做他的妻子,不是姨娘:“你可要记得哦。”   卫珩怎么可能会忘。   他挑眉:“要不你现在就嫁进我家?我这就回去给你备嫁妆。”   “我还小呢。”   池小天掰着指头数数:“再过四年吧。”   他虚十五,卫珩比他大了两岁半,得满十八才成亲。   “四年?”   卫珩不满,“这么久。”   池小天觉得不久:“也要不了四年,三年多很快的,眨眼就过了。”   他看着卫珩,“要实在不放心,你先给我写婚书?” 第62章 花旦(13)   说写就写。   但卫珩不知道要怎么写, 他提笔又放下,兴冲冲的就要往外跑:“你等着,我去问问。”去问问婚书要怎么写, 他卫珩的婚书一定要尽善尽美,大不了聘一些先生现作, 他又看向池小天, “你喜欢哪位先生,我请他来这儿做客。”   好好写他们的婚书, 写成天下独一份,最好能名流千古。   是做客还是绑过来?土匪作态。   池小天还坐着:“过来。”婚书嘛, “我知道怎么写。”   戏分里不少唱这个的, 他背了不少, 他要挑一个最喜欢的。   卫珩又回去, 他没有不信池小天, 婚书是要写在红纸上,但没有也没关系,他撕下了书的扉页,捏着笔, 难得紧张:“你、你说。”   池小天凑过去,在这颗他们相遇的老槐树下面, 逐字念着:“两姓联姻, 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卫珩的字很漂亮, 铁画银钩。   儿戏似的玩笑, 他却很认真, 唇拉成一条线, 光照着在少年挺拔的鼻梁、英俊的侧脸上,严肃庄重。   池小天看着他,心里忽然漏了一拍。   他想着,这应当就是喜欢,“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三四月份,也刚好是桃花开的时候。念到这里,其实后面还有一句,但用于他们不太合适,池小天私心作祟,省略了去,想来卫珩不会知道,“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卫珩落完最后一笔,他吹干墨:“我签过名了,该你写了。”他原先就写上了名,这会正好派上用处。   池小天没摸过几次笔,他发现自己的手在抖,哆哆嗦嗦的不成笔画,卫珩从池小天身后抱住他,握着他的手,带着池小天写下了池小天平生写的最工整的三个字──池小天。   两个名字列在一起,卫珩调笑道:“跟我定下了就这么高兴么?连字都不会写了么?”   池小天难得没有反驳。   他笑的有些羞涩:“给我收着吧。”   到时候他就带着婚书嫁给卫珩。   卫珩给了池小天:“好好保管。”   他玩笑道,“你要是弄丢了我就不娶你了。”   池小天白了卫珩一眼:“滚蛋。”   他们都知道这是开玩笑的。   年少情浓。   一望便知。   梨园还是这般。   池小天不好不赖的混着日子,又到了一年里最热的时候。他原先七月份就要登台的,园里养他也不是让他吃白饭的,但城里忽然乱了起来,不太安生,听曲的人都少了。   梅师傅说再延延日子。   一延就生拖了几个月,池小天没事,难得闲暇,但卫珩忙起来了,十天半个月不见一次人影,这一失踪,他算了下日子,得有两个月了。   两个月没见了。   热的时候过去了,秋深转冬,大街上人少了许多,比起去年这个时候,简直可以称得上萧索,池小天在街上闲逛了半天,来回路过了一家米店,米店半天涨了三回价。   怕是真的不好了。   池小天的步子慢了下来,东三省也要扛不住了。他出来其实是想看一下卫珩,但转了好几条街到卫府,他连大门都没摸到,只远远的看了眼。   大帅府戒严了,持枪的卫兵森严,千米内不许人靠近。   池小天看了会,默默后退。   他回去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兴许是茶喝多了,他来来回回的起夜。少女的闺房雅致,细密的珠帘垂落,窗边风铃风一动就响。   风铃响了几下,动静不大,池小天没在意。   卫珩很久没睡个好觉了,他父亲遭遇刺杀,两个月没消息了,前几天才传过来信,但信的内容很糟糕,他爹的情况不大好了。   卫后贤真的是个枭雄,哪怕他失踪两个月之久,东三省也没人敢动,还是太太平平的,但一直失踪着也不行,人心没个安定,有聪明人猜到了什么,城里的物价要压不住了,等再冷些,雪下来了,百姓吃不饱饭,烧不起炭,得死好大一批人。   卫珩不知道要怎么处理这些,意外发生的太突然,局势恶化的太快,他尚还稚嫩的肩膀扛不住这个重担。   事实上,他要被压趴下了。   前几天,消息传过来后,卫珩再三要求下人保密,但消息还是传到了卫夫人耳朵里,他才接管卫府几天,哪里比得上在卫府经营了大半辈子的卫夫人。   卫夫人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了,一受刺激更是病来如山倒,她高烧了几天,昨天情况才好一些,好歹能说话了。   卫夫人摸着卫珩的脸,神志还是不太清醒:“娘以为,娘以为……至少能让你少时快快乐乐的。珩儿。”   “……对不起。”   她知道卫珩迟早要去战场,生在卫家,就该是这个样的。   他们只是想卫珩少时无忧无虑些。   只是……好像不成了。   卫珩还以为自己会哭。   但他没有,他还安慰自己的娘亲:“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快活的很,我这辈子都感激娘。娘快点好起来才是真的,省着点劲,别胡思乱想了,卫后贤命大的很,他能有什么事。他就是真没了,那还有我,我指定比卫后贤强,你还不信你儿子吗?”   卫夫人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说。   她慈爱的看着卫珩:“我累了……珩儿去忙吧。”   卫珩赔笑着出去,一如往常,他走到门口才跟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器宇轩昂的少年英俊不羁道:“娘,我还想吃你做的八宝鸭。下回我来了,记得给我备着。”   卫夫人笑着骂了声:“我都病的这样重了还想着八宝鸭,白养了你这么大了,快些滚吧。”   卫珩笑嘻嘻的出去。   卫夫人喘了会气,疲惫的闭上了眼。   她家卫珩。   是个好孩子呢。卫珩今天收到信,说是池小天来过。   他也突然很想见见她,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只是看看她。等他处理好府里的事务已经是深夜了,他也没舍得再把池小天叫起来。   可他看到了什么,女孩子会站着尿尿吗?还站着好几回。   卫珩想着,应该不会的。   他静静的站着,也没喊池小天,一夕之间成熟了很多的少年的神情似乎不太好看,但也说不上阴鸷。   池小天发现了卫珩,他觉得卫珩应该是发现了,张了下嘴,想解释,但又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他确确实实骗了卫珩,还一骗快两年。   他总觉得还有时间慢慢告诉卫珩。   两人对视了会,还是池小天鼓起了勇气,他掀开珠帘:“卫哥哥……”   卫珩像是突然反应了过来,他表情有些可怖,应激似的后退:“别这么叫我!”   池小天抓着珠帘,他就穿着小衣,单薄的身躯瘦弱,光线不太明显,他的小脸还是莹白,似乎更白了。他有想过暴露了怎么办,但他没想太多,他以为卫珩喜欢他,不会太在意这些的:“卫珩。”   攥紧了珠子,手掌被磨生疼,他跟感觉不到似的,“我……”   “你要说什么?说你不是故意的吗?两年!两年!”   卫珩望着池小天,似乎有些嘲讽,“你一句都没提过。怎么,耍我很好玩?”   池小天觉得卫珩状态不太对。   但他也知道这是自己的错,他上前,想拽卫珩的袖子:“对不起。”拽空了,卫珩在躲他,“……你要是接受不了。”   他垂下头,声音有些冷硬,“那就算了吧。”   真接受不了,那就只能算了。   卫珩吸气。   他像是很愤怒,他尽量忍着,但似乎很难忍:“算了?那就算了?”总是他在努力,总是他在讨好她……他,他只是发了一次脾气,凭什么就要算了,他望着池小天,声音很轻,“你有什么资格说算了?”   他们的身份本来就存在着鸿沟,当卫珩没有掩饰的提出来的时候,池小天几乎没有方法能阻止自己难堪,他缓缓抬起头,不再躲避,比卫珩冷静的多:“那你要怎么样?”   卫珩也不知道,他心里很燥,很烦,他还终于意识到,或许这不是个谈话的好时候:“我走了。”   池小天看着卫珩走。   他想去拦一下,但又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卫珩不想跟他谈,他能做的,似乎只有沉默。   卫珩其实没走。   他站在门外,眼睛里全是红血丝,脸色有些狰狞。   他很痛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宣泄这种痛苦。   卫珩其实不想跟池小天吵,他蹲下来,死死的抱住了自己的脑袋,就在他控制不住的要捶它的时候,有人走了出来。   池小天熏的香很好闻,对卫珩而言,独特又难忘。   他俯身,轻轻抱住了卫珩,像安抚一只独自舔伤口的小兽:“卫珩。”   熟悉的声音。   卫珩无法抗拒,他埋在池小天怀里,一直没有哭过的人终于情难自抑,他呜咽了一声,眼泪洇湿了池小天肩。   池小天还不知道卫珩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没有动,他能感觉得到,卫珩很难过。   他静静的抱着卫珩。   夜色里。   一个人在哭,一个人在沉默。   两个年纪不大的人互相拥抱取暖。   月光照耀,清秋自锁。   他们像是能抱到天荒地老。 第63章 花旦(14)   卫珩还得回去。   临走前, 他把池小天抱的很紧,紧到池小天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他不知道这是爱还是恨, 卫珩也没说,他站了起来, 踩着黎明, 走出了院子。   池小天还蹲着,   少年收拢了膝盖, 长长的睫毛半卷,神情难辨。   系统以为池小天是在难过,它难得有了次良心:“你还好吗?”   “不好。”   池小天蹭了下自己的臂弯, 白皙的小脸柔软, 声音却有丝痛苦, “淦。”   “我腿麻了。”   “他也不知道拉我一把。”   “太淦了!”   系统:“……”   它提醒了一声, “有人过来了。”   绿书一向起得很早, 她看到了似乎在外面待了很久的池小天,雾气湿润了他的发尾和眉眼, 显得有些氤氲, 他出落的越发好了:“小天。”   他们的地位虽然不高, 但接触的都是达官显贵, 池小天跟卫珩来往的事,也就他自己觉得瞒的很好而已,她走过来,怜爱的揉着池小天的脑袋,“师傅说这里情况不大好了。”   池小天仰起脸, 有些疑惑。   ──所以呢。   “我们要搬走了, 就在这月底。”   绿书也舍不得这里, 刚安定了两年又要走,“这几天院里就要收拾东西,师兄们管着就行……你今个就不用练功了,好生在房间里待着,旁的也不用上你,不添乱就成。”   池小天怔了下,他拉住绿书的衣摆,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们要走了。”   绿书又重复了一遍,她低声道,“师傅说这里可能要打起来了。”   池小天抓着绿书的衣服渐渐捏紧:“去哪?”   跑路这件事他不陌生,他跑了好几次了,有师傅师兄在,路途就是颠簸点,也没什么事。但他们可以跑,卫珩呢?   他逃来这里前有几个玩伴,但现在一个都没剩下了,天南地北,谁知道他们都去哪了?说不定已经死了。   绿书也有些惆怅:“应该是往南边跑。”梅师傅有交好的友人。   她知道池小天惦记的谁,盯着他的眼睛,“别想太多,只要咱们一大家子还在一起就行,其他的,都不重要,是不是?”   池小天喉咙里像塞了一团棉花。   他觉得说话有些困难,但绿书姐姐盯着他,非要一个答案,二选一,他肯定选的是:“……是。”是家人。   是梨园的师傅师兄,是一直照顾他的绿书姐姐。   很多事,其实没得选。   绿书知道池小天难受,她揽过池小天,像是母亲抱着孩子那般:“都会过去的。”她拍着他的背,“……都会过去的,会好起来的。”   会吗?   池小天不知道,他觉得自己应该哭一哭的,但他哭不出来。   他在发抖。   绿书像是不知道一样:“早饭想吃什么,要不要吃些甜的?左师兄前俩天买的枣糕还剩下了些,我偷偷给你藏起来了两块,我等下给你拿过来,吃不吃?”   池小天的声音很小:“吃。”   绿书笑了下,她看着池小天:“吃甜的好。”   “吃甜的甜甜嘴就不会觉得苦了。”   卫后贤没能回来,枪伤恶化,伤口溃烂流脓,他死之前望着东三省,他护了半辈子的地方,最后伸了下手。   他的副官进来的第一眼还以为卫后贤还活着,因为执念和难以释怀,卫大帅的表情还栩栩如生,他像还在发号命令──进攻!   进攻!   打回去!   卫珩虽然不大喜欢卫后贤,但也没想到这个老头子会死,他娶了第十九房姨娘还没多久,怎么就能死呢?   但卫后贤就是死了,他给自己的亲爹收敛遗容:“带尸体回去不方便……主要是浪费钱,要不就把你原地葬了吧。我看你好像有些不服,怎么,觉得我不孝顺?有本事你自己站起来走回去啊。没本事,没本事就得老实认了。”   灵堂肃穆,棺材边摆着几幅花圈。   卫珩没想跟他老子好好叙旧,他得尽快带他老子回去:“合棺,起灵。”   东三省情况危急,外面人蠢蠢欲动。   没人动。   卫后贤的人没动,卫珩带来的人也没动。   卫珩像是明白了什么,他抓着棺材,手背绷出青筋:“合棺!起灵!愣着做什么,都他妈给老子动起来!”   严哲上前:“少爷。”   卫珩跨步,一个肘击抢了严哲的枪,迅速给子弹上膛,他指着严哲的脑袋,声音嘶哑:“我娘还没走,我要回去接我娘。”接个屁的棺材,他们是想把他骗过来一起跑路。   东三省保不住了,至少不姓卫了。   严哲没有动,他也有些悲伤:“这就是夫人的意思。”   卫夫人让他们带着卫珩走,由她留守。   卫珩暴怒:“狗屁!”   严哲低头,但还是没让路:“这确实是夫人的意思。”   卫大帅死了,卫夫人也命不久矣,卫家就卫珩这一个独苗了。   “你们是想造反吗!滚,都给老子滚开……”   卫珩声音一顿,脖子后面骤然一痛,他咬着牙,视线开始模糊,“……齐叔。”   齐龙接住卫珩,对众人命令道:“走。”   卫后贤强硬的作派是很多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他劝过的,但卫后贤说除非他死。   乱子比众人想的要来的早一些。   枪声响起来的时候,不少人还在梦里,城内四处起火。   梅师傅一向稳如泰山,其他人可以慌,他不行,他吸着旱烟,老神在道:“动作都快点。”他数着人头,眉头皱了下,“池小天呢?”   绿书率先反应过来:“应该在房里待着吧。”她越说声音越低,“应该。”   “混账!”   梅师傅动了肝火,气得心脏疼,他敲了下烟杆缓了缓:“去叫他,他要是还在就一起走。”   绿书祈祷着池小太别跑,她推开了池小天的房间,东西都已经收拾干净了,空荡荡的一片,没人。脸色猛一白,她踉跄了下,扶着门框,红了眼:“……何必。”   卫珩再落魄也比她们好得多。   何必去找他,他的安危还用你一个唱戏的操心?   池小天按照系统的指示走的,打进来的人没有大肆破坏城市,他们的目标只有大帅府而已,先接手了大帅府才能说接管东三省的事。   虽然没经历过战乱,但他很是很冷静。   至少在系统看来他很冷静。   池小天来过卫府几次,这会卫府的门开着,卫兵全都被抽调到前面去了,下人们逃的逃,散的散。   枪声越逼越紧,不知道谁喊了一声:“打进来了!”   池小天埋头往前跑。   卫府彻底乱了,一片狼藉,转过几处假山假水,他终于见到了人,是油尽灯枯的卫夫人,她躺在床上,干瘦憔悴,声音很虚弱:“你们来了……是你?”   她还以为是外面的人打进来了,婆子丫鬟都被她遣散了,别管其他人能不能活,卫家人肯定是活不了的,她索性全放了他们,柳盼都被她撵了出去,“你怎么来了?”   池小天有点狼狈。   他跑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见卫夫人挣扎着要起来,他连忙跑过去:“我来找卫珩。”   卫夫人知道,她眼神温和:“是个好孩子。”跟她的珩儿一样,“怪不得珩儿喜欢你呢。小天……你是叫这个名字吧。”   池小天点了下头:“……夫人。”   卫夫人真的不太好了。   她其实都没看清池小天的脸,但她记得这是个很漂亮的姑娘,“小天。”她摸着池小天的手,“小天,珩儿往后就剩下你一个家人了。”   卫后贤死了,她也要死了,她抓着池小天的手,力道逐渐加大,“我说过他了,让他好好待你,你也好好待他。你们俩……好好走下去。”   池小天每个字都听得懂,但又不是太懂:“夫人、卫夫人……”   卫夫人还在自说自话:“小天。”   “──珩儿想吃八宝鸭。”   这是卫夫人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池小天终于明白过来了,卫夫人没了,卫后贤大概也没了,他身体下滑,跪到了床边,他跟卫夫人其实不熟,但这是卫珩的娘,他跟卫珩定过亲了,算是她的晚辈:“您走好。”   他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一路走好。”   系统催池小天:“快走!他们打进来了。”   池小天找到了烛台,他点起了火:“我没办法带您走,您就睡在这吧。他们还没来,这地方还干干净净的。”   陈永带人来的时候,卫府已经烧起来了。   火光映衬着半边天,他脸色阴沉:“停,停!”   卫后贤狠,卫夫人也狠!卫府的大火梨园都能看见。   梅师傅看着裙摆被火燎着的池小天:“回来了?”   池小天的脸脏兮兮,鞋子也是,他点头:“回来了。”   梅师傅也没过多责问池小天:“还有什么想带的没,我们要走了。”   池小天没吭声。   他不想走,他想等卫珩。   他去找了卫珩,卫珩也一定会回来找他。   梅师傅头又重复一遍:“还有什么想带的没,我们要走了。”   池小天动了下,他抬头:“……师傅。”   梅师傅看着池小天,看着他的好徒弟:“你说。”   池小天说了:“我不想走。”   梅师傅握着烟枪,他开始动怒,他拿烟杆抽池小天:“你再说一遍?你敢再说一遍?你不走,你不走等着死吗?卫珩都跑了,他带上你了吗?”   可卫珩什么都没了,他没娘了,他没爹了,他连家都没了。   池小天跪下:“师傅,卫珩想吃八宝鸭,我想等他回来。”家人和卫珩他选家人,可卫珩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总不能让卫珩连他都没有了。   “我怕他回来没人做给他吃。” 第64章 花旦(15)   梅师傅知道池小天跟卫珩关系好, 他也有想过池小天和卫珩是那种关系,初尝欢情可能是难割舍了些,他只是没想到自己的徒弟这么死心眼, 他是下了狠劲抽池小天的:“他用的着你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操心他还不如好好关心你自己。不走, 不走也得走!”   梅师傅抽是真抽, 池小天腰背上血痕斑驳。   但他硬气的很:“我不走。”   梅师傅也冷静了下来:“你等他啊,行啊。池小天, 你抬头看看,这一院子的人,你好好看看, 你不走, 这就我们见的最后的一面。”   战乱的时候走散, 大概就是最后一面了, “你好好看看!”   没有人比院子里的人更亲了。   他们站着、沉默着, 用悲伤或者乞求的目光看着他们的小师弟。   “小天。”   他们一一开口,“小天。”   “小天。”   “小天。”   声音汇聚在一起, 形成一条汪洋, 被梅师傅抽得半死都没动摇的池小天开始摇摆, 他低着头, 死死的咬着牙。   绿书不能接受池小天留下,她的家人都死于战火,万念俱灰的时候她捡到了池小天,她把池小天当弟弟养的,她朝池小天跑过去, 抱着他:“好弟弟, 咱们一块走吧。”   一点泪砸到他的脸上, 池小天还没见过绿书哭,他忽然感觉心里很痛,对着哭泣的绿书束手无措:“好姐姐。”   他手忙脚乱的给绿书擦泪:“别哭,别哭。”   “……我走。”   看上去有的选,但其实没得选。   兴许是被梅师傅抽了一顿,兴许是在路上染了风寒,池小天在路上就开始高烧,他烧的脸蛋酡红,连意识都开始模糊。   绿书衣不解带的照顾他,睡着的池小天在哭,他连做梦都不安生,她凑近了去听,池小天在喊哥哥。   他在喊卫哥哥。   绿书不知道池小天怎么就这么喜欢卫珩了。   她无法责怪池小天,她恨上了卫珩,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抱着池小天,哼着小曲哄他:“月儿轻,风儿静,树叶儿遮窗棂……”池小天说得对。   卫珩的确是跑了回来,他一连潜伏了两个月才等到了身边人放下警惕出逃的机会,他独自脱离了大部队。   小卫爷没想到自己进城还有需要隐姓埋名的一天,他混在难民群里也不打眼。一路靠自己,手脚都磨出了茧子,他还学会了卑躬屈膝,除了高大了一些,完完全全没有了之前大少爷的样子,他伪装的很好。   卫珩成长的很快,就是成长的代价太让人难以接受。   卫府的旧址已经是一片灰烬。   卫珩没有过去,他只是看了眼,他没有没有表露出任何异常扛着沙包就走了,卸完货他一个人躲在柴火垛里死死的抱住了脑袋。   没了,真的没了,他的娘,他的家。   一朝换主。   城里没了他一点熟悉的样子。   卫珩学会了抽烟,当然,是很劣质的烟,他咬着烟头,很用力,吸的就剩个烟屁股,他直接用手捻灭了。   皮肉的烧焦味有些刺鼻,但卫珩毫不在意,他大踏步的走了出去,   过去了小半年。   城里恢复了些往日的安定,卫珩来到了梨园,这里没开门,贴着封条,落了一层蛛网。他想,自己要找的人应该不在了,但他还是不肯死心。   两米高的墙对他而言不算什么了,他身手利落的翻了进去,路熟架轻的走到了那棵老槐树下面,老槐树还是那般枝繁叶茂,一串串槐花雪白。   他再也骗不了自己了,这里根本就没有人烟。   卫珩记起了池小天在吃槐花,摔死了也要吃,以前他不懂,他现在懂了。他摘着槐花,双手并用的往嘴里塞,没饿过的肚子的人不知道,人饿起来,真的恨不得把自己也吃了。   槐花咬着甜丝丝的,好端端的卫珩突然崩溃,他这会很难不去恨池小天。他知道他的娘已经死了,卫府大火,没人逃出来。   他再回来就是想找池小天。   卫珩想着,池小天胆子这么小,要是害怕怎么办,他得回来。   他回来了。   人去楼空,什么都没有。   卫珩捂着脸,有些狰狞。   别、别这么对我。   他难受,他会哭的。   齐龙躲在不远处,他问严哲:“你怎么知道卫珩会来这里?”   严哲沉默了下:“这里有位少爷喜欢的姑娘。”   齐龙是老派的比较传统的人,他本来就对卫珩私自逃跑的事非常不满了,见他家破人亡还想着儿女长情,不得失望的哼了一声:“难堪大用。”   他到底是看着卫珩长大的,还是心疼,对那个素未谋面的人也起了恶感。   严哲没说话。   他们是偷偷潜进来的人,卫珩是卫家的独苗,绝对不能出事。   卫珩下了树。   他看到齐龙二人也不惊讶,他收敛好了情绪:“齐叔。”   齐龙看着以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卫珩:“满意了?”   卫珩没有作答。   齐龙语重心长的拍着卫珩的肩:“戏子无情。”   卫珩的眼睛微微挑起,长眉入鬓,一丝森冷的风情,他动了下,率先往前走:“走吧。”   他爹失去的、他失去的,得拿回来。   他娘的仇得报。   1354年,卫后贤身死,卫后贤独子卫珩带兵潜逃至度平,龟缩一角。   1355年,东三省陈大帅开设租界。1357年,卫珩借道宝郎,奇袭武义,收复一省。   1358年,卫珩和陈大帅谈和,共治东三省。   1358年年末,东三省收回租界,驱逐境内洋人。   百家报纸齐贺。   东三省再度回归安宁,被誉为境内最后的国界,数十家大型企业搬迁,入驻东三省,连云港迎来了空前繁荣。   灯红酒绿,一片繁华昌荣。   时人称卫珩有了他父亲卫后贤的大将之风,还继承了他父亲的铁血作派。   但其实懂得人都知道卫珩比他父亲奸猾的多,也狠的多,落在卫珩手里的人,尤其是敌军,没一个能好好的走出去的。   跟他谈和被他放出去的人,往往活不了几月,不是自杀就是病逝。   也是这一年,一个花旦占了报纸上的一角:富二代十万大洋求爱惨被拒。   梅师傅当年带人南下,租了一块不大不小的院子,他们刚来时很不如意,花了两三年才站稳了脚跟。   小小的戏台一年到头赚不了两个钱,池小天的师兄们偶尔还要出去接杂活,最难的是56年的岁尾,梅师傅操劳病重,吃饭的家伙、面头不能当,池小天当了卫珩给他的镯子。   梅师傅活是活了下来,但身体到底不太好了,池小天撑起了戏园子,女子情态娇柔,眼眸温情似水,戏腔水袖都是一绝。   一炮而红。   他们换了大院子,一大家子人终于又有安生之处。   又是深夜。   绿书给池小天卸妆:“累不累?”   池小天喝了些酒,有些客人还是要陪的,他嗓音十分动听,像是羽毛轻瘙、撩拨着心尖:“还行。”   “我做了酒酿圆子。”   绿书看着镜子里貌美婀娜的少女:“我等会端来给你吃?”   池小天笑嘻嘻的:“好姐姐喂我。”   绿书也笑,又打了池小天一下:“懒死你算了。”   池小天着实有些累了,但还是有记得关心梅师傅:“师傅呢?”   “歇下了。”   绿书宽慰池小天道,“他还好,今天还在院里走了几圈呢。”   池小天怕梅师傅熬不过这个冬了,他有些难受,依偎着绿书,他声音低低的,有些消沉:“绿书姐姐,我去找了那对镯子……我没找着。”   典当行已经卖给了别人了,又转了几手,彻底没了消息。   还记着卫珩么?   绿书也知道卫珩,应该说没人不知道他,现在的卫珩跟他们真的有了天壤之别了,她摸着池小天的脑袋,也没说让池小天死心而是宽慰道:“咱不急,咱慢慢找。”   其实找着又怎么样。   池小天心里清楚,他跟卫珩,大抵是不可能了:“好。”   不只是因为一对镯子。   四年了,他们一面都没见过。   1359年,卫珩逼死陈永于临水河畔。   也是1359年,更红更有名的花旦取代了池小天,梨园几度兴衰到最后还是艰难度日,这个年头,手里没兵是保不住任何东西的,包括钱。   还是1359年,梅师傅病逝,他交代池小天,要不想唱就别唱了,等太平了,再收个徒弟,把他们梨园的衣钵传下去。   池小天其实还能红几年的,但他性子太倔,他不肯卖身,也不肯跟男客女客走得太近,没有人情来往,就只唱戏,维持不了太久的。   1361年,卫珩率兵南下。   时局再次动荡,不少人都携款潜逃,去国外的船票千金难求。   付东流就是当初给花十万大洋求爱池小天的富二代,他当初被拒是有些恼羞成怒的,刁难了池小天好几回,但慢慢的,他们成了朋友。   这么些年,他对池小天是多有照顾,不然池小天很难在这个名利场干干净净的,临行前,他眼神有些复杂,他虽然已经成家,但还是对池小天难以忘怀,青年其实也才二十二,他还是作女子打扮时,风情娇痴:“小天。”   他递过去一张船票,“我要走了……跟我走行吗?”   池小天挣开了付东流的手,他笑盈盈的:“东流开玩笑了。”   付东流知道他性子倔,人也清高:“小天,佩蓉容的下你的。你跟我吧。”   佩蓉是付东流的妻子。   池小天笑容淡了些,他轻声道:“你若还想我们是朋友,就不要再说这些话了。”   付东流低头:“我要出国了,往后应该不回来了。”   他也不想背井离乡,但他背靠的军方和是卫珩敌对着的,卫珩打下来必然要清算,摇摇头,不再说话,强行把票塞进池小天手里,“这里肯定要乱的。”打仗就没有不乱的,“想开了就走。”   池小天目送付东流离开。   他捏着票,想了想,还是塞进了兜里。   系统觉得去国外也挺好的:“真不考虑考虑?”   反正接下来也没池小天什么事了。   池小天回家,梅师傅死后,大家虽然还住在一起,但戏园子差不多也散了,勉强搭了个台,平日里就三两个熟人来捧捧场。   他给自己描绘红妆:“几年了?”   系统答道:“快八年了。”   池小天笑了下,对镜道:“卫哥哥。”   他梳着头发,一梳梳到尾,自言自语,“我还等着你呢。你来找我了吗?”   “我还想嫁给你呢。” 第65章 花旦(16)   就剩绿书和池小天一起住了。   她没有出嫁的心思。   绿书依着门。   她忽然捂嘴, 转过身,背靠着门,失声流泪。   ──卫哥哥。   ──我还等着嫁你呢。   怎么就记了这么多年。   卫珩还记着么?应该是忘了吧, 如果还记得, 这么些年, 也该找过来了。卫珩现在想找人还不容易吗?   绿书蹲下。   她的弟弟不笨啊, 她的弟弟不懂吗?她的弟弟还在等什么!   恍惚间, 她像是回到了很多年前。   他们走得那一年。   “……卫哥哥……卫哥哥……卫哥哥……”   池小天高烧喊了半个月的卫哥哥。   1362年, 卫珩入驻南方镇守。   城里又乱了会。   米价飙升, 流民匪徒猖獗。   池小天让绿书在家里守着,他出来买米,梨园子彻底散了,师兄们各自成家, 连住都没住到一起。   他寻思着要不要过去看看, 几个师兄有了妻儿日子都不太好过,他可以多少帮点忙。   走了会, 身后似乎有人。   池小天顿了下,问系统:“几个人?”   系统数了下:“四五个吧。”   池小天觉得还成,他并非表面那般柔弱不能自理,他心里有数:“是陈老三那帮人?”还真他妈贼心不死, 等下就掀开裙子告诉你我是男是女。   陈老三觉得自己被发现了,他索性也出来了:“就别走了吧。”   池小天加快步子,巷子尽头又同样走出来几个人。   他回身, 拧眉:“说了,我是男的。”   “你怎么还没想开。”   陈老三咧嘴笑了下:“模样这般好, 男的也成。”   池小天脸色变了下:“别过来!”   快过来, 捶掉你的狗头。   巷子里有求救声。   严哲先听到动静的, 他请示卫珩:“派人过去?”   卫珩在车里。   他在闭目养神:“过去。”   也不远,拐个弯就到。   池小天还是觉得杀人不太好,他毕竟是个受过教育的人,还是打个半残好了。   砰!   是枪响。   火光倏然一亮,接连四声,血溅到池小天的裙摆上,他的脸上也有一些,睫毛都沾了点,极为沉重的眨了下眼,他才意识到什么,忽然很想吐。   他这些年虽然过得不好,但也没见过血,人血的猩味直往他喉咙里钻,他弯腰,扶墙干呕。   军靴沾血。   卫珩下来了,过了八年,他长相更为俊美,天然的冷戾,他就静静的看着池小天干呕,等他消停下来,满脸泪痕的望着自己才过去,用手帕给他擦脸,冰凉的指腹一寸寸滑过青年细腻的肌肤,感受着他颤抖的恐惧:“叫什么?”   不等他回答,他俯身亲吻青年鲜红的唇,温吞的研磨了会,他哑声道,“跟我?”   池小天后面是墙,前面是卫珩,他不知道卫珩有没有认出自己,跟卫珩亲近他应该是高兴的,可他笑不出来,他在哭。   他能认出这是卫珩,但好像不是他认识的卫珩了,卫珩不会在他害怕的时候在这么多人面前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亲他。   卫珩也不管池小天哭。   他稍稍挑起眉:“不愿意?”   不愿意就算了,他直起身子,渡步出去。   池小天滑到墙根下面,他抱着自己,还在战栗:“等……等等。”   他能感觉到卫珩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或许不止有卫珩的,他不敢再看,他感觉很羞耻,“我、我愿意……”他埋着头,声音还在颤抖,“我愿意。”   卫哥哥,我等你好久了。   我真的、等你好久了。   小天不知道还能不能等到你。但觉得,等到你,应该会开心,他摸着自己脸,可为什么、为什么他在哭。   卫珩又站了会:“我到时候派人去接你。”   他很忙,还有人在等他。   池小天没有回话。   卫珩走了,走路带风。   严哲过来了一趟,他扶起池小天,声音温和:“吓着了?”   南舫没认出池小天。   他死死的盯着池小天:“严哥!”   这是哪个臭女人,即使过了这么久,他还是记着池小天,卫珩是他小天姐姐的。   池小天缓了下,他已经忘了严哲了,他有些拘谨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挽了下耳边的发,小脸莹白,声音温柔:“谢谢。”   过了这么些年,为了生计奔波,他早就被磨平了性子了,外面的人不会像师兄他们那样宠他,他学会了伏低做小。   南舫扯开严哲,很不满的看着池小天:“你又在勾引谁?”   这么好看,一看就是那种不三不四的人。   池小天见南舫年纪还小,不是很介意,再说,南舫带着枪,他介意也没用,他又理了下头发:“抱歉。”   严哲第一眼也没认出池小天。   她变得太多了,一点都不像他印象里的那个姑娘,但见卫珩吻她,他猜了出来,出于怜悯,他还是扶了她一下:“这不关池小姐的事。”   他看向南舫,“道歉。”   南舫皱眉:“……什么池小姐。”   他忽然反应了过来,脸一僵,结巴了,“小天姐姐。”   池小天抬眼,有些疑惑:“你是?”   南舫当初还是个小孩子,他联系不起来。   南舫不好意思说,他后悔死了,他刚刚说了什么!少年的脸涨的要冒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结巴半天:“我、我走了!”   啊啊啊啊,救命!救命!   池小天也没管南舫。   他收拢了下有些乱了的衣服,低着头:“你们忙吧,我回去了。”   严哲颔首示意。池小天回家。   绿书在缝补衣服,她见了池小天:“小天?”   池小天已经洗过脸了,他这会笑的很灿烂:“绿书姐姐,卫珩来了。”   绿书立即朝外面看去,池小天笑了下:“没在啦,他还在忙,他过会来接我。”绿书晃了神,针扎破了指尖,“那就好,那就好。”   池小天腻在绿书怀里:“好姐姐,开心点,为我开心点。”   绿书搂着池小天,也没觉得不妥,她缓缓拍着池小天的背:“姐姐开心。”   过了会。   池小天枕着绿书膝盖:“好姐姐,别再顾着我了。”他把船票给绿书,“世界好大,姐姐去看看吧,明天是最后一趟船。”   绿书怔了下,她问池小天:“你怨我么?”   怨她当年让池小天走。   池小天摇头:“不。”   他把票塞给绿书,“姐姐,还有的国家没在打仗,你去看看、你去看看。”他还撒娇,“这里也不安生,姐姐出去几年再回来。”   绿书还以为池小天恨她。   她拿了票:“好。”   他们互相依靠着,像是真正血浓于水的家人。   池小天笑着:“姐姐。”   绿书忍着泪:“嗯?”   池小天憧憬道:“明天一定会更好的。”1362年,卫珩成为境内势力最大的军阀。   还是这一年,绿书坐船远渡重洋。   也是这一年,池小天跟了卫珩。   卫珩说是派人还是亲自来了,他打量着池小天住的院子,虽然干净,但还是挡不住落魄:“还有没有什么要带的?”   池小天细声细气:“没了。”   卫珩要走,见池小天没动:“不走?”   池小天鼓起勇气:“你可不可……”娶我,卫珩眼里有他,好像又没他,他不太确定,他慢慢垂下头,现实消磨了他问出口的底气。   卫珩不是当初的那个卫珩,池小天也不是当初的池小天了,“走。”   他其实也想问卫珩。   当初他走了,卫珩是不是在恨他。   池小天不敢问,他至今内疚,对卫珩,对卫夫人──他不知道卫珩当年有没有吃上八宝鸭。   池小天没什么东西。   他没跟卫珩住一起,卫珩又建了一处卫府,他住在了一个偏僻的院子里,他自己选的,这里也有一颗槐树。   难得有了些笑意,他看着战战兢兢低着头跟兔子一样的南舫:“没事的。”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他变得温顺,再也没了脾气,他是还喜欢穿女装,南舫已经比他高了,他拎起裙子踮起脚,揉着少年的脑袋,“没事的。”   南舫不争气的脸红了。   小天姐姐还是好温柔啊,但好像,他偷偷去看池小天的脸,好像不喜欢笑了,小天姐姐不知道在愁什么,眉心一直挂着愁绪。   池小天迎来了短暂的安宁。   这样的生活其实是很快乐的,他都害怕自己胖了:“统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要是要性生活就更好了!”   系统:“……”   它很不希望。   卫珩在池小天搬来半个月后才有空来,他很疲惫,但还是有记得池小天。他想着就来看他一眼,很不巧,池小天在洗澡。   他仰着脸,睫毛轻闭着,雾气弥漫,粉白的脸染着动人的红晕。   冷空气进来了一丝。   有人在碰他的脸,粗糙的指腹摸的他生疼,他眼皮颤了两下,咬了下唇,稍稍别开了脸,但是没吭声。   卫珩吻他,扶着他的后脑勺,声音低沉:“看着我。”   池小天被迫看向卫珩。   这是双泪意莹莹,惹人怜爱的眼睛。   卫珩脱去上衣挂在了屏风上,他折起袖子:“在这里还是去床上?”   池小天慌了下,在这里什么意思?   但很快,他又被别的夺去了注意力,卫珩肩背上伤疤纵横狰狞,胸口也有一处,几乎是擦着心脏过去的──他不知道卫珩倒下去了多少次,又是怎么站起来的。   他的视线开始躲避,他不能接受那些疤。   卫珩只以为池小天是害怕。   他亲吻着他:“怕就不要看。”   时隔多年。   月光洒过窗棂。   他们再次拥抱在了一起。   又是三四月份。   槐树开着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一院馥郁,香的人头昏脑涨。 第66章 花旦(完)   卫珩再次嗅了那令他沉迷的特殊香气。   他好像是记起了那些少年时光, 想起了这是他喜欢的人,但终究隔了太多年,他记不太清了:“小天。”   池小天在哭。   越哭越凶。   他不肯看卫珩。   卫珩也不恼, 他很久没笑了, 森冷的像是冰雕石刻的, 自从阔别了年少, 他就再也没笑过, 他忘记了要怎么笑, 也实在笑不出来。   国仇家恨压他喘不过气, 抽着他向前,他很久没想自己的事了,他笑了几声,哄着池小天:“看着我, 看着我。”   “你敢不敢看着我?”   让我看看你, 让我看看我,我想看着你。   池小天泪眼朦胧的睁开眼。   卫珩奖励似的吻他:“真乖。”池小天再醒卫珩已经走了。   他知道卫珩很忙, 但还是有些失落。   南舫似乎得了卫珩的应允,他闲了下来,时常来找池小天,他没想到池小天这个点还没起, 那些红痕过于刺目。   小天姐姐似乎是哥哥,应该说就是哥哥。   他抓着门,不知道是不是太刺激, 吱吱呜呜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池小天也没露什么,但还是有点没脸, 他披上外套, 下床的时腿软了下, 一个踉跄,他差点跪下,但他挺住了,勉强稳住:“南舫。”   南舫不敢进去:“小天姐姐……哥哥。”   池小天又揽了下头发,眼睛上挑:“你要是喜欢,叫我姐姐也可以。”   南舫没有喊姐姐:“小天哥,昨天……”   池小天有点害羞:“卫珩来了一趟。”   很爽。   南舫沉默了下,他退出去,交代了声:“小天哥好好休息。”   池小天点头:“我知道了。”   他又没别的事。   池小天确实没别的事,他也不喜欢出去,他能做的事,只有在院子里等卫珩。他有时候会想,他等的是哪个卫珩。   他对现在的卫珩很内疚,但他喜欢以前的卫哥哥。   他怀念那个卫哥哥。   池小天不敢表现出来。   卫珩的衣服质地坚硬,卫珩的胳膊和胸膛也很硬,卫珩只有唇才是柔软的,池小天喜欢亲卫珩,他喜欢朝他索吻。   卫珩也总是由着池小天。   刚温存完,他系扣子,偏头看着还在失神的池小天,大手覆上青年玫瑰色的唇、潮红的脸:“难受?”   也没有。   池小天翻身起来:“卫珩。”   卫珩嗯了声。   池小天还记得卫珩的生日:“明天你能不能陪我?”   明天要去云谭参加三军会谈,决议南边的归属地,事实上,他今晚就得走。   卫珩系好了扣子:“你缺什么?我让严哲带你去买?”   池小天眼睛黯淡了下。   他去拉卫珩的手:“我只想你陪着我。”   卫珩沉默了下。   他俯身又跟池小天接吻,在他喘不过气的时候:“乖,别闹。”   池小天还以为自己听不清。   但他听清了:“……卫珩、卫珩!”他开始哭,“我不要你走。”   卫珩得走了。   他抱着池小天,最后安慰道:“我回来带礼物给你。”   池小天追了门:“卫珩!卫珩!”   他望着卫珩的背影,喃喃了声,“……卫哥哥。”   这八年。   这八年,他究竟等了谁回来?   他不懂。   池小天抱着膝盖,埋头哭。   他突然很想师傅,想师兄,他还想绿书姐姐。   他还想卫珩。   池小天希望有人能抱他,但没有,师傅走了,绿书姐姐在国外,师兄们各自成家。他的卫哥哥……大概在八年前,就再也回不来了。   他不怪卫珩,他其实恨他自己的,他为什么要走,这八年,卫珩最难的八年,他不在卫珩身边。   这八年,池小天有想过去找卫珩。   但路这么远……那么远,他走不开,他也不敢走。   他走了,师傅怎么办,院里的人怎么办。   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   是他不要卫珩的。   池小天当初选择了走,后来选择了留,没一次选了卫珩。   严哲接到卫珩的命令过来,他看到了在哭的池小天,走过去,脱下了自己的外套给池小天披上,轻声道:“池小姐,他也想陪你的。”   卫珩熬过最难的那两年,是派人找过池小天的……卫珩找到了被池小天典当掉的镯子。他后来就很少过问池小天了,再回来,似乎完全忘了。   但池小天在这么动荡的时期一直还算得上安稳,不只是付东流的原因,那几年池小天正当红,卫珩其实挡了不少人,“他其实一直没有忘记你。”   卫珩身边很危险,也没办法接池小天来,还不如他跟他的家人安安稳稳的。   池小天知道,他很聪明的,就是知道,才更加没办法接受他一直放弃着卫珩。   他只是、只是难过而已。   他只是、只是释怀不了而已:“他爱我。他爱我……他最爱我了。”   池小天笑了下,问严哲:“严哥哥,你知道八宝鸭怎么做吗?”   时隔多年,   恍若隔世。   严哲不知道:“你想吃,我叫厨师……”   “我想学。”   池小天站起来,“我去学。”   洗净鸭子,加入腌料,腌制十二个小时。   糯米和香菇浸泡过夜,糯米上火蒸熟,火腿、鸡胗、冬笋、干贝、虾仁、莲子、青豆上味,放上糯米饭拌匀填进鸭子里,上笼蒸鸭,蒸酥后取下放上卤汁放进虾仁、豌豆,烧熟勾芡,浇在鸭子上。   有大师傅指挥着,也不算是很难,失败过两三回,还是弄好了。   池小天等着卫珩回来过生日。   他等了好久,最后趴桌上睡着了。   卫珩连夜赶了回来。   他才想起来今天是他的生日,七八年都没过过了,他实在没想起来。他看到了桌上的八宝鸭,但只是瞥过了一眼就把池小天抱了起来。   池小天迷迷糊糊的,他搂着卫珩:“你回来了?”   卫珩嗯了声。   池小天知道是自己闹的,他又不好意思起来,但还是道:“你吃八宝鸭吗?”   卫珩说吃,等会吃。   池小天高兴起来,他弯了下眼睛:“卫珩,生日快乐。”   他眼里这会是十七岁的卫珩,十七岁的卫珩想亲自己,他有些害羞,“你可以亲我一下。”   卫珩还以为池小天在撒娇,他亲了下池小天:“乖。”   他打了八年的仗,实在记不得少年时的风花雪月,他其实也不记得他为了哄他娘随口说的八宝鸭了。   池小天抱着卫珩,埋在他怀里不吭声了。   卫珩吻他的额头,喊了声:“小天。”   小天睡着了。   卫珩也安静了。1364年,卫珩联合华军驱夷出境,山河清明。但明眼人心里都揣揣的,洋人赶出去了,但还是有的打。   两大政权肯定得争权。   双方支持者剑拔弩张。   正值冬天。   天冷的吓人,池小天几乎不怎么出门,这一年多,他一直在想一件事,他等的谁?他终于想通了,他身体急速转下。   他等的是他的卫哥哥。   他还是无法释怀自己离开卫珩的那八年。   他弄丢了卫珩。   池小天越病越重。   但这个时候,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病重也就病重了。   池小天死前还拿着卫珩写给他的婚书。   他其实是想嫁给卫珩的,他把婚书保存的很好,他还是不认识几个字,但他看了太多遍,都记住了,他拿出那张自己极为珍视的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此证。”   ──卫珩。   ──池小天。   “卫哥哥。”   池小天欢喜道,“我来嫁你了。”   他十八那年。   卫珩来娶他了。   卫珩还说他是全天下最漂亮的新娘子,他嫁给了自己最想嫁的卫哥哥。   十里嫁妆绕城三圈。   鞭炮放了半个月,可热闹啦。   师傅在,绿书姐姐在,卫夫人也在……锣鼓喧天,真的好热闹。   严哲没敢让卫珩知道池小天去了。   卫珩再问起时刚好是池小天的头七,他还想着池小天喜欢什么口味的元宵,他问南舫:“小天呢?”   南舫没说话。   他偷偷红了眼。   卫珩又问了一声:“小天呢?”   南舫忍不住了:“死了!他死了!”   抑郁而终,药石难医。   卫珩好像知道了。   他站起来:“我去看看他吧。”   “我去看看他。”   池小天还没下葬。   他停在那里,不知道是不是被上天钟爱的原因,像是睡着了似的,卫珩看到了那一纸婚书,那些被遗忘的、被尘封的,一起冲了上来。   卫珩想起了那棵槐树,想起来那特殊的香气。   那个从树上掉下来的人。   少女笑盈盈的唤他:“卫哥哥,好哥哥。”   卫珩想起来自己信誓旦旦的说要娶他。   他扶着棺材,喉咙开始发痒,痒得他吐血,天旋地转,他要站不住了:“小天,小天。”   少年时期的卫珩想不到池小天会悄无声息的死在他的后院,他想着锣鼓喧天十里红妆的娶他最爱的人。   他曾经说过那么那么多遍娶他。   池小天是想嫁给他的。   池小天是爱他的。   卫珩的视线越发模糊,记忆却越发清晰,过往跑马灯似的闪过。   他抠着池小天的棺材,又解开了自己的一个疑惑,为什么池小天会在自己生日时做八宝鸭──“娘,我想吃八宝鸭。”   池小天应该也去卫府找过他。   但只看到了他娘。   “小天。”   “我想吃八宝鸭。”   再也不会有人还会记着他八年、记着他想吃八宝鸭八年。   他们之间的没有误解,没有第三者,没有不信任和不被爱。   他们之间只是横着一个八年。   一个兵荒马乱的八年。   少年相遇,久别重逢。   他们还爱着彼此,只是到底不是曾经。1364年,池小天病故。   还是1364年,卫珩突发急症吐血暴毙。1365年,华国一统。   举国同庆。1380年,国泰民安。1401年,绿书回国。   她过的很好,有夫有子,她见了和平的国度,知道了池小天不恨她,她想回来看看自己的弟弟,死在故土。   还是1401年,绿书没见到自己的弟弟,她很遗憾自己的弟弟没见过和平的国度。   仍然是1401年,绿书病逝。1510年,卫珩的墓找到了。   他与一名男子合葬,墓志铭只有寥寥几字。   ──吾妻最喜吾年少。   ──甚喜。   ──甚憾。 第67章 直男vs恐同(01)   裴越初见池小天对他嗤之以鼻, 以为他在装。   后来他发池小天是真的冷。夏令营十五天,他们加起来说了不到十五句话,裴越不掰指头就能数清、离谱吧, 更离谱的是他们还是室友。   夏令营结束,   教官请大家吃散伙饭, 高考都毕业了,不管成没成年, 多少能喝点啤酒。大排档, 夏日燥热, 空凋呼啦啦的响都消不了暑。   男女围在一起,其中最惹眼的就是裴越。他是个剑眉星目、尤为俊美的富二代,他还是个体育生,肩是肩、腿是腿、掀开衬衣就能看见六块腹肌, 肩胛线微隆, 独属年轻男性的体态张扬又性感。   他低垂着眼, 捏着塑料杯,不知道为什么低调的很。   低调也挡不住周围人的热情。   “裴哥, 喝啊。”   “再喝点。”   “还有生蚝。”   蒋文玉给挽起袖子给裴越倒酒, 露出的一截小臂光泽细腻,可能是喝多了,他的脸也有些红, 他就坐在裴越旁边, 这会离裴越很近, 几乎要挨着裴越的肩:“裴哥, 我敬你。”   他对裴越, 几乎是一见钟情。   毫不夸张, 裴越帅得他腿软心跳, 裴越还有钱。   蒋文玉一直对裴越很热情,虽然他没表明自己的性向,但众人也猜得差不多了,几个女生兴奋捂嘴,扭头窃窃私语。   裴越拧了下眉,但也没当面给蒋文玉没脸,他喝了,没等蒋文玉再说话,他径直站起来走了出去:“我出去透透气。”   他临走之前又看了眼池小天,他的高冷室友没看他,黑发冷白皮的年轻男生唇色很浅,他抿了下小麦啤酒,似乎是不太喜欢,眉稍微颦起来了一下。   裴越不知道自己笑了下,他笑完嘲讽池小天:“酒都不会喝,你是不是男人?”   就池小天刚放下杯子。   他看向裴越,墨色瞳孔夹着一丝冰蓝。   裴越话出口没有过脑子,他说完有点后悔,但想到池小天会骂他又有点控制不住的兴奋,但池小天只是看了他一眼。   池小天什么都没说。   裴越:“……”   这无视的态度真的让人很不爽!   他脸黑了下,神情一冷,转身走了。   蒋文玉还坐着。   他有点紧张,犹豫了会,还是站起来跟了出去。   池小天都懒得搭理裴越,虽然裴越的外表的很符合他的喜好,但裴越打一开始就看他不顺眼,有事没事就嘲他。   但要是就这样,其实也没什么。   关键……   系统适时提醒池小天:“蒋文玉要开始了,快点跟上去。”   池小天也站了起来。   一旁的女生见了:“池神?”   池小天解释了下,音质清冷:“我出去一趟。”   女生没敢直视池小天,池小天过于优秀的过往让她觉得凡人不能与神仙同框:“我就问问,你、你去吧。”   池小天是国际奖都拿到手软的人,国家认定的天才少年,十六岁被京大特招,直博,因为参赛晚了两年入学才跟他们同届。   池小天出去了。   他去了厕所,厕所里已经有人在了。   在夏令营遇见是运气,蒋文玉决定抓住这运气,他跟裴越告白:“裴哥,我喜欢你。”他脸更红了,声音也低了下去,“你要不要跟我试试?”   蒋文玉没敢看裴越,也就没看到裴越突然很难看的脸色,直到裴越避之不及的推开了几步。   蒋文玉条件不错的,人很清秀,他入gay圈入的早,谈了几个了,前男友还都对他念念不忘,他没想到裴越是这个反应,一时间他也有慌了,他去拉裴越:“裴哥……”   裴越躲着蒋文玉,跟应激了似的,神色森冷:“别碰我!”   蒋文玉呆住了。   他眼睛一下子红了:“裴哥?”   裴越恐同。   他初中差点被男生强吻,高中的时候当兄弟处了三年的室友脱光了爬到了他床上……裴越把人踹进了医院。   池小天暂时没有进医院的想法。   他对裴越兴致缺缺。   蒋文玉真的哭了,喜欢的人躲他跟躲瘟疫似的,他不知道是脑子抽了还是怎么回事:“裴哥,真的,你跟我试试,我跟别人不一样的。”   他往裴越身上凑,“我初吻还在,裴……”   裴越不是好招惹的人。   他不打女生,但真的不是不打男生,他把快亲到他的蒋文玉踹了出去,很响的一声,年轻男生表情阴鸷:“滚!”   蒋文玉半天没直起身子。   他疼还觉得委屈:“裴越……”我只是喜欢你,“你怎么……可以……”踹我。   裴越神情很冷:“死gay离我远点。”   蒋文玉还在干呕:“gay怎么了!喜欢男人有罪吗!”   裴越拧眉:“我管你喜不喜欢男人。”   他不耐烦道,“你离我远点就行。老子恐同!”   裴越跟个煞神一样的往外走,然后迎面的撞上了池小天,他不知道池小天看到了多少,脸色变了下,他一时间有点慌,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慌,他就是慌而已:“你站在这里多久了?”   池小天没看裴越,他在看蒋文玉,年轻男生嗓音清越:“裴同学,打架是不对的。”他看向裴越,“你应该跟蒋同学道歉。”   刚刚没哭的蒋文玉一下子哭了出来。   裴越忍不住道:“他想强……”   妈的,一个男的想强吻他怎么说得出口,他索性不管了,“打就打了,你想怎么着?”   池小天跟裴越擦肩而过:“不怎么着。”   他去扶蒋文玉,还递过去一张手帕,“擦擦。”   裴越越看越憋气。   他抱着胸,阴阳怪气:“你不会也喜欢男的吧?”喜欢男的话会喜欢谁?想了一圈……池小天要是喜欢男的应该最可能喜欢他吧。   他应该是池小天认识的人里最英俊最有钱的了,gay好像很喜欢他这类型的。裴越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池小天肯定暗恋他。   裴越的脸色一时有些奇怪。   他也不管池小天去扶蒋文玉了:“池小天……”你是不是喜欢我?   都没等池小天反驳,蒋文玉先说话了:“他是直男。”   他的gay达在池小天身上没响,他其实觉得裴越是gay的,可裴越把他打了一顿。   裴越不满:“你怎么知道?”   池小天不喜欢和其他人接触,他低头在洗手台上洗手,黑发在光下难得柔和了些,冷白的后颈像是半融化的冰激凌,他语调温和:“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是裴越没见过的温柔。   他抿唇:“谁?”   蒋文玉也好奇,池小天可是有名的天才少年,真神仙:“谁呀。”   池小天没说,他又拿出条手帕擦手,素白手帕上绣着朵素雅的稚菊,黑发男生身周再次萦绕着冷意,是雪松微涩的后调。   蒋文玉这才想起来,他把手帕递给池小天:“我用好了,谢谢,还给你。”   池小天要去放水,他没回头:“送给你了。”   蒋文玉和裴越一起出去,也差不多是一起回来的。裴越的脸色很臭,还热闹的餐桌不觉安静了些,挺喜欢说话的蒋文玉这会也一言不发。   场子没多久就散了。   池小天跟裴越是室友。   夏令营很高档,双人寝很大,有独卫和独浴。   池小天一回来就去洗澡了,他拿着整套的衣服。   他其实就连洗完澡都会把扣子都扣到最上面。   裴越以前挺满意的。   但可能是他看池小天不顺眼,他又开始挑刺:“我恐同,您没必要跟防贼似的。”男的洗完澡一般不就穿个大裤衩。   池小天在擦头发,他闻声转头,发梢有滴水溅到了裴越那边,更准确一点是裴越嘴里,一点凉,还有点香,裴越品了下,还觉得有点甜。   他见池小天在看自己:“你看什么。”   池小天:“……”   他觉得裴越刚才挺变态的。   裴越不觉得,也没有膈应,反正池小天是直男:“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洗发水?”   很素雅的香,沁人心脾。   池小天收回视线:“肥皂。”   裴越追问:“什么牌子的。”   池小天不记得了,超市两块五买的。   他回到自己座位:“忘了。”   裴越也是一身烧烤味:“那借我用一下?”   身上臭臭的怪难闻的。   池小天把毛巾搭衣架上:“私人物品。”   不外借。   “都是男的,借我用用怎么了?”   裴越虽然没有跟兄弟穿过一条裤衩,但穿过一条裤子是真的,只是他后来很注意这些就没再这样干过了,一直和人保持着距离,但他其实是很喜欢交朋友的人。   池小天是直男,他可以放心跟池小天交朋友了,他们可以当好兄弟,“池小天。”   池小天瞳孔有丝冰蓝,总是显得很冷:“嗯?”   裴越伸手:“我们交个朋友?”   年轻男生手很大、修长有力,食指内侧有道浅浅的疤,他和池小天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他喜欢玩,喜欢热闹。   池小天不喜欢玩,也不喜欢热闹。   他还是个很有界限感的人:“不用了。”   夏令营是他父母逼他来的,他其实不想来,也没想交朋友,反正等夏令营结束他们也不会联系了,没必要浪费时间在这上面。 第68章 直男vs恐同(02)   “我们交个朋友吧。”   “不用了。”裴越被拒绝后感觉有点没脸, 他本身也不是个很不要脸的人,女孩子哄哄也就算了,男的他也要哄吗?   做梦!   想的美!   裴越这辈子都不会哄男的。   他发誓!   夏令营只有十五天。   池小天收拾东西的时候裴越已经醒了, 他知道今天他们就要各奔东西。裴越有点不舒服,但他没往别的方面想,他觉得是池小天吵着他了, 年轻男生转身用被子蒙着头:“你不能不能小声点!”   池小天就没多少东西, 他的被子不打算要了,洗漱用品就除了牙杯就是两块香皂, 衣服都只有两套,换了鞋,基本可以走了。   池小天安静了。   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裴越以为池小天听进去了,他很满意, 过了会, 他又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凶了。他挣扎了会,还是决定掀开被子起来:“池小天……”   我起了, 你可以收拾东西了。   房间已经没人了。   池小天的床也空了,他已经走了。   窗户这会才亮,一束光照了进来,刺拉拉的, 衬的房间有点空荡。裴越挡了下,表情有点难看,他磨了下牙, 又躺下了。   也就池小天那个神经病会在周日五点多就起床。   现在也就堪堪六点而已。   夏令营贴心了给他们准备了早餐,一群年轻人都睡到点才起来。周晖跟裴越熟, 他见裴越已经坐下了:“裴哥。”   裴越吃的油条和豆浆。   他咔哧咔哧的咬着油条, 气压有点低:“有事?”   周晖熟练赔笑:“没事没事。”他看了圈, “今天就要走了啊……还真有点舍不得。”   昨晚好几个女孩都红眼了。   舍不得?   裴越冷笑抬杠:“那可不一定。”   某某某可是五点就起来了!   周晖只是感慨一下:“我就是说说。”好像少了个人,“哎?池小天呢?”这个夏令营里,除了裴越,就池小天人气高了。   “走了呗。”   裴越假笑,“人家池小天不稀罕咱们呗。”   周晖这才发现:“您今个怎么了,谁惹着您了,跟吃炸药一样。”他其实早猜出来了蒋文玉对裴越有那方面的意思,他也知道裴越恐同,“是蒋文玉?”   他自以为很懂,“放心啦裴哥,反正结束了也见不着了。”   他们这群人南北都有,出国的都有。   结束了是见不着了。   裴越脑海里闪过池小天的脸,他垂了下眼:“那就好。”   夏令营就十五天。   前十四天,他们说话都没超过十五句。   不见也好,省的生气。   也有人议论起了池小天。   “池神呢?”   “走了吧,教官说他走挺早的。”   “卧槽,走了?我还想着加一下池神呢?你们有他联系方式没?”   没人有。   一群人看了圈,有个女生开口了:“裴越,你加池……小天了没?”   裴越是池小天室友,按理说该有的。   裴越这才想起来还有联系方式这回事,他脸沉了下:“没。”   他连池小天的手机号都没有。   大概是真的见不着了。   池小天的父母是搞科研的。   他回来后家里清清冷冷的,一个人都没有:“统哥。”   系统很高冷:“有屁快放。”   天天就知道给跟主角瞎几把搞,一点都不知道上进的糟心玩意。   这会儿是七月中旬。   九月份才开学,池小天兴奋搓手:“我自由了!”   一个半月的自由玩耍时间!   系统:“……关我屁事。”   只要池小天不把自己搞死就行。   池小天是没把自己搞死,他把自己搞了个半死,一朝回归现代世界,他天天熬夜追番打游戏,顿顿炸鸡可乐小烧烤。   五十天,他连门都没出过。   池小天的父母忙,只打了个电话回来提醒池小天:“小天,就三天的报道时间,你可别迟到了。”   痴迷游戏的池小天:“?”   什么报道?   沉迷相声的系统:“!”   淦,“京大八号开学,十号截止报道!”   池小天看了眼手机,他蹭一下站了起来,十号下午,还有三个小时截止报道。   池母没听见池小天应声:“小天?”   池小天声音卡顿了下:“我知道。”   池母笑了声,她这个儿子办事一直很牢靠,什么事都不用家长操心,一定不会犯这种没去报道的低级错误:“妈妈就是跟小天提一声。”   两个月了她才想起来跟自己儿子打一通电话,她有点愧疚,“这个学期的生活费已经打到了你账户上了,小天,在大学多跟同学一起玩玩。”   池小天又嗯了一声。   有人叫池母了。   她说了声抱歉后就挂断了电话。   池小天开始发疯:“啊啊啊啊。”   系统也开始发疯:“啊啊啊啊啊。”   一人一统同时开口:“都怪你!”   池小天:“你怎么不提醒我!”   系统:“你怎么忘了!”   池小天其实是可以直接进科研所的,国内和国外都有人在招揽他,他的个人意向也是去科研所,而不是去大学浪费时间。   对他而言,上大学没太必要。   但池小天的父母担心自己儿子太没人气了,他们跟池小天谈了好久才让池小天同意去上大学,池小天没及时去报道绝对是扮演上的重大失误。   池小天打出租车去的。   他到的时候京大的报到处已经没几个人了,登记处的老师都开始收拾东西了,他是跑着过去的,一路飞奔,瘫了一个多月的身体开始抗议,心跳加速、头晕耳鸣,他甚至有点想呕吐。   但池小天面上只是有点白而已,交上资料,签完名,他目光清明,说话还条理清晰:“谢谢老师。”   裴越是想出国的,但他爸妈觉得他出国会玩疯,硬逼着他来京大报道。踩着最后的点,他懒懒散散的过来了。   他想着要不就拖延过去,明天就打包行李出国。   黑发男生一身白色的运动服,冷白的肤色在夕阳下似乎散着暖光,他睫毛很长,黑色的瞳孔夹着一丝冰蓝,高冷清俊。   裴越见报道老师要走:“老师,老师!我也要报道!”   池小天没看裴越。   他甚至没认出这是裴越,他很难受。   裴越签名的时候一直有注意池小天,他和池小天就是不是朋友也好歹算认识吧,一个眼神都不分给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他决定也不理池小天了。   装就装,谁不会似的。   裴越的英俊是相当耀眼夺目的英俊,剑眉星目,肩宽腰窄,气势逼人。他走在校园里,就是个活体聚光机。   事实上,已经有人在偷拍了。   高质量学弟。   这届学生的颜值天花板,绝对的天菜。   裴越双手插兜,气压很低,眼神有丝凶戾,他有些不耐:“别偷拍……”他是私人领地很重的人,还非常具有攻击力,他的衣服被人拉了下,“谁!”   头给他踢掉。   是池小天。   他不太舒服,下意识拉了一个人,见人似乎很厌恶,他也很不好意思:“抱歉。”   陈纭纭还以为那个虽然英俊但看起来就很不好招惹的学弟会打人,但没有,天菜学弟扶了一下那个人。   裴越看出池小天不太对了:“你怎么了?”   他有了猜测,“贫血?”   池小天还是没认出这是裴越,他不习惯别人碰他,小幅度的挣扎了下:“我没事。”   裴越没松手,他清嗓:“池小天。”   池小天抬头看了眼。   他瞳孔这才聚焦,见是裴越,黑发男生睫毛又轻轻颤了下,他记得裴越好像讨厌自己,站稳了些,他抽出了自己的手,再次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裴越又去拽池小天:“走,我送你去医院。”   池小天没力气挣扎了,他声音很轻:“我没事,缓一下就好了。”   裴越也没坚持,他抬了下下巴:“还能走么?”   他见池小天弱不禁风的样子,“我背你去一边休息下?”   池小天没说话。   好像是在思考,其实是在拒绝,但裴越已经蹲下了,年轻男生的肩很宽,背看起来很有力量感,像只蛰伏起来的野豹:“上来。”   池小天没多少跟人相处的经验,但他知道,自己要是再不同意,他们都会不太好看。他犹豫了下,搂住了裴越的肩。   裴越起身,他没背过人。   但他知道自己的状态肯定不太对,他好像碰到的是池小天的腿根──看起来冰冷冷的人,这里却那么软。夏天的衣服只有薄薄的一层,体温都挡不住,触感分明,他心跳加速还感觉有点渴。   这不太对。   这肯定不太对。   池小天窝在裴越肩上,他开始颦眉:“裴越。”   裴越停止胡思乱想:“嗯?”   池小天知道裴越是在帮他,但还是不适应:“往下点。”   别托着他的屁股。   裴越不觉得有什么:“就一会,别这么矫情。”   被批评矫情的池小天:“……”   他还是不能接受,连着声音都有些冷意,“裴越!”   呼吸浮过耳畔,一丝微凉的酥麻。   裴越有点不自然,但他很快就又理直气壮了起来:“都是男的,碰一下又怎么了。”他们又不搞同性恋那一套。   乐于助人都要避嫌的话,人工呼吸还能不能做了? 第69章 直男vs恐同(03)   池小天不知道裴越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背人真的避免不了肢体接触,裴越是在帮他,裴越应该也不是故意的。   他忍了忍,埋头, “你快点。”   陈芸芸觉得她是误会裴越了, 天菜学弟只是看上去脾气不太好而已, 有人向他求助,他不还是很乐于帮助他人的吗?   都肯亲自蹲下背人了。   陈芸芸是报社的,她拍下了这感人的一幕,决定把它登在下个月的校报上,这感天动地的同学情一定要大肆宣扬一下, 他们京大就连刚入学的学弟们都这么友爱互助。   两人颜值还这么高, 简直是招生的活招牌。   池小天看到了块草坪,他拍了下裴越:“我在那里休息一下就好了。”   “就休息一下?难受就别逞强了。”   裴越觉得自己善良极了,“我还是背你到医疗室吧……我去找个人问问医疗室在哪。”   裴越脸皮厚, 或者他觉得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 他完全没注意到别人看他们俩的眼神有多诡异,男的很少背男的。   女生手拉手一起走和男生手拉手一起走,在很多人看来, 是两种概念,友情、爱情。   池小天颦眉:“我要下去。”   “没事儿。”   裴越不以为意, “我不累。”   池小天:“……”   谁他妈关心你累不累。你再背信不信明天我们“谈恋爱”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学校,他发现裴越有着一套他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 容易沉淀在自己的世界, “裴越, 我好了。”   池小天坚持, 裴越只好放下了他:“等会你走不动, 我也不会背你了。”   池小天坐在了树荫下的长椅上。   他有些累,身体累,心也累,黑发男生瞥了眼裴越,一丝冰蓝在漆黑的瞳孔里尤其显眼:“不会。”   他爬着走也不会再让裴越背。   见他这么果断,裴越脸又臭了:“谁愿意管你。”   就池小天这性格,除了他爸妈,谁还愿意管池小天,“你就坐着吧!”   裴越走了。   池小天知道他是生气了,也是应该的。裴越帮了他,他还态度不好。他其实想喊裴越,再说声抱歉,但他没喊出口。   他不太习惯和人社交,犹豫了一瞬,裴越就不见了。   池小天是有点宅的,有时候高冷也是怕生的一种表现。他小时候有点内向,到后来就演变成了不理人。   他也不太认人,过来过往都是陌生人,看了会,他又抿了下唇,睫毛也垂了下来。   长椅上的黑发男生高挑清俊,就是看起来不太好接近,应该说是很冷,他就只是坐着,就好像在拒人于千里之外。   裴越去买了两瓶水,他给池小天的是不冰的:“给。”   池小天已经熟悉裴越的声音了。   他没想到裴越还会回来,迟疑了下才接,“谢谢。”   裴越坐过去,他大大咧咧的多:“京大还挺大的。”超市都不好找。   太近了。   裴越坐的太近了。   池小天偏了下头,但没点出来,他闷声:“嗯。”   裴越看向池小天:“你怎么不喝?”   他发现池小天似乎身体不太好,顺手拿过瓶子给他拧开,“麻不麻烦,喝水都拧不开瓶盖。”拧完又把水塞回池小天手里,“行了,喝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只是一种可能,那就是池小天现在不想喝水。   但拧都拧开了,池小天拿着水,仰头喝了口。他睫毛很密,小刷子似的浓翘,混血的鼻梁比常人的高一些,肤色也更白。   他喉结小幅度的滚了下,意外的秀气。   池小天的祖父是白俄人,他有点白俄血统,但除了瞳孔的一丝冰蓝异于常人外,是看不出他是混血的。   裴越也觉得有点渴,他喝了口自己的冰水,一口气干半瓶,他昨天通宵打游戏,睡到下午才起来,这会也懒洋洋的:“你怎么也报道这么晚?”学神肯定跟他不一样,他扭头,“学习学的废寝忘食给忘了?”   池小天很不要脸的点了下头。   对,我就是太沉迷学习了。   裴越笑了下,非常英俊:“那还真是个书呆子。”   池小天被晃了下眼,但听清了裴越的话:“……”   他别开眼,“我不是。”   裴越又笑了下,他的音质天生就有点低,很有磁性:“池小天。”   池小天耳膜有些痒,他就喜欢裴越这一号。   但他面上还是很冷淡:“嗯?”   裴越伸手,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交个朋友?”   池小天看了下裴越,跟他的手握在了一起,其实不用提他们就是朋友了,但裴越要说那就说:“好。”   有点幼稚。   没有大学生交朋友还要握手请求的。   裴越心里爽了,池小天的手也很软,他稍显矜持的握了下:“跟我交朋友可是你的荣幸。”   池小天觉得裴越有点中二。   但他没说。   裴越掏出手机:“你的微信号是什么?”   池小天报了一下。   裴越继续问:“手机号?”   池小天又报了下。   裴越还是不太满足,他看向池小天:“企鹅号呢?邮箱呢?你都有什么社交软件,我们都加一下。”   池小天:“……”   他不太理解,“你问这么多做什么?”   夏令营后我还以为见不着了呢,虽然池小天被京大直博录取了,但报道都分析说池小天会进科研所,还都说的挺有道理的。   他想着要是当初留了个联系方式,他至少可以问一下池小天是出国还是留国:“我们不是好朋友吗?好朋友就要知道对方所有的联系方式。”   好朋友?   池小天声线有些冷,跟他的人一样:“我们才认识。”   裴越很自信:“我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的。我恐同,你是直男,你还有喜欢的人。我不用担心你会喜欢我,你也不用担心我会看上你,没有人比我们更适合当朋友了。”   他看着池小天,越看越满意,“看,天造地设的一对。”   天造地设的一对不是这么用的,你这个发言不是太“恐同”。   池小天没去纠正裴越,他父母让他交朋友,他可以试着交一个:“好。”   裴越笑容耀眼,他搂着池小天的肩膀,重重的拍了下:“好兄弟!”   池小天:“……”   他问裴越,“你小时候是不是持续发过高烧?”   是有过,但池小天怎么知道的?   裴越有些狐疑,问池小天:“你怎么知道的?”   感觉你不太正常,智商偏低。   池小天叫裴越挪开手:“别挨我这么近。”   他不喜欢。   裴越觉得好朋友就应该勾勾搭搭的,但还是收回了手,现在不行,以后多处处就行了,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好到穿同一条裤衩。   说好一会话了,天都要黑了,裴越问池小天:“你住在哪?”   报道的时候会下一个软件,可以在软件上查学院分配的讯息。   池小天登了上去:“南15栋425。”   裴越也看了下自己的:“南15栋425?”   他又揽了下池小天的肩,“室友啊。”   池小天和裴越确实是室友。   裴越高中学体育是因为他喜欢玩,不想天天待教室里,他高考走得纯文化课,报的计算机系。他毕业还得继承家业,不太可能去当运动员。   池小天对编程感兴趣,想系统的学一下,也报的计算机系。   裴越大学也挺热闹的,他被各路人热情的追求着,其中男性居多。寝室可以说是裴越最后的港湾了,他对池小天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是个不喜欢说话但很省心的室友。   池小天高冷,裴越本身也不是个好说话的人。   他们当了四年的室友,其实连话都没说几句。   剧本,《潮阳》。   裴越是陈吟湿漉漉的太阳。   陈吟暗恋他的邻家哥哥裴越暗恋了十年,从八岁到十八岁,爱意随着年龄增长,从懵懂青涩到念念不忘,他爱那个人爱到了骨子里,但却一直耻于开口。裴越恐同。   简单概括一下,男男版的青春痛疼文学。   非常疼,非常痛。   池小天是主角受陈吟嫉妒过一次的裴越的室友,戏份很少,基本等于没有。   裴越也没来过京大几次,他开导航找南栋,楼下有阿姨摆摊卖盆和凉席的,他见池小天也什么都没带:“要不要买?”   这会很热闹,新生才到校,人挤人的。   池小天不想进去挤:“我等会。”   等天晚了人少了再买。   裴越也没想让池小天进去挤,他交代了下:“你不舒服待着别乱跑就行。”   被褥凉席洗脸盆暖瓶牙杯什么的都得买。   裴越都拿的双份,他招呼池小天:“走吧。”   池小天不好意思让裴越全拿着,主动道:“分给我点吧。”   裴越觉得池小天连瓶盖都拧不开,非常柔弱需要照顾,就把他刚买的盆给小天了:“那你就拿这个吧。”   池小天:“……”   他也是成年男性。   裴越没等池小天反驳。   电梯刚好到,他走了进去。   陈启也是京大新生,这栋楼好像都是学长在住,没几个新生,他见有新生进来,非常兴奋:“兄弟!”他是个话痨,“你们怎么才来啊,我还以为我一个人要跟学长们住一起了,简直惨到不能再惨,整栋楼都是学长是什么概念!这是人能过的日子?”   裴越明显拿的都是双人份的,“还有人吗?谁啊?”   陈启看到了池小天了。   端着两盆的池小天:“……”   这么一看,裴越简直像地主家的劳工,他没忍住,用谴责的眼神看了眼池小天。   池小天面色如常。   一路上陈启都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了一句:“兄弟,你们感情挺好的吧。” 第70章 直男vs恐同(04)   裴越把被子往旁边挪挪, 露出来半张英俊的脸,额头饱满,眉眼深邃,气质出众:“是非常好。”   池小天可是他好兄弟。   陈启的性取向挺正常的, 但对上裴越还是愣了下, 平常人很少有这么帅的, 又高又帅:“这样啊……”他又看了下裴越,“兄弟,咱先问问,你是哪个系的?”   有裴越在,那个系的女生他就别想着追了, 八成看不上他。老天保佑, 别跟他一个系!   裴越:“计算机。”   陈启难以置信:“计算机?”   他操了一声,失魂落魄,“我不能这么倒霉吧。”   裴越不关心陈启, 他的视线一直追着池小天, 他总觉得池小天很好看,赏心悦目。   池小天回了两条信息。   他才把头从屏幕上抬起来,见裴越看他, 稍稍偏了下头,声线微凉:“有事?”   裴越低头, 声音忽然有些低:“没。”   他们是室友了……会住在一起四年的室友。   同吃同睡同住。   电梯到了。   池小天没再追究,他也不是太关心, 睫毛轻轻动了下, 转过身:“走吧。”   裴越主动跟上:“走。”   陈启还在懊恼。   以至于他多坐了一层楼, 再下来好一会才找到两人在425。   池小天和裴越还是同寝室友。   他们一人过于冷淡, 一人过于热情, 陈启有点同情裴越,他觉得裴越大学四年不会太好过,看看这孩子,伺候祖宗也不能这么伺候着啊。   裴越还非说他们是兄弟,真兄弟会这样吗?真兄弟只会想当对方的爸爸。   裴越扫地,裴越铺床,裴越擦窗户。   好好一个贵公子成了个忙上忙下的保姆。   裴越还丝毫没有自觉,他忙了会,有点渴,他刚买了的水已经喝完了,池小天的还剩下大半瓶,他腾不开手,就把脑袋凑过去:“池小天,给我喝口水。”   池小天的脸色还有点苍白,他看了眼裴越的空瓶子:“没了。”他站起来,“我去给你买。”   他确实不太舒服,但也不能光麻烦裴越。   裴越拧眉:“哪里没了?”   池小天坐在床边,他是蹲着的,手里拿着抹布,他就用脑袋蹭池小天,恰好挨到少年柔软的小腹,一阵沁人心脾的凉意,还有点不太明显的清香,有些涩、有些冷,像是一粒粒高山雪盐,他下意识深呼吸,“你的不是还有很多?给我喂点。”   裴越的头发有些卷,很蓬松,池小天不小心蹭到了,意外的柔软,发根处还有些潮湿,他感觉不是很舒服,黑发男生往后避了下,微微抿起唇:“裴越。”   裴越觉得很舒服。   他几乎要压到池小天身上,闻声不太乐意的抬眼:“做什么。我收拾寝室,你给我喂口水都不行……水还是我买的。”   话是这样说,但池小天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他也找不到反驳的借口,两人僵持了下,池小天拧开瓶子,稍稍垂下眼皮给裴越喂水。   裴越确实很英俊。   眉骨和眼窝都很深邃,喉结滚了好几下才含糊道:“……好了。”   池小天往回收矿泉水的时候,裴越又咬住了瓶口,似乎是意犹未尽:“再来一口。”   池小天沉默了下,颦眉:“你先起来。”   被一个陌生男性以这么近的距离、这么亲密的姿势笼罩着,他很不适,他似乎能闻到裴越身上淡淡的咸湿气味。   裴越活动量大,出汗了。   裴越不以为意:“好兄弟抱抱又怎么了。”   再说这不是还没抱吗?但他还是不太情愿的起来了,“我这么热,你身上怎么还这么凉?你是不是偷偷擦花露水了?”   “没有。”   池小天也站了起来,他折起袖子,露出一小截手腕,“你自己喝,我去擦阳台。”裴越没动静,他抬头,“裴越?”   裴越还是头一次见池小天脸和脖子外其他地方的肌肤,很白、几乎没有毛孔、说不上纤细,像一块被人仔细雕琢的冷玉,手腕上的一小块凸起都显得精致。   他盯着看的有些出神,被池小天喊了声才回神:“什么?”   池小天重复了一遍他刚才说的话。   “还是我来吧,你可别累着了。”   裴越说着,用眼睛瞄池小天,“你是不是还要喂我喝水?”   池小天的水好像比他的好喝,他刚买的水应该是同一个牌子的吧?   池小天:“……”   他拒绝了裴越,“你自己喝。”   又不是没长手。   陈启替池小天和裴越拿拖把去了,裴越的声音很有辨识度:“你喂我一下又怎么了?又不麻烦,池小天,池小天你别装听不见。”   “你别拿抹布了,这么脏。”   “你手这么好看拿抹布擦地多不合适。”   “看什么。”   “我夸你你还生气……”   陈启进来了,他咳嗽了声。   裴越看向陈启,他这个人通常很拽:“你咳嗽什么咳嗽?”   他抢了一步,把池小天的袖子放下来,推着他,“不喂就不喂吧,我看你也没干过家务,别挡在这儿碍事了。”   学霸不都四肢不勤,五谷不分?很合理。   陈启得去开班会了,他们刚沟通过了,他们仨在一个系但不在一个班,他在二班,池小天和裴越在三班:“你们玩你们玩。”   他算是看出来了,他们这感情明显很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得走了。”   裴越真就一点没客气:“快滚吧。”   陈启把拖把摔下去:“滚就滚!”   男生嘛,说几句话就熟了。裴越和池小天都不是难相处的人,刚来就认识了俩朋友,他还挺高兴的,他滚到门口又回来,“我肥皂洗发水还都没买,你们要是买顺便帮我带一套。”   裴越在池小天回答前说了声没问题。   新生开学。   计算机系出了两个大帅哥,两个帅哥还是影形不离的好朋友,军训才结束,关于新一代系草之间的友情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裴越的照片一登校帖就在周围几个学校红了起来,但其实在导师圈里,池小天的名气更大一些,这一届的计算计系多产帅哥,比艺术系还火,   军训结束,新生开始撒欢。京大里游荡着好些新生,他们的脸要比学姐学长黑几个度,非常有辨识性。   九月末,还是很热。   寝室里有空调,池小天是真的虚了,他没裴越那么有精神,军训结束后只想睡觉,瘫进被子里,他埋头躺着,连根手指都不想再动:“废了,真的废了。”   这大学不上也罢。   裴越打热水回来了。   他看到池小天在床上躺着。池小天有点廋,也可以说是文弱,他浑身上下也就屁股上有点肉,牛仔裤下是一个不深不浅的弧。他视线掠过又掠回,突然神经质的关上门。   池小天听到了关门声。   他知道是裴越回来了,但他不乐意动,他稍稍别过头,用眼睛静静的看着裴越:关门做什么?   裴越走过去:“还躺?”   他倒了杯水,“喝点热的?”   池小天别过头,用沉默拒绝裴越,他还是不喜欢说话。裴越也习惯了,他直接上手,把人拽起来,有些不依不饶:“懒成什么样了,午饭都是我带的,水也是我打的,让你喝点还不乐意了?真不舒服……我给你买点红糖泡上?”   他又不是女孩子,更不来姨妈。   池小天终于出声了,他瞥了裴越一眼,发音很清晰:“走开。”   裴越低声笑了下:“不走。”   他又催了两声,“起来喝点水我们要出去吃饭了。”   军训后班里组织了聚餐,有家烧烤店开在了河边,店家额外提供饭后划船玩的服务,班里人基本都去了。   池小天不想去,他瘫着,黑色碎发软趴趴的垂下,他动弹了下,拉起被子盖住脑袋,摆出了拒绝沟通的态度。   裴越坐在床边:“真不去。”   他也没掀池小天的被子,“班里人可都去了。”   池小天虽然高冷、不太合群,但班里的集体活动他还是参与的,他坐了起来,还是神游于天际之外:“去哪?”   裴越跟照顾瘫痪儿童一样:“去吃烧烤。”他蹲下,很自然,“你袜子呢?”   池小天:“?”   他怕自己误会了,声音有些迟疑,“裴越?”   “你不是不想动。”   裴越觉得没什么,“我帮你穿一下鞋。”   池小天默默盘起腿:“不要!”   裴越又不爽了:“我帮你又不是让你帮我,你有什么不乐意的?叫你起来你又要磨蹭,我给你穿一下又怎么了?难道你脚臭?”   这是脚臭不臭的问题?   池小天继续摇头:“不要。”   裴越拉下脸:“为什么?”   他又没干别的,都处这么久了,帮好兄弟穿穿袜子又怎么了,他又不嫌弃,他越想越气,“你怎么这么事多。”   池小天不知道裴越为什么要生气,但他坚持:“你去忙,我自己穿。”   “我都收拾好了还忙什么忙。”   裴越抱胸,皮笑肉不笑,“行,你自己来,两分钟好不了我就把你拖出去。”   军训结束后寝室大扫除了一次,池小天的鞋全刷了,都还在阳台上晾着,两分钟穿鞋带都不够,他开始担心裴越真的把他拖出去。   他一边穿袜子一边看裴越。   裴越穿着很宽松的单卫衣,是年轻人很常见的打扮,他看似坐着玩手机,实则在掐秒表。   池小天的动作也确实不快,他刚下床准备去阳台拿鞋,裴越就非常阴沉的说:“到点了。”   池小天也有点纳闷,但还是解释了声:“两分钟不够。”   “你不是不让我管吗?你两分钟不够关我屁事。”   裴越打量了一眼池小天,“穿拖鞋也行,走。”   住了大半个月了,据他了解,池小天这人挺龟毛的,或者说有点强迫症,他肯定不会这么出去,“走不走?”   池小天不吭声了。   他不走。   裴越骂了声:“狗脾气。”   他站起来,气势汹汹的去拿鞋,“别挡道,去一边坐着。”   阳台上摆着个吊椅,池小天去吊椅上坐着看裴越给他穿鞋带,裴越不会跟池小天一样穿一下鞋带还量一下长短看齐不齐,他动作比较麻利,臭着脸:“抬脚。”   这回池小天很配合。   他知道自己毛病不少,但一时很难改,也很少会有人会像裴越这么照顾他,看着裴越低头给他系鞋带,他还是不太好意思,稍稍别开眼:“谢谢。”   裴越捏着池小天的脚腕:“就谢谢?”   池小天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他垂眼,看向裴越,用商量的口吻:“下次我也给你穿?”   他用得着?   裴越看着池小天,他觉得这会池小天挺乖的:“别了。”他想了想道,“我叫你做什么你做什么就成。”   他特意交代,“别犯倔。”   干啥啥不行就别独立了,他全包了不香吗?   感觉是他做错了,但好像又没有。   池小天有些迟疑:“可是。”他觉得裴越给他穿鞋还是不好,“这样……”   “有什么可是的。”   裴越并不在意,“你太慢了我帮帮你又怎么了,好兄弟不就是要互相照顾?你才交过几个朋友,你有我懂吗?我还跟发小一起泡澡池子搓过澡呢。” 第71章 直男vs恐同(05)   池小天:“……”   别看我小就想驴我。   你八成是想gay我。   裴越真的没有这个想法, 至少现在没有。池小天和他是朋友,他又正好看池小天顺眼,池小天又正好是个生活白痴。   他多照顾一点又怎么了!   好朋友就该互帮互助。   他, 裴越, 十全好友!   裴越是有车的, 但他没开来学校。   两人打滴去的。   烧烤店开在河边名字就叫河豚,招牌就是只鼓起来河豚, 这会是傍晚了, 灯牌很亮。三班人不多, 二十来个。   女生要比男生少, 就六个。   他们采用的自助模式, 大家一起烤一起吃, 班长说这样有助于增进集体感情。班里人虽然都不穷, 但称得上富二代也就是裴越和周晖。   这个社会,有时候有钱就是众星捧月,大学多少是个小社会。周晖其实是跟着裴越读计算机系的, 当初也跟着裴越去了夏令营:“裴哥。”   其他人就知道他和裴越是富二代,但不知道他家比起裴越家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爸交代他跟着点裴越, 他没想到半路杀出来了个池小天, 裴越不愿意跟他玩了。   周晖也不是很介意。   池小天跟他们又不是一路人,人家天才少年是要去搞学术的,跟他们做生意的又不搭。他只要抱好裴越的大腿, 四年大学的同学情就够用了。   周晖的笑容还是很灿烂:“池神!”   三班出了俩风云人物,大学, 其实一班的同学没有刻意交往的话也不是太熟。对裴越和池小天, 大家是有点敬而远之的成分在的。   裴越不太好招惹, 腼着脸靠近总有点巴结的意思,池小天是纯粹的高冷,两人还老是结伴,别人也不好插进去。   裴越以前是挺爱打爱闹的,自从恐同后也很注意跟人保持距离了。他英俊的很有攻击性,是有些凶相在的:“都来了?”   是都来了,他们最晚,他还记得寝室那事,偏头对池小天道,“都是你磨叽。”   池小天假装没听见。   周晖招呼两人坐下:“吃点什么?”   男生多点,本着照顾女同学的原则,都是男生轮着烤的,他也没想裴越动手,自荐道,“我手艺还不错。”   多做点事,人就多念你点情分。   裴越不挑:“都行。”   环境是不错,临着河畔,地上都是砂石。河上有人在划船,彩灯很亮,一圈圈的折射在湖面上,斑斓清幽。   池小天有点喜欢这里,玩了会,他也有了些精神。   他坐直了些,盯着炭火,期待着要熟的烤鸡翅,刷辣酱、刷麻酱,腌一腌烤一烤,毫不夸张,真的外焦里嫩、好吃到流口水。   周晖的手艺真的不错,他也以为池小天高冷,但接触下来,发现这人除了不太喜欢说话、不太理人、有点洁癖、有点龟毛,还是挺好相处的:“池神吃鸡翅吗?”   池小天矜持点头。   吃,要大串的。   周晖烤,池小天吃。   裴越觉得不太顺眼了,他强势插进去:“我来烤。”   周晖以为裴越是想他休息会,他受宠若惊:“我来就行。”   他想多了,裴越没理他。   裴越问池小天:“还想吃什么?”   池小天跟裴越熟一点,他凑近了点,开始报自己想吃的:“豆腐。”   洒一点葱花的烤豆腐和烤茄子都是一绝。   裴越不是娇生惯养的富二代,他喜欢玩,喜欢接触新事物,上手也快:“多辣还是少辣?”   “多一点。”   池小天,“还要葱花。”   两人也没说什么私密的话,但莫名给人插不进去的感觉。周晖看了会,摸了摸鼻子去另一处了,反正也用不上他,自己玩去了。   饮料有酒,但池小天喝的可乐,他抱着杯子盯烤炉,也不嫌热了,裴越给池小天递了一串烤土豆片,池小天去接,裴越没松手。   池小天看向裴越。   裴越有点较劲:“谁烤得好吃?”   池小天想了想:“周晖。”   裴越不服:“明明是我烤的好吃。”   池小天又想了想:“周晖。”   裴越:“……”   他问池小天,“你还想不想吃了?”   池小天点头。   裴越又问:“谁烤的好吃?”   池小天这才知道裴越不是真的再问他谁烤的好吃:“你。”   裴越很满意:“你记住了,无论什么时候都要支持你的好兄弟。”   池小天咬了口土豆片,不是很赞同,所以他适当的保持了下沉默。   裴越没觉得自己独占欲有什么,友情就没有独占欲了吗?   有的。   这多正常。   吃完又玩划船。   他们是踩着点回寝室的。   裴越也吃了不少烤串,他还喝了点酒,当然,都是啤酒。他没喝醉,就是有点燥,玩到最后他们又都饿了,老板又给他们上了些羊排。   有一说一,这是内蒙空运过来的羊,挺好吃的。   两人回去开始洗漱。   池小天先进的浴室,他洗的比较慢,出来的时候裴越趴在桌子上,似乎是睡着了。要是搁在以前,他大概率不会管。   这次他犹豫了下,碰了下裴越的肩:“裴越。”   裴越闭着眼,半睡半醒,有人喊他,声音还挺好听的。他抓住了那人的手,那人挣扎了下,但力度不大,他摸了两下。   挺滑的。   他有点上瘾。   池小天没挣开。   他已经不太舒服了,加重声音:“裴越。”   裴越这次醒了,他脸皮不薄,但这会着实有些尴尬,他讪讪的松开手:“你生气了?我也不是故意的啊。”   他瞥了眼池小天的手,已经有些红了,“……疼吗?”   可能是有点没轻没重了。   不疼,只是不太舒服。裴越的手很大,很干燥,手既不柔软也不会太粗造,是属于年轻男性特有的触感。池小天不是太讨厌,他看了下愧疚的裴越,瞥下眼:“没事。”   手上似乎还残留着另一个人的体温。   很奇怪。   池小天把毛巾晾回去,裴越还垂着脑袋坐着,好半晌他才抬头:“我要不要给你涂一点红花油?”   池小天不知道为什么裴越这么照顾他。   他在整理被子,声音很清晰:“裴越。”   “我也是男生。”   裴越知道了池小天的意思。   他抓了下头发,有些懊恼:“我就是觉得、觉得你要柔弱一点……也不是柔弱,就是没我糙你懂吗?我磕磕碰碰的还好,我以前学体育就经常受伤,你不一样吧?你要做科研,得保护好自己的手吧?”   池小天看向裴越:“就这样吗?”   裴越对他好的有点过分,可裴越说他们只是朋友。   裴越斩钉截铁:“就这样。”   他又不是同性恋,池小天也不是同性恋,还能怎么样?   池小天躺着。   也懒得再去想:“行。”   可能是天太燥,也可能是晚上吃的羊肉有点多,后半夜才睡着的裴越做了场春梦,他看不到梦里人的脸,只记得那人很白,身上很好闻。   凉凉的,像是夏夜的薄荷。   春梦无痕。   池小天已经起来了。   他开着电脑正在敲代码,裴越动了下,明明很正常的事,他却莫名感觉羞耻,更羞耻的是他一激动又有反应了。   年轻人就是这么活力满满。   裴越在被窝里扭了几下。   池小天停下了:“裴越。”   裴越被迫停下。   羞耻又欢愉,尤其是在池小天的注视下,他含含糊糊:“嗯?”   池小天看着裴越:“你该起来了。”   不要在床上瞎动。   裴越看着他清俊的室友,池小天唇肉的颜色很浅,但很漂亮,他有些移不开眼:“……等会。”   池小天对裴越赖床也不是很有意见,上午没课,他问裴越:“想吃什么?”他去买饭。   要是之前裴越肯定跟池小天一起去,但现在他不太方便。   他在干一件比较龌龊的事:“都可以。”   池小天还是问了声:“油条豆浆可以吗?”   豆浆?   裴越脸红:“行。”   池小天出去了,他路过陈启宿舍,也顺道问了声,这栋楼就他们仨认识,平常都会照顾对方一点。   陈启点名吃热干面。   陈启的室友是个大四的学长。   学长是gay,他平时很少回学校:“学弟,这是谁?”   好标致的学弟。   “池神啊。”   陈启敲键盘,“池小天,你搜一下,度娘就有他。”池小天回来的时候闻到了什么,裴越已经起来了,他接过早饭,神经高度紧绷:“……怎么了?”   好像又没有。   池小天问裴越:“你用空气清新剂了?”   裴越是用了点,毕竟那个东西不太好闻:“一点点。”   池小天又坐下,视线略过阳台,他看到了裴越的裤衩,兴许是洗的比较匆忙,还滴着水。他不是没有过经验,想起刚刚不太对劲的裴越,他耳根也红了下。   他或许那个时候不该找裴越说话的。   裴越还以为自己蒙混过去了。   下午有课。   专业课。   裴越玩转笔,他没事骚扰池小天:“晚上操场放电影,看不看?”   池小天说不看。   裴越又问:“音乐厅还有歌剧,我有票。”   池小天有点烦,他拍开裴越:“走开。”   裴越不走:“健身房呢,你体虚得练练。”   池小天也没看裴越:“我知道你早上干了什么。”   裴越吵闹的声音戛然而止。   池小天安心上课。   没有人能阻止他学习! 第72章 直男vs恐同(06)   老师还在讲课, 裴越在下面坐卧难安。   换了一个人,哪怕是他爹发现他偷偷摸摸干这事,他都不会像现在这么难堪、也不是难堪, 就是面红耳赤, 他觉得这事被池小天知道了就是种玷污。   但他也没办法控制。   感觉来了, 这要怎么控制,尤其在池小天的注视下, 他现在还能回忆起那种刺激感, 感官被放到无限大, 难以描述的酸爽感。   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意淫。   ……大概不是吧。   下课了。   池小天起来了下, 他想去趟厕所。   裴越见池小天要走, 反应很大:“你去哪?”   池小天觉得没有回裴越的必要, 他五分钟就回来了, 但自己不回,裴越可能会追回来,应该说是一定, 他看向追出来和他比肩的裴越:“……去厕所。”   裴越还以为池小天嫌弃他要换座位,他稍稍放下心, 拽住池小天的胳膊:“一起。”   一起你大爷。   池小天感觉有人在看他们, 他别过脸, 避开那些过于灼热的视线,低声道:“松开。”   没有男生手拉手去厕所的。   为什么要松。   裴越又没拉池小天的手,只是拽着胳膊而已, 都没有肌肤接触的:“你又闹什么,不是要去厕所, 就十分钟, 别耽误了。”   裴越往前走, 池小天被迫也走了两步,他甚至能听到班里有人在笑。   “池神和裴哥关系真好。”   “这是要去哪?”   “还有节课,估计要去厕所。”   “手拉手……还真的一秒都分不开,啊啊啊。”   “还说他们不是一对!”   “还能更基一点吗?”   池小天不是同,但他知道基是什么意思。他有些无措,更多的是脸热,他抿唇,看向裴越,挣扎的动作也大了些:“我自己走。”   裴越对他是很好,他也挺感激的,但再这样下去,他们真的会被说成一对的。他还好,因为性子冷不太在意外界的评价,但裴越恐同,裴越应该会很恶心吧。   他暂时不想失去裴越这个朋友。   厕所不远,比起拥挤的女厕,男厕里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裴越坚持,充耳不闻,女生可以手拉手来,他就拽一下池小天凭什么不可以,男女应该公平一点才对,他到地方才放开池小天:“到了,去吧。”   池小天看向裴越:“你不上吗?”   裴越不上,他站着:“我就陪你来一趟。”   池小天:“……”   他有点无法理解,“你就来一趟?”   “陪好兄弟一起上个厕所怎么了。”   裴越看池小天傻站着,“你愣着做什么,快点啊。”   池小天有点内急,但裴越看着,他不好脱裤子:“你出去等我。”   “我在哪不一样,都是男的你害羞什么。”   厕所里又不止他俩,池小天就是把他赶出去也还有其他人在啊,多自己一个看看又怎么了,裴越见池小天一直不准备动,他也皱起来眉,“你不会想让我给你脱裤子吧?”   这不太好吧。   池小天猛的往后退两步:“不用。”   裴越也没想,但池小天这避如蛇蝎的模样让他不爽了起来,他笑两下,不怀好意:“真的不用?别客气啊。我帮帮你?”   帮兄弟脱裤子扶扶鸟又怎么了!   池小天知道裴越在开玩笑,但他还是动怒了,肌肤冷白的黑发男生面上有丝薄红:“出去!”   “我又没有真的脱。”   裴越还委屈呢,他生气,“出去就出去!”   池小天肯定没把他当好兄弟,开个玩笑而已。   裴越走了出去,越想越不服,他站在厕所口,偷偷摸摸的往里看了眼,池小天不让他看他就非要看……看见了。   咋说呢,很白。   就挺精致,人好看,鸟也好看。   池小天放水:“裴越是不是脑子真的有问题。”   裴越说不定真的会给他脱裤子。   主角都是人中龙凤。   系统到现在还是簇拥主角的:“遍地是gay的情况下,他想跟你交个朋友不很正常?”   池小天不信:“真的正常?”   系统:“正常!”   裴越真的恐同,主角受花了二十多年才掰弯的裴越……两人相处时,裴越光吐就吐了好多次。   池小天一个字都不信:“他肯定想上我!”   系统才一个字都不信:“你脑子指定出问题了。”   它呸了一声,“普信男,真下头!”   池小天:“……”   妈的,“你等老子等着。”   真的白。   裴越想起来自己的,不禁有些自卑,他的跟池小天的比起来可太丑了。   池小天冷着脸出来的,但介于他平常就冷着脸,裴越也不太分得清,他等着池小天洗手,看着他用手帕慢慢擦干手指。   池小天是真的优雅,无论做什么都做的赏心悦目。那双手也是真的漂亮,还很滑……真的很滑。裴越有些想入非非,他不介意帮池小天扶鸟,池小天呢?   不用想就知道。   裴越的脸色不禁有些阴沉,这段友谊根本就不公平,池小天凭什么不愿意给他扶鸟,是他还不够友善吗?   池小天还有比自己对他更好的朋友吗?   裴越凝视着池小天,突然发出了一声冷笑:“呵。”   池小天假装没听见。   他把手帕叠好放进口袋里回教室。   裴越被忽视了个彻底。   他也是有自尊的,他感觉自己被伤害到了,他难过,他要抑郁了。   池小天没管裴越,裴越不说话正好,安静了。   裴越单方面跟池小天冷战。   他觉得冷战一下午差不多了,到吃饭的时候屈尊降贵的搭理了下池小天:“你吃什么?”这会饭点人多,池小天不喜欢跟人挤。   池小天不知道裴越跟他冷战了,他拿着书去占座:“砂锅。”二楼有家很好吃的刀削砂锅,面条劲道,汤汁又麻又辣,更绝的是还配的有温泉蛋。   好吃到起飞。   裴越去买饭。   大学食堂阿姨给的分量很足,一般男生都只要小份的,大份的一般特供给饭量比较大的体育生。池小天吃了好半天感觉面要顶在嗓子眼了,他放下筷子,唇肉被辣的艳红:“我好了。”   裴越早就好了。   也就他不嫌弃池小天吃饭慢:“不吃了?”   池小天点头:“嗯……裴越?”   裴越把池小天的碗端到自己面前,连筷子都用的池小天的:“不要浪费啊。”   浪费多可耻。   池小天:“……”   裴越见池小天盯着他看:“你还想吃?”   他夹起一筷子面喂到池小天嘴边,“给。”   池小天有点热,他瞥开视线:“我不吃。”   那裴越吃。   池家采用的分餐制,别说剩饭,池小天都很少跟人吃同一盘菜,他犹豫了好久,还是道:“裴越,你下次不要吃我剩下的了。”不太卫生。   他们学校剩饭会集中处理,送到养猪场,不会太浪费。   不扶鸟就算了,吃剩饭也不行,裴越沉声道:“为什么?”他觉得有必要告诉池小天一下,“好朋友都会吃一碗饭的,我不嫌弃你,你也不能嫌弃我。”   是这样吗?   但池小天想了下,果然不能接受,“不要。”   裴越瞥了池小天一眼,居高临下:“知道你矫情,我吃你的就成。”   池小天沉默了下:“……”   他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裴越退步了,好像很包容,他也不好意思再提,不然总感觉有些过分。   裴越他们路过了家奶茶店,夏天热,他们刚吃的砂锅更热,他问池小天:“吃冰激凌吗?”   池小天被转移了注意力:“吃。”   裴越去买了两个,原味和抹茶的,他把两个都给了池小天:“吃吧。”   池小天吃不下两个,还有,他抬头:“你不要吗?”   裴越奇怪的看了池小天一眼:“吃啊。你快点,剩下的给我。”   池小天:“……”   他站在原地,不动了,“你吃哪个?”   他们一人一个不是很好吗?裴越干嘛要吃他剩下的。   裴越挺实诚的:“两个都想吃。”   理想是他和池小天一起吃,吃到一半换一下,但池小天肯定嫌弃他的口水,他委屈一点也行。   池小天抿唇:“你选一个。”   “我能吃两种口味为什么要选?还是说你能吃得完两个?”裴越拉着池小天,“走了,你吃啊,我又不像某某某嫌弃自己的朋友。”   某某某:“……”   某某某的脸皮也没有厚到真的吃一半再给裴越,他做了好长时间的心理铺垫,把其中一支递过去:“我们吃一半再换吧。”   在餐厅,他也观察过了,朋友互相尝一下饭菜挺正常的,尤其是男生,开起玩笑来,还会去抢对方的饭的。   还爸爸儿子的叫着。   裴越顿了下:“真的?”   池小天嗯了声。   裴越笑了起来,他以为他只是为了他们的友谊更进一步而高兴,事实上,他心跳开始加速,手心也开始出汗,他拿了一支,喂给池小天:“第一口都给你吃。”   池小天低头,柔软的黑发、白皙的后颈,他咬了下,猩红的舌尖一闪而逝:“好了。”   裴越故作淡定照着池小天留下的印子咬了下:“好吃吗?”   池小天是喜欢的,奶香味很浓,甜度适中。   他不再排斥裴越,把裴越划进来了自己的领地里,有一种人、界限感很强的人准许别人靠近后,往往会放下防范,他们竖起的尖刺很硬,但翻过去就会很柔软。   黑发男生很平静:“嗯。”   裴越淡定不下来,到交换的时候,他甚至在想,这算不算间接接吻。池小天接过了他那支,冰激凌已经半融化了,他看了下,舌尖轻扫,温吞的舔了一下融化的抹茶。   裴越在那瞬间走路是同手同脚的。   ……池小天在吃他的那支冰激凌。 第73章 直男vs恐同(07)   裴越可能是受了刺激, 他又做了梦,梦里池小天舔了一夜的冰激凌。星火燎原、欲生欲死的焦灼感席卷。   他出汗、发热。   半醒不醒。   次日清晨。   裴越艰难的动了下,周六, 上午没课的, 池小天没有睡懒觉的习惯,他很自律。黑发男生在看书, 他低垂着眼帘,象牙白的肌肤细腻柔和, 手指轻拨书页。   悉悉索索的动静时有时无。   池小天想装不知道都难, 他顿了下, 拿书出去。   裴越埋头, 呼吸加重。   他年轻、这不是他的错。   池小天出去了十五分钟, 他觉得差不多够了, 他敲门:“裴越。”   是池小天特有的清冷嗓音。   裴越还没好,感觉总是差一点。年轻英俊的富二代鼻尖冒汗,也有点急, 昨晚的梦他多少有点印象,但他不敢承认, 他回避着去想池小天, 然后绝望的发现不想池小天不行。   裴越没动静。   池小天又顿了下,也没催裴越:“我出去一趟。”   朋友什么的, 想一想也无所谓吧。他又没真的干什么,只是想想而已。自我斗争后的裴越选择自我和解。   就只是……想一想。裴越大概也知道这不行。   他躲了池小天几天。   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该想还是会想, 梦里人越来越清晰, 他无法再自我欺骗。他还发现一件更严重的事。   兴许这事是有上限的。   一开始想着就行, 后来他就想看着池小天, 或者让池小天看着他。用或平静、或冷淡……或厌恶的视线都行。   裴越意识到了自己的变态,但实在难以克制。   再这样下去,他的裤衩都要不够穿了。   池小天照例要出去,他还体贴的问:“想吃什么?”   裴越看着池小天,英俊的脸上一片沉定:“……要不你别出去了。我们都还年轻,这种事其实也躲不开的。”他脸不红心不跳的,一副为池小天着想的态度,“我动静也不大,你就当我不存在就行。现在还不冷,冬天你还能大早上出去吹冷风?”   池小天也不是很想出去。   裴越太磨蹭了,他要躲就得躲很久,但这事毕竟很尴尬,于是他提议道:“我出去,你快点。”   “这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裴越坐了起来,下半身围着被子,他锻炼的很好,人鱼线腹肌应有尽有,稍长微卷的发遮住眉眼,年轻英俊的男生声音低沉有磁性,“男人晨起有生理反应不是很正常?我们都平和一点。”   是很正常。   但池小天还是觉得尴尬。   裴越见池小天有动摇,不动声色道:“四年,我们还要住在一起四年。你不能每次都躲,我们不是兄弟吗?这算什么?”   池小天又沉默了下。   他坐下了,背对着裴越,他还是有点不自然,高冷的社恐耳尖冒红:“……你快点。”   裴越望着池小天。   他目光有些灼人,堂而皇之:“行。”裴越似乎真的放下了,他还让池小天帮他递过卫生纸。两人的指尖碰到过,池小天眼神回缩的很快,裴越抓住他的手,对上池小天有些讶然的视线,他脸色如常:“我这只手是干净的。”   池小天不知道裴越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个。   他低头:“嗯。”   裴越的呼吸有些重:“池小天。”   池小天抬头。   他觉得裴越的手有些烫,烫的过分:“嗯?”   裴越觉得池小天的眼睛也很漂亮,他头发垂着,遮住了眉尾,明明是这么要命的时候,他还能笑的很自然,像是正常的调侃:“我怎么没发现你有过?”   他压下嗓音,含蓄、委婉、意味深长,“你不行?”   池小天开始脸红。   有羞涩,但更多的是气恼,男人都有这方面的自尊心,他甩开裴越:“你才不行!”他这是禁欲、禁欲你懂吗?   裴越又笑了声:“光说没用啊。”   他挑眉,怂恿道,“你试试?”   池小天:“……”   他冷声拒绝,“不要。”   我试试你是不是还要看着?滚滚滚!   裴越的脸皮已经厚到了极致,他打算去洗个澡,下半身就裹着条浴巾:“真不要?”一看池小天就是个雏,“我经验很丰富的,保证舒服。”   他热心的提议道,“我帮你?”   池小天学会了自动过滤他不想听的话。   他不为所动。   裴越也没继续坚持,他去了浴室。   水声淅淅沥沥的。   池小天突然问系统:“你听见了没?”   他笑嘻嘻,“他要帮我哎。”   系统、一生要强的系统:“说说而已!”   它吼池小天,“你没有跟朋友开过玩笑吗!”   池小天:“《开玩笑》。”   池小天真的把书名号念出来了。   系统:“……”   它死不承认,“就是开玩笑。”   池小天没在为难系统。   他善良。   很快来到了十月一。   国庆放假七天。   池小天的父母不在家,他是没打算回去的,大学也没有作业那一说,一般就只有期末和期中考试。   裴越的家长都在,朋友也在。   他在和人打电话,打了好一会了。   陈吟今年高三,比裴越低一届,他以前和裴越在一个高中虽然不是一届但还是能见面的:“裴哥,你国庆回来吗?”   裴越是想回去的。   他站在阳台上,夜风吹来了一丝凉爽,他撑着栏杆:“不回了。”   “不回了?”   陈吟很失望,还有些失落,“伯父伯母都在,萧哥也回来了,你?”   萧云和裴越是发小,两人的狗脾气比较对,裴越有点意外:“他不在外面浪了?”他看了眼寝室,池小天难得在娱乐,他在玩消消乐,“我真的不回去了。”   他声音多了丝笑意,“我得陪室友。”   池小天这么废,离开他指不定热水都不知道在哪提。   陈吟握紧手机:“室友?”   裴越嗯了声,他看了眼时间,还记得陈吟比较敏感爱哭,没直接挂电话:“还有事没?”   有事!   “我也放了七天假。“陈吟期待道,“我去京大找你吧。”   过来?   裴越头疼,俩人他可照顾不过来,他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我和室友约了出去玩,你去找你萧哥玩。挂了。”   陈吟还想说什么,对面已经挂断了:“……”   暗恋一个人其实很难过。   不敢提,不敢多问……要接受他的思念对对方无足轻重。   池小天见裴越过来:“你要回去?”   裴越打算给池小天一个惊喜,故意道:“我今晚就走。”   他可以等会出去给池小天买个小蛋糕,池小天喜欢吃甜的。   池小天觉得正好,他还担心裴越要留下来陪他:“我刚接到消息,我爸妈给我申请的证件下来了。”他有些欣喜,“裴越,我可以去参观我爸妈工作的生物实验室了。”   裴越没有笑:“你要走?”   池小天还没发现异常,他确实很高兴:“嗯。”   裴越拉下脸:“我也去。”   池小天抬头:“你不回家吗?”   “我推了。”   裴越不知道一个破实验室有什么好看的,有他好看吗?七天他都计划好了,两天去迪士尼,两天睡觉,夏尾巴要过去了,趁着还热还能去水上乐园玩,池小天应该会穿泳衣,好兄弟就应该坦诚相见,“你非要去……也带上我。”   池小天:“……”   裴越着重道:“我可都是为了你才推的。”   池小天又决定不了:“不行。”   裴越生气。   他看着池小天:“你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你心里就没我!   池小天也心虚,他跟裴越商量:“那你要怎么样?”   裴越重申:“带上我?”   池小天摇头:“不行。”   裴越又道:“你别去了?”   池小天秒拒:“不可能!”   裴越气得原地转圈:“你你你你……你……我为了你不回家、不找人玩,你现在要跑?你国庆都没想和我一起吗?”   他都想着和池小天一起了。   不!公!平!   “只是七天……”   池小天难得温声,“其他人交朋友也没有一直要一起啊。”   裴越昂起下巴,非常不屑:“他们有我们的感情好吗?”   池小天:“……”   他没办法回答这个问题,总之,“你不要闹了。”   两人安静了会。   还是裴越作出了退步,至少是在他看来:“你去玩可以,我给你打电话你得接。”   也不是玩。   池小天也没解释:“行。”   就接一下电话而已。裴越送池小天去机场:“给我带点特产。”   生物实验室的特产,小白鼠吗?   池小天没吭声。   裴越又说:“快点回来。”   池小天觉得:“你现在回家也不晚。”   裴越就不:“我就要一个人在寝室,我要你记住这一天。内疚吗?觉得对不起我吗?”他抬起下巴,“这都是应当的。”   池小天:“……”   妈的,智障。   裴越最后送别池小天:“记得接电话!”   池小天头都没回,他觉得好丢人。十月一号,七点零六分。   池小天跟父母一起吃早饭,他手机响了,他瞥了一眼,是裴越。   池母有些意外:“小天?”   她很高兴,“是小天的朋友吗?”她这个儿子与其说是天才少年,不如说是问题少年。   池父也看了过来,很欣慰:“小天终于有安安外第二个朋友了。”   池小天站了起来:“我去接一下。”   池母在笑:“去吧。”   小天的朋友,她也想认识一下呢。   池小天去了自己房间,他接通了电话,那边没有动静,只有呼吸声、有些重的呼吸声,他并不陌生:“……裴越?”   裴越自己在宿舍。   他折腾大半天了,他难受:“你不在我好像不太行了,池小天,咱俩能打视频吗?”   好兄弟帮帮忙。 第74章 直男vs恐同(08)   那边的呼吸声很明显, 池小天下意识朝门外看了眼,门关着,但没锁。   就隔着不远, 他的父母还在用早餐。   池小天的心悬起来了一些, 他知道这不是很好的事,他手心开始滚烫, 睫毛也不知所措的抖了两下。   裴越也很羞耻。   但他实在撑不住了,他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我不行……我是不是要废了。”   滚烫的呼吸声, 并不明显的喘息。   池小天感觉裴越要哭了, 他抿了下唇:“不会。”   微凉的薄荷嗓。   裴越的声音很低:“真的吗?”   池小天嗯了声。   裴越感觉自己是发烧了, 也可能是池小天太纵容他了, 他狗胆包天:“那可以打视频吗?”   池小天的脸又热了些。   他没有自己说的那么禁欲, 听着那边的声音、细微的衣料摩擦声, 他也起来了。   运动裤不是很能挡,裴越在向他求救,他却在想别的, 还想干点别的,他有点惭愧, 他尽量忽视:“好。”   裴越得到允许了。   以前都是他偷偷摸摸来, 这次终于可以光明正大了,至于这件事到底有多gay, 他还有时间思考吗?他没有。   视频通话。   黑发男生没有将摄像头完全对准自己,他只露出了小半张脸,白皙的下颚、稍显起伏的喉结, 独属男性平坦的胸膛。   裴越看着他, 想着那双漆黑里夹着一丝冰蓝的眼睛:“池小天。”   那边的回应并不及时。   好半天才答了一声:“嗯。”   约摸半刻钟。   裴越神使鬼差的摸了下池小天的脸, 隔着屏幕碰了下, 他的声音还带着没有完全消下去的情欲:“你什么时候回来?”   池小天顿了下,裴越好了,他还没,不上不下的卡着,他去把门锁了:“裴越。”   裴越还没发现不对,他还在追问:“真的要七天,破实验室有什么好玩的,你提前回来……”   池小天的脾气其实不好,他打断了裴越,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叫两声。”   裴越:“……”   他嗓子忽然哑了,有些晦涩,“你说什么?”   池小天的声音还是很平淡:“叫两声。”   他也有生理需求,他满足了裴越,裴越应该也满足他。   裴越操了声,莫名亢奋:“你在干什么!”他也没觉得恶心,他上头,很上头,“你对着我……”   池小天把电话挂了。   他慢半拍的意识到自己好像惹上了个比较麻烦的事……或者说很麻烦。   他现在光想想就觉得麻烦。   裴越以前也没躲着他。   他又不是傻子,他有感觉的,那盯着他后背好像能烧起来的视线。   池小天只是不想搭理。   他不想操心的事很多,手机还在响,都是裴越打过来的电话,他心思很淡,这会也一样。   不主动,不拒绝,其实是有点天然渣的味道在的。   池小天决定暂时不处理这件事,实验室也不允许带通讯设备。   过完国庆再说吧。七天过了。   池小天踏上回校的飞机,虽然有些累,但也挺好玩的,他有点乐不思蜀:“你觉得我以后学生物怎么样?”   系统不管池小天:“你开心就好。”   池小天这几天没事,天天摸鱼,它也跟着天天连网摸鱼,沉迷在段子的世界不可自拔。   飞机直飞四个小时才到京都,池小天到的时候已经晚上了,他拿出手机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略显心虚的翻起了通讯记录。   裴越也就在第一天坚持不懈的打了几十通电话,后面也就一天打一个了。   看来情况还好。   池小天翻着手机找打车软件,前面忽然笼罩下来了一块阴影,他没抬头,往旁边挪了挪,那道影子也跟了过来,他颦眉……是名英俊年轻人,他冷着脸,剑眉飞扬入鬓,一身私服高定,深灰色的风衣很飒。   池小天又低头。   裴越忍不了了,他抽走池小天的手机:“说好了接电话,你七天没理我,现在还装看不见我?你能不能再过分点!”   池小天能的。   他把手塞进口袋,没有丝毫愧疚:“我很忙。”   “你忙?行。”裴越吸气,“那你都结束了怎么还不知道给我回个电话,你知道我有多急……你那天什么意思?”   回归正题了。   池小天望着裴越,声音清冷:“只是舒服一下而已。”他不觉得有什么,“你不也一样吗?”   裴越:“……”   这话真的没办法反驳,想起来他干的亏心事,他有些讪讪的,“你生气了?我不是故意的。”   池小天不气。   他也没有反感,事实上,他觉得跟裴越相处挺舒服的,他很少有喜欢的东西、被他允许靠近的人,他偏头看了眼裴越:“没事。”   他不介意。   裴越倒是沉默了下,比起池小天这个问题少年,他显然还是要正常些的。   他知道这事不对,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心里很乱,跟了池小天一路,从机场到宿舍,他理亏,他先犯贱的,池小天真要跟他闹掰也是他活该,他做好了分道扬镳的准备,忽略心脏里酸麻的胀痛感:“……我们还是朋友吗?”   只能这样问了。   他们除了大学同学、室友,勉强能称之为朋友。   池小天不知道裴越脑补了这么多,他只是习惯性的不说话而已。   换成另一个人,任何一个人,大概都会认为池小天这幅态度是要绝交了,不是没人靠近过池小天,只是后来他们都走了。   池小天小时候基本是和书本一起过的,他父母忙,没没时间带他教朋友,也没教过他这些。他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也不太懂社交的规则,他被动还慢热。   可他也会受伤,也会偷偷难过。   到现在他已经忘记了年幼时失落的感觉,只是后遗症还在,他变得更加迟钝和冰冷。   拒绝别人靠近,拒绝和人沟通。   愿意锲而不舍的靠近池小天的人就一个,董安安。   现在又多了一个,是裴越。   池小天倚在门边,等着裴越来开门,他轻轻碰了下身边人僵直的臂弯:“不是朋友。”   他靠着裴越的肩,声音还是很清晰,“是好兄弟。”   裴越说过的,他们是好兄弟。   从地狱到天堂。   裴越声音软了许多,他侧目,看着黑发男生温软的发顶:“你真的要玩死我了。”   他没再去想,不想或者不愿意,对这段关系,他感觉维持现状都困难,“好兄弟?”   池小天埋头:“嗯。”   会对着电话一起爽的兄弟还不够好吗?   他心道,好极了。   裴越暂时不敢想,池小天暂时不想想。话说开就好了。   吵架后要不产生裂痕,要不就更进一步,很显然,裴越他们是后者。   体育课,裴越池小天选的是羽毛球。十月的尾巴天还很热,这节体育课还是下午第一节 ,学生们运动完都出了一身臭汗。   比起裴越和池小天这俩就把大学当个过渡期,有了明确未来规划的人,周晖上大学明显要积极的多,有钱又大方,他混的风生水起:“裴哥,我们要去买水,你喝点什么?”   他们这节课在操场上的,没去体育馆。日头大的橡胶跑道都快化了,树荫少的可怜。   裴越穿着大红色九号的球服,外露的臂膀上肌肉线条流畅,他掀起球衣下摆擦了下汗,腹肌人鱼线上有晶亮的汗珠滚落,肩宽腰窄的年轻男生无所忌惮的释放着荷尔蒙,英俊的耀眼。   本来就热的池小天瞥见了,闷热的胸口好像要炸开,他移开视线,舔了下有些干燥的唇。   有些烦,但又不知道哪里烦,他也出汗了。   裴越大踏步的走过来,微卷的发被他拢到了后面,光洁的额头饱满,眉目英挺:“喝什么?”   池小天没看裴越,他数着掉在地上的叶子:“我想吃冰棍。”   冻的硬一点的,咔哧咔哧的咬起来会很爽。   操场上有女生出来打着遮阳伞的,裴越以前觉得没必要,现在寻思着买一把:“不舒服?”   池小天后退了一步:“你一身臭汗的别靠过来。”   瞎讲究。   裴越还是又闻了下衣服:“那里臭了?”,他笑起来,一口白牙,很嚣张,“这明明是男人的味道……我给你闻闻?”   池小天叫裴越滚。   裴越不滚,他死皮赖脸的凑过去:“喷香,你闻闻。”   池小天躲着裴越:“走开!”   周晖过来了,一脸笑意:“两位都在呢。”   裴越这才正经些:“不喝,我们等会自己去买。”   周晖就过来卖个好:“都不喝?行。对了,裴哥,过几天我们打算和隔壁中戏联谊,你们去不?”   联谊也是传统活动了,几大学校一起,线上线下都有。   当然,一般也就大一有。   联谊?   裴越不想去:“我们不去……”   “去。”   池小天问周晖,“是中戏吧?”   裴越看向池小天,他表情不大好看了。   “是中戏,池神也心动了?也是,中戏有很多漂亮小姐姐……”周晖感觉到了一丝寒意,他左顾右盼,没发现是已经收敛了神情的裴越,“大概在下个月十号,到时候我通知你。”   池小天点头:“好。”   他在想自己的事,没注意到一路都拉着脸的裴越。   裴越打开冰柜:“你吃哪个?”   池小天回神:”都行。”   “都行?”裴越阴阳怪气,“怎么能都行呢,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你还去参加联谊,难道这也都行?”   池小天挑了一支蓝莓味的,冷气吹着很舒服,他没理裴越,微微垂下眼,自顾自去里面结账。   裴越随便拿了一支,在老板报账的时候塞了过去:“一起。”   池小天用手机扫码,他们俩都不缺钱,一般就一个人付账。   这事扎在裴越心里挺久了,他告诉自己说,自己就是单纯的好奇。这会正是上课时间,天还热,学校里活跃的人不多,通往南15栋这条小道上就他们俩。   树荫丛丛,蝉鸣声嘹亮。   裴越低头问池小天:“你到底喜欢谁?”他声音微涩,故作轻松,“谁能被你喜欢着?” 第75章 直男vs恐同(09)   池小天又安静了下。   他其实不是暗恋, 他表白过。   表白失败了而已。   他喜欢的就是董安安,董安安是他爸妈同事的女儿,在池父池母发现自己儿子有自闭倾向后特意给池小天请来的玩伴。   董安安比池小天大好几岁, 对池小天温柔又包容, 池小天暗恋她几乎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显然, 她是把池小天当弟弟看的。   董安安前年订婚,今年年底结婚。池小天不想失去他的安安姐, 他一个人跑去了京都跟董安安告白, 希望董安安能跟他在一起。   董安安很意外, 然后温柔又坚定的拒绝了池小天, 她还说池小天对她的喜欢不是爱情。   池小天不懂。   那年他十六, 他说自己是天才, 等他长大,一定能给她提供很好的生活。   董安安只是笑着揉了揉池小天的脑袋,像是小时候那样。她又带池小天玩了几天才把池小天送回家。   要两年了,池小天那次后就没再见过董安安了, 他没来京都,到处跑着说是参加竞赛。   董安安是中戏的导师, 前年毕业后直接留校了。她的丈夫也是中戏的导师, 池小天见过, 郎才女貌,挺般配的。   都在京都, 董安安发短信催了池小天好几次了。   池小天决定去一趟。   又不说话。   裴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不配,他不爽, 他还很不服:“池小天。”   他就是问一下名字, 又不打算做什么, 他们不是好兄弟吗?怎么连这个都不告诉他,他清晰的告知了池小天自己的诉求,“我想知道,我想知道你喜欢的谁。你能告诉我吗?”   对池小天,说话不能太委婉,否则他会装死。池小天如果不想会直接拒绝。   池小天这才看向裴越,他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安安姐。”   裴越不知道什么安安姐,但能猜到是池小天某个很亲密的存在。   他开始难受,心里有蚂蚁窝在翻腾:“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纯纯自取其辱。   池小天不做声。   裴越没有掩饰他的野心和锐气,年轻人眉眼桀骜:“我迟早会比她重要。”   池小天咬冰棍,嘎吱嘎吱的响。   裴越桀骜了一会,他凑脑袋过去:“给我吃一口。”   池小天给裴越吃了一口,然后接着咬。   裴越很满意,满意完又忽然警惕:“你和你安安姐这么吃过吗?”   池小天想了想才摇头:“没有。”   确实没有,毕竟是男女生有别,他又看向裴越,“你在嫉妒吗?”   裴越承认了:“嫉妒啊。”   他揽着池小天的肩,脸不红心不跳,“明明我们才是好兄弟对不对,女朋友也越不过去,更何况你们还没成。”   他暗戳戳的祝福他们永远都成不了。   池小天没有戳穿裴越,他查了资料,别的好朋友不是这样的,他又咬了下冰棍,他们这样应该像是──恋人?   裴越装傻,他也不想负责。   那次他自己弄了,不太爽,但叫裴越好像很爽,他可以叫裴越帮帮他。   池小天是有名的天才,裴越的智商大概率没有池小天的高的。   再说,恋爱真的会使人降智。下午和晚上都没课。   池小天也不打算出去了,他洗完澡就躺在床上玩手机,还是消消乐。   裴越洗完澡出来,他的好朋友正盘床上玩手机,兴许是熟了,池小天随意了许多,睡衣的扣子只松散的扣了几个,脖颈处肌肤晶莹,还露出了小半边锁骨。他能清楚的看到,池小天锁骨上是有一颗浅褐色的小痣的,莫名秀气。   他强行移开视线:“我要出去洗衣服,要不要顺便把你的也洗了?”   寝室是有洗衣机,但夏天的没太必要。   池小天伸了下腿,他把手机放下:“一起吧。”   一起也行。   裴越等着池小天,见他拿了盆就准备出去,没忍住提醒道:“你扣子。”   池小天低头看了眼,也没什么,男寝里夏天光着膀子到处窜的都抓不过来。   他不想弄:“没事。”   裴越堵门口不走:“回去扣好。你瞅瞅你现在懒的,你以前什么样你都忘了?”   池小天甩锅:“跟你学的。”   裴越:“……”   他皱眉,“我们能一样?我有什么好看的?”全天下的男的,有一个算一个,还能有比池小天更好看的?他催着池小天回去,“你就伸手扣一下。”   池小天不干:“你不出去不要挡着我。”   寝室是有洗手台,但地方小,去走廊那边洗要方便一点。   裴越挪开了一条缝:“……我好好穿,你也好好穿?”   池小天有点烦了,他把盆子扣在裴越盆上:“你去吧,我不去了。”   让裴越自己去洗好了。   裴越觉得池小天不出去就成:“我去就我去,你等着吧……待会我们去餐厅吃饭。”   池小天都换睡衣了:“你给我带吧,我要吃烤肉饭。”   裴越出门:“懒死你算了……”   有人惯着是懒不死的。   池小天趴着玩消消乐。   笃──笃笃。   是敲门声,一般没人来找的。池小天犹豫了会才下去,去开门,是位陌生学长,他有点疑惑:“你是?”   是陈启的室友,那位gay学长,他往池小天宿舍里看了眼,十月一忙完他现在才有空:“我是陈启室友。”他是温柔派的人,笑容和熙,“池学弟,能交个朋友吗?”   池小天接触了裴越后,对交朋友比较敏感了:“你是gay吗?”   学长有些意外,但也很坦然:“是。我挺喜欢的你,我们可以接触一下吗?”   学校里gay不多,当不成情侣也能交个朋友。   池小天想了下:“可以。”   他也想了解一下gay,裴越应该是gay的。   学长叫云卓君:“那加个联系方式?”   他们加了微信,裴越洗衣服很快,他在走廊那头看见池小天跟人说话,端着盆就大跨步的走了过来,在他眼里,池小天是需要人保护的纯情的小羊羔,离了他半步都不能活的。裴越气势汹汹:“你谁?”   云卓君不知道这位有主了,看起来还蛮不好招惹的:“……朋友。”   “你们见过吗就朋友?”   裴越不信,“躲开点……”   池小天给云卓君打好备注:“裴越,我和学长是刚认识的。”   他介绍道,“这是陈启的室友,云学长。”   裴越看看云卓君,又看看池小天:“我才走了一下下。”   他就是酸,池小天应该只有他一个朋友才对。   池小天没有搭理裴越:“你进去搭衣服。”   裴越不肯:“我就在这,你不会有了其他人就想把我踹开吧。”   他算是看透了,一直是他倒贴,池小天根本就不稀罕他。   池小天抿唇,裴越说这话的时候还端着盆,活脱脱一个怨夫形象。他别开视线:“你不要无理取闹。”   这八成是一对,应该在一起不久。   云卓君笑的有点尴尬:“你们忙,我走了。”他再没节操,也不会勾搭有对象的。   你衣衫不整的偷偷摸摸跟别人好还说他无理取闹?   裴越就无理取闹,他衣服就搭了自己的,喊池小天:“你自己晒!”   池小天放下手机:“你要跟我吵架吗?”   裴越昂起头,跟只斗鸡一样,他不承认这是在吵架,他只是要池小天看一下离开他的世界有多么残忍:“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自己的衣服自己搭。   池小天哦了声,又问:“那你还给我带饭吗?”   裴越想说不带,但他觉得让池小天一个人去买饭太残忍了点,他哽了下:“就这一次。”   池小天没有意见。   裴越去买了烤肉饭。   他这次没有把盖子掀开,可以说非常冷酷了:“你自己吃。”   池小天爬起来吃饭,他吃完才看到商家送了一小瓶橙汁,他拿出来的时候发现裴越在盯他,他顿了下,面无表情的自己拧开了。   裴越那个智障,他真的自己拧得开瓶盖。   这应该算是他们第一次吵架,到睡前还没有和好。池小天上体育课有点累,十点多寝室熄灯他就半睡半醒了。   他睡得不是很深,隐约间感觉有人在看他,池小天大概能猜到是谁,他不想动,也不想出声,裴越大半夜蹲他床头肯定是想求和,他往里挪了一点,把被子掀开了一角。   裴越脚都蹲麻了,池小天真就不理他。   他难过的大半夜睡不着,还很委屈……夜里的光线并不清晰,但他还是看清了,他很小声:“你是让我进去吗?”   池小天埋头:“嗯。”   裴越这会可不困了。   他做梦都想不到池小天会愿意让他进被窝,他手心紧张的冒汗:“我上去了?”   床不大,挤两个人就显得更窄了。   他们的被褥是一样的,但感觉很不一样,裴越嗅了下,冷香弥漫进肺腑,他有些头昏脑涨。他蜷着腿脚,尽量少占点地方,他声音低低的:“对不起。”   他不该没事找事。   池小天听到了。   他被另一个人的体温烫醒了,他掀开睫毛:“裴越。”白天里燥意升腾,他夹了下腿,“你下去一点。”   好兄弟帮帮忙。 第76章 直男vs恐同(10)   裴越在缩着。   他的呼吸潮湿温热:“你说什么。”   池小天翻了下身, 面向着裴越,黑发男生眸光像是夹了片片冬雪,一线冰蓝格外显眼:“下去点。”   裴越忍了下, 没忍住, 他钻进去那头:“池小天。”   被窝里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光线,他摩挲着, 解开了身下人的睡裤上的系带,他问池小天, “是我想的那样吗?”   池小天抓住了那蓬松微卷的发, 微微收紧后往下按。   不要磨蹭了, 他半掀着眼, 漆黑的瞳孔望着墨蓝色窗, 那有一道半弯的月亮, 黑发男生微凉的嗓音夹杂一丝不耐,在夜色里格外清晰:“快点。”裴越还是第一次伺候别人。   他有点没轻没重,代价就是他头发被揪掉了好几根。   裴越也没计较。   年轻男生闷了一头黏腻的汗:“我去洗手。”   池小天舒服了,他朝里面躺着, 还是没看裴越:“嗯。”   裴越下床,他也很亢奋, 但他没有管。感觉好像没完全消退, 他用肥皂洗手, 还是有、有很淡的气味。又洗了几下,年轻英俊的男生表情有些凶, 稍长的卷发遮住了眉眼,似乎在爆发的边缘, 忽然, 他低头, 鬼鬼祟祟的嗅了下。   一夜无梦。   池小天照常起来,他穿衣服的时候看到了垃圾桶里成团的卫生纸,昨夜发生的事回笼,他顿了下,睫毛垂下,心想有些麻烦了。   果不其然。   裴越也醒了,他坐起来,目光灼灼,无所忌惮:“早。”   池小天穿拖鞋:“早。”   裴越就说了两个字:“昨天……”   池小天打断了裴越:“谢谢。”   唯恐避之不及,一看就不想再提。   裴越胸闷了下,他搭着腿:“你不会想白嫖吧?”   池小天在浴室挤牙膏,挽起半截袖子刷牙,假装没有听到。   裴越两步下床,三步追过去,他挤进狭窄的洗手台里,跟池小天挨着:“别不说话,你又不想理我了是不是?”   他侧目,有点心酸,“你老是不理我。”   每天都患得患失,不上不下的吊着。   池小天能看到镜子里裴越,年轻人垂着脑袋,嚣张的气焰消失,有点丧,有点可怜。他吐出泡沫:“你想让我说什么?”   说什么?   裴越也不太清楚,他顿了下,问起来另一件事:“舒服吗?”   时光往后拉了点。   那是场炙热、滚烫、有些恍惚的交锋。   可能是一夜没喝水,池小天声音有些哑:“……嗯。”   裴越笑了下,有些得意:“我自己练的,牛不牛?”   池小天瞥了裴越一眼:“……”   他漱了下口,声音平和了许多,“滚。”   裴越也给自己挤牙膏,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这样看起来才像是漫不经心:“以后还用我帮忙吗?”   池小天没有第一时间回复。   他在思考他和裴越的关系,转向裴越,他的眸光清明理智:“兄弟这样正常吗?”   裴越像是不在意:“只是帮一下忙而已,又没有真的发生什么。”   池小天这才道:“用。”   不用负责就行。   裴越以为自己会很高兴,但其实也没有。他品味着兄弟两个字,亲密,又好像没那么亲密。他好像想要的更多,但他自己也不清楚。   池小天洗漱完出去了,他摸了下自己的心口:“……不太舒服。”   但又没有完全不舒服,池小天同意了,这里还有种雀跃龌龊的欢欣。   隐秘但膨胀。不参加社团,不当班委,不进学生会,餐厅、寝室、教学楼三点一线,大学的日子就是这么平淡而枯燥。   那天后池小天想的话就会请裴越帮忙,当然,不是太频繁,加起来还不到一个手的数。联谊定在了十一月十二号。   就在明天。   池小天趴在裴越怀里,他有点难受,鼻音有些重:“……裴越。”   裴越还是不紧不慢的,他看着池小天的脸,商量似的:“联谊不去了?”   池小天摇头:“不行。”   裴越臭起来脸:“是不是兄弟,这点小事你都不答应?你别去了,没什么玩的。”万一池小天跟人看对眼了,他怎么办?   他以后都自己跟自己玩吗?   提起联谊,池小天浑浊的大脑清醒了些,目光恢复了些清明,他踢了裴越一下:“你行不行?”不行让开,他自己来。   裴越帮忙还挨踢,他委屈:“你不同意还打我。”   池小天颦眉:“你先故意折腾我的。”   裴越不承认:“没有。”   池小天坐了起来,他胸膛前的衣服凌乱,碎发下的眉眼含带着春意,声音还是清冷,他也是男人,这个时候不爽会发脾气:“滚。”   裴越不滚,他拉着池小天的被子:“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也是人,我有尊严!你不能用完就丢!”他对着池小天指指点点,“我在你床上,你还想着去联谊,你对得起我吗!”   池小天深呼吸,他头疼:“你胡说什么。”   谁他妈先挑事的。   裴越才没胡说,他看着池小天,就是不提联谊这事,他还有别的话要说:“……你都没有帮过我,你是不是嫌弃我。”   池小天:“……”   他只是不想动而已。   池小天竟然不反驳?   裴越靠着墙,他昂着脸,神情阴鸷桀骜:“你真的嫌弃我?”   要说挺有气势的,但裴越的头发乱的跟鸟巢一样,一名英俊的泼夫。池小天很想笑,他怕自己憋不住了,主动瞥开视线:“我下去一趟。”   “你去哪?你这样……你能去哪?”   裴越站了起来,“池小天!”   池小天不为所动。   他去了浴室,顺道把门锁了。   裴越真的要生气了!   他生气着生气着,又反思起来了自己,他下床,也没穿鞋,就这么蹲在浴室门口,低三下四:“我错了,我下次不这样了……你给我进去,我帮你。”   他刚刚确实是故意不给池小天爽的。   里面没动静。   裴越抵着门,他抓了下头发,有些消沉:“你想去就去吧,我不拦着你了。”   他知道他这是在找事,他有什么资格不让池小天去……用什么身份。   池小天还是没出声。   他其实也有些烦,他这几天都不太坐得住,他其实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董安安,尤其是董安安的丈夫。他讨厌那个人,是他抢走了自己的安安姐。   这边很麻烦,裴越又在找事……就两个朋友,关系都处的稀巴烂,大概是他的问题了。池小天抿了下唇,坐马桶上,也有些迷茫。   裴越静静的守着。   池小天打开了门:“裴越。”   裴越大概是喜欢他,但他不确定自己对裴越的感情,他低头,很认真,“我没有嫌弃你。”   他只是懒而已。   裴越心跳了下。   他很好哄的:“真的?”   池小天也蹲了下去:“嗯。”   裴越看到了池小天放大的脸,冷白的肌肤毫无瑕疵:“池……”呼吸一坠,“小天?”   池小天低头,靠在裴越怀里,耳尖泛红:“嗯。”   裴越噤声,鼻尖冒汗。   这是他从来没想过的事,虽然是很想,但还是爱要更多一点,他这会儿声音很温柔,“……别勉强。”   他忽然明悟。   狗屁个好兄弟……他想……   一句话,裴越停止挣扎。   池小天说:“不勉强。我也想你高兴。”   虽然不太懂,但他不想裴越难过。   他也会……不太舒服,陌生的、要窒息的情绪。   裴越确实很高兴。   他觉得池小天可能对他也有意思。   直到第二天。   池小天还是要去联谊──冰冷冷的现实摆在了裴越面前,池小天是直男,池小天喜欢女生,池小天就是把他当好兄弟。   裴越要自闭了。   周晖叫了几辆车。   他特意给裴越池小天安排了一辆,里面就他们两个人。   裴越不想来的,但池小天要来:“等会你别太多话,吃饭就行了。”他以公谋私,“大学要以学习为重,谈什么恋爱。”   池小天看着窗外,马路在倒退,四周街景变换,都是他不熟的地方。他熟悉的其实只有裴越,他往后靠了靠:“裴越。”   裴越知道自己话太多了,私心也太重。但他就是不想池小天谈恋爱,除非是跟他谈:“什么?”   池小天:“我不找对象。”   裴越嗯了声,紧接着狂喜:“你不找对象?”   他笑了起来,“你是不是放不下我?你放心,我也不找对象。我们都别找了,大学就要多玩玩,单身多快乐。”   四年,他努努力,万一能成呢。   池小天没有反驳。   他说:“我去见安安姐。”   裴越神情冷了下来,他记得这个安安姐:“你去干嘛。”他知道池小天这几天经常走神,他以为池小天只是在想联谊的事,“你不会是想去表白吧?你喜欢她多久了?”   他越说越酸,“你想去告白带上去我做什么?见证你的幸福吗?”   刚知道自己喜欢上了自己的好兄弟,好兄弟就这样对他。   池小天:“……”   他就说了一句,裴越真的好能脑补,但他低落的心情莫名好了一些,“我以前跟安安姐表白失败了。“他坦然道,“我不是很想去见安安姐。”   见面说什么,很尴尬。   “失败了?那真好……”裴越及时住嘴,“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别太难过……她拒绝是她的损失,你完全值得更好的人。”   他死不要脸的想,比如我。   池小天偏头:“真的?”   池小天在他眼里相当完美,连鸟都很好看。   裴越肯定道:“真的。”   池小天笑了下,笑容很淡,也只是昙花一现,但也确确实实的存在着。他笑完怔了下……裴越和安安姐给他带来的感觉好像不太一样。安安姐要结婚他是难受,但昨晚裴越难过他好像是在……心痛、陌生的窒息感。   他想,这是爱情吗?   裴越好像很不想他去联谊。   池小天决定不去了,等会跟安安姐发消息道歉,他问裴越:“你喜欢我吗?”   裴越忽然警惕。   池小天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喜欢啊。”他见池小天似乎要说话,连忙道,“好兄弟的喜欢。”他发誓,“纯洁的友谊。”   池小天挑眉:“好兄弟?”   裴越心虚,但坚持:“好兄弟。”   池小天看着裴越:“行。”   他揉着裴越的狗头,似笑非笑,“我们一定要当一辈子的好兄弟。”   裴越:“……”   他的心大概是破了个大窟窿,正呼啦啦的刮着寒风,他强颜欢笑,“也、也不用。” 第77章 直男vs恐同(11)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逗裴越, 它再装傻也有点不合适了,它只能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池小天有这么恶趣味吗?”   秉心而论,池小天情商就是低点, 但不会故意耍着人玩。   这个世界的池小天不会,池小天会。   池小天还在揉裴越的狗头, 看他疑神疑鬼,七上八下的:“这样挺好玩的。再说,是他非要跟我当好兄弟的。”   他义正言辞,“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能顺着他了。”   善良且友好,从不违背朋友的任何意愿。   嘻嘻,嘻嘻嘻。   系统:“……”   它大声斥责池小天, “你吵到我的耳朵了。”   他这回是高冷学神, 从来没有大声说过话:“我说什么了吗,我哪里吵到你了,你不要凭空侮人清白!”   系统:“你在心里笑得太大声了!”   池小天:“……”   他确实有在笑, 现实不能笑,在心里笑笑又怎了, 关键是, “这都能吵到你?你是统界小公举吗?全世界都要围着你转?”   系统冷笑, 它当初看池小天是可造之材才签了他,虽然过程用了些不正当的手段, 但在服务期间,它对池小天说不上掏心掏肺, 也算是尽忠职守了, 可池小天呢?池小天一直想着搞主角:“你根本就没有在乎过我!你知道我签一个跑一个, 好不容易忽悠了个人签了终生契约, 一晃五个世界,次次搞崩世界,每次都评价最低等、全统界最拉是什么体验吗?”   池小天还真不知道这回事,他咳嗽了下:“你们还要评等?”   系统只是冷哼了下:“我们系统也是要竞争上岗的,再这样搞下去,我拿到的权限一直是最低等的,你就一直当炮灰吧!”   宿主和系统虽然是一体的,但二者任务不一样。系统的主要任务是维护小世界运行,宿主的主要任务是扮演小世界因各种原因缺失的角色。   一般来说,宿主和系统的任务是没有冲突矛盾的,他们相辅相成。   池小天关心了下系统:“你评价一直最低等会被送去销毁吗?”   系统:“……”   它不寒而栗,“你在想什么?你为什么会有这么邪恶的想法,我们也是有统权的好吧。干不好……顶多在统界抬不起头而已。”   池小天放心了:“那就好。”   系统:“?”   它问池小天:“你说什么?”   池小天也是个老实人:“这样我就可以放心和主角在一起了。”   系统:“……”   它颤声,“原来你是真的不关心我!”   池小天闻声惊讶道:“我还关心过你吗?”   系统:“!”   它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伤害,它决定放下善良,从此收心不再爱、做一个恶毒的系统,它当场下载了狞笑的语音包,狞笑道,“你迟早会后悔的!”   池小天微笑:“我等着。”   池小天好像不在乎。   系统有点尴尬,它跳过这个话题:“……晚上你能给我放会相声吗?”   事到如今,它只能选择自我愈合了。   池小天说行:“一个小时。”   系统震声:“你今天可是狠狠的伤到我了!”   池小天考虑了下:“两个小时。”   系统欣然同意:“可别忘了。”   京大到了。   裴越的脸色一会青一会白的,临到下车,他偷偷拉池小天的衣服,还是不太放心:“你真的不是去表白的?”   池小天比之前高了些。   他发色很深,肤色很白,黑白对比尤其鲜明,显得很冷,他侧目,也不言语,无声的注视着裴越。   你个憨批。   裴越不知道池小天在骂他憨批,他脸垮了下,以为池小天又烦他了,他下来:“我知道你说过了。”他就是不太放心,他恐同都能喜欢上池小天,还有谁会不喜欢池小天,他瞄着池小天,“我能跟你一起吗?”   他保证不捣乱。   周晖他们已经到了。   不止是周晖,还有群青春活泼的女孩子,但最惹眼还是名气质出众温婉佳人,长裙,长发半挽,看起来就温温柔柔的。   董安安看见了池小天,她招手:“小天。”   裴越也看到了董安安。   不得不说,人挺好看的,他看着都有点自卑了,他感觉自己根本就没有竞争力,性别不对也就算了,池小天喜欢的人完全跟他是两个类型的,南辕北辙。   池小天比之前成熟了些,目光也没有躲闪,其实有些事想开后就不会尴尬了,他声音还是很稳:“安安姐。”   董安安笑了下:“跟同学一起来的?”   她是京大的导师,知道两个学校联谊这事,她打趣道,“来参加联谊来了?小天不喜欢安安姐了吗?”   在她眼里池小天就是个小屁孩,那种喜欢,就跟孩子玩过家家一样,天真幼稚,还挺可爱的。   池小天也有点不好意思,他有些脸热的瞥开视线:“……安安姐。”   董安安特意请了假:“我还以为你是特意来找我的,看来只是顺道来看我了一下。”她捏了下池小天的脸,跟哄小孩似的,“我也不耽误你的事了,你同学不是还在等你?跟他们去玩吧。”   裴越没离多远。   他亲眼看着董安安捏池小天的脸,他都没有碰过的脸!他嫉妒的冒酸水,但他不敢走过去,他怕池小天生气。   世上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喜欢的人跟其他人亲亲我我。   没有!   他比孟姜女还委屈!   裴越昂着脑袋,年轻英俊的富二代一脸阴鸷。   董安安扫了眼。   她问池小天:“朋友?”   池小天没有瞒着董安安:“他喜欢我。”   董安安有些意外,她又看了眼,对裴越友善的笑了下,她挺了解池小天的:“小天也喜欢他对吗?”   池小天又点头。   裴越虽然有些敌视董安安,但架不住人家态度好。   他收敛了下自己阴沉的脸色,也回了个笑脸。   不笑还好,一笑就有些扭曲。   董安安顿了下:“委屈你了。”   她弟弟这么聪明……那位智商好像不太高的样子。   池小天也看了裴越一眼,替裴越挽尊道:“他平时不这样。”   两人好像在谈论自己。   裴越笑容轻松,故作大方的走了过来:“你好。”   董安安正式打量了下裴越,外表不用再提,在他们中戏都是拔尖的存在:“你好。”   裴越很自然搂着池小天的肩:“我是小天的好朋友。”   好到睡一张床的朋友。   这是在宣誓主权吗?   董安安笑了下,更温柔了:“是吗?”她有些歉意道,“很抱歉我还不知道,小天还没跟我提过你呢。”   跟她嘚瑟?   同性恋的路没有异性恋好走,她小天弟弟一开始应该是喜欢女生的,肯定是这个人勾引了她小天弟弟。   裴越心里中了一枪,他看向池小天,被挤兑的有点委屈:“小天?”   池小天拍开裴越的手,介绍道:“这是我安安姐。”   他又说起裴越,“裴越,我室友。”   亲疏分明。   裴越大受打击。   池小天假装没看见:“我不去参加联谊,一起吃个饭吧。”   他现在能很平和的跟董安安说话了,“姐夫在吗?”   董安安知道池小天不喜欢自己未婚夫,见池小天主动提起来,她有些欣慰:“你姐夫在忙。”她都是请假出来的,“两年了。”   她看着池小天,缓缓道,“小天真的长大了。”   池小天垂眼笑了下,意外的腼腆。   裴越看着两人处的他都插不进去,其实是很难受的,但他抓住了重点:“姐夫?”难道她结婚了?   应该是吧,绝对是吧。   池小天应该没机会的,对吧?   董安安也没有故意给裴越添堵的意思:“我订婚了。”虽然她看他也不顺眼,但毕竟是池小天喜欢的人,“年底结婚,到时候欢迎你来。”   裴越下意识去看池小天,池小天神色平静,显然是知道的,他高兴,但又怕池小天难过,他偷偷牵住池小天的手,有了些正行,十八、其实不是孩子了,他五官、体型的轮廓已经接近成熟,声音沉稳:“谢谢。”   董安安怔了下,她看到了保护,一个男生对另一个男生,青涩但温柔的保护。裴越其实没有那么幼稚的,他对着池小天才幼稚,她换成了对成年人的态度:“不客气,很欢迎你和小天一起来。”   池小天看了眼裴越牵着他的手。   他没挣扎:“走吧。”   一起吃个饭。   董安安开的有车。   裴越给周晖发消息说他们不去了。   董安安是东道主,她挑了家自己比较喜欢的餐厅。   用餐过程还挺和谐的。   饭后董安安又带着他们在京大玩了圈,到天黑才把两人送回去。池小天说他们可以打车的,但董安安觉得她小天弟弟还小。   就像是两年前那样,她把他送回去才放心。   南15栋425,双人寝。   裴越今天见到了自己的情敌,不得不承认,那是个有修养且十分温柔的女性,他就是不喜欢也实在讨厌不起来。   他想起了自己,他有什么优势呢?   他没董安安认识池小天的时间长,他也没有董安安脾气好,他甚至都不是个女的!裴越越想越觉得人生灰暗。   池小天才洗漱出来就看到裴越在苦仇深恨的揪头发:“裴越?”   裴越看向池小天,他没什么精神,半卷的头发都支棱不起来了:“你是要催我洗澡吗?我马上就去洗。”   池小天安静了下。   他想安慰一下裴越,但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他犹豫了下:“你今晚和我一起睡吗?”   裴越好像很喜欢。   裴越以为池小天又想了,池小天允许他上床只有一件事,他突然就发现自己的竞争力了──征服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征服他身体。   到时候池小天身体离不开他,人还会离开他吗?   裴越可太了解男人了。   他站起来,年轻英俊的男生眉目深沉:“行。”   他得勾引他兄弟。 第78章 直男vs恐同(12)   裴越不是同, 严格的来说,是他以前不是同。   他是想勾引池小天的,但他不懂男人与男人的二三事, 他没了解过,换成其他人, 任何一个人,他都觉得恶心。   裴越想偷偷摸摸的看片。   但现在的当务之急不是看片,是得先让他好兄弟舒服。   这回还早,裴越洗完澡也才九点多。   楼道里还很吵闹。   “等我!”   “跑什么……”   “昨个艺术学院有文艺表演。”   “实操作业!”   “什么?我是你大爹!”   “打不打撸啊撸?”   打闹声、追逐声。   还有人在疯跑,生活的气息盎然喧闹。   池小天也不会睡这么早,他开电脑,翻起了笔记。他头发还湿润着, 看起来了柔软了些, 冷白的肌肤在灯下一片朦胧。   他垂着眼,细长的手指白皙,一片沉着冷静。   裴越洗完出来, 他路过池小天,径直去关上了门。   咔哒。   锁扣合上了。   池小天耳尖动了下, 锁门?   他其实不大看得进去书:“他关门做什么?”   系统不知道, 它也不关心,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它提醒池小天:“两个小时。”   等会给它放相声。   裴越已经走过来了, 他挑眉:“你不上床吗?”   不是想要了吗?   池小天没太明白。   才九点多,就是他也不会睡这么早。   裴越看了眼池小天, 了然道:“坐着也行。”   池小天躲了下, 没躲开, 也可能是他不太想躲。他坐在凳子上, 背后就是书桌,他呼吸逐渐发烫,桌沿还是冰凉。   以前都是关着灯的,这次没有。   虽然只是算不上坦诚相待,但也足够羞耻,他不敢看裴越,去看寝室里明亮的白炽灯,那灯亮的刺眼、忽然拉长又拉近。   他额前碎发颤了下,忽然咬起了下唇,磨得艳红。   池小天不敢出声,楼道还吵着,就隔着一道薄薄的门,   裴越也热。   他忙了会:“还不行吗?”   池小天把脸埋在臂弯里:“……别了。”   外面太吵,轻微的碰撞声都极为明显,他大脑紧绷,很难专注这一件事上。   到目前为止,他们其实还没做过太出格的事,上次在浴室门口也只是互帮互助而已。裴越的眉眼较为深邃,黑发蓬乱:“小天。”   他靠的更近了些,年轻男生肩胛线很清晰,“试试其他的?”难以言述。   池小天有些恍惚,他趴在桌上:“……统哥。”   系统才被放出来,它不想说话,它假装不存在。   池小天没有放过它:“他活好烂。”   但一想是裴越,年轻英俊脾气暴戾的裴越,“但、爽。”   系统:“……”   它告诉自己要冷静,“滚!”   池小天撇嘴:“我又没说什么。”   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说嘛。   裴越漱口去了。   他回来后池小天耳尖还红着,望着他的目光躲闪,就贼可爱,他又觉得心痒起来了:“怎么样?”他怕池小天反感,故作淡定,“都要经历的,其实也没什么。”   你会和你好兄弟一起?   池小天默默吐槽,但还是没出声。   裴越忽然靠近,他撩起池小天的碎发,略微粗糙的指腹抚摸着黑发男生有些潮湿的脸庞:“你恶心吗?”   池小天这次开口了:“没。”   裴越笑了下,他去关了灯:“早点睡。”   留白才有空遐想。   他得把握好这个度。池小天还是不太正常了两天,他看着裴越,不自觉想躲。他倒不是不喜欢裴越,只是那种事对他而言有点太刺激了。   裴越也没说什么。   期末将近。   课业也紧了起来。   老师分了小组作业,池小天很轻松,裴越也还好,新加来的是位女生,她水平不太行,这几天都留在机房里做实操。   池小天和裴越也没走,他们陪着女生弄完才回去。   寝室十一点关门。   现在十点半了,裴越拎着单肩包:“累不累?”   秋深了,这会晚上有点凉,池小天拉上外套拉链:“还行。”   校园这会很安静,教学楼的灯基本关了,就宿舍还亮着,一道道窗排列的很整齐。池小天懒得自己走了,他抓住裴越的外套,往他身上靠了靠。   裴越偏头看了眼池小天,没忍住笑了下:“要不我抱你?”   这算什么样子?   池小天掀了下眼皮:“滚。”   因为很小的一件事,前几天的不自然好像消散了。   裴越喜欢揽着池小天的肩,或者说跟池小天发生肢体接触,他这几天比较克制,这会又放肆了起来:“回去一起泡脚吗?”   池小天的声音较往常多了丝散懒:“行。”   裴越会产生一种被池小天纵容的错觉,他得寸进尺:“那我们今晚一起睡?”   池小天想看看裴越什么时候能意识到自己也喜欢他:“好。”   楼下有很多小情侣。   他们右前方就有一对,树下昏暗的地方,他们正抱在一起啃。   池小天觉得一直看他们有些冒犯,但还是没忍住多看了两眼,这好像是对gay,就是长头发那位也不像女生,身材瘦削,骨架较大。   ……就是对gay。   长头发的也是男生,嘻哈风。   他有些意犹未尽:“怎么了?”   “──有人。”   “有人又怎么了。”   长头发男生很不爽,他骂了声,“操,没见过人打啵吗?”   裴越拧眉,他很高,肩宽腰窄,就是在夜色里也英俊的耀眼。长头发的男生认出了裴越,他又看了眼裴越身边的池小天,满不在乎的扭过头:“你害羞什么,这俩不是咱们学校有名的好基友。”   天天黏一起,没点什么谁信啊。   裴越下意识去看池小天,池小天没什么表情,他松了口气,也有点失望,声音低沉:“他们胡说的。”   池小天嗯了声。   裴越沉默了下,一直到宿舍:“你对他们接吻有什么看法吗?”   池小天的反应太冷淡了。   他觉得自己没太大希望。   池小天没什么看法。   毕竟他们也不亲他:“还好。”   裴越:“……”   这大概就是爱上了一个直男的痛苦。   泡脚桶挺大的。   裴越换了拖鞋,催池小天:“先把袜子脱了。”   池小天把脚放在裴越膝上,轻轻蹬了下。   裴越接住了,给他脱袜子:“你怎么这么懒。”   池小天不说话。   裴越挠了下池小天的脚心:“别装死。”   池小天不装死了,他缩腿:“痒。”   “痒死你算了。”裴越怨气很大,但还是把池小天的脚放进了水里,见他还想跑,“不闹你了,累了一天多泡会。”   他说完刷起了手机,没像往常那样骚扰池小天。   池小天这才反应过来:“裴越?”   生气了?   裴越跟池小天不一样,他不会不理人:“什么事?”   池小天不知道裴越生哪门子气。   他们回寝室还好好的,唯一发生的事情就是遇到了一对情侣,但好像也没什么。他想了好半天,还是没想出来个所以然:“裴越。”   裴越把浏览记录删了。   他看得东西有些羞耻──《如何取悦一名直男》。   “叫我做什么?”   裴越以为池小天是想出去了,他把手机放兜里,“你等着,我去拿擦脚巾。”他是不讲究的,但池小天讲究。   擦脸的、擦手的、洗澡的,光毛巾都五六条,龟毛的一批。   其实裴越没细想,池小天当初扶一下蒋文玉都要洗一下手,池小天要是对他没好感,怎么会愿意和他吃一个冰激凌的。   池小天踩着裴越的脚不让他出去:“你生气了。”   这是肯定句,他不明白,他问,“为什么?”   裴越也不敢说啊。他能说自己是因为池小天对男的接吻没反应吗?他心里酸酸的,毕竟池小天没反应才正常。   他撇开视线:“没什么。”   池小天眨了下眼,生闷气的大狗。   他靠过去:“裴越。”   裴越扭头,鼻尖擦过池小天的脸颊,太近了,冷香弥漫,他心神荡漾了下:“做什么?”   也没什么。   池小天对他们接吻确实没有看法,但他对裴越有看法,他往前倾了下,贴了下裴越的唇:“你是想要这个吗?”   如果你是想吻我的话,我有瞬间也是想吻你的。   裴越没想到。   他都结巴了,语无伦次:“你、我。”   池小天笑了下。   他眼里只有裴越,他学着裴越,一本正经:“好兄弟亲亲有什么。”   好像不是他单箭头。   亲都亲了,就是单箭头,池小天也必须要负责。他突然想起来那天池小天问他是不是喜欢他……裴越都要气笑了,他捧着池小天的脸,不许他躲:“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你就看着我上跳下窜的,是不是觉得很好玩。   裴越好像是要跟他算账。   池小天心虚,他不再看裴越,又不吭声。   裴越高兴又肝疼:“你他妈真的练成了负鼠独门绝技。”   池小天睫毛动了下。   他讨好的蹭了蹭裴越的唇:“别气。”   裴越哪敢生气。   这是他活祖宗,他问池小天:“好兄弟亲亲没什么?”   池小天嗯了声。   “这可是你说的。”   “来。”   “──好兄弟咱俩打个啵。”   裴越俯身,吻池小天,尽管动作有些凶,他还有记得护着池小天的后脑勺。亲完,他搂着完全咸鱼瘫、唇色艳红的池小天:“不会换气?你不行啊。”   “咱俩以后多练练。” 第79章 直男vs恐同(13)   裴越沉迷接吻。   他亲了又亲:“小天。”他哼唧着, 还提出了自己的要求,“张嘴。”   成年人打啵就得有成年人的样子。   搞起来!   泡脚水都凉了。   池小天推开裴越:“起来。”   裴越不想,他本来也没奢求着亲亲摸摸,他也不知道会这么快乐, 可这都开了头了:“再亲一下。”   他声音很低, 凑过去, “最后一下。”   池小天嘴有点疼, 他抿唇:“不要。”   他又踢了下裴越, “去拿毛巾。”   自己再不去池小天肯定翻脸, 臭脾气不知道像谁……也就他能包容池小天了, 裴越去拿毛巾, 蓝白色的毛巾上绣着只憨态可掬的小熊的, 池小天御用的擦脚毛巾:“抬起来一下。”   池小天没动:“我自己擦。”   裴越看向池小天:“我又不是没长手,你为什么要自己擦!”   亲都亲了不是吗?自己照顾男朋友不应该是分内的事, 他忽然警惕, “你想跟我怎么处?你不会还想跟我像之前那样当朋友处吧?”   池小天:“……”   你确定我们之前那样是像朋友处?   裴越望着池小天,有些幽怨:“你是不是就不喜欢我?你连我帮你擦脚都不愿意, 你肯定是不喜欢我……你亲我是不是因为可怜我?”   他真的伤心了,手里的小熊都要变形了。   池小天跟裴越的恋爱观是有差距的,池小天想的是他父母相敬如宾的相处模式,但裴越显然不喜欢, 裴越更喜欢天天粘在一块黏糊点的。   他没搭理裴越, 他在思考自己更喜欢哪种。   寝室里一个人坐着,一个人蹲着。   蹲着的那位体型要大一点,人一直没反应, 裴越忍不住去偷窥池小天的脸色, 他小心翼翼的跟贼一样, 还是他先退步的:“……那你自己来?”   他忍痛放弃男朋友的一部分义务。   池小天眼珠动了下,他睫毛很密,眼廓略深,肌肤是像深雪一样的白。在他身上,是看不到多少烟火气的,冰冷冷的。   裴越也不是非要这样做。他只是没多少安全感,他一直患得患失,池小天不说,他都不敢想池小天会喜欢他。   他沮丧的抓自己的头发:“我……”   我想做的好一点,让你更喜欢我一点,但好像又搞砸了。   池小天也去碰了下裴越的头发,他动作很轻:“别这样抓,会不会疼?”   好温柔。   裴越没见过的,或者说见过一次的,他开始分泌肾上激素,心跳加速、大脑持续亢奋,他真切的感觉到了池小天对他的喜欢。   他脸有点红,但不舍得移开眼:“不疼。”   他糙,扛打。   池小天暂时没想出来个所以然。   但时间还很长,他可以慢慢想,他又亲了下裴越的唇:“天晚了,早点休息。”   裴越乖了。   他目光躲闪,耳后泛起大片红潮,有点忸怩:“……嗯。”   系统觉得池小天勾引人真的有一手:“这就哄好了?”   看看这高兴劲,要不是池小天还在,它感觉裴越高兴的能蹦起来,“你就这样钓着他的?呸,人渣。”   “什么叫渣?池小天就这种性格。”   池小天想了想,“其实不只是裴越没有安全感,池小天也没有。太多人来了又走了,他和裴越能走到哪里?池小天其实不喜欢操心,他也喜欢被人照顾──他怕自己太依赖裴越,到最后裴越也走了。”   池小天太理智,裴越又太恋爱脑,相处起来会有点矛盾。   可恋爱就是这样啊。   因为喜欢才患得患失。   系统觉得应该叫渣才对,于是它又呸了一声:“人渣不要狡辩。”   池小天耸肩,也不在意:“体育生的腰一定很好吧。”   他看裴越打篮球了。   腰好,腿也好,英姿勃发。   系统:“?”   它不理解,“我们在说一件事吗?”   池小天还没摸过裴越的腹肌,他很遗憾:“寒假就要到了,小情侣分开这么久,过年见面开房很正常吧。”   系统:“……”   它确定自己跟池小天说的不是同一件事了,它声音平和,“你怎么不去死。”   池小天才不去死,他笑嘻嘻:“你又要进小黑屋了。”   系统:“!”   它咆哮,“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池小天也很无辜:“我当初也没骗你啊。”   他才是受害者才对。   系统沉默了下,有些沧桑道:“只怪我当初太年轻。”裴越也年轻。   昨晚才和男朋后亲亲,一大早上起来又想和男朋友亲亲不是他的错吧。他神采奕奕,精神百倍,四点开始蹲床头,六点等到池小天醒:“……我可以要一个早安吻吗?”   池小天还没睡醒,他陪系统看了两个小时的相声后就已经一点多了。他还有些迷糊,缓了下,他声音有些沙沙的:“几点了?”   裴越报点:“六点零八分。”   六点多,天还没亮,黑沉沉的夜幕缀着几颗不太明亮的星。池小天忍了下,没忍住:“──滚。”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裴越被骂了。   他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被骂:“我刷好牙了,你不是喜欢茉莉味吗?”他用的茉莉味的牙膏刷了好久,“我保证甜甜的。”   池小天坐了起来,非常冷酷:“滚!”   要不是池小天不会动手打人,他一定敲烂裴越的狗头。   一天。   整整一天,裴越都没有等来自己想要的亲亲。   他简直伤心欲绝。   大学期末周,图书馆爆满。咖啡厅里有消费门槛人倒是不多,稀稀拉拉的坐着几对小情侣,一般来这的都默认是情侣了。   裴越面前摊着书,但他看不下去。   他拿着笔乱转,时常假装不经意的偷窥池小天。   池小天选择忽视。   裴越用脚勾池小天的腿:“你理我一下。”   池小天不为所动:“再碰我你等会自己出去。”   裴越难受的趴下了,男朋友不能亲也就算了,连话都不跟他说。为什么!他不值得池小天珍惜吗?   难道是他吻技不行,池小天嫌弃他?   他又瞥了眼池小天,清俊高冷的学神正专注看书,他偷偷摸摸的拿出手机给自己发小发信息。   【裴越:我对象不想跟我接吻怎么办!】   【裴越:我们才谈,还没到七年之痒,激情肯定还没消退。】   【裴越:我是不是吻技不行?】   萧云是裴越发小,他没在国内,这会正在夜店玩,跟辣妹玩舌吻。他看到裴越的消息,推开人去了块安静地方。   【萧云:你谈了?】   虽然还没确认下名分,但应该是谈了。   裴越继续发信息。   【裴越:废话。】   【裴越:我问你呢,你刚和对象谈他就不想跟你接吻吗?】   【裴越:这不正常吧。】   萧云其实不太关心裴越的感情生活,可能是酒喝多了,他有点头疼。   【萧云:一般来说不正常。】   【萧云:小吟知道你谈了没?】   陈吟暗恋裴越。   裴越不知道,要不然他一定离陈吟八丈远。   【裴越:关陈吟什么事。】   【裴越:……吻技怎么练的。】   萧云也不看好陈吟,但陈吟毕竟暗恋了这么多年,他多少为自己这个弟弟感觉有点心酸,他也真的怕麻烦。   陈吟知道了八成得闹。   【萧云:练吻技?】   【萧云:多亲。】   【萧云:熟能生巧。】   裴越也知道。   他打字都消沉起来了。   【裴越:他不愿意。】   萧云才注意到。   他操了一声。   【萧云:他?】   【萧云:别告诉老子你谈了个男的!】   女的还好,男的陈吟一定得发疯。   【萧云:靠!你他妈不是恐同。】   【萧云:大学才上了半个学期你就不恐了?】   【萧云:陈吟不知道吧!】   关陈吟什么事?   裴越脸沉了下,他拧眉。   【裴越:他喜欢我?】   【萧云:把问号去掉。】   裴越下意识看了眼池小天。   【裴越:我对象知道会生气吗?】   萧云还以为裴越会担心一下陈吟,他没想到裴越担心的是这个。   【萧云:好歹也认识十来年了,你就关心你对象?】   【裴越:不然呢。】   【裴越:陈吟顶多算弟弟,我和我对象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裴越:老子清醒的很。】   【萧云:……】   【萧云:行吧。你知道这事就行了,别去刺激他。】   【萧云:以过来人的经验告诉你,他要是对你没多大性趣,大概没多喜欢你。】   萧云说得大实话。   他还想再发,发现裴越把他拉黑了:“……操。”   裴越告诉自己别信。   但他还是耷拉下了脑袋。   两人复习完去餐厅。   池小天才发现:“裴越?”   池小天愿意跟自己在一起就已经很好了,他就不该奢求太多。   裴越勉强接受了这个冰冷残酷的现实,他扬起笑脸:“想吃什么,我去买。”   池小天不知道裴越又脑补了什么。   他反应总是很慢,今天也是很平常的一天,没什么特别的事,他不知道裴越难受什么:“我吃馄饨。”晚上吃点清淡的就好。   裴越去买,还搭了一碟蒸饺。这会已经快七点、过了饭点了,往常吵吵闹闹的餐厅,显得有些安静。他知道池小天是喜欢吃辣的,又调了一碟小料:“这家辣椒很辣,少沾点。”   池小天听话的少沾了点。   裴越吃的很快,这次也一样,他见池小天冒了点汗想脱外套:“别动。”他低头给池小天解大衣扣子,“解开就好了。就这会热,忍忍。”   十二月,天乍冷,容易感冒。   池小天的发色较深,眼眸里的一线冰蓝总是显得很冷。   他看着低头给他整理的衣服的裴越,心里的一处好像柔软了些,他虽然迟钝,但也是有温度的:“裴越。”   裴越嗯了声。   他抬头,剑眉入鬓,目如朗星,英俊的令人侧目。   池小天的手搭住裴越的肩,朝下压了下,吻他:“早安吻。”   裴越不高兴是因为这个吗?   天都黑透了。   还早个屁啊。   大庭广众下接吻简直是不知羞耻。   一吻结束,裴越的心尖却痒的更厉害了,他捧着池小天的脸,看着他泛起朦胧水雾的眼睛:“早安吻?”   池小天嗯了声,可能是呼吸不畅,他鼻音有些重,像小猫在哼唧。   裴越喜欢他,这是他的宝贝:“晚了这么久你是不是要给我算点利息?”   池小天睫毛动了下:“不要。”   刚刚已经亲很久了。   裴越抵着池小天的额头:“多亲一个也不行吗?”   池小天犹豫了下,他其实也有点委屈:“我嘴疼。”   我嘴疼。   裴越呼吸滞了下,他真稀罕池小天:“我给你吹吹?”   吹嘴吗?   池小天又摇头:“不要。”   裴越哄他:“都是我亲你,你亲我就不疼了。”   骗子。   池小天可聪明了,可他还是问了:“真的吗?”   裴越说真的。   池小天每次吻裴越都很青涩,这次也一样,他笨拙的撬开了裴越的唇……没有尝到茉莉味,但也还是很甜。   已经有人在看他们了。   裴越依依不舍的退开,他低笑:“不疼吧?”   我其实知道他没有那么喜欢我。   可他愿意哄我啊。   ──所以我还是高兴的要疯掉了。 第80章 直男vs恐同(14)   他们是手拉手回宿舍的。   三号到十号是考试周, 大学生在这个时候通常会很忙,总有人妄图在半个月参透这一学期的课业。   池小天家在京都,但他爸妈不在京都,实验室位置保密, 一分别就是一个月。   裴越送池小天去机场:“真的不考虑和我过年?”   池小天没有考虑, 他觉得裴越可能有点分别焦虑症, 比起怕冷, 他更怕热, 把围巾往下扯了些:“只有一个月。”   他安慰裴越, “很快的。”   “一个月还快?”   裴越也知道自己又在找事了, 过年是要和父母一起过的, 但他就是忍不住, 他交代池小天,“记得想我。”   他们可以打电话, 还可以视频, 池小天不太明白裴越的不舍,但他还是答应了:“嗯。”   广播在催了。   裴越送池小天离开:“包里给你装了巧克力, 等会饿了记得吃。”他深吸一口气,放下不舍,“好了,走吧。”   池小天走了两步:“我要走了?”   一个月而已。   裴越放手:“拜拜。”   池小天又回来了。   他隔着栏杆拉下裴越的衣领:“你还想亲我吗?”   裴越喉结滚了下。   或许哽咽住了, 他一时间有些不能言语。   池小天贴过去:“不想也没有关系。”   他踮起脚, 去够裴越的唇,“我亲你好了。”   裴越想的。   他没有说,他用实际行动告诉了池小天, 他俯身, 捧着池小天的后脑勺, 加深了这个吻。   #机场激吻池父池母在忙,也没去接池小天,池小天也没觉得有什么,他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洗锅,一个人泡脚,他也是成年人,能够独立自主的生活。   他躺下后又忽然坐起来:“裴越……”他还没有给裴越晚安吻,他们其实一天会亲很多次,但裴越说早晚亲一次才比较有仪式感。   空荡荡的房子没有人,裴越不在。   池小天有些失落,他还没反应过来这就是思念,他顿了下,揉了下自己的脸,自言自语:“他不在。”   是不在呢。   嗡。   放在桌边的手机忽然响了。   池小天忽然很期待是裴越,他拿过手机──是裴越。   年轻男生相当英俊,有些桀骜的眉目带笑。   裴越也没在京都,他去他爷爷奶奶家过年。裴家的气氛倒是很好,一个大家族热热闹闹的,裴越陪了会客才回自己房间。   他给池小天打视频,那边接通的很快:“吃了没?”   池小天坐了起来,他盯着裴越:“吃了。”   裴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着:“吃的什么?”   没事找话也要闲聊。   池小天:“米粉。”   裴越挑眉:“你自己煮的?”   他知道池小天经常自己一个人住。   池小天嗯了声。   裴越笑了起来:“那我们小天可真棒呢。”   池小天睫毛动了下。   自己煮一下米粉也要被夸吗?他有点不好意思,眼睛却弯了起来:“你要看一下我的房间吗?”   裴越挺期待的:“愿意给我看?”   池小天纠正了下裴越:“是想给你看。”   池小天的房间物品陈列的齐整,有几个大透明的展柜,都是奖杯和证书。裴越学习还成,但真的比不上池小天,他以前没太关心池小天身上的荣耀,今天见了才知道他对象原来这么厉害,他坐端正了些:“我们小天真厉害啊。”   池小天又抿唇笑了下,眼睛亮的像星星。   裴越看着看着就安静了,这时候也很晚了:“小天。”   池小天看过去。   裴越有点舍不得,但他知道池小天要早起的:“睡吧。”   池小天也觉得自己要睡了:“裴越,晚安吻。”   晚安吻?   裴越看到他对象对着手机啵了下,他当下就窜了起来,妈的,真的可爱死了。他高冷的对象对着手机冲他啵啵!   池小天要是在他边上,他亲都能亲秃他!   实验室有保密协议。   平常一般不许联系外人,池小天想打游戏:“统哥,我不想在这呆了。”玩玩还好,以后真对着实验器材,他觉得自己得少活几十年,“几号了?”   系统也没想池小天待多久,池小天也是个消停不下来的主:“今天三十。”   确实是三十。   池母还穿着白大挂:“小天。”   她递给池小天一个很厚的红包,“新年快乐。”   池小天接了:“谢谢妈妈。”   哇哦,好厚,得有两万!   池母还是有点愧疚,她看着自己儿子,自己儿子这些天偶尔会走神,好像是在想一个人:“小天。”   池小天对着父母也很沉默。   他看过去,有些疑惑的抬起头。   池小天小时候有点自闭,这么多年也没改过来。   池母有点心酸:“在这里开心吗?”   不开心。我想打游戏吃炸鸡喝冰可乐!   池小天点头:“开心。”   池母也笑了下,新的一年到了:“小天有什么新年愿望吗?”   她只是照旧问一下,并没有真的指望池小天会回答,聪明的孩子都早熟,池小天四五岁就没有再许过愿望了。   “有。”   池小天对着惊讶的池母,“我想出去了。”   他想去见裴越。   一个月,原来这么长,他想亲裴越,或者被裴越亲。   时隔好多年。   池母声音都放轻了:“好……很好。”   池母去拿了通行证给池小天。   她亲自送池小天去机场:“好好玩。”   池小天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红了眼:“你不想我去吗?”   池母连忙摇头:“想。”   她说,“妈妈只是太高兴了。”   她儿子都会想找朋友玩了,再也不是一个人孤零零的了。   池小天以前大概不会管。   但他现在学回会了拥抱别人,他抱了下池母:“谢谢妈妈。”   池母突然很想见一下自己儿子的朋友,但她还是没有唐突:“去吧。”   大年三十。   池小天坐上了裴越家的飞机。   他想他了。   晚上九点下机场。   池小天在出租上跟裴越打电话,接通了,他还没出声,那边就就很兴奋:“池小天?你能打电话了?”   是裴越的声音。   池小天握着手机:“嗯。”   裴越爬起来,拉开窗帘,去阳台上吹冷风:“宝贝,我真的想死你了。”他只能等池小天联系他,“你方不方便,我们开视频呗。”   他对着话筒腻歪,“我想看看你。”   池小天抿唇笑了下:“真的很想吗?”   裴越说超级无敌霹雳想。   池小天不知道超级无敌霹雳想是多想,但他看到窗外有盛大的焰火,很想让裴越也看看:“我来了。”   “来了?”   “来哪?”   “操……别不是真的吧。你要骗我我真的会伤心死的!”   裴越简直语无伦次:“你在哪?我去接你!”   他真的要高兴疯了啊,“你来找我了……妈的,我真想亲死你。”   池小天把话筒拿远了些:“我要到了。”   不远处灯火通明,富丽堂皇,裴越家好大。   裴越抓起大袄冲下楼梯:“等我!”   裴母在和人搓麻将,见裴越跟抽疯了似的:“你去哪?裴越!拖鞋换了!”   裴哥要接他老婆哪有心情换鞋。   裴哥抗冻!   池小天才下车,他拿着电话:“别跑这么快,我才到……”他看到裴越了,道路旁雪还没化完,夜色浓厚,那人身后是漫天炸开的焰火。   裴越把袄给池小天披上:“冷不冷?”   池小天不冷,他看着面前的裴越:“你不抱我吗?”   裴越的手是冰凉的,他呼吸都有寒气。   他搓手,虎视眈眈:“抱!”   得手热点。   池小天被盯的脸热,他瞥开眼:“……别这么看着我。”   裴越的手热了:“小天。”   池小天看向裴越,裴越的脸忽然放大,很近。   他被抱住了,很紧、很温暖,呼吸间都是裴越的气味。   裴越真的恨不得把池小天揉进自己怀里,他眼神滚烫热切:“再给我啵一下?”   池小天的睫毛颤了下。   他很不好意思,但还是搂住了裴越的脖子,轻轻在他唇上亲了下:“啵。”   妈的。   真的可以死了。   树上的雪还没化开完,树冠在寒风中微凛冽。   裴越扶着池小天的腰,在这里吻他,他的爱很浓、滚烫:“……喘气,看我。”他摸着池小天的脸,膝盖也挤了去了他的腿缝,“你是不是爱我?爱我爱的不行,想我想的不行。”   否认也没用。   裴越抵着池小天的额头,他确定了:“你爱我。”他的世界在这一刻锣鼓喧天,“我也爱你。”   他呼吸灼热,“老子爱死你了。”   池小天才缓过来,裴越又压了下来,他能感受到裴越的激动,但再亲他就腿软了:“……裴越。”   裴越不舍的移开,他蹭着池小天的唇瓣:“我想你。”   池小天能听到裴越胸腔里心脏跳动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响:“我也想你。”   我才知道,一个月、这么这么长。   裴越平复了下才能说出来话,他低头:“去我家?”   去你家?   不太方便吧。   池小天被亲的情动了,他蹭了蹭他靠着的裴越,声音清晰:“我想了。”   裴越看着池小天,声音都哆嗦了:“我想的那样?”   池小天仰起脸:“嗯。”   是你想的那样。   那还回个屁个家。   去最贵的宾馆!开最贵的房! 第81章 直男vs恐同(15)   大床房, 简洁的米白色,摆设都很精致,这是四十三楼, 可以眺望整个城市, 好像探手就可以摸到烟花。   裴越其实更喜欢情侣房, 床下是玫瑰花瓣,床上摆的全是玫瑰。那样的热烈的红, 其实很衬池小天, 但池小天不乐意。   太羞耻了。   各方面的意义都是, 池小天仰躺着,唇咬的很紧, 他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情绪, 裴越只能通过一些细微的动作看他喜不喜欢。   裴越的声音有些哑:“小天。”   池小天眼里有雾气,呼吸都轻飘飘的, 他睫毛很密,唇色艳的像裴越刚刚看到的玫瑰,他想去吻他, 池小天躲开了:“不要。”   暖气开得很足。   裴越就穿了衬衫, 他袖子挽了起来, 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你还嫌弃你自己?”   池小天拉起被子挡脸,假装没有听到。   裴越去闹他:“不羞。”   他也想,但他尽量忍着, “……给我看看你。”   池小天就露出半张脸,他才想起来裴越应该也想,他轻轻翻身坐了起来, 压着裴越的小腹:“裴越。”   裴越护着池小天的腰:“做什么?”   池小天俯身, 轻轻舔了下裴越的耳垂:“别动。”   裴越知道了。   他不舍得:“别这样。”   池小天偏头:“你不想吗?”   想的要命。   但真的, 裴越挡住眼,心跳的厉害,他怕自己扑上去:“你会难受。”   池小天考虑了下,放弃了,这牲口确实会让他难受。   他垂眼,细长的手指开始解裴越的扣子,迎着裴越忽然暗沉的视线,绯色的唇微张:“有套吗?”有的。   床头就有,各种尺码。三十。   今天过年,外面吵吵闹闹。   落地窗外全是烟火,咻、刺啦!   池小天哭的不能自已。   有人吻他,声音低沉喑哑,又温柔的好像要融化:“喜欢吗?”   池小天不肯看裴越的脸,他往外看了眼,夜空光暗交接,烟火盛大灿烂:“……喜欢。”   “──喜欢的。”   年轻人火气大,胡搞八搞到日上三竿。   裴越蹲边上用热毛巾给池小天擦脸,笑容一直没下去过:“等会吃什么?”   池小天不太舒服,粉白的脸蛋蒸着热气,他掀开睫毛,眼珠动了下:“你不回去吗?”裴越出来一晚上了。   还是穿着拖鞋出来的。   “回去?”   裴越挤上了床,“我回去做什么?要回去……”他脑袋都拉了下来了,“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们都做了,池小天不会是不想负责吧。   难道是他昨晚表现的不好吗?除了第一次、后面他觉得挺好的啊。   池小天没想过。   不是不想负责,他问裴越:“你父母能接受吗?”   裴越用脑袋去蹭池小天的下巴,他知道池小天喜欢他这头卷发,再说,被老婆摸头好舒服:“有什么不能接受的,放心,他们不管的……我也不关心。”   池小天推了下裴越:“好好说话。”   裴越这才老实。   他捧起来池小天的手,亲了下他的指尖:“我们是在交往吧?”   池小天:“……”这憨批。   他瞥了裴越一眼,“不然我是跟我好兄弟在吗?”   这次有名分了!   果然男人上完床后最好说话!   裴越又想起来他以前干得蠢事,突然觉得池小天没一脚踢飞他真的算是真爱了,他坐在床边上,给池小天揉腿:“还酸不酸?”   有点,但裴越按得很舒服。   池小天阖下眼,没作声。   隔了会。   裴越没看池小天,他低着头:“我可以叫你老婆吗?”   池小天本来不想应声的,但他感觉到,一旁天不怕地不怕的男生、他年轻的躯体好像在颤抖,是那种不自觉的痉挛。   裴越在紧张,他看着裴越,点了下头:“嗯。”   裴越笑容灿烂起来,得寸进尺:“那跟我回家?”   过年呢。   人多才热闹。   池小天掀开眼,他怕裴越家人反对,但裴越坚持的话:“……好。”   裴越又想亲他老婆了。   他凑过去:“老婆亲亲。”   池小天这次拒绝了,他扭头:“不要。”   裴越伏低身子,年轻男生的腰背平阔,唯有肩胛骨微凸,像是半拱起的峰峦:“亲一下嘛。”裴越被打了一巴掌。   做人不能太色。   两人收拾完出来已经傍晚了,天上飘着雪花。裴越给池小天戴围巾:“羊毛的,不厚,别摘了,我们这边比较冷。”   池小天没有挣扎,他靠着裴越,被裹的很严实,几乎就露出一双眼睛:“走吧。”   “真的不用我背你?”   裴越跟池小太商量着,“抱着也行。”   这是要去裴越家,真背着那像什么样子,池小天摇头:“不要。”他昨晚也没受伤,休息一天了,差不多好了。   他又看了眼裴越和他扣着的手:“我不用带礼物吗?”   裴越打电话叫人买好了,很有排面的:“我都安排好了,你放心。”   池小天也没有不放心,他情绪一直挺淡的,也就今天要去裴越家有点局促,不出意外的话……裴越的手很热,常年锻炼,他的指腹和掌心都有些粗糙,攥的紧了就有些痒意,他动了下:“裴越?”   裴越在想自己的终身大事。   他琢磨着这事可以定下了,初一池小天来他家,住到初五,他可以带上他父母一起去池小天家,两家商量下就能订婚了,他扭头:“嗯?”   池小天没有看裴越。   他在看天上的烟花:“我不会跑的。”   你不用抓那么紧。   裴越知道。   他就是、就是觉得太幸福了,幸福到好像不太真实。明明是大冬天,他却觉得脸有些热,他松开了些,又握紧:“我没出汗,再牵一会。”他声音有些低,“别的情侣都是牵着的。”   裴家住的偏郊区一点,老人家喜欢安静。   池小天侧目,他其实不太喜欢说话,也觉得类似承诺的东西没有价值:“裴越。”他说,“我们会在一起很久的。”   “一辈子那么久。”   裴越的喉咙被堵了下,他很没出息的眼睛有些湿:“好。”   不是一年,不是十年,是一辈子。   总有些人,你看到他的第一眼,就想起很久很久以后。   裴家。   裴妈要气死了:“那个小兔子崽子在哪?大年初一就开始发癫,我们家是搞批发市场的吗?”   是挺有排面的,裴家要被礼物淹没了。   裴爸倒是淡定。   他还在喝茶:“你估计是要做婆婆了。”   裴妈昨晚就知道了,那劲头除了去见女朋友,还能去见谁?她换了身大红的旗袍,保养得很好的女人看起来就三十出头:“我这套怎么样?”   她光忙着打扮了,“老裴,你准备红包了没?”   裴爸:“备了。”   礼数得周全。   裴奶奶也换了身大红,人逢喜事精神爽:“都这个点了,他们怎么还不回来?哎呦,要说还是我孙子争气。”   大一就找到对象了,人家还愿意来他们家。   裴爷爷天天绷着脸,他看了眼表:“到晚饭的点了,应该到了。”   裴奶奶其实还想叫裴越的姑姑和小姨来的,但裴爷爷说人家姑娘第一次登门,自家人一起吃个饭就行。   别吓着人家。   门铃响了下──来了。   四人都朝外面看了过去,那人瘦削高挑,长得也好……就是好像不是个女孩。裴越脸色如常,他给他的家人介绍道:“池小天,我对象。”   裴妈还记得自己儿子恐同。   她瞥了一眼裴越,先走了过来:“小天吗?”长得很好,看着就文静,还乖,她就喜欢这样,裴越就太皮了,她喊了声,“老裴,红包。”   裴奶奶也笑盈盈的,一头银发,很慈祥:“来了,外面冷,快进来坐坐。今天家里包了饺子呢。”   池小天也没躲。   他不太在意别人的视线,就算是裴越的家人,但他这会也有奇怪,迎着裴妈裴奶奶热切的视线,他罕见的有些羞涩,他想自己该问好的,但社恐又犯了。   裴越还握着池小天的手,很温暖,他低头,声音沉稳温柔:“小天,这是我爸妈和爷爷奶奶。”   也没人催他,也没人有异样。   池小天抬头,递给裴妈一对镯子:“……阿姨好。”   裴妈喜笑颜开:“小天好。”   裴爸要严肃点,他给池小天了个红包:“拿着吧。”   池小天接了,里面没装钱,是张卡。   外面还飘着雪,屋里却很暖和,厨房里摆着一大桌子菜,裴奶奶去端了饺子来,热气腾腾的,他左右看了看,忽然确切的意识到,这是裴越的家。   这是裴越的家人。   池小天终于有了些忐忑。   裴越一直没走,他就坐在池小天旁边,刻意压低了声音:“今天别吃辣了?”   裴家的气氛很好,他们或许不喜欢池小天是个男生,但这是裴越喜欢珍视的人。桌子六个人,五个人都在关照着池小天。   家人的爱人也是家人。   池小天的不安消失,他拿筷子:“我自己吃。”   裴越生怕他的宝贝长了手:“刚出锅,烫呢,我给你吹吹?”   还这么黏糊。   池小天真的要不好意思了,他清了下嗓子:“裴越。”   裴越安生了会:“凳子软不软?”他都站起来了,“要不我给你拿个垫子?”   池小天:“……”   他要恼了,漆黑眼眸里的一线冰蓝尤为清晰,“坐着。”   别再找事!   裴爸裴妈接受良好,裴奶奶早些年去国外留过洋,也很开放,裴爷爷不太好受,但人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   两个年轻人吃完饭就上楼去了。   裴爷爷对自己儿子儿媳道:“你们的儿子你们自己管,我看裴越是指望不上了,你俩有条件再生一个吧。”   裴妈在跟裴奶奶说话:“我说怎么见那小孩挺面善,天……我们裴越走了什么狗屎运。”   池小天的资料度娘上有。   裴奶奶是个教授,为国家奋斗了大半辈子,就喜欢上进的后辈,她越看越满意:“小越真出息。”   裴爸也走了过来,裴家不差,但池家也是知名搞学术的:“我们这也是门当户对吧?”   说话没人搭理的裴爷爷:“……”   他咳嗽了两声,“给我也看看。”裴越的房间很大,卧室里摆着一个书架。池小天打量了一眼,出乎意料的整洁,他脱掉外套,整个人都陷进沙发里,微微垂着头,他枕着自己的臂弯,身周的光影柔和。   裴越去拿拖鞋了,他回来恰好看到这一幕。   换成夏令营刚结束,他做梦都想不到池小天会这么乖的坐在他的房间里,放下了一切戒备,软得像块小年糕。   他看了会才过去,蹲下给池小天换鞋、揉脚腕:“累了?”   池小天嗯了声。   他张开胳膊:“抱抱。”   裴越呼吸沉了下,眼睛紧紧盯着池小天:“再说一遍?” 第82章 直男vs恐同(16)   池小天不觉得自己说了什么, 他仰起脸:“什么?”他还有些疑惑,“你不抱我吗?”   “抱!”   裴越弯腰,“咱们这就去睡觉。”   池小天靠在裴越怀里, 听他的心跳:“嗯。”   说是没受伤, 还是得修养两天的, 池小天这几天都很乖,他喜欢安静, 可以陪着裴爸喝茶, 也可以陪着裴老爷子下象棋。   裴爷爷走了一步。   池小天也走了一步。   裴爷爷:“……”   老爷子要发飙了, “尊老爱幼,你怎么不知道让着我点。”   池小天抿唇, 也很正经:“我已经允许你毁一次棋了。”   “……再给我一次机会?”   裴爷爷也不是臭棋篓子, 水平还可以,可以说是打遍裴家无敌手, 前提是别跟池小天下,“小天,小天, 别走啊。”   池小天不下了, 他愤愤不平:“悔棋也就算了, 还偷偷摸摸作弊,一点竞技精神都没有!”   系统:“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是池小天在下吗?明明是它在下!池小天怎么好意思说裴老爷子没有竞技精神的。   池小天其实是坐麻了。   他得起来走走:“要到中午了哎……闻见味了吗?是酸菜鱼!”   客厅里有人的。   裴越正无聊的坐着,他在待客, 见池小天出来:“这里。”他迎过去,“不是陪着爷爷在下棋吗?我爸出去带了草莓大福回来,吃不吃?”   池小天也有点饿了, 他点头:“吃。”   陈吟来裴家拜年, 他以为自己做好了心理准备, 但没有,他裴哥看到他对象,就像变了个人一样。他没有见过笑得这么开心的裴越。   他握手,终于鼓起勇气:“裴哥。”   池小天也看到了陈吟,想起来了四个字,清秀佳人。   裴越跟陈吟其实不熟,他只记得陈吟敏感又爱哭,他以前不乐意带着他玩,现在更是都想躲着了,他面上也淡了些:“我邻居,陈吟。”   陈吟:“……”   他眼睛有些酸涩,邻居么?   裴越不想池小天接触陈吟:“草莓大福我放到我们房间了。”他捧着池小天的脸,叫他别乱看,“别吃太多,等会还要吃饭……撑着了别哼唧着要我给你揉肚子。”   什么时候有过!败坏他的名声。   池小天瞥了眼裴越,“……滚。”   裴越笑了下:“去吧。”   池小天去吃草莓大福。   裴越目送他上楼才看向陈吟:“出去说?”   陈吟想着裴越大概知道了,他害怕这么久的事真的临到头,他竟然有些冷静:“好。”   裴家有花园,裴奶奶照顾的挺好的。   裴越打量着陈吟,他是真的没注意到,但知道了也就知道了:“谢谢你的喜欢,你也看见了,我有对象的。如果没有必要,我们以后不要再见了。”   陈吟抿唇:“……他不同意?”   他知道池小天,优秀的让他自惭形秽。   裴越说话很直接:“是我不同意。”   换位思考一下,池小天要是还跟喜欢他的人联系,他真的得呕死。   陈吟喜欢裴越,是因为想成为裴越的这样的光芒万丈的人,这么多年了,他知道他们没有可能的,裴越恐同。   但和裴越一起的明明也是个男生,他后悔自己没有勇敢一点了:“如果我早点跟你表白……”   裴越打断了陈吟:“我会拒绝你。”   他说,“我只喜欢他。”   别的男人他都恶心,但一开始,他就觉得池小天好看,关注他、想被他关注,都是心动的信号。   陈吟以前觉得裴越不会喜欢男人,现在觉得裴越不会喜欢他,漫长的暗恋还是画上了句号,好在不算惨烈。他笑了下,很秀气:“他很优秀。”   多次夺冠的天才少年,满身的荣誉和奖章。暗恋之所以是暗恋,归根究底还是自卑,知道裴越不会再喜欢他,他不再去想他们之间的差距,不再感到那么绝望。心还是在痛,但也无所谓了,“祝你们幸福。”   池小天和裴越很配呢。   差距太大了,他嫉妒都嫉妒不起来。   裴越的声音温和了些:“谢谢。”   陈吟还是想哭。   春天下了一场雪,他暗恋止于今天。   董安安十五结婚,她给两人送来了请帖。   婚礼办的很隆重。   董安安那天很美,她把手捧花送给了池小天:“我也希望早点参加小天弟弟的婚礼。”   裴越还是很嫉妒董安安。   但从这一刻起,他决定放下,他搂着池小天,非常臭屁:“谢谢。”他郑重道,“我会邀请你参加我们的婚礼的。”   池小天也没有反驳。   他笑了下,摄像机记录了下来──清清冷冷的黑发男生睫毛弯起了一丝温柔的弧度,甜的像一块奶油小雪糕。   池父池母见到后简直要哭了。   他们的小天也会笑的这么开心了。   参加完婚礼后二人就返校了。   周晖来接的他们,见两人在后座肆无忌惮的接吻,他咽了下口水:“你们?”   裴越揽着池小天:“我们在一起了。”   池小天懒洋洋的看向窗外,见周晖不太信,重复了下裴越说的话:“我们在一起了。”   恐同?   恐你妈的同。   周晖收敛神情,忽然想到他们夏令营的时候裴越对池小天那副找茬挑事的态度,他唇角抽了下,感情裴越这人一开始喜欢人会先找事啊。   真幼稚。   池小天和裴越的人气一直很高的,有人说看到过他们接吻,但由于没照片的原因没人信。这次真的有人信了,他们官宣了,京大校贴爆了。   【1L:帅哥果然只跟帅哥一起玩。】   【2L:猛女流泪,人家还想找池神告白呢,高岭之花简直是我心头好。】   【3L:上面的小心裴越半夜爬你床头。】   【4L:淦!他们在一起了?我还拍了他们的照片准备当明年的招生宣传海报呢!主题我都想好了,《友谊》!】   【5L:哈哈哈哈哈哈,楼上实惨。】   【6L:不如改改标题吧《爱情》。】【2155L:谁又把池神和裴总的贴子顶上来了?】   【2156l:四年了,诈尸呢!】   【2157L:该我了,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友谊》。】   【2158L:嘿嘿嘿,我也来《纯洁的友谊》】   【2159L:哈哈哈,操啊。】   裴越和池小天大一下学期在一起的,大二就搬出来住了,宿舍还是不太方便,主要是隔音不好。他们大三双方父母见面,现在大四毕业了。   早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   裴越这几天都神神秘秘的不见人,池小天也没心情理他,他在考虑自己是留校当老师,还是继续深造当学者。   池小天学了四年的计算机,编程功底也不差:“好几家实验室都向我发出了邀请,我到底去哪一家,哎,统哥,优秀的人就是会有太多的烦恼。”   系统:“……”   它嘲讽池小天,“别逗了,好好想想你做什么吧。”   这次要在这个世界待很久的,真让池小天去搞研究他得疯。   池小天就是皮一皮,他想好自己做什么了。   裴越深更半夜才回家,四年了,他回来第一件事还是看他的老婆,蹑手蹑脚的推门进来,对着池小天亲了口才去洗漱。   池小天已经睡下了,但裴越亲他的时候他还是有感觉的,身边多了份重量,床都下陷了些,有人靠上来,鬼鬼祟祟的贴着他,贴了会,他蹭了起来。   再不醒他就是睡神了,池小天翻身,声音清冷;“裴越。”   裴越顿了下:“我吵醒你了?”老婆好香,老婆好软,他往后缩了点,可怜巴巴的蜷起腿脚“……我乖,我不动了。你睡。”   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池小天压过去:“用得什么牙膏?”   裴越的眼睛亮了起来,声音却很轻:“茉莉。”   “真的?”   池小天亲他,“我检查一下。”   检查、必须好好检查。   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检查一下。   接了会吻。   池小天也来性趣了,他现在已经滚到裴越怀里了,睡衣的扣子都崩开两颗,他用发顶蹭裴越下巴:“裴越。”   裴越也要到边缘了。   他没说话,屏气凝神,弓起腰,跪坐着,去解池小天睡衣扣子。气温升高。   哭声逐渐黏腻。池小天每次一主动,裴越就很英勇。   他后半夜喝了好几次水,醒了嗓子还是有些痛,窗帘没拉,光有些刺目,他翻了下身,摸到了一手玫瑰。   迟钝的大脑清醒了些,池小天掀开睫毛,然后看到了一屋子的玫瑰,他的无名指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了一个戒指。   床头柜上的八音盒突然打开了,流畅的音乐声响了起来。   裴越从床底下偷偷爬出来,对着还有些怔愣的池小天单膝下跪,英俊的脸上一片虔诚认真:“嫁给我。”   池小天:“……”   玫瑰花,八音盒,真他妈俗套到爆炸,这届直男大典你要不是冠军肯定有黑幕,“你说什么?”   裴越又往前跪了跪,小心翼翼:“我嫁给你也行。”   蠢到家了。   池小天瞥开视线:“好。”   光照了进来。   玫瑰的品相其实不是很规整。   八音盒上的泥塑小天使很像池小天,播放着的曲子也不是很流畅,那对戒指造型简简单单,也不怎么好看。   这都是某位恐同笨拙的爱。 第83章 直男vs恐同(完)   二十二岁。   裴越向池小天求婚, 他种了玫瑰,学了泥塑,做了对戒指……他成功了, 池小天答应了。   裴越跟萧云炫耀。   他详细的描述了自己求婚场景, 说自己浪漫的一批。   萧云说你对象没打死你真好。   裴越不服,他老婆都答应了,他还不浪漫吗?   萧云快不认识这两个字了, 他叫裴越滚。   二十六岁, 他们身边的朋友都陆陆续续的结婚领证。   裴越翻朋友圈的时候, 盯着别人晒的结婚证一脸苦仇深恨, 过了几天,裴越一大早就把池小天从床上挖出来, 他给他老婆穿袜子穿鞋:“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池小天蹬了裴越一脚, 他当了游戏工程师, 昨晚通宵赶策划, 困的头都要掉了。青年肌肤冷白,睫毛卷翘, 漆黑的眼珠弥漫着寒意,他揉着裴越的脑袋, 声音温柔:“不好玩你就死定了。”   这憨批要是再没事找事他一定弄死他。   二十六岁的裴越已经接手了裴家,仪表堂堂,相貌英俊, 功成名就,但他在池小天眼里仍然是个憨批。裴越还是很兴奋,男人站起来, 头发后梳, 眉深目阔, 白色的衬衫覆盖着宽肩窄腰,黑色西装裤垂感极佳,他弯腰抱池小天,哄道:“肯定好玩!”   池小天往他怀里靠了下,都懒得睁眼:“到地方再叫我。”   到地方了。   不好玩,是家照相馆。   工作人员:“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池小天身周气压极低。   裴越小心的偷窥着他的脸色:“你生气啦,别气。”   工作人员:“三二一,茄子。”   他指挥的手往下压,“两位新人笑一下。”   两位新人没有笑。   池小天侧目看裴越,似乎明白了什么,眼里有动容,裴越也在看池小天,高大的男人神情忐忑却幸福。照片定格在这一秒,他们已经步入青年,都穿着白衬衫,背景鲜红。   池小天已经知道裴越想要什么了,他别过头,压下视线:“你拿我的身份证了吗?”   裴越就知道他老婆会宠他:“拿了。”   池小天笑了下,又问:“户口本复印件呢?”   裴越忍不住去亲他老婆:“拿了。”   池小天没躲,他站在原地,被动的承受一个吻后又吻回去,踮脚,搂着裴越的脖子:“拿钱了没有?”   裴越抱起池小天转了圈,意气风发,笑容灿烂:“带了!”   他们领证的流程跟民政局的一样。   把准备好的材料交给工作人员,工作人员让他们填表。裴越在池小天低头填表的时候就在笑,剑眉入鬓,目如朗星,非常英俊。   按完手印他们一起出来。   裴越怀揣着他们两个的小本本,牵着他的老婆:“回家吗?”   池小天笑了下:“回。”   裴越的手很温暖,他心跳的很快,他抬头,天是蓝的,云是白的、风刚刚吹过林梢,脸好像有些热,他问系统,“我生病了吗?”   系统检测了下:“没有。”   池小天放心了。   他微微握紧裴越的手:“想好去哪度蜜月了吗?”   池小天毕业后没有留校,也没有去实验室,他自己开了个工作室,一直挺忙的。裴越觉得池小天愿意跟他出来领证就已经是极限了。   竟然还回愿意跟他去度蜜月吗?   裴越掌心出汗,他侧头,声音低沉:“想好了。”   去爱琴海看去日落,去丹麦看天鹅,去温哥华滑雪……但哪里都不去,和你一起在家睡懒觉也挺好的。   我枕着床,你枕着我。裴总把他们的结婚证设置成了朋友圈的背景。   裴总要天天炫老婆。   萧云嘲过裴越一次。   自己准备工作人员、办的假证还骄傲上了,不知羞耻。   也是这一年,裴妈在外面旅游的时候捡到了个弃婴,是个女孩,兔唇,估计是家里穷做不起手术丢掉了。这样的小孩在孤儿院也不好被领养,她一心软就给抱了回来。   裴家多了个小公主。   裴越多了个妹妹。   裴爸裴妈一开始还能操心,到裴年年上高中就有点力不从心了,小姑娘被好些人宠着,性格有点皮。   他们连夜把裴年年打包给了裴越和池小天,老两口坐上飞机就出去玩了。   裴年年是很怂这个大哥的,看到她大哥就怂:“哥。”   裴越还在煮饭,他拿着锅铲:“爸妈呢?”   裴年年放下书包进厨房:“玩去了。”   裴越瞥了裴年年一眼:“又闯祸了?”   裴年年说没有。   裴越拧眉,高大英俊的男人眉目深沉,裴年年身子一矮,弱声弱气:“我跟同学打了一架。”   池小天一出来就看见这兄妹俩在大眼瞪小眼:“裴越。”   裴越秒变脸,穿着围裙去亲池小天的脸:“做好饭了,你去等着,我盛好就端过去。”   老婆奴。   裴年年瞥了她哥一眼,腹诽了一句。   池小天脾气比裴越好,至少在裴年年眼里:“小年。”   他问了一声,“为什么要打架?”   裴年年本来还不觉得委屈,被池小天一问,眼泪都掉下来了:“他们说我不是爸妈的女儿!我明明就和裴越是一个妈生的!”   裴越挑眉:“你喊我什么?”   敢直接喊他的名,皮痒了吧。   裴年年脑袋又低了下去,默默流眼泪。池小天喜欢这姑娘:“他们都在说胡话,小年乖,别哭了。你哥会处理这事的。”   裴越见不得池小天对别人好:“你哄她干什么,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这个当哥的非常冷酷,“她怎么不蠢死。”   裴年年:“!”   她跟裴越一样脑袋硬,“你才蠢,我都考年级第一的,妈说我跟池哥一样聪明,全家你才最蠢!”   裴越撸袖子:“裴年年!”   裴年年缩了下脖子,池小天皱了下眉:“裴越。”   池小天觉得女孩子要哄,温柔点。裴越说就裴年年应该被揍一顿,被揍一顿就不会胡思乱想了,他们俩因为育妹观念的不同,发生了有史以来的第一次争吵。   裴越被池小天踢去了书房过夜。   裴年年也不心疼她哥,扒着门框做鬼脸。裴越真的要气到变形:“别来我家,去找爷爷奶奶去。”   裴年年就不:“这是我池哥家!”   池小天在隔壁,裴越也不敢太大声,他压着声音:“房产证上可是写得我的名!”   “写你名就写你名呗。池哥叫你滚出去你还不是连个屁都不敢放。”   “裴年年!”   “你再喊,再喊我就叫池哥了。”   裴年年在裴越池小天家里住了一个暑假,兄妹俩天天掐架,一度相看两相厌。   裴年年青春期的时候不再崇拜她哥,偷偷喜欢过池小天。她当时觉得池哥是全天下最酷的人,许愿池小天和裴越离婚,将来她娶她池哥。   裴年年觉得池哥没有那么喜欢她哥,她努努力还是有希望的。直到裴奶奶裴爷爷在一周里相继离世,裴越面色无常的操办了他们的葬礼──她哥背着人趴在池哥膝上哭的时候,一向很冷淡的池哥也红了眼。池哥哄她哥,比哄她温柔多了。   池哥还低头去吻她哥,“哭吧,没事的。”   裴年年也就青春期躁动了下。   她长大后一度忘了这件事。   后来池父池母裴妈裴爸都相继离世,裴年年也有了自己的家庭,她五十岁的时候,她哥都七十七了,是个老头子了。   老头子滑了一跤,摔进了医院。   池小天喂裴越喝汤,他老了,气度还在:“张嘴。”   裴越还觉得自己身体硬朗着,但他喜欢老婆喂他,他乖巧张嘴。   池小天看着裴越,一把年纪还作:“还背我吗?”   裴越非要背池小天,自己没站稳,摔了一跤,真的不年轻了。   他摸了下自己的白头发,嘟囔了声:“这是意外。”   背吗?   背。   池小天:“……”   他轻哼了声,“你好好躺着吧。”伤筋动骨一百天。   裴越还用脑袋蹭池小天:“老婆不气。”   池小天别过脸,还是没忍住笑了下:“滚。”   他们老了,但又好像没老。   还是──他在闹,他在笑。   裴年年也笑了起来,她没再进去打扰两个人。   她早就知道自己不是亲生的了。她妈妈捡她回来,应该也有点想在她走后,让她照顾裴越和池小天的意思的。   用不着。   他们一直手牵着手走呢。   裴越自从进了一次医院后就比较小心了,他认清了自己已经老了的事实,关键是他得照顾自己老婆,他好好的才能照顾老婆。   他的宝贝老婆连水都拧不开需要他帮忙。   八十九岁的裴越还是喜欢和池小天贴贴抱抱,他永远喜欢他的老婆。   裴越给他老婆洗脚:“小天。”   躺在床边的池小天掀开眼,踢了下裴越:“我在。”   他们老了,随时可能离世。   喊一喊,就知道还在了。   裴越缓了下才站起来,他俯身,朝池小天要晚安吻:“亲亲。”   池小天啵了下他英俊的老头。   裴越望着池小天的眼神亦然灼热:“宝贝,我爱死你了。”   池小天笑了下,他让开半边被窝:“睡吗?”   裴越上床,关灯,抱着池小天:“睡。”   当年做的戒指已经不再鲜亮,结婚证还摆着在他们床头,虽然已经泛黄,但还记录着他们年轻时的模样。   ──这次睡着就不醒啦。   他们甜甜的在一起一辈子啦。 第84章 猫狗爱情(01)   池小天觉得自己当炮灰最多惨一点, 死无全尸而已。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还能不当人了:“统哥,你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系统没什么要说的,对它而言, 人和动物都一样,都是生命体:“没事,反正你也就能活两天, 眼一闭腿一蹬就过去了。”   池小天:“……”   这是什么屁话, “合着死的不是你对吧?”   系统发出了桀桀桀的笑声,邪恶道:“是呀。”   这回的任务绝对能圆满完成!   池小天其实也没太大的意见, 他在上个世界呆的太久了, 现在就是给他一个八块腹肌相貌英俊的男主, 他都不一定想扑上去。   休息休息也没问题。   苍茫的戈壁,池小天睁眼看见的都是沙子。小猫崽的视线还不太清晰, 皮毛脏兮兮的, 病弱的只剩下一把皮包骨头。它生来体虚,动物世界的法则就是优胜劣汰,猫妈妈眼见池小天养不活了, 叼着池小天其它的兄弟姐妹走了。   换句话说, 池小天被抛弃了。   被抛弃的幼崽往往活不了几天。   这会还是下午,太阳还炙热着。   池小天抬起爪子, 磕磕绊绊的虚弱的走了两步, 猫的视野很低, 还是个黑白色盲, 戈壁上土丘滚草一道道的, 土黄没有界限、一仰头全是天堑。   渺小、虚弱。池小天一瘫、尾巴扫着地面:“晒死我吧。”   他是一秒都不想多活了。   系统说风凉话:“晒是晒不死的, 但戈壁温差大, 晚上气温能到零下, 没有猫妈妈的庇佑,你应该会冻死。”   池小天尾巴毛抖了下。   他是只纯白的小猫,通身没有一丝杂色,连瞳孔都是鸳鸯的,一黄一绿,就是太瘦了,顺着脊椎骨的毛都能看到细小的肋骨,估计只比巴掌大一点:“……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可爱的小猫咪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他是想死,但绝对不想活活冻死,“我还是个孩子!”   满脑子搞黄色的孩子,把池小天泡在黄颜料里,褪色的指不定是谁呢。系统嗤笑了一声,浅以表达自己的不屑之情,随即又桀桀桀的笑了起来:“冻死还算好的了?看到天上飞过的鹰了吗?”   池小天昂起小脑袋,碧空旷野划过一道黑影,他下意识卷起尾巴,弓身找掩护体,做完这一系列的动作后,他后知后觉:“……”   他当人的时候可不怕老鹰,这是这具身体的本能反应,“我以后还要舔毛、给自己埋粑粑吗?”   系统不动声色:“你没有以后的。这里夜间会有土狼出没,说你能活两天都是高估你了。”事实上,要是猫妈妈不回来,遇不到主角,池小天今晚就得冻死。   这回还是现代世界,就是涉及点玄幻元素。二十一世纪,灵气复苏,人、动物、植物纷纷觉醒,世界大变,势力重新划分,人妖共存。   池小天是炮灰是只猫。   主角是条狗。   系统就不信池小天还能跟主角搞在一起,真搞到一起的话……放下助他情结,尊重他人命运。   池小天没这么丧心病狂,他要是知道系统这么编排他,一定会把系统的脑袋拧下来,人类的xp是自由的,但不能对着一条狗。   至少不应该。   太阳晒着皮毛很舒服,有点飘飘欲仙。池小天慢吞吞的闭上眼,瘫成了一张猫饼。也不是他真的不想活了,关键是他活不了了。   刚刚走那两步路已经耗费他所有力气了。   被遗弃的小猫崽放弃了挣扎,静静的等待自己的命运。   戈壁里这一幕并不稀奇,在大自然这个残酷的竞技场,时时刻刻都有老弱病残被抛弃。一条皮毛深灰,就尾巴尖上沾了一点白的狗也是天生病弱,但它也天生比兄弟姐妹聪明点。   它刚睁眼就知道自己要挤开兄弟姐妹们多吃点奶才能活下去,它也成功了,艰难得熬过幼崽期,幸运的没有被抛弃。但因为它实在跟不上兄弟姐妹的成长速度,奔跑得太慢、反应速度也没兄弟姐妹们敏捷,它还是被狗妈妈发现了缺陷。   半大的小狗被赶了出去,独自流浪荒野。   说是狗,它更像狼一点。   天生就带着凶戾,尤其是眼神、锐利凶狠,尾巴较短,毛发蓬松。   池小天感觉有东西在闻自己,那玩意带着点土腥味,还拱他,他半睡半醒的,有点烦,甩了下尾巴,抽了那东西一下。   小猫崽的尾巴细长,毛发还很稀疏,没什么力道。狗鼻尖抽动了两下,把头埋的更深,又拱了两下。   它还以为小猫已经死掉了。   虽然很小,但吃掉也能缓解一下肠胃的饥饿,小猫还没死,还会用尾巴抽它,软毛浮过狗湿漉漉的鼻头,带来了一丝瘙痒。   奇怪又舒服。   还来?   池小天烦躁的抬起眼皮,然后对上了一张狼脸,他心梗了下,腿都软了。小猫喉咙里挤出来了两声嘤嘤叫,毛发徒然乍起:“卧槽卧槽卧槽它是不是想吃我!”   “你才有几两肉。”系统朝池小天介绍道,“这就是咱们服务的主角了……别叫了,它等你死透了才吃了你的,你放心,它不会在你还活着的时候下嘴。”   “这就好……淦。我死了就能被它吃了吗?”虽然知道自己暂时没有危险了,池小天还是往后缩了点,小猫俯身,尾巴都垂了下来,“你确定这他妈是狗?你家狗长这样?”   “狗狼混血,狼狗也是狗。”   系统看不起池小天这没出息的样子,“别缩了,它不吃你。”   池小天还是怕啊。   狗的脑袋都要比他的身子大了,在他眼里,狗俨然是一头庞然大物:“你懂什么,这不是怂,我这叫战略性后退。”   狗在猫眼里看到了比其他动物更鲜活的情绪波动,它不懂这是什么,但它好像是找到了同类。它低头,收起犬齿,用舌头舔了下小猫。   虽然还是很饿,但暂时还是不吃它了,反正本来就吃不饱,聊胜于无。   池小天从来没想过会被一只狗舔了个后空翻,他四肢着地,有点懵逼。小猫晃了晃脑袋,晕乎乎的站了起来,他还不太适应四条腿走路,走路歪歪扭扭的还有点内八,终于,他清醒了,小猫又炸毛,对着狗的大脸就是一爪子:“喵!”   也不疼。   小猫爪子也不利,狗以为小猫在跟它玩,毕竟它以前也是这么跟兄弟姐妹玩的,对幼崽,无论是人还是动物,都要更纵容一点的。   它趴下,前爪撑着地,又探出大脑袋舔了小猫一下。   一身口水。   难言的气味。   池小天对着狗骂街:“喵喵喵喵喵喵!”   干干干干干干!   狗觉得小猫有活力多了。   至少不用担心它熬不过今晚了,太阳很大,晒了会,皮毛都温暖了许多。狗还趴着,尾巴闲适的扫着地面,白毛时不时带起一阵灰尘。   池小天骂累了,他蹲坐着,尾巴圈起脚脚,警惕的看着大狗。   他身上还残留着狗口水的气味,猫的嗅觉比较发达,他现在浑身难受──要控制不住伸舌头舔毛了。理智和本能在做斗争,他埋头,凝视着自己斑驳的毛发,没忍住伸舌头舔了下前爪上的白毛,土腥味里掺杂着一点奶香,真就一嘴毛。   但心理舒服了,毫不夸张,那叫一个身心舒爽,心旷神怡。   狗一直以为猫在跟它玩,见猫埋头舔毛,也想去帮下忙。它往前趴了下,朝着沉迷舔毛的猫的背,逆着舔了下。   小猫崽僵了下,随即:“喵喵喵喵!”   草草草草!   池小天真暴怒了,他说不了人话,只能原地喵喵叫:“它是不是有毛病!”   系统:“……”   它觉得没什么,“你跟一条狗计较什么。”   池小天这才想起来:“我对它喵喵喵叫,它能听得懂吗?”   系统回答了池小天:“不能。”   池小天明悟了,他看着狗,尝试学外语:“呜……往……汪汪汪!”   草草草!   狗还没见过猫学狗叫。   狗觉得猫很可爱,尽管它还不知道什么叫可爱,大概就是它要是找到一块肉,愿意分给池小天一点肉渣的程度。   它其实不喜欢叫,也没听懂池小天再叫什么,但小猫愿意玩的话,它陪陪也没什么,它张嘴:“汪。”   大狗的声音比起小猫稚嫩的小奶音多了些沉厚,也更有气势,它的嘴吻较一般的狗要长一些,犬齿森白锋利。   池小天被气浪顶着后退了下,摔了个屁股墩:“……”   他认识到了一猫一狗的差距,开始庆幸,“幸好它听不懂我在骂它。”要是听懂了,估计就想咬死他了。   系统觉得池小天适应的挺快的:“你知道就好。”   池小天老实了,但也没那么老实。他也不舔自己的毛了,蜷着尾巴缩着脚脚:“喵喵喵喵。”   你是个大傻逼你知道吗?   狗听不懂。   它埋头,又舔了一下小猫。   小猫踉跄了下,站稳了又叫:“喵汪?”   大傻狗?   狗还是听不懂,但它还是叫了声:“汪。”   池小天在心里给狗配音,汪一声就是说对。他高兴起来,用尾巴拍狗的爪子:“喵喵喵喵喵汪。”   蠢狗蠢狗蠢狗蠢狗大蠢狗。   狗脑袋贴着地面,面相凶戾,声音却懒洋洋的:“汪。”   池小天更爽了,一黄一绿的异瞳灵动:“喵喵喵喵喵汪。”   好大儿叫爹。   狗或许是感到了不对,它端量着池小天,它一巴掌就能拍死的小东西昂着脑袋,雪白的毛发毛绒绒的,大眼睛里好像有期待,瘦弱可怜又可爱,它还是应了声:“……汪。”   池小天快乐到起飞:“看看我这好大儿。”   系统:“……得幸亏你死的早。”   灵气复苏,狗血统返祖,天资无双,成为了纵横无敌的狼王,它化形时要想起来这段把池小天抽皮扒骨都是轻的。 第85章 猫狗爱情(02)   池小天其实很虚弱了。   他精神了会又病恹恹的躺下了, 地上是黄沙和泥土,温度比较高,小猫腹部的毛还稀疏, 认定了这是只蠢狗,池小天也不怕它了。   他歪歪扭扭的走了两步,撅着屁股往前拱了拱, 钻进了狗的怀里, 具体点应该是狗的前胸和爪子上的那块空地。   有皮毛的地方都是软的,狗的爪子比较粗壮,骨骼的存在感也很鲜明, 但还是比地上要好一些,小猫哼唧唧的钻到狗的爪上,团成了一个小球。   柔软又脆弱的生命。   狗能感觉到小猫的呼吸都很细微, 它想, 小猫应该活不久了,明天或者是后天, 到时候它就可以吃掉小猫。其实它已经不是很想吃掉小猫了, 同类不好找, 小猫还会狗叫。它一直一条狗流浪,偶尔会想起和兄弟姐妹们打闹的日子。   狗低头,没把脑袋压到小猫上, 因为这可能会压死小猫。它偏开头,也匍匐了下来, 趁现在晒会太阳,晚上会很冷。   幼猫一天要睡很久, 池小天不太能抗拒身体的本能, 他也不想抗拒, 一觉睡死过去去到下个世界再变成人也挺好的。   狗的呼吸声对它来说像两道劲风,有点动物本身的腥味,池小天觉得狗可能不太讲卫生,他挪了挪,用屁股对着狗。   狗看见了。   那种奇怪的感觉又上来了,它现在很想和小猫互动,听小猫狗叫,它用湿漉漉的鼻尖顶了下小猫的屁股,喉咙低声呜咽:“呜。”   小猫很不耐烦,连眼睛都没睁开,摇了下尾巴,又甩了狗一下。   不疼,是痒的。   狗喜欢,它又顶了小猫的屁股一下,知道小猫虚弱,它用的力气很小,它知道跟幼崽玩是要很小心的。   池小天又甩了两下尾巴,后知后觉的意识到狗以为他在跟它玩,就装死没在动了。   小猫很快就睡着了,狗虽然趴下了,但没有睡,它耳朵一直竖着,注意着风吹草动,这片戈壁,除了没有族群保护的幼崽,都比它要强大。   它不想被吃掉、想活着,就得时时刻刻的注意着四周。   好在今天是风和日丽、无波无澜的一天。   太阳日落西山狗才伏起身子叼起了小猫的后脖颈,天黑就代表着危险,食肉动物该出来活动了。外面气温还很低,它还好,没有温暖的巢穴,小猫会冻死的。   池小天没什么感觉。   他的感觉就是被咬住了命运的后脖颈,四肢突然僵直不能动,整只猫起飞了。他能动的只有尾巴,狗跑的很快,视野晃动,他跟坐过山车一样,非常惊慌:“它想干嘛?它要带我去哪……不会是肚子饿了想吃我吧。”   虽然系统已经说了狗不会吃他,但动物的心思谁猜的准呢?   系统安慰池小天:“它不会吃你的,放心。”   池小天不能放心,他还觉得系统在阴阳怪气:“被吃的不是你对吧!”   还真是狗咬吕洞宾、猫咬系统。   系统一笑,很贱:“是呀。”   池小天:“……”   他无能狂怒,“啊啊啊啊!”   狗确实饿了,但没有吃池小天的打算。   它钻去了一个地穴,这处土丘的巢口很隐蔽,因为戈壁缺水的原因,周围虽然生长着很旺盛的杂草,但早燥蓬乱一点都不潮湿。   池小天被放了下来,也不怪他害怕狗要吃他,他脖颈后处的毛已经湿透了,全是狗的口水。四条腿都发软,小猫踉跄了下,脸着地摔了个跟头。   真脑袋发晕。   池小天缓了下,彻底瘫了下来,猫猫尾巴都垂下了:“让我死吧,就现在。”   “现在死不了。”   系统翻了下剧本,“但最多过明晚你就要饿死了。”   狗倒是喂了小猫一点东西,但小猫这个年纪还在喝奶,不能吃肉。   凄惨的喵生。   池小天也没力气挣扎了,索性不动了。   狗也钻了进来,它比一般的动物要聪明的多,学习能力也强,它会清扫它的留下的痕迹,地穴不大,是狗咬死了一只兔子抢到的。   它还年幼,捕捉不了太大的猎物,饱一顿饿三天是常态。但狗很有耐心,它知道得等自己长大才能天天吃饱。   狗这时候最大的梦想是天天吃饱。   狗以后最大的梦想也是“天天”吃饱。   小猫不动了,连尾巴都不动了。   狗用鼻子顶小猫,要不是小猫的躯体还软着、还有温度,它都要以为小猫已经死了。它又用舌头舔了下小猫,还是逆着毛舔的。   小猫这次动了,尾巴竖起来:“喵!”   滚蛋!   头可断,血可流,猫毛不能乱。   狗以为小猫是喜欢被它舔毛。   每次它舔完后,小猫都很有活力,比起一动不动的小猫,它显然还是要更喜欢活泼点的小猫的。它埋头,默默的给池小天舔毛。   池小天真的是躲都躲不开,狗舌头还带着倒刺,舔下来的时候,看得他都想炸毛,他又喵喵了两声,最后有气无力的垂头认命了。   舔就舔吧,反正也就这两天。   气温迅速跌到零下,尽管狗已经堵住了洞口,还是有丝丝缕缕的寒意渗进来,池小天是被冻醒的,半大的狗睡下了,它闭着眼,尾巴贴地,耳朵耸拉着,这时候倒是不凶了。   池小天其实知道狗不想他死,狗都堵着洞口了,下面还都是干草,一般的幼崽都不会有事的,但他实在是有点虚弱,血管好像都凉了下来,四肢逐渐僵硬。   他连叫都叫不出来,戈壁晚上安静的让人心慌,他歪头看着狗,开始胡思乱想,狗发现自己捡回来的小猫死了会难过吗?   它是把自己当幼崽养的、还是当储备粮养的?   他这么瘦,大概没多少肉,狗吃了他应该还会饿的。狗已经照顾了他一天,要是可以,他希望狗吃掉自己至少能饱一顿。   在戈壁,一条半大的狗想生存下来,想想就知道有多不容易。   池小天穿成幼猫崽第一个想法就是死,狗这么努力的活着、最后还成了狼王,还是很牛批的……还真的是太无聊了,他竟然都开始佩服一条狗了。   狗确实是睡着了。   但它流浪了半个多月后已经很机警了,它察觉到池小天的视线,瞳孔竖起,看到了那只病殃殃的小猫在盯它,小猫皮毛雪白,其实在戈壁是很不好隐蔽的。   狗看到小猫的第一眼就觉得它要死,小猫现在进气多、出气少,尾巴尖都凉了,好像真的要死了。狗往前蹭蹭,两只森冷的瞳孔反着油绿的光,它喉咙挤出低吼:“呜。”   呜呜呜个鬼,蠢狗也就能呜呜呜。   池小天想的那些有的没的,费劲的甩起尾巴,又给了狗一下:“喵喵喵。”   也算是相识一场,我死了你就吃掉我吧。   狗没听懂,但又好像不是没完全没听懂。它比较通人性,天生就跟自己的兄弟姐妹不一样,它叼起小猫放到自己厚实的胸毛下面,爪爪捧着小猫,用自己的体温温暖池小天:“呜。”   你好弱啊,比它还弱。   这都能冻死。   狗一边呜呜一边低头舔池小天的毛,它不太懂这是什么情绪,它只是不太想小猫死。   池小天的体内的血液渐渐复苏,但他觉得,狗再这么舔下去,他迟早得秃,虽然变成猫了,他还是有点臭美的。   秃毛猫多丑啊,比无毛猫都要丑。   池小天想着,给自己翻了个面:“喵喵喵。”   别光舔一边的毛。   真舔秃了,他也会把狗的毛咬秃。   夜很长。   尤其是戈壁,风沙声呼啸。   池小天睡不着,他想裴越,其实也会想卫珩……还有其他人,他还记得他们的名字。他越不让自己去想,记忆就越清晰。   他想系统大概想让他休假才让他穿成猫的,变成动物多好,除了活着什么都不用想。   池小天迷迷糊糊的,狗在小猫的体温恢复后就没再舔了,它趴着,无声的注视着成卷的小白猫。   能活下来吗?   小猫太弱了,比它还弱,多吃点长大点就会好的吧?   狗不太确定。   但它希望小猫能活着。   在狗的怀里,池小天睡了个很好很好的觉,   池小天再醒狗已经不见了。   他抬起脑袋,昨晚那条狗舔了他一身口水,现在浑身都是味,也不难闻,主要是不适应,小猫又埋头舔了两下毛:“它去哪了?”   还能去哪?在狗彻底开启灵智前,它重复的就是野生动物的生活。   系统无所谓道:“打猎去了呗。”   也是。   池小天想了下:“它能打到猎物吗?”   狗在他眼里虽然很大,但好像还不是成年体。再说,狗在野外,捕猎能力还没猫强。   系统翻了下:“能的。”   狗这次抓到了只兔子。   池小天又开始觉得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狗饿不死,他是要饿死了。他都想去啃草了……他必须得做点什么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系统就看着小猫摇着尾巴逗自己玩,用爪子去扑:“……”   就挺智障。   池小天不觉得,猫猫好动,但他没动多久。   他没劲了,好饿、大概真的要饿死了。狗快到日落才回来。   它埋伏了好久才咬死了只兔子,兔子不大,饥饿催促着它快点进食,但它光咽口水没有吃,窝里还有只小白猫。   想到要分出去食物,它就有点心疼,毕竟它也需要食物,想进食、活下去,是它的天性。但小猫那么小应该吃不了多少。   狗的脚步还是比昨天轻快了多。   到地方了,狗钻进去,放下兔子,它已经尝到血腥味了,眼睛已经完全绿了,它呜咽的声音低沉,夹杂着些许兴奋:“呜呜。”   它带食物回来了,起来。   其实不应该在巢穴里进食,巢会脏、血腥味会引来其他食肉动物。但小猫就吃一点,它可以等小猫吃饱后把兔子叼出去吃完再回来。   狗在狗群里生活过,每当大狗打猎回来,它就会冲上去,可小猫好像不这样。小猫只是睁开眼看了一眼它,就又闭上了。   狗叼着兔子往前,它咬住兔子的咽喉,放了点血出来,用沾血的脑袋顶池小天:“呜。”   池小天:“……”   谢谢,他不想吃。   他也吃不了,他还没断奶呢。   动物没有挑食这一说的。   狗安静下来,它舔去了自己嘴边的血,用森绿的眼睛看着池小天,有些悲伤。小猫大概是要死了,族群里,只有要死的成员才会吃不下东西。   狗不想猫死。   它才遇到自己的同类,它那样喜欢小猫灵动的眼睛。   狗爪子按着兔子撕下来一丝肉,推到池小天面前,发出两声低吼:“呜呜。”   池小天撇开脑袋。   吃不了啦蠢狗。   狗也没有吃,它虽然也很饿。   它第一次很饿但不想吃东西,它趴下,守着小猫:“汪。”   死兔子就在一边放着,血腥味刺鼻。池小天看着狗,很诧异,问系统:“它是在难过吗?”   系统:“为什么不能呢。”   池小天被噎了下。   他不再看狗:“没事,它很快就会忘掉的。”   狗还会吃掉他。   狗能感觉到池小天身上有某些东西在流逝,跟它咬死的那只兔子一样,它不能等了,它叼起兔子跑了出去。   狗很聪明的。   它知道自己不能离狗群太远,族群虽然会驱赶它,但不会杀死它。它要跑去了别的地方,会被别的动物吃掉的。   狗还记得自己的母亲,它这一窝已经长大了,它母亲又生了一窝,那些小狗崽眼睛还没睁开,哼哼唧唧的在喝奶。   它想,小猫那样小,应该也是要喝奶的,和它刚出生那会一样。   狗一进去,狗群就发现了它,有成年狗低声咆哮,还有的公狗看着狗叼的兔子流口水,但都没有动手。   狗的母亲的额顶有一道红毛,我们暂且称它为红,红是一匹强壮年轻、体型健美的狗,不然也不会吸引到公狼交配,它也是这狗群的首领。   红还记得自己驱逐出去的狗。   它叫了几声:“汪呜呜?”   狗姿态放的很低,几乎是匍匐前进的,它把兔子放到红面前,又弯着腰出去。   红不是太懂,它已经驱逐了狗……这个光吃不长的废狗能打到猎物也属实超乎它的意料,兴许它的儿子是想重新返回族群?   但狗很快就退走了,似乎没有继续讨好它的意思。   过了会。   狗叼了只小猫回来,它还把小猫放到了红生下没多久的狗崽里面,红没有阻拦狗,它能组建狗群、想到和狼交配提升下一代的身体素质,就已经证明了它其实也不同寻常。   红眼里出现了人性化的思索。   虽然还不太明显,但灵气复苏,动物已经开始启智。红从窝里站了起来,甩了甩尾巴,优雅的撕咬起了兔子。   狗垂头夹着尾巴守在一边。   它腹中烧的火急火燎,刚才尝到那点血只会让它更饿,但它没有动。它看着那只似乎已经不动的小猫,爪子不安的刨着地面。   狗也不敢催。   红吃饱了才回窝。   狗趴着,曲着后腿靠近,又舔起了小白猫。   红觉得自己这个狗儿子又废又蠢。   但它也没想太多,它敞开了怀,看着狗把猫顶过去。   池小天朦胧里闻到了奶香味。   他也真的饿了,凭借着本能使劲的吃起了奶,小猫哼唧了起来,两只前爪踩空了几下才踩起了奶:“嘤。”   狗还趴着,蓬松的尾巴轻扫,瞳孔幽绿:“呜。”   熟悉的呼唤声。   池小天停下踩奶,清醒了,他周围挤着一窝狗崽,它们还没睡,一群嘤嘤怪在哼唧哼唧……那只兔子的残骸在不远处,他还看见了垂头夹尾巴的狗:“……”   他沉默了下,“动物群体都学会了以物易物吗?”   系统还没回答,池小天又埋头喝奶:“可恶,诈骗啊,一顿奶竟然要一只兔子,我一定要喝回本!” 第86章 猫狗爱情(03)   小猫嘬奶挺有劲的。   狗还伏趴在地上, 脑袋贴着地,爪子也规规矩矩收着,表示着对红的臣服。它鼻尖轻嗅, 那奶香飘了过来,喉咙越发的干渴──小猫在撅着屁股拱奶,尾巴尖摇晃,雪白的毛发蓬松,像它以前玩过的白色的小花,它一扑, 小花就飞起来了, 飘飘散散到它够不着的地方。   很好看,也好玩。   它想着,下次再遇见这种小花,就让小猫去扑一扑。   狗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它不敢动,怕红驱逐它们,它静静的趴着。   还是红觉得差不多够了。   它转头, 按照惯例舔了两下幼崽, 然后轻轻的把肚子都撑起来的小猫顶出了窝。这只小猫跟它的狗儿子很像, 一有机会就拼命吃。   但太弱了。   红觉得小猫就算活过这几月,也熬不过冬季, 不只是小猫, 狗也很难熬过去。它还残存的有母爱, 但相对于人类来说, 还是太浅薄:“汪汪汪。”   红让狗抛弃小猫。   这是一位母亲的建议,它看到狗干瘪的胃袋了, 狗连自己都养不活, 还要去养猫。   狗没吭声, 它夹着尾巴站起来,叼起小猫,迈开腿跑开,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又被叼了起来。   池小天虽然还是不适应,但吃饱了的四肢都暖洋洋的,他觉得还好,他还有心情开玩笑:“哇哦,统哥,自由飞翔哎!”   系统看着被叼着一动不能动的小白猫:“你心态挺好的。”   池小天感觉自己的毛都被吹起来了:“好死不如赖活着嘛,再说……”他瞥了一眼狗,“我总不能让它白出一只兔子吧。”   他又不是真的猫,他可是人,他自信满满,“我智商一流,长大了肯定超牛皮,我天天给它抓兔子。”   系统不知道池小天哪来的自信,但它没有去打击池小天,它角度比较清奇:“兔子多无辜,你们考虑过兔子的感受吗?”   池小天没有:“我都要饿死了,别说兔子了,就是兔八哥来了……这个还真舍不得吃。”   系统:“……”   它打量了眼池小天,“你走路都歪歪扭扭的……信不信兔子能一脚蹬死你?”兔子的后腿可相当有力,爆发时都能蹬开老鹰,在它看来,池小天顶多抓抓鼠兔、小鸟什么的。   池小天不信:“它要能踢死我,我以后名字倒过来写。”   系统没有在跟池小天吵嘴,它默默给池小天记下。   狗带着池小天回地穴,把池小天放下就开始刨土,池小天后脖颈的毛都揪成一团了,他一边伸脖子去舔,一边用尾巴扫开狗挖出来的浮土:“它干嘛呢?”   系统对动物学颇有研究:“你们窝里有血腥味,它得埋住,万一引来大型食肉动物,你俩就被一窝端了。”   一狗一猫估计刚好够人家塞牙缝。   池小天舔了下放弃了,压根舔不到,他再扭下去,感觉脖子都得断了。他这会恢复了精力,跳坑里起和狗一起埋。   狗一开始还没发现,小猫胡须沾土,埋头拱腰撅屁股,柔弱的爪子不像是在挖土、更像是挠土玩。   顽皮的小崽在捣乱。   狗看着,没有顶开小猫,它尾巴扫地,舔了下小猫后脖颈凌乱的毛发,玩就玩吧,它待会再埋。   池小天又被舔了个趔趄。   他身子一扭,脚还不能很好的掌控平衡,再一次脸着地。   小白猫蹭了一鼻子土,灰头土脸的。   池小天正干得起劲呢,他扭头,气的毛都炸了,尾巴竖了起来,冲着狗就是一阵输出:“喵喵喵喵喵!”   不翻译了。   太没素质了。   在这里谴责一下池小天这只没有教养的小猫。   狗听不懂的,但它察觉到了小猫的愤怒。   它其实也没太用力,是小猫太柔弱了。   这样都能摔跤,怪不得会被抛弃,小猫真的很难活下去,狗又觉得小猫可怜起来了,它决定陪小猫玩一下,用爪子刨了土过去。   正喵喵叫的池小天吃到了一嘴土,他摇晃脑袋,他不知道猫会不会呸呸呸,反正他在呸呸呸,小猫语调细弱:“喵喵……喵呜。”   狗也意识到自己做了错事。   它趴下来,耳朵往下压,标准的飞机耳,狗又往前拱拱,讨好的伸舌头给小猫舔毛:“汪呜。”   刚被泼完一嘴土的池小天又迎来狗的一顿舔。   他被舔完简直头晕目眩,神志不清,小猫屁股墩了几下,不仅意兴阑珊,还有些抑郁,蜷着尾巴缩角落里埋头睡觉去了。   池小天不想再跟这只蠢狗有任何的交流。   狗以为小猫是玩累了,幼崽就是吃完就睡,睡醒再吃。它又开始刨土,耸动鼻头闻不见血腥味才老实的趴下来。   它已经挺大了,不需要那么长的睡眠时间。   它在生长发育,它需要食物。   狗舔舔自己的犬齿,那点血连润嗓子都称不上。四五天没进食了,它肠胃蠕动,好像在消化自己,它又看向已经睡着打呼的小白猫,低垂粗壮的尾巴轻摆,把小猫藏在自己腹下。   昨晚它没醒的话,小猫应该就冻死了。   用一只能饱餐一顿的兔子换来了只病殃殃的小猫。   狗还没有值不值这个概念,它只知道在肚子煎熬的要泛酸水的时候看到小猫在打呼就忽然没那么难受了,狗脑袋贴在干草堆上,一对幽绿的瞳孔时明时暗。   夜间不能出去活动,再饿都不能出去。   它得等天亮。   池小天一天平均得睡十五六个小时,他醒的时候,狗在或者不在。   他也没去管。   他还小,操心也没用,不给狗添乱就挺好了。   狗确实比一般的动物聪明,智商的优越弥补了它体能上的不足,走过学习的几个槛,它捕猎的技巧有了实质性的提升。   它知道兔子更喜欢嫩一点的草,逃的时候大概率起跳再跑、在它们打好的洞前蹲着、埋伏的只要够久,一般就会有收获。   狗不是遇到什么抓什么,它会等待,它学会了给要抓的东西下套,在捕猎这场生存游戏里,它还不到一岁大就已经足够的奸猾。   狗拿的是爽文剧本,在它两岁后,在戈壁上奔跑的就不是一条夹着尾巴的狗,是一匹毛发蓬松银白、英勇凶戾的狼。   夜空旷野,对月嚎叫。红是亲眼看着小猫圆呼起来的,这也是位要奶不要命的主,有机会就可劲吃,还用小爪踹开一起抢食的狗崽。   狗群也习惯这对奇怪的猫狗组合了。   狗见到红就会趴着,连爪子都不敢抬。   池小天在跟狗崽子们抢奶吃,嘴边的毛都被沾湿两缕,狗崽子们才睁眼没多久,池小天恃强凌弱,谁跟他抢,他就踢开谁。   红也不管。   它奉行的就是适者生存,它喜欢有野性后代,池小天就符合它的审美,它喜欢池小天这只猫超过它的狗儿子。   狗太怂了。   除了跟兄弟姐妹们抢奶凶一点,一点都看不出狼血统的狠戾。   狗还在静静的趴着,用凶狠的狼性面相做着最怂的飞机耳。不止是红,狗群的成员都不怎么看得不上狗,跑得最慢、吃得最多,遇到危机第一个跑。   幼崽可以这样,半大的狗不行,狗在狗群里生活就是个活脱脱的异类。   红又舔了两下池小天才把他推出去。   它该喂自己的崽了,这只小猫不大但霸道的很,谁来踢谁。   池小天走路已经不拧巴了。   他抖抖毛,跳到狗身边准备坐过山车。   狗这次没有直接叼起池小天,它嗅了嗅,小猫身上有红的气味,它不喜欢,它埋头,开始舔池小天。   池小天这时候已经会躲了。   他还是不喜欢口水的洗礼,他跳开,用尾巴甩狗的脸,狗这次霸道了些,它用嘴叼起池小天,夹在自己两个爪中间,逆着舔池小天头顶的毛。   池小天觉得自己迟早得秃,小猫扭了几下,还是挣扎不出去:“它抽什么疯?”   系统:“动物的独占欲很强的,你在狗眼里是它的所有物,它只允许你沾上它的气味。”   池小天:“……”   这条蠢狗还挺敢想的。   狗舔完才温顺起来,它用脑袋顶一动不动的小猫:“呜。”   呜个屁。   池小天不喜欢狗的口水,被舔的真的有点暴躁了,它跳出去,蹲坐着:“喵喵喵喵。”   你就是个大傻子你知道吗?   狗的眼里就一只小白猫。   它垂着脑袋,腰脊下陷,托着尾巴,视线和池小天持平,眼神温吞。   池小天又叫了声:“喵汪?”   是不是?   狗不喜欢叫的,但小猫叫的话,它还是愿意回一声的:“汪。”   汪一声就是对。   池小天舒服了。   狗站起来很高,四肢修长、爪子粗壮,池小天看不到狗的全貌,只能看到它浅灰发银的腹毛,它抖了抖,毛发蓬起浮尘,嘴吻狭长,眼眸凶戾,英姿飒爽。   它快一岁了。   在喂狗崽的红看到了甩毛的狗。   它在它那窝最没出息的崽子身上看到了它们狼父的影子……要说长相,狗长得最像狼。没等红多想,狗低头,叼起猫崽跑了。   跟动物同居,池小天学会了自娱自乐:“你知道狗是怎么跑的吗?”他随着狗跑步的步子配音,“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哒。”   系统:“……”   它看着就尾巴能动的小白猫,“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池小天摇尾巴,略显矜持:“以柔软的躯体混迹在狗群里大胆心细的动物行为记录员?”   系统就两个字:“傻逼。”   池小天:“……你妈的。”   系统没有妈妈。   狗捕猎能力上来了,但体力有限,能抓到猎物但抓到的不多,它要是不拿食物跟红交换还能吃饱,现在只能勉强混个半饱。   但今天太阳很好,它决定带池小天去晒太阳。   池小天也不想天天待在地穴里。   他落地就跑,也许是变成了猫,他尤其喜欢会动的东西,也理解了猫对毛球的喜爱,他追着一团滚成团的干草摔了好几个趔趄还是乐此不疲。   狗看着猫。   它只有心情好的时候才会晃一下尾巴,它现在就在晃尾巴,小白猫跑,它不紧不慢的追着,偶尔发出一两声低吼:“呜。”   碧空云野。   风吹草动,小猫又栽了跟头,这次摔得狠了,池小天有点懵,小白猫翻着肚皮,四爪朝天。狗过来,用鼻尖顶池小天,给池小天翻面。   池小天抱着狗的爪子,发出类似嘤嘤的哼唧,用脑袋蹭狗。   狗用爪子踩碎绊倒池小天的土块,声音低沉轻柔:“呜呜。”   池小天满意了,他甩脑袋,神清气爽,小猫的毛被迎来的风吹散,雪白的毛发蓬松,像是大号的蒲公英,他跑了几步,见狗没动,回头冲狗叫:“喵喵喵。”   狗耳尖竖起,看了一眼天和四周,没发现动静才慵懒迈步:“呜。” 第87章 猫狗爱情(04)   池小天体力有限, 玩了会就想打盹睡觉了。他找了块有草的地方,在太阳下瘫成了一张猫饼,偶尔有风, 他尾巴会跟着摇。   非常巴适。   狗也趴在一边。   狗喜欢给猫舔毛,用自己带着倒刺的舌头梳理小猫脊背上的长毛,它觉得小猫舔不到这里。   池小天不想动就不动,觉得烦就用尾巴甩狗一下。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闭上眼睛前,天空云野很低, 一望无际。   他只能看到黑白色, 但他觉得这时候的天应该很蓝很蓝。   狗就守在一边,阳光让它的皮毛变得松软,它的瞳色有些绿,一点都不透亮,非常深邃。   它是不会睡的,它得时刻保持清醒。   池小天是被叼醒的。   他又坐起了过山车, 别说, 习惯了还挺好玩的。   狗把池小天放下, 池小天落地就跑,他想活动活动筋骨, 狗在窝里很少管池小天的, 它就看着池小天在窝里踩踩干草, 时不时跳个高。   变成小猫咪还真的很闲。   池小天在窝里逛了圈, 突然夹了下后腿,尾巴也耷拉了下来, 他挤开狗, 往外跳:“喵。”   狗是不准许池小天出去的, 它把池小天顶了回去好几次,见小猫太顽皮,还用舌头倒着舔小猫的毛。它这样舔一下,小猫就要蹲坐着梳理好久。   这次这样不好使了。   池小天原地转圈喵喵叫。   一向对小猫很纵容的狗还是没有让开,戈壁生存法则,不要夜出。至少在自己还弱小的时候不能夜出。   它必须得教会小猫这点。   池小天发现有时候是真的是和动物沟通不了的,小猫一脸绝望,还有点屈辱,尾巴扫开了干草,清出了块干净的地方。   他一边哼哼,一边躲避狗的视线。   别这么看着我,你不让路,我也很绝望啊。   生而为人,他还是想讲卫生的。   系统才明白过来,虽然视线被马赛克了,它还是能说话:“谁家的小猫咪在窝里拉粑粑啊。”   池小天:“……”   淦。   狗也看出来了,它无所谓这个,更谈不上嫌弃了。   在它眼里,这是种很正常的行为。   狗继续趴着,大脑袋注视着池小天,小猫低着头,脊背塌陷,尾巴尖圈了起了脚脚,似乎在遮挡什么,很可爱。   它眼里闪过了什么,还是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情绪,但狗轻哼了下:“呜。”   池小天不知道怎么听出了愉悦,小猫胡须抖了下,转过去用背对着狗,他感觉狗多少有点毛病。   系统还在说风凉话,低声恐吓池小天:“你小心点,有些动物在养育幼崽时,为了防止气味扩散,会吃掉幼崽的粑粑。”   池小天僵了下。   他完事后迅速用爪子刨土,把那玩意埋了起来。   狗还是以为小猫在玩,它是没有埋粑粑的习惯的,但埋起来可以减少气味的泄露,它以后可以学着点。   池小天埋完粑粑才松了口气,小猫歪头看向狗:“喵喵喵喵?”   蠢狗看什么,你不会真的想吃吧?   他们沟通是有语言的障碍的。   小猫的叫声柔弱,狗以为小猫是在撒娇,就跟狗崽子抓到小蜥蜴小鸟之类的朝狗妈妈叫,狗撑起来前半边身子弓腰,照着小猫的脑袋舔了下以示赞扬:“呜呜。”   会埋粑粑的小猫咪真棒。   池小天长大了些,没再被舔了个踉跄。   他不满的甩毛:“喵喵喵喵。”   大蠢狗别舔我。   狗不懂,于是它合着自己的心意又舔了小猫一下。   池小天跳开,冲狗叫:“喵喵喵喵汪!”   啊啊啊啊,蠢狗!   狗听到小猫狗叫会回一声:“汪。”   池小天听到狗叫后才又意识到自己在跟一条狗较劲,他甩了下尾巴,避开了刚刚埋粑粑的地方,摇头晃脑的去另一角休息去了:“我真傻,我跟狗计较什么。”   “你不会吗?”   系统灵魂反问道,“你真的不会吗?”   是谁用喵语骂狗还占狗的便宜的。   池小天没回话,他累了,要休息了,幼崽需要足够的睡眠时间。他一开始还揣着脚脚学着猫睡觉,睡着后又变得四仰八叉的了。   小猫仰躺着,翘着脚脚,四枚小爪垫粉嫩。   狗看了会,舔了下小猫的爪爪,轻轻的拱了下小猫,小猫顺着侧躺,尾巴无意识的抽了下,狗等小猫再次睡熟,叼着小猫的后脖颈,把小猫揽进自己怀里。   它还记得要用腹部的体温温暖小猫。   池小天没醒。   猫科动物的后脖颈被叼起来是会带来安全感的──妈妈的感觉。狗每天早出晚归。   它的日常就是打猎,带着池小天去找狗群找红。   池小天的日常是睡觉玩耍、被狗叼着坐过山车、吃奶、踢小狗,猫生可以说是非常无忧无虑了。   就这么过了大半个月,池小天再次装恶霸的时候,被一个小狗崽一脑袋顶开了,还撞得他屁股有点疼。   他懵逼了两秒,小猫蹲坐在狗窝边缘,眼里有很人性化的震惊。   系统嘲笑池小天:“这叫什么?天道好轮回,善恶终有报。”   猫和狗本来就不是一个体型的,那些狗崽的体型快比池小天肥一圈了。   池小天不服,他站起来,抖毛,又往里挤:“我不信我还挤不过一窝小狗。”   池小天被花式顶出来了好几次,还有小狗咬他的尾巴,他嗷一声自己跑出来了:“喵喵喵喵喵!”   干干干,这群狗崽玩不起,不讲武德的搞偷袭!   狗在一边趴着,看着自己同母异父的弟弟咬它的小猫。   它喉咙低压,差点就挤出来了一声咆哮,但它好歹还记着自己在狗群里,它把脑袋压得更低。   都是各凭本事,红也不管,它见小猫还想进去,用爪子推了下池小天,对着狗:“汪汪汪。”   小猫可以断奶了。   小猫一般一个月断奶,池小天都一个半月大了。   狗没有反驳,它把池小天叼出来,着重看了下咬池小天尾巴的那位弟弟,声音还是很乖顺:“呜。”   小黑还在欢快的吃奶。   它不知道自己的狗生才开始就得罪了小心眼的大哥。   池小天被迫起飞,他还张牙舞爪:“这蠢狗叼我起来干嘛。我交了钱的,我还没喝奶!”   系统就佩服池小天这不要脸的精神:“连小狗没抢过你还有脸叫。”   池小天还是不服,他冲狗叫:“喵喵喵喵喵!”   我们付了钱的,我不走!   狗没理池小天,它叼着已经重很多的小猫,开始考虑给小猫喂生肉的事了,它还藏起来了大半只的兔子,应该够小猫吃的。   狗叼着猫跑,很快。   它从头到尾的脊椎线呈下滑状、适合奔跑,爆发,风吹起了它的鬓毛,皮毛油亮水滑。   秋季席卷,大地褪色。   狗敏锐的察觉到了这一切。   它没有太多去年冬天的记忆,只觉得雪很厚,它出去就哆嗦,狗群少了好多号成员。   池小天还在拧巴,喵喵喵叫个不停:“笨狗、蠢狗,大傻狗。”   系统听了都沉默:“你不会真的觉得狗蠢吧?”   池小天发出了问号:“狗不蠢吗?”   系统看蠢的是池小天才对:“你们虽然没生活在狗群里,但还是接受着狗群的保护的。没看主角每次见到狗群首领都是飞机耳加伏趴吗?”   主角是条狗都比池小天更懂生存之道。   池小天陷入深思:“好像是哎。”   但这也不怪他,毕竟他除了吃喝玩就没操心过别的,太无忧无虑了。   狗来到了它藏食物的地方,它放下池小天,伸爪子去扒拉树洞,掏出来了些新鲜的枝丫后,脑袋探进去叼出来了大半只、还新鲜着的兔子。   池小天没想到狗还有储备粮。   他以为是狗饿了要进食,百无赖聊的甩尾巴准备闲逛:“狗会用树洞藏吃得吗?它是不是聪明的过分了……它把兔子往我身边推做什么。”   兔子是被撕咬死的,死状相当不好看,但池小天只有黑白视野,所以他并不怎么排斥,当然,这里的不排斥不包括要他吃生肉,他躲,狗还是会固执的推过来:“……卧槽,它是真的要我吃啊。”   狗见小猫实在不愿意,爪子踩着小猫的尾巴尖,用嘴撕下来一块放到小猫面前,低声催促:“呜。”   它不介意让小猫去喝奶,但小猫不能一直喝奶,吃肉才能长大。   池小天嘴巴闭得紧紧的。   他就是饿死,从这跳下去,都不吃这玩意。   狗不理解小猫的倔强,它吃肉的时候只有抢着去吃的份。抢不到就会挨饿,它知道挨饿的滋味,不想小猫也挨饿。但它也没急,对着小猫,它总是很耐心,狗用脑袋抵着小猫的身体,发出呼唤:“呜呜。”   闻起来其实还可以,毕竟猫就是吃生肉的,兔子也还新鲜,散发出来的血腥味甘甜。说池小天矫情也行,心理那关确实难过。   他毕竟是人的灵魂寄居在猫的躯壳里了。   狗看着猫,思索着什么。   它低头,扯下来一块肉,咀嚼后又吐了出来,大爪轻按池小天的脑袋:“呜。”   吃吧。   池小天真的是惊恐,他控住不了自己说脏话:“卧槽卧槽。”   小猫也在叫,声音急促:“喵喵喵喵喵喵!”   救救救救救救我!   小猫的脑袋还是埋在了姑且称之为肉糜上的糊状物上,一个仰卧起跳,他直接起飞,对着狗就是一爪子:“喵!”   小猫有爪子,也算的上锋利,但还是没挠破狗的皮毛,狗不知道小猫为什么受惊,但还是趴了下来,它用舌头给小猫洗脸:“呜。”   池小天又挠了它一下。   狗不疼,但狗会难过,它不知道小猫为什么不吃东西,它从喉咙里挤出来两声悲鸣:“呜呜汪。”   世界很残忍的,不吃肉会死掉的。   狗不想死,也不想让小猫死。   池小天还在炸毛。   他昂着脑袋,一黄一绿的瞳孔很漂亮,也有些恼怒:“喵喵喵!”   蠢狗不许叫!   狗还是要叫,它看着小猫:“呜呜。”   一猫一狗僵持了得有一刻钟。   池小天扭头谨慎的嗅了嗅狗撕下来的一小条肉,还挺好闻的,他埋头,闭眼吃……有时候推开新世界的大门就在一瞬间,他眼睛忽然一亮:“哇喔。”   鲜甜劲道。   比奶好吃多了。   系统:“……”   它就知道,池小天的节操就比芝麻大一点。   狗爬了起来,它从兔子上扯肉喂池小天,池小天就配合了一小会,他甩尾巴,觉得右前方不停被吹动摇摆的锯齿状的草挺碍眼的,去扑一扑好了。   他磨爪,蠢蠢欲动,狗在小猫起跳前按住了小猫的尾巴:“呜。”   好好吃饭。   池小天竟然听懂了,他不满的摇头,冲狗叫:“喵喵猫!”   那根草先挑衅我的!   狗没动,眼神温和却坚定,它又扯下来一条肉:“呜。”   先吃饭。   池小天硬气的很,小猫蹲坐着,把头扭向另一侧。   他可是铁血猫猫派,就不吃!   狗咬下来一块肉嚼碎吐到池小天前面,池小天差点起跳。   他看向狗,狗看着他。   对视了会,他深知狗的意志不可动摇,摆明要他二选一。   池小天屈辱的低头吃那一条肉。   白色小猫一边吃,一边骂骂咧咧的喵喵叫。 第88章 猫狗爱情(05)   狗看着猫, 爪子轻轻的按着小猫的尾巴,等它吃完一点就再送上一点,它的牙齿锋利, 撕咬肉条下来简直毫不费力。   池小天这会还没注意到, 过了会, 他吃饱了,并决心不再吃了。   小猫昂着脑袋冲狗喵喵叫:“喵喵喵喵。”   傻狗放开。   狗估计小猫是吃饱了, 它盯了小猫一会,不再强迫小猫吃肉,但它也没有放开、狗的爪子还压着小猫的尾巴,它埋头下去开始进食。   小猫喜欢乱跑, 这样会老实点。   池小天感觉自己被束缚住了,非常不满。他也不敢乱动, 猫的尾巴很敏感,他早上被小狗咬了下就觉得很疼。   小猫歪着脑袋,苦愁深恨的盯着狗:“喵喵喵。”   傻狗傻狗傻狗。   狗塌着腰,尾巴下垂, 前爪分开岔着……动物进食都是比较原始的。   过程有些血腥。   狗选得位置比较偏僻, 下午时分的旷野十分安静,猫的听觉很灵敏,池小天耳朵尖动了下, 风吹过林梢、草叶晃动, 他甚至能听到狗咬碎骨骼、往下吞咽血肉的声音,细微、但清晰。池小天看了会,默默移开了视线, 他这会才觉得狗是真的狗, 不是他的同类, 是动物。   也不是嫌弃什么,就是突然有点孤独。   戈壁荒蛮,他许久没见过人烟了。   池小天不再想着玩。   小白猫学着狗以往的姿势趴了下来,脑袋贴着地面,瘫成了一张猫饼。   狗挨饿久了,会把能吃得全吃下去,舌头刮去残留到它咬不碎的骨头上的血肉,它的鼻尖、嘴边的毛都沾上了血。   扒土把残骸埋起来,把树洞里的树枝填回去……处理好了这一切,太阳又走下西山了,余炙还温暖,但有一丝寒意了。   狗回头看小白猫,它比较敏锐,虽然不知道小白猫在想什么,但感觉到了小白猫好像不太开心,它这次没有直接叼起池小天,而是用脑袋拱小白猫:“呜。”   得回去了。   池小天翻身,小白猫抖毛,甩尾巴,打起了精神:“喵喵喵喵!”   回家了,冲冲冲!   狗低头咬住小猫的后脖颈,但没直接回家,它把小猫叼到了那根锯齿状的草前面,它记得小猫是想玩这个。   池小天一下子没想起来,狗用脑袋又把他往草前面推了推,声音低沉柔和:“呜呜。”   池小天踉跄了下,被迫往前走了两步,他想起来了:“它还记得我想玩这个?”   狗不太像狗,他很多时候都没把狗当狗看,他问系统,“它是在哄我吗?”   系统回答了池小天:“是的。”   池小天心情有些复杂,但也没有太复杂。小白猫走得是标准的猫步,它尾巴的毛细密蓬松,尾巴尖的绒毛雪白,他伸爪子,拨弄了两下草,装模作样的玩了会就迫不及待的跑向狗,叫声柔软细嫩:“喵喵喵汪。”   走啦走啦。   戈壁荒蛮,晚霞渲染云边,笼罩大地。   落日余晖下,一只灰色大狗叼着一只雪白的小猫回家。   红带领的狗群算不上很强大。   领地也算不上很大。   红几次带狗群打猎都遇见了狗,狗已经快成年了,打猎技巧有了质的提升,红有时候失手都没有见过狗失手。   狗几乎每次都能打到猎物,红还见到过那只小白猫……不能说小了,四五个月大的小猫已经挺大了,跑得飞快。   狗拖着猎物和狗群狭路相逢。   领地不大,其实食物的数量也是有限的,红还好,已经有狗群的成员不满了,有个断尾巴的狗群成员磨爪子,冲狗低声咆哮。   狗的四肢修长健美,爪子比一般的狗要大一圈,看起来十分凶悍,但狗没有跟断尾对上,它趴下身子,低下头,除了还死死的咬着猎物,就是一副臣服的姿态。   能恐吓住比自己体型还大的同类,断尾有些耀武扬威,就当断尾想上前抢夺狗的猎物的时候,红发出了召唤。   红不准断尾抢。   狗日渐长大,它有了些危机感,但狗只要一直匍匐下去,它还是允许狗在周围活动的。   断尾不是很服,但还是回归了狗群。   狗等狗群离开才站起来,它想,这里不能待了,最多过完冬就得离开。其实不离开也行,它回身遥望跑远了的狗群,眼神幽暗。   池小天不知道狗跟狗群发生了冲突。   他跑到狗群的领地,去骚扰红的那窝小狗了,小黑,也就是当初咬池小天尾巴的那条小狗,它是兄弟姐妹里最强壮的一只,也是最肥的一只。   小黑很有领地意识,也比自己的兄弟姐妹要勇敢,它抬头,冲着池小天狂吠:“汪汪汪汪。”   这只白猫老是来它们领地,还偷袭它们。   池小天在树上,他悠哉的摇尾巴:“喵。”   叫什么叫。   小黑听到猫叫更起劲了:“汪汪汪汪汪汪。”   你下来我咬死你。   池小天跟它对骂:“喵喵喵喵。”   有本事你上来啊。   系统:“……”   它还是有点受不了,“你智障吧。”   没事过来欺负小狗也就算了,还和小狗对骂。   池小天不和狗骂了,他骂系统:“你才智障。”   他就是闲得慌而已,放眼方圆几十公里,他也就只能欺负欺负这窝小狗了。狗不允许他跑远,也不用他打猎,他除了睡觉,只能三天两头过来骚扰小狗了。   系统现在都不屑跟池小天争吵了:“至少我不会跟狗吵架。”   “跟狗吵架怎么了。”   池小天替狗打抱不平,“你是系统你就很高贵了吗?”   狗在地穴周围兜了圈,没找到池小天才跑到了狗崽们平常玩耍的地方,远远的,它就看到了在树上蹲坐的小白猫,稍稍放下心,他叼着猎物跑过去:“呜呜。”   池小天也看见狗了。   猫上树是很简单的,下树就不太轻便了,好在他爬得不是很高,抱着树干一点点蹭下来,他迈步跑向狗:“喵喵喵汪。”   朕来了,接驾。   狗听不懂。   但它还是朝小猫跑了两步,也叫了一声:“汪。”   小黑不怕池小天,害怕狗,但有吃的它还是想靠近。不止是它,其他的小狗已经围过去了。   四五只小狗眼睛都黑黝黝的,红把它们照顾的很好,一个个都肥嘟嘟的。池小天虽然是猫,但还是挺喜欢吸小狗的,他也不赶它们走。   池小天吃不了多少,差不多饱了就蹲在一边舔毛。穿成猫四五个月了,舔毛都要成习惯了,毛稍微有点乱,他就强迫症发作,一舔好半天。   狗每次都等池小天吃完才进食,那群小狗也是,它们围过来,凑到狗旁边,畏畏缩缩的哼唧着。   狗扯下来一快黏连着皮毛的骨肉丢给小狗们,小狗们一拥而上,都撅着屁股拼命的往里挤,它们正是胃口大的时候,闻见点腥味就想往肚子里咽。   其实这才是动物界的常态。   所以狗是理解不了池小天就吃一点、有时候还不想吃的行为的,它只能更加小心的照顾池小天,这样的柔弱,不看着点,很容易就会死掉的。   小黑见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挤,自己也急,它看了一眼狗,也悄悄的往里挤。   狗的心眼不大的,它喉咙低压,声音威严:“呜。”   如果不是为了讨好红,以它恨不得把骨头渣子都咽下去的性格,它只愿意把食物分给小猫。   小黑不敢往里挤了。   它趴下,脑袋耸拉着,一直摇的尾巴都不摇了。   池小天都忘了小黑咬他那回事了,他只知道狗看小黑尤其不顺眼,有狗撑腰不嚣张的猫不是好猫猫,池小天过去,用爪子扒拉小黑:“喵喵喵。”   你叫啊。   小黑怂。   它冲池小天摇尾巴,尾巴都快摇成花了:“嗷汪汪。”   池小天刚还觉得小黑挺欠的,现在又觉得小黑可爱了,他都想给小黑舔脑袋毛了。小白猫蹲坐着,正准备赐予小黑最高荣耀──被他舔毛。   “喵!”   池小天感觉自己又被叼了起来,四肢僵直,毫无尊严,“喵喵喵喵!”   啊啊啊啊,蠢狗!   狗没出声,它也出不了声。   池小天还在叫,他不明白:“它干嘛又突然把我叼起来?”   他都这么大了,完全可以自己跑了。   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   系统也不是很懂,狗群还没回来,要跑也不用现在跑:“想带你回家?”   池小天看了眼天,光线还很亮:“还早啊。”   狗到了地穴才把猫放下,它还堵着洞口,不许池小天出去。池小天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他就喜欢到处跑,到处浪。   小白猫刚被放下就跳了起来,用尾巴甩狗的脸,可以看得出非常愤怒了:“喵喵喵!”   狗知道。   但狗还是趴着,没打算让道,它的眼神温吞:“呜呜呜。”   吃饱了睡吧。   不是一次两次了,你呜呜呜也没用,他需要自由。   池小天用脑袋顶狗,踩着狗的身体往外钻,猫的身体柔软,有个缝就能出去,但他每次都才钻出去半个身子就又被狗叼着后脖颈拖回去。   往复十来次,池小天不知道狗累不累,他是不行了。小白猫趴着喘气,瘫成了一长条,但尾巴还在摆着、左右左右的摆动,幅度十分大。   狗往前拱了拱,替小猫梳理乱了的毛发,它知道小猫喜欢顺着毛梳,就从小猫的后脖颈一点点往后舔。   池小天有点烦,用后爪蹬了下狗脸:“喵!”   爬开!   狗被踹了也不生气,它还给猫舔毛。   池小天往旁边滚了滚,又用尾巴甩了狗一下。   狗知道猫不想被它舔毛了,好像都不想理它了。   它呜咽了声,发出了类似幼犬的叫声,小白猫果然回头,一黄一绿的瞳孔很漂亮,狗趴下,用脑袋蹭小猫:“呜呜呜。”   我的毛给你舔。   大概是狗眼里的情绪太人性化。   池小天顿了下,有点匪夷所思:“它是让我给它舔毛吗?只让我舔它的毛?”   好家伙。   《霸道狗王的小娇妻》。 第89章 猫狗爱情(06)   地穴里是没有通风透光那一说的, 阴暗干燥,只有温度留存下来了一点,好在猫科动物的夜视能力很强, 池小天能看到狗细微的表情、假如狗是有表情的话:“它对我很好的, 是吧?”   系统没回答。   池小天也不需要回答。   小猫不小了, 狗还是习惯称池小天为小猫,它的小猫。小猫不再激烈的反抗, 也没有不耐烦,猫耳立着,四爪柔弱雪白,体态优雅高贵。   池小天甩着尾巴, 俯身下来给狗舔毛,味道并不好, 也就一嘴毛的感觉,但他习惯了,虽然还是不是太喜欢:“我给它舔毛是不是我就是老大了?”   狗是他小弟。   “在猫里是这么论的。”   系统还是解释了一句,“但在狗里面, 一般是地位低的给地位高的舔毛。”   但无论是猫狗, 都是地位高的先进食。   池小天一听更来劲了,原来狗一直把它当老大,他对狗产生了一些对小弟的怜爱之情, 白猫矜持摆尾:“它早就把我当大哥了?”   “不是呢。”   虽然不是很常见, 系统说,“它喜欢你。”狗没把池小天当老大看,更多的是对幼崽的包容和疼爱, “就像是爸爸对儿子那样。”   池小天:“……”   他看着狗, 这条看起来浓眉大眼老实憨厚的狗, “我把它当小弟,它却想当我爸爸?”   岂可修!猫猫的尊严被严重冒犯到了。   系统只是笑了一声:“嘿嘿嘿。”   狗不知道猫为什么要炸毛,被小猫舔毛很舒服,它不介意沾上小猫的气味,要是可以,它希望多沾一些,它发出低音:“呜。”   狗的叫声呜咽,眼神也没有任何攻击性,至少池小天只在里面看到了温顺──这条狗真的看起来老实极了。   但猫猫的地位不能被挑衅,他伸爪子拍狗的脸:“喵喵喵喵汪。”   我才是你爸爸。   狗听到小猫狗叫就会回:“汪。”   它其实大部分时间都不知道小猫在叫什么,它观察着小猫,学习小猫的肢体动作和语言行为,想着能和小猫交流,但这太难了。其他动物的心思都很好猜,只有小猫,太活泼、太好动、情绪也太丰富了,它总是会搞错小猫的意图被小猫用尾巴甩脸。   池小天又舒服了,他其实很好哄的,又围着狗转了两圈,他挤开狗的前爪钻进狗的前胸下面,团成了个小雪球。   他对着系统信誓旦旦:“明天我就去打猎,我一定要让狗看看谁才是老大。”   系统还记得池小天说要天天给狗抓兔子,如今时间过去了四五个月、曾经的雄心壮志早就被懒惰淹没了:“你确定?”   它觉得池小天连只麻雀都逮不到。   狗的腹毛厚实温暖。   池小天已经困了,他闭着眼嘟囔:“那肯定。”   狗一向是早出晚归的,以前小猫小的时候它不担心,小猫会一整天都在地穴里睡觉,也就偶尔玩玩窝里的干草,但随着小猫长大,地穴已经满足不了小猫的玩耍需求了,小猫会到处跑,有时候它回来了,小猫还在外面。   在野外,出去就意味着危险,狗想小猫一直待在窝里,可小猫不想,小猫天黑了还想出去。   小猫睡着了,睡舒服了会踩奶。   狗低下脑袋,目光里的一点森冷融化,它又舔了下小猫咪的爪子,神情温和,一脸纵容。   出去就出去,它多跟着点。   系统都沉默了。   它叹了下气,其实当炮灰挺好的,不用跟主角发生太多的情感交流,人又不是系统,产生了数据不想要就可以删掉。   太多的情感积压也是会压垮人的,兴许并不明显,就跟百溪入河、千河入海一样,都是到了临界点才会突然爆发,很多任务者就是这么情感崩塌的,包括上一代那位不可言说的大人──那位舍弃神位、迷失星海的大人。狗又出去了。   池小天其实早就醒了,但他会玩心眼,他装睡到狗离开才跳起来,精神抖擞:“今天就让狗看看谁才是老大。”   系统觉得跟狗争这个没有意义,但池小天想的话:“你开心就好。”   池小天跑出了地穴。   他是真的很打眼,一看就被照顾的很好的小猫皮毛雪白柔亮,风一吹,跟抖开的大号蒲公英一样,别的捕食者潜伏基本能融入到大地、浑然天成。池小天一趴,爪子拨弄草玩不说,还时不时摇尾巴,一点雪白非常惹眼。   池小天顶多能坚持十分钟不动。   他守着兔子洞,问系统:“兔子呢?”   系统看着也就跟兔子差不多大的池小天:“你确定你行?”   池小天也不是白来的自信:“你不是说这洞里是只半大的兔子?”   系统是说过,它们是来辅助宿主完成任务的,有时候可以提供必要的帮助:“兔子是不大,你就很大了?别动,尾巴别摇了,它出来了。”   土灰色的兔子,它很谨慎,在地洞边嗅嗅闻闻,耳朵仔细的辨别周围的风吹草动。   池小天不动了。   他趴着,埋的很低,有点紧张:“我要咬死它是不是太残忍了点。”虽然他这段时间都吃得生肉,但它们到他跟前都已经死了,他是没什么心理负担的。   系统看了下兔子强健的后腿和堪称柔弱的小白猫:“你多虑了。”   池小天觉得系统在打击自己:“它出来了……我要上了。”   猫的速度很快的,腰椎也比较灵活,同体型下,狗的捕猎能力逊色猫的。兔子没有防备,三瓣嘴正在一动一动的吃草,一道白色的闪电,池小天扑上去,咬住了兔子的屁股,虽然他知道要咬猎物的咽喉,但实操和理论总是有差距的。   痛倒是没多痛,受惊是真的,灰兔子回头,嘴里还叼着草,伸腿就是一脚。   空旷戈壁。   “喵!”   堪称惨烈的猫叫。   见过小猫咪抱脸吗?两只爪子护着脑袋,池小天满地打滚,眼泪止不住的流:“嗷嗷嗷嗷,它踢我!”   系统幸灾乐祸:“谁叫你先咬人家的。”   先撩者贱。   池小天真的不知道被踹一下这么疼,猫是会哭的,大滴大滴的掉眼泪,他抱着脑袋,努力睁大眼,但视线还是一片朦胧:“可恶啊。”   他决定把兔子列为猫生第一大敌。   狗是没有去打猎的,它出门藏了起来,不出意外的看到了鬼鬼祟祟跑出去的小猫,一路跟了过来,它看着小猫优哉游哉的跑过来、埋伏下来咬兔子。   小猫被踢这一下,不止小猫疼,狗也心疼坏了,或许它不知道什么叫心疼,但它舔小猫的皮毛,舔去小猫的眼泪的时候,感觉到了比饥饿还要令它难以忍受的事,饿的话它还可以一动不动的等着,现在它只想撕碎那只兔子。   它可不管谁先招惹谁的,动物没有道德感的,只有天性而已:“呜呜呜。”   池小天熟悉狗的气味了,猫一般就是通过嗅觉辨别同伴的。小猫还在哭,不是委屈的,是疼的:“喵喵喵。”   嗷嗷嗷,好疼。   狗听得懂。   它趴着,把小猫圈进自己怀里,温柔的舔小猫的脑袋毛:“呜。”   小猫往狗怀里钻,自然世界太残酷了,他要做一只狗宝猫:“喵喵喵喵喵。”   狗大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大哥。   狗不是很懂,但感觉小猫更亲它了一点。它埋头,看着拼命往它怀里挤的小白猫,声音低沉:“呜。”   池小天只觉得这叫声温柔又可靠,他跟系统哔哔:“不愧是主角啊,是只狗都这么有魅力。”   系统:“……”   它觉得池小天是被兔子蹬傻了,“差不多行了吧,别嘤嘤嘤了。”   池小天再嘤嘤嘤一会,这只睚眦必报的狗可能会把这片区域兔子逮个“寸兔不留”。   池小天不哼唧了。   他仰头舔狗的下巴毛,叫声柔媚:“喵喵喵。”   大哥我以后就靠你了。   不是被兔子蹬出阴影了,是他冲上去后发现自己还是下不了嘴,他做不到真的去咬死一只兔子。说他废物也行,他总还是坚持着一些底线的。   或者说,他猫的躯壳里一直是个人。   系统对这一幕习以为常,它就没见过池小天要脸过。   狗发现这些天小猫都很黏它,它一回窝小猫就寸步不离的跟着它,还翻肚皮给它舔,虽然被舔烦了还是会用爪子招呼它,但总体而言,还是比之前要亲它亲多了。   狗堵着洞口,尾巴轻轻晃动,埋下头给小白猫舔毛:“呜。”   池小天摊着肚皮,四仰八叉的躺着,舒服的哼唧:“喵喵嘤。”   放下心理负担,无论是舔毛还是被舔毛,其实都爽到飞起。   狗想多了,就是被兔子蹬了下,池小天对它的态度也没有太大的改变。气温降低,池小天怕冷,不想再出去玩了,地穴里就狗能陪他玩,他肯定是要更黏狗一点。   狗身上暖烘烘的,尤其是腹毛那片,无论是舔起来的口感,还是踩起来的脚感都是一流的,有时候他都想把自己挂在狗身上。   四季轮回,秋去冬来。   草叶上偶尔会挂霜,食草动物没之前那么活跃了,尤其是今晚,寒意席卷、天幕阴沉的好像要垂下来,戈壁寂静的出奇。   地下,兔子们把洞打得更深。   狗群,红低声叫着,呼唤狗群成员凑近取暖。第一片雪花缓缓飘落,停留不到半秒就消融进大地,一片两片……万万片,无数双眼睛朝天空看去,最残忍的冬天要到了。   狗是有感觉的。   跟其他动物一样,它畏惧着冬天的到来,但它没去年冬天那么怕了,狗低头,它身下的小白猫又睡熟了,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叫声,尾巴偶尔抽一下,还用软绵绵的爪垫踩奶。   狗把大脑袋放在干草上,用爪子拢了下稍微滚出去了一些的小猫,眼睛也合上了。 第90章 猫狗爱情(07)   池小天醒了后按照惯例伸懒腰。   他昨晚梦到炸鸡可乐了, 现在还意犹未尽,塌下腰再拱起来:“睡得好爽……狗怎么还在?”   狗很少在窝里,一般都会去打猎, 他没见过比狗还勤劳的狗。   狗见小白猫看着自己, 大脑袋微微抬起来了些, 去舔小猫的毛:“呜。”   池小天扭了下,挤开狗准备出去跑跑, 系统在池小天钻出去后才出声,声音还是像以往那样无波无澜:“下雪了。”   是下雪了,雪还很厚。   池小天抬头,在他的视野里, 黑白并不怎么清晰,天地一片苍茫,他又低下头, 探出爪子踩了下雪, 雪上留下来了一个梅花印。   挺好看的。   池小天又踩了两下, 还没等他觉得多有意思, 寒风迎面吹了进来,小白猫抖了下, 不停的甩脚脚:“喵喵喵。”   好冷啊。   狗把顽皮的小猫叼回来, 重新放到自己的腹毛下面, 它还舔小猫冻到的那只爪爪:“呜呜呜。”   小猫,外面很冷的。   池小天有时候能猜到狗的意思,不是很难。风就刮了一下他, 他就感觉鼻子有点痒, 他的毛没有狗的那么绵密, 御寒能力可以说是低下了, 他用爪子蹬狗的脸:“喵喵猫。”   不要舔他的爪子,痒。   狗堵住洞口,它的躯体又大了些,可以说已经成年了。它的皮毛厚实,银灰色的鬓毛蓬松,眼尾朝下,带着些凶戾,但它的眼神很温和,它不舔小猫的爪子了,改舔小猫的背:“呜。”   背也不能舔。   池小天站起来,他鼻子还痒着,用爪子拨弄了两下还办法缓解,他解决不了,就朝着狗叫:“喵喵喵。”   我痒痒。   狗见小猫一直扒拉脸,就往前挪了挪,不像池小天经常用爪子挠它,它很少用爪子去扒拉池小天,它一般都用舌头舔。   它凑过去,舔了下小猫湿漉漉的鼻头。   这下舒服了。   池小天不叫了,他蹲下,开始日常舔毛。   狗很少舔自己的毛,它喜欢舔小猫的毛,也喜欢被小猫舔毛,尾巴轻摆了两下,它也叫了两声:“呜呜。”   小白猫停下给自己理毛的动作,甩了下尾巴,跳到了狗身上,狗身体暖烘烘的,躺着也舒服,池小天踩着狗的背,给狗舔脑袋毛。   他这一天要说闲也闲,要说忙也忙。   野生动物都没什么进食规律的,但池小天跟了个好大哥,狗很少让他挨饿,基本每天都给他投食。他也习惯下午进食了。   天气冷,热量消耗的快,大概到下午两三点,池小天就觉得胃里有些空了,他从狗怀里抖毛出来,拱着狗的脑袋,发出类似幼犬的嘤嘤声。   大哥,我饿了。   狗也站了起来。   它叼起池小天,很快就迈开腿跑开了。   狗是有存储食物的习惯的,光池小天就知道好几个地方。这回还是上次那个树洞,雪下的很厚,狗用尾巴扫开了一块地方才把池小天放下。   池小天一开始还发抖,适应了下感觉还行,他看着他们一路过来留下的脚印:“这得清理掉吧?”要是被别的动物顺着气味过来把狗藏起来的东西吃掉了,那多亏啊。   系统也没反驳池小天,它就问了句:“怎么清?”   走过就有气息残留。   池小天思考了下,他开始摆烂:“我怎么知道,我就是只柔弱的小猫咪而已。”   是几只冻的梆硬的鼠兔,味道不是太好了,但池小天也没挑剔,能吃饱就行。狗还是等池小天吃完才吃,它要叼着池小天走的时候,池小天一直对着他们留下的印子喵喵叫。   狗的智商挺高的,它回头看了眼,眼里有过什么,但还是没管。这个洞里没藏多少东西,倒是它回去得小心点了,它可不希望有什么东西顺着气味找到地穴。   池小天都被狗叼习惯了。   他这会思维有些发散,觉得每天出来也不是回事:“我是不是得多吃点,尽量少出来几回?”   系统不管这个:“你和狗商量好就行。”   池小天摇了下尾巴:“我要是能和它商量就好了。”   他喵喵叫,狗汪汪叫,能对上全靠脑电波。天越来越冷。   食物也越来越稀少了,每到冬天,就是狗群大减员的时候。红努力过了,但冬天对它们而言实在太残酷了些,狗群已经将近半个月没饱餐过一顿了。   成年狗还好,小黑它们都饿得有气无力了。   红它们平常会来一处湖泊喝水,应该说方圆几十上百公里的动物都会来这里。小黑跟着狗群奔跑,见到了好久没见的玩伴。   它和池小天可没什么深仇大恨,平常也都还是玩闹居多,毕竟是一个窝里喝过奶的交情,小猫很漂亮,它站在一处礁石上,一黄一绿的瞳孔在阳光下透亮,皮毛雪白。   小黑叫了两声:“汪汪汪。”   尽管日子很难熬,见到朋友还是很高兴的。   狗就在一边,它也在喝水,用舌头卷着水吞入腹,入喉冰凉,耳尖动了下,它朝小黑看过去,不出意外的发现了狗群。   池小天的毛厚实了许多。   他蹲坐着舔爪子,见到小黑也有些意外:“是狗群哎。”他经常去找小狗们玩,还算熟悉,他跳下去,准备和小狗玩一会。   偶尔也要跑跑跳跳啊。   红也看到池小天了,它就一个想法,竟然还活着?   狗群前几天都饿死了一个老狗了,它的狗儿子和小白猫还活着,看起来都还活得好好的……至少小白猫还是很有精神的。   小黑比狗更像狗,它摇尾巴:“汪汪汪。”   池小天对狗群没什么防备,他小时候就经常去玩,狗群也没驱逐过他,红还对他挺友善的。白猫步履轻松,有一下没一下的摇着尾巴:“喵。”   小笨狗。   小黑见池小天过来直接翻肚皮:“汪汪汪嗷。”   池小天控制不住吸毛茸茸的冲动了:“喵……喵!”   一条断尾巴的狗突然冲向池小天,池小天都闻到它嘴里的腥臭味了,他从来没有这么直接的面对过危险。   断尾巴狗就是那只曾经想抢狗猎物的断尾,它对这一猫一狗看不顺眼许久了,其他时候还能忍忍。可它现在饿的眼睛快红了,猫又不是它的同类,再说,就算是同类,不是一个族群的,那也是食物。   断尾咬到了两根猫毛。   池小天别的不说,跑得还是挺快的,断尾没咬到也没继续追,它耸拉着肩,有些得意和蔑视。   小黑还在翻肚皮,   它没想到这一幕,模样呆滞。   池小天窜到了狗身边,断尾真的吓到他了:“卧槽,它是不是想咬我?”   不是他没心眼,他都跟狗群快混半年了,尤其是小黑那窝小狗,都很亲他。   “动物就是有兽性的。”   系统安慰池小天,“下次记住就好了。”   池小天还是有些难过的。   他生存在这里,除了认识狗,就是狗群了:“我肯定记住了。”   狗没有叫。   它把小白猫笼罩在自己身下,在看断尾。   红后来一直没有忘记那个眼神。池小天回去后兴致不是太高。   每次都在他要忘记自己混迹在一群动物里的时候,它们就会提醒他,它们真的只是动物。   狗不知道这些,它以为小猫在害怕。   它趴着,温柔的舔着小猫的毛:“呜。”   池小天下意识往狗怀里钻了钻,钻完才有些郁闷:“统哥,我可能不能再在这里混下去了。”   断尾咬他咬就咬了,毕竟不熟。   狗要是咬他,他会难过死的。   系统也寻思了下:“等开春吧。”   池小天这回是猫,猫能有什么人设,想去哪就去哪,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开春?开春还远呢。   池小天换了个面给狗舔,也懒得去想了:“行。”越来越冷了。   狗群又饿死了几位成员,狼也越来越频繁的出现在戈壁上。红它们的行踪又被发现了,只能带着狗群躲避。   这是处偏僻的低洼地,背风,还有供给它们栖息的天然洞穴。   红安排了两条狗守夜,其中一条就有断尾。后半夜,动静忽然大了起来,断尾在嚎叫,红感到了一丝不祥,它跑了出去。   狗群连着几天赶路,都已经疲惫,但狗的状态很好,粗壮的尾巴低垂,鬓毛油亮,它爪子按着断尾,牙齿咬着断尾的咽喉。   猩红滚烫的血流在雪地上,血腥味刺激着狗群每位在场的成员,它们眼里没有多少哀伤,它们在咽口水。   大自然,就是这么真实。   狗一直咬到断尾不再挣扎。   它甩毛,眼神凶戾残忍,不像狗、像狼。   狗在挑衅红。   它想要狗群首领的位置。   今晚有月亮。   山坡洼地,一条条狗的瞳孔幽绿。雪还没有化完,地面半裸着,它们爪子踩着山石,都没有声息。   狗的鬓毛蓬松,毛发银亮,四肢修长健美。它嘴角残留着血迹,爪子还按着断尾的尸体,面相阴戾。   它年轻、有锐气,狡诈残暴。   换成人,它一定不是一个好首领,换成狗,它会是位英明的、能带领族群繁荣昌盛的首领。   狗群成员纷纷趴下了去,学着狗以前的模样匍匐臣服,最后一位是红,它慢慢俯下身,脑袋低垂,音量压到最低:“汪。”   政权就此更替。 第91章 猫狗爱情(08)   池小天还在地穴里扒拉草玩, 用爪子挠挠,再用脚脚踹踹。   就很好玩。   谁还不是只无忧无虑的小猫咪呢。   就系统还记得池小天曾经的雄心壮志:“你没有发觉你这几天都没怎么见到狗吗?”   “没吗?”   池小天翻身起来,白猫柔韧的腰身膨成一个漂亮的弧, 长毛微微颤动、蓬松的大雪球, “好像是……它去哪了?”   狗平常就两件事, 去打猎,陪他玩, 既然没陪他玩,“它又打猎去了?”   天寒地冻的,打猎很难吧。   小白猫跳起来,罕见的走到了洞口:“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吧?”自然界,受伤是常态,它们光是活着就已经用尽全力去拼了。   系统也没让池小天继续担心:“它咬死断尾, 成功篡位了。”   这么厉害?   月亮照着没有星星的夜, 池小天仰头, 墨蓝色的天空冷淡萧索:“是在今晚吗?”   狗半年前才被赶出去, 今晚就王者归来了。   系统说是。   池小天本来还想着自己走了,狗会不会很难过, 毕竟他们俩一直相依为命来着……他都快忘了, 狗也有自己的路要走。   灵气复苏, 群雄争霸,胜者为王。   狗就是那个胜者。   小白猫对着月亮摇尾巴,非常自豪:“我大哥就是牛皮, ”   池小天的大哥回来了。   狗在外面舔干净了嘴上的血迹、抖掉身上的雪才回地穴, 它知道小猫喜欢干净。它钻回地穴, 看到了一身白毛的小猫, 喉咙里又挤出来柔软的哼声:“呜。”   我回来了。   池小天看着狗,总觉得它老实憨厚,温吞可欺。他丝毫没发觉自己的滤镜开得快八百米厚了,小白猫围着狗转了两圈,鼻翼耸动,使劲嗅闻:“喵喵喵?”   你跟狗群打架受伤了没?   狗没动,它安静的趴着,在小猫喵喵叫着示意它翻身的时候才滚了一下。它也会露肚皮的,大狗爪子凌空,腹毛绵密,尾巴垂着,看上去温吞无害。   池小天没发现它有伤口,放心了,他跳上去踩了踩,选了个舒服的地方趴下来给狗舔下巴毛:“喵喵喵。”   我开春就走。   狗听不懂。   它的眼神依然温柔,还有着动物特有的清澈。   池小天继续叫:“喵喵喵喵喵喵喵喵猫。”   我以后去当城里猫吃香的喝辣的去了,你就在这称霸戈壁吧。   狗觉得小猫对它很热情,它挺快乐的,它摇了摇尾巴,伸脖子舔小猫的脸。   池小天又被糊了一脸口水,他这次没有生气,他眼里有着无耐:“喵喵。”   笨狗。   狗用爪子轻轻碰了下小猫,软绵绵的,雪白蓬松的毛顺滑,它很喜欢。狗叼住小猫的后脖颈,翻起身,把小猫放到自己怀里,一丝不苟的舔起了小猫的毛。   池小天一开始还趴着,后来完全瘫下了。   他叫声非常软,被舔舒服了就有些嗲:“喵。”   狗成年了。   尽管它现在没有发情,但已经有点趋势了,它在小猫叫的时候,轻轻的咬住了小猫的后脖颈,不在是对幼崽的呵护,是有些占有欲的眼神:“呜。”   池小天又被叼了下。   他也没挣扎,反正也不疼,他就是觉得狗的大脑袋有些重,没一会就踢开了它:“喵喵喵。”   别压着我。   狗改咬为舔。   它趴着,喉咙里又发出两声呜咽:“呜呜。”   池小天抖毛,扭头冲狗叫:“喵喵喵。”   跟你说过了,我真的要走了。   狗还以为小猫在冲它撒娇,它眼神温柔:“呜。”   它还有个好消息没有告诉小猫,这片领地以后就是它们的了,小猫可以随便跑了。这只是个开始,它还会往外征战。   这天这地,它目之所及的地方,都会是它们的地盘。   小猫会是这片广袤的戈壁上最受宠的生灵。   池小天就欺负狗不懂猫语:“喵喵喵喵汪。”   同意你就叫一声。   也许是天性灵敏,狗感觉到些许不对,但它还是叫了一声:“汪。”   池小天放心了。   他盘在狗怀里,准备继续睡觉。   系统看看狗,看看池小天,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狗:“你这么哄它,你良心不会痛吗?”   池小天没睁眼,他只是晃了下尾巴:“不会啊。”   他毕竟不是真的动物。   狗再聪明也不是真的人。   系统也就是提一提、照例怼一下池小天而已,没有人能忍受完全和野生动物居住在一起的孤独。   雪渐渐化了。   天也暖和了起来,寒风虽然还很凛冽,但春天的确来了。   池小天都发现小草芽了,它咬起两根嚼嚼,虽然没发现什么味还是咽了下去,不是因为饿,是因为无聊。   它选了一处温暖的沙丘,慵懒的晒起了太阳。   池小天本来对狗成为狗群首领没什么概念的,最多就觉得大哥牛皮而已,后来……也就是现在,他进食只吃猎物最嫩的一口肉。   小白猫翻了个身,摇了下尾巴:“统哥,我这要是在古代,妥妥的亲王待遇。”   狗的智商确实超群。   狗群在它的带领下,打猎圈地都是无往不利,它还知道分工合作,明确了每条狗的职责,也不知道它怎么想的,它还叫了几条狗专门看着池小天。   沙石土丘下,几条膘肥体壮的野犬侧卧在一边,警惕的盯着天空、四周。   池小天给它们起了个接地气的名字,喵喵护卫队。   亲王?   系统有些腹诽,这哪是亲王的待遇,这分明是妥妥的狗王后的待遇。动物只会哺育幼崽的,幼崽长得足够大了,它们就是不会把幼崽驱逐出领地,也不会再继续喂养了。   能让它们继续照顾的只有伴侣──狗继承了一部分狼的血统,似乎也继承了狼的深情。   狗下午才跑回来。   它奔跑起来皮毛凛动,银灰色的腰背线流畅、极具力感,眼尾下垂,悍勇残暴。它又吞并了几个狗群,擅战英武。   这些词很难用来形容一条狗,但放在狗身上真的一点都不违和。   喵喵护卫队的几位成员早就把尾巴夹起来了,它们匍匐着,一点都看不出野生动物的野性,温顺的像是家犬。   不肯屈服都被狗驱逐或者杀死了。   狗足够狡诈,也足够凶残。   狗迈步过来,它叫了声:“呜。”   池小天趴着没动,就歪了下猫脑袋,他没受过什么苦,皮毛油亮雪白,但因为先天体弱,他的体型是要比成年猫小一些的:“又到吃饭的点了?”   他白天一般见不到狗的影子,最近晚上也很少见到了……真的不得不服,有的人、或者说是狗,那就是天生的王者。   狗过去叼池小天,池小天不饿,不是很想动,他躲了下,但还是被叼起了命运的后脖颈,他只好把尾巴竖起来,保护他最后的尊严:“喵喵喵。”   我会自己走。   狗听不懂,听懂了大概也会装没听懂。   它是狗,会更遵从自己的天性,它就是想叼着池小天,也想舔池小天的毛。   到地方了池小天才被放下,狗还是会等池小天先吃,它现在能把肉撕咬成均匀的、方便的猫入口的肉条。   池小天不饿,他用屁股对着狗,埋头给自己舔毛。   狗用脑袋顶池小天的背,但它怕把小猫撞翻,说是顶用蹭来形容更合适点:“呜呜。”   小猫,吃啊。   它的小猫还小呢,要多吃点才能长大,以前是它没有能力,现在它想一天多喂小猫几次。   池小天用尾巴甩狗的脸:“喵喵。”   别问,问就不饿。   狗也没有吃,它趴下来,给池小天舔背毛。   池小天:“……”   他都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跟狗玩谁耗得过谁的游戏了,他就不知道了,“它就一条狗而已,它怎么比我还能耗?”   狗的意志还真就不可动摇。   系统没有什么要说的,以前还能说都是池小天勾引主角的,这回怎么说……它总不能说池小天勾引了一条狗吧,池小天真的没这个意思啊!   它声音萧索:“这谁知道呢。”   狗还在舔池小天,叫声温柔:“呜呜。”   这么大一条狗还怪会撒娇的,池小天真的是受不了,他勉强给了狗面子,屈尊吃了两口。   狗等池小天吃完再进食。   它还是跟以前一样,喉咙吞着血肉,牙齿恨不得把骨头都咬碎咽下去。   红在不远处看着。   它得等狗吃完才能上去。   狗群的等级相当森严。   灵气复苏,人类感觉还不明显,动物真的启智了,红的智商相当优越,它脑袋枕着地,两前爪列着放,眼里有些人性化的艳羡。   地位这东西,在哪里都是越高越好。   狗群里,得罪狗可以……得讨好猫。   小黑也很强壮了。   小时候它畏惧狗,大了后它崇拜狗、它凶悍英勇的哥哥。   小黑还想去找小猫玩,它转了两圈,还没等它上去,就看到了狗幽深警告的视线,小黑耸肩、嗷呜了一声,夹着尾巴伏趴下来。   动物的血脉亲缘都比较淡薄,尤其是冷心冷肺的狗,它把小白猫圈在怀里,天性难掩,眼神格外凶戾。   方圆百里都归给了一个族群──狗群围着它们的王休歇,垂耳夹尾、不约而同的选择了匍匐。   天远处,似乎有霞光万丈,但这处地界,似乎连风声都要安静一些。   池小天毫无所觉,他忙着给狗舔毛,还用爪子招呼狗脑袋垂下来点:“喵喵喵。”   高了他够不着。   狗趴下了,尾巴轻晃,眼神温吞,很闲适:“呜。”   系统也对上了狗的眼神。   它觉得比起狗、这更像是个人的眼神,但这不是很重要,它们这次和主角的交集很小,几乎等于没有。   系统提醒池小天:“春天到了。”   可以走了。 第92章 猫狗爱情(09)   池小天听到了。   他摇了下尾巴, 没什么好犹豫的:“好。”   池小天在这里待许久了,他只能跟系统说说话。他有时候感觉很无聊,但感触最深的还是孤独。   一抬头, 除了黄天就是土的寂寞。   狗没有和狗群住一起,到深夜休息, 它还是会把池小天叼到地穴里去,它的躯体能恰好堵住地穴口,伸一下脑袋就能舔到小猫,很有安全感。   池小天还在跟系统讨论离开事:“这里离人类的居住地很远吧。”怕是得有上千公里。   系统也考虑到这点了:“这里不算太荒, 会有来旅行的人横穿戈壁的, 我们等着就行,你到时候上去撒娇卖萌, 说不定下半辈子就直接衣食无忧了。”   换句话说,就是碰瓷人类。   据统计, 被猫狗碰瓷不得不负责的人类受害者, 没有上万也得大几千。   池小天觉得系统言之有理,狗应该能横穿戈壁, 但他大概率会死在路上, 他把这事拜托给系统了:“那就交给你了。”   系统:“没问题。”一行车队、三辆车, 七个人。   陈宇计划来戈壁许久了,他和女朋友约定来玩一趟回去就结婚。策划了三四个月, 又找了五个比较合适的驴友,他们就一起开车上路了。   风光真的美,尤为壮丽。   落日余晖一卷, 戈壁尽头壮阔波澜。   陈宇和他女朋友许静算是年纪比较大的, 剩下的那五个人相互认识, 都是大四的学生, 他们说这是他们的毕业旅游。   也就年轻人会向往书里面描绘的戈壁。   真实的戈壁、荒凉震撼,但这种震撼往往持续不了几天就会被荒凉冲散。陈宇他们之前最惊险的一次就是在露营烧烤的时候遇到了土狼,他们东西都没拿就匆忙开车逃跑了,一行人事后才觉得刺激,又开车回来,他们露营烧烤的帐篷被扯了个七零八落,能吃的食材都不见了。   害怕是真的,好玩也是真的。   车队又开了两天,他们找到了导航上标明的湖泊。   湖是淡水湖,清澈的几乎可以见底,水花啪着山石、晶莹剔透。他们大概探查了下,没发现有什么危险就下来撒欢了。   开一天车也累,玩玩水赏赏景放松一下。   太阳虽然已经往西山下爬了,但还挂着,戈壁也就这会景色比较美了。陈宇是摄影师,除了出来玩,也有点工作的意思在里面,他端着摄像机,聚精会神。   许静没有名字那么文静,她是个可以扛着摄像机到处跑的战地记者,她不是没有面对过危险,但被几十只野狗围攻还是第一次。   它们毛色斑驳,或匍匐、或蹲坐着,眼神冷静又凶残。   他们离房车有上百米,那些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来的野狗就离他们几十米,没发现它们的一点踪迹、被完全没有动静的接近了,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但现在不是顾及常理的时候了。汗毛竖起,许静不停的咽口水,见那些脸色惨白、完全被吓懵的大学生似乎要跑,她艰难发声,努力安抚他们:“我知道你们害怕,我也害怕,但别跑。它们现在没攻击,就说明还在估计我们的战斗力,不确定是不是要袭击我们。你们要是跑了,也就是露怯了,它们一定会追赶我们。”   小黑也是个小头目了。   它没见过人,比它高大许多的人,在动物界,体型一般和战斗力成正比,它在犹豫,但没有太犹豫:“嗷汪。”   可以试探一下。   野狗群在逼近,徐静他们在后退,双方对持,动作都像是卡紧了的慢镜头。   陈宇才从落日里抬头:“小静──操!”   他压低的声音有些变调,徒然炸起一背冷汗,表情都有些扭曲,“操啊!”   不是他不淡定,他平常也是个儒雅随和的人,但这种情况下就不要为难他了。   与此同时。   系统告知了池小天这一情况:“天儿,是时候了。”   它还催了下池小天,“他们挺危险的。”   近些年,死在野外的人数呈直线上升,多他们几个不多,少他们几个不少,世界真的要重新洗牌了。   池小天是直接跳起来的。   他往那边飞奔:“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喵喵护卫队见池小天跑,也跟了上来。它们要是不尽职,狗就是不会杀了它们也不会让它们好过。   系统不咸不淡的,它对人类没有特殊情感,再说:“我权限也是有限的。”   它监察的范围是有距离限制的。   小黑能看得出来,那些人在害怕。   它甩了下脖颈上的鬓毛,发出了号令:“汪─”   一想到能见血它就兴奋,大脑持续供血、亢奋激动──它会是首领最善战的手下。   要说许静这会没闲心观察别的,可能是白猫太显眼了,也可能是她胆大心细的职业特质吧,她还是看到了那只跑的飞快的小白猫。   她还产生了一些兔死狐悲的心理,那只猫也在被野狗追,看它那么柔弱,想来也会和他们一样、一样活不过今天晚上。   小黑的听觉和嗅觉都是狗群里拔尖的。   它听到了猫叫声,有些急促、危险的猫叫声,处的久了,其实大概能猜出来一些了,小黑停下了进攻。   许静在出汗,她不敢去擦,她这时候开始信如来佛玉皇大帝了,如果上帝有用的话,她其实也不介意祷告一下。   那只猫跑到了他们跟前,真的是只漂亮的猫,白色的毛绒团蓬松、像是隆冬的深雪,鸳鸯眼一黄一绿,灵性通彻。   它徒步在狗群里,刚刚还躁动的狗群无不安静的趴下了,许静在一只猫身上看到了优雅高贵,该怎么描述呢,一只猫像是狗群里被娇宠的小公主。   毛色雪白柔亮,气质骄矜。   小公主走到了她跟前,叫声很软,或许用嗲来形容更好一点:“喵。”   池小天相中许静了,单身的年轻女性比较好碰瓷。   虽然不太和时宜,许静还是心都萌化了,她轻轻的蹲下,声音温柔,不温柔也不行,这只小白猫在狗群里地位不低:“我可以抱你吗?”   池小天往前迈了一步,也没让许静抱他,他用尾巴缠了下许静的手腕,用脑袋蹭了下许静的膝盖:“喵喵。”   真的好会撒娇,叫声这么嗲是真实存在的吗?   许静头一次见夹子猫,她低头,忽然说了一句:“小公猫?老陈,它叫这么嗲竟然是只小公猫。”   池小天:“……”   可恶,他哪里叫的嗲了,小公猫怎么了?吃你们家大米饭了吗?   小白猫忽然蹲下,并拢脚脚,非常高贵冷艳,并且目含警告,再看不该看的地方,他就要放狗咬人了。   池小天在和许静接触,小黑有些着急,尤其是喵喵护卫队的狗,它们都在磨爪子了,这要是出了事、这万一出了事!   许静觉得小猫很灵性,她伸出手,想撸猫……   “汪!”   一声狗叫吓了许静一跳,她收手,看向陈宇:“看出来了没?那些狗好像很看重这只小猫。”   陈宇也不是瞎子,他冷静下来,朝那几个大学生道:“你们去开车,这白猫好像对我们挺感兴趣的,它在这,狗群应该不会攻击我们。”   谁都知道留下危险。   大学生们在犹豫:“陈哥……”   许静比较爽快:“别磨叽,开车过来接我们。”   池小天也没拦着他们,他也想跟他们一起走的。   那些大学生慢慢走向车,也就一百多米的路程,但他们心惊胆战的、走得那一个艰难,动作不能大,一旦惹怒了那些狗,他们就得栽在这了。   许静也怕池小天突然跑开,她机智的抽下帽子上的系带,做了个简易逗猫棒:“小猫,玩玩。”她示范给池小天看,一脸笑容,“用爪子拍。”   池小天:“……”   他别开头,突然觉得许静有些二,“跟他们一起上路真的安全吗?”   系统分析道:“有过这次经历,他们应该不敢再在戈壁逗留了……还是能平安回到城市的。”   那几个大学生碰到车了,正在往这边开,许静放松了些,看着池小天的目光多了两分感激和真诚:“虽然知道你不懂,但还是谢谢你了。”   车开过来了,发动机的声音有些吵闹,许静趁机揉了下白猫看上去就很好摸的脑袋,“再见了……老陈!”   池小天窜进了车里。   小黑瞬间暴动:“汪汪汪!”   许静和陈宇也不傻,他们也进了车,迅速关上了车门:“快走!”   开车的是个男大学生,他还哭丧着脸:“……猫,猫还在呢。”   池小天蹲副驾驶上舔爪子,一副大爷做派。   陈宇看着窗外,狗群要过来了:“还管什么猫啊,走啊!”   有点难走了。   车的速度很快,但狗群的速度也不慢,它们疯狂的追着,活跟他们要了它们的命一样。   陈宇这见过大风大浪的都不禁咽口水了,他看着池小天:“这猫什么来历?”总感觉他们要是被狗群追到了会死的很惨。   许静倒是很平静:“它们追不上的。”野狗一小时顶多跑二十公里,他们踩一会油门就能甩开它们了。   陈宇的心脏还在砰砰跳,他看了眼池小天,苦笑:“我怎么感觉我们带回来了个祖宗。”   许静拆开了根火腿肠:“咪咪。”   相遇就是有缘,白猫还救了他们的命,她已经决定收养白猫了,“咪咪过来。”流浪猫寿命很短的,不到三年。   火腿肠好香啊。   池小天甩尾巴,踩着背椅座跳到了许静旁边,他本来想叫的,但突然想起来这个女人说他叫声很嗲,小猫咪也是会记仇的。   池小天叼起火腿肠就跑,蹲到副驾驶上才开始吃。   想撸他?没门。   许静感觉这只猫很通人性,她心又软了些,也没勉强池小天,她看了眼后面,有些意外:“它们还在追?”   这片不是大路,地形比较复杂,不能开太快,“那是什么?狼?”   陈宇又卧槽了声:“真的狼。”   池小天耳朵尖动了下。   他还叼着火腿肠,明明很怀念这个味道,他却吃不下去了。不感激狗是假的,但要他留下,在戈壁里待一辈子,他也不是很想,他问系统:“它能记我多久?”   系统无法回答:“不知道。”   池小天趴下了,有些病恹恹的。   陈宇和徐静还在讨论那是狼是狗。   “狼吧。”   “应该是狗,狼领着狗群?”   “看它尾巴……看不清啊。”   “它摔了下。”   池小天忍不住了,他跳了起来,挠窗户,叫声终于不嗲了,有些凄厉:“喵喵喵喵。”   这意思很明显了。   许静看了眼池小天,又看了眼狗,虽然很荒谬:“猫和狗能玩到一起?”看这情谊不是一般的深了,她吸气,“停车,停车!”   陈宇在拍照,他是个专业摄影师。   他抓拍的镜头都很完美,张力极强,他喃喃:“我竟然在狗眼看到了杀意,还有,那是……悲伤?” 第93章 猫狗爱情(10)   狗没见过跑得那样快的庞然大物, 它也形容不出来心里的震撼和畏惧,按照它往常的性格,它会先埋伏下来观察, 可小猫在里面。   小猫跳进去了。   狗只能追,爪子磨破了, 渗出来不太明显的血迹、火辣辣的疼。它在叫,它看着那辆车、闪着乌光的车。   它不懂那是什么,它只觉得自己要追不上了。   还是摔了下。   狗不是怕疼,狗只是、难过, 它确切的意识到了自己在悲伤。那是种奇妙的感受, 心还在跳、又好像没在跳,它没时间想太多, 眼睛紧紧的盯着那辆车。   车停了。   白猫跳了下来,狗眼里燃起了什么, 它爬了起来, 呜咽着跑了过去。   池小天看到狗的毛都脏了,他还闻到淡淡的腥味, 白猫围着狗, 很生气:“喵喵喵喵!”   你追什么追!   狗知道猫在生气。   它低着头, 伸舌头去舔猫的毛:“呜呜。”   池小天没找到狗哪里受伤了,他试图跟狗交流:“喵喵喵喵喵。”   我不是猫, 我是人,我想和人类住在一起。   就算是变成了猫,他也至少想听懂别人在做什么、说什么……在这里, 他就像个哑巴和聋子, 他无法和野生动物交流, 也很难理解它们的思维。   狗还在舔猫的毛, 叫声温柔:“呜。”   池小天怕许静他们走了,他下次再等到人来就不知道时候了,他有些暴躁:“喵喵喵喵喵。”   你不要追了,我走了。   许静他们没下车,也不敢下车,透过车后面的玻璃,他们看着猫和那条像狼的狗在交流。   陈宇摸着下巴:“它们好像认识。”   “肯定认识。”许静猜出来了点,“那条狗好像是狗群的老大……看到了没,那条狗很亲那只小白猫。”   怪不得狗群这么照顾一只猫,原来猫是有靠山的。   陈宇看到了,那只狗脾气真的很好,被白猫挠了两爪子都没还手,还一直舔猫的毛,要不是它们俩不是一个品种的:“真得挺像一对的。”   他说着,又拿起了摄像头。   许静估摸着:“应该就是。”   动物里跨物种的恋爱虽然不多,但也不算少,光海豚喜欢上人类就好几个例子。   陈宇知道女朋友挺喜欢小动物的:“看。”他屏气,“……白猫又往我们这边走了。”   池小天确实往车那边又走了几步,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狗跟着池小天,它低着大脑袋,声音呜咽。   狗不明白小猫为什么要走,但它知道小猫想走。   它不想小猫走。   池小天想假装听不到。   他终于还是停下了步子,冲着狗炸毛:“喵喵!”   别跟着我!   狗被凶了一下,它的眼神还是那么温和,它用脑袋供着小猫:“呜呜。”   小猫,天要暖和了,会长那种白色花。   你一扑,它们就会飞起来。   池小天也听不懂狗在叫什么,他们平常只能做到最简单的交流,吃和睡。除此外,他们都不知道彼此在说什么。   白猫很烦躁,眼神不定:“统哥,我最多在这个世界待多久?”   系统估计了下:“三五年吧。”   池小天这壳子身体本来就不好,要是被人类饲养还能活个十来年,要是一直在野外生存吃生食喝生水,就算被狗养着,也就三五年的事。   池小天是不懂狗在说什么,可他能感到狗在难过。   他看看车,又看看狗,白猫转过身,狠狠的咬上了狗的爪子,喉咙挤出低叫:“喵。”   蠢狗笨死了。   他也真的蠢死了,一条狗懂什么,又能记他多久?   狗不疼,小猫都没咬透它的皮毛,它知道小猫不舍得咬它:“呜。”   接连跑这么远,它终于感到体力不支了,狗趴下,耳朵也垂了下来。   白猫在咬狗,狗在舔白猫的毛。   陈宇在一只狗身上看到了宠溺,他突然亢奋:“小静,我可能要火了。”把这对猫狗cp拍下来,他觉得国奖是有戏的,“咱们在这待几天吧。”   许静也感兴趣:“也行。”   注意点,别下车,他们车的防御力还是挺强的。   男大学生:“……”   他见两人非但不走还想继续跟拍,真的快哭了,“你们不走?”   许静这才想到还有他们在:“我和老陈估计是要留几天的。”她提议道,“要不你们先走吧,都有导航什么的,一千多公里,两天就出去了。”   陈宇已经摆出工作的架势了:“导航都有路线……回去路上你们最好别离车太远,都警惕点。”   许静让陈宇跟大学生们商量去了,她还在观察那猫和狗:“……”   狗在看她,明明是在车里,她还是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心里升起了些许寒意。   狗在池小天身上嗅到了陌生的气味,它把那些痕迹舔去,就留下了自己的气味,池小天都被舔的没脾气了,他松开狗的爪子,一嘴毛也实在没什么好咬的,见狗舔着舔着似乎要舔到自己的屁屁,了,他又拿尾巴甩了狗的大脸一下:“喵!”   屁屁和蛋蛋不能舔!他最后的尊严了。   小黑这会儿才追上来。   它哼哧哼哧的喘气,看见池小天已经从那个奇奇怪怪的东西上下来了,差点对狗佩服的五体投地──首领竟然能征服那样的怪物。   狗群都聚了过来,还自觉的朝车队围了过去。   池小天从狗爪子里钻了出来,它叫了声:“喵喵。”   回来。   狗群稍稍停下,无声的看向狗,狗在池小天的视线下也叫了一声:“呜。”   狗群这次没有继续围了。   池小天看向车队,感觉这几个人有点傻乎乎的:“他们怎么还不走?”   要不是他在,这几个人绝对没命在了,“不会是在等我吧?”   系统猜着:“也可能是好奇你们。”   一只猫混在狗群里确实挺奇怪的。   池小天已经决定不走了,三五年也不是不能忍。他这会也不急了,不紧不慢的朝车队跑了过去,副驾驶的窗还开着,他钻进去,对几人叫了一声:“喵。”   人和动物也是有沟通障碍的,但你不得不承认,智商会极大的拉小这个障碍,池小天做了个扭头走的动作后蹲着直勾勾的看着许静。   这只猫很聪明,也很有灵性。   许静猜道:“你是来跟我们告别的?”   白猫点了下脑袋,好像在说是。   陈宇拿着摄像机,突然亢奋,男大学生的反应最直接:“卧槽卧槽,它还会点头,真尼玛牛啊。”   池小天看了眼男大学生,眼里流露出微妙的嫌弃。   少见多怪。   男大学生莫名get到了,他挠脑袋,傻笑。   陈宇一直在吸气:“我要牛逼了。”   许静内心非常喜欢池小天,她还想再摸摸池小天的毛,她摸过一次,真得顺滑的跟丝绸一样,就是还没等她伸手,白猫就跳下去了,临行前还没忘记叼走那根火腿肠。   狗在不远处等着。   小猫好像认识那个东西,还能跟那个东西交流。   池小天叼着火腿肠流口水。   系统真见不得池小天这没出息的样子:“你能不能再丢人一点。”   池小天不觉得自己丢人:“好香啊,真的好香。”   天天在野外吃生肉,他偶尔也会想改善一下生活。   狗在池小天咬它的时候,就知道池小天不走了。它跟着池小天,也能闻到火腿肠的香味,人都能闻到的香味,对猫狗来说简直就是勾引了。   白猫跑了,狗跟着猫跑,狗群也四散开了。   池小天去了个背风的地方,他把火腿肠放到一片叶子上,分成了两份,大点的给狗,小点的他吃。   小黑离得比较近。   它虽然也在流口水,但它不敢上前。   池小天埋头起来才发现狗没动,他用爪子扒拉了下,朝狗那边推:“喵。”   尝尝,嘎嘎香。   狗还是没动。   它能看出来小猫很喜欢这个:“呜。”   池小天对狗不肯吃的行为也不是很意外,可能是从小被狗捡到养大的原因,狗真的把他当儿子了。白猫把火腿肠叼起来,扒拉着狗人立而起,把食物喂到了狗嘴边。   系统不知道该描述这一幕。   它心里五味杂陈。   狗舔了下猫脑袋毛。   池小天:“……”   他问系统,“我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狗做得还不够明显吗?   它想让你吃啊。   系统没说话。   它有保持沉默的权利。   不吃算了。   池小天自己吃,他还给流口水的小黑留了点,比起狗,他对小黑可抠门多了,大概就留了五分之一的样子。   但小黑还是很高兴。   它又把尾巴摇成了花。   狗不管这个,它过去把池小天叼了起来。   玩够了就得回去了。   大学生们商量了下,也没走。   他们小心点应该没事,再说,狗群好像不想再攻击他们了。   车队远远的缀着狗群。   狗发觉了,它回头看了眼,池小天也看到了,他其实还是想和人多交流了一下的,见他们没走,尾巴都不自觉摇了起来:“统哥,他们没走哎。”   狗的眼尾朝下、难掩凶戾,但它没有驱逐那群人,小猫好像想跟他们玩、很喜欢他们。   车队驻扎的地方,离狗群大概有五六千米。   许静他们没敢离太近。   猫是夜行动物,池小天今个挺兴奋,就是被狗叼回地穴,他也睡不着:“统哥,他们在干什么?”   系统往那边看了眼:“在煮火锅,炖羊肉。”   狗就看到本来就在摇尾巴的白猫窜了起来。   它还堵着地穴口,但小猫冲它喵喵叫、挺急切的模样。   池小天满脑子都是干饭:“喵喵喵。”   狗犹豫了下,还是把池小天叼了起来。   许静他们这次学聪明了,就在车旁边支的架子,车上装着极有穿透性的大灯,这地方视野开阔,狗离他们五百多米的时候就被发现了。   陈宇他们第一反应就是上车,但狗没有过来,它在两百多米的地方就趴下了,就那只白猫来了,它蹲在他们餐桌上很矜持的摇尾巴。   陈宇沉默了下:“我猜……”   许静感觉这几天会挺有意思的,她下车:“不用猜了。”   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 第94章 猫狗爱情(11)   许静他们煲的羊肉很鲜。   没放多少调味料, 多少能给猫吃点的。   陈宇怕狗突然暴起,他替许静盯着狗,看着看着就有点心里发毛:“不光是我们这次遇到的狗群, 你们有没有觉得,咱们一路来碰见的野生动物都有点不对劲?”   虽然说不上来,但肯定哪里不对。   许静就是胆大心细,她琢磨着:“是聪明了点吧。”   他们这次碰见的猫狗格外有灵性, 那只狗竟然知道他们怕它选择不靠近。   陈宇以前没怎么接触过野生动物:“好像是。”   他笑了声, “听过狐仙黄大仙没?说不定是咱们华国地界比较灵呢。”   一个胖乎乎的男大学生听到了, 他胆子比较小,要不是这人多,他真的不敢留下:“陈哥。”他颤巍巍道, “建国后禁止成精。”   许静被逗乐了,那点心思都被冲散了:“想什么呢。”   她刚捞出来的一块肉已经半凉了,小心的递给池小天,“还有点热, 慢点吃。”   猫虽然只能吃冷食,但肉也不烫了、就有点温。   池小天不急, 他听着几个人聊天, 看着戈壁的天空,心情愉悦。   狗能看得很远。   它不明白小猫为什么这么开心,但它喜欢小猫高兴, 爪子磨着地面, 牙齿似乎也在发痒,它在考虑把他们留下来的可能性。   池小天不知道狗在想着抓几个人给他当玩具, 否则, 他一定会打烂狗的头。   狗不大, 心挺大的。   池小天等羊肉凉了才把肉叼起来,白猫的皮毛雪白,即便在夜里都很明显。陈宇也下车了,他继续料理食物,还有心思调笑:“看那对小两口多亲。”   夜里温度还是很低,许静感觉有些冻手,但唇角一直没下去过,真的挺好玩的。   狗还没吃过熟食。   池小天把羊肉叼给狗吃:“喵喵喵。”   尝尝。   肉里放了盐,很鲜。   狗吞了一点,它好像天生就比较克制,别的狗大概就控制不住进食的欲望了,它还能吃一点再推给池小天。   池小天也不嫌弃狗的口水。   他快乐摇尾巴:“喵喵喵。”   是不是特别香。   狗没叫,它舔猫的尾巴毛。   池小天吃完就往许静他们桌上跑,白猫还会挑想自己吃的食物,比如现在,它就在盯锅里翻腾的蟹,许静了然,用清水涮了下才给池小天。   池小天又叼着往狗身边跑。   陈宇真的是要笑了:“它今晚得跑多少趟?”   许静数了下:“都跑了五六趟了,白猫应该是吃饱了……你看,狗都开始吃了。”   陈宇看了过去。   夜暮里有几道强劲的白光,白芒下,一条很像狼的狗趴着,白猫躺在狗的背上,舔舔自己的毛,再舔舔狗的毛,兴许是玩腻了,白猫翻起肚皮似乎再用爪子扑白光,兴许是动作幅度大了点,白猫滚了下去,一直在进食的狗反应很快,扭头精准的叼住了白猫的后脖颈,把白猫圈进了自己怀里。   白猫也挺乖的,躺在狗怀里盘成了个圈,不知道是不是在撒娇,叫声很嗲。   许静看到了岁月静好这四个字,她好像也理解了为什么一条狗会拼命追一只猫,兴许爱情本来就不是人才有的。   她突然有些感慨,声音很低:“……真好啊。”   陈宇也不是个钢铁直男。   他抱住许静的肩,和她靠在了一起:“我们回去就结婚。”   戈壁有时候会刮风。   就在今晚,寒意似乎彻底消退了,风吹了起来,不再凛冽、是带着点清爽的凉。天上的星星不知道什么时候亮了起来,星带璀璨,一点柔和的泛着浅光的绿,压得很低、很低。许静他们又逗留了两三天,狗群一直没有袭击他们,他们和小白猫处得很好,小白猫喜欢吃饼干、还喜欢嗦棒棒糖。   尤其喜欢看综艺。   许静他们的储备不多了,但还是把能留下来的食物都留了下来,这次跟野生动物近距离接触,给他们来了奇妙又温馨的体验。   在车队和狗群共存的这几天,人与自然迥异又融洽。   池小天送别了许静他们。   他静静的看着车远去。   系统问池小天:“后悔了?”   白猫蹲坐着,尾巴圈着脚脚,一黄一绿的瞳孔出奇的漂亮:“我是谁?”他说,“我做的决定绝不后悔。”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嘴硬:“你最好没有。”   狗在土坡上,它比一般狗的体型大许多,四肢修长健美、鬓毛银亮蓬松,它轻柔的呼唤池小天:“呜。”   小白猫耳尖先动了下。   池小天跑了起来,回应了声:“喵。”   池小天真的没有后悔。   夜里有土狼和其他大型食肉动物活动,狗一般是不允许池小天晚上出去的,它倒是偶尔会去打猎,有时候会搞一身血回来,但不管多晚,它还是会回来的。   春天真的来了,荒蛮的戈壁长起了草、开出了形态各异的花。食草动物也都活跃了起来,大自然重新焕发了生机。   池小天没其他动物有那么深的感受,他唯一的感觉就是没那么冷了,食物充裕了起来,狗也没有那么忙了。   地穴对体型都大了一圈的一猫一狗来说其实是有些拥挤的……池小天是没想起来搬家,狗是不想搬家,这么近,小猫可以躺在它身上,它可以随时给小猫舔毛。   猫科动物和犬科动物表达亲近就是打闹和舔毛。   池小天睡醒就蹬腿伸懒腰和找狗。   狗今天在。   白猫给狗踩奶,梅花状的爪子张开又合拢,粉色的肉垫软绵绵的,池小天眼睛还没睁开,小猫脑袋一点一点的。   狗俯身,舔了下小猫的脸。   池小天清醒了。   他站起来抖毛:“喵喵。”   早上好。   不是早上,已经下午了。春天的下午暖融融的,狗带着小猫出去玩,路边的野草旺盛,池小天走着走着就会跳起来扑一下。   有时候天性真的很难抑制。   狗走得很慢。   偶尔还会停下来等着小白猫。   池小天还会玩狗的尾巴,他在上面练习扑咬动作,也不是要打猎,主要是爪子和牙有点痒,系统建议池小天找块木板抓抓挠挠。   它还痛批狗不知道给池小天准备猫抓板。   池小天听了都要笑:“猫抓板?”   别为难狗了。   狗带着池小天来到了一处坡地,池小天以为狗是带着他来晒太阳的,他都想好了要躺在哪里了,虽然刚睡醒,但再睡一会也不是不行。   狗找到了那种白色的花,它是幼犬时玩过,是很漂亮的花,会飘飘荡荡的飞起来,狗羡慕过它们,它小时候也想飞。   毛发蓬松乌亮的狗冲池小天低叫:“呜。”   小猫,过来。   池小天一颠一颠的跑过去,他看到了蒲公英,他看向狗:“喵喵?”   你要给我看这个?   狗抬了下爪子,做了个扑的动作,眼神温吞。   池小天玩过蒲公英,他小时候孤儿院很穷,没什么玩具。那时候,要是有人能发现蒲公英,是会专门摘下来,带回来炫耀一下再吹起来的。   小孩子嘛,就是喜欢玩。   蒲公英不太好找,池小天就没找到过几次,但他记得自己好像经常玩这个,脑海里泛起不太清晰的记忆,是个男生,白衣黑裤,瘦高,脸是模糊的、连着声音,但他的手好像很大:“甜甜。”   小池小天应了一声:“……哥。”   池小天的小名其实不叫小天,也不叫天天。   他那时候喜欢吃糖,还长得跟个糯米团子一样,小伙伴都喊他甜甜,这个带着点羞耻的小名早就被池小天忘了。   那人手里是朵蒲公英。记忆一闪而逝,下一秒池小天就忘了,白猫摇了下脑袋,又欢乐了起来,跟个智障一样:“统哥,蒲公英哎。”   系统没什么要说的,它鼓掌,用更夸张的语气重复了遍:“蒲公英哎。”   又在阴阳怪气。   池小天不管系统,他朝着蒲公英扑了下,绿色草地上,厚厚的白云下,一枚枚蓬松小伞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飞得很高。   白猫追了两步,尾巴甩得很欢快:“喵喵喵。”   狗就知道小猫会喜欢。   它看到小猫就想到了蒲公英:“呜。”   白猫围着狗转,蹭狗的毛,叫声跟化了的糖水一样:“喵。”   狗低头,舔了下猫的脑袋毛:“呜。”   池小天抖了下毛,又跑了起来。   狗就差个两三步的跟着,池小天会到处钻,他还会爬树,没一会就把毛弄得乱糟糟的,他会舔自己舔得到的地方,舔不到地方就让狗给他舔。   一直到太阳不再那么暖和,池小天也饿了,他才叫着要狗回家:“喵喵喵。”   狗群是有固定聚集地的,小黑和红它们打猎也回来了,几十条狗分散趴着,有的在休息,有的在打着玩,还有的在对着食物流口水。   狗群是有规矩的,它们王的凶戾和英勇深深的刻印在了每位成员的心里。   狗带着池小天回来的时候,狗群明显安静了些,它们将视线投向了它们的王,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飞机耳和伏趴,目光狂热。   池小天习惯了没觉得有什么,系统看着,有些感慨:“我要是跟狗契约了就好了。”   瞅瞅人家多有上进心和手段。   在吃肉的小白猫顿了下,幽幽道:“统哥,我能听见。”   系统:“我知道。”   它补充道,“就是说给你听的。”   池小天……池小天哼了一声:“……你真没素质。”   池小天胃口不大,吃饱了就到处转圈,他只要不离开狗的视线,狗一般也不会管他:“过得我都有点晕乎了,现在几月份了。”   系统:“五月。”   “五月了?”   池小天觉得过得还挺快的,他都在这里生活一年了,土坡不高,他爬上去,“过得好快……统哥,你能看得见吗?”   系统看狗片会打马赛克吗?   背着土坡,两条狗在交配。   系统能看见,它看着还不走的池小天,有点不怀好意:“狗群的发情期到了。”   白猫摇尾巴,没心没肺的:“关我什么事。”   他是猫又不是狗。 第95章 猫狗爱情(12)   夜又深了。   地穴里, 白猫睡得很香。   狗睡不着,它的身体有些躁动。   它不太明白这是什么冲动,但它知道给小猫舔毛缓解不了这种燥闷了, 它摇尾巴的幅度大了些,发达的嗅觉努力辨别着小猫气味、那若有若无的香。   “呜。”   一声好似低吟的闷哼。   好热,太热了。   狗的耳朵垂了下来,眼神却忽然很暗、瞳孔里是清晰的欲望。它舔了下白猫的爪子, 白猫还没醒, 摊着肚皮, 它又试探的舔了下白猫的腹部,那里的毛发比较稀疏、温度较高。   狗知道怎么交配,但它和小猫的体型实在差得有点多, 它舔着白猫的毛,慢慢的缓解着身体里属于雄性的冲动。   还是要等小猫再大一些,得等到小猫可以承受了。   池小天还在梦里,被舔毛和被撸毛其实都很爽, 尤其是肚皮那块,他尾巴晃了下, 哼了两声:“嘤喵。”   夹子猫。   最嗲的小公猫。   狗眼里浮现了极为人性化的爱怜, 它把白猫圈进自己怀里,白猫翻了两下,腰背的毛微颤, 要说长毛猫不好打理的、毛很容易成结, 但白猫的毛就顺滑的跟绸缎子一样,好似染着点盈盈暗香的深雪, 狗用脑袋蹭了蹭, 叫声带着些压抑:“呜。”猫在放松的情况下, 一天二十四的小时能睡够十六个小时。池小天又到大中午才醒,他起来,前爪搭直、屁股往后撅着的伸懒腰:“喵。”   狗也在,它趴着,眼尾往下垂,天生带着点凶戾,尤其是现在闷燥的时候。池小天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灵敏的鼻子也抽了抽,悄悄往后退了下,他也不是害怕狗:“……统哥,它的发情期是不是也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狗看他的眼神不太对,池小天终于反应过来了,白猫直接炸毛了,上去就给了狗一爪子,“喵!”   狗在瞄它绝对不该瞄的地方,池小天确定了,狗就是在对他发情。   狗被挠了下,这次猫抓的有点重了,挠掉了它的两根毛,银灰色毛飘在空气里,狗的眼神还是没变,气氛却莫名紧张。   池小天真的震惊:“卧槽,卧槽。它不是把我当儿子养的吗?这么没有节操吗?”   系统在看热闹:“它说把你当儿子养了吗?你咋不想成是童养夫呢。”   池小天沉默了下:“……”   他看着系统,“你好变态啊。”   系统怎么把一只猫和一只狗配对的?还童养夫,童你妈个夫,死变态!   摆明的事,凭什么说它变态。   系统不服:“它要是不把你当伴侣,你都这么大了,它凭什么还养着你?你长得老好看吗?”   池小天确实觉得自己长得老好看了:“我不好看吗?我明明是方圆几百里最漂亮的小猫咪!”   这回轮到系统沉默了:“你他妈可真不要脸。”   不要脸也解决不了现在的情景。   狗还在发情,它趴着,似乎很难受,但看向池小天的眼神仍旧平和。池小天在原地转了两圈,焦躁的甩尾巴:“怎么办?”   他可以说是看着狗长大的,兴许是狗是动物的原因,他总对它格外的心软。   系统没什么心理负担:“交配呗。”   池小天就回了仨字:“你妈的。”   不说别的,光着这体型差、真他妈会裂开的。   狗无论哪方面都很强壮和英勇。   系统被攻击了也不恼,它非常愿意看热闹:“嘿嘿嘿。”   池小天还是决定眼不见为净,他挤开狗钻出去,狗也没有继续趴着了,发情期,它只有跟着池小天才会好受一点。   真就寸步不离的跟着,还要时不时舔舔蹭蹭。   池小天眼皮抽抽,他忍不了,站起来准备去狗群里转一圈:“应该有母狗喜欢狗的吧?”   系统这次没有阴阳怪气了:“那肯定。”   池小天稍稍放下心,狗群的驻地不远的,在这个到处散发着春天气息的季节,不少狗都在光明正大的搞,动物没什么廉耻之心的,交配对它们而言跟吃饭喝水没什么差别。   狗不知道池小天的意图,它低着大脑袋,尾巴也垂的很低。   狗群里确实有雌性想要获得狗的欢心,它们挑对象无非就强壮英勇两点要求,毫无疑问,它们的王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没有狗敢靠近。   它们的王还跟着那只白猫,气息压抑。   红也是狗群里的智商担当,灵气复苏,它不死必然能修炼成妖。它也在看狗,它以为狗只是养着小猫玩、顶多是很好的玩伴,现在它是看是出来了。   它们的王选中了一只猫成为伴侣。   红跟狼处过,那只狼跟它交配后就离开狼群来到它身边了,后来就一直没走……那只狼打猎的时候死了。红还不明白什么叫忠贞,但它觉得,小猫应该是狗唯一的伴侣了,狗会守着小猫的,跟它的父亲守着它一样,一直守到死。   红在狼死后只是短暂的悲伤了一下,它很快就找了下一任,但它这时候,忽然很想狼,它还感受到了久违的痛苦。   它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情感也是智商的一种体现。   虽然不太明显,红确实在进化。   池小天转了几圈,就是有母狗在偷窥,他一靠近,它们又很快就跑开了,他有点无奈:“这怎么回事?”   系统瞥了眼狗:“狗就中意你呗。”   狗不允许其他狗靠近。   池小天:“……”   他必须跟狗沟通一下了,“喵喵喵喵。”   咱俩不行,生殖隔离你懂吗?   狗不懂,它又没上过学。   它就知道喜欢而已。   池小天改变了叫声:“喵汪汪汪汪。”   你是条好狗,但咱俩不合适,你找别的狗吧。   狗还不知道什么叫好人卡,不然它一定会难过的,但它这会只以为小猫再跟它撒娇,于是它又舔了下池小天。   一脸口水。   池小天用爪子按着脸,甩脑袋:“喵喵喵!”   这会不准舔我!   狗喜欢小猫,它想和小猫做一些春天的事,但小猫还太小了。它趴了下来,耳朵垂着,尾巴轻扫地面,白毛带起一点灰尘,声音呜咽:“呜。”   小猫,我难受。   狗其实也知道撒娇的。   对小猫撒娇很有用,小猫会心疼它的。   狗或许还不懂很多事,但它的智商真的不低了。   猛狗嗷呜。   池小天心颤了下:“……淦,它怎么可以这么可爱。”   系统觉得这某种意义上也算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不信你问问红小黑还有喵喵护卫队,问问它们狗可不可爱。   再可爱也不行。   这是原则。   池小天狠心的选择不搭理,他安慰自己:“过几天就好了。”   狗的发情期不会太长,狗还年轻,憋一憋没什么的。   白猫轻巧的跳了起来,在沙丘上躺着晒起了太阳。   狗上不去,也不是上不去,是沙丘顶上只能容纳下一只猫。上不去它也没走开,它选了块视野开阔的地方,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池小天。   池小天感觉自己快被盯的屁屁冒烟了,他也不摇尾巴了,蓬松的长尾遮住了他想保护的地方,对着暖融融的日光,白猫开始了装死。池小天想忽略这件事,但有的事还真不是想忽视就忽视的,狗这些天尤其喜欢舔他的毛,他觉得自己都要被舔秃了。   又是深夜。   池小天好不容易睡着又被蹭醒了,那只蠢狗一直用脑袋顶它,他吐气,白猫瘫着,耳朵尖下垂,身体拉成一个大长条,装死。   狗会叫,不是汪汪叫,是那种细弱的、委屈的呜呜叫。   白猫用爪爪捂住脑袋,池小天滚了几圈后突然站了起来,他尾巴蓬松雪白,非常有气势:“喵。”   或许雄性在这时候都会很聪明,狗不叫了,它翻身,露出了肚皮,池小天看过去了一眼,心梗了下:“这就是主角的配置吗?”   众所周知,猫猫又小又快。   池小天安慰自己这是种族差异,他跳到狗的肚皮上,做不了别的,踩踩奶还是可以的,白猫真的很软,尤其是爪垫。   狗慢慢不叫了,结束后,它把好像生无可恋的白猫叼进了自己怀里,爪子护着白猫,脑袋贴着地面,叫声轻柔:“呜。”   池小天还是听不懂,但他对上狗的眼神,不知道是因为羞耻还是什么,他感觉脸部有些热,白猫盘成了个圈,往狗怀里钻,只肯把屁股露在外面:“有时候我真觉得它是个人。”   他看着狗,狗叫了一声,好像在说我爱你。   系统没吭声,原著里说这时候狗已经有成年人的智商了,就算是不会说话,但它的眼神那么温柔,就是再说我爱你啊。   池小天解决了这几天的烦心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它天天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就是摇尾巴都要比其他的小猫咪要轻快一些。   狗没睡那么快,它看着小猫,看着看着就用舌头舔一下,如此反复好多次才慢慢闭上了眼。   月光照着戈壁,风打着旋、难得轻柔。   这一年,华国边野出了头凶戾擅战的狗,狗群繁衍壮大,吞并了方圆几千里的地盘,一只白猫猫仗狗势,追兔撵鹰,耀武扬威,仿佛是最受戈壁宠爱的生灵。也是这一年,野生动物袭人的事件频发、全球成立了大大小小几万个动物行为研究所。   二零三三年岁尾。   又是一年冰雪季。   一组名为《我们俩》的猫狗照片获得国际大奖,猫狗cp爆红网络。   荒蛮残酷的戈壁,一只柔弱得仿佛不能独自生存的白猫、一条比狼还凶戾的狗。冷硬色调对比出温情,星垂旷野,猫盘在狗怀里玩尾巴,狗看着猫玩尾巴。 第96章 猫狗爱情(13)   海边的风吹不到内陆, 人类世界的网络风潮也刮不到戈壁,系统倒是跟池小天提了一嘴这事,还把照片给池小天看了。   拍的确实很好,意境和氛围都很美, 但池小天的态度很敷衍, 小白猫就点了下脑袋:“很好。”又下雪了, 很冷。   冷到什么程度呢?   哈气成冰。   天地即将发生大变, 气温诡异。   池小天都不乐意出去了,狗也没让池小天出去,它会把吃的带回地穴, 它也确实很聪明, 地穴不只有干草了,还有兔子毛和鸟绒,暖和, 但还不够暖和, 狗不在的时候,池小天都感觉自己在发抖。   狗把猎物的喉管咬开, 池小天去舔了下那滚烫的带着点腥咸的血, 身体稍微回暖,但他还是谨慎的把爪爪踩在尾巴上, 稍微吃了些, 他就撇开脑袋不吃了。   狗把猎物往池小天那边推了下:“呜。”   小猫吃得太少了,再吃点。   池小天把脑袋歪一边,就晃晃尾巴, 态度很坚决。   不吃就是不吃。   狗知道小猫是真的没胃口, 它埋头, 吃完了剩下的大半部分又把残骸清理了出去, 扒拉土掩埋住腥味,它钻进去,把池小天叼到自己腹毛下面。   对野生动物,尤其是体质不太好的动物,冬天是很难熬的。其实体质差点的野生动物根本就过不了冬,它们会被早早的抛弃,就是活到冬天了,不是被饿死、就是被冻死。   这几年气温急降,一年比一年冷了。   池小天蜷缩在狗怀里:“雪下得多厚了?”   系统量了下:“平均降雪量332cm。”   灵气复苏给野生动物带来的也不全然是好处,在真正的灵气复苏降临前,残酷的大自然已经筛选过好几回了,狗只是异军突起而已,像狗和池小天这种出生就比较弱的,一般见不了几天太阳。   池小天是幸运,幸运的被狗捡到了。   狗就真的是完全靠自己、自强不息的活了下来,还活得很好。   这降雪量什么概念?池小天跳雪堆里能把他脑袋都淹了,就一个数据而已,池小天听了还是打寒颤,他又往狗怀里钻了钻,嘟囔了声:“好冷啊。”   狗纵容着池小天往它怀里钻。   它眼里还有着不太明显的忧虑,小猫的体质太差了,天气虽然很冷,但半大的小狗都能出去跑一跑,就小猫,待在窝里似乎还冻的受不了,它伸出爪子拢了下,用体温给池小天取暖:“呜。”   小猫不怕。   池小天摇尾巴。   他希望冬天能快点过去。   小猫昏沉沉的睡了过去,狗眼里的忧虑化为了实际的担心,今年狗群是不缺食物的,但小狗的成活率比去年还低,它隐约感到了天地在进行某种大变,有些动物在进化,有些动物在被淘汰、适应不了这种变化就得被淘汰。   狗垂着脑袋,它守着它的小猫,温柔的眼神不觉蒙上些许哀伤。   系统就静静的看着,动物的灵觉比人类强许多,它确信狗已经知道了什么,狗是抓住这次机会了的,狗是最早修炼的那一批妖,血统返祖,天资纵横。   它看出了狗的哀伤,但想不到狗在想什么。   一条狗能想什么?   狗一整个冬天都没有再去打猎,它一直在地穴陪着池小天。   池小天醒了就跟狗玩,让狗替他舔毛,白猫的叫声很嗲很嗲:“喵喵喵。”   小狗小狗小狗。   狗总是眼神温吞,一脸纵容:“   呜。”   白猫翻肚皮,用脚脚踹狗:“喵喵喵喵猫。”   谁是天底下最漂亮的小猫咪。   狗舔白猫的爪爪,再把滚出去的猫叼回自己怀里:“呜呜。”   不要调皮。   池小天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他从狗怀里钻出来,就露出来一个脑袋,他冲狗喵喵喵叫:“喵喵喵喵汪?”   我最漂亮是不是?   狗每次都会回答:“汪。”   汪一声就是对。   池小天快乐了,他摇尾巴,冲系统炫耀:“听见没,它说我是最漂亮的小猫咪。”   系统:“……”   它知道池小天是无聊,“你高兴就好。”   池小天确实高兴,他没事就给狗舔毛,有事就让狗给他舔毛,狗身上火力很大,跟个暖炉一样,他可以滚来滚去,滚上滚下,吃了就睡,睡醒了就吃。   开春了。   湖水化冻,狗叼着池小天去喝水。   狗群三三俩俩的散着,有的在喝水,有的在打着玩,热热闹闹的。   池小天蹲着用舌头卷水喝,好不容易出来放风,他打算玩一玩再回去。   狗又在喊池小天了:“呜。”   回去了。   天还冷,它不想小猫在外面待太久。   池小天回头看了眼,鬓毛蓬松、毛发银亮、四肢修长健美的狗在朝他缓缓走来,雪还没化完,冻土半融,连绵的地界上黑白交接到无穷远的地方,风还带着些许刺骨的寒,但他看到狗的时候,真的觉得春天来了。   白猫摇了下尾巴:“喵。”   他熬过了冬天。   池小天一开始可能是想过死,但现在肯定想活着的,人有了感情,就有了牵挂。白猫一颠一颠的朝大狗跑过去:“喵喵喵。”   你来啦。   狗看了下四周,叫声低沉温柔:“呜。”   猫比狗矮很多,还没狗的腿高,浑身雪白,看着就很娇气:“喵喵喵。”   一冬没见多了好多小狗啊。   狗眼尾向下,眼皮褶皱较深,面相凶戾,爪子都比旁得狗大一圈,它体态矫健修长,粗壮的尾巴低垂:“呜。”   白猫绕着狗跑来跑去,想玩就跑远,不想玩就抱着狗的爪子挂着走,狗也一直由着猫,见猫觉得好玩,还用爪子给猫荡秋千。   池小天也就今天比较精神。   他玩了一圈,回去就感觉有些难受,白猫趴着,尾巴都耷拉下来了:“我不会感冒了吧。”   系统检测了下,没看出什么问题:“没事。”它觉得可能是灵气复苏的原因,“灵气复苏,有的动物和人的体质可能适应不了,适应不了就会显得体弱多病。”   池小天问系统:“我就是因为适应不了吗?”   系统回答道:“你是先天体弱加适应不了。”   雪上加霜。   池小天摇了下尾巴:“我不能这么倒霉吧。”   能的。   池小天第一天开始难受,第二天吃不下东西,第三天他吐了,吐得是黄水。系统终于看出来了:“卧槽,你得了猫瘟。”   池小天意识有些模糊:“猫什么?”   系统:“猫瘟!”   池小天的防御系统一直就不怎么健全,灵气再一排异,他没在冬天归西就已经是狗照顾的好了。应该是池小天那天喝得水的问题,春天河水化开了,微生物也活跃了起来,别的猫和狗没事,池小天喝了就要小命了。   池小天趴着,视线有些模糊,但隐约还能看到狗,他还有心情开玩笑:“这回我死了它应该就不会吃掉我了。”   狗要是吃了他……猫瘟会传染给狗吗?   狗一直知道小猫是很脆弱的。   它舔着小猫的毛,用脑袋拱着小猫,想让小猫站起来:“呜呜。”   小猫,起来啊。   池小天起不来了。   他尽量离自己的呕吐物远了些,他的毛可白可漂亮了,他不想变脏:“……喵喵。”   蠢狗别顶了。   狗好像听懂了,它趴着,揽着它的小猫,眼神逐渐聚焦。   它得冷静、必须得冷静,首先得承认一个残忍的事实──它救不了小猫,谁能救……狗脑海里跃出了一队人的影子,是许静他们。   狗见过那些陌生的东西,它其实知道许静他们比它厉害多了,它至今都描绘不出见到那个闪着乌光的车的震撼。   那是全新的一切、也是人类能称霸地球的利器──科技和文明。   狗站了起来,叼起了池小天。   它记得许静他们离开的方向,它甚至还记得他们的气味。哈曼位于戈壁边缘。   这是座人口并不太密集的边陲小城。   索尔云经营着一家宠物店,她大学学的兽医,大学毕业后也在大城市混了几年,也就是这几年毒打让她认清了自己是废材青年的事实,她麻溜的收拾好东西回了老家。   在小地方开宠物店几乎是活不下去的,但她乐意。索尔云就是喜欢小动物,虽然宠物店半个月都等不来一单生意,她还是天天来开门。   今天的宠物店迎来了两位特殊的客人,索尔云开店的地方比较偏,她看到的狗的时候真的吓了一跳,要不是狗一直飞机耳加趴着,她就直接跑了。   也就第一眼看起来像狼,索尔云专业就是这个,很快就发现这是条狗、风尘仆仆一身伤痕的狗。   但就是狗,这么大也还是很有攻击力的,索尔云想慢慢退开……她看到狗的眼睛了、充满了哀求的眼睛。   它还叫了一声,似乎是怕她跑,大脑袋贴着地,臣服到卑微:“呜。”   索尔云犹豫了下,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条狗有些眼熟。   狗知道这些两条腿走路的人怕它,很多人都驱赶过它,它在这里闻到了同类的气味才敢留下来的,它挪开爪子,露出了怀里病殃殃的白猫,不舍的舔了舔才匍匐着退开,叫声低沉悲伤:“汪。”   索尔云看到了那只猫,比起脏兮兮毛都打结在一起的狗,白猫明显被照顾的很好,皮毛雪白蓬松,像一朵大号的蒲公英……想起来了,一只白猫和一条很像狼的狗,最近很火的猫狗cp,她很喜欢它们,现在的手机壁纸还是它们,但是,她记得,它们在千里外的戈壁啊。   索尔突然明白过来狗是怎么一身伤的了:“它生病了吗?”她眼睛很酸、涩得要命,声音都在发颤,“它生病了,所以你来带它找我的吗?”   这么远。   它是怎么过来的。   狗不会说话,它也不知道索尔云在说什么,它趴着,一动都不敢动,眼睛还在看着它的小猫。   索尔云蹲下来把白猫抱了起来……池小天期间清醒了下,有个年轻的姑娘一边哭一边在给他做检查:“咪咪,坚强点。”   “它还在等你呢。” 第97章 猫狗爱情(14)   白猫的体质真的很差, 看起来是成猫了,但用药剂量只能估摸着幼猫来,索尔云的宠物店也是有急救设施的,白猫得的猫瘟来势汹汹, 紧急期就在这三五天, 能熬得过来就能活, 熬不过去就真的没了。   扎针、输水, 索尔云把白猫固定好,又小心的去到一直趴着狗的那边,狗的爪子磨的全是血痂, 它似乎还跟人战斗过、结缕的毛发夹杂着血迹, 有着肉眼可见的伤。狗是很通人性,但安全措施要是要做的:“我给你戴上嘴套帮你清理下伤口, 你要乖, 别咬我。”   狗在宠物店门口趴着, 索尔云没注意到往常很活泼的猫猫狗狗都安静的缩在了笼子里,没有猫狗敢叫的、在进化这条道上, 狗已经初具了王的气息。   即便狗一直匍匐着, 它们还是感觉到了畏惧。   索尔云一点点挪过去,嘴里还念叨着:“别咬我……可别咬我, 你要是咬我, 它就没人救了你懂吗?”   狗看着那个奇怪的两脚兽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朝它走了过来,它有些不安,野性让它不喜欢被靠近、更不喜欢被束缚, 但它极大的压制了自己这种冲动。   它眼睛往里面瞟, 看着它小猫, 躁动被平息, 它收起了獠牙和爪子,在索尔云给它戴嘴套和项圈的时候,温顺非常。   大狗很威风,索尔云能看出它超乎平常的身体素质,她敢断定,狗的战斗力堪比高加索和藏獒,这样徒手去接近它的行为其实是很危险的,但她就是敢肯定,狗不会攻击她。   把狗栓了起来,索尔云又抹了下泪,狗看不到白猫就会躁动,她就一直开着门,让狗能看到白猫。   索尔云起身去拿棉签和碘伏,她得给狗简单的治疗一下,狗的伤口要是放着不管,很可能会发炎的,碘伏涂抹伤口肯定很疼,她谨慎的拿着小镊子:“你别动啊,千万别挣扎,我这就要救你……”   索尔云发现自己白说了,狗没动,它趴着,如同一个凝滞的雕塑,一直望着躺在病床上输水的白猫。   狗的爪子受伤挺严重的,索尔云扒开看了下,四个爪子,都磨的血肉模糊,她捂了下嘴,又开始掉眼泪。   看着就疼,它是怎么忍的。   索尔云忙活了一个多小时才给狗上好药,她真就一直掉眼泪,眼都快哭肿了,心里又酸又涨、又感动又难受的。   处理完了伤口,索尔云起身去找狗粮和水,她拆开了个新的碗,又放了几个鲜肉罐头,狗一路跋涉过来一定会很饿,她把食物放好才想起来狗还戴着嘴套,兴许是接近过一次,她帮狗解嘴套的时候没之前那么害怕了,见狗还盯着白猫看,她声音很轻:“没事的,它能好起来的。”   一定会的。   狗很饿,那些食物很香,但它没有心情吃。   索尔云去里面给又吐的白猫擦身子,她是宠物店老板,还有别的动物要照顾,里里外外跑了好多趟,她出来才看见她给狗喂的东西狗一点都没动。   那只毛色银白、一身风尘仆仆的狗还在看它的小猫,索尔云再次破防,她想不到自己会被一条狗感动的这么深,她把狗盆往狗那边推推,眼肿得跟个核桃一样:“你吃点东西,咪咪也肯定不想你饿着。”   狗还是听不懂索尔云在说什么,但它知道索尔云想让它进食,可它现在不想吃,狗的眼神沉默内敛,它摇了下头:“呜。”   小猫还没吃呢。   索尔云放下了食盆,她抱着自己的膝盖,喃喃:“妈的……不能只有我一个人哭。”   索尔云站起来,拍照剪辑录视频。   凌晨一点准时发送。微博标题:#进来就看甜美爱情   故事不长也不短,简单概括一下,一只狗捡到了一只猫,它们自由的生活在戈壁里,有一天猫生病了,狗带着猫来找人类求助……   【好大的big胆,你竟然敢刀我!】   【妈的,我还真以为是甜美爱情。】   【博主好人,感谢博主,好人一生平安。】   【戈壁多大啊,狗到底怎么跑过来的。】   【狗狗好聪明啊!】   【卧槽卧槽,我的眼!】   铺天盖地的甜美爱情。   猫狗CP的热度本来就还在,发酵了一夜后再度翻红,人们真的没想到这事还能有后续,还是这么催人泪下的后续。   bgm一响就会掉眼泪的程度。   许静也看到了。   她还联系了索尔云:“咪咪的猫瘟很严重吗?”   许静和陈宇的社会地位都比较高,尤其是他们还是最开始发现猫和狗的人,索尔云没有隐瞒,她编辑这些本来就有求助的意思:“我开的宠物店比较简陋,设施也都不太好……咪咪的体质真的太差了,我……”   白猫最好能去大城市救治,以它的身体情况来看,就是这回好了,以后也会经常生病的,她能帮一次,但经济条件在这限制着,再多的,她也实在无能为力。   许静果断道:“你缺什么吗?我可以先给你打钱。”她已经决心收养池小天了,再把白猫留在野外,不就是看着白猫去死吗?她喜欢白猫,早就有这个意向了,“麻烦你先照顾着点,是哈曼对吧?我和老陈这就过去了。”   索尔云话还没说完,她就听到许静喊陈宇开车定机票了,还没见到人,索尔云就感到了许静风风火火的性格,她低头,摸了下还在昏迷的白猫,又看了一眼那只还不吃不喝的狗:“小猫,加油啊。”许静下午就到了。   她先看了一眼狗,问索尔云:“它还不吃不喝?”   索尔云对着许静有些局促:“是。”   许静深呼吸了下:“如果你没意见的话,我等会就带它们转院。”   索尔云连忙摇头:“我没意见。”她还有点不好意思,“我这里是有点简陋了。”   陈宇停好车,比许静晚一点进来,他也皱着眉:“白猫还没醒吗?”   就在三人商量着去哪家宠物医院,怎么过去和后续的交接的时候,白猫醒了。   池小天费劲的掀开了眼,身体虽然还是没力气,但没那么难受了,白猫是少见的鸳鸯眼,一黄一绿的瞳孔异常漂亮。   他还晃了下尾巴。   狗看见了,它忘记了自己还被拴着,蹭一下站了起来,下意识朝池小天那片跑,狗的力气很大,铁架子震了下,被拉弯了些许。   砰、东西坠落,一声巨响!   三人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狗那边看,狗在看猫,他们也看向了猫。   白猫尾巴尖轻晃,一声很细微的猫叫:“喵。”   狗意识到自己挣不脱了。   它想去给小猫舔毛,大狗的眼神有些湿,它乞求的看着许静他们,叫声很低:“汪。”   索尔云还在发愣,陈宇在犹豫,许静走了过去,她解开狗的项圈:“……过去吧。”狗不会咬他们的,她见过狗有多喜欢那只白猫。   狗跑了起来,到床边才放轻步子。   它的身高几乎和病床持平,稍微抬一下头就能舔到白猫:“呜。”   小猫。   池小天还不太清醒,但他看着狗,心疼的要死:“喵。”   你的毛怎么这么脏。   狗看出了池小天的心疼,它用脑袋低着池小天,叫声轻柔:“呜。”   我没事的。   池小天又摇了下尾巴,他终于想起了这几天昏迷的时候发生的事,狗好像把叼他出了戈壁,带他来到了人类城市……他并不陌生这些医疗设备。   白猫艰难的蠕动了下,舔了下狗的脑袋毛。   狗这几天肯定很担心。   狗的眼睛还盯着池小天,它也伸舌头舔了下池小天,眼神温吞。   池小天在一只狗的眼里看到了星辰和大海──那是爱和温柔。他还躺着,不太能动,他蹭着狗的脑袋,把肚皮露出来,叫声很嗲,是在撒娇:“喵喵喵。”   我的毛都乱了。   狗知道池小天想被舔毛的眼神,它给池小天舔毛,从脑袋一点点往下舔,把白猫有些凌乱的毛发舔的整整齐齐。   池小天也给狗舔毛,就是才舔了两下就没力气了。   窗外有束光斜打着照了进来,床上光滑的围栏泛着浅褐色的光,浅蓝色的被褥素净,光尘浮动,淡淡的消毒水味弥漫。   床下的狗在给床上的猫舔毛。   许静移开了视线。   心里轻快又沉重。   狗就跟池小天温存了一小会,它还记得小猫没有吃东西,它把池小天叼下来,朝索尔云给它准备的食盆和水迈步过去。   它把池小天放下,用脑袋轻轻推了下小猫:“呜。”   吃吧。   索尔云想阻止一下,那是狗食,白猫的体质本来就弱,喝点羊奶就行。许静叫住了索尔云:“没事,让白猫吃点吧。你不是说狗一直不吃不喝吗?”她声音很轻,“狗只有等猫吃了后,才会吃的。”   他们在戈壁待的那几天,一直是这样。   索尔云不知道。   她声音很涩:“是、是吗?”   池小天确实没什么胃口,他用舌头舔了几下,就吃了一点点,水倒是喝了几口。狗就趴在一边等着,大脑袋看着白猫,等白猫不吃了喵喵叫着往它怀里钻、舔了几下猫的毛后才去进食。   狗真的饿了,狼吞虎咽。   索尔云过去添粮:“慢点吃……还有很多。”   一般的狗会护食,但狗没有,索尔云就是把狗盆拿走,它也不会护着,索尔云没见过这么乖的狗。   白猫又昏睡过去了。   索尔云挺耐心的:“它还在生病,你能把它给我吗?”   她指了下池小天,又指了下病床。   狗能懂的,它埋头,眼里有着很明显的不舍,但还是匍匐着往后退了两步,把白猫往前顶了顶:“呜。” 第98章 猫狗爱情(15)   索尔云把白猫抱起来放床上, 得了猫瘟要注意保暖,她也真的对狗上心了:“狗不仅没吃东西,它还几天没睡了, 等会给它用点镇定剂让它睡会吧。”   许静没意见:“行。”她转头对陈宇道, “咱们这就转院, 老陈去开车。”   陈宇就是劳碌的命:“这就去。”他走了两步又回来, “白猫还行, 狗怎么办?它不是纯种的狗吧?我们能养?”   索尔云在调镇定剂, 她闻言抬头道:“那是狼狗。”   狗是混血狼狗。   许静他们居住在新一线,他们的城市明确规定了不能养大型的、具有攻击性的狗, 夫妻俩对视了眼,相继沉默了下。   索尔云去给狗扎针,她蹲下:“就有一点疼。”   狗没出声,它一直很温顺,哪怕是被索尔云打了一针、推进去了一管镇定剂。   镇定剂很快就发挥了效用, 狗慢慢合上了眼。   许静用毯子裹着白猫抱在怀里:“还是先带回去吧……到时候再看看能不能搞到证件。”就是不能养狗,也得让狗看着猫好起来才行。   陈宇是个成年男性,平常搬个七八十公斤的重物都没问题, 他这会把狗抱了起来,却感觉相当费劲:“它好重。”   许静看了眼,没看出来狗多重:“肯定没阿拉斯加重,走吧。”   陈宇心想那可不一定。   他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海市、超一线。   熬过猫瘟来势汹汹的阶段, 后面就不会太危险了,池小天来到海市后几乎痊愈了,但许静还是又带他去了一趟宠物医院, 医生给他做了更详细的检查。猫瘟已经好了, 就是身子娇贵, 得好好照顾着。   照顾不好可能得三天两头进医院。   索尔云站在病房前往里看,许静有钱,也大方,给白猫开了个vip病房,屋里的娱乐设施很多,但恢复了精神的白猫似乎更愿意跟狗玩,两小只正在玩舔毛游戏,你舔我一下,我舔你一下。   她出来半个月了,虽然舍不得跟猫狗告别,但她真的得回去了:“许静姐,真的要把它们分开吗?”   一猫一狗感情很好,宠物医生看了都啧啧称奇,人类饲养的话,猫狗还有和谐共处的可能,自然界真的很少,几乎是个奇迹了。   许静考虑过了:“我们住的地方养不了大型犬,但走走关系其实也能搞来证件,就是……”她也不想它们分开的,“你看狗像是能接受被拴着脖子当家犬的样子吗?”   白猫要是娇贵的小公主,狗就是野性难训的王。她至今还记得狗在戈壁奔跑的模样,“狗是野生动物,大自然才是它应该生存的地方。”   一抬头就是天,一低头就是无边的大地,它呼吸的每一寸空气都是自由的空气,它会是戈壁最无拘无束的王。   索尔云知道的。   她就是有些难过:“……嗯。”   到下午,索尔云去给一猫一狗喂饭,池小天的是宠物医院特制的猫饭,池小天吃了没一会就感觉有些困,他盘在狗怀里睡着了。   狗也没发现异常,小猫经常吃了就睡,直到它吃了也困,它才觉得有些不对,那些人走了进来了,好像在说话,声音并不怎么清晰。   “把狗送回戈壁吧。”   “怎么送,开车?”   “不开车怎么办,狗又没证,你还能坐飞机?”   “几千里啊!得横跨几个省啊。”   “不然呢?你亲自去,别人送我也不放心。”   “我一个人去戈壁你就放心了?你真是我亲媳妇。”“老陈,你还记得地方吧。”   “记得。”   狗知道自己的名字叫狗,也知道他们把小猫叫做咪咪,它还知道它们住的地方被称为戈壁。是要把自己送回去吗?   狗其实也想回去的。   像池小天思念人类城市一样,它也在思念戈壁,这里抬头只有摩天大厦,出门就是奔流不息的车流,它理解不了这一切,它其实还烦这里无时无刻不在出现的噪音。   戈壁的天很蓝,空气很清新,云很白。   狗能听到好几里的动静,无论是风吹过来还是树叶摆动。   但是,小猫呢。   狗说不了话,四肢还被麻痹了。   它极力的抵抗着睡意……它想说,我不走。   没人知道一条狗在想什么。   他们关心它,也在意它,但的的确确不知道它不想走。   这太匪夷所思了。   一条野狗、一条野狗竟然不想回戈壁吗?   许静陈宇收养了池小天,他们对池小天很好。   池小天都很少吃猫粮,陈宇承包了他们仨的饭,池小天每天都有新鲜的猫饭。   十七楼很高,太阳很大。   池小天的皮毛被晒的热乎乎的,蓬松的尾巴垂在窗户下面,优哉游哉的摇晃着。   系统问池小天:“和狗分开你不难过吗?”   “难过?”   池小天懒洋洋的翻了个身,换了一面继续晒,“不难过啊,这不是已经是最好的局面了吗?”他又不能跟狗回戈壁,他在野外活不下去的。他更不想让狗戴上项圈和嘴套,真的被人当狗养。狗是他见过最帅的狗,是戈壁的王。   他在这里好好地,狗在戈壁好好地,不是很好吗?   系统想了想,觉得池小天说得挺有道理的:“也是。”   狗是戈壁的王呢。   它要来城市真的能接受被天天拴着,只能在一百平的房间里活动么?太难为一条野狗了吧。   陈宇的工作没许静忙,或者说,他一年就集中忙几个月。他穿着围裙拖地,又开始嫌弃池小天了:“祖宗,咱求求你了,你能不能少掉点毛?”   一年掉两次,一次掉半年,他现在天天用吸尘器打扫猫毛。   池小天瞥了一眼陈宇,改用屁股对着他。   高贵冷艳中带着一点微妙的嫌弃,掉毛是他能控制的吗?   被一只猫鄙视的陈宇,他讪讪的摸了下鼻子:“……哈,哈哈。”   就很尴尬。   陈宇扫完地还记得他亲亲老婆大人交代给他的陪猫玩的任务,他去拿了个逗猫棒,在池小天眼前面晃悠:“咪咪,咪咪看这里。”   池小天摇尾巴,充耳不闻。   陈宇又去换了激光笔,花枝招展:“咪咪,咪咪!”   池小天没看激光笔,看了两眼陈宇。   陈宇还买了别的玩具,是拧上发条放在地上就会跑的电子老鼠,他放跑电子鼠,语气非常夸张:“啊。老鼠!咪咪救我!”   池小天:“……”   他扭头,“他好蠢啊。”   系统想替陈宇狡辩一下,但没有成功。   陈宇努力了好久猫才动了一下,白猫站了起来,顺便伸了个懒腰,陈宇以为白猫是对他珍藏的迪迦感兴趣了,还想着要不要忍痛给白猫玩一下,白猫跳下来,路过了他,径直跑向了两米多高的猫爬架。   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   陈宇哇一声跑开了,他去给许静打电话:“老婆,咪咪欺负我!”   许静忙的一批:“就这?”   陈宇点头:“它都不理我……”   嘟嘟嘟。   许静也把电话挂了。   陈宇:“……”   这下真他妈要抑郁了。   许静和陈宇是把池小天当孩子养的,从2034的春天到2035年的春天,整整一年,池小天一次病都没有生过。   他吃得是最好吃的猫饭,睡得是最贵的猫窝,不高兴还可以挠挠沙发,当然,他没有挠过沙发,他有专门的猫抓板,他还有拆不完的快递箱。   池小天除了有次故意把陈宇的拖鞋藏到了床底就没有干过坏事,许静后来跟养猫的朋友交流的时候,真的觉得她能养池小天这么乖的猫简直就是上天眷顾。   池小天偶尔会出去溜达一下。   他会坐电梯。   小区下面有花坛,铺着很厚的草地。   白猫趴着,摇摇尾巴,啃啃草,雪白的皮毛在阳光下简直白到反光,一黄一绿的瞳孔漂亮的出奇,忽然,他嗅到了尘土混合的气味。   很熟悉。   白猫缓缓的抬起脑袋,那是只高大凶戾的流浪狗,它的影子笼罩住了白猫,粗壮的尾巴低垂,叫声呜咽:“呜。”   它来找我了?它怎么找到我的?   池小天呆滞了一下,随即欢快的应了声,夹子猫叫声很嗲:“喵。”   流浪狗看着向它翻肚皮的白猫,低头舔了下白猫,眼神温吞:“呜。”   白猫叫的更嗲了,还往狗身下钻,使劲的蹭:“喵喵喵喵。”   狗趴下了。   它温柔的舔它的小猫:“呜。”   戈壁距离海市有多远?   狗不知道。   戈壁到海市有多少个岔路口?   狗还是不知道。   它从戈壁走到海市要多久?   这回狗知道了,是一个春天,一个夏天,一个秋天,一个冬天……是一个四季,它有一年没见过它的小猫了。   池小天被舔的很舒服。   他瘫成一张饼,尾巴一晃一晃的摇着,还伸起自己的爪爪让狗给他舔,狗也喜欢舔它的小猫,它趴着,耳朵垂着,眼神温吞。   陈宇去接许静下班才回来,事实上,也是他们让门卫把狗放进来的。   狗似乎很累了,它舔着舔着就睡着了。白猫也没有跑开,白猫用尾巴缠着狗的爪子,也睡着了。   它们这一睡就是一下午。   狗先醒的,它舔了下白猫,白猫很快就站了起来。狗走了两步,回头看白猫,白猫也跟着走了两步,白猫扭了下身子,冲他们叫:“喵喵喵。”   感谢照顾,再见啦。   许静这次听懂了,她摆手,微笑:“再见。”   夕阳染黄了街道。   一只白猫一条狗并肩离开。   陈宇问许静:“不拦一下吗?”   白猫有多娇贵,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许静摇头:“不拦。”   流浪骑士来接它娇贵的小公主啦。   陈宇沉默了下:“那咪咪出去能活多久?”   许静笑着流泪:“不知道。”   “但它们在一起就好了。” 第99章 猫狗爱情(完)   戈壁。   有风吹了过来, 小黑抖了下毛,它昂了下脑袋,看向很远很远的地方, 发出了嘹亮的嚎叫:“汪呜。”   王是在那里吗?   在地平线的尽头, 有耸入云层的高楼。   红是狗群的二把手。   它还年轻着, 眼神清明:“汪。”   应该是。   小黑看着它的母亲:“汪汪?”   王还回来吗?   红不知道。   但它想着,轻轻摇了头:“汪。”   不回来了吧。   王去找它的伴侣了。   年久失修的路灯滋啦滋啦了两下还是顽强的亮了起来, 灯不太亮,更准确一点来说是昏黄。破公园里挂满了灰尘、这里远离工业制造的商业区,破败又凄慌。   城堡状的滑梯中间有个暂时供给人休歇的地方,白猫耳朵动了两下,又往狗怀里钻了下:“喵。”   狗也趴着, 它低头,鼻尖微动,从喉咙里挤出来了一声回应:“呜。”   它好像闻到了一些特殊的气味。   池小天半梦半醒, 他有些热,燥的很,因为发育迟缓的原因,他这还是第一次发情。白猫拱起了腰, 屁股也稍稍撅起来一点,蓬松的尾巴摇了好几下,声音跟掺了糖水似的:“喵……嘤。”   狗又嗅了下, 它确定了,小猫就是在发情。它稍稍直起了下前半身,把有些滚出去的白猫叼了回来, 开始给白猫舔毛。   舔毛会舒服一些。   池小天梦见了, 有人在舔他。   白猫叫的更嗲了, 尾巴根都软了下来:“嘤。”   狗看到了白猫一摇一晃的尾巴,它还记得小猫的尾巴很敏感,小猫很少愿意让给它舔尾巴毛,它看着那一抹蓬松的白尾,听着小猫越来越嗲的叫声,低头舔了下白猫的尾巴根,它还用牙齿轻轻咬了下。   池小天感觉尾椎骨触电了,那瞬间的舒爽酸麻差点要了命了。   白猫也不摇尾巴了……白猫翻了下身,把肚皮露了出来,尾巴也直挺挺的放着,意思很明显──给我舔。   小色猫。   狗眼里的笑意很明显,它又把头低下去,低下去舔了下白猫的尾巴根。   白猫还没醒。   他可能以为是在做梦,做春天的梦。白猫哼哼唧唧了一夜,嘤嘤嘤个没完。   清晨的第一缕光照进了城堡,狗先醒的,但它没有动,它舔了下白猫的脑袋毛,眼神温柔平和,池小天吧唧了下嘴,磨磨蹭蹭、依依不舍的爬了起来,猫爪子按着狗的大脸,他伸了个懒腰:“喵呜。”   狗去舔白猫的脸。   白猫非但没躲还蹭了蹭大狗,池小天睁开眼,神清气爽:“喵。”   大狗,早上好。   狗也站了起来。   它体型比一年前大了些许:“呜。”   小猫,早上好。   池小天先跳下去的,跳下去就回头看狗,狗趴了一夜,抖了下毛才跳下来。   穿过两条街左拐就是一片老久的居民区,路边的树都长的老高了老高了,这会日头很大,日光穿过树叶的间隙,在路上投下一片又一片的光斑。   池小天专门挑着光斑跳,尾巴一甩一甩的,全程一百多米,白猫的脚脚一直落在光斑上,池小天玩完后非常自豪,他转身回头抬下巴:“喵。”   我棒不棒?   狗就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四肢修长健美,粗壮的尾巴低垂:“呜。”   棒。   白猫蹲坐着摇尾巴,一黄一绿的瞳孔漂亮的出奇,狗过去低头舔了下白猫的毛,白猫才继续跑跑跳跳。   居民区不远的,老久的环境有种十年代的氛围。   陈婶子在扫地,老远就看到那一猫一狗,她笑着打招呼:“小白!”   不知道是从哪来的流浪猫狗,它俩老是结伴一起走,形影不离。他们这些老家伙闲着没事,也挺喜欢跟它们玩的。猫长得好看,狗也就是看着凶。   池小天跑了过去,围着陈婶子喵喵叫,陈婶子笑容放大,把扫往边上一放,手往围裙上一擦:“是不是饿了?你等着,你陈爷爷昨个去钓鱼了,我炖了鱼汤,特意给你们留了一些。”   池小天听到后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叫声非常谄媚:“喵喵喵。”   他和狗一直是走走停停,也就在这停留的时间久了些,别得不说,陈婶子的鱼汤泡饭真的一绝。   陈婶子端了个大盆出来,她蹲着摸低头喝汤的白猫的毛:“好喝不?”   池小天抬头:“喵。”   超棒!   大概是白猫眼里的情绪太鲜活,陈婶子顿了下,这小猫真的好像个小孩,跟她正上大学的大孙子一样,她笑容更加慈祥:“好喝就多喝点。”   池小天又蹭了陈婶子才埋头喝汤,鱼汤不止是汤,还有鱼肉,池小天吃了两块后才发现鱼肉被陈婶子悉心剃去了刺,池小天抬头看了眼,云很厚,太阳很大,居民楼上爬着郁郁葱葱的爬山虎,红砖绿瓦,他笑了下,问系统:“我们要不就在这里住下吧?”   系统不管这个:“随便你。”   池小天快乐摇尾巴:“就决定是这里了!”   这会已经是七月了,夏日里有蝉鸣,他们找到家了。   前半年他们一直在城市里穿梭流浪,被认识他们的年轻人投喂合照过,被熊孩子用石头砸过,也被捕狗大队追过。淋过雨,也吹过风,好得时候被粉丝请去大别墅吃牛排,狼狈的时候在垃圾桶扒垃圾。   但总体来说,还是遇见的好人更多。   生活虽然颠背流离,但自由自在,快快乐乐。   池小天都胖了两圈了。   他吃饱了把食盆叼给在街口趴着的狗:“喵。”   狗先舔了下白猫才去进食。   池小天就蹲一边等着,等狗吃完了再叼着食盆还给陈婶子。两条街散着居住着几十户人家,挨着陈婶子家的是怪老头家。   池小天是只渣猫,他碰瓷过好多户人家,但他没有碰瓷怪老头家,怪老头讨厌猫和狗,他每次出来都要骂一骂他们。   但池小天还是挺喜欢怪老头的,怪老头会做很烂糊的大肘子,他无儿无女的,一个人吃不完就会把剩下的肘子用塑料袋装了扔门口。   虽然怪老头不说,但池小天知道怪老头是给他们吃的。   今天还是这样。   池小天跑过去叼塑料袋,怪老头看着他跑远了才骂了声:“臭猫!”   池小天不臭的,狗天天给他舔毛,他可干净啦。   池小天喝鱼汤就喝饱了,他吃了两口就滚一边玩尾巴去了。狗能把骨头都咬碎,它吃东西还是很仔细,它低着头,耳朵还注意着白猫,白猫稍微滚远一点,它就会把白猫叼回来。   池小天被叼回来就会乖一点,他会窝在狗怀里给狗舔毛。狗吃完了叼起塑料袋走向垃圾桶,怪老头正坐在门口晒太阳,他眯着眼睛看狗,骂了声:“破狗。”   池小天在陈婶子那里叫小白,在怪老头这里叫臭猫,陈婶子怕狗,狗在陈婶子那里没有名字,在怪老头这里叫破狗。   臭猫破狗虽然不好听,但像情侣名,池小天不跟怪老头计较,他摇尾巴,带着狗继续往下一家跑。   下一家是苏姐姐的家,她以前是个芭蕾舞演员,前几年出车祸残疾后才搬来这座没落的小镇,她喜欢池小天也喜欢狗。   她家屋檐下每天都放着新鲜的水。   苏素坐着轮椅,她等池小天好久了,看见白猫就会主动张开手臂:“咪咪。”   她上网,知道池小天和狗的羁绊,也知道许静给池小天起名叫咪咪。   池小天跳到苏素腿上,蹭了蹭苏素的下巴,苏素笑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狗也过来了,它趴在苏素家的屋檐下面,看着池小天和苏素玩,眼神温柔平和。   苏素招待池小天和狗吃了午饭。   她特别制作的猫饭和狗饭。   池小天吃的小肚子都鼓了起来,他躺在狗的怀里,喵喵叫着让狗给他舔毛。狗总是一脸纵容,   它一点点的舔着白猫的毛,白猫舒服的瘫成了一张饼。   这座小镇有个很好听的名字,春日。   七月份,春日镇又迎来了两位新成员,一只猫和一条狗。   春日镇虽然小还是有小学的。   春日小学只有一二年级。   上了年纪的老教师在教书,狗趴在门口,很认真的听着,眼睛一直盯着黑板,它已经认识到知识和文化的重要性。   它没事就会往这里跑。   池小天对一二年级的课程没有兴趣,他懒洋洋的甩尾巴,还会咬狗的尾巴。狗不会生气,狗只会回头舔池小天的毛。池小天过了好些天才发现自己每晚都会对着狗发情,但他只是短暂的羞愧了下,白猫发情关他池小天什么事。   他还很安心的享受起了狗的舔尾巴根的服务。   夏天就是热。   蝉鸣也很热切,从早叫到晚。池小天有时候烦了会去树上抓蝉,他有次差点不小心摔了下来,一直在树下趴着的狗耳朵竖了起来,它眼里再次有了在戈壁的时候的凶残。   那是八月末。   池小天第二天就没再听到蝉鸣了,树下落了一地一动不动的蝉,他过去扒拉了下:“狗做得吗?”   其实不用问,他知道的。   狗已经能修炼了,灵气真的要复苏了。   狗看到在扒拉着蝉玩的白猫,它叫了声:“呜。”   不要玩,脏。   池小天听到了,他放下蝉,将一切都抛之脑后,屁颠屁颠的朝狗跑过去:“喵。”   狗低头,舔了下池小天的毛,眼神和叫声都很温柔:“呜。”   走吧,该喝水了。   池小天离开许静他们后其实也没生过病,狗在人类世界学到了很多东西,把池小天照顾的很好,尤其是来到春日镇后,白猫还圆乎了点。   春日镇好像被大都市遗忘了,每天都宁静且平和,最近发生的最大的事就是怪老头在门口摔了一跤,他摔得挺严重的,春日镇的人都睡得挺早的,要不是池小天这个喜欢在夜里活动的猫发现了他,他说不定就没了。   狗吠声吵醒了邻里,怪老头被连夜送去了医院。   不止是怪老头,春日镇挺多老人都相继去了医院疗养,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的身体素质好像变差了,一吹风就感冒,一走路就腿疼。   但难熬的冬天总会过去,怪老头在年关的时候回来了,他回来后去破公园找了池小天和狗,送去了一大盆肘子。   池小天吃得很少。   他觉得腻。   怪老头说臭猫不知道好歹。   池小天用屁股对着怪老头。   第二天怪老头就不止送肘子来了,他特意请教了下陈婶子做了鱼汤,池小天喜欢鱼汤,但他还是吃不了多少。   狗也没有勉强池小天。   它给池小天舔毛,把白猫打理的漂漂亮亮的。   终于有一天。   池小天吃不下任何东西了,狗也开始拒绝进食。   不吃东西就要死。   池小天知道自己要死了。   白猫用脑袋抵着狗,要狗离开。   狗不走,它的眼神一直很温柔,它趴着,还给白猫舔毛。   白猫懂了,白猫朝狗呲牙,咬下了狗的一撮毛,死前掉了一滴泪。   狗舔去白猫的眼泪,仍然把猫护在怀里。   2036年春,灵气复苏,天地大变。   天边滚起无比璀璨的云霞。   狗看了一眼,又安静的趴下了,小猫,春天要来了。   我还能和你一起看花吗?   三百年后,没有那头纵横无敌的狼王。   三百年前,有只守着猫被饿死的狗。 第100章 竹马竹马(01)   当猫的时间也不长, 也就三四年而已。   池小天回来后一言不发,一直在揉脸。   系统出言关心了下:“还行吗?”   池小天眨了下眼:“行啊,我有什么不行的。”他来回走了两步, “我就是有点烦。”狗怎么就不走呢。   他想了想, 突然盘腿坐下了,懒洋洋的,年轻人模样乖巧, 卷翘的睫毛浓密, 细软的唇沾着点艳红,“一直叫他狗,他应该有名字吧?”   狗到后期就应该用他来称呼了。   系统也没瞒着池小天:“他后来给自己起了个名。”   池小天还挺感兴趣的:“叫什么?”   系统的声音还是那样, 无波无澜的:“季觎。”   池小天怔了下, 脑海里不可抑制的闪过一些片段。“季哥。”   “哥。”   “哥!”   “哥……别走。”   池小天在追一道模糊的影子, 白衣黑裤, 瘦高,他追不上,他开始哭, 那人终于回头,笑得似乎有些无奈, 眼神始终温柔:“……小天。”   池小天破涕为笑, 追上了, 池小天要抱他……清瘦的影子骤然消散。   失去的痛楚钻心的疼。   “哥!”画面一闪而逝。   池小天抓头发,眼睛蓄上了泪:“季什么?”   系统正要重复, 无数底层代码暴动、中央数据被篡改,它遗失了刚才的记忆:“你问我什么?”   池小天也不记得了。   他眼眶里的泪刚刚跌下, 一点冰凉砸到他的手背, 他也不太确定:“我好像是问你狗的名字来着。”   系统去查了下:“他没有名字。”   一条狗要什么名字。   池小天似乎还没缓过来。   他还盘坐着, 手托着下巴,慢吞吞的:“哦。”   系统问池小天:“要休息一下吗?”   池小天做任务以来还没休息过,他站起来:“不用!”   休息哪有搞男人来得快乐!   破败凄慌的宫殿。   桌椅不是缺个角就是少个腿,陈旧的灯罩笼着豆大的油芯,明暗不定的好似那风中残烛。   池小天躺在床上,双目无神:“统哥。”   这会才入秋,也不是很冷,但他的心却感到了一阵一阵的寒意,他哽咽,“好歹合作了这么多年了,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池小天这回是冷宫里的皇子,池小天的母妃被人捉奸在床,被处死的时候池小天才一岁大点,皇帝本来也是要处死池小天的,皇家的血脉不得混淆,好在皇太后心软,她劝住了皇帝,来了次滴血认亲。   池小天的血和皇帝的血相融了,侥幸留下来了一条小命,但也仅限能活下来了。   池小天被人抱去了冷宫,一待就是十年。   他如今虚岁十二了,还跟个八九岁的孩子似的,脸颊凹陷、嘴唇发青、因为身子瘦小而显得脑袋奇大,他浑身就没一点肉,干瘪瘪的像个豆芽菜。   还是个黑廋的豆芽菜。   系统很冷漠:“怪我喽,你自己不上进非要当炮灰。”   池小天又躺了会:“我会饿死吗?”   系统谨慎道:“不排除这种可能。”   池小天不忍了,他坐了起来,哆嗦着系扣子:“我得去吃点东西。”   系统看池小天实在可怜,也就没拦他,它还指挥道:“正门有太监守着,朝右走,花坛后面,看见那道墙了没,那里有个狗洞。”   池小天看见了:“……”   他气冷抖,“我堂堂皇子龙孙,你就让我钻狗洞吗?”   “不然呢?”   系统倒没什么意见,“你饿死也成。”   池小天当即就感觉有点下不来台了,他清清喉咙:“你劝劝我啊。”   系统发出了一声冷笑:“呵。”   池小天顿时觉得颜面无存,但他还是钻了出去,他出去后拍拍屁股,抖了抖身上的土:“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系统:“……”   傻逼吧。   冷宫这边黑漆漆的,宫里有宵禁,往常这个点都有侍卫巡逻了,就今天,这边空荡荡的,就只有两个太监在把守。   池小天走了好一会,偶然看到东南边正灯火通明,他拔了根草在嚼:“统哥,那边怎么了?”   系统去转了圈:“镇国大将军戎泰然刚打了胜仗回来,皇宫摆宴三天。”   池小天下意识咽了下口水:“宴席?”   他蠢蠢欲动,“我能去吗?”   “能啊。”系统幽幽然道,“只要你不怕被皇帝打死就行。”   池小天真要去就是自己给自己找晦气受。   池小天刚支棱起来一点又蔫嗒了,他踢了下膈着他脚的小石子:“那我吃什么?”   系统给池小天指路:“前面有个湖心亭,亭子里摆的有点心,你偷偷吃两块没什么。”一般来说,那里都有人看守,但今晚比较特殊,戎泰然班师回朝,天下大赦,宫女太监都去凑热闹了。   池小天想吃点大油大荤的东西,他摸了下干瘪的肚子:“我有多久没沾过油星了?”   系统算了下:“两三年了吧。”   池小天在冷宫连馊饭都吃不上,是个人都能欺负他,池小天是皇子又怎么样,皇子欺凌起来更令人兴奋──皇帝的儿子跪在他们胯下。   湖心亭景致清幽,亭台楼阁无比精致,灯光映衬着无波无澜的湖面,泛起了点点幽芒,哪怕是系统都不得不称赞:“这里风景挺好的。”   池小天在往嘴里塞糕点,干瘦的脸颊鼓了起来,他声音含糊:“什么?”糕点有点干,一直在掉渣,他用手接着,吃完两块点心又把渣子咽了下去,“统哥你说什么?”   系统:“……”   它沉默了下,起了些爱怜,“没事,你吃吧。”   池小天又拿了块,胃里有点东西了,肚子里的抽痛缓解了些,但他还是很饿,吃了一点东西后进食的欲望更盛,两手并用的往嘴里塞,就是噎得想吐还是再往喉咙里吞。   他的脸颊上没肉、肉眼可见的单薄,腮帮子一鼓好像能撑破了一样。   系统看得心惊肉跳:“小心点。”   戎星剑刚随父回京。   他自幼习武,耳聪目明,隔着老远,他就看见了池小天岌岌可危的腮帮子,再看,他眉心跳了跳,好丑的小东西。   池小天还在塞,他抱着盘子,狼吞虎咽。   戎星剑走路没声的,他拍了下池小天的肩:“喂。”   池小天呆了下。   他不傻,肯定是来人了,他这具身体有点本能反应,一碰见人就自动发抖。干瘦的丑小孩就一双眼睛算得上漂亮,应该说尤其出彩,清凌凌的像水一样,他声音还软,轻的像羽毛:“你……”他怕得要哭了,睫毛一颤,眼珠子就沁上了水,“你是谁呀。”   这肯定是个哪家极为受宠的子弟,少年郎着环配玉,眉目英武,一身玄黑色锦缎武服,黑靴绣着云纹……他腰间还佩了一柄弯刀。   入宫不得配械的规矩好像对他没用。   戎星剑耳膜痒了下,他竟然觉得这丑东西有点顺眼了,见这丑东西怕的厉害,他难得放轻了些声音:“戎星剑。”   池小天眨了下眼,他在冷宫没有外面的消息,但这人敢佩刀入宫,地位肯定不低。他等了好久的机会,似乎就要来了,但怎么能跟他搭上关系呢?   腮帮子里的糕点还没咽下去,他想着事,又无意识的吞咽了两下。   戎星剑真怕池小天把自己噎死,但没等他动作,池小天见戎星剑一直盯着那盘糕点,大方的把糕点往外推了推,他说话还软软的,带着些孩子气:“我分给你吃。”   戎星剑不饿,再说这些点心看着就干巴:“我不……”   池小天动作极快的收了回去,又往嘴里塞了两块。   戎星剑:“……”   他似乎是气着了,又有点无语,“我又不会跟你抢。”   池小天说话慢吞吞的:“哦。”   这小东西不仅丑还看起来还不太聪明。   戎星剑就是出来透口气,他被那群达官子弟烦得厉害,他往边上一坐,看向池小天:“你是谁,你怎么在这?”   皇宫还能有穿得这么破烂的人。   池小天还在吞糕点,那狠劲看得戎星剑眉头直皱,他伸手,抓住了池小天的手腕:“慢点吃。”他都怕池小天把腮帮子撑破了。   池小天不乐意,他挣扎了下,戎星剑的手纹丝不动:“……我饿。”   戎星剑感觉自己抓的不是人的手,是一把骨头,他坐直了些:“你怎么混成这样?”   池小天被问到了,他也不知道。   小孩睫毛颤了下,眼珠子透亮:“我天生倒霉吧。”他低下头,“或许我就不该活。”   戎星剑不由收了下手,或许是少年心肠软,他很难想像一个小孩会说出这么凉薄的话,他顿了下才道:“没有人不该活。”   他爹是大魏的将军,他也会是大魏的将军,他会像他爹一样庇佑每一位大魏的子民,少年郎往后靠了靠,声音散漫,“凡我大魏子民,都要好好活着。”   天上是漫天星斗。   这时的少年将军还心比天高。   池小天只碰见过欺凌他的太监宫女,他想不出还有人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只想自己好好活着,他永远都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他盯着戎星剑:“我也是大魏子民。”   我也想好好活着。   戎星剑知道池小天的潜台词。   他笑了下,目如朗星,意气风发:“丑东西,喊哥,以后我罩着你。” 第101章 竹马竹马(02)   池小天没第一时间回话。   小孩眼里还有着泪意, 眼珠子透亮,戎星剑觉得他这一双眼睛过于漂亮了,像无瑕的美玉、像滴水的翡翠, 他勾唇,睨着池小天, 心情很好:“怎么,高兴坏了?”   戎家是大魏第二氏族,仅次于皇家。   他戎星剑乃是戎家嫡子, 身份尊贵到与太子比肩, 一般的皇子公主都远不如他, 否则他也不敢说出这句要罩着皇子的话。   池小天的身份其实很好猜的。   宫里除了小太监, 哪里还能来幼童?只有是皇上的子嗣了。   池小天惊道:“他叫我什么?”   不等系统回他, 他震怒,“他竟然叫我丑东西!”   奇耻大辱。   系统:“……”   它觉得池小天真的没有逼数, “你现在有多难看你不知道吗?叫你丑东西简直都是侮辱了丑东西。”   这小孩还不说话, 真的呆, 又丑又呆。   戎星剑觉得那群贵女见了都得吓哭,好在他不嫌弃, 他今年十三,但身高已经将近一米七了,是位翩翩少年郎了, 他俯身,揉了下池小天细软枯黄的发:“还磨蹭, 喊哥。”   池小天知道这会不能跟戎星剑翻脸,他暗戳戳的记下了。   小孩的睫毛很密, 眼珠子水润, 看起来很乖, 声音软乎乎的:“……哥。”   戎星剑不是独子,他有个妹妹,孪生妹妹,但他跟他妹妹不对付,他那个没大没小的妹妹老是直呼他的大名,其他的表弟堂妹也不会直接喊他哥。   算起来,这丑东西还是第一个这么叫他的,还是他自己收的。人对自己的东西总是会多出两分欢喜,也会多出两分保护欲。少年看着池小天枯廋的脸、干瘪的身材,肩头不可言说的重了分,他见池小天还要塞糕点,伸出手轻轻拍了下小孩细廋的胳膊:“都不知道放多久了,别吃这个了。前面在宴客,我带你过去。”   来这边的人少,一盘点心摆两三天也正常,味道肯定早就变了。   池小天本来就没多少力气,手上力道就不大,他胳膊一震,糕点咕噜噜的滚到了桌底,这是最后一块,盘子底就有些碎渣子残留了。   他还很饿,烧心烧胃的饿,糕点那么噎,他还是吃得很仔细,小孩抿了下唇,极力的克制蹲下去捡起来塞嘴里的冲动。   不能捡地上的东西,每次那些人逗他,就会把食物倒在地上,让他趴着吃。   他们说他就跟狗一样。   池小天没见过狗,但他知道这不是个好词。他有时候会想,自己是皇子、有着天下最尊贵的血脉,怎么会落得如此凄惨。   戎星剑不知道这些,他确实不觉得这是好东西,更准确来说是劣质,白送给他都不要,见小孩在走神,他招了下手:“看什么呢?”   池小天这才看向戎星剑。   他握了下已经空了的手:“……我饿。”   戎星剑也不耽误,他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丑东西应该跟不上他……确实跟不上,他都下亭子了,池小天还在费劲的往下迈,宫里的台阶都修的高,小孩的腿很细、他浑身都没肉、两条细腿支棱着──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想起来了随风就动、无依无靠的蓬草。   池小天怕自己跟不上戎星剑就会被丢下,他迈着腿,有些焦急、又透着必然要追上的执拗和狠劲,他就是滚下去、爬着走,也得跟上去。   他不知道戎星剑说的是真是假,他也不信任戎星剑说的会罩着他的话,他只知道,这次跟着戎星剑能吃饱。   错过了这次机会,下次又是什么时候?   戎星剑眼皮跳了下,池小天竟然还要往下跳,这么个小玩意,怕是一颤就散架了,戎星剑一开始没打算抱池小天的,丑东西不仅丑,还有些馊味。   他保守估计,池小天得有个把月没换过衣服了。   不是戎星剑矫情,池小天真的是正常人都会想保持距离的存在,戎星剑虽然自幼长在边塞,可他是谁,镇国大将军的嫡子,当今太后的亲侄子。   他是锦衣玉食、养尊处优的被捧大的。   可少年还是过去了,他一把拎起池小天的后脖颈的衣服:“你可真不怕死。”   池小天只比戎星剑小两岁,但他只堪堪到戎星剑腰上边一点,他被提起来只能徒劳的踢着腿,他这样很没安全感,以前他被提起来扔出去玩过,现在还能记得那种惊恐:“哥……哥。”他讨好道,“放下我。”   戎星剑察觉到了,池小天好像很怕和人接触,但他还是没有放下池小天,他改提为抱:“你自己走得太慢了,哥抱着你走。”   池小天死死的搂住了戎星剑的脖子,他两条胳膊细的可怜,眼睛蓄着泪流得很欢快,还一直在颤抖。   戎星剑抿了下唇,胸中忽然生起来一股戾气。他在边塞也是有名的小霸王,骑马斗狗、领着三千军士和人逞狠斗勇。   但他绝对不会欺负一个小孩,他也看不起欺负小孩的人:“你怕什么?轻点。”他玩笑道,“等会别还没到地方你就把我勒死了。”   池小天很难去控制。   他都有些惊恐了:“统哥,我的眼睛不会坏掉了吧。”   系统安慰池小天:“条件反射而已,以后多跟人接触一下适应适应就行。”   池小天稍稍放心。   他还搂着戎星剑的脖子,秋天的衣服算不上多厚,虽然他还在哭,但真的:“哇哦。”隐约能感觉到一点,他蠢蠢欲动,“他有腹肌哎。”   少年的肩不薄不厚,但足够的宽,很能给人安全感。   系统就说了一句:“他才十三。”   池小天:“……”   他以为戎星剑已经十六七了。   系统还说:“三年起步。”   池小天彻底痿了:“淦!”   戎星剑不考虑去宴会了,那里人多,他怕丑东西自己能把自己吓死,他半途改道,去姑母在皇宫里给他准备的行殿,感觉到怀里人慢慢平静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眼,也没嫌弃池小天一脸鼻涕和泪的,就是感慨了一句:“真丑。”   池小天还难过着呢,戎星剑这一声真丑他又破防了,小孩嘴撇了下,眼睛又溢出来泪了,他也不说话,哭得像个小受气包。   戎星剑喜欢池小天的眼睛,干净透亮又懵懂,像他以前养过的小老虎,他亲自给小老虎喂奶,喂养它长大,可小老虎还是野性难驯,竟然要咬他。   他一掌拍碎了老虎的头盖骨,把老虎的皮子拔下来做了坐垫:“你见过老虎没?”   池小天用袖子擦眼泪,但因为他的衣服很臭,反而刺激的他眼泪流的更欢快了,他在心里在骂好淦,声音却柔弱细软:“没。”   戎星剑笑了下,带着年少轻狂的得意:“我殿里有张大老虎的皮。”   他不打算告诉池小天这是他养大的老虎,“等会给你看看。”   池小天不想看老虎皮,他想吃东西,常年挨饿,他的胃其实不大,这会已经有些饱腹感了,但他的嘴想吃,脑子也在催促他多吃:“哥。”   小孩枕着他的肩,一说话就有热气擦过耳垂,戎星剑不至于对一个小孩想入非非,但这种亲密的距离,确实容易使人心里泛起涟漪。   他稍稍偏了下头,少年人声音清朗:“叫我做什么?”   池小天小声的说他饿。   小心翼翼的声音夹着些试探和讨好,很难让人不去想他背后的心酸,夜风吹过来,寒意丝丝缕缕,戎星剑替池小天挡了下,他才发现池小天还穿着单薄的春衫,他可以轻易的摸到小孩腰腹两侧的细廋的肋骨,他低头,很难不去怜惜:“想吃什么。”   池小天想了下,他吃到最好的东西:“馒头。”   刚蒸出来的馒头,香甜细软。   戎星剑又沉默了下,他没说什么:“行。”   丑东西怕是没见过什么好玩意,他不明白……好歹是皇帝的儿子。   戎星剑走路很快,超出了常人步行速度的一大截,池小天刚开始还没注意,后来他觉得有点像飞,耳边都能听到风声了,他问系统:“怎么回事?”   系统解释了下:“低武世界。”   身为镇国将军后裔的男主会轻功很正常。   池小天眼睛亮了下:“我能学会飞吗?”   要说人类自始至终有什么不变的幻想的话,会飞应该算一样,谁能拒绝会飞呢。   系统替池小天检测了下:“不行。这个小界只有极少数天资纵横的人能习武,戎星剑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你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废材。”   池小天不太乐意,但这事显然不是他不乐意就能成的,他嫉妒的看了眼戎星剑,偷偷往他肩上蹭眼泪。   系统就看着池小天往上蹭,这也不违反人设,池小天和戎星剑就是个宫廷版的农夫与蛇的故事,戎星剑是农夫,池小天是蛇。   戎星剑察觉到了,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丑东西蹭完好像有点心虚,他拿小手去擦,但他的手黑黢黢的,一擦更脏了。   他还没说什么,丑东西先委屈上了,嘴一撇又要掉眼泪。   戎星剑觉得有些好笑。   太行殿,戎星剑的行宫。   守门的金甲卫气血冲霄:“见过小侯爷。”   戎泰然是当今太后的亲哥,他是有候位的,太后一直在提议给戎泰然封王,毕竟戎泰然救大魏于水火之中,曾立下不世之功,可皇帝不同意。   皇帝也没直说不同意,但他把奏折一压再压,明眼人都知道什么意思。   也确实不能随便封王,这次戎泰然封王,下次呢?赏无可赏,皇帝下位给戎泰然腾位置吗?皇帝显然不会愿意的。   杀气腾腾的英武之将,悍勇。   池小天瞅着他们,眼里的泪都凝滞了。   戎星剑以为池小天被吓着了,他声音轻了稍许:“这是我的部下。”少年人目光朗朗,“他们与我一样,只会拱卫我大魏子民。”   池小天睫毛抖了下,他搂着戎星剑的脖子,埋头没吭声。他不想这些金甲卫拱卫大魏子民,他想这些金甲卫拱卫他。   要是有这么厉害金甲卫保护他,应该就没人会欺负他了。他无可避免的起了些贪念,他想要这些金甲卫。   戎星剑抱着池小天进去,他吩咐宫女太监去准备些膳食。   这会御花园里的皇帝正在大宴群臣,哪怕是受宠的妃子都使唤不动御膳房,但戎星剑是何等地位,膳食很快鱼贯而入。   池小天闻到了曼妙的香味,他急不可耐,上手就要抓。   戎星剑拿筷子敲池小天的手:“用筷子。”   池小天肩膀一耸就要哭,戎星剑也不急:“还哭?”他挑眉笑,“本来就丑,哭了更丑。”他说着,有些感慨,“我就没见过你这么丑的小东西。”   池小天:“……”   你妈的。 第102章 竹马竹马(03)   戎星剑不知道池小天在心里骂他, 他见池小天呆呆的:“怎么?不会用筷子?”还真是又丑又笨,他靠近了些,握起池小天的干巴的像鸡爪子似的小手, 教他用筷子,“就这么捏着,会不会?”   离得太近了,池小天下意识缩脖子,他怕挨打。   戎星剑看到了, 他掌心的小手干廋、骨头裹着一层薄薄的皮,也就还有温度这点像人的手, 他其实不喜欢太胆怯懦弱之人,但对池小天,他真的只有愤怒和怜悯, 愤怒是对着那些折腾池小天的人, 怜悯是对着池小天的:“我不欺负小孩的。”   少年人一双星目灼灼,“再说, 你不是喊我哥吗?我真的会罩着你的。”   池小天还没见过戎星剑这般的人。   他形容不出来,他觉得那无所谓的一声哥好像有了厚重的意义, 可保他吃饱, 可护他穿暖,这是他这会最大的愿望了, 小孩低下头,平复了身躯的不自觉的抽搐才重新看向戎星剑, 他的睫毛浓密纤长, 看起来尤为乖巧:“真的?”   戎星剑竟然觉得池小天有点好看, 或者说是丑得很合他心意:“当然是真的。”他这才反应过来, “你一直不信我?”   池小天眨了下眼, 没说话。   戎星剑很少跟人生气的,不是他气量大,是他一般就动手了,但他显然不能对池小天动手,他闷着了气,声音里有了点咬牙切齿的味道:“合着咱们一路过来我说的那些话,你都觉得我是在放屁是吧?”   池小天捏着筷子,他想吃桌子上摆得离他最近的奶冻糕,御厨是动了心思的,奶糕被雕成了活灵活现的兔子、红眼睛是浸过蜂蜜的蜜豆,浓郁味的奶味香甜。   但他手上没劲,筷子才碰到兔子就直接脱手砸了下去,叮、哐当,筷子撞击盘子的声音清脆。   戎星剑不想管的,见池小天又去下手抓,眉心又跳了下:“等着。”   太行殿的筷子是银制的、尾端还镶了金,奢华是奢华了,但小孩用起来就是有些沉了,“细雨,去拿个汤匙。”   细雨太后赏给戎星剑的大宫女,池小天一来,她就猜出池小天身份了,她并不想戎星剑亲近这么一个被废的皇子。   她眼里有忧愁,但还是福身行礼:“诺。”   主子的事她是管不着的,尤其是戎星剑这般尊贵的主子,她提一句都是僭越了规矩。   池小天几次动手都被拦了来,他看着戎星剑:“……哥。”   戎星剑还记着刚刚的事,他睨着池小天:“谁是你哥。”他脾性实在不算好,跟池小天是一号人,记仇,“瞎喊什么。”   池小天:“……”   他难以置信,“他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我一个小孩计较?”   系统提醒池小天:“他就比你这具身体大两岁。”   再说,“你真的把自己当小孩了,你对你自己到底多大了就没一点数吗?”   系统这是说他很大了吗?   池小天翻脸了:“我永远十六……不,是十八!”   系统瞬间明悟了池小天为什么把十六改成了十八,它哽咽了下,顿时失去了跟池小天争吵的欲望,池小天就不要脸。   一点脸都不要的那种。   跟系统吵也不耽误池小天哭,他的泪腺很发达,睫毛一抖眼珠子就浸在泪里了,他哭的时候没一点声音,就泪珠子大滴大滴的往下掉。   戎星剑的心颤了下,他真的受不了池小天这样哭,跟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但明明是池小天先不把他当回事的:“你哭什么?我还生气呢……别哭了,会变丑的。”   池小天一听丑这个字眼泪掉得更欢了,他心痛:“呜呜呜,统哥,人家真的很丑吗?”   “何止是丑。”   系统道,“简直是惊悚,你去拍鬼片都不用化妆的。”   身子薄得像纸片,胳膊腿像后来安装上去的柴火棍一样,细脖子上顶着个大脑袋,一走路就晃悠。   池小天觉得系统夸张了:“我最多有点丑……戎星剑还抱我呢!”   系统:“那是主角意志力强大,换个人,别说抱你,离你近点都得被你身上的臭味熏哭。”   不说话还好,一说哭得更惨了。   戎星剑是真的怕了,他也真的是不明所以:“我也没说什么,就当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吗?”他夹起一只奶兔子,用手在下面接着喂池小天,“我用这个给你赔罪?”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池小天心里想着,还是抵抗不了诱惑,他张嘴,咬下了奶兔子的脑袋,甜味和奶香瞬间弥漫绽放。他睫毛不可抑制的抖了下,眼里闪过了惊奇,他连哭都忘了,嘴里含着半消融的奶糕,神态终于有了些孩子气的柔软。   他应该是吃过好东西的,但那都在他一岁前,在他还不记事的时候。   戎星剑还用手在池小天下巴下面接着:“好吃?”   池小天迟钝的点了下头。   戎星剑又送上去了一些,他这个年纪很少有为之心酸的事,少年人低下头,声音难得温和:“不用舍不得咽,多吃点,还有很多。”   池小天想了下才一点点咽下去。   他这会眼睛很亮,瞳仁又清又透,他声音有些含糊:“……哥。”   戎星剑夹了一片炒竹笋的肉,他看着池小天鼓起来的腮帮子,微微抬眼:“嗯?”   池小天没事。   他只是叫一声确定一下,戎星剑说要当他哥的,戎星剑还说要罩着他。   细雨已经拿汤匙过来了,但见戎星剑在亲自喂池小天,她也就没上前禀告。   戎星剑还是第一次照顾小孩,他觉得以后多照顾一下也不错,他只要喂池小天就吃,这饭菜都是照着他的食量来的,他喂下去一大半才意识到:“你是不是吃得有点多了?”   饿太久的人是不知道饥饱的。   池小天不觉得,他仰起脸,瘦巴巴的脸上就一双眼睛好看,声音软乎乎的:“哥。”   戎星剑对这声哥是挺受用的,但他还是放下了筷子,探手摸了摸池小天的肚子,少年脸色微微变了下,神情骤然一冷:“你想撑死自己吗?”   他见池小天还不死心的伸手去抓,又一把拎起了池小天的后脖颈的衣服,但很快,他怕池小天难受,改成抱着了,他声音还有些凶,“不许碰。”   池小天下意识哆嗦了下,哆嗦完又要哭,这次戎星剑不吃他这套了,他看向细雨:“把这饭菜撤下去。”   细雨说诺,亲自收拾起了盘筷,池小天不干了,他挣扎起来了,对着细雨呲牙:“我的!”   那小孩一张牙舞爪起来更丑了。   细雨着实被吓着了,她犹豫了下,没敢继续收拾:“小侯爷……”她可没见过戎星剑抱过别人,哪怕池小天是被皇帝厌弃的皇子,她也不能不把池小天不放在眼里。   戎星剑这会脸色有点难看:“继续收拾,别理他。”见池小天又要呲牙,他直接上手捏住池小天的嘴,“谁教你这么吓别人的?”   池小天说不出话,他吱呜了一声,眼睛又开始冒水了。   戎星剑不为所动:“哭,使劲哭,我看你能哭多久。”   他是心疼池小天,但也不准备惯着他这些坏毛病,他还叫起了人,“和风,去抬水,再去找两套他能穿的衣服。”   池小天见细雨真的要把盘子都端走,反抗越发剧烈,他趁着戎星剑不备,死死的咬住了戎星剑的手。   小孩的牙是真的利。   戎星剑的食指冒出了米粒大的血珠,他拧眉:“松开。”   池小天不仅不松还踢戎星剑。   戎星剑真的恼了,声音都有些冷了:“你非要撑死你自己……你哭什么,你委屈还是我委屈?”   池小天的睫毛都哭湿了,脸上被冲出了一道道说不上白的痕迹,一对漂亮的眼珠雾蒙蒙的,戎星剑忍着不看,还是不忍心:“放着,给他放在这,让他看着!”   细雨看着自己已经恼了的主子,又看了看池小天,默默的把盘子又摆了回去。   戎星剑这会还抱着池小天,他低头:“还咬呢?松开,信不信我把你的牙都敲下来。”   池小天被吓得抖了下。   戎星剑:“……”   他真的不知道池小天这是胆大还是胆小了。   戎星剑被咬出血了,细雨是要操心一下的,她忧心道:“奴婢去拿点金疮药……”   戎星剑并不在意:“不用。”   就是被丑东西咬了一下,他练武时受得伤可比这重多了,他又瞥了眼池小天鼓起来的肚子,担心池小天吃多了不消食,“去给他开点积食吃得药。”   细雨低头:“诺。”   和风命人抬浴桶进来了,他还找来了两身衣服,这两套衣服的来历是有说道的,戎星剑要他找两套衣服,他总不能找太监宫女的衣服,宫里八九岁大的孩子还能有谁?   这衣服是截胡的一位皇子的。   这皇子颇为受宠,衣服都是用上好的料子裁的,领口和袖口还缀得有东珠,华贵奢侈。   和风和细雨都候在屏风后面。   戎星剑才剥开了池小天的衣服,池小天就扑腾着把他的脸抓出了一道血痕,他吸气:“你再闹我就把你丢进去。”   虽然只有脚挨着水了,但池小天已经怕的不行了:“我不洗……哥,我不洗。”   有太监把他的脑袋按进水里过,他们说皇子龙孙得天眷顾一定能比他们憋气时间长,池小天差点被他们玩死。   池小天不仅廋巴巴的还黑,戎星剑一开始还没看见,他忽然按住池小天的肩,小孩细廋腰肩挂着的几处烫伤烙印,他没压制住怒气,内劲迸发、浴桶怦然炸裂,漫天的水花中,少年人声音沉戾:“谁干的?” 第103章 竹马竹马(04)   池小天不记得了, 冷宫没什么油水,一般人有了门道就会求爹爹告奶奶的让人把他们调出去。十年,冷宫一年能轮班十几个人,粗略数一下也有上百了。   水花溅到了他脸上、大半个身子都被打湿了, 小孩缓慢的眨了下眼, 他手脚还挂在戎星剑身上,但这会不敢造次了。   那一巴掌要是拍得是他, 他肯定会被打死的。   戎星剑很快就发现了池小天的畏惧, 他眼里怒气沸腾, 但还是勉强压下去了些,随便抽出来一条毯子裹着有些失神的池小天:“我是问谁欺负你……你别怕我。”   池小天没敢看戎星剑,他埋在戎星剑的颈窝里,乖的跟小猫一样。   戎星剑抿唇,有些懊恼。   他走出屏风, 对着已经跪下的和风细雨道:“去收拾下里面,再抬来一桶水……算了。”丑东西好像怕水, 今天他受惊了就不逼他沐浴了,“端来两盆热水就行。”   和风战战兢兢的:“是。”   细雨还好,民间一直有传闻戎大将军可一只手举起万斤巨鼎……她之前以为多少有点夸张, 现在看来, 习武之真的可以能常人之所不能:“诺。”   戎星剑把池小天放在床沿上, 他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少年肩宽腰窄、他的躯体并不过分的白, 是见过些日光的麦色,他动作很快, 除去配饰, 换了套玄色劲装。   武服黑靴, 少年人常年习武,腰杆笔直,英姿勃发。   池小天就看了一眼,他只对成年人感兴趣。   洗澡可以不洗,擦洗一下是必须的。   细雨担心戎星剑没做过这些活计,摆好热水盆后没有立刻离去:“小侯爷……”   戎星剑打湿了毛巾:“没事。”   他看向池小天,“伸手。”   池小天纵然不太愿意,但还是不想步了浴桶的后尘,他很配合,戎星剑让伸手就伸手,让抬胳膊就抬胳膊,就是戎星剑让他洗头的时候,他又犹豫了下。   热水换了几盆了,房间里热气蒸腾。   戎星剑挽着袖子:“不想洗?”   他也没说都臭了,反正都擦完身子了,不想洗头就往后拖拖,今天不想洗明天还不愿意吗?时间久了总能成的。   池小天的脸被擦干净了,虽然还是不太好看,但至少能看了。小孩裹着毯子,垂着脑袋,从侧面看过去,只能看到睫毛翘起的弧度,和一点精致的鼻峰,他底子其实很好。   戎星剑都把毛巾放了下,他净手:“那就再等两天。”   池小天心里还在天人交锋,他知道要讨好戎星剑,就在戎星剑交代细雨把盆子撤出去的时候,一只小手轻轻的抓住了戎星剑的衣袖:“哥。”   细微到几乎可以忽略的力道,戎星剑心里却无可避免的又柔软了些,他转身,低下头:“什么事?”   池小天没说话,他的眼睛真的很漂亮,像一湾清澈见底的溪水、像一捧盈盈的月色,戎星剑喉结动了下,他避开了些:“细雨,再打盆水。”   说他不乖吧,他有时候又乖得让人心疼。   池小天头发沾水的时候还是会害怕,戎星剑想速战速决,但池小天的头发得慢慢洗,很多地方都成结了。   戎星剑其实不是个很有耐心的人,这要是他的头发,他大概就给自己剃了,也就是池小天的他还慢慢去解,他手上动作不停,嘴里也没闲着:“还好是有头发。”说着,他笑了下,“你要是秃了肯定更丑。”   池小天:“他对系统发誓,“他要是敢剃我的头发,我一定弄死他。”   “你都丑成这样了,还在乎什么头发?”   系统幸灾乐祸,“说不定你秃了还能更好看点呢。”   池小天才不干:“骗鬼呢。”   这一洗就是一个时辰。   戎星剑给池小天扣上最后一颗扣子,他打量了眼,明显不太满意:“就没别的衣服了?”这衣服的做工和裁剪都很华贵,尤其是领口的东珠,一看就价值不菲,但和池小天一点都不搭,干瘦的池小天套上后活像乞丐穿龙袍、滑稽又可笑。   这显然不是衣服的问题。   细雨没敢说:“奴婢这就去制衣局走一趟。”   戎星剑摸下巴:“拿两套素净点的。”   他越看越觉得池小天穿得衣服难看,他叫住了细雨,“我亲自去。”和风细雨的眼光太差。   和风和细雨一并跟着戎星剑出去了,房门一关池小天就开始放飞,他摸着袖口的东珠,口水都要流下来了:“这是真的吧?”这衣料不但无比柔软,还华贵非常,“哇喔,云纹是拿银线绣的?”   系统沉默了下才道:“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不能。   池小天就这么庸俗,他摸着衣服傻乐,还在床上打滚:“这可是真金白银啊。”他这会才感觉自己尊贵起来了,“我可是皇子,我未来还是一国之君!”   牛叉的很。   一想就兴奋。   戎星剑没出去一会就回来了,他把池小天从被子里挖出来:“来,哥给你换衣服。”   池小天看到了戎星剑新拿回来的衣服,一水儿的素色衣袍,他飞快的后退,护住了胸口,使劲摇头:“不要。”   戎星剑循循善诱:“你身上那件衣服丑。”   其实是很滑稽。   池小天坚持:“不要。”   他还说,“我这件好看。”   细雨抬头看了眼,戎星剑挑得肯定要更适合池小天的,但这位小皇子好像小小年纪就瞎了。   池小天只是喜欢华贵的东西,他以后还会喜奢好侈、非金不戴、非玉不配。   戎星剑跟池小天对持了会,他放下手里的衣服,没好气的瞥了眼池小天:“你出去有人笑你,可别找我哭。”   池小天才不会哭,不止是衣服,还有配饰,池小天过去抓了一把:“哥。”   戎星剑挑了两样给池小天系上了。   池小天抓了一大把,玉环叮叮当当的响,见戎星剑不给他系了,他自己低头一一件件往上挂,戎星剑看得眉心直跳,他这才知道池小天不一定喜欢那件衣服,他是喜欢这些值钱的玩意:“好了。”八九件了,他怀疑池小天站起来就能被这些金和玉拽倒,他声音稍微大了点,“真的够了。”   沉浸在金银玉器的池小天抖了下,小孩怔愣的抬起头,他黑乎乎的小手还抓着一块上好的羊脂玉,眼睛又开始冒水了。   戎星剑吸气,他拧眉:“不许哭。”   池小天又抖了下,他想憋住,但憋不住,眼泪掉的更欢了。   戎星剑觉得自己的态度得冷硬一点,他居高临下:“都去掉……只能戴两样。”   哭好像没用了,池小天抓着玉,扭头就要跑。   也没见戎星剑怎么动,他就用手勾住了池小天腰带:“你还想跑?”他把人往怀里捞,“你能往哪跑?”   池小天细胳膊细腿的挣扎也没用,他看向戎星剑,这会才想起来讨好人,小孩眼睛乌润,声音细软:“哥。”   他把羊脂玉往身后藏,“哥好,哥不打我。”   戎星剑看到池小天这样就觉得心酸,他瞥开视线:“……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想拿就拿着吧。”   怎么不好?   池小天不太懂,他睫毛又长又密,一晃就颤:“哥。”   戎星剑抬头:“嗯?”   池小天还攥着玉,他不舍的递给戎星剑:“给。”   窗边的竹帘半卷,月光下的树影婆娑。屋里内点着灯,一室散光,床幔前的珠翠反射的光泽冰冷细腻。   戎星剑还在看池小天:“给我?你舍得?”   池小天讨厌很多人,想让很多人去死,但这些人里没有戎星剑。他有很多了,他愿意给戎星剑一点,虽然还是很不舍得:“给。”   戎星剑心情好了些,他抬了下下巴:“你自己拿着吧。”   池小天想都没想就又给自己系上了。   戎星剑不想再说池小天了,他抱着池小天出去:“我们出去散步。”   丑东西是真的不知道撑。   太行殿在皇宫里的位置极佳,这处风好景也好。池小天走路还是晃悠,小孩穿着宽大的锦袍,腰间配着数件金玉、不伦不类得像个笑话。   和风不敢笑,她使劲憋着。   和风不敢笑,其他人敢,一行人浩浩荡荡走了过来,不知道是先笑的:“那是谁?这是扮的丑角吧。”   “我看像灰毛老鼠。”   “这是宫里的?”   “应该是。”   “堪称……奇物。”   “你们不懂。”   “──大俗即大雅。”   又是一阵嬉笑声。   “这是谁家的小老鼠?”   “我不曾见过。”   “我也……”   其中一位着红裙的少女忽然颦眉,这好像是她的弟弟,但她这个弟弟不应当在冷宫?不管在不在冷宫,这时候出来简直就是丢人现眼。   尚安公主正要命宫人把池小天带走,又一人走了出来。   戎星剑地位崇高,就是先行离席,也少不了来攀关系的人,他们这群人就是来找戎星剑的,玄衣黑靴的少年腰间配刀,步伐凌厉,容貌是罕有的俊美,他与一行人狭路相逢:“笑什么?”   他扬眉,也跟着笑,“很好笑?”   气氛稍一滞,其实也不怪他们笑,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池小天这样的打扮就是会使人发笑,刘姥姥插了一头的花,池小天佩戴了一腰的金玉。   这一行人年纪都算不上大,见戎星剑动怒,他们纷纷看向一人,这里也有和戎星剑熟识的人,屈温书不得不出来,他有些无奈:“……星剑。”   戎星剑瞥了屈温书一眼:“看在你的面子上这次算了。”他走向池小天,冷哼,“不让你穿非穿,别哭,你有什么脸哭。”   “憋着。”   “再哭我揍你。” 第104章 竹马竹马(05)   池小天又怔了下, 他以为戎星剑至少会安慰他一下,别看他小,他还是会察言观色的, 被折腾了这么多年, 他要是只有骨头硬早就被弄死了。   戎星剑是对他挺好的, 但他不认为戎星剑就是个好人了, 也有人对他好过……但他们玩腻了还是会把他往死里打。   他们说这样好玩。   对一个人好之后再变脸,看他哭,很好玩。   泪卡在眼眶里打转、要掉不掉的, 他见戎星剑过来,拎起衣摆就跑, 小孩干廋干廋的、衣袍挂在他身上空荡荡的, 金玉碰撞交击声清脆。   他怕戎星剑也要玩他,其他人变脸不会打死他,也不敢, 他好歹是皇子,但戎星剑会的, 戎星剑也敢打死他。   单薄的小孩跑起来跟要飞似的,那两条过于纤细的腿好像随时会折断,戎星剑脸色变了下,他追上过去:“跑什么……你站住!”   池小天想往没人的地方跑,藏起来,躲一会,兴许就过去了。   屈温书一行人只是看着, 他们刚惹怒了戎星剑, 这会没人想再上去讨嫌。没人动, 但是有人说话。   他们看着戎星剑去追池小天, 神情各异。   “这是那位小皇子?”   “他怎么出来的?”   “你们该问他怎么碰到星剑的。”   “……星剑怎么跟他掺和在一起的。”   没人作答,不是人人都想镇国大将军班师回朝的,戎泰然权势滔天,在战败大麟朝后威望达到了顶端,他在大魏朝堂已经是说一不二,他的嫡子、戎星剑这时候在接触一位孤苦无依的皇子意欲何为?   戎泰然若是造反大魏怕是会有人不愿,戎泰然要是拥护一位小皇子为帝,意图当摄政王,就是连皇太后都不会过多反驳。   池家虽然还是大魏的天,但当初已经风雨飘摇大魏是戎泰然安定下来的。他们这些人都是各家权贵的嫡系,哪怕年纪都还不大,也不会对风起云涌的朝堂一无所知,若非如此,戎星剑只是一位将军之子,他何德何能……又怎么能与太子比肩。   戎星剑要追上池小天很简单,可他不想逼迫太过,他有些郁闷,但还出声解释道:“我不会揍你的,我说说而已。”   他哪能真的打,池小天还不得真散架了。   池小天也不是一点都不信,他就是害怕而已:“哥。”他喊了声,见戎星剑的神色有所缓和才道,“我得回去了。”   天色确实晚了。   “你住哪……”戎星剑又往前迈了一步,见池小天又要退,“你站住,再跑我真揍你。”   池小天这才老实,他乖乖得不动了,等戎星剑抱他,还主动搂住了戎星剑的脖子:“我住冷宫。”   冷宫只是个泛称,那个地方其实叫乌衣巷,住得都是有罪之人,他们往往会被囚禁幽居至死,一生不得外出一步。   乌衣巷里的人都被看管的很严,也就池小天是个例外,其他人不是叛变就是夺权失败被圈禁的,只有池小天是被抱去了那里,皇上没有明说要圈禁他。   但一个皇子住进乌衣巷,废是肯定废了。   戎星剑只知道这位小皇子境遇不好,他没想到池小天会住在乌衣巷,他一时间声音有些涩:“你有何罪?”   能被圈禁皇宫的人都不是常人,都是皇家血脉,皇帝不好直接杀、或者只是单纯的折辱他们,圈而不杀、终身困于方寸之地。   可以说乌衣巷里的人都会抑郁不得善终。   戎星剑难以想象,池小天才多大?   池小天这回没说他不知道,他低下头,说不出是落寞还是怨愤:“我母妃。”短短五个字,他独居冷宫生不如死的十年。   戎星剑对皇家秘闻不感兴趣,今日才知道一位皇子被发配冷宫的原由,他看着池小天的垂下的睫毛,声音很轻:“你还要回去?”   不出去怎么办?戎星剑最多接济一下衣食……池小天是觉得遇见戎星剑后就不一样了,但他也只是想活着、衣能蔽体、食能裹腹而已。   似乎是听懂了戎星剑的未言之意,池小天抬头看向戎星剑,干净的瞳仁水亮。   “跟着我吧。”   “以后我罩着你。”   从冷宫里接人出肯定是大忌,但皇帝当初没明说圈禁池小天,池小天也到底是皇家子嗣,这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皇太后斥骂了两句,景帝听后一笑置之。   戎泰然亲自进宫请罪,景帝说起来是他侄子,可皇家父子的亲缘都淡薄如水,更何况是叔侄,前些年还好,近些年,他主战,景帝主和,两人面上还是君臣相和,私下里却不止一次两次爆发冲突了。   戎泰然是中年得子,这位久经沙场的老将已经面有沧桑之意,他进来就大拜:“星剑胡闹,陛下息怒。”   他说话时气机动荡,大有一言不合就杀子的迹象。   景帝要年轻些,他保养的很好,玉冠束发,一身明黄,他放下折子,叹息一声:“星剑还小……也是我早些年思虑不周了,天儿毕竟是我的儿子,对他置之不理数年,是我这当父皇的过错。我原先就有接天儿出来的意思,星剑这么做也是先我一步了,不错不错。”   戎泰然眼皮一跳,谁敢先皇帝一步,他再拜,一言不发。他并不觉得戎星剑有错,一稚童而已,还是亲子,哪怕不想去想……景帝未免失了些帝王气量,也太过凉薄。   戎星剑不知,他还是知道些内幕的,当年景帝下令处死云妃后没几天就查明了云妃是遭人陷害的,但景帝如何做的?他派人把池小天抱去了乌衣巷,把知道内情的人全杀了。   景帝是动怒了,他拘禁在冷宫的儿子被人抱了出来,虽然没有大张旗鼓,但该知道的不还是都知道了?   池小天瘦弱如鬼,传言都是他在虐待,已经有人在说皇帝昏聩不慈了。   稚童何其无辜,虎毒还不食子。   御书房里燃着香,缥缈的烟雾丝丝缕缕的由下而上的盘旋而起,一点浩荡的紫气。景帝欣赏了会才将视线又投向戎泰然,他讶然道:“大将军快请起,你我本是一家,何须如此多礼,多宝!”一直好脾气的中年男人叱骂出声,“你这混账东西,还不快给叔父请座!”   戎泰然日落的时候进的御书房,夜深了才归去。   景帝说是自己思虑不周,但到底没下诏书,也未曾派任何一人去冷宫昭告一声。他没给池小天安排宫殿居所,也没有给池小天任何皇子应当有的份例。   皇太后提了两次,景帝都是笑而不答。   景帝是有意不放人的,但边塞还需要戎泰然这个大将去镇压,镇国大将军九月回朝,过完年开春,冬雪还没化完就要开拔大军。   太行殿。   戎泰然只看了一眼池小天,那小孩着锦袍、佩戴的金银玉器照的一室生辉,他眼里多了两分意外,他确实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这么宠景帝的儿子。   前面的人身高八尺、煞气威武。   池小天抓着玉色小马,眼神不觉躲闪,有些畏缩。   细雨追了出来:“小主子……”见是戎泰然,她立马行礼,“见过侯爷。”   戎泰然收回打量池小天的视线,手随意一摆:“免礼。”   戎星剑才出来,他先看了眼池小天,见他无碍才道:“细雨,带小天下去玩。”   池小天往常是不给其他人碰的,他只跟戎星剑亲近,但这会细雨要牵他,他也没挣扎。小孩一只手拿着玉马,一只手被牵着,他还回头,努力回头看了一眼戎星剑。   他怕戎泰然是要让戎星剑丢开他。   戎星剑这会在跟戎泰然说话,他吊儿郎当的:“您怎么有空来了。”   戎泰然抽开一张椅子坐下:“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你亲爹了!”   “真亲爹?”   戎星剑可一点都不无知,他给自己倒茶水,“真亲爹你还把我留在这当质子……嘶。”戎泰然这回走是不带他的,他看向戎泰然,若有所思,“你这老家伙不会在哪又弄来了一个私生子,不在乎我这个儿子了吧。”   别人都夸戎星剑天资聪颖,少年有成,有封王之姿,但戎泰然知道戎星剑就是个混不吝,他连他老爹都敢开涮,他一掌击出,声如滚雷:“混账!”   戎星剑硬接了一掌,掌心出血,倒退三丈有余,他脸色变了下:“你真的有私生子了?”   这是想打死他?   戎泰然是真的想打死戎星剑:“我时间有限,就不跟你废话了。我要离开京城,戎家得有人留下。”景帝不放心他,“你安生待在宫里,切勿给我惹是生非。”   戎星剑知道,他没当回事,在边塞和在京里都一样,他只问了一句:“待多久?”   戎泰然声音沉稳:“不知。”   这事哪里说得准。   不知?   戎星剑真的怀疑了:“你真的有私生子了?”   戎大将军离京前传了戎星剑一套独门枪法,此枪法威力甚大,戎星剑需要卧床半月有余。   室内,有人趴着,骂骂咧咧。   “戎泰然那老鬼……”   “再给我五年……活拆了你。”   “妈的,疼死了。”   一道推门声,戎星剑喊疼的声音戛然而止。   池小天走路不再晃悠了,他脸颊上也有了些肉,好看了些许。   戎星剑本来是趴着的,他老子下手黑的很。少年还是好面子的,见池小天来了,他立马翻身坐起,都没管纱布上又渗出来的血迹,声音淡然:“什么事?”   池小天眨了下眼:“很疼吗?”   戎星剑:“……”   他挺起腰,少年人目如朗星,器宇轩昂,“不疼。”   池小天脱掉鞋子爬到床上,和戎星剑一并躺着:“哥。”   戎星剑低头:“嗯?”   池小天抱住戎星剑的腰,钻进了他怀里,少年身上的药味清苦:“别赶我走。”   他知道景帝不高兴,他也知道戎大将军也不喜他,就连皇太后都觉得他又挑起了戎家和景帝的争执,是个祸端。   这么多人,他们都不想他活着。   他们想他死。   池小天只有戎星剑,哪怕他知道戎星剑只是在可怜他:“哥。”   “我不想走。” 第105章 竹马竹马(06)   戎泰然是不想戎星剑跟池小天搅合在一起, 这也是他这回下死手的原因,戎家虽然不惧景帝,但也没必要为一个没什么用的皇子再跟景帝作对。   戎星剑挑了下眉:“真不想走?”   池小天还埋在戎星剑怀里, 他这时察觉到了些许的危险的气息:“哥、哥!”   戎星剑冷下脸:“喊什么喊?”他按着池小天的肩, 扒开了池小天的裤子, “知道我要做什么吗?”   池小天直接卧槽了起来:“他是不是要打我?他就是要打我吧?”他感觉一道冰凉的视线在丈量他的屁股, 好像在思索从哪里下手好一点。   系统乐得看笑话:“桀桀桀,你猜。”   池小天多大个人了,他当即挣扎了起来:“戎星剑!”   戎星剑是真的打,手高高的抬起、啪的一声清脆,他还咄咄逼人:“你叫我什么?谁教你直接叫我的名字的,没大没小的。”   池小天只想卖一下惨而已,他是胆子小, 但也没有那么小, 他还贪,他想戎星剑再多可怜他一点,他没想到戎星剑会扒他的裤子打他的屁股:“你敢打我!”戎星剑从来没有打过他, 最多是吓吓他,他一装害怕戎星剑还会内疚。   “我怎么不敢打你。”戎星剑冷笑, “咱俩很熟吗?我不是还要赶你走吗?我等会打完你就把你丢出去。”   又是两声清脆的啪声。   火辣辣的疼。   池小天受不住了,他哇一声哭了出来, 被养了这么些天, 他身体好多了, 哭声都中气十足:“你打我……我记住你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他心眼可小了, 可别等他当上皇帝。   戎星剑笑了一声:“行啊。”   他还捏了下池小天被打肿的屁股, “我等着。”   池小天羞愤欲死:“戎星剑……”   啪!   戎星剑又扬手打了一下:“喊哥。”   池小天哭得鼻涕泡都要出来了:“哥, 哥别打了。哥, 我知道错了。”   一次两次戎星剑还发现不了,次数多了,他又不是傻子:“跟我玩心眼,你才多大,也就是我惯着你……换成我爹,你敢这么作,打得你下不了床你信不信。”   池小天点头:“信的。”他哭得凄惨还不忘挖苦戎星剑,“你现在都下不……”   啪啪!   戎星剑一连打了两下:“没良心的,我为谁挨得打。”   池小天没真的挨过打,他疼得哆嗦:“哥,哥别打了。”   戎星剑是停手了,但他还没消气,他打量着池小天肿起来的屁股,语气幽然:“我把你丢哪里比较好呢?小天,告诉哥,你喜欢哪里?”   池小天都哽咽了,他都不敢动屁股了。   他咸鱼翻身,泪眼朦胧:“……哥。”   戎星剑给池小天擦泪,还是皮笑肉不笑:“接着喊我戎星剑啊。”   池小天怕屁股开花,他哭得一抽一抽的:“不喊了。”   “还报复我吗?”   “不报复了。”   “我打你有错吗?”   “……没错。”   “屁股疼吗?”   “疼……不疼,不疼。”   “真不疼?”   池小天感觉戎星剑在挑事,但他不敢说出来,他委委屈屈:“……有点疼。”   戎星剑也没下重手,池小天一说他又挑了下眉:“别穿裤子了,真疼?我给你看看。”   池小天不想给戎星剑看,他蹬了戎星剑两脚:“你打得你不知道吗?”   戎星剑把池小天翻过去,理直气壮:“我以前又没打过人的屁股……好像是有点严重。”都肿起来了,但他下手还是有分寸的,好歹没青,“别动了,我给你上点药。”   看起来是挺凄惨的。   上药也不能立刻消肿,池小天感觉走路都疼,他只好陪着戎星剑一起趴着。   戎星剑还有心思笑:“你还记得你刚进来问我什么吗?”他学着池小天的语气,“很疼吗?”   池小天:“……”   他哼了一声,把脑袋扭向另一边。他本来是有点不信任戎星剑的,但戎星剑被他爹打得这么惨,他就知道这事过去了,戎星剑就是想罩着他。   小孩的头发长长了些,也没以前那么枯黄细软了,他躺着,没一会又把脑袋扭了过去,一双刚哭过的眼睛还有着水色,他有些别扭,但还是很认真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哄你?”   他是没那么怕戎星剑的。   “也没什么,一不顺心你就敢踢我踹我。”戎星剑又笑了声,“真怕我?”   开什么玩笑。   池小天沉默了下,他坐起来,这回有点小心翼翼的:“你不生气?”   说他没利用戎星剑吗?   鬼才信,他就是让戎星剑可怜他。   戎星剑垂眼:“这有什么。”   他翻身,看着帐顶,声音散漫,“你乐意,我也乐意。”   乐意什么?乐意被他利用吗?   池小天睫毛颤了下,他趴在戎星剑胸膛上,少年的心跳声一下接着一下、很清晰,他这次才真的有些内疚,看了眼那些渗血的纱布:“疼吗?”   戎星剑说不疼。   池小天笑了下,还是不怎么好看,但他的眼睛弯了起来,脸颊边还多了个梨涡,柔软鲜活:“你骗我。”   戎星剑瞥了池小天一眼:“哥这是在哄你,怕你难过你懂吗?”   池小天没接话,他说:“我的屁股也疼。”   戎星剑坐起来了,他颦眉:“真的很疼?”   他没下重手。   也没。   池小天还枕着戎星剑:“疼。”   戎星剑半信半疑:“我都没用力……你别不是在唬我吧?你起来,我再给你看看。”   池小天不给戎星剑看,他躲开戎星剑的手:“我是皇子,你不要以下犯上。”   戎星剑不为所动:“你屁股又痒痒了是吧?”   池小天实在躲不开才道:“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哥,别扒。”   戎星剑就是跟池小天闹着玩的,但看了下池小天红肿的屁股还有点心疼:“别乱动,养个两三天就好了。”   池小天往上提裤子,真的有点恼了:“我不是小孩了。”   戎星剑就是把他小孩看的。   戎星剑敷衍了声:“行,你不小了。”   池小天总感觉戎星剑意有所指,但他还是道:“我真的不小了,我就比你小两岁。”两岁而已,也是同龄。   戎星剑不信,他拧眉:“怎么可能?”   他觉得池小天也就七八岁。   池小天没反驳戎星剑,他有点郁闷:“我会长高的。”   日光透了纱窗被割裂成一道道的,在地面上留下格子般的光斑,戎星剑看了好一会才收回目光:“嗯。”   “你会长高的。”   这一年,是景和七年的春天。戎大将军离京,戎星剑却是没走,朝堂上不显,京里可是又热闹了好一会。   戎星剑不关心这些:“起来。你得去上课了。”   池小天这个年纪自然是要读书的。   池小天还懵着,但还是爬了起来,雪还没化完,还是有些冷的,他打着哈欠看戎星剑给他系扣子:“去哪?”   戎星剑:“上书房。”   池小天缓了下才想起来戎星剑跟他提过的,他当时就萎了:“统哥,我为什么还要去上学。”   系统:“你不仅要上学,你还得上朝,别忘了,你以后可是要当皇帝的。”   池小天:“……”   景帝几点上朝来着,凌晨四点?   淦,一想简直人生灰暗。   池小天吃早饭都没精打采的。   戎星剑也没心软,书还是要读的,但送池小天进去前还是交代了句:“我中午就过来接你。”   池小天还耷拉着脑袋:“哦。”   戎星剑欲言又止,还是离开了。   上书房,大魏民风开放,男女可混读。   池小天来得比较早,他挑了个后面靠墙的位置,他放下书袋,一脑袋砸了下去,他得再睡会。   学生时代,有奋进的就有混子,池小天坐的位置就是混子们必争的风水宝地,坐在这,把书竖起来,睡觉老师都很少管的。   一个衣衫华贵到跟池小天有的一比的小胖子冲了进来,他耀武扬威:“喂,起来,这是小爷的位置!”   池小天正烦着呢,他刷一下站了起来,拍桌子:“你是谁小爷!”   小胖子被吓了一跳,不是因为池小天拍桌子,是被池小天丑的,他的脸一下子涨红了:“……丑八怪。”   池小天:“?”   他目露凶光,“死胖子你说什么?”   小胖子吃得跟个球似的,平生最恨人说他胖:“我这不是胖,我这是珠圆玉润!”   池小天哼了一声:“豕圆玉润吧。”   敢骂他是猪!   小胖子的脸涨的越发红:“你知道家父是谁吗?”   池小天很不屑:“你知道家父是谁吗?”   竟然还有人敢跟他拼爹。   小胖子见池小天还敢跟他叫板:“家父徐弃病!”   徐弃病,当朝宰相。   池小天也想报景帝的名字来着,但他卡壳了下,景帝叫什么来着?他眼珠子转了下:“你知道我哥是谁吗?”   小胖子用鼻孔出气:“我才不管你哥是谁。”连爹的名字都不好意思报,报他哥的有用吗?他这会非常嚣张,“我要坐这儿,快滚!”   池小天才不滚:“我哥戎星剑。”   小胖子被唬了下,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得意洋洋:“你是不是傻,戎家只有一子一女,戎星剑就只有个妹妹。”   他经常跟人拼爹,怎么会不清楚京中权贵。   池小天盯着小胖子:“你信不信放学我叫我哥来揍你。”   “就你有哥吗?”   小胖子昂脑袋,“我也有,我哥一拳就能打死你哥。”   戎星剑其实没走。   小胖子的哥也没走,徐玉宇碰见了戎星剑想来客套一下,他这会冷汗嗖嗖往下冒:“小侯爷,舍弟……舍弟开玩笑的。”   他回家就打死这个小胖子! 第106章 竹马竹马(07)   戎星剑还看着里面, 似乎是觉得有意思,他唇角浮现了一丝笑意:“那是你弟弟?”不等徐玉宇回答,他笑容淡了些许, “那就劳烦徐兄的弟弟看照一下小天了。”   那要是看照不好呢?   徐玉宇真的头大, 但还是应承了下来:“不麻烦……”他苦笑道,“客气了。”   他弟弟先挑的事,池小天要是有麻烦了,戎星剑显然不会好说话的。   戎星剑也没多留, 他身份毕竟不一般。   太招摇了。   小胖子还在恐吓池小天:“咱们可是同窗, 好几年呢,当心我天天揍……”   “跃宇。”徐玉宇声音幽凉, 他一把提起了小胖子, 捏着小胖子后脖颈的肥肉, 捏得小胖子鬼哭狼嚎,“道歉。”   他对池小天温和的多,“皇子见谅, 我这弟弟很讨嫌的很,有不周到的地方, 你尽管打。”   徐跃宇还在哇哇乱叫:“你是我哥吗?皇子!”他徒然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有点哆嗦, “你你你。”他都不顾着哭了,笑容谄媚,“原来是您, 怪我有眼不识泰然, 这样, 我父房里藏得有八百两私房钱, 明日我偷出来, 咱们二一添作五……”   徐玉宇知道自己弟弟什么德行,欺软怕硬、见风使舵,但他这会脸也真的黑了,摇着手臂使劲晃动,勉强维持着笑容:“小胖子别胡说。”   他父亲的私房钱?   这事能外说……话说,他怎么没找到。   “我真发现了!”   砰!   徐玉宇一脚把徐跃宇踹了出去,他还维持着洒脱的笑意,轻轻弹了下衣袍:“皇子放心,我定会好好管教舍弟。”   池小天没继续欣赏徐跃宇的鬼叫,他看向徐玉宇:“八百两?”   徐玉宇笑容一僵,“……那胖子在胡说八道。”   池小天好像没听见:“我八你二。黑锅死胖子背。”   敢骂他丑八怪,你爹打不死你,这事在上书房,他就不信传不出去。   徐玉宇看出来了,这也是个无耻之徒,他看了眼拍着屁股嘟囔着往里走的徐跃宇,迅速答应下来了:“行。”   他哥是真踹,徐跃宇感觉自己屁股要裂开了,但即便这样,他还是屁颠屁颠的跑向了池小天,倒头就拜:“大哥!”   戎星剑是池小天他哥,池小天是他哥,这么一算,戎星剑也是他哥,至于徐玉宇那家伙,那家伙一点都没用,有事就卖弟弟,压根就靠不住。戎星剑后台才硬,他只跟后台硬的人玩。   池小天不动声色:“统哥,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死胖子就见了他一面,倒头就拜,他得意洋洋,“这就是王霸之气。”   系统:“……傻逼。”   池小天并不介意系统的无心之语,他气量大,小孩绷紧了腰,摆出了无可匹敌的皇家气度:“你是徐跃宇?”   徐跃宇偷偷往上瞄,觉得池小天装的有点可笑,但他没笑,他佯装被震慑到了:“是我。”   池小天觉得好爽,他拍了拍徐跃宇的脑袋,捏皮球似的玩着:“小胖。”   这是当朝宰相之子,他以后有用,“叫我二哥。”   大哥是戎星剑。戎星剑还担心池小天离不开他,适应不了在上书房的日子。   他显然多虑了。   池小天混迹在上书房里简直是如鱼得水,除了早上还是起不来外,他简直爱上了上书房。   太行殿。   细雨伺候两位主子用饭。   池小天咬着筷子,他腮帮子塞的有东西,说话有些含糊:“哥。”他们中午就休息一个时辰,“我要不就在上书房留膳吧。”   上书房里的同窗,就他天天还回来吃饭。   戎星剑想都没想:“不行。”   池小天都没想戎星剑会不同意:“我回来就要一刻钟。”他把饭咽下去,很不乐意,“我还想中午睡会呢,天天回来太赶了。”   “睡会?”   戎星剑抬起眼:“你不是要去打架吗?”   池小天眼睛都瞪圆了,他放下饭碗,蹭一下站了起来:“死胖子卖我!”他当初抢了小十五的衣服,小十五也是个霸道性子,两人有事没事就会杠一下。   当然,也会打架,两位都是皇子,靠山都很硬,谁也不服谁。   戎星剑声音稍微冷了点:“坐下。”   池小天非但不坐,声音还更大了点:“你凶我!”   “我还揍你呢。”   “戎星剑!”   “你喊我什么?”   “戎……哥,哥别动手!”   池小天真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戎星剑不跟他吵,有事就扒他的裤子,他捍卫着自己的裤腰带:“哥,哥!”   戎星剑拍着池小天多了点肉的屁股:“这会知道喊哥了?”   池小天被迫趴在戎星剑膝盖上,他泪腺浅,稍微一激动就掉眼泪:“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戎星剑没有丝毫动容,池小天就是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中午回来吃饭吗?”   池小天声音都有哭腔了:“回,回来。”   戎星剑接着问:“还骗我说要午睡吗?”   池小天含泪摇头。   戎星剑隔着裤子打池小天的屁股:“说话。”   池小天捂屁股:“……不骗了。”   他小心思是多,但戎星剑就不跟他理论,有事就动手,关键是还只打他的屁股,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要怎么当皇帝?   戎星剑把池小天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膝上:“我还得从宫外回来,我都没嫌麻烦,你就走这么一点路都不愿意了?”   池小天一周休两天,他半月才休一天,两人若不是中午还能碰面,一天都处不了多久。   池小天还在擦眼泪,他哼唧着就是不说话。   戎星剑见池小天的眼泪实在掉的欢:“就打了两下,用得着这么哭。”还真是水做的人,他示意细雨去拿手帕,又耐心去哄,“好了,别哭了。”   池小天偷看戎星剑,声音哽咽:“我中午……”   “没门。”   戎星剑直接拒绝了,还威胁池小天,“你想我继续揍你?”   池小天心里郁闷,但还是道:“不想。”   戎星剑摸了下池小天的肚子,这也是个习惯,池小天不知道饥饱,这些日子好歹是改过来了一些,不再死命塞了:“你还有别的事瞒着我吗?”   池小天睫毛抖了下:“没。”   戎星剑挑眉:“真的?”   池小天觉得戎星剑应该不知道,他坚定道:“没。”   “池……”   “哥!”   池小天死死的搂住了戎星剑的脖子:“我就存了一点点私房钱!”   戎星剑见池小天实在害怕,轻笑了一声:“你不是敲了徐玉宇六百四十两吗?这叫一点点?”   池小天:“……”   妈的,这两兄弟一个都靠不住。   小孩长开了些许,肤色也白了许多,细眉、潋滟的桃花眼,依稀可见日后的风姿了,似乎是震惊,他的唇微微张着,眼神还带着讨人喜欢的懵懂茫然。   戎星剑没忍住笑了下:“想什么呢?”   池小天回神:“哥。”他眼里还残留着水光,睫毛又弯了起来,笑得讨好,“我分给你一半。”他敲诈的,至少得给他留一半吧。   戎星剑不是很在意:“你自己拿着吧。”   反正他知道池小天把钱藏哪了。   池小天都做好大出血的准备了,他闻言高兴了起来,尤其兴奋,抱着戎星剑就亲了下他的脸,窝在他怀里撒娇:“哥真好。”   他们年纪都还不大,被亲过的地方有些湿,戎星剑心里有些异样,他抿了下唇,还是没纠正池小天这一行为,他的声音与平常时一样:“还吃不吃了,待会你就得过去了。”   池小天从戎星剑膝上跳了下去,他喜欢吃甜食,桌上还有八宝饭。戎大将军镇守边疆,大魏国泰民安。   景帝虽然还是对池小天看不过眼,但也没去管,任凭池小天在宫里胡作非为。   景和十年,春去春又来,转眼过去了三年光景。   上书房。   一个胖子正在抄写作业,他手急笔快,但时间还是紧了些,这会额头都冒出了些虚汗,池小天还没心没肺的:“还有一刻钟。”   戎星剑迈步进来了:“你又不做功课?”   池小天还没骨头似的趴在桌子上,一听到戎星剑的声音简直亡魂大冒:“没!”他推开板凳站了起来,“哥,哥你怎么来了。”   他启蒙晚,不与戎星剑在一处读书,戎星剑有时候会来找他。   戎星剑扫了眼奋力埋头的胖子,说不出是喜是怒,他看向池小天:“证据确凿还要狡辩?”   池小天长高了些,他底子好,三年过去,他已经完全修养过来了,细眉、桃花眼,绯色的唇莹润,肌肤通透如白玉琉璃:“……没。”   他心虚的转开话题,“你今天没课?”   戎星剑也不想跟池小天多计较:“出宫玩出不去?”   池小天来劲了:“去。”   天天上课无聊死了!   戎星剑没动,只是催了一声:“还不去收拾你的书?”   徐跃宇早就在戎星剑来得时候就停笔了。   池小天把书装进自己的书袋:“死胖子,把我的书給我。”   徐越宇是池小天的同桌,和池小天同窗两年有余,池小天突然靠近、少年模样是一顶一的好,绯红的衣衫熏着梨花香,他还是喜欢配金戴玉,冷茶色的发丝乌润,眼眸清澈,睫毛卷翘,池小天见徐越宇不动,又提醒了一句:“我的书。”   徐跃宇连忙低头,把书递过去。   池小天拎起书袋跑向戎星剑,笑声清脆:“哥。”   戎星剑接过池小天的书袋,揉了下池小天的脑袋:“嗯。”   池小天不满的躲开:“我不是小孩了。”   戎星剑大手使劲,声音还是很敷衍:“哦。”   池小天:“……”   他晃脑袋,拍开戎星剑的手,有点郁闷,“滚蛋。” 第107章 竹马竹马(08)   出宫的马车。   池小天撩开帘子往外看:“出去玩?”他收手, 青墨色的帘子哗啦一声坠下,他看向戎星剑,“这是要去哪。”   戎星剑枕着胳膊, 有一下没一下的碰着池小天的膝盖,见他烦得要恼了才坐直了些, 不再捣乱:“去道院。”   景帝去年迷上了修道,叫国子监的学子都去听一个叫明无道人的道士讲道。   “道院?”   池小天不想去郊外深山里的道院, 他想去繁华的京街玩,他眼睛都没眨, “哥,我可能不太舒服……”   马车里地方不大,戎星剑过去跟池小天挨着, 也没做什么, 他把玩着少年泛着玉色的手指, 揉搓了下那淡粉色柔软的指腹, 慢慢攥紧:“接着说。”   池小天抽了下, 没抽动:“……”   他泄下了气, 脑袋一歪靠在了戎星剑的肩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不说了。”他睫毛很长, 蓬起得弧度柔软, 斜斜的看向戎星剑、看着戎星剑越发英俊的脸, 戎星剑捏他有些疼, 他很小声, “哥, 别玩了。”   戎星剑这才堪堪住手, 他替池小天收拢了下有些凌乱头发:“疼?”   池小天也没觉得太亲密。   他懒洋洋的低下头, 用喉咙发音,嗯了声。   戎星剑笑了一声:“小废物。”   池小天没动,骂就骂吧,他又不跟他们一样要习武,他身体不好,娇生惯养一点又怎么了。他垂下睫毛,眼里似乎有光,不知道在想什么。   行进的马车平稳的停下。   马车夫的声音沉厚:“主子,到了。”   戎星剑先下的马车,道院里已经来了不少人,都是衣着鲜亮的少年郎,也有半大的姑娘出来玩,只有少数人戴了面纱,大魏民风开放,女性可自由上街。   他看了圈,没发现什么才道:“下来吧。”   戎家的马车有些招摇,尤其是戎星剑这位戎家嫡子,他居京城三载,算得上深居简出,比起在边塞时少了许多狂骄之意。   众人平时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大魏尚武,军功是大魏儿郎建功立业的最佳首选,戎星剑今年虚岁十七,男子二十及冠,他二十岁前必然离京前往沙场。   有心之人不是不想攀附,是这位小侯爷平日里太过低调了、一概不接触外人。   与小侯爷交好的只有那位皇子,也许还能勉强再算上徐家二子。   池小天出场的时候是想装一下的,他是何等尊贵无比的身份,但戎星剑没给他这个机会,这么些年了,他一直是把池小天抱下马车的。   嘈杂的谈话声倏然一静,外面人都知道戎星剑与那位小皇子走得进,但也未曾想他们如此亲密。池小天听到了几声压抑的惊呼声,他发育跟了上来、身体抽条的很快,不再是孩童模样的人了,十四五岁少年也实在算不上小了。   他埋头,控制不住的脸热。   戎星剑不觉得有什么,他与池小天同吃同睡,衣食住行皆是一体的,他还未曾发现池小天不是那个单薄的孩童了,或许是知道了也觉得无碍。   池小天只攀了一下戎星剑的肩,有些羞耻,也有些无奈:“哥。”   戎星剑看到了池小天绯红的脸,他挑眉,有些不怀好意:“这就害羞了?还有段路呢,要不我背你进去?”   池小天小时候懒得很,早起都是他帮着穿衣服的。   池小天一点都不想,他目不斜视,直接就走了。   徐玉宇等候已久了,不只是他,还有戎星剑别的同窗,他是个领头的:“戎兄。”熟识许久了,再用尊称就显得生疏了,他还有心思打趣,“戎兄与池弟感情甚笃啊。”   戎星剑也不管径直离去的池小天,也没反驳,他只笑了下,轻描淡写:“自然。”   徐玉宇怔了下,他其实是想说戎星剑和池小天走得太近了,但见戎星见不以为意,他也不再多提:“他恐怕不会喜欢这里,你带他来这,他回去不跟你发脾气么?”   别看池小天长得好,属实是个狗脾气,他弟弟都被整多少次了。   他们这次也不单纯是来听道的,散会后他们会去京里最大的酒楼,戎星剑想着池小天会有多惊喜:“不会。”道院建在山腰上,树木郁郁葱葱。   破斧沉舟是戎星剑两个贴身护卫,破斧偏武,沉舟偏文,这回是沉舟跟着池小天,池小天坐在亭子里,他给自己倒茶,目光闪烁的望着沉舟,良久,他才道,“过来。”   沉舟稳步向前。   池小天只问了一句:“我做什么事你都要告诉我哥么?”   这里的哥指的是戎星剑。   沉舟抬头:“是。”   一个杯子劈头砸了过来,沉舟也不躲,任凭茶水洇湿了他的肩头,池小天冷眼看着:“跪下。”   这会下起了小雨,细细密密的扫着。   沉舟没有进亭子里,他直接跪在了雨里。   习武之人的身材都一等一的好,沉舟也是个身高一米九,肩宽腰窄、剑眉星目的帅哥,池小天欣赏着,忽然道:“你有没有发现沉舟也挺帅的。”   系统:“……你要是敢搞戎星剑的侍卫,戎星剑一定活活打死你。”   池小天才不觉得,但他也没去碰沉舟,池小天不是gay,更准确来说,池小天就是个无性恋,他眼里就只有王权富贵。   他摸下巴:“戎星剑以为这是保护,池小天不觉得啊。”   两人感情是很好,但这样下去迟早得翻脸。   剧情又乱了,戎星剑虽然关照过池小天,但绝对没有超过朋友的界限,哪里像现在,池小天身边几乎都是戎星剑的人。   池小天是没吃苦,活得也肆意,但终究少了些自由。也无论对错吧,戎星剑想庇佑池小天,他想池小天快快乐乐,在这宫里,他要是不伸手,池小天说不定哪天出门就得暴毙。   剧情里戎星剑只是把池小天捞出了冷宫,现在的戎星剑把池小天带在了身边,景帝真的不担心,池小天是要被扶持起来接替他位置的吗?   这就是个无解的事,戎星剑越对池小天上心,景帝的杀心就越重,景帝的杀心越重,戎星剑就对池小天越上心。   池小天明白,他就是不悦,也不是狼心狗肺吧,他这样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喜欢被严密看管起来,有时候爱太重了,也是负担。   他又冷冷的看了沉舟一会,压下心烦,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道:“起来吧。”   沉舟一言不发的起来了,他候在一边,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池小天心想沉舟最好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他又看向沉舟,说话不徐不疾:“别告诉我哥。”见沉舟微微抬头,他顺手摘过一旁的花,拈花而笑,“我们发生了冲突,我哥一定会换掉你,沉舟,你不是觉得我狼子野心吗?换个人来万一被我收买了呢。”   沉舟神色一冷,池小天还是看着沉舟,他生得好,目如春水,眉含黛,似乎看到远方有人来,他站了起来,路过沉舟时把花一抛,并不回头:“赏你了。”   沉舟并不想接,但池小天毕竟是他名义上的主子,他还是接了过来,花生十二瓣、细长、靡丽绯艳,但花枝有刺,他一时不察,尖刺刺破了指腹,一滴血沾染到了花瓣,似乎更艳了。   他举目,池小天撑着戎星剑的臂弯,躲在了戎星剑伞下,两人似乎在说话,池小天在笑,眉眼烂漫:“……”   戎星剑说要带池小天去天下酒楼。天下酒楼。   在座的都是国子监学子,少年狂,酒热了身子,一个个都解了外衫,行为放荡,陪酒的歌女早就抱着琵琶下去了,一室男丁,没什么好顾忌的。   炭炉温着酒,桌上、小榻上,有几个喝得不省人事的少年郎。半遮半掩的屏风后面,似乎有两人在劝酒,人影左右摇晃着。   窗外小雨纷纷,花枝半斜。   池小天看了眼,又趴了下去,他心情也不错,摩挲着杯子,他想偷偷尝一口温好的酒,手指不小心和一旁的戎星剑碰上了,两人目光对了下,戎星剑说话时喷薄着淡淡的酒气,有些醉人,他扬眉,也矮下了身子:“想做什么?”   池小天心想酒是喝不成了,他收回手,戎星剑不允,不知道他醉没醉,少年握着池小天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捏着:“小天还没告诉哥呢。”   池小天觉得戎星剑是醉了,他不想跟戎星剑计较,说话还是温声软语的:“哥,我们该回去了。”   室内嘈杂。   有人在发酒疯,兴起了在舞剑。   温酒的炉子烧得上好的银丝炭,不见烟,只有火气,空气似乎有些烫。少年的脸庞艳若桃李,卷翘的睫毛下是双有些勾人的桃花眼,大概是他谁也不喜欢,才见谁都仿若情深。   戎星剑忽然扣住了池小天的后脑勺,他掌下是少年绸锻子的发,池小天未曾佩冠,长发用丝带束起的:“小天喜欢哥吗?”   他们大抵是亲密的,连鼻尖都贴在了一起,呼吸缠绕。   喜欢?   池小天怔了下:“喜欢的。”   戎星剑只是有些朦胧的想法,他似是有些欣喜,又听那人道。   “兄友弟恭,少时情谊。” 第108章 竹马竹马(09)   室内还热着, 银丝炭上覆盖了雪花似的白霜,戎星剑还看着池小天,他指关节不由得用力、泛起了一点苍白, 屈紧又逐渐放松。   他望着还在玩乐的达官子弟,眼里还有着醉意:“行。”   兄友弟恭,少时情谊。   戎星剑也不知道他何时动的心思,他甚至不太确定是不是,他试探了下, 对结果,两分惆怅,八分释然。   池小天站起,他衣摆鲜亮, 银线勾缠金丝、似有水波晃动,他垂眼,肩头长发滑落, 声音轻软:“哥。”   “回去了。”皇帝的寿诞在四月,宫人们三月份就忙了起来,当今虽说是修道,但还是好喜好奢侈,他正在向朝堂施加压力,想在宫里建一座高达百丈的望月楼。   他欲于仙人比肩。   朝内大臣大多持反对意见, 皇上盛怒,扬言罢朝百日。   皇帝早些年还算得上温和, 虽然说不上是仁帝, 但还是会装装样子, 自修道后, 说是要修身养性, 他却一日比一日暴虐,稍有不顺心,对太监宫女是轻则杖责,重则杖毙。   宣政殿又被拖出去了几个皮肉滚烂的太监……他们还没死透,眼神恐惧怨毒,指甲死死的抠着地,在宫道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   徐跃宇小时候是个胖子,长了几岁后还是个胖子,他胆子不大,偷偷往下咽着唾沫:“你来这里做什么,血糊糊的……有什么好看的。”   池小天是笑着的,半大的少年郎眉眼弯弯,心情显然很愉悦:“不好看么?”他侧目,微卷的睫毛下是双看似无比深情的桃花眼,“他们应当活不过今晚。”   徐跃宇就是个贪生怕死的怂货,他不知道池小天为什么要笑,只觉得这样的池小天有些陌生,他怔然,眼里还是清楚的倒映着那人的影子:“……小天。”   池小天没搭理徐跃宇,他径直走了过去。   侍卫自然是认得他的,他们低头行礼:“见过殿下。”   “免礼。”   池小天轻轻抬手,兴许是他长得太好了,也可能是他年岁还不大,少年人肤如白玉,眉眼有些悲天悯人的慈悲之色,他手指还是那么柔软,轻轻的抬起一个人的下巴,丝毫不顾上面的沾染的血污,“疼不疼?”   太监恍惚了下,用最后的力气爬起来磕头:“殿下救救奴才,殿下……”   “看来你们也怕死啊,你们是最后三个人了。”   池小天声音还是那么轻柔,“顺德,去陪他们不好么?”   太监……顺德的脸色瞬间煞白:“你做的?”在冷宫里伺候过池小天的太监非死即残,他似乎是要拽池小天的衣服,但池小天轻轻躲开了,他只能看到池小天华贵的靴子,气急攻心,他喷出了一口气,“你、你不得好死!”   徐跃宇离得并不算远,他听的一清二楚。   也不知道他胆子这么小的人怎么敢不跑的,他还在原地等着池小天。   池小天走过去,他身上沾染了腥气,和那梨花香混成了独特的气味,芬芳馥郁、又隐隐令人作呕,他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见徐跃宇不走,还催了声:“胖子,走啦。”   徐跃宇没动,他还是胖,五官一点都不出色。   池小天正拿着手帕擦手,他掀开眼,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很意外?”他也无意为难徐跃宇,“我们也算是相识已久,忘了这件事,我不为难你。”   徐跃宇比池小天还小:“二哥。”   这死胖子虽然没节操,但不怎么愿意喊他二哥,池小天垂眼:“嗯。”   徐跃宇知道池小天并非那么纯良,他被坑过很多次了,这几年不知道背了多少黑锅,他拿走池小天的手帕,替池小天擦手:“这血不干净,二哥以后不要碰了。”   他笑得有些难看,“往后我来罢。”   池小天望着那恢宏磅礴的宣政殿、九五之尊天下共主之位:“嗯。”   少年时期的情意赤诚,是藏不住的。   戎大将军的嫡子,徐相的幼子,一文一武。   池小天问了系统一句:“池小天后悔过吗?”   “不知道。”   系统无法替池小天回答这个问题,它猜着,“应该是有的,但比起皇位就无足轻重了。”   池小天叹了一声:“没办法。”   池小天小时候过得太苦了。   他恨、他怨。   徐跃宇没把那方染血的方帕还给池小天,池小天也没要。   池小天还和戎星剑住在一起,景帝还不肯赐给他应有的居所,池小天回去就沐浴了,他怕戎星剑发现点什么。   戎星剑下学晚,他回去的时候,池小天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他就穿了里衣,正靠着窗用手帕擦着半干的头发,少年身子骨羸弱,补了这么些年,跟同龄人比起来,还是要偏廋些。   池小天看见戎星剑了:“哥。”   他没穿鞋袜,赤脚迎了上去,“回来了?”   戎星剑过去:“别又不穿袜子。”他照顾池小天习惯了,去拿了双袜子,蹲下就要替池小天穿,“抬脚。”   池小天没抬,他眼睛仍旧清凌凌的:“我长大了。”他把帕子放一边,与戎星剑商议道,“你也大了,哥,我们该分床睡了。”   过了这个年,戎星剑就要十八了,皇太后找了池小天两次,言语间有敲打之意,说戎星剑该有人暖床了。   戎星剑就上回在天下酒楼隐晦的提过一次,他以为池小天是介怀此事,少年的背很宽,他微微弓着腰,抬头道:“分开?”   他问池小天,有些锋芒毕露的意味,“是分床还是就分开住了?你是怕我,怕我对你做什么么?”   池小天下了小榻,他揽上戎星剑的肩,说话还是轻声细语的:“别生气。”   戎星剑从来没有想过池小天如何,他提过一次,池小天没有这个意思,他就再也没有说过。少年的身体绷得很紧,他常年习武,年轻的躯体柔韧、力量感蓬勃,他瞳孔很黑:“我生气,我怎么敢。”   还是生气了。   池小天叹气,也跟戎星剑挑明了:“哥,皇祖母要给你安排两个晓事的女官。”他看着少年骤然森冷起来的英俊面孔,接着道,“我在这,碍事。”   戎星剑抓住了池小天欲要离去的手腕,声音还是有些冷硬,但是在解释:“我不要她们,我不喜欢她们,我……”   “哥。”池小天打断了戎星剑,“不要胡闹。”   戎星剑的声音戛然而止,他又看了眼池小天,终究没继续说。   池小天站了起来,他伸手:“哥。”   他声音又恢复了温柔,“起来吧。”   戎星剑比池小天要大一点,但他的心思真的没有池小天重,他也不会像池小天这样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还很年轻。   他拉住了池小天手,稍稍别开了视线:“饿不饿?”   戎星剑岔开了这一话题,他到底没说同意。   池小天也没想跟戎星剑吵:“细雨备好膳了。”   饭后。   不管戎星剑想不想,池小天还是搬了出去,也不远,就在隔壁的偏殿。   池小天收拾东西,他住了几年,散落的物件没有上百也得大几十,他扫视了一圈,殿了少了一大半的物件,瞬间感觉空落落的。   就差一件了,床上的布老虎,池小天伸手去拿,戎星剑想当没看见,还是忍不住去拦了下,他捏住布老虎的尾巴:“不能不走吗?”   池小天被戎星剑抓住了手,他垂下睫毛,不作言语,侧脸显得有些冷漠。   戎星剑抿唇:“今天就要走,不能缓缓。”下午通知他,晚上就直接搬走,把他当什么了,他盯着池小天,“你真要这么狠?”   狠这个字刺激到池小天了,下午才有人咒骂他不得好死,池小天这么怕死的人怎么可能不怕不得好死:“我狠?”   他看着戎星剑,“你是谁,我又是谁。戎星剑,我不走,我赖在这里,皇太后会放过我吗?”   戎星剑头一次见到了池小天眼里的不甘和愤恨,他像是被烫到了:“我会和姑姑……”   池小天没说话,他露出了一丝讥笑。   说了又如何?皇太后能不找他的事了?   这皇宫……这皇宫。   池小天又笑了下,他没要那只布老虎了:“既然哥喜欢,那就送给哥吧。”   戎星剑坐在床边。   他闭眼,表情难得阴翳。池小天睡不着,他翻来翻去,最后忍无可忍的问系统:“你有什么办法让我两秒入睡吗?”几年了,他一直是在戎星剑怀里滚着睡的。   这一离开,他真的睡不着啊!   系统给池小天出主意:“你数羊。”   池小天有些暴躁:“数你妈。”   “!”系统也恼了,“你竟然骂我。”   池小天冷哼:“骂你又怎么了。”   系统淦了声,激情开麦对骂。   池小天也骂系统,骂着骂着他就睡着了。他睡相不好,因为小时候经常被殴打的缘故,他喜欢蜷着身子睡,发丝流水般泻下,莹白的小脸只有巴掌大。   戎星剑也睡不着,他走到床边,轻轻碰了下池小天的睫毛,声音很轻:“抱歉。”   池小天没醒,但或许是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他眉目慢慢舒展,睡颜安详。戎星剑笑了一下,他把布老虎放到池小天床头,靠着床沿,也轻轻磕上了眼。 第109章 竹马竹马(10)   皇太后是当今的亲母, 也是戎星剑的姑母。她揉着眉心,问一旁侍奉的嬷嬷:“星剑呢?”她弟弟既然把儿子留在京里,她自然是要多看顾点的。   穹月弓着身子:“小侯爷课业紧着呢。”   皇太后上了年岁了, 两鬓花白, 脸上也有了不少的皱纹, 但她还梳洗的一丝不苟, 打扮的雍容华贵, 双目中威压甚微重,人老成精, 她何尝不知道戎星剑是跟她闹脾气, 她也不恼,指甲上戴着长长的护甲, 轻轻放在膝上、寒光凛冽:“这孩子,也是一根筋。”   她抬头, 珠翠乱晃,“小十一何在?”   穹月回道池小天正在国子监上课。   皇太后往后一靠, 言语轻慢:“叫他来一趟。”   穹月躬身:“诺。”池小天刚转到国子监就读, 这里的师傅要严许多, 他和胖子迟到被罚站了。   徐跃宇身上经常带着吃的,他拿出来,是一把蜜饯:“吃不?”   池小天抓一把塞嘴里,靠着窗户, 懒洋洋的站着──这会有太阳,过道里暖洋洋的, 晒得人发困。   徐跃宇把剩下的吃了才道:“等会去哪?”   师傅要罚他们站一天, 开玩笑, 他们是这么老实的人吗?   蜜饯酸酸甜甜的, 池小天吃得高兴,眼睛弯起来了些,他说话还是很柔软的腔调:“随便玩玩吧。”   那就随便玩,徐跃宇往屋里看了眼,趁着师傅不注意,拉着池小天弓着腰跑出去了,两人才跑远,师傅就追出了门,气沉丹田:“池小天!”   众所周知,池小天是那个带头的。   戎星剑不与池小天在一处读书,他也听到了动静,卷起书,稍稍在手心打了下:“真是个混账。”   他以为池小天和他分床多少有点难过,今天就又和徐跃宇厮混到一起去了。   徐玉宇和戎星剑是同窗,他也头痛,咬牙切齿:“那个小王八蛋。”他父亲可是交代过他好好看着自家弟弟的,不说多上进,总得过童子试吧。   堂堂宰相之子是个绣花枕头成何体统。   戎星剑看向徐玉宇:“一起出去?”   他也无心读书,在国子监坐了这么些年,完全是为了安皇帝的心。   徐玉宇还未回答,一阵风刮了过去,戎星剑那个位置已然空了。戎星剑比池小天还要胆大,他就敢在师傅眼皮子底下逃课。   徐玉宇也是想走的,然而讲台上的师傅已经在关照他了,老太傅目含威胁,手中戒尺的敲了下桌板。   砰!徐玉宇垂下头,歇下了这心思,也不是他害怕,这是他父亲的旧友,面子还是要给的。   戎星剑出去转了一圈,没碰到池小天和徐跃宇,国子监临着京武街,他忽然听到了一阵风铃声,他心思一动,就翻了出去。   这里不是宫墙,没有涂那么鲜艳的红漆,这条街并不繁荣,准确来说是有点破旧了,一株百年老榕树截断了去路,只留下了行人才能通过的小道。   神庙前挂着半旧的红绸,一人倚靠着褪色的漆柱,懒散的拨弄着桃花枝,他还是喜欢亮色,衣衫和脸庞都是艳艳的绯色,似是听到有人过来,他抬头,长长的睫毛一弯,眼眸里似有一湾清泉:“哥。”   庙檐下风铃又响了起来,   ──铃铃,铃铃铃。   树影婆娑,人影也婆娑。   戎星剑知道国子监后面的老榕树下面有座姻缘庙,他一直没来看过。少年一身玄色衣衫,袖口紧紧的缚着,毫无大魏尚行的拖泥带水的颓靡之风,他习武,肩背紧实,腰窄腿长,英姿飒爽:“怎么到这来了?”   池小天没动,见戎星剑过来,也只是稍稍偏了下头:“无聊。”   戎星剑比池小天高许多,他低头,看着被自己影子笼罩的人,伸手去揉他的头发:“不许逃课。”   池小天没躲,但也没放在心上:“你不也逃了……”戎星剑压了下来,气息逼得极近,有些灼热,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哥?”   戎星剑没做什么,他只是有些想念池小天身上的气味,他靠着池小天,声音很低:“给我抱一会。”   池小天搬走了,他也不适应。   很久都没睡个好觉了。   池小天还捏着花枝,他这个人有个不太好的习惯,喜欢辣手摧花,他埋在心底最深处的就不是良善。少年睫毛轻轻颤了下,望向了一线院墙后的天:“嗯。”   这时候,微风徐徐。   这时候,碧空万里。傍晚。   徐跃宇买了糖油酥,他已经吃了几块了,见到池小天后有些欣喜:“你还在这儿啊。”   池小天瞥了徐跃宇一眼:“就要走了。”   徐跃宇傻笑,他挠头:“别生气啊。”他突然很小声,“我只是以为你不会等我。”他不是很聪明,但也知道池小天只是想利用他。   他去给池小天传消息去了,还以为池小天不会等他。   池小天看着这胖子在心里叹了下气,这傻子,他踮脚,拍了拍徐跃宇的肩:“我是你二哥。”   池小天还没到太行殿就被人拦住了,是皇太后身边的穹月嬷嬷:“殿下,太后娘娘召见。”   池小天挑眉,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他问系统:“我不都按着她说得做了么?”   系统也不知道,但它很佛系:“去就去吧,反正你也没法拒绝。”   “这倒是真的。”   池小天的地位说高也高,说不高也不高,景帝还好,戎星剑跟景帝并不亲厚,但戎星剑跟皇太后的感情还是很亲厚的,有时候,戎星剑也实在不好做什么,他看向穹月,虽然诧异,但也不是很抗拒,“知道了。”   皇太后当年阻拦了景帝杀死他,他对皇太后还是有一定好感的。   慈清宫,大气恢弘的主殿。   皇太后正在用膳,见池小天来了还笑得很慈祥:“小十一来了?穹云,添一双筷子。”   池小天规规矩矩的行礼:“皇祖母安。”   “无需多礼。”皇太后看着池小天落座,打量了池小天一会才道,“小十一真是出落的越发好了。”   池小天闻言心神微震,有些不悦,他是男子,出落的好?是嘲讽他么,纵然不太高兴,池小天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   他微微一笑,似乎是有些羞怯。   皇太后说着,语气一转,有些忧愁:“小十一可知,本宫送去的几个宫女又被星剑拒了?”   池小天筷子一顿,他还真不知道,戎星剑也没与他说过,他抬头看向皇太后,轻轻摇头:“不知。”   皇太后拍手,帘子后面相继走出来几位宫装女子,她们看着也就和戎星剑同龄,别的不说,模样都是一等一的好。   池小天还挺喜欢的:“哇喔,统哥,她们都好漂亮。”   系统:“……”   它看了一眼池小天,“你不觉得她们跟你挺像的?”   池小天还真没看出来,他仔细看了下:“……皇太后还挺会玩啊。”   皇太后还是笑着的:“小天,既然本宫送的星剑不喜欢,想必你送的星剑该会喜欢。”她也没遮掩,“你选两个,送去星剑房里吧。”   她知道自己外甥对池小天的心意,但没当回事,她也不管戎星剑喜好男子还是女子,戎星剑是戎家独子,得留下个子嗣。   池小天还拿着筷子,他看向皇太后,皇太后也看着他,还是那般慈眉善目的。少年年纪不大,他真就对戎星剑没一点喜欢么?就当他一点都不喜欢,他真送了,戎星剑会如何看他。   皇太后这就是在挑拨离间,他压下心中的烦闷,放下筷子,声音仍旧轻柔:“皇祖母的人都是极好的,孙儿眼拙,分不出个高低。”   这是委婉拒绝的意思了。   皇太后也不恼:“那就左边那两个,依本宫看,她们俩与你最是相似。”池小天微微颦眉,他欲言又止,还是什么都没说。   皇太后给了穹月一个眼神,穹月递给池小天一个瓷白的小瓶子,池小天也不敢不接。   “星剑年后启程,塞外凶险,还是留下一二子嗣较好。”   皇太后拿起茶杯,也没什么顾忌的,”小天,交给你了。”边关有变,等不到戎星剑二十了。   这是让他给戎星剑下药?   池小天抿唇:“……”无论成不成功,照着戎星剑的性子,他们都得闹掰了,他再三思索,还是把瓶子放下了,“我做不到。”   皇太后有些诧异,还有些好笑,她放下茶杯:“你知道违背本宫意思的下场吗?你做得那些事,你以为你真就处理干净了。”   池小天睫毛抖了下,他掐着自己的掌心:“我……”   “无需解释。”   皇太后起身走了出去,似是累了,“你自己看着办。”   池小天闭眼,他还以为……他竟然还以为自己有得选。少年笑着,眼里却是化不开的阴鸷,他站了起来,看向被皇太后指定的有些窃喜的二女:“跟我走。”池小天回去后,戎星剑还是不在,他一直等到半夜。   系统问池小天:“你真要给戎星剑下药?”   “怎么可能。”池小天,“真下了就完了。”   戎星剑就是不弄死他,也得跟他绝交。   系统替池小天愁了下:“那你怎么办?”   池小天沉默了下:“池小天不是个好人,但对戎星剑是有两分真心在的,他是真的想跟戎星剑当兄弟的,正如他说的那般,兄友弟恭,可他有得选吗?他没得选。他想当皇帝,他必须得当皇帝。他需要戎星剑更大的支持,他需要戎星剑的爱。”殿里半截长烛光晕朦胧,少年依在床边,衣衫半解,他提着酒,桃花眼半醉半醒,有些迷离,听到动静,他歪头过去:“哥。”   戎星剑才回来。   他带着一身寒气,连着声音都有些冷冽:“你喝酒了?池小天……”   “哥。”   “我心悦你。” 第110章 竹马竹马(11)   室内光线暗淡, 池小天的声音却很清晰。   戎星剑大踏步的走了过来,神情还冷着,就是声音有些无奈:“你开什么玩笑。”他没把池小天说得话放在心上, “起来, 就那样躺着像什么样子。”   他还絮絮叨叨的, “衣服也要好好穿,池小天……”   池小天偏了下头,他的头丝柔软、流水般倾泻,发尾在灯下晕染着微光, 他声音轻柔:“哥。”   “我心悦你。”   戎星剑不往前走了,少年生得十分英俊, 玄色的衣袍几乎要融进烛光里, 长眉入鬓, 一向有些凌锐的丹凤眼里只有温情:“……你不要骗我。”   池小天顿了下。   他看到了戎星剑隐藏的并不怎么好的欢喜和胆怯, 他笑了下,声音仍旧温柔:“不骗你。”   戎星剑喉结滚了两下,他去床边, 半蹲着:“你怎么不早点说?”他握着池小天的手腕,并不怎么用力, 但池小天还是能感到少年掌心出的汗渍,他有些委屈,“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喜欢我。”   长夜里,烛光摇摇晃晃。   池小天低头, 轻声细语:“我也才知道。”   戎星剑坐到池小天旁边, 和池小天挨着, 他仰头, 眼眸雪亮, 像一把开了刃的刀:“你终于知道哥的好了?你是不是知道没人会比我对你更好了?”   池小天避开了戎星剑的视线,他趴在戎星剑怀里,枕着他的胸膛,像小时候那样听着戎星剑的心跳:“……嗯。”   戎星剑揉了两下池小天的头发:“那你还不算太蠢。”   池小天能感到戎星剑的愉悦,正如同感到戎星剑逐渐加速的心跳那么清晰,他垂下眼,睫毛颤了几颤,还是什么都没说。   戎星剑躺着,兴许是为了平复下心情,他安静了会:“……小天。”   池小天动了下,他想抬头,但戎星剑摁他的后脑勺,不给他看。   少年的声音清朗,有着并不明显的颤抖:“我也心悦你。”   池小天听到了,他又往戎星剑怀里钻了一下:“我也喜欢哥。”   戎星剑的手渐渐放松,池小天又躺了会才滚开,他掀开被子,让出了一半:“哥,过来睡。”   戎星剑没去。   他起身:“我再去抱一床被子。”   兄弟和两情相悦的人能一样吗?他不能再沾人便宜了。   池小天过了半分钟才明白过来:“当他弟弟的时候,他连我屁股都敢打,现在说喜欢他,他连一个被窝都跟我一起睡了。”   系统:“纯情一点不好吗?这才是正常人谈恋爱该有的样子。”   戎星剑确实又抱了一床被子回来,在池小天脱外衫的时候还非常自觉的非礼勿视,池小天觉得戎星剑这角色转变的挺自然的,他脱了中衣,扔到了戎星剑头上,戎星剑一惊,紧接着就是恼羞成怒:“池小天,你做什么。”   池小天很无辜:“我只想让你帮我搭到架子上去。”   戎星剑捏着池小天的衣服,那是非常柔软的丝绸,只有一点点轻、很香,他抿唇,有些羞恼:“你最好不是故意的。”   池小天把头埋在被子里。   戎星剑去挂衣服。   他平躺着,兴许是累了,没跟池小天聊一会就睡着了。   睡着的戎星剑还是很帅,他的唇很薄,这会似乎挂着的是笑意,衬得他的脸更英俊了。池小天睡不着,他心虚,他余光瞥到了酒壶:“   他应该不会跟我算这账了。”   系统幽幽道:“可别让他发现你骗他了,不然他活活打死你。”   池小天哽咽了一下:“生活所迫。”   系统:“祝您平安。”   池小天:“……”   那两个宫女被送了回去,戎星剑亲自送的。   皇太后还是那般雍容华贵的,她轻抚了下鬓边华丽冰冷的珠翠:“他跟你说了?”她想不到池小天有这么大胆子,没压住声音里的怒气,“他怎么跟你说的?说本宫强迫……”   “姑母。”   戎星剑打断了皇太后,他声音很淡,“小天没说什么。”   皇太后看向戎星剑,她对池小天说了什么也不是很在意:“你不喜欢这两个?那姑母再给你换,恰好,宫里新进了一批秀女。”   戎星剑等皇太后说完才道:“我有喜欢的人了。”   “谁?”皇太后不悦道,“池小天吗?星剑,别糊涂。”   戎星剑声音平稳:“我和他两情相悦,算什么糊涂。”他抬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姑母无需操心。”   皇太后把端起的茶杯又放下,她看着戎星剑,戎星剑长大了,是位英姿神武的少年郎了,确实不需要她操心了,她也不想跟小辈争吵,她放轻声音:“星剑喜欢他就喜欢吧。你把她们俩带回去,留下一二子嗣,放心,姑母会帮你教养的。”   戎星剑拧眉:“我不要其他人。”   他觉得跟皇太后是说不通的,“我有事,先走了。”   皇太后见戎星剑这幅油盐不进的模样,这才怒了:“星剑!”她呵斥道,“你是要为一个男人守身如玉?”   戎星剑步伐一顿:“我与小天两情相悦。”   既然互相喜欢,自然是容不下他人的。   皇太后气得肺疼:“你是要为了一个男的跟我闹吗?”她摔了杯子,“两情相悦?他喜欢你?他真的喜欢你?”   戎星剑声音冷硬:“他不会骗我。”   他其实也就这几年才和皇太后有接触的,感情也算不上深厚……就是感情好,他也不会让别人一再插手他的事,“我年后离京会将沉舟留给小天。”   破斧沉舟分别统领着两支金甲卫,都是戎星剑的部下,这也是实权。   穹月去扶差点气岔气的皇太后。   皇太后刚缓了一下,戎星剑的声音又在大殿门口传了过来。   “还请姑母自重。”   这是一声警告。   慈清宫的事没有瞒住,皇太后和戎星剑不欢而散。   道化宫,景帝新建的供他炼丹的地方。   他这会正在坐在椅子上喝茶,中年男子没有穿龙袍,是一身简朴的道袍,池小天和景帝有两年没见了,他要是见了一定会很吃惊,景帝消瘦了许多,两鬓也斑白了些许,连眼眶都有些下陷,但他的精神头很好,双目中精光闪烁。   似乎是听到了很好笑的事,景帝笑容玩味:“戎星剑喜欢小天?戎泰然的儿子喜欢上了我的儿子?哈哈哈哈。”   笑了会,景帝才停下来,他有些呼吸不畅,连忙吞服下一枚丹药脸色才好转了许多,他起身,手背在身后乱转:“多宝,你说让小天当下一任皇帝怎么样?”   伺候在一旁的多宝听见膝盖都软了,他普通一声就跪下了:“奴才不知,奴才不知。”   景帝是皇帝,大魏是景帝的大魏,大魏的下一任皇帝当然只有景帝说了算。   “有什么不知道的?”   景帝去扶多宝,“看看你这出息,有必要吓成这样吗?起来。”   多宝实在起不来。   景帝也不管多宝了,他渡步:“我觉得小天当皇帝挺好的。戎星剑把小天带到身边不就是这个意思吗?朝堂里不都是这么说的吗?”   多宝的腿更软了。   他说话都哆嗦:“陛下、陛下。”   景帝坐回了椅子上,他喘气:“朕登基二十载,谁真的把朕当皇帝!”他笑得苍凉,极为颓废,“戎泰然要是真的逼宫,满堂文武大臣,拥护朕的能有几位。”戎泰然让他退位,他就得退位,他好好听话还能当个太上皇,他不听话,那就得驾崩。   多宝侍奉景帝几十年了,他看着这位不过中年就已经苍老的大魏的君主,心痛至极,眼泪都不觉流了出来:“陛下,太后娘娘是您的亲生母亲,戎将军是您的亲舅舅啊。他们断然不会如此的啊!”   景帝有些恍惚:“亲生母亲……”他想起了皇太后,想起了那个女人,他笑得像哭,“哎……哎。”真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闭眼,似乎是累了,“朕与小天许久未见了,多宝,去叫小天来见见朕。”   多宝磕头说诺。   他流着泪弓着腰跑了出去。   太行殿十分巍峨,周围守着数百金甲卫,他们都是骁勇之士,气血冲天,多宝探头探脑的过去,讨好的对一位宫女道:“陛下要见小天殿下,姑娘可否代为通传?”   那小宫女有些不太情愿,但还是走了一趟。   多宝还在赔笑。   这皇宫的天,从来都不是景帝。   细雨把消息告诉了池小天。   池小天今天休沐,他放下书,有些诧异:“父皇要见我?”   他心里有些纳闷,但还是起身,“那去吧。”   细雨没动,她温声道:“小主子还是别去了吧。”景帝和池小天这对父子不合不是一天两天了,她见池小天不为所动,“主子应该也不想您去。”   池小天这才想起来:“哥不在这?”   戎星剑有空就会陪他,很少会自己出去,“他去哪了?”   细雨躬身:“奴婢不知。”   “不知?”池小天抬头,声音放柔,“是不知道还是不想告诉我?”   戎星剑是不防着他,但戎星剑身边的人都在防着他。   细雨沉默。   主子出去联系旧部了,泄露出去会很麻烦,不太好让池小天知道。   池小天也不想多计较,他还是想见一下景帝的。   细雨见池小天要走,连忙追了两步:“小主子……”   池小天转身,他是男子,还是要比细雨高一些的,他轻轻抬起细雨的下巴,稠艳的容貌里是毫不遮掩的阴鸷和乖戾,他的桃花眼那么深情,他的声音也还是那么温柔:“别管我的事,你不会想知道下场的。”   细雨怔怔的望着池小天,那人语调轻柔,手也十分柔软。   “好姐姐。”   “──听话。” 第111章 竹马竹马(12)   池小天也就在戎星剑面前乖觉一些。   对宫人, 他从不掩饰自己的阴毒。   细雨喉咙塞住了,有些腿软:“……诺。”   池小天侧开身子走了出去。   细雨没跟着池小天,她很少出太行殿, 主管的是太行殿的事。   是沉舟跟着池小天的, 他面色冷厉:“你要去见景帝?”   池小天瞥了眼沉舟:“谁给你的胆子直唤我父皇的名号的。”   沉舟面不改色,继续警告池小天:“主子怎么待你的, 你心里清楚, 别做……”少年骤然回头, 与他四目相对, 离得太近了,并不怎么浓郁的香气有些惑人,他一时有些晕眩。   池小天声音很轻,他附在沉舟耳边与他说话:“用不着你来提醒我。”   沉舟不由得绷紧了身体:“你。”   池小天不再看沉舟,他看到了在殿外候着的多宝, 径直坐进了轿子。   一路上风景甚好。   池小天有事要找景帝:“统哥,我不是在查我母妃当年的事吗?”   “查到了?”   系统也不是很意外,“挺好的。”他们虽然知道事实, 但池小天该查还是要查的。   轿子有些颠簸, 池小天撑起脸颊:“池小天是景帝的亲儿子, 景帝知道池小天的母妃是冤枉的。”他缓缓道,“我得去问问, 池小天得去问问,景帝为何要这么待他。”   池小天这口气, 咽不下去啊。   他多无辜。   “这还用为什么吗?”   系统直言道, “景帝不慈不仁, 就是个昏君。”   同样, 他也不是个好父亲。   池小天摸下巴:“总该有个原因的。”   多宝鞠躬哈腰的:“殿下, 到了。”   池小天下轿,四处打量了一眼,没发现什么稀奇的,就是一个普通的道院,除了成年道人外,还有几名穿着道袍、扎着哪吒头的小道士。   别说,小道士都白嫩嫩的,挺可爱的。   青砖铺的路,池小天推开门,穿过大堂,看到了清瘦许多的景帝,一父一子对视,眼里竟然是如出一辙的漠然。   景帝恍惚间好像是看到了池小天的母妃,云妃当年也是极美的,她容貌之盛,也是世间罕有,他似乎是有些激动,情绪牵动肺腑,他咳嗽了一声:“你来了。”   池小天没有继续前进,也没行礼,他看着景帝:“你透过我在看谁?”   景帝笑了下:“你母妃。”   池小天对自己母亲没什么感情,他感到了景帝的怀念:“你杀了她。”   景帝没否认,他还记得:“我赐给她了三尺白绫,她不想死,她朝我喊她是冤枉的,我让太监勒死她的时候,她还在朝我喊……她最后让我照顾好你。”   池小天那时候还不记事,他只在听到云妃临死前让景帝照顾好他的时候有些动容,他好像记起来了──有人用柔软的双手抱他,轻轻的唤他的名字。   他有些动容,但也仅仅有些动容了:“你到底要说什么。”   “你果然……”景帝大笑,笑得有些咳嗽,对自己的生身母亲都如此冷血,池小天能是个什么人,“池小天,过来,让朕好好看看你,让朕看看自己的好儿子。”   池小天只是颦眉。   景帝也不管,他还是在大笑,   笑得撕心裂肺:“朕等着,朕等着你这头白眼狼把戎家扯的七零八碎,朕等着!”喜欢池小天?戎星剑必然不得好死。   他兴奋了起来,跌跌撞撞的走向池小天,“小天,你想当皇帝吗?朕传……不,皇位是朕的,朕立你当太子,等朕百年后,皇位就是你的。你杀了戎家两父子,你杀了戎家两父子,皇位就彻彻底底是你的了。”   池小天不着痕迹的后退一步:“他疯了吧。”   系统也觉得:“小心点,别让他碰到你了。”   池小天冷冷的看着景帝,不理会他的疯癫,他掐住了景帝的汗津津的脖子:“皇位我会自己取,我就问你一句,为何把我送去冷宫。”   景帝觉得池小天想把他掐死,他挣扎,但发现自己的力气还没池小天大:“混账!”他暴怒,“云妃那贱人偷人!”   池小天叹气:“父皇……”   景帝要窒息了。   他是一介帝王,就是当初逃难的时候他也没受过这苦,他怕死,他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最怕的就死,他开始痛哭,“小天……小天!”   景帝是有护卫的,但他自己屏退了左右。   池小天真诚道:“我只是想知道父皇当初如何想的而已,你我毕竟是父子,有着斩不断的血脉亲缘。”   话说这么说,但景帝还是要被掐死了。   他喘息,死死的瞪着池小天:“你要知道?”知道他藏了几十年的秘密,他胡乱去拽池小天的衣服,“那朕就告诉你吧。”   “朕非池家血脉。”   “戎容那女人当初生下的是个死婴,朕只是不知道被从哪抱来的杂种。”   “哈哈哈,看什么,朕是杂种,你也是杂种。”   “朕自从知道这件事就寝食难安,没有一天不害怕被人拉出去砍头,滔天大罪啊……我就是坐到皇位上也不安心,朕不是戎容的孩子、皇太后不是我的亲生母亲,要是戎泰然想当皇帝,她会支持谁?小天,父皇不敢想啊。”   “云妃当初偷人、你被怀疑血脉的时候,朕就害怕……我害怕有人也怀疑朕,朕可跟先皇长得一点都不像。”   “云妃得死,你也得死,你们死了就没人提了,朕也安全了……咳咳。”   池小天真的想掐死景帝了,就因为这个?谁能真的怀疑,就因为景帝的疑神疑鬼?他要就过那生不如死的十年吗?   景帝还在咳嗽,说出去他舒服多了,前所未有的畅快:“你以为皇太后拦着朕杀你,是真的想救你吗?她在警告朕。”   池小天还抓着景帝的脖子,他问景帝:“那些人是不是你指使的……”   景帝又恍惚了下:“是,朕想你死……但你这个杂种就是死不了……呵呵、嗬。你愤怒吗?你以为皇太后就是个好人吗?宫里的事,她不知道吗?哈哈哈,池小天,你比朕还可笑,你该死、你该死!”   景帝还在刺激池小天:“你猜戎星剑知不知道?”   “哈哈哈……哈哈……”   “你喊戎星剑什么……你喊他哥。”   “你自己算算,你该喊他什么。”   戎泰然和皇太后是一辈的,戎星剑和景帝是一辈的,池小天其实该喊戎星剑舅舅的,当然,只是这样论而已。   池小天一直喊的是戎星剑哥,也没人纠正他。   戎星剑知道吗?   知道的吧,他不在意景帝,也没让池小天喊过他舅舅。   池小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惨,他们知道,他们都知道,他们看着他惨,想他死。他看着还在笑的景帝,看着这空荡的道院:“……你们都该死。”   景帝听到了,又好像没听到。   他还在笑。   池小天低头:“父皇。”   景帝回神:“小天。”   他亢奋道,“……戎家人是不是都得死,小天,都是他们的错,是他们逼我们的!”   池小天缓缓抽出景帝抓着他的衣袖:“父皇累了,好好休息。”   景帝还在哭嚎:“小天、小天、你还没说要他们死!”   池小天关上了宫门,隔绝了景帝的声音。   道化宫有十来个道人,其中最受景帝宠信的是无羽道人,这位道人年不过三十,皮肤洁净,双手细白:“殿下。”   池小天抬头:“让他死得慢一点。”   无羽道人看着池小天:“殿下何必……”   “你妻女尚安。”池小天笑了下,“你只要知道这点就好了。”   无羽道人默然。   池小天与他擦肩而过。   沉舟等着池小天,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你……”   池小天抬手,示意他闭嘴。   沉舟安静了。   太行殿,戎星剑又到半夜才回来,他有些疲累,但见到池小天还是大踏步走了过去:“别等我了。”   他看着桌上没动过的膳食,“你还没吃?”   池小天轻声细语:“我等表舅。”   戎星剑坐下才反应过来,他看着池小天,有些不明所以:“你这么叫我做什么?”他觉得挺奇怪的,“别管上一辈,我们论我们的。”   池小天静静的看着戎星剑,良久才应了一声:“好。”   饭菜都凉了,戎星剑叫细雨拿下去热一热,深秋,已经有些冷了:“你怎么还穿这么薄?”他去握池小天的手,冰凉凉的、没一丝热气,虽然池小天等他让他挺甜蜜的,但还是心疼多一点,他交代道,“……下次别等我了。”   池小天主动缩在戎星剑怀里:“哥。”   戎星剑觉得池小天今天有点粘人,他搂住池小天的肩:“怎么了?想我?”他低头,“我这几天是有些忙……想去哪?哥明天陪你逛逛。”   他看着池小天,眼神和声音都是那么温柔。   池小天懒洋洋的窝着:“不去。”   戎星剑只当池小天又发小脾气了,他也没有不耐烦,他抱起池小天:“不去就不去,吃什么?哥喂你。”   池小天说一样,戎星剑就喂一样。   池小天吃饱了才摇头:“我不吃了。”   戎星剑还抱着池小天,他单手吃饭:“真不去?我年后就得走了。”   池小天还说不去。   戎星剑用下巴蹭池小天的发顶:“听不出来是我想跟你去吗?非要我说出来,欠揍是不是?”   池小天躲都没地方躲,他从戎星剑腿上下去,眼里有些恼怒:“吃你的,别闹我。”   戎星剑迅速扒了两口饭,他朝池小天走过去,微微挑眉:“你说什么?”   池小天可一点都不怂:“别!烦!我!”   戎星剑把池小天扑倒椅子上,俯身逼近,目光怜爱:“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是什么关系了?” 第112章 竹马竹马(13)   池小天没忘, 但他很多时候都没有那种感觉,但现在,他被困在方寸之地, 眼前是少年宽阔的胸膛,呼吸间都是另一个人的气味, 终于有了一些不自在。   他感觉浑身都在发烫, 不太受控制,他放软了些声音:“……哥。”   戎星剑看着池小天微醺的脸,也安静了一瞬间:“嗯。”   池小天不太敢看戎星剑的眼睛:“你离我远点。”   他睫毛抖了下, “我热。”   戎星剑没走,他半蹲下来:“这不是热。”他拉着池小天的手放到自己脸边,眼眸灼灼,“这是喜欢。”   “小天喜欢哥。”   池小天没留下和戎星剑一起睡, 他跑开了。   他躺在偏殿的床上, 拿着戎星剑给他的布老虎,有一下没一下的扯着老虎耳朵。   系统虽然没有耳朵, 但还是看得耳朵疼:“你做什么呢?白天那事你就轻轻的放下了?”它觉得戎星剑应该也是知道的。   知道景帝的身世,知道池小天倒霉的原因。   池小天脸上的燥热还没下去, 闻言幽声道:“不然呢?跟戎星剑闹翻对我有什么好处?”   系统想想也是, 它又问:“你真的打算喜欢戎星剑吗?”   “喜欢啊,为什么不喜欢。”   池小天越说越兴奋,“他有腹肌, 他还很英俊, 他练武,腰力……”   “淦!”   系统, “我说的不是你, 是池小天!”   池小天这才反应过来, 思索后还是道:“喜欢。”   系统不信:“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   池小天心平气和,“但也止步于喜欢了。”   池小天和戎星剑之间隔了太多东西了。   系统还是搞不懂,但它也不在意:“你自己把握这个度。”   景和十三年春。   戎星剑离京。   池小天送出去了二十里,雪化了,但没完全化,他走得比较艰难,鹿皮靴上全是泥泞,他抱着暖炉,火红的狐裘在雪地上有些扎眼。   徐跃宇见池小天的脸被冷风吹得煞白,又举了举手中的伞:“回去吧。”   池小天的睫毛染上了一层很薄的霜花,他侧头,看向徐跃宇:“他这一走要多久才能回来?”   徐跃宇摇头:“不知道。”   池小天也不知道,他和徐跃宇一起朝京城的方向走:“你怎么又出来了,你哥不是让你好好读书?”   徐跃宇还是个胖子,一个奸猾的胖子:“我买了小黄书塞进了我哥书房里……他现在还被我爹罚跪呢。”   池小天闻言笑了下,徐跃宇也跟着笑了下。   沉舟一直缀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人说说笑笑,直到池小天跟徐跃宇分别才道:“你既然和主子两情相悦,就应当和别人保持距离。”   池小天还住在太行殿里,他解下披风:“胖子是我弟弟。”   沉舟语调不变:“你也是主子的弟弟。”   池小天顿了下,不紧不慢看向沉舟。   沉舟并不避退。   池小天把狐裘扔给沉舟:“脏了,替我清洗一下。”他和沉舟对持了几秒,还是沉舟弯腰出去了,他声音还是那般,懒洋洋的,“用雪洗。”   沉舟不会忤逆池小天的意思。   他在雪天里用雪清洗池小天的狐裘。   池小天感觉恶毒人设还是挺带感的,他搓手:“戎星剑走了,景帝废了,皇太后现在也懒得搭理我,统哥,大雍的天该变了!”   系统:“你很想当皇帝吗?”   池小天撇嘴:“在皇宫不当皇帝有什么意思。”他站直了些,“第一步,我要把持后宫!”   系统看着打鸡血似的池小天:“……你高兴就成。”   戎星剑离京,景帝不理朝事,几位适龄的皇子夺权的夺权、拉帮结派的拉帮结派,朝堂热闹了好一会,但在徐相掌权、入主内阁的情况下,大魏没有太大的变动。   也不是一点变动都没有,以前隐于幕后名声不显的十一皇子忽然出现在了大众的视野。   这位皇子很是心慈,瑞林洪涝,几十万百姓流离失所,处理不好就会发生民变,朝堂里另外几位皇子都闭口不谈,唯有这位殿下请缨、亲自率领部众前去赈灾。   一去六个月。   池小天几次病倒又爬了起来,他廋了许多,脸上也多了些许风霜之色,他摔册子:“南济粮仓是空的?”   他呼吸起伏,暴怒,“杀,都该杀。”   徐跃宇陪着池小天四处奔波:“别生气。”世家权贵和当地官商勾结的风气存在数百年了,不只是大雍,各朝各代都有这个积病。   池小天不是演出来,他真的愤怒:“跃宇,粮种调来了没有?”   徐跃宇温声道:“快了,你先去休息,睡醒了就到了。”   池小天不想睡,但还是被劝得躺回了床上:“统哥,我必须要当暴君了。”   系统不管池小天:“没事,反正你的人设就是暴君。”   池小天又翻了翻:“你觉得挖运河、修路、南水北调怎么样?”   系统觉得不怎样,它敷衍了一声:“你高兴就好。”   “瑞林多水,北地多旱。”   池小天摊开地图,画了一条红线,“这里必须得挖开,调水过去。”   徐跃宇接到了一封加急的信,是从边塞来的,他去池小天的帐子里,果不其然的发现池小天又爬了起来,看着对着地图写写画画的池小天,他轻轻喊了一声:“二哥。”   池小天盘坐着:“跃宇?来坐。”   徐跃宇又提了一声:“你该睡了。”   池小天敷衍的嗯了声,一封信送到了他面前,他怔了下才接,徐跃宇主动避让。   是戎星剑的信,并无多少言语,是一幅画,画上有一只布老虎。池小天的情绪诡异的平静了下来,他感到了久远的困意。   他和戎星剑一起长大的。   他们太了解彼此了,想让池小天好好睡觉,需要一只布老虎来哄,池小天仰头,隔着数千、上万里,他好像看到了戎星剑在泼墨作画,画了一只滑稽的老虎。   池小天把信纸放下,对着忧心不已的胖子道:“我这就去睡。”   徐跃宇是池小天少有的亲近的几个人,他没走,对着微弱的灯火:“我替二哥守夜。”   瑞林一事耗费大半年才平歇,池小天回去时一城百姓徒步相送百里,有投机的官员趁机做了把万民伞送与池小天。   池小天当面训斥了他两句,回去就把那小官提拔到了京城。   池小天回京后又忙了一阵。   他回到太行殿,泡到了澡池子里的时候才有种真的活过来的感觉:“统哥。”   系统知道池小天累的够呛:“什么事。”   池小天:“我牛不牛。”   系统:“……”   池小天惊声:“你为什么不说话,我不牛吗?我完成了几十万人的调度,我曾不吃不喝连轴转了三天!”   “你怎么这么能哔哔。”系统,“出谋策划的都是我好吧!”   “统哥威武。”   池小天当即拍起了系统马屁,“挖运河的规划权也交给你了。”   这也不麻烦,池小天派人去测量,系统统筹一下数据就可以了:“你这样,会比原著死的更早的。”   功在千秋而不在当下。   池小天说得几样都劳民伤财。   “死就死呗。”池小天不以为意,“早死晚死都得死。”   系统:“……你高兴就好。”   池小天继续笑嘻嘻:“朝廷有一小半官员都倾向我了,统哥,等胖子搞定了他爹,戎星剑搞定了他爹,我就是皇帝了。”   “然后你就要起的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了。”系统也笑嘻嘻,“四点起来上早朝哦。”   池小天:“……”   他哼唧,“我迟早给它改成十点。”塞外,大魏第一险关,雁寒关。   戎星剑也接到了池小天的信件,一枝含苞待放的桃花。   戎星月知道自己远在京城有个嫂嫂,边塞苦寒,她戴着毛茸茸的貂帽,脸颊因为常年挨冻有着并不起眼的小雀斑,显得有些俏皮:“戎星剑。”   戎星剑把桃花枝放好,没好气道:“你怎么来了?”   “爹催我呗。”戎星月头疼,“他又给我相人家了……都说了我不喜欢了,一群粗鲁野蛮的大汉!”   戎星月到了成婚的年纪了,她和戎星剑一般大,也十九了。   戎星剑坐下:“你去京城挑挑?”   戎星月虽然跟戎星剑是双胞胎,但和戎星剑长得并不像:“京城?”她给自己倒热奶茶喝,“我还没见过嫂子呢。”   她兴致勃勃,“嫂子长什么样啊。”   戎星剑瞥了戎星月一眼:“比你好看。”   戎星月拍桌:“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嫂子是男的,你说男的比我好看是什么意思!”   “拍什么桌子。”戎星剑抬眼,“再撒泼给我滚出去!”   戎星月气虚,她可打不过戎星剑,她眼珠转了转:“嫂子给你写的信呢?就寄来了一枝桃花吗?”   戎星剑提起池小天会温柔一点:“说了啊。”   池小天说想被他抱。   去年三月。   国子监后面的那棵大榕树下面的姻缘庙里,他问拿着桃花枝的池小天自己能不能抱他。   今年三月,池小天寄来了一枝桃花。   戎星月看到信了,明明就没写字。她跑了圈,觉得无聊,又出去骑马了。   边塞动荡,大运和大羌对大魏虎视眈眈,戎泰然有心出战,但他请战的折子被景帝一压再压,三月份递上去的折子七月份才发下来,还是不准战。   戎星月趁着戎泰然发脾气的间隙溜了出来,她又跑去了戎星剑那里,有三四个月没来,戎星剑院里多了一株廋幼的桃树。   它颤巍巍的托着枝丫,不知道怎么在这寒风里活下来的。   这是寒沙大漠里的第一株桃树。 第113章 竹马竹马(14)   景帝虽然不理朝政, 但对京城发生的事还是知道的,他看着池小天一步一步蚕食朝堂,一点一点的吞并六部。   他随手把宫人传上来的纸条烧掉:“朕还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这一秒他说话还正常, 下一秒,他又暴怒了起来:“逆子、混账,朕还没有死!朕才是大魏的皇帝!”   他自己把自己气了个仰倒, 一屁股摔进了椅子里。   多宝一惊:“陛下!”   摔了下,景帝清醒了些, 但因为刚才的剧烈动作,他又开始喘气, 他颤抖着手吞服下两颗丹药, 浑浊的眼里又浮现两丝清明, 望着周围的摆设、三足炼丹炉:“修道……修道, 朕何时能羽化登仙。”   其实他心里清楚, 怕是不能了。   景帝拂开多宝搀着他的手,双目盯着多宝道:“朕恐怕时日不多了。”   多宝又跪下了,凄声道:“陛下!”   景帝早些年脾气还是很温和的,他拍着多宝的肩宽慰道:“朕的身体朕自己心里清楚。”他将手背在后面, “……回顾朕这一生,无功无过, 就堪堪二字,平庸,也可以说是窝囊。”   一声不知是何滋味的叹息,“哎。”   多宝没出声, 他只是哭得不成样子。   景帝怔怔出神, 又回神, 他从內襟里取出一物递给多宝:“你去, 你亲自去,送到边关,你是朕身边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这是半块虎符。   多宝一震:“陛下。”   景帝俯身:“朕安排好人手了……朕要死,戎泰然也要死,黄泉路太孤独了,他压了朕一辈子,让朕恐惧了一辈子,他不死,朕实在难心安啊。”   换个人,哪怕是个大字不识的平头百姓,都不会帮景帝做这事,戎泰然一死,大魏必乱,可多宝会,他看着景帝长大,看着景帝战战兢兢数十年,未曾一日得以安眠。   他低头,匍匐在地,行了大礼:“诺。”   多宝秘密离京,同时前往边塞的还有景帝批了准战的戎泰然的奏折。池小天在京城几乎没有对手了,之所以说几乎,那是他还有几个同父异母的兄弟。   深夜,太行殿,自戎星剑离开后,池小天就全面都掌权了,他披着大衣,在这个案几边,这处假山里,他绯色的衣衫艳得像四五月的海棠,风一吹,层层叠叠的摆动,野心照亮了他的眼眸,雪亮:“小十五呢?”   沉舟看了池小天一会:“你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池小天目光惊奇:“你为什么会这么想我?”他起身,衣襟上绣着的金丝银线闪着微光,像是湖面上悄然泛起的涟漪,“我只是要让小十五去我以前住的地方看看而已,我与他毕竟是手足兄弟,杀他,我于心何忍。”   虚伪。   沉舟冷冷的看着池小天,把天潢贵胄拘禁在乌衣巷,还不如杀了他。   “怎么?”   “不行啊。”   “他比我尊贵吗?”   “我能住,他就可以住。”   声音愈来愈近,那人最喜欢亮色,就是在夜里,似乎也还在熠熠生辉,沉舟想避退,但他还是没没动。   池小天走进了沉舟,把一个令牌塞进沉舟掌心:“你去办。”   沉舟目光并无变化:“主子知道吗?”   池小天和沉舟擦肩而过:“我才是你的主子。”   沉舟是被戎家训练出来的最精锐的一批,对他而言,戎家不止是主家,还是他的忠诚和信仰,他手里的令牌由黑铁打造,沉重冰冷,正如他现在的心情一样。   他看不上池小天。   这个说不上阴险,但一定很阴鸷的小人。   沉舟还是去了。   他不喜池小天,但不会违背池小天的命令。   池小天走出太行殿了,他下面是黑漆漆的台阶,前方是看不到亮光的路,再抬头,是毫无星光暗沉无比的夜,他总觉得这是在暗示着什么,一时间有些心梗:“我会死的很惨吧。”   过了今儿,到了明天,他就要当皇帝了。   系统安慰池小天:“别怕,最多你死后被人扒皮抽骨而已。”   池小天抖了下:“你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想法。”   系统声音平静:“基操勿六。”   “多破的老梗了,你还拿出来说。”池小天吐槽了系统一句,继而又摩拳擦掌,“我会是大魏最英武的帝王!”   景和十五年春,景帝病重。   吱呀,池小天推开大殿的门,走了进去,他已经把持了皇宫,景帝病重连御医都见不到,就一个小太监守在身边。   景帝廋的就剩下一把骨头了,他发着虚汗,喘气却很重。   池小天居高临下的站在床边,有些感慨:“你真的要死了啊。”   景帝老了,腐朽了,身上气味难闻,听到人声,他勉强打起精神,眼睛睁开一条细缝,看清来人,他忽然激动,伸出枯瘦的手掌,挣扎着去够池小天的脖子。   他想掐死这个不孝子。   池小天连躲避的动作的都没有,他拿出明黄的诏书:“景帝,该禅位了。”   景帝去掐池小天的动作一顿,他怕戎泰然,怕戎容,甚至怕戎星剑,他没想到逼自己下位的会是池小天,他的亲生儿子:“混账!你岂敢如此,来人、来人啊。”   池小天坐下,他拉起景帝干瘦的手:“景帝神志不清,本殿下来代劳吧。”   景帝拼命推拒:“朕是皇帝,皇位是朕的!逆子、不孝子。”   他死也要死在皇位上!   景帝盖下手印这张诏书就生效了,池小天已经找到玉玺了,这一父一子,一人神色狰狞,一人神色漠然。   指印还是盖下了。   景帝痛哭,身体都弓成了虾子。   池小天正欲起身,大殿门又轰然被推开了,是皇太后,她看到了在流泪的景帝,看到了拿着明黄色诏书的池小天。   出人意料的事,她没找池小天的事,她径直奔向景帝:“吾儿……”   皇太后跟景帝闹翻后,也有一年未见了。   景帝又清醒了些。   他费劲的睁开眼:“……戎容。”   皇太后的哭声戛然而止。   她似惊似怒,景帝竟然直呼她的姓名:“你怨我……你怨我?”   躬身抚养二十载,就是不是亲子,也是有感情的。   “怨?”   景帝叹息,“怨啊。”   皇太后着实伤心了:“我养你大,扶你登帝位,呕心沥血数十年,你怨我么。”   景帝不知道是笑是哭,他不在与皇太后说话,而是看向池小天:“这皇位,不是那么好坐的,朕盼望吾儿、盼吾儿。”   “不、得、善、终!”   池小天微微抬头,面色冷漠:“谢景帝。”   池小天不愿再叫一声父皇,景帝闭眼,也不愿意再看一眼皇太后,祖孙三代齐聚一堂,无一丝温情可言。   帝王家……帝王家。   池小天还在把玩着诏书,他又看了眼那小太监:“……多宝呢。”   系统也不知道,但它也感觉到了不对:“按理来说是该在的,难道被景帝打死了?”   池小天皱眉,无声的看向景帝。   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皇宫外,一匹快马加鞭而来:“报、报!”   马蹄踩过宫道,一个太监滚下马,手脚并用的闯进了皇帝的寝宫,是多宝,他一身风尘:“报!”   “戎泰然战死!”   景帝骤然抓紧了明黄色床单,消廋的脸颊流露出一丝癫狂的喜色,吊在胸中的一口气咽了下去,他脖子一歪,没了声息。   景帝驾崩了。   皇太后还在床边,她的表情有些定格。   一殿人,没有一个人敢喘气的,安静的渗得慌。   多宝爬了过来,他看着景帝:“陛下,陛下……哈哈,咱家来了!”   砰!   多宝撞柱身亡。   这声惨烈的血肉碰撞声好像是打破某种禁忌,殿里人活了过来,皇太后指套动了下,她尖叫、震怒:“打醒他,打醒他,他岂敢胡言乱语!”   穹月声音抖的厉害:“他死了,主子,他已经死了。”   池小天抓着明黄色诏书,径直走了出去。   系统见池小天脸色不太对:“你去做什么。”   池小天声音沉稳:“登基。”   戎泰然一死,边关必乱……京城不能再乱了,他得快刀斩乱麻,迅速平定后方。   徐跃宇也接到了信,他在宫里一路畅通无阻:“二哥,二哥。”   池小天心神不稳,燥得厉害,看到徐跃宇心里才踏实了一点,他不等徐跃宇开口:“戎泰然战死了,戎星剑呢?”   “他正带人死守雁寒关。”徐跃宇,“二哥……”   徐跃宇想让池小天别太着急、冷静一点,但他告诉池小天戎星剑没事后,池小天就平静下来了,他恢复到了徐跃宇常见的模样。   池小天直视着徐跃宇的眼睛:“跃宇。”   徐跃宇感觉某种沉重的东西要压到自己肩上,他嘴唇动了下:“二哥。“   池小天走近徐跃宇:“我下午登基,晚上就会带兵前往边塞,京城交给你了。”   徐跃宇还是那个胆小的胖子,他从未有过这么重的担子,他害怕畏惧,但又有什么在燃烧:“二哥。”   池小天搭上徐跃宇的肩,笑了下:“二哥信你。”   少年侠气,交结五都雄。   肝胆洞。毛发耸。   立谈中。死生同。   徐跃宇也笑了下:“好。”   戎泰然战死,边关动荡,池小天与徐相密谋后,召集群臣,登基为帝,建号元。   元临一年春,元帝不顾众臣反对,前往雁寒关。雁寒关,大魏第一险关。   黄沙滚滚,狼烟四起,飞石如斗大。   边塞苦寒,比不得彼时已经草长莺飞的京城,漫天黄沙里藏着一座雄伟的大城,池小天摘下了面罩,风吹了过来,如刀割般的疼痛让他微微眯起了眼。   “开城门。”   “──陛下到。”   雁寒关刚经历过一场大战,死伤惨重,士气低迷,就在这个时候,新帝御驾亲征了,死气沉沉的士兵眼里燃起了亮光。   笃、笃笃。   沉厚的大门被缓缓打开,两侧士兵跪地,声音震天,“吾皇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万岁。”   城墙上也走出一人,面容俊美冷冽,他银甲沾血,半遮面的兜鍪闪着幽芒,他与他的君主遥遥相望。   漫天的高呼,看不到尽头的黄沙。   君王一笑:“哥。” 第114章 竹马竹马(15)   城下士兵还在高呼, 狂风大作──旗帜抖动声簌簌,戎星剑却仿佛听到了那一声哥,清晰的、轻柔的。   心跳声愈发沉重,银甲将军、戎星剑也单膝下跪, 他迎接他的君主:“吾皇万岁万万岁。”   元临一年, 元帝与戎将军携手共镇边关, 死战不退。   洪涝、战乱,这是风雨飘摇的一年。   有谣言传元帝天生不详, 他不应当为帝, 这是上天降下来的灾祸, 刚加入内阁的徐跃宇提刀走访数百人家, 京武街上人头滚滚。   徐玉宇比不得徐跃宇位高权重, 但他是徐跃宇的亲哥,他闯进宣政殿, 揪出在批改奏折的徐跃宇:“你杀这么多人,你疯了吗?”   徐跃宇被徐玉宇拽着领子, 呼吸都有些困难:“哥。”他明明胆子很小的, “我不怕。”他效忠的君主,他一起长大的二哥, 把京城托付给了他。   他就得把事办好。   徐玉宇似哭似笑:“这哪是你怕不怕的事。”   京城是平定了,池小天回来恐怕第一个要杀的就是徐跃宇, 无他,平息众怒。   徐跃宇并不避退:“我知道,我清楚,我明白。”他整理着自己的领口, 笑了下, 有些轻蔑, “区区一死而已。”   徐玉宇:“……”   他看着自己弟弟,突然感觉,胖子真的长大了,各人有各人的抱负,实在无需多言,他也即将奔赴上任,也不再多言,他转身离去,“保重。”   徐跃宇送徐玉宇出去,临走前,徐玉宇又回头看了眼,那个小胖子站在巍峨的宫殿前面,他背负着双手,落日余晖侵蚀了半边天,他的影子被拉的廋长。   恍然不觉,已经过去许久了,小时候被人看不起的胖子也成了只手遮天的大人物了,徐玉宇笑了下,彻底释然。徐相曾问徐跃宇:“君待你如何?”   徐跃宇:“性命相托。”   徐相又问:“你当如何待君?”   徐跃宇:“性命相托。”   徐相叹息:“我当晚生二十年。”   既生于大魏,憾不与元帝同谋。   景帝和大羌大运里应外合坑杀了戎大将军,戎星剑虽然憎恨景帝,但还是捂住了消息,景帝叛国的消息若是被大魏臣民得知,朝堂必将动荡。   大帅营。   池小天和戎星剑一年未见了,一进院,他就看到了一株桃树,稀疏瘦弱的枝条在寒风中微微颤着,却是长出了两朵艳红的桃花苞。   他走近,细细端详了一番才道:“好看。”   戎星剑与池小天站在一处,接连征战不休,他却不敢流露出一丝疲态,他也不敢悲伤,一直坚持到了现在,他攀着池小天的肩,银甲冰冷沉重,他低头,双手收紧,死死的抱着池小天:“哥没爹了。”   池小天没说话,他缓缓拍着戎星剑的背,像是安抚着一个受惊的孩童。   戎星剑也没继续说话,他又抱了会才哑声道:“你不该来。”太危险了,他抬头,捧着池小天的脸,抵着他的额头,体温在两人之间传递,“听哥的话,回去吧。”   他很不舍,缓缓的摩挲着池小天的脸,极尽温柔,“哥会给你守好大魏。”   池小天的睫毛颤了下,戎星剑身上的煞气和血腥味惨杂、冲的人想吐,他挤着戎星剑的甲胄,靠得更紧了,那都是敌人的血,他踮脚,轻轻的吻上青年苦涩干燥的唇,很青涩的吻、并不怎么舒服:“哥。”   “我不止是你的君王。”   戎星剑把池小天抱得更紧了,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行,别走了。”   “死也死在一起。”   元临一年,边塞的风很冷,黄沙漫天,前线几度溃败,但元帝始终未曾撤离雁寒关……元临二年冬,大魏胜,元帝返京。   马车里生着炭炉。   池小天闭目养神,帘子微微动,一人走了进来,他连眼睛都没睁:“你进来做什么?”   沉舟还是不喜欢池小天,但不得不佩服池小天,不是个哪个皇帝都有这么大的魄力的:“你断定徐家父子不会反了吗?”   池小天离京一载,一直是徐家父子把持朝政。   池小天懒洋洋的:“不确定。”   沉舟皱眉:“护卫太少了,你就应该秘密回京。”   一路大摇大摆的回京,徐家父子若是有心,池小天怕该没命了。   “没规矩。”   池小天坐了起来,冷冷的看向沉舟,“朕如何行事,需要向你报备。”   沉舟也不惧:“你就应该……”   池小天不耐烦了:“滚。”   沉舟抿唇,还是出去了。   池小天到京城的那天,雪下得很大,天地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天幕下面,徐跃宇率群臣来迎,他跪下,行跪拜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池小天走下马车。   雪很深,他一步一个印子,他还是披着火红的狐裘,声音还是那般轻柔:“跃宇。”   徐跃宇被池小天亲自扶了起来,雪还在下,很冷,但他的心很热,时隔一载,他是有些热泪盈眶的:“……二哥。”   池小天摸了下徐跃宇的脑袋,如同少时那般:“辛苦了。”   徐跃宇不哭了,他笑了起来,“不辛苦。”   池小天发现徐跃宇还是没廋,胖子的脸看起来很像发面馒头,他看了又看,幽幽道:“……这捏一下手感应该挺好的。”   系统:“……这么严肃感人的时候,你在想这?”   池小天思维发散:“我还想皇宫的御膳房,我还想丝绸做的华服,我想的多了。”   系统对此评价道:“狗改不了吃屎。”   池小天只是哼了一声,边关他真的待够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去第二次了。这个春节很热闹。   天灾和人祸都已经远去,大魏洋溢着轻快的气息。   池小天上朝没几天就感觉到了皇帝的痛苦,再一次呵斥走一些老臣后,他面如冰霜的回了太行殿。   太行殿里多了一些生面孔,池小天回京后又提拔了一些人上来。   李保国跟了池小天一年多了,他三四十了,脸挺圆,看着挺有福气的:“主子,主子。”他给池小天倒茶,满脸笑容,“您消消气。”   他入宫年岁大了,处处受欺负,还是池小天见他可怜,点了他随身跟着,也算是一步登天了。   “消气?”   池小天笑着,眼神却阴沉的厉害,“他们怕是不想活了。”   他回京不久,一百道奏折里一半是请他处置徐跃宇,一半是要他纳妃,接连几天,都是这些屁话,今天,几个所谓三朝元老颤巍巍的请他充盈后宫,还说北林的雪灾就是对他不纳妃、皇室人口凋零的惩罚,他要是还不纳妃,恐怕雪灾不会停。   不去赈灾,反而逼他纳妃,池小天差点砍死他们。   李保国知道池小天心烦的事:“边关战事刚歇,几乎打空了大半个大魏,皇上体恤百姓,自然不会这时候选妃……您训斥的对,奴才看他们真的是老了,连脑子都不好使了,该打,都该打。”   他倒是谨慎,没用杀这个字,“……不过,陛下,您身边是该多几个可心人了。”   池小天这次倒没动怒,他看了眼李保国:“朕要是不纳妃,不娶后会如何?”   李保国知道池小天和戎星剑的事,他还以为池小天只是对那些大臣逼迫他纳妃不满,万万没想到池小天是动了不纳妃、不娶后的心思。   他膝盖一软就跪下了:“皇上不可,不可啊。”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池小天也知道这事难度挺大,尤其是他皇位还没坐稳的情况下,大魏上下积病甚多,其中权贵士林都出自几大族……寒士太难出头了,但这不是当务之急。   当务之急是他不可能空置后宫,但他要是纳妃,戎星剑那边就麻烦了。   可以说是非常麻烦。   池小天拧眉,眼神却微微闪动:“统哥,池小天不可能不要后人的,他抢来这皇位,可不是为了传位给仇人。”   系统没反驳,这是客观事实,池小天厌恶景帝,也厌恶自己的兄弟姐妹,要是可以,他一定杀光了他们。   “池小天得有后人,池小天还不能跟戎星剑闹翻……”池小天问系统,“你猜池小天会怎么做?”   系统分析了下:“偷偷搞出来两个私生子。”   它道,“木已成舟后,戎星剑就是不愿意也不会杀了那两个孩子。”   池小天换了个姿势坐着:“……有时候还真的是身不由己。”   已经是元临三年了,池小天身边不能一个女人都没有。   李保国还跪着,他见池小天一直阴沉着脸不说话也不敢动。   又过了会,池小天淡淡的看向李保国:“朕要交给你一件事。”   李保国磕头:“奴才愿为陛下分忧。”   池小天起身,轻声道:“寻一二家世清白的女子,秘密送进宫来。”   思来想去,这是最好的办法了,他有了后人,就是空置后宫,大臣们也不会过于逼迫他,否则,身为一国之君,他要是无后也不纳妃,大臣真敢一个个撞死在宣政殿的柱子上。   大魏需要休养生息,他现在承受不起这个后果。   李保国又磕头:“诺。”李保国不敢把这事交给其他人,他亲自去找的,在他出皇宫的当天,一只信鸽飞往了雁寒关。   这事办起来还是挺快的,不过三五日,他就找好了人,模样秀丽,家世清白。   池小天也没立刻去,他离京一年多,朝堂里积压的事务有些多,他十二月份回到京城,三月份才有了空暇。   御书房,池小天命李保国把人带来。   系统看着池小天还不紧不慢的:“你真要……”   池小天还在批阅文书:“要什么。”   一人轻轻的走了进来,给忙于政务的皇帝捏上了肩,池小天有些不悦,他并不喜人靠近:“你去一旁等着朕。”   身后人顿了下,还是退开了。   御书房有休息的小榻。   池小天又忙了会,才过去内室,床上有个隆起,他看着:“……这体型是不是有点大?”   系统死鱼眼:“你他妈还装。”   它就不信池小天不知道是谁。   池小天不解:“装什么?”   系统:“……装你妈。”   “嘻。”池小天摊牌了,“嘻嘻嘻。”   那一年他们虽然同吃同住,但仅限于接吻,戎星剑就是不说做,他可是皇帝,他能主动吗?他要憋死了。   俊美的帝王脱去外袍,露出明黄色的里衣,青年长发顺滑,容貌稠艳而凌厉,他声音有些轻慢:“出来。”   戎星剑感觉到池小天真脱衣服的时候想掐死他,他一直珍视、不舍得动人,竟然真的敢睡别人,但烛火下,灯光里,俊美无俦态度轻慢的帝王肌肤丝滑的像缎子。   他改变主意了。   他要干死他。 第115章 竹马竹马(16)   薄薄的软被上刺着极为逼真的金龙, 它眼神威严凌厉,五爪作腾飞姿态,龙尾半卷盘着云柱, 明黄色晃的刺眼。   床上的人还是没动。   池小天已经靠近了床榻, 他以为女子娇羞, 就伸手去掀被子,手腕被人蓦然攥住,力道大的惊人, 那掌心并不似女子般柔弱, 他眼皮跳了下, 升起了些许退意:“放开。”   没放,反而被攥的越发紧了。   池小天吃痛:“大胆……”他被人拽了下, 前身一仰,膝盖直接跪到了床榻上, 垫子很软, 并不痛, 只是这样的姿势有些屈辱,让人十分恼怒, “谁?朕诛你九……哥。”   戎星剑钳制着池小天的手腕, 俯身下去抚摸池小天的脸, 强迫他抬头:“小天。”   池小天嘴唇啜诺了两下,声音几乎弱到不可闻:“哥。”   戎星剑和池小天抵着额头,他语调温柔:“小天想做什么, 要和谁做?哥不来的话, 你今晚要和谁睡?睡几个?”   池小天有些慌, 还有些害怕:“哥。”他睫毛又湿了, 看起来很可怜, “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怎么会。”戎星剑低头,去亲池小天的唇,“是哥的错,哥应该好好伺候小天的。”   池小天还是跪着的姿势,他跪的时间有些久,腿有些麻,腰都软了下去,要不是戎星剑还扶着他,他已经瘫了下去。   青年的头发顺滑,流淌肩颈后面,他抓着戎星剑的前襟,呼吸有些喘,睫毛抖得厉害。   戎星剑去解池小天的衣服,衣料的摩擦声在静谧的房间里有些明显,池小天缩在戎星剑怀里,一个扣子解一分钟了,他感觉戎星剑在折磨他,但他还是没有动作,任凭戎星剑把他放平。   他理亏,应当的。   床幔也是明黄色的,亮的刺眼。   池小天不自觉的掉眼泪,戎星剑忍得厉害,但还是停下了动作,这是他喜欢的人:“不想做吗?”   两人一起睡的时候,他还有欲望,池小天一直很冷淡。   戎星剑有时候会想池小天到底喜不喜欢男人。   这具身体有些敏感,泪腺还浅,虽然还没开始,但接吻和肢体接触就够刺激了,池小天缓缓的挪了下脑袋,泪眼朦胧。   你说什么?   戎星剑去拿扔在一边的衣服,他吸气,眼神终于有了些凶狠:“我不碰你,你要敢碰别人,我一定弄死你。”   池小天震了下。   卧槽,车都开到这了,戎星剑竟然想走吗?   池小天眼泪流的更欢了,声音都哑了:“……哥。”   戎星剑已经站起来了,他得去抒发一下,见池小天哭的厉害,又不忍心走了:“你哭什么。”他的脸非常英俊,他声音非常冷酷,“这事没完。”   见戎星剑真的要走,池小天眼睛发洪水了,哭到不能自己:“哥。”   戎星剑穿到一半停下了,他坐下:“你还哭。”他顿了下,用一种热切的、想生吞的目光注视着池小天,“再哭我真要干你了。”   池小天哆哆嗦嗦的爬起来,去亲戎星剑的脸,去吻戎星剑的唇:“……哥。”   戎星剑还是不知道池小天到底想不想要,池小天可能是想他消气,或许是补偿他,再或者只是为了稳住他,但他真的忍不住了。   火一点即发。   明黄色的龙榻、软被被堆到了一边。   “别躲。”   有人在笑,声音低沉温柔,“看着我。”   池小天的眼珠很漂亮,一湾清泉、一捧月色,相伴年少的人如今水乳交融,他们一起走过了彼此的许多年,少年、青年,人影缓缓交叠:“……哥。”   后半夜下起了雨。   淅淅沥沥的。   李保国被赶了出去,他守在御书房外,想到戎星剑和池小天,他有些担心,但也不是太担心,他祈祷自家的陛下不要被折腾的太厉害。   雨声打着窗檐。   真的有些冷,池小天昏沉的大脑都清醒了些:“……哥。”   那人一顿,顺手拉过被子,又去吻他的脸畔,半是无奈半是温柔:“娇气。”天边蒙蒙亮,御书房里才传来一道懒散沉稳的声音:“叫水。”   李保国瞌睡都吓醒了:“是。”   门开着,戎星剑披着外袍,英俊的面孔上多了两道并不明显的抓稳,再往里,龙涎香混合着不知名的味道,半遮半掩的床帘里是一只半垂下的玉色的手臂。   他担心自家陛下,多看了两眼。   ──轰。   气浪迸发,门也被关上了。   李保国碰了一鼻子灰,他本来想提一下自己去进去照顾池小天的,话到嘴边还是说不下去了。   这大魏,其实要说还是戎家的大魏。   景帝是个傀儡皇帝,元帝手上也没兵权。   到了次日下午,池下天才缓缓转醒,腰背酸疼、不可言说,他连眼睛都有些痛:“统哥,我的眼睛肿了吗?”   系统进了一夜小黑屋,它有些不爽,但还是回答了池小天:“没有,就是有些红。”   戎星剑帮池小天热敷过了。   池小天放心了,眼肿了可就不好看了,他胳膊撑着床榻,刚挺了下身,就有人叫他。   “小天。”   池小天动了下脑袋,戎星剑小时候就帅,这会更帅了,关键是气质好,英姿飒爽的少年将军,昨夜缠绵了一晚,他有些不适,稍稍垂下眼:“哥。”   戎星剑扶了下池小天:“歇着吧,要躺两天。”   池小天沉默了下:“我已经错过早朝了。”   戎星剑服侍池小天洗漱:“你还想去?也行,我看你也走不成路了,我抱你过去吧。”   这成何体统。   池小天抿唇:“戎星剑!”   戎星剑顺手掐了下池小天的脸:“喊什么喊,你嗓子不难受是吧。”他端过李保国呈上来的碗,打发他下去了才道,“我替你上过药了,这两天吃清淡点,看什么,张嘴。”   池小天颦眉,不配合。   戎星剑冷笑:“池……”   池小天下意识张嘴,他咽下去一口粥才有些郁闷,他小时候太皮了,被戎星剑收拾了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会都要成条件反射了。   戎星剑搅合了下粥:“那两个人你去认了妹妹,备一份丰厚嫁妆把她们嫁出去。”   池小天又沉默了下。   戎星剑捏勺子,阴阳怪气:“舍不得?”   池小天嗓子还有些哑:“我需要子嗣。”   戎星剑盯着池小天:“信不信我揍你。”他声音幽冷,“你敢生,我先弄死了你,再去殉情,咱俩一起躺棺材。”   池小天:“……”   你个崽种。   戎星剑把勺子递到池小天嘴边:“再吃点。”   池小天实在郁闷,他拍开戎星剑手:“不吃了。”   戎星剑倒也体贴,对待恋人总不好威胁着打屁股,少时他还能心无杂念,现在他可没那么大的毅力了,他把碗放到一边:“不吃就好好休息。”   池小天见他要走,微微颦起眉:“你去哪?”   他这会不太舒服,想让人陪着,但他不好开口,也不是腼腆,是拉不下脸,总觉得这样太羞耻,他都已经长这么大了。   戎星剑轻描淡写:“处理些事。”   池小天勉强坐起来:“别乱来。”   戎星剑眉心抽了下,他又折返,拿了个靠枕给池小天垫着:“你才别乱来,你坐着……能好受?”   池小天还记得当初戎星剑说心悦他还红了脸呢,昨晚才刚睡过,现在又脸不红气不喘了,戎星剑好意思,他不好意思,别过脸,难以克制羞耻道:“别说了。”   戎星剑又坐下:“你不让我去,你要自己处理?”   他说话也不客气,“那些老不死的都应该装棺材里埋地下。”   想到那些威胁,池小天眼里也多了一丝戾气:“还不是时候。”他哼了声,“我迟早全杀了他们。”   戎星剑拍了下池小天,他说杀人可以,池小天不行:“你说什么呢。”   池小天拉起被子盖住脑袋,声音有些闷:“你别走,你陪着我。”   戎星剑坐过去,伸手去捏池小天的腰:“你不是大了吗?还粘着哥?”他唇角笑意鲜明,“羞不羞。”   池小天脸有些红,憋的,也是气的:“戎星剑!”   吵架归吵架,有戎星剑在身边,他还是要安心点的。   戎星剑叹了一声:“都说不得了。”   戎星剑翻身,去扒池小天的被子,池小天躲了下,最后跟个死鱼一样被压下了,他以为戎星剑又想了:“哥!我不行……”   啪。   轻轻的打了一下,戎星剑扒开了池小天的裤子:“想什么呢,我有这么禽兽吗?”   池小天埋在枕头里:“你做什么?”   “看看伤。”戎星剑摸出药管,“闲着也没事,再给你上次药。”   池小天不是没跟戎星剑洗过澡,也不是没坦诚相见过,但没有一次像现在难熬、度日如年,他说话都哆嗦:“……好了没?”   戎星剑也难熬,他绷紧身子,声音很克制:“别动,我总觉得你在勾引我。”   池小天差点被气笑了:“我勾引你?”   戎星剑也很识趣:“不关你的事,是我龌龊。”   池小天还是很不爽,不爽到想转身给戎星剑一巴掌,但他还是没有这么做,戎星剑上好了药,在给他按摩,不得不说,很舒服。   他动了下胳膊,眼睛都阖上了。   “舒服吗?”   “嗯。”   “再来一次?”“──滚。” 第116章 竹马竹马(完)   戎星剑只能在京城里停半月, 他偷偷回来的,临走前也不能大张旗鼓:“哥要走了。”   池小天正在喝茶,闻言也只是睫毛微垂:“嗯。”   戎星剑过去, 与池小天接吻:“不送送哥?”   “有什么好送的。”   见戎星剑还盯着他, 眼神灼灼, 池小天顿了下,“……早些回来。”   边关还在动荡,需要戎星剑去镇守, 池小天也不能随意离京, 他甚至最好别出皇宫, 少年相伴,到如今情意相通, 也有十载光阴了。   戎星剑还配着刀,那柄自他习武以来就不曾离过身的弯刀, 他解下来, 递给池小天:“睹物思我。”   他们没说过爱什么的。   最孟浪的一句话不过是“我心悦你。”   但情不会因为话少就浅。   池小天小时候不讨喜, 丑的像个灰毛老鼠,戎星剑悉心陪伴了池小天十年……戎星剑遇危, 池小天不顾帝王之位, 千里奔赴雁寒关。   戎星剑知道池小天心思重, 他也知道池小天不太好的一面,他只字未提。池小天要面子,怕死, 但也没对戎星剑摆过架子。   其实有些事, 不必多提。   池小天接过弯刀:“好。”   睹物思你。   元临三年, 戎星剑秘密离京。戎星剑走了, 戎星月却留下了, 她自幼在塞外长大,从未见过京城的好风景,她活泼,也好动,一双眼睛一弯极为讨喜。   池小天给戎星月封了公主,赏千金食禄。   戎星月等着求见池小天。   在她心里,爹走了,就剩他们仨是一家人了。   池小天虽然有疲累,但还是放戎星月进来了,他神色说不上温和,但也不冷,青年嗓音悦耳:“求朕何事?”   戎星月直视着天颜,她哥真赚大发了,她嫂子比她好看,稍稍出了下神,她清喉咙:“星月想要一个好夫婿。”   塞外没她喜欢的儿郎,那就到京城来找。   池小天的视线掠了过去:“夫婿?”   这妹子倒是豪爽,对了他的胃口,笑了下,“李保国。”   李保国还在观察戎星剑的妹妹,他连忙跪下:“陛下。”   “去拿一个玉牌来。”   池小天对上戎星月的目光,声音淡然,“京城儿郎,未娶妻者,你可随意带回府。”   戎泰然为国为民,戎星剑也是为国为民,哪怕戎家权势滔天,戎星月都没有放纵过,她先是一惊,然后就兴奋了起来,声音格外嘹亮:“谢陛下。”   她嫂子好像不是个好人啊,她喜欢!   池小天也笑了下,声音柔下来:“不必客气。”   爱屋及乌。   戎星月领了玉牌就走了,池小天还赋予了她一项权利,可在宫中纵马。   察觉到帝王的偏宠,星月公主一时间也是名噪一时。   系统问过池小天:“你就不怕她在宫里乱搞?”   池小天有些不屑:“池小天是什么样的人?他当皇帝是为了爱民吗?”是为了放纵,是有朝一日,放眼天下,四海皆臣服。   系统这下没意见了。   池小天不是为爱民,他心里始终只有自己,或许现在又多了几个人,但绝对不包括天下臣民。   元临三年,大魏与周边停战,休养生息。   池小天四点就得爬起来上早朝,上了几个月,处理完积压的公务,大致摸清的大魏的情况,他开始着手处理人了。   首当其冲的就是叫嚣着要处理掉徐跃宇的人。   池小天秘密会见了这些大臣。   京城很大,但又不够大,在这权贵云集的地方,一点风吹草动就能闹的满城风雨。   丞相府。   徐玉宇忧心忡忡,他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小弟:“你们还能坐得住,不是说那位要处理跃宇吗?”   那位指的是池小天。   徐相喝茶,幽幽道:“担心又有什么用,你们两兄弟,没一个听为父话的。”徐跃宇小时候还听话,和元帝混在一起后,就越来越混账了。   徐玉宇也是,他身为一朝宰相,自己的儿子竟然不愿意接他班。   哎,不孝啊。   徐跃宇没他爹风雅,他在啃大肘子,啃的一手油,在外面跟个修罗似的人,回家老是乐呵呵的:“哥,你也别看我,看我也没用。”   徐玉宇脸色更冷了:“废物!”   “废物?”徐跃宇呲牙笑,“哥,我官职比你高,地位比你重,我不到弱冠就把持过整个京城,我手下都有三品大员的人头,你说我废物,你自己不是更废物吗?”   徐玉宇:“……”   别说,他这不争气的弟弟还真是年纪轻轻就位极人臣,还大权再握,别看这胖子挺好说话的,论起来,他比他们亲爹都厉害。   徐相已经很擅长做官了,他混迹官场十余载才到了如今的地位,徐跃宇呢?徐跃宇才及冠。   徐跃宇也不打击他亲哥了,话音一转就八卦起来:“你与星月公主怎么样了?”   徐跃宇没继承徐相的好相貌,徐玉宇可继承了,他俊美含蓄如玉,是去年的探花,仪表堂堂,也算得上年少有为。   徐玉宇提起戎星月有些羞怒:“她是女子,行事太过孟浪!”   戎星月直接把他绑了回去,说是今日定酒,明日发请帖,后天就成婚!要不是徐跃宇亲自去领的他,他就回不来了。   徐跃宇擦手,笑眯眯的:“我看星月姐挺好的,你要是也喜欢她可别太端着了,错过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徐玉宇甩袖离去:“我岂会……不会!”   都说徐玉宇像他爹,其实不然。   徐跃宇和徐相同时摸下巴,一个像老狐狸,一个像小狐狸。   “我看……”   父子对视,一起笑了下。   一切尽在不言中。   徐玉宇并未走多远,京里的消息,尤其是皇帝想让众人知道的消息,不用风吹就能散。   御书房死了十余人。   李保国携带圣旨来了徐家,徐相父子出门迎旨,跪地听宣。   “徐跃宇听封!”   “臣在!”   徐跃宇出列接旨。   “徐跃宇,朕之手足,朕之兄弟……特封东王,赐蟒袍玉带,享万金食禄。”李保国念完,尖细的声音异常柔和,“东王,请接旨。”   徐跃宇接旨叩拜。   等大礼行完,李保国去扶徐跃宇:“陛下杀了几个人,在忙,就没亲自来,见谅。”   徐跃宇嘴咧的很开,笑的牙床子都露出来了:“没事没事。”   李保国又笑了下才告退。   胖子支棱起来了,他很神气:“我就说,跟对了人才是最重要的,哥,爹,我光宗耀祖了。”   徐相见过了许多,还是心有动容。   他看着自己笑得傻乎乎的小儿子:“……何不晚生二十年,哎。”他走了,有些意兴阑珊,“应当晚生二十年。”   不是为了功名利禄,是为了遇见元帝。   “爹,爹!”徐跃宇喊了两声,“我封王了,弱冠之年封王!”   徐玉宇也没说恭喜,他偷偷跑掉了。   他可不想看见胖子炫耀。   徐跃宇封王,朝堂动荡了一番,池小天又杀了一批人才安生下来,京中开始有了元帝暴虐的传闻。   甚至有人说他不如景帝,景帝在位期间,从未滥杀过臣子。   有臣子做了一赋《念景帝》,言词华美,情深意切,此赋一出,花开遍地,大小官员都念起了这篇哀赋。   一时间,景帝被美化成了明主、圣人。有一村人听闻这篇赋,直接恸哭,深感涕零,集体自杀为景帝殉葬了。   李保国战战兢兢的念着,念完直接跪下了。   池小天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声音有些嘲讽:“他还能算个好皇帝?”他不想管,自己杀了那么多人,那些人想反击也正常,但只要大魏在他手里,他还坐在这个皇位上,他就不在意,“随他们说吧。跪着做什么,起来吧。”   李保国不肯起来,他低着头,说出了外面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一村人的事。   池小天坐着的,他还端着杯子,砰、茶杯被捏碎,上好的瓷器分崩开,滚烫的茶水、锋利的瓷片,一丝鲜血混在了茶水,滴湿了地毯:“一村多少人?”   李保国磕头:“三百二十四口。”   池小天往后仰了下:“可有稚童?”   李保国:“有。”   “可有孕妇?”   “有。”   “可有白发老叟?”   “……有。”   池小天吸气,还是忍不住,暴怒:“妈的!”   现今大魏识字的有几个人,那么华美的斌赋乡下人听得懂吗?谁当皇帝跟他们脸朝黄土背朝天的有关系吗?   没关系!   他们会给景帝殉葬?   那些人为了给这篇文章造势,活殉了一村人。   李保国才看到池小天被割伤的手,他膝行过去:“陛下息怒、陛下息怒……”他哭着,“传御医,传御医啊!”元帝大怒,他命人烧毁所有的《念景帝》,禁止这篇哀赋在大魏传播。   写下《念景帝》的是位三四十岁的小官,他一脸刚正不阿:“陛下欲杀臣?”   池小天的手包扎着白布条,他看着这位一脸正气的臣子:“你不怕么?”   小官抚袖,他仰头,铁骨铮铮:“死有何惧。倒是你,昏君,景帝乃是你亲父,他死后你不加封、不大葬也就罢了,我写一篇追怀的赋就是死罪了么?”   他还呸了池小天一声,咒骂道,“你不得好死!”   好久没人敢骂池小天不得好死了。   “你如此不怕死。”池小天站了起来,声音倒是温和,这个时代的人,还真有图名不畏死的人,“是想留身后名吗?”   小官被猜中了心思,但一想能留笔史书,千古留名,他又面不改色了:“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帝王缓缓起来,他俊美的过分了,不似凡人,真如真龙天子。   “你可知朕为何不与景帝加封,不与景帝大葬。”池小天咬字清晰,“你可知他犯下了何罪?你可知戎大将军如何战死的?”   小官一怔,心中忽然颤栗。   他又听帝王道:“他与大羌大运勾结,葬送我大魏数万将士、差点断送我大魏三百年的根基,叛国无家,他是我大魏的千古罪人。你为他写哀赋?将他美化成圣君?”   天子古怪的笑了两声,“你等着被铸成铜像,遭受万年唾骂吧。”   小官指着池小天:“你、你你你。”   气急攻心,他眼前一昏,瘫软的栽倒在地,一口血喷了出去,即便这样,他还是去扒拉帝王的鞋子,“皇上、皇上,你不能、他是亲父,纵然万般不对,你也不可……”   元帝不能把这事说出去!不能,绝对不能!景帝叛国,何等可笑!   “朕可以。”   池小天踢开这小官,“把他带下去关押起来,放消息出去,他将与明日午时在京武大街被砍头示众……朕倒是要看看,有多少‘义士’会来救他。”   元帝想杀他可以现在杀。   小官瞪大眼,表情有些可怖:“你要利用我,你……”元帝想用他钓鱼,杀更多的人,他当即想咬舌头,“我纵使是死……”   池小天没拦他,而是淡淡出声:“朕要是你,就不会选择死,一群人遗臭万年总比一个人遗臭万年好,到时候你跪向大魏的时候,也不会孤独了。”   小官动作一滞,他咬不下去了。   他木愣愣的看着元帝,突然觉得这人很可怕。   池小天在小官被拖下去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你和他们同谋的时候,知道他们会杀了一村人闹大舆论吗?”这小官要是不知道,只是被当刀使,他还能饶他一命。   小官不言语,显然是知道的。   池小天摆手:“带下去吧。”大魏看着欣欣向荣,不过也是个沉腐的封建王朝。   池小天给戎星剑写信。   这封信一周后就到了戎星剑手里。   只有寥寥数语。   “哥。”   “我是圣上,我是天子,大魏的所有,应当我来裁决。”   “对不对?”   戎星剑回了信。   只有一个字:对百官威逼京城,要求释放圣天公。   《念景帝》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有些东西越禁闹的越大,就连牙牙学语的孩童都能背上里面的一两句,那小官被有心人高高捧起,奉为圣天公。   池小天的名字里有一个天字……圣天公,“胜”天公。   池小天上位的手段算不上光明,尤其是他离京,将所有事都交给了徐跃宇,徐跃宇为了稳下京城,可杀了不少冒头的人。   一些人乖了,选择蛰伏,等待着池小天归来。   朝堂上利益交换都是有数的,他们暂时隐忍是等着池小天处置徐跃宇,徐跃宇杀了这么多人,他岂能不死?   徐跃宇不死,他就敢为元帝继续杀人,谁能安心?   可徐跃宇没死,非但没死,他还封王,单字号的王,还是最尊贵的东王。   那些人怕啊,惊惧。   传承了数百年、即便王朝更改他们也不倒,地位优越超然的世家怕了。   他们一地扎根百年,枝繁叶茂到能笼罩一省,皇帝到了世家,都得给族老三分薄面,   可元帝登基以来呢,他非但不拉拢世家乡绅,还派人屠戮他们。   必须得逼元帝低头,让元帝看一下各地世家的势力。   大魏贫民上升的阶层基本被垄断了,大魏的各个级别的官员基本都出自世家,或者跟世家沾上点关系。   不止是京城,各省各府都有官员罢工……风雨欲来。   万里之遥。   池小天捏着信纸浅浅的笑了下,他的眼里有一湾清泉,像是流动的月光。   官员团团围在京城外,大魏的内部矛盾尖锐的像泼进去水的滚油。   沉舟面色严峻:“放了那小官吧,你是帝王,饶他一段时间,过了风头再杀他,那些人不会拦着你的。”   帝王也不能诸事顺心,心想事成,“不是让你低头,是暂时的隐忍……”   池小天幽幽的看向沉舟:“朕才是皇帝,没有人可以逼朕。朕恨不得杀了景帝,他们竟然妄图冠以景帝圣人之位。”   “该死,”池小天声音愈来愈冷,“都该死。”   沉舟觉得池小天有点走火入魔了:“池……”   池小天虽然性情不好,但从未处罚过身边的人,他并不畏惧池小天,对池小天也没有过尊称。   “放肆,朕是皇帝!”   池小天突然起来,他面容冷戾,“朕是天子。”   沉舟:“……”   他闭眼,“陛下。”   池小天又笑,目光有着神经质的疯狂:“朕为什么要当皇帝?朕不想有人再欺负朕。”他弄死了那些太监,弄死了景帝。   还是有人要欺负他。   池小天遥望边塞:“哥。”   他蹲下,缓缓抱住了自己的胳膊,“有人欺负我。”他喃喃,“有人欺负我,他们都欺负我。”   “我只想杀一个人,为什么不让我杀。”   池小天小时候是经常哭的,他那时候很丑,但哭起来很可怜,也不出声,就那么默默的流眼泪,彼时的孩童与现在的帝王身影重叠。   沉舟喉咙一涩:“陛下。”   池小天去看沉舟,桃花眼有些湿润,还有些茫然。   沉舟跟了池小天也有十年了,他是看着昔日的孩童长大的:“陛下要杀谁。”他跪下,“愿为陛下效劳。”   池小天不哭了,他有些发愣:“……你也会死的。”   沉舟说:“臣无惧。”   他知道池小天到底为什么发怒,不是因为景帝,是那一村的百姓。曾经的那个眼里只有自己的小孩,眼里还是有了天下和臣民。   李保国也爬了进来:“陛下,还有咱家呢,咱家也不怕。”   池小天不说话了。   次日,京武大街午门。   人头乌泱泱的。   昨天还是中年人模样的小官一夜衰老,他步伐踉跄,头发花白,脖子上戴着重重的枷锁,走几步就摔一个跟头,挣得身上的铁链子哗啦啦响。   “圣天公!”   “圣天公……”   “快放开圣天公。”   嘈杂的声音骤然沸腾,热闹的跟菜市场门口一样。   一学子打扮的书生从人群中走出,看向高台上看不清脸的人:“皇上,陛下,切勿行错事啊!”   他大呼,言辞恳切,“圣天公乃是圣人转世,得天人造化,您杀他,大魏恐有大难啊。”   什么大难?   集体罢官吗?   池小天终于动了下,帝王的冠冕微动:“你叫什么?”   书生正愁无法扬名:“草民张敏昊!”   “你说得有道理,朕会好好考虑一下的。”   帝王的声音有些慵懒,语调闲适,虽然不太适合这场景,但场下人还是一喜,元帝退步了,书生大喜,此次必然能扬名。   他虽然厌了元帝,以后仕途不顺,但能名声大噪成一个大家也不比进朝当官差,不,是更好。   池小天继续道:“还有谁要劝朕的,一起上来吧,顺便把名字都报一下。”   跪着的圣天公眼皮一跳,他看了眼池小天。   元帝这疯子。   池小天也看到了小官,他友善一笑。   头发花白的圣天公抖了下,垂下了脑袋。   下面人看到帝王与圣天公的互动,心下更稳了,正争先恐后的报名。   “草民陈冉店愿为圣天公请愿。”   “草民云三水愿为圣天公请愿。”“草民福林愿为圣天公请愿。”   接连一百来人。   场上都有些站不下了,或许是有人察觉到了不对,没人再继续前进了。   “结束了?”池小天扫了眼,发现了不少国子监学子,他是皇帝,国子监的学生都是他名下的学生,他看向其中一人,“国子监里都是天子门徒,你也是国子监学生,你如此逼迫于朕,不等同于欺师灭祖?”   那人脸一白:“皇上……”   池小天抬手:“自古就有忠臣烈士以死明志,你们既然决心劝朕……”他尾音一扬,“怎么不都去死?”   “皇上!”   “陛下!”   “……皇上。”   金甲卫鱼贯而入,血染红了地面,惨叫声不绝于耳,还有人破口大骂,文人骂起架来可一点都不文雅。   池小天特意没让人杀那个国子监学生,李保国站了起来,他捧着一大堆文书,逐字逐句的念,都是景帝如何跟大羌勾结、如何密谋杀死戎泰然的罪证。   景帝跟敌国勾结了。   景帝坑杀了大魏数万军士。   景帝差点让他们全变成亡国奴。   国子监学子脸色惨白如纸,他忽然看向一言不发的圣天公:“狗贼,你不得好死!你怎么忍心……一百多条人命啊。他们都是为了救你啊。”   圣天公知道,他肯定知道,他知道却一句话都没说。   国子监学子惨然一笑,他朝池小天跪下:“为天子朝臣,我不忠,为天子门徒,我不孝……草民无颜苟活,求皇上赐草民一死。”   池小天笑道:“准了。”   国子监学子磕头:“谢主隆恩!”   他起身,坦然赴死。   这是第一个被砍头的人。   血溅的很高,很红。   圣天公是第二个。   场下死一样的寂静,没人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反转,也没人知道,池小天会不给景帝一点颜面。   池小天欣赏了会才起来:“这百人,塑铜像,跪大魏,跪大魏数万军士。”   刷。   无数双眼睛投向池小天。   “还有景帝……哎,改名号吧,改罪帝。罪帝虽为朕的父亲,但朕是大魏的皇帝,朕要庇佑我大魏的子民……来人。”   池小天声音一厉,“叛国者,该当何罪。”   徐跃宇上前:“罪帝已死。”   池小天又道:“死后呢?”   徐跃宇道:“悬尸三月,挫骨扬灰。”罪帝虽没被挫骨扬灰,但已经被挂起来了。   元帝如此作为简直是骇人听闻,罪帝虽然……叛国,虽然害死了几万人,但他毕竟是皇帝,他的尸体这么被人挂了起来,还是他的亲儿子挂起来的。   有人痛恨,有人极为推崇。   为帝者,若不能为国为民,有何颜面为帝。   奏折疯狂的被送往宣政殿,多是劝池小天好好安葬的景帝的,甚至有人以死相逼,池小天过了几天才回应。   “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天下震动。   有人声音尖锐,直指池小天,叛国需要诛九族,若是如此,元帝需要自裁。   池小天连夜修改了大魏律法,取消连坐。   罪帝的尸体还在悬挂,大魏就会有不同的声音。   已经有人在明面上称池小天为暴君了,不止是舆论,各省各府都在出事,不是叛乱就是起义,要不就是山贼,祥和的大魏跟个爆炸的火药桶似的,处处开花。   “春林水灾。”   “安龙蝗难……”   “吏部缺钱,国库……空虚。”   “东林兵民哗变,请皇上派兵镇压。”   雪花般的奏折飞往池小天,池小天的脸色一天比一天难看,他扫下奏折,面色潮红,气喘吁吁。   徐跃宇走了进来:“……二哥。”   池小天怔了下:“跃宇。”   徐跃宇单膝跪地:“陛下,臣愿前往各地赈灾。”   池小天思索了下:“你要去?”   他身边没什么可用的人,但徐跃宇出去有些危险。   徐跃宇冲池小天挤眼:“愿为陛下分忧。”   还是像小时候那样。   池小天拍了胖子的肩:“你去也行,放心干,朕给你撑腰,不听话的全杀了。”   “行。”   徐跃宇呲牙,“全杀了。”   二哥,不能再杀了,他们会造反的,现在没反都是因为戎星剑。   池小天给徐跃宇办临别宴,他一路送出皇宫:“跃宇,二哥等你回来喝酒!”   徐跃宇挥手:“好!”   胖子大笑,“一起喝酒!”元临五年。   东王出京南巡。   渭水,浪卷千层。   东王遭伏。   胖子还是个胖子,他跑了会,   实在跑不动了,他不跑了,他出来就是送死的,他死了,那些人就算报仇了,不会再为难他二哥了,有戎星剑在,大魏还会好好的。   胖子不想池小天因为他和朝臣不死不休。   他的二哥啊,太幼稚了,政变,哪有不死人的。   胖子象征性的反抗了下,就被人捅死在了渭水边上了,他死前还在喊:“家父徐弃病!哈哈哈,老子的父亲是宰相,老子的二哥是……”   刀捅穿了肺腑,他喉咙冒血,“是皇帝。”   “徐跃宇。”   “吾儿何辜……你杀吾儿时,可有想过今天。”   “元帝走狗。”   “死于他手之人上千口。”   “……多行不义必自毙。”   徐跃宇杀了很多人。   他也没办法啊,池小天一走,他们就争权夺地,他不杀,就镇不住他们,大魏就要废了啊。   那些人还在骂他。   徐跃宇说不出话了,他要死了,他死前,看向了京城方向:“……爹,哥、娘。”还有,“二哥。”   陛下,臣先退一步。   二哥,弟弟要走了……好好当你的皇帝。   二哥为了当皇帝……做了那么那么多。   东王死于渭水河畔。   尸身被人卸开了,就只剩下几块零碎的尸骨。   胖子那么胖,剩下的尸体,一个小箱子就装回来了。   池小天去接胖子。   他抱着那个楠木盒子:“他怎么死的,沉舟!”   帝王暴怒:“他怎么死的。”   他把沉舟派了出去,他让沉舟保护胖子的。   徐跃宇跟沉舟商议过,胖子说他得死,他死了那些人泄愤了、有了个台阶下了,就不会跟池小天继续闹了。   戎星剑还在,那些人不敢逼迫太过。   胖子说,他二哥要当皇帝的。   胖子还说,他二哥会是最好的皇帝。   沉舟给了池小天一方手帕:“他让我交给你的,他说,他不能保护你了,他还说,别让他白死。”   是一方白色的手帕,血迹早就陈旧了,一团乌墨色。   池小天认出来了,是那天、那天的手帕,他抱着胖子的盒子:“我……我。”他拉胖子下水的,不然胖子还是那个贪生怕死的胖子。   池小天枕着胖子的盒子:“我……我……”   帝王忽然呕血,抱起盒子踉踉跄跄的往里走,“胖子,二哥会给你报仇的,二哥会替报仇的。”   沉舟跟上池小天。   “别跟着我。”   池小天低头,“你不听我的话,我不要你了。”   沉舟一顿。   眼眸哀伤。   池小天吩咐李保国:“去叫人,叫金甲卫,叫禁卫军。”   李保国欲说些什么,池小天摆手:“我累了,我去和跃宇喝酒。”   李保国退下了。边关,戎星剑得知徐跃宇死亡的消息就立刻赶往了京城,他其实不怕池小天折腾的,他还在,池小天就没事。   可徐跃宇死了。   要说懂,没人比戎星剑更懂池小天。   戎星剑前往京城,池小天南下,走了一路,杀了一路,世家豪绅,只有查明了他们手下有人命,一律杀无赦。   都传元帝疯了。   金甲卫越来越少,池小天也到了渭水,胖子死的地方。   是夜。   火光连天,池小天一连几晚没睡,眼睛有些干涩:“没路了啊。”他席地而坐,“那就在这吧,就在这儿吧。”   李保国过来:“老奴陪着您。”   池小天叫李保国坐一边,他想睡,又睡不着,只好叫:“细雨,朕的布老虎呢。”   细雨把布老虎给了池小天。   池小天身上还有着没干的血,但他却睡着了。   戎星剑赶来了,一身肃杀,他看向池小天,还没开口,池小天心有所感的掀开了眼:“哥!”他高兴了一下,又很快难过,“胖子死了。”   戎星剑坐池小天身边,抱着池小天:“哥知道。”   池小天趴戎星剑怀里,呜呜的哭:“哥,他们欺负我。”   戎星剑把池小天抱得更紧:“哥给你报仇。”   池小天抓着戎星剑的衣服,他几天没睡了,身体到极限了,那天他吐血后,就存了一口气:“哥,我累了。”   戎星剑声音很涩:“等会睡,陪哥说说话。”   也行。   池小天声音很小:“哥,皇位是我的,我死后,不能再有皇帝了。”   戎星剑低头亲池小天的额头,很用力:“哥答应你。”   “哥,胖子被埋在北边了,我不想死后也被鞭尸,你烧了我,扔水里,你开个河道贯穿南北,我要去看胖子。”   “好。”   “哥,活着好累,一直有人欺负我……我不想被欺负了。”   “哥。”   “我要走了。”   当了皇帝反而比以前更难过了……有冰凉的东西砸了下来,池小天眨了下眼,强撑起手抚摸戎星剑的脸,温温柔柔的,“哥……别哭。”   柔软的手臂还是垂了下去。   戎星剑低头,把脸埋在池小天身上,无声流泪。   元临五年,元帝薨。   他的骨灰跟着渭水河飘远了。   大魏还叫大魏,徐玉宇和戎星月管理朝政,戎星剑还记得他答应了池小天两件事。   元临八年,戎星剑率兵攻打大羌。   元临十年,大羌归顺。元临十一年,大运归顺。元临十五年,凡是大魏所展望的地界,尽归大魏。   元临十八年,戎星剑排除万难废除了帝治,内阁成为大魏第一权利机构。   元临二十四年。   南北由天河联通,南方的水流到了北方干旱的大地   池小天可以去看胖子了。   元临二十五年。   戎星剑回京修养,路经国子监,那颗大榕树还在,大榕树下的姻缘庙也在,红绸还是半新不旧的,就是庙前桃树已经郁郁葱葱了。   桃枝摇摆,似乎是树下有人。   戎星剑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走过去,见到了少时了池小天,一身绯色的衣衫,拿着桃花枝笑盈盈的叫他。   那声音很模糊、又很清晰。   “──哥。”   戎星剑要过去,又忽然停下。   二十年过去了,他不年轻了,面容沧桑,两鬓斑白,但他还是想去,就在此刻,树停止了摇摆,是他看花眼了,树下并没有人。   戎星剑还是过去了。   大将军一步一步艰难的走了过去,靠在了桃花树下,花瓣飘零,他接了一枚,静静的闭上了眼,意识在模糊,一个声音却越发清晰。   “……哥。”   “哥。”   “──哥来了。”   白发苍,两鬓霜。   再见面。   你还能认得我吗? 第117章 明骚vs暗骚(01)   魅魔三百岁成年, 成年会伴随阶段性的发情热。   池小天掐指一算,他还有两天成年:“统哥。”   系统声音温柔:“在呢,亲, 您有什么事吗?”   池小天悲痛欲绝:“你不觉得这个身份对我太残忍了吗?”他穿成了一只勾引主角未遂,焚身而死的魅魔。   系统声音更温柔了:“亲亲, 我觉得这个很适合您呢。”   池小天哭出了声:“哇啊。”梅雨季,到处湿漉漉的。   老旧的小区排水系统又故障了, 水淹没了街道,路涞压了下帽檐, 靴子跨过污水,溅起了一点泥泞, 他拧眉, 凉而涩目光往后扫了下。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他总觉得有人在跟着他。   狗仔?   应该不是, 毕竟他这么糊。   路涞是个连十八线上都算不上的群演, 一穷二白,还是个孤儿,就只有张脸可以看。   糊是演员最好的保护色, 他插兜,不再往后看了。   有人跟也没什么。   池小天蹲着咬甜筒:“就是他?”他声音有些含糊,“……好帅。”   “帅也跟你没关系。”路涞会迅速爆红, 帅得家喻户晓, 顶流、实力派影帝,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那时候池小天已经连渣子都没了。   系统提醒池小天:“他应该已经发现你了。”   池小天把手上的甜筒吃干净才道:“发现我也没办法啊。”他虽然是魅魔, 但没什么特殊能力, 除了长得好看点,有尾巴和角外,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他摸肚子,眼睛绿油油的,“我饿了。”   池小天原来不在这个世界的,他一脚踩空后掉进了这个没有魔法的世界,还没搞清状况就迎来了发情热,没活几天就嗝屁了。   还是主角受比较幸运,他掉进了深海,救了去海上旅游的男二,顺利的被发现了绝世美貌,进了娱乐圈,一路开挂。   忘了说了,主角受是条人鱼。   池小天是和主角受一起穿过来的炮灰,没活过两章,他的作用就是让主角攻路涞知道二十一世纪还有魔法生物。   他后来在主角受身上发现了池小天的一样的气息,他饶有兴趣的接触了下……这就是他们相遇的开端。   池小天就是个小倒霉蛋儿。   作用就是推进主角攻受认识。   池小天摸肚子,穿过来两天了,他才搞清楚状况,知道自己是来了异世界了,勉强收起了的角和尾巴,他才敢出来见人。   那甜筒还是一个小姐姐看他两眼放光送他的:“我得去找路涞了。”   明晚就是发情热,要么做,要么焚身而死。   也不能随便挑人做,得找体质特殊一点,能察觉到池小天和主角受气息的路涞体质就很特殊。   系统鼓励道:“去吧。”   被路涞拒绝后,这次任务就完成了。   这次任务不可能再出差子!   路涞还是个穷逼,他只能租得起老破小,楼梯是感应灯,可能是时间长了,灯亮的时候楼梯还是显得暗沉沉的。   “他住几号来着?”   池小天嗅觉还挺灵敏的,他说话的时候差点流口水,他嗅到了泡面的味道,还是香辣牛肉味的泡面,同时,还有着路涞的气息,年轻小漂亮迅速走了过去,他摁响了门铃,“我好馋啊。”   泡面这玩意,长时间不吃真的会很想吃。   路涞没动。   他跟经纪人聊天。   【李源:涞哥,试镜怎么样了?】   【李源:是不是过了?】   【李源:一定过了吧!】   【李源:我还特意去烧了香求了符,都说很灵的。】   【李源:涞哥说话啊。   【路涞:还成】   那边李源放心了。   还成就是稳了。   门铃声还在继续。   路涞掀了下眼,放下手机,跨步走了过去,拉门、伴随着吱呀声,微冷的嗓音夹着点哑:“谁?”   这栋楼没他认识的人。   是个有些单薄的男生,兴许是有点贫血,他的脸很白,但他的唇很红,唇珠饱满,微微翘着……路涞想,挺适合接吻的。   他抵着门,又瞥了一眼池小天,声音懒散:“敲错门了吧。”   池小天淋着雨来的。   他看着路涞发怔,不自觉咽口水,路涞好好闻啊。   路涞见池小天不说话,稍稍逼近了些,见池小天大梦初醒般受惊的往后退才微微笑了下:“敲我门做什么?”   恶魔的学习能力还是很强的,尤其是语言这方面,池小天说话腔调有些奇怪:“先生。”他的唇一张一碰的,“要特殊服务吗?”   魅魔是种很没节操的生物,成年后可以随时发情,不限物种。   路涞第一反应,外国佬?   第二反应,特殊服务?   池小天是不知道廉耻的,他贴近路涞,魅魔的身体柔软,自带体香,他的衣服的领口很大,细白的锁骨尤其的漂亮,一身肌肤白得像冷玉:“先生?”   路涞缓了下,触电般的推开池小天,脸色有些难看:“你做什么?”   池小天被推了个踉跄。   他只到路涞胸口下面,很小一只,他这回说话要顺溜一点了:“出来卖。”   路涞是个同,池小天也长得挺对他胃口的,但显然,他还有道德良知,凌乱的头发遮住了眉眼,眼眸狭长冷冽:“出来卖?”   他打量了眼池小天,男生是挺落魄的,可能真是走投无路了,他鲜少的起了同情心,“你爸妈呢,我借电话给你。”   “我妈死了。”   池小天说的时候很自然,没一点悲伤难过,“别问我爸,我不知道我爸是谁。”   魅魔一族比较淫乱,一般都只知其母不知其父。   父母双亡,家境落败,不幸的家庭造就的失足青年。   路涞终于知道那些劝妓从良的人是什么心态了,他看着前面的小鸭子:“有手有脚的怎么不去工作?”   才说出来他就觉得自己傻逼,要不是逼不得已,要不就是懒,想赚快钱,二十一世纪了,应该是没有逼不得已这一说了。   路涞想通了,也不管池小天了:“我不嫖,你去找别人吧。”   池小天抵住了门,要是能找别人就好了。   他有些燥,也有些烦。   路涞见池小天想耍无赖,虽然没强行把门堵上,但声音冷了下来:“让开。”   池小天抓头发:“……那你卖吗?”   路涞沉默了下,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这话题跨度有点大:“你有钱吗?”   池小天没钱,他想了下,拽出了脖子上的项链,银色的链子挂着块波光粼粼的宝石,路涞虽然穷,但见过的东西多,这玩意肯定价值不菲,少说几千万。   池小天把银链子挣断,他细嫩的脖子上多出了一道红痕,红有些刺眼,路涞看了眼,又看了眼,神色有些不自然。   这小鸭子很漂亮,比娱乐圈许多人都好看。   “你陪我过了发情热。”   池小天把项链递过去,“这就给你。”   几千万啊。   路涞看向池小天:“发情热?”   这是哪家的小少爷出来发疯了。   随手几千万,再觉得池小天是鸭子,那就是纯纯的傻逼了。   路涞觉得池小天是出来玩的,还是逗他玩的:“收回去吧……小心我抢了你。”   这些天跟着他的人,应该就是这位小少爷的人了。以前他有过被跟踪、被人追上门要包养他的经历,并不陌生。   池小天没收手。   他有些难受,人类是没有发情热这个概念的,他想了想:“发情热就是人类的发骚吧。”需要被爱抚,年轻男生的脸很小,完美到没有一丝瑕疵,“不行吗?”   来不及再找其他比较特殊的人了,他仰头,唇是润润的红,“真的不能上我吗?”   路涞是个人,不是圣人。   他改变了下姿势,肩背的轮廓被勾勒了出来,突兀的呈现着、有些性感:“你说你看上我了?对我发情了?”   不是对你发情,只是发情了。   池小天没眨眼:“嗯。”   不是没人找过路涞,扬言要包他的人数不过来,路涞没兴趣而已,因为这点,他还得罪了不少人。   进娱乐圈七八年了,他还没出头。   路涞早就能闻到香气了,就是不太确定是不是池小天的。   是的。   凑得近了,更香了、若隐若现的。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路涞去勾池小天的脸:“不用钱,就一夜,睡醒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行不行?”   通俗一点来讲,就是一夜情。   你快乐,我也快乐。   一夜不够。   池小天也没拒绝:“行。”   先这么着吧,后面他可以继续纠缠路涞。   路涞侧开身子,他是有些冷的淡颜系,眼珠漆黑,眼尾狭长,皮骨具佳:“进来吧。”   池小天看到了他心仪已久的泡面,他小跑过去,跟小猫闻见荤腥似的,眼睛很亮:“我能吃这个吗?”   路涞没那么抠:“随意。”   池小天坐在凳子上,两分钟扒拉了一碗,他吃完舔唇:“还有吗?”   饿两天了。   路涞看出来了点:“很饿?”   男生的唇越来越红了,肉肉的,他移开视线,“有。”   路涞去泡面,池小天挤过去,他看到热水壶有些新奇,但也就那样,他原先的世界也是有热水装置的,不过是魔力驱动的。   香味愈发清晰了,路涞挪开了点:“别挤我。”   池小天也不是完全很瘦,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肉的,比如说背下面、大腿上面,也就是臀部,那里的弧度十分柔软。   池小天哦了声。   他盯着泡面:“多久能吃?”   “你不知道?”   路涞有点燥,他感觉这小鸭子在勾引他,他还上套了,“三、四分钟。”   池小天等着,到点就往嘴里送,路涞拦了下,惜字如金:“烫。”   池小天噘嘴吹了一下。   路涞心里跳了下。   路涞觉得今晚恐怕不能善了。   他离开客厅:“我去便利店,还有什么想吃的没。”   池小天抬头,他瞳色比较淡,茶褐色,眼线有些深,一比对、有些难言的妩媚:“甜筒、炸鸡,蛋糕。”   他后知后觉,“你去便利店做什么?”   路涞戴上帽子,看不太清脸,利落的下颚线,宛若雪峰突起的喉结,他声色还有些冷,又压着些不明的意味:“买套。” 第118章 明骚vs暗骚(02)   买那玩意?   用不着吧, 魅魔的体质有点特殊,会……总之,就是没必要, 这是个堕落、相当没节操的种族。   虽然用不上,池小天还是没说出来,路涞得去便利店给他买吃的:“哦。”他声音有点黏糊糊,说话都像蓄意勾引,“你去吧。”   至少路涞觉得像。   这小鸭子嘴唇这么红, 眼睛这么媚, 就是无时不刻不在勾引他, 他吸气,冒雨出去, 微凉的嗓音有点燥闷:“好好待着。”   池小天埋头,继续嗦面。   他还很饿,又吃完了一桶他才觉得胃里有点踏实感了,路涞出去了,就他一个人坐着, 老旧的居民楼隔音不好,楼上的小孩在玩球、隔壁中年夫妻在吵架……外面还有着不间断的雨声,扫着屋檐、打着玻璃, 生活平凡但热切。   池小天跟路涞还不熟,也不好随意走动,他坐在椅子上, 又抓了下自己对男生而言相对较长的头发,柔韧的发丝带着点卷:“他刚刚走的时候是不是有点急?”   系统不想说话, 它也想不明白:“不应该啊。”   路涞应该叫池小天滚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两人各说各的。   池小天有点苦恼:“我的发情热明天才来啊。”   今天还不行, 至少得过十二点。   系统继续喃喃, 陷入了自闭的循环:“为什么……为什么。”   等会儿路涞回来,要跟他好,他说不行,路涞生气,啪一声把他扔了出去,他流浪街头,明天欲火焚身而死。   池小天抖了下,突然觉得有点冷,他默默的抱紧了自己的膝盖。   路涞就出去了十来分钟,他拎着一大包食物,塑料袋上溅的全是雨点子,他把东西拿出来摆好,炸鸡、蛋糕、薯片:“甜筒卖完了。”   他买了根奶油味的雪糕,拿的时候没看价,一结账四十多,“雪糕行吗?这玩意好贵。”   要不是日子特殊,他这个穷逼就给退了。   雪糕包装的很精美,它刚从冰柜里拿出来没多久、还挂着细小的水珠。池小天去接了下,他的手指细白,指甲盖泛着淡淡的粉、晕着不明显的暖光:“行,谢谢。”   路涞递,池小天接。   两人的手短暂的接触了下,柔软的触感一瞬即逝,路涞以前一直觉得自己有点性冷淡的,他把手揣兜里,稍稍摩挲了下,微微偏了下头:“嗯。”   池小天咬雪糕,意外的好吃,他扫了眼牌子,记了下,以后就吃这个了。   路涞看着池小天咬雪糕,看了会:“我去洗澡。”   池小天从沉浸式吃雪糕中清醒过来,他偷偷去瞥路涞的脸,男人的黑发遮住了眉眼,鼻梁挺拔,薄唇稍稍抿着,眼珠漆黑……在看他。   被抓到了。   池小天有点紧张的舔了下唇。   路涞的目光一向冷而涩,这会可能是多了点情欲,有点硝烟的侵略感,被他注视的人,会颤抖、会腿软。   路涞爆红后接连十年被评为“最想被他拥抱的男人”。   冷感的荷尔蒙、很高级的欲。   池小天这会有点心不在焉。   他啃完雪糕又去吃炸鸡,想着等会被路涞踢出去后摆出什么样的姿势好看点:“统哥,你家主角这么没节操吗?”   怎么能随随便便就跟人一夜情,最起码认识一天才行啊,太不要脸了。   系统也怒了:“你怎么好意思说别人。”   池小天就是好意思,他还笑嘻嘻:“我脸皮厚。”   “是吗?”   路涞可不个好惹的主,系统替池小天祈祷,“希望你等会还能笑出来。”   池小天化悲愤为食欲,在路涞出来前吃完了一桌子的食物,路涞用毛巾擦头发,水珠沿着肩颈滑下,胸膛轮廓清晰,肩背微微隆起、呈起突兀的性感:“吃完了?”   他把毛巾丢给池小天,声音微哑,“去洗澡。”   池小天才数完路涞的腹肌,八块,穿衣服完全看不出来,一脱简直了,他流连忘返,走路的姿势都有点不自然。   好涩啊,真的好涩啊。   热水冲着脑袋,池小天洗完才有点清醒,他推开门,就露出个脑袋:“我没衣服。”   他那套衣服太脏了。   路涞在看套套的使用说明:“还穿什么。”   等会还得脱多麻烦,“直接出来吧。”   池小天:“……”   他哽咽了下,“我要穿。”   路涞这才抬头,他肩很宽,肩胛骨微微突起,在一片冷白中尤为明显,他打开衣柜扫了眼,有卫衣、体恤……还有白衬衫,他声音还是有点凉:“害羞了,你之前可没这么矜持。”   说出来卖、想被他上,不都挺开放的。   浴室的热气冒出了一些。   路涞把衣服递过去,声音懒散:“穿吧。”   池小天迅速接过后关门,定睛一看,是那种质感不太好的白衬衫,仔细看有点透……路涞应该不是故意的。   肯定是。   今天做和明天做有什么区别吗?   最多区区二十四个小时而已,男人憋一憋有什么关系。   池小天把扣子系的很严实。   路涞扫过去了一眼,喉结一滚,眼眸微暗:“你还挺会玩。”   穿的严实点才更有破坏欲。   池小天被看的一凛,他微微收拢衬衫口,吞吞吐吐:“今天不行。”   路涞是半躺着的,他的腿很长,膝盖屈着,他绷起腰,气势浑然一戾气:“你说什么?”   池小天抱头,他怕被打:“别丢我出去。”   他跟个蘑菇似的,“……至少给我条裤子穿。”   路涞要烧死了,燥的很。   他摸烟,点了一根,猛吸了一口才勉强压了下,声音阴沉:“给我个理由。”   池小天去看路涞,男人屈膝坐着,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烟,黑发凌乱,眼尾狭长,阴鸷感油然而生……他又哽咽了下,抱紧了弱小的自己:“用你们人类的话是还没成年。”   其实已经成年了,就是发情热还没来。路涞一滞,没成年?   开什么令人阳痿的玩笑。   路涞的脸沉了下,他操了一声,掐了烟,长腿一迈,拿起外套扔给池小天:“穿上。”他看池小天还慢吞吞的,大腿还露着,眼皮跳了下,抓起毛毯,兜头把池小天罩住,“盖严实点,妈的……没成年你野什么野。”   池小天裹着毛毯,就露出一个脑袋,他的头发也湿漉漉的,还滴着水,小巧的耳朵莹白单薄,他低着头,也不吭声,还挺乖的。   路涞也去抽了件衣服穿上,看到自己买的套觉得脸皮烧的疼,一把拿过塞抽屉里、重重的合上,柜子都震了下。   池小天抖了一下。   他偷偷看路涞。   路涞转了下椅子,坐下,胳膊撑着背椅,面色冷然,眸色阴沉:“多大了?”   池小天怕怕的竖起三根手指。   路涞拧眉:“三岁?三十?“   他气息越发可怖,“你是不是想死?”   池小天连忙摇头,见路涞脸色有所缓和:“三百岁。”路涞把头发往后捋了下,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英俊冷淡的脸,他深呼吸,“我看你他妈是真想死。”   耍他呢。   很好玩吗?   池小天受惊,把毯子裹得更紧:“呜。”   他瑟瑟发抖,“我是你交配对象,你不能打我。”   交配?   路涞开始觉得池小天脑子有病了,他注视着池小天:“你家里人呢?”   池小天想稍稍动一下,然而在路涞越发冰冷刺骨的眼神中,他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没了。”   “监护人?”   路涞着重道,“监护人。”   未成年得有人看着吧。   池小天眼眸湿漉漉的,他的唇还是很红,小巧的鼻尖很秀气:“没有。”   他妈妈死后,他就自力更生了,魅魔这一族,血脉亲缘并不重,应该说绝大多数魔族,都没有血脉亲缘这个概念。   为了壮大魔力,父子相互吞噬也很正常。   这么惨?   路涞不太信,他揉眉心:“你身份证呢?”他见池小天还想摇头,声音幽冷,“再说没有掐死你。”   这小鸭子细皮嫩肉的不可能是个流浪儿,更不会没上户口。   真没有。   真的真的没有,为什么要问一只刚掉进异世界的魅魔要身份证。   池小天扭了下,低着脑袋,顾左右而言他:“我明天就成年了,我们可以随便滚,你喜欢什么地方……我可以继续穿着这件衬衫。”   路涞怦然站起,他拉开门:“滚!”   池小天抬起脑袋:“那明天?”   路涞拧着门把,黑体恤罩着腰肩,下巴的弧度冷冽,声音阴戾:“快点滚。”   池小天穿鞋,他的小腿并不过分纤细、有着恰到好处的肉感,他明明挺瘦的,但有些地方就是可以称得上丰腴,比列很好。   路涞和池小天擦肩而过,理智告诉路涞,池小天在耍他、钓着他玩,但还是觉得池小天有点可怜,他声音冷嘲:“不穿裤子?”   你也没给我啊。   池小天不是很关心自己穿没穿裤子,魅魔很少会在意这个,他关心另一件事,年轻男生脸庞洁白,睫毛跟刷子似的,眼线拉的有点长:“明天……”   路涞不知道池小天想什么,他侧目,眼珠漆黑,声音辛凉:“明天什么呀。”稍长的头发遮住了一点眉眼,他手背绷起青筋,显然是忍耐到了极点,“别逼我打你。”   池小天又抖了下,内心悲凉。   路涞见池小天真不打算穿裤子,就这么披着毯子往外走:“操。”他感觉池小天走不出这片老城区就会被人拽进巷子里,他脸色难看到阴沉,“回来。”   池小天立马往回跑,毯子都不要了,光着大腿挂在路涞腰上:“明天!我发情热马上到了!”也就这几个小时了。   随时可能来。   门开着。   这是过道。   要是有人来,一眼就能看到这对不要脸的狗男男。   路涞单手撑着池小天,摔门,面色阴沉,咬牙切齿:“闭嘴。” 第119章 明骚vs暗骚(03)   路涞哪里还有心情。   他虽然不是个好人, 但显然也不是个变态。   池小天被一把丢到了床上,接着又是一床空调被, 他才冒出头,又一件衣服砸了过来,是件短裤、系带的样式。   路涞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凑合穿吧。”   他和池小天显然不是一个尺码的。   池小天套上,真的很大,路涞的短裤,他的中长裤,都盖到小腿了,还很肥,他晃荡了下腿, 布料很软,还挺舒服的。   路涞的衣服基本都是深色调的,他又拿出来一件黑卫衣,言简意赅:“换了。”   池小天默默的把白衬衫换了。   路涞等池小天换完:“我收留你一晚,明天你哪来的往哪去。”   池小天跪坐起来, 他的身子骨很软:“那……”   池小天一张嘴,路涞就知道池小天要说什么,他皮笑肉不笑:“没有那,什么都没有,闭眼,睡觉, 天一亮你就走。”   屋里就一张床。   池小天低头捏手指:“你睡哪?”   路涞打地铺。   他累一天了,今天这心情跟坐过山车一样, 一上一下的坠得难受, 他关了灯, 合上了眼。   这会已经是深夜了。   街上消停了下来, 连烦人的雨都没声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路涞的错觉,跟池小天接触时的香味似乎越来越浓了,本来就只有一点点,后来他翻身,脸朝枕头都能闻得到。   很勾人,甜到发腻。   路涞还躺着,平摊着。   他脑袋很重,意识却很清晰。   池小天没什么内疚,也没有辗转反侧,几乎是一沾被子,他就睡着了,他姿势不太雅观,踹开了被子,露出来一点雪白的、柔软的肚皮。   路涞睡不着。   尽管很累。   他烦躁的用胳膊压在脸上,心想一定明天一早就把池小天丢出去。   发情热其实是很凶险的。   尤其是第一波,海浪席卷,呼、哗,几乎是瞬间,池小天的尾巴就冒了出来,魅魔的尾巴细长,纯黑色的、毛绒绒的尾巴尖是个爱心。   他弓腰,睫毛都湿了,勉强抵着膝盖撑起瘫软的身体,他的视线逐渐清晰,他闻不到自己的气味,他能闻得到路涞的。   很好闻。   清凉、冰冷,像薄荷,但比薄荷涩一点。   池小天感觉自己都要烧糊涂了,但是、好刺激,尤其是接触到路涞后,他掌心很软,眼睫潮湿。   路涞被人轻轻的抓着了手,那一点肌肤滚烫,说不出的瘙痒,他没动,只是声音很冷、称得上阴鸷:“别找死。”   白天没玩够,晚上还来?   真当他脾气好啊。   “它来了。”   池小天声音更含糊了,黏得过分,“我热。”   来什么?   路涞还是不懂,但这不妨碍他一把抓住了池小天的胳膊,奇怪,看起来很瘦,一握竟然有种手指下陷的错感,他怔了下,有人凑了上来,亲他的下巴。   路涞似乎是察觉到了不对:“怎么这么烫,发烧了?”   他往后躲了下,掐住了池小天的脸,“跟你说话呢,别亲了。”   池小天几乎要缩进路涞的怀里了,男人的胸膛很宽,冷涩的薄荷味弥漫,他用尾巴缠路涞的腰:“难受。”   他睫毛一颤,泪珠就滚了下来,眼眸波光粼粼的,像路涞白天看到的那块宝石,他掐着的池小天的力道不觉放松,好像是纵容:“好好说话。”   池小天追着路涞的手亲,跟猫吸猫薄荷似的,他声音哆嗦着:“我发情热来了。”   又是这个词。   路涞拧眉,指尖微微一痛,池小天的虎牙刺破了他的手指,在一点点的舔他着血,莹白的脸、红润润的唇,濡湿的睫毛。   他喉结也滚了下,就在这个时候,他忽然感觉腰上有些痒,毛茸茸的触感。   操。   又是什么玩意,   路涞一抓就抓到了,是一根细长的尾巴,顺滑的像丝绸,还是纯黑色的,那尾巴一动,主动缠住了他的手腕。   不仅是缠,还轻轻的蹭,无比灵活。“?”路涞翻了下身,把池小天压在了下面,他呼吸有些紧促,肩背微弓,眼眸漆黑:“你是个什么玩意?”   发情热?三百岁?   原来可能没骗人。   池小天有点害怕,他尾巴都不敢继续缠着路涞了,他要收尾巴,却被路涞捏住了,路涞还一寸寸的摸,嗓音冷淡:“你能控制?”   池小天要哭了,喉咙颤巍巍的挤出去了一个字:“疼。”   路涞这才放开,他摸了下池小天潮湿的脸:“很难受?”   池小天把尾巴藏起来,但尾巴有它自己的想法,它又去骚扰路涞,路涞又捏了一下尾巴尖:“真色。”   池小天哭了:“呜。”   路涞感觉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这他都敢上,他捧起池小天的脸,去亲他觉得很适合接吻的唇:“哭什么?”   “冤枉你了?”   池小天也忍不住了,他去亲路涞。   路涞这次没有躲了,夜里,光很模糊,但池小天穿的他衣服,很好脱。路涞以为池小天只有尾巴,他又发现了两只小角,墨玉色的小角,就只有一点点大,他抚摸了下,冰凉凉的、很光滑,手感意外的好:“角,尾巴,你还有没有别的?”   池小天要哭断气了:“没,没了。”   路涞低头,亲了下池小天的潮红的眼尾:“哭什么?”   池小天又呜呜了声。   路涞笑了下:“哭起来更可爱了。”   池小天颤了下,难以置信。   呜呜呜。   妈妈,有变态。半夜到清晨。   大概十来点。   路涞的手机响了又响,他有点起床气,声音冷的不行:“说。”   李源是新人,去年刚入圈,他一眼就相中了路涞,死缠烂打的当了路涞的经纪人,他坚信跟了路涞的自己会有光明的前途:“涞哥,你试镜过了!”   路涞拿到了陈导的戏,虽然没多少戏份,但那是陈导的戏啊。   陈进山,1962年生,在他长达四十年的执导生涯中,出品的无一不是经典,他二十年前拍的仙侠三部曲,一开始是被认为仙侠剧的开始,现在被认为是仙侠剧的顶峰。   路涞这样在娱乐圈查无此人的路人按理说是拿不到陈导的戏,陈导的戏,就是个配角都会让一些二三线抢破头。   尤其是这次,陈导筹备了五年拍了两年才筹备好准备在年底上线的电影……有个演员踩线了,不换人过不了审。   刚好,陈导又有了点新想法,索性面向全娱乐圈开放选角了。路涞就赶上趟了。   路涞捏手机:“就这?”   李源啊了声:“什么就这。”他忍不住道,“涞哥,虽然我很看好你,但你是不是有点飘了?你不、高、兴、么?”   他都快炸了。   一夜成名,一夜暴富指日可待啊!   路涞声音更冷了:“没事我挂了……做什么,别咬。”   电话那边有悉悉索索的动静。   有声闷哼,是他涞哥的,嗓音有点纵欲过度的哑,还有道声,听不太清,腻的很,隐约在哭。   “涞哥!”   “涞哥……路!”   嘟。   电话被挂了。   李源没记错的话,路涞是单身,当经纪人最怕什么,艺人瞎搞啊。他看好路涞,就有路涞虽然长的好、虽然还很穷,但不乱搞这优秀的品格啊。   这事业才有点起步……这他妈跟谁搞上了?   可别是圈里人,撕起来可太难看了。   李源要抓狂了:“啊啊啊啊!”   另一边。   路涞掐池小天的下巴:“醒了没?”   池小天还懵着,但魅魔嘛,他去蹭路涞,想亲路涞的唇,路涞好好闻,身上还凉凉的。   路涞不给池小天的亲:“昨晚还没够?别招我。”   哭那么惨,还敢撩拨他。   胆真肥。   魅魔的发情热会持续几个月,在此期间,他们必须得到不间断的爱抚,可以是一个人,最好是好几个人。   但池小天显然没得选,他就碰到了路涞一个人。   他见路涞要起来,用尾巴尖尖戳路涞的腰,学着电话里叫路涞:“涞哥。”   路涞套上了外套,黑发凌乱,眼眸狭长。   他一把抓住池小天的尾巴,还没怎么动,后面人才爬起来的人就又瘫下了,抵着他的背,气虚、声音软:“……别捏。”   池小天昨晚挺惨的。   路涞很变态,不仅摸他尾巴,还捏他的小犄角。对魅魔而言,这都是敏感处,尤其处在发情热阶段。   路涞这才看清池小天的尾巴,昨晚也没开灯,软绵绵的尾巴毛茸茸的,黑漆漆、还挺长的,他目测了一下,得有一米二。   尾巴末端是个桃心,很标准的,就真的挺可爱:“不能捏吗?”   池小天往回抽尾巴。   路涞的掌心纹丝不动,他还俯身,有些探究:“你的角呢?”   忽然靠近。   池小天吓了一跳,结结巴巴:“收回去了。”   “还能收?”   路涞确实没发现,男人的口吻很自然,“给我看看。”   池小天:“……”   他不是很愿意,“你先把我的尾巴放开。”   路涞知道池小天挺喜欢他的,他放开,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捏了下,果然看到池小天眼睛又湿了:“想亲我吗?”   他的唇很薄,一本正经,“给我看看角,我们公平互换。”   你他妈好不要脸。   池小天跟路涞对持了下,他眼珠是茶褐色的,染着一点点金:“……那我先亲你。”   路涞说行。   池小天趁机把尾巴收了回去,路涞还没看清,那尾巴就消失了,他微微眯眼,池小天搂着路涞的肩,亲了一下他的唇,依依不舍。   这个人类真的好好闻。   路涞有些吝啬,就给亲了一下,他撇开头:“你的犄角呢?”他还特意描述了下,“小犄角。”   在魔界,说人角小,是骂人的。恶魔崇尚力量,都喜欢强健的大犄角,   池小天憋红了脸,路涞以为是要犄角长出来很费劲,他想体恤一下池小天,实在不行就算了,还没开口……   “你才小。”   “你都没有角。”   小魅魔仰下巴,“──愚蠢的人类……呜。”   路涞捏池小天的下巴,觉得他有点欠:“谁蠢?” 第120章 明骚vs暗骚(04)   被威胁了。   还掐他的脸。   池小天心中悲伤, 他挣扎了下,路涞掐着他的腮帮子,捏出来了个鸭子嘴, 他感觉自己毫无尊严:“人类……呜, 别掐, 疼。”   路涞就没使劲,但仔细观察了下,小鸭子的脸是多了两道红痕:“人类?”他改掐为抚摸,“你不是人吧,你是什么?”   池小天心想路涞也不知道他的情况,还不是被他随便忽悠, 最好能成为他的奴隶, 这样他就可以随便亲亲碰碰了。   他努力抬起下巴, 声音威严:“叫我魔王大人。”   路涞若有所思:“恶魔?”   池小天拍开路涞的手, 得意洋洋:“是呀,我有角, 我还有尾巴,我可是纯血恶魔。”他说话的时候,尾巴又冒了出来,毛茸茸的黑色的桃心一晃一晃的,无比招摇。   路涞看得心痒,但他没有去捏:“你是有尾巴,角呢?”   黑色的柔软短发里长出来了两只小犄角,墨玉色、带着不明显的纹路,光一照, 泛着莹润的墨色, 池小天昂脑袋, 炫耀自己的角:“看到了没?”   路涞看到了,他随着自己的心意去摸了下,冰冷的触感、质地坚硬,池小天没想到路涞会直接上手,看着路涞黑漆漆的瞳孔,他有些害怕,声音有些抖:“不能掰,掰不下来的,掰下来你也不能装你头上。”   这可恶的人类肯定对他角抱有不好的企图。   路涞顿了下,随即露出一个让小魅魔胆战心惊的笑:“那可不一定哦。”他又捏了池小天的角,“万一能行呢。”   他又补充道,“试试也不亏。”   池小天瞳孔地震。   怎么会有恶毒的人,昨天才跟他交配,才穿上裤子就想掰他的角。   路涞一边说一边比划,好像是在打量从哪里下手比较好:“掰下来挂墙上当摆件吧,你怎么说也是个珍惜物种。”   竟然连用途都想好了。   池小天尾巴都不摇了:“……不行。”路涞还在笑,仍然是那么帅,但他就是感觉有些渗人,他都被吓哭了,眼泪吧嗒吧嗒的掉,抽抽噎噎,“掰下来,我会死掉的。”   路涞倒没想到这么严重。   他就是想吓一下池小天,不要随便给人看角和尾巴,这幸好遇见的是他,换个人,池小天就该被押送进实验室了,他拍拍池小天的脑袋:“今天先不掰,存你这吧。”   池小天一听更悲伤了。   今天不掰的意思是明天就要掰下来吗?他泪眼朦胧,但立场坚定:“这是我的角!”   路涞哦了声,去拿纸巾递给池小天,很敷衍:“你的就你的吧。”   池小天把角收了起来。   他用纸巾擦眼泪,一边擦一边偷窥路涞:“不能掰。”   路涞没什么诚意点了下头:“早餐吃什么?”   他去买。   池小天谨慎的把尾巴也收了起来,并决定以后不再路涞面前随便暴露了,这个人类嫉妒心太重了,这么小的犄角都想掰下来。   藏是藏起来了,他还是很忧心,他暂时离不开路涞,除非是找到能代替路涞的人,担心归担心,饭还是要吃的:“我也去。”   他要自己挑。   路涞见池小天下地就想走,他眉心一跳,强制性的把自己的目光从那两条光裸的腿上移开:“穿裤子。”   路涞的衣服很大,池小天低头看了下,不以为意:“又没有露什么。”   不都盖住大腿了。   路涞很高,有一米九。   他瞳孔的黑漆漆的:“去、穿。”   池小天抖了下。   默默的穿裤子。   路涞打量了下才道:“走吧。”   他走了两步,突然拧眉,声音有了些不自然,“你还能走路?”   小鸭子昨晚很热情,他没太克制。   池小天脸很白,嘴唇红红的,露在外面的肌肤多少沾了点不该有的暧昧,一块上好的冷玉被添上了漂亮的颜色,瞳色较浅,眼线略深,只是一瞥,就艳得惊人:“可以。”   魅魔的体质特殊。   路涞想起来了一件事,他昨晚没用套套,帮池小天清理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他又去拿了件外套:“外面冷,别冻着了。”   七月,哪里会冷。   池小天不愿意:“不要。”   路涞看向池小天,叹息:“怎么会有那么可爱的犄角。”   池小天:“……”   你不得好死。   小魅魔忍辱负重的把外套罩上了。   池小天这一身衣服都很宽松,是风靡过一段时间的男友风打扮,尤其是他和路涞走到一起的时候,显然就是一对。   路涞习惯戴帽子,看不清脸,气息很冷。   池小天就是单纯的漂亮了,脸小小的,眼睛有些媚,微卷的头发软趴趴的,耳朵白皙单薄,透着玉一样的色泽。   他吃着葱油饼,盯着隔壁上班族桌上的小笼包和咸菜吸口水:“我还要吃那个。”   路涞不为所动:“先把你自己的吃完。”   池小天昨天胡吃海喝了一堆,这会其实不饿,他就是馋。   他微微提高声调:“我就要。”   路涞的目光有些凉,倒不是生气,是一贯如此:“行啊,你去点吧。”他见池小天站了起来,“等会你自己付账……你没钱吧?老板会把你扣下刷盘子,一天刷八万个,刷一年。”   恰好的听到的老板娘:“……”   小伙子,你不要造谣。他们又不是什么黑店。   池小天委委屈屈的坐下了。   他吃了两口就不吃了,路涞不仅要掰他的角,还要让他去刷盘子,这可真是个劣质的交配对象。   小魅魔偷偷看路涞。   路涞夹起一块饼,不紧不慢的吃着。   池小天看了好一会路涞还不理他,他心里有些郁闷,脑袋枕着桌子,不太舒服的趴着,病殃殃的。   交配对象不给亲,不给碰,还不给他花钱。   一定没有比他混得还惨的魅魔,要是被同族恶魔知道,一定会骂他简直是丢尽了魅魔的脸。   难道是他还不够好看?   路涞是不喜欢他这样的魅魔吗?或者干脆是异世界的人都不喜欢魅魔。   池小天要抑郁了。   没有雄性恶魔为了争夺他打架也就算了,自己白送上去还要被嫌弃。   这真是个令魅魔绝望的异世界!   路涞不知道池小天在想什么,他以为池小天是真的想吃,照着隔壁桌的点了份:“别趴着了,起来吃吧。”   池小天看到了。   他又支棱起来了,果然没有人能拒绝魅魔的魅力,他还有点骄傲,哪怕这只是一份七块钱就能买到的小笼包,他扬起脸,像是邀吻的姿态:“我是不是特别好看。”   只有漂亮的魅魔才能让异性心甘情愿的付出乃至供养。   好看是好看,但这两者有什么联系吗?   路来伸手,冷酷无情的压了下池小天的脑袋:“快吃。”   池小天都吃饱了。   他撇嘴,有些嫌弃:“我饱了。”   只是想要,不是想吃。   路涞气压一低,声音一戾:“你说什么?”   池小天不由自主的抖了下。   他迅速拿起筷子往嘴里塞了一个,呜,好凶。   路涞盯着池小天:“吃不完把你送给老板刷盘子,一天刷十万个。”   池小天鼻尖抽了下,肩膀都耸拉了下来。   妈妈,他要回家。   池小天吃不完了,他的葱油饼都没吃完,更别说小笼包了,他咬筷子,唇是润润的红,试探的看向路涞:“……我能不吃了吗?”   路涞黑发下半遮的眼尾狭长,声音微凉:“不行。”   池小天不咬筷子了,他去亲路涞,路涞坐着,没躲,气定神闲,就用一只胳膊象征性的扶了下池小天,池小天没敢亲路涞的唇,他只是亲路涞的下巴:“我给你摸尾巴,不吃了好不好。”   沾着点湿的吻。   路涞垂眼,瞳孔漆黑,挺拔的鼻梁,薄唇微抿:“摸尾巴?”   池小天感觉箍着他的腰的手力道大了一些,路涞压了下来,亲了他的唇,还捧他的后脑勺,薄荷味弥漫,夹着点冰雪的涩。   路涞声音很欲:“摸多久?”   “尾巴尖能捏吗?”   池小天有点无力。   他喘气,眼眸湿润:“……不给捏。”   路涞把自己的帽子压在池小天头上,遮住了小魅魔过于漂亮的脸:“那就要多摸了一会了。”   视线被遮住了,鸭舌帽上都是路涞的气味,还有衣服。   池小天真的喜欢路涞,太好闻了,他靠着路涞的胸膛,像猫掉进了猫薄荷里,爽的小犄角都要长出来了。   他也确实偷偷让角出来了,切换成魅魔形态,他要更舒服一些。   路涞去结账,看着岌岌可危的四位数余额,心想差不多是得去工作了。他对红没什么迫切的欲望,一直以来都是得过且过。   但现在,路涞瞥了眼池小天。   他要不管这小鸭子,估计他明天就被人抓进实验室了,哎,他就是心善。   他亲路涞很舒服,但路涞亲他好像更舒服。   池小天琢磨着,他得勾引路涞才行,让路涞对他欲罢不能。   李源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不止是因为早上的事,角色定了下来,路涞也该收拾东西进组了,他在门口等着路涞:“涞哥。”   他晃了下手里的文件袋,“合同……”声音猛的一尖,“那是谁?路涞!”他跟抓到老公出轨似的大吼,“那是谁!” 第121章 明骚vs暗骚(05)   李源是个合格的经纪人。   他连路涞的衣服都记住了, 当然,这主要是由于路涞的衣服少反复穿,但他就是记住了, 那个男生、穿着路涞的衣服, 戴着路涞的帽子,连手都是和路涞拉着的!   这还没火呢,怎么可以谈朋友!   以路涞的长相,他以后吸的粉大概都是女友粉、男友粉……这他妈到时候爆出去就是一场不亚于海啸的破坏力的地震。   塌房啦!   路涞塌房,他这个经纪人也得跟着喝西北风。   这怎么可以, 这绝对不可以!   路涞走得不快,他个子高, 比例还好,简单的衣服就很有气质, 他抬眼, 声音很淡:“别吵。”   李源还是想尖叫,但他把嘴巴闭上了。   他去看池小天,那人帽檐压得很低, 只能见到白皙的下巴和格外莹润的唇,意外的漂亮,他声音放轻了些许:“你好, 我是涞哥的经纪人……您有意向加入娱乐圈吗?”   看碟下菜。   在娱乐圈,美貌是一把很锋利的刀。   池小天看了眼李源,有些嫌弃。   好丑的人类。   不仅丑, 还十分吵闹。   池小天侧身过去, 压根就没搭理李源。   李源不丑, 就是普通人长相, 但比起池小天的同族和池小天来异世界遇到的路涞, 属实有点难为他了,他跟了上去:“您真的可以考虑一下我们的公司,虽然我们公司目前只有我和涞哥两个人,但往好处想想,我也只捧你们两个人啊,考虑……”   “他不去。”   路涞出声了,小鸭子进娱乐圈,骨头渣子都剩不下来,他扫了眼李源,接过文件袋,“合同下来了?”   还挺快。   “陈导催的急。”   李源昨天就接到信了,“条款都写上面了,你看看,不合适、不合适就不合适吧,别太过分就行。”   新人没得挑的。   路涞拆开了文件袋。   他坐着,微微屈膝,拿出了a4打印好合同。   李源跟路涞认识有一年了,他每次见到路涞都会觉得路涞不火有违天理,娱乐圈是真的可以靠脸吃饭的。   路涞看合同,李源打量着路涞的住处。   还是一室一厅,没有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应该还没同居,他视线又扫到了池小天,池小天恰好在摘帽子,两人对视了一眼,大概就两秒,他记住了那双眼睛。   茶褐色的眼眸、深眼线,波光粼动,难言的妩媚。   李源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很明显,砰、砰、砰。   路涞签了合同。   他的字如其人,锋芒毕露,铁画银钩。   池小天看李源好像在看一个傻子:“这真是路涞的经纪人?看起来有点傻啊。”   系统:“还年轻啊,跟路涞混两年就行了。”   主角受两年后才出深海,那时候路涞已经火得如日中天了,李源也成了炙手可热的经纪人。   路涞把合同给李源,冷不定道:“好了。”   李源吓了一跳,如梦如醒:“行行。”他又不自觉看向池小天,“涞哥,介绍一下呗。”   路涞的男朋友,他以后肯定少不了打交道的。   介绍?   路涞才想起来,他问池小天:“你叫什么?”   虽然睡过了,但还没互相通过姓名。   连名字都不知道!李源要裂开了:“你们……”他吸气,“你们是正常男友关系吗?”   “池小天。”   什么男友关系啊,池小天提起这个就郁闷,“他只是我的……”交配对象。   路涞眼皮一跳,他上前一步,捂住了池小天的嘴,阻止了他要说的话:“没在一起,还在暧昧。”   池小天吱呜了一声,什么暧昧,他们明明就是纯洁的肉体关系。   路涞低头,看向被他辖制在胸膛与小臂之间的池小天,黑发遮住眉梢,狭长的眼眸带着点森冷,声音微凉:“别乱说话。”   不用想池小天就要说那些奇奇怪怪的话,他可不想被其他人发现池小天的身份,一个忠告,别挑战人性。   是路涞的气味,一靠近他就有点受不了。   池小天眼睛有些湿,他用气音哼了一声:“嗯。”   李源咳嗽了一声:“真没在一起?”   路涞松开了手,他掌心有些湿、润润的,他掀开眼,声音懒散:“没。”确实还没确定关系,就一夜情对象。   池小天帮着解释道:“我们只是睡了而已。”   虽然可能不止睡一次。   路涞眼珠动了下,瞥了池小天一眼,他把手揣兜里,又坐下了:“就是那样。”   李源沉默了下:“行吧。”   他看向路涞,“下午就得走,陈导要求晚上到。”   昨天试镜,今天就签合同进组,真的是挺赶了,不过这次本来就是特殊情况。   路涞闻言皱了下眉,转向池小天,池小天比路涞反应还大:“他要走?去哪?”路涞走了他就完蛋了,他没要求路涞不走,这不现实,他看着李源,“我也去。”   路涞放缓眉梢,恢复了闲适。   池小天说要去,路涞没说话,李源看着态度挺一致的人,不太确定道:“没在一起?”   路涞头发垂下了一缕:“嗯。”   池小天也很干脆:“没啊。”   李源:“……”   他见识少,别驴他,一夜情都这么黏糊的吗?没在一起,路涞进组你要跟着?还有路涞,他怎么不知道路涞这么慈悲,去拍戏还带个拖油瓶。   池小天一看就是那种五指不沾阳春水的,李源记得路涞以前挺烦这一挂的:“你们没意见的话我也没意见,涞哥,他当你助理?”   进组得有个身份,方便登记。   “可以。”就一句话的事,路涞起身,又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开车了没?”   李源点头:“开了啊。”   他有点不明所以,“做什么。”   也没什么。   得带池小天买两套衣服,最起码内裤是要买的。   李源下去开车。   路涞就装了一个单肩包,他喊了一声:“池小天。”   池小天在拔仙人掌的刺,闻声看向路涞,路涞修好了被池小天拽断的银链,他微微抬下巴,带着些冷意的手绕过池小天的脖子,他扣上银扣,声音还是那么凉:“下次别直接拽了。”   是那颗价值几千万的宝石。   池小天只能看到路涞的胸膛、侧峰耸起喉结,薄荷味很凉,又有些熏,他抿了下唇,不知怎么感觉耳朵有些烫。   是发情热又来了吗?   但这次好像没那么迫切。   路涞带着池小天下去。   李源在前面开车,絮絮叨叨的:“就拐一下啊。别逛太久,我们迟到陈导肯定会发飙的,机会来之不易,涞哥,好好珍惜啊。”   他很有激情,“是成是败,就看这一次了。”   路涞半闭着眼:“嗯。”   池小天有些好奇的看街道,   只有人类,没有其他种族,也没有恶魔,真的是异世界。   路涞半路掀开了眼,池小天趴在车窗上,头发被风吹起来了一些,他看到了一点池小天白皙的耳垂,真的很小巧,薄薄的,泛着浅淡的玉色。   他缓缓的移开视线,有一下没一下的想着,真的很漂亮呢。   李源也是娱乐圈的人。   能让他一下子回不了神的人可不多。   商业街。   路涞随便挑了一家进去:“喜欢什么,拿两套。”   池小天看了一圈,更准确来说是闻了一圈,他都不太满意:“我不能穿你的吗?”   路涞的衣服都好好闻。   路涞挑了件T恤,他闻言挑眉:“你说什么?”   “我穿你的啊。”   池小天抬了下手,袖子滑落,一截雪白的手腕,他埋在自己身上的路涞的衣服上嗅了下,“你的好闻。”   路涞喉结动了下。   有的时候真的不怪他:“过来一下。”   池小天没什么防备:“什么啊。”   砰!   导购小姐只看到了合上门的试衣间。   狭窄的试衣间里挤了两个人。   路涞压着池小天,没用力:“我的衣服很好闻吗?”   池小天后背是冰凉的镜子,路涞笼罩了下来,挡住了光,他还是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怎么了?”   路涞不知道他很好闻吗?   “没什么。”   路涞笑了一声,他捧起池小天的下巴,“想亲我吗?”   “想。”   “……呜。”   一亲好几分钟。   池小天的嘴有些疼,他出去的时候狐疑的看了路涞一眼,他怀疑路涞咬他了,他又摸了两下,感觉有些肿了。   不,是真的肿了。   路涞八成咬他了。   路涞走了几步,黑发凌乱,眼眸狭长:“怎么了?”   池小天噘了下嘴:“我疼。”   路涞一滞,大跨步走过去揉了下池小天的脑袋:“大街上呢,想亲等会去车里。”   池小天:“……”   你误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商业街很热闹,前面就是个奶茶店,还有卖甜筒的,池小天被转移了注意力,他拉路涞的衣摆:“我要吃甜筒。”   路涞心情不错,给池小天买了俩。   李源等了大半个小时路涞才领着池小天回来,他看着就拎着一个袋子的路涞,和拿着两个甜筒的池小天:“衣服呢?”   路涞提了下纸袋:“这儿。”   纸袋轻飘飘的,李源也不傻:“你们就去买了内裤?他外面穿什么?”   路涞挺正经的:“穿我的。”   李源扶着方向盘,着实被骚到了:“涞哥,你信不信我裂开给你看。”他大吼,“你是艺人,你是演员,他穿你的?这被拍到了,真是长了八百张嘴都说不清。”   车内安静了一瞬。   咔嚓,咔嚓。   池小天啃蛋筒,见两人不约而同的看他,他迅速的把剩下的全吃了,在腮帮子还有些鼓的时候道:“没了哦。”   路涞笑了声。   李源真要裂开了:“我会跟你抢?我才不稀罕!”   池小天才不管李源稀不稀罕:“你抢也没了。” 第122章 明骚vs暗骚(06)   李源破嗓, 声嘶力竭:“我真的不会抢!”   池小天终于感受到了李源真诚,他看了一眼李源,勉强信了:“哦。”   就哦?   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李源开车,还想絮叨,车内装的后视镜上光一闪, 陷进宽大座椅里的漂亮青年忽然换了个姿势, 宽松的衣服衬得他更瘦削单薄了, 他坐在了路涞腿上, 肩微微弓着,脑袋都埋在了路涞颈里,就露出了一小截细白后脖颈。   路涞托了下池小天的腰:“做什么?”   路涞很快就知道了。   池小天在解他的皮带,意图非常明显。   路涞掐住了池小天的下巴,逼迫他抬头:“这是车里。”   这又有什么关系。   池小天不明所以, 他的唇还很红:“我想……唔。”   别说车里, 在大街上都行。   路涞的掌心还压着池小天的唇瓣,力道骇人,他眸色漆黑, 声音阴冷:“不行。”   这是国道, 有摄像头,   况且,李源还在呢。   李源这会完全不说话了,专心开车, 努力假装自己不存在。   他紧张到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玩这么刺激么!   池小天眼眸沾湿了, 雪白的脸染上了绯色, 他还不服, 他还在挣扎,做爱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凭什么不和他做。   路涞微微眯起眼,他的脸很英俊,但这会有些冷,凌乱的黑发掩住了眉梢,阴鸷、森冷:“池小天。”   他竟然笑了,声音很轻,“乖一点。”   池小天没见过有人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的,他怯怯的停下了手,老实的被路涞抱起来放一边,连安全带都扣上了。   路涞知道池小天在偷窥他。   他没搭理池小天。   让池小天自己冷静冷静好了。   这里能随便做的地方?真是找死。   池小天看了一会,自己生起了闷气。可恶,他又没有做什么,他只是求欢而已,路涞为什么不跟他好。   身体里有点燥,他压了压,脸憋得有些红,他烦躁的抿起唇,用胳膊挡住了脸。   他再也不要给路涞摸尾巴了!   车里就这么安静了下来。   李源看了看,也没说话。   下午六点到的地方,剧组采的实景,拍摄场地是真的废弃工厂。陈导已经来了,还有其他工作人员,人不多,就二十来个,都忙着搭设备。   李源紧张到腿抖:“到了哎,陈导的剧组,我现在还跟做梦一样,涞哥,涞哥,大剧组!”   路涞才掀开眼。   李源下车:“到了。”   池小天还蔫嗒嗒的,他用胳膊撑着脸,压出两道淡淡的红痕,他坐得够久了,也想去走动一下,他扭了下头,脸挨着车窗。   他的脸还残留着潮红,像水胭脂沁过的玉,茶褐色的眼眸里光波流转荡漾,妩媚动人。   路涞才发觉池小天有点脸红,他也没多想,可能是闷着了。他俯身,压过去,肩骨微微突起:“下车别说话。”他又把自己的鸭舌帽压到了池小天头上,遮住了池小天小半张脸,“跟着我。”   薄荷、很凉的薄荷,夹杂着一点辛涩。   池小天脸很白,唇很红,他嗅着,声音像融化的糖浆:“……嗯。”   路涞也下了车。   他个很高,尤其打眼,尤其是那张脸,英俊的出奇,就是有点生人勿进的生冷,他插着兜,姿势懒散。   小张是陈导的助手:“路涞!”   他衬衫湿了些,因为出汗,脸有些油亮,“这儿!”跟着陈导久了,有些东西就锻炼出来了,人美不美,不光是脸,也不止是身材,关键是气质,也可以说氛围感。   路涞后面跟了个人,那人衣服裤子都挺大,帽檐压低,挡住了一大部分脸,很低调,但他露出的肌肤都很白,很惊艳的玉色。   白皙的下巴,红红的唇。   小张不由得问了一声:“那位是?”   路涞的声音有些懒散:“我助理。”   小张嗯了一声,注意力有些被转移了,连十八线都不是都已经招助理了?还真是有点飘……想法一闪而逝。   他领路:“这边,剧本发过去了,你应该看过了?”   李源在一边附和:“看过了看过了,涞哥很认真呢,我们路涞一向很敬业,您怎么称呼,方便加个联系方式吗?”   狗腿热情到甚至有些谄媚。   小张也没有不适应,他毕竟是陈导身边的人,看了李源一眼,端了下谱:“再说。”   李源继续笑:“麻烦您了,我们路涞第一次接到这戏……”他言语间多有恭维之意,“您这剧组真好。”   小张也笑了下:“那是。”   气氛逐渐活跃开,李源拿到了小张的联系方式。   伸手不打笑脸人,说话好听点才能混得开。   一个临时搭建的房子,布置简陋,设备精良。   陈导正蹲着吃盒饭,看到路涞来了招呼了一声:“吃了没?”   路涞说没。   陈导大手一挥:“再加三份盒饭。”   他心细,看到了三个人。   陈导在不拍戏的时候还是很平易近人的,尤其是对着他欣赏的后辈:“坐,都坐,不必拘谨。”   也就李源客套了一句。   发盒饭的是名年轻女性,给路涞饭的时候,脸红手哆嗦:“路老师。”   路涞抬手,肩骨微突,小臂线条利落,骨节分明的手修长,声音微凉:“谢谢。”   陈小鹿连忙摆手:“不、不客气。”   尖叫鸡,好他妈帅啊!   她在试镜的时候发现的路涞,毫不夸张,她能磕死这颜。   池小天也领到了一份盒饭。   他往嘴里扒饭。   合同签好了,也把人送到剧组了,剩下的就是演员和导演交涉了,李源跟池小天坐一起,他见路涞跟别的女生说话,担心池小天会闹:“别多想……”   池小天沉迷干饭,压根没看路涞:“什么?”   李源:“……”   他干巴巴道,“你嘴边沾饭了。”   池小天哦了声,继续干饭。   豪华盒饭,有炸鸡腿、炸虾,还有干烧鳗鱼,配的水果是草莓,甜品是布丁……快乐翻倍再翻倍!   饭后,陈导跟路涞对了下戏。   剧组动了起来,大灯、摄像机,发电机嗡嗡的响。   路涞去找了下池小天:“你回去等我。”   他大概要忙到凌晨了。   闲得玩手指的池小天抬了下头,男人很高,薄薄的体恤罩着宽肩和窄腰,夜色很浓,他看不清路涞的脸,只能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有些凉。   他有点怕路涞,没敢说不走:“那你呢?”   路涞垂眼:“拍戏。”   那边嘈杂的人声里:“路老师。”   “──化妆了。”   李源回了一声:“就来了。”他催路涞,“快去吧,我看着他。”   魅魔的发情热会持续几个月。   从下午忍到现在,池小天只想被路涞抱,但路涞不抱他,他低头:“哦。”   路涞走了两步,又折返,他的声音还是很凉:“池小天。”   池小天慢吞吞的抬头:“嗯?”   路涞推了下池小天的肩,手垫着池小天的后脑勺,偏头压了下去,帽檐下面是两张脸,都藏在阴影里。   路涞的气息很冷,唇都是凉的,铺天盖地的辛辣薄荷味,池小天抓着路涞的前襟,眼睫逐渐湿润。   路涞一寸寸的抚摸池小天的脸:“先回去。”   池小天有点喘。   他的唇更红了。   路涞放开池小天,把手机递了过去:“没密码,自己玩,别乱跑。”   池小天这下精神了,哦豁,手机!   有手机还要什么男人,是游戏不好玩还是5g网不够快。   池小天这下答应了,还挺欢快:“好。”   路涞看着立马往车里钻的池小天,生起了一种被用完就扔的微妙感,他又看了两眼才走:“李源,先带他回去。”   他有场夜戏。   车窗隔绝了声音,李源欲言又止,还是说了:“这是剧组,多少注意点,你不想被拍吧?”   路涞瞥李源一眼:“拍到又怎么样。”   李源怔了下:“……”   是打算和池小天就这么走下去,还是……走浪子人设?   李源不确定,路涞也没说。   是一家民宿,主人租给了剧组了两个月。   池小天熟练的打开商城APP:“好久没打游戏了,来几把。”   系统也凑了过来,强烈要求:“我要听相声。”   池小天盘着腿:“等我打完游戏。”   “相声!相声!”   抗议失败。   手机在池小天手里。   池小天玩到凌晨三四点才有点困,他把手机放下,让系统去看相声,身体好像有些热,一开始还好,池小天翻路涞的包,把路涞的衣服全扔到床上自己钻进去。   就这么过了一个小时,气味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热,他觉得自己要烧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   门锁咔哒了一声,不轻不重的脚步声,窗子是开着的,月亮悬挂着,夜风有些冷,池小天跳了起来:“路……”   是路涞。   脸边沾着血,刺激的硫磺味,随着他走近,还有着不太明显的消毒水味,白大褂,皮鞋,男人的发微长,一丝不苟里捎带着一点凌乱。   漆黑的眼珠,毫无血色的脸。   有些病态、有些优雅,非常英俊,极度危险的疯子。   路涞似乎没有察觉,他走路基本没声,他很高,双手插着兜:“还没睡?”   池小天默默的往后退了一下,嗓音颤抖:“……没。”   路涞看见了一床的衣服,乱七八糟的床单,他拧眉,声音一冷:“你弄的?”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池小天要哭了:“对不起。”   路涞走了过去,硫磺味愈发清晰,他的脸很英俊,但沾着血:“你脸怎么这么红?”他俯身,一直在兜里的手伸了出来,抬起了池小天的脸。   人类的皮肤应该是温热的,但路涞手上戴着橡胶手套,池小天只感觉到了冰冷,他一直在颤抖。   路涞才发觉:“怕我?”   他笑了下,语调温柔又病态,“别怕。”   池小天身体很燥,但心是冷的,他真的要哭了:“别、别摸我。”   路涞重新把手放回了白大褂里:“我看你不舒服,我给你检查一下身体吧。”他的目光审视又冰冷,嗓音冷淡,“发情了?”   池小天眼泪掉下来了:“呜。”   路涞拉椅子坐下,沐浴在月光下的脸优雅鬼魅:“你的小犄角呢?”   池小天把小犄角长了出来。   路涞脱了手套去摸,高高在上,漫不经心:“角没问题,手感很好。”他看向池小天,“接下来要检查的是尾巴。”   池小天把尾巴也长了出来。   路涞玩了一会才道:“毛色油亮,顺滑,不错,很健康。”   池小天战战兢兢的想收回去,路涞捏了下尾巴尖尖,池小天呜了一声,瘫在了路涞怀里,路涞的怀抱冰凉,他低头,下颚线清晰冷冽:“看来真的是发情了,乖,把衣服脱下来。”   “我要给你治病了。” 第123章 明骚vs暗骚(07)   治病?   明明就只是摸角和捏尾巴。   窗子很大, 一地流水般的月色,池小天被抱着,眼泪止不住的流。   好害怕,好刺激。   路涞解白大挂的扣子, 修长的手、流畅的小臂, 很寻常的动作, 由他做来有种斯文败类的疯味,他脸上还上着妆,黑发垂下了一缕,恰好遮住眼尾, 尤为鬼魅:“看病第一守则,禁止哭泣。”   池小天以为只是角色扮演, 他还是觉得很爽的,气氛烘托到这了,他配合一下也不是不行, 但看着逐渐俯身,笑容隐隐带着癫狂的路涞,他真的哽咽了。   泪水稍稍止住, 但还是不能完全停止。   路涞捏住了池小天的脸,刺激的硫磺味扭曲了空气、有些迫人的灼烧感:“还哭?”他往上抚摸, 碰了下年轻男生湿漉漉的睫毛,叹息似的,“不听话的孩子要接受惩罚哦。”   池小天去有些害怕的去拉路涞:“路……”   “看病第二守则, 禁制触碰医生。”“违规必究。”   池小天还小,见过浪的, 没见过这么浪的。   他顶不住了。   对着窗子, 视线越发模糊, 月亮忽近忽远。   池小天眼睛发洪水了,哆嗦着哭泣。   救命,真的有变态啊!池小天都缩成一团了,睡着了还会偶尔抽噎。   路涞昨天也是嗨了,一时没控制住。   他的手贴着池小天的脸,微微抿起了唇,有点心疼,有点懊恼,还有点意犹未尽,小鸭子哭起来真的漂亮。   想法一闪而逝,他也闭上了眼。   啧,他好像有点变态。   昨晚通宵,今天休息。   其实主要是因为场景没搭建好,要不然依着陈导的性子,路涞还得去拍戏。   池小天被迫玩了好几个小时的游戏,睡到下午才醒。   路来已经换好衣服了,没再穿白大褂,就普通的常服,他拿着剧本,逆着光,英俊的脸不尽清晰,但显而易见的很帅。   他屈着膝,喉结突起,下颚线犀利冷冽。   大概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昨晚那么惨,池小天醒了第一件事就是用尾巴去勾路涞的腰,尾巴尖尖还想往路涞衣服里钻。   路涞都没看,他声音有些凉:“屁股不疼了?”   色色的尾巴尖尖怂怂的缩了回去,似乎还有些依依不舍,在路涞跟前来回摇摆,路涞探手抓了下,捏了两下才松开:“别招我。”   刚开荤的男人哪有什么理智可言。   池小天还敢勾搭他已经是他最大的克制了。   受惊的尾巴蹭一下缩了回去,池小天把脑袋都钻进了被窝,好色是一回事,他真的不行了,再来他会死的。   路涞掐他尾巴的时候,他真的以为路涞要他死。   路涞接的角色不多,但挺敬业的,他以前都是群演,仅有的几个镜头连脸都没露过,这也正常,他脾气不好,得罪了不少人。   当然,他也不在意是了,拍戏只是爱好,火不火什么的,随便。   放下剧本。   路涞掀被子:“起来,吃点东西再睡。”   池小天不想起,他卷被子,装死。   路涞也没有过于苛责,他俯身,把池小天从被子里挖起来,拿了一套衣服给池小天穿……痕迹是有些重了:“等会出去罩个外套。”   池小天懒得动,他趴在路涞怀里,看着路涞说话时跟着动的喉结:“热。”   “你不用去片场,在屋里开空调不热。”   路涞的喉结被摸了下,有些痒,他眼珠漆黑,“做什么?”   池小天碰完就有点心虚,他把手藏后面:“没……呜。”   就摸摸。   路涞低头和池小天接吻,他喜欢捧着池小天的后脑勺,这样可以亲得更深一些,池小天象征性的挣扎了下,马上就沉溺于路涞独有的气息。   脸微红,气微喘。   濡湿的睫毛,波光粼粼的眼。   路涞抵着池小天的额头:“不闹了,嗯?”   有温度的吻似乎更动人。   池小天垂眼,吱呜了一声:“……嗯。”楼下跟剧组的厨师正在抄着大勺炒菜。   李源在一边指挥:“别放辣啊,辣吃了容易长痘……也少点盐,念词容易渴,坏嗓子。”   厨师是个胖大叔,他对着李源抄勺:“滚不滚,你滚不滚?”   李源闭嘴,悻悻的离开厨房:“我可是专业经纪人,给你提建议呢,咱们吃一行的饭就好好干这一行。”   胖大叔的声音震耳欲聋:“滚!”   路涞才下楼,他穿得挺休闲的,平平无奇的黑衣黑裤,但架不住他脸好,气质也好,很高冷、还有点雪山松柏的涩。   李源注意的不是这个,路涞脖子上有抓痕,很打眼,他眼皮跳的厉害,又去看池小天,池小天一贯带着帽子,但唇很红……似乎是刚接过吻。   真是俩祖宗。   李源都服路涞了,拍完戏还有精力搞这个:“涞哥。”他情深义重道,“注意休息。”   路涞扫了李源一眼,没接话:“你怎么在这。”   经纪人一般不跟剧组的,虽然他俩的情况有点特殊,但李源应该挺忙的。   提到这个,李源咧嘴笑了:“涞哥,你的路透放出去了,看微博了吗?你涨了十来万的粉!”路涞的微博申请了挺久了,但只有李源买的几百个僵尸粉,路透才放出去,蹭一下涨了十万的活粉。   一部分原因是路涞帅,最主要的是,这是陈导的电影。   新人出演陈导的电影,还是个挺重要的角色……就是个挺大的噱头了。   路透就是路透,拍得很糊。   李源拿手机过去:“涞哥。”   是官方的宣发,但的确拍得很糊。   池小天也看了一眼,是道高糊的剪影,化工厂、废水池,男人单手插兜,姿势懒散,肮脏的地面,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生锈的钢铁,滚滚的污水。   看不清脸,就是隐约觉得非常英俊。   他也没做什么,就只是站着,病态的、扭曲的冲突感油然而生。   池小天又想起了昨晚的路涞……那橡胶手套摸他脸的时候,真的非常带感,他脸白白的,唇红红的:“统哥,他真的好会哦。”   这不就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照片,系统:“你脑子在想什么?”   池小天小脸一红:“什么都没想。”系统的声音古井无波,“fuck you。”   池小天心情好,不跟系统计较,他去厨房找吃的。   胖大叔还以为李源又回来了,差点抄勺子,一回头,是个挺瘦的年轻人,其实也不是很瘦,是在胖大叔眼里看起来很瘦。   池小天摸肚子,很有礼貌:“有什么是我可以吃的吗?”   胖大叔在做炒面:“稍等。”   他拿出了一个快餐盒,怕池小天吃不完,特意没装满,“给。”   炒面不干也不湿,   辣度正好,切着火腿丁和牛肉片,小青菜脆生生的,池小天抽筷子,五分钟扒完了。   胖大叔有点惊讶:“我给你添点?”   池小天点头。   胖大叔给池小天添了三次,人不大还挺能吃的,但有人喜欢吃他做得饭,他就很高兴,他特意递给了池小天一个盒子:“拿去当零嘴吃。”   池小天一拆开,是份芝士奶油焗波虾,他震惊道:“这么豪吗!”   李源跟路涞说了下情况,建议路涞发微博固一下粉,最好能发两张自拍。   路涞往厨房看好几眼了,见池小天出来才有闲心想李源提得事:“不了。”他总想把池小天放在自己的眼皮底下,一离开他就有点心神不宁。   小鸭子蠢兮兮的,还是个有尾巴和角的异种,他怕出事。   “什么不了?”李源要跪下了,“求求了,您上点心吧!”   路涞也不是不上心:“配合剧组宣传吧。”   李源才反应过来:“……行。”   路涞最好别先露脸,这样上镜后才会足够的惊艳,他吐气,“是我有点急了。”他自我解析一番,非常诚恳的反思了自己,“馅饼砸头上,我有点把握不住,没您那么有定力,涞哥……”   路涞走了。   他擦池小天的唇:“吃什么了?”   池小天目光躲闪的摇头:“没什么。”   胖大叔给他开的小灶,他才不要分出去。   路涞低头嗅了下:“芝士,奶油?”   池小天:“……”   你鼻子这么灵做什么,他把餐盒拿出来,给了路涞一口,“我分你一点点。”   李源也凑了过来:“什么?”   池小天板脸:“没什么。”   李源看着池小天睁眼说瞎话:“我看见了,龙虾!”   池小天哼了一声:“看见也没有你的。”   李源:“!”   他大吼,“我不稀罕。”   胖大叔恰好出门要送餐,他神情一凝:“剧组的盒饭以后没有你的了。”   “我……”   李源追了两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池小天,不是说您做得饭……”   池小天嘲笑李源:“笨蛋。”   路涞撑着池小天的肩,也笑了一声。   李源:“……”   只有经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厨房里还有打包好的盒饭。   路涞去拿了一份,掰开了一双一次性筷子吃饭。   池小天去掏路涞的兜,找来找去,几乎整个人都要陷进路涞怀里了。   路涞的T恤有些薄,肩骨突起的痕迹很明显,他怀里多了个人,只能尽量往后靠,他挑起一筷子面,继续气定神闲的吃饭。   池小天实在找不到:“你手机呢?我要玩。”   路涞不紧不慢道:“楼上。”   池小天滞了下:“你怎么不早说?”   路涞瞥了池小天一眼才道:“我又不知道你要什么。”   池小天不信路涞真不知道,他有些恼怒:“你真不知道?”   路涞嗯了声,他垂眼,声音凉凉的:“我还以为你刚刚在非礼我呢,你上摸摸,下摸摸,我这个人比较腼腆,没好意思拦你。”   池小天:“……”   你妈的。   没什么才艺,给大家讲个笑话吧。   路涞腼腆。 第124章 明骚vs暗骚(08)   陈进山的《即明》策划年底上线。   宣发提前半年也不早了。   陈导的咖位在这放着, 一动起来就是铺天盖地。   【《即明》官方:感谢感谢,感谢关注。照片、照片、照片。@大美女李潇潇@宇宙洪荒杨子异路涞。】   热度炒起来了,官博下面还是挺热闹的。   【大美女老婆啵啵, 爱您!】   【走开, 都走开, 大美女是我老婆。】   【大美女明明是人家老公。】   【杨老师很久没出山了吧,还是陈导牛皮。】   【年底的电影我看定了。】【就我一个人关心新人么?】   【新人哥哥好帅,背影鲨我。】   【哥哥的腰不是腰,夺命三郎的弯刀。】   【哥哥的腿不是腿, 塞纳河畔的春水!】   【啊啊啊,正面上我!】   路涞半死不活的微博号稀稀拉拉的长到了二十万的粉丝量,里面一大半是影粉, 少部分是颜粉。   一张高糊的照片哪怕再有氛围, 毕竟看不到脸。   但这也不错了。   二十万的活粉, 在微博接广告都能赚个大几万了,当然,路涞没干这事, 他的片酬陈导已经打了下来。   就路涞这样的还不到十八线的演员, 片酬五十万。   有这是大制作的原因,关键还是路涞值这个价。   陈导挺满意的。   片场。   八月份了,三十多、将近四十度的高温。   李潇潇是蝉联三届的影视后, 咖位不用说, 火得如日中天,杨子异多年前转了喜剧路线, 这次被陈导请来演正剧男主, 也是轰动了半个娱乐圈。   两人的实力都极为强劲, 但路涞跟他们对戏, 丝毫不落下风。   有的人,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路涞以后会火,只能说是必然。   到了收尾的时候,路涞赶了几个通宵,今天要补的是他和男女主的对手戏。   男女主追凶而来。   年轻有为的心理医生彬彬有礼,毫无破绽。   男女主只能离开走了。   女主这时对心理医生颇有好感,在门关上时她回头看了眼。   医生端坐在心理诊所里。   门半开着,门牌号反着光,隐约可见一个倒过来的四字。   心理医生上衣口袋里装着的钢笔露墨了,他低头打理,墨水洇湿了信纸,他屈起臂弯,露出了半张英俊的脸,疏离的温和褪去。   表面的浮华骤然碎裂,寸寸湮灭。   他克制着,把白大褂烧了。   肩骨微突、小臂的线条流畅,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根烟,火光里、灯光里、还有一点窗户透过去的太阳光,如此复杂的光效仍旧照不清男人的五官。   他着低头,模糊不清的脸,只有睫毛尤其清晰。   虚掩的门、半透的窗。   他还活着,却像是旧日的影子。   画面定格。   “咔!”   女主演李潇潇清醒过来,她喉咙还残留着酸涩,连眼睛都有些麻,她有点不能出戏,见路涞走了出去,下意识跟了过去:“……路医生。”   男主是杨子异。   他是老戏骨了,虽然他是男主,但不和李潇潇炒cp,剧里剧外,他都是李潇潇的前辈:“潇潇!”   李潇潇一滞。   她揉眉心:“有点出不去。”   这个新人很契合这个角色,或者说赋予了这个角色灵魂。   杨子异也看向路涞:“……习惯就好了。”   路涞把烟掐了,他很少抽这个。   李源走过去,递给路涞一瓶冰水:“涞哥,今天结束了,等会就回去休息了。”拍了一个月,也到了尾声了。   路涞喝了几口:“他呢?”   李源唇角抽了下:“在车里打游戏。”   说是助理,没干过一点正事。   路涞穿得是衬衫,天有些热,他折起来了一些,房车里拉着空调,漂亮的男生盘着腿打游戏,非常嚣张:“叫爸爸。”   游戏语音开着,声音嘈杂。   “叫你妈!”   “敢报电话号码?线下单挑。”   池小天来劲了:“你哪呢?”   “魔都春林xx号。”   “……敢来砍死你。”   池小天撸袖子,正准备激情对骂过去,他的手机就别人拿走了:“……你干什么?”   路涞垂下眼,退了游戏:“别拿我的号骂人。”   池小天撇嘴:“我又没有自己的号。”   他现在还是个黑户呢。想了下,他盘坐起来,去抱路涞的脖子,“给我买个手机,我要自己的手机。”   路涞扶了下池小天:“没钱。”   “你片酬已经到了!”   池小天去抢路涞的手机,“我都看到银行发来的消息了。”   他没注意,就瞥了一眼,但好几个零呢。   路涞不给池小天,他也进了房车:“你看到了?”   池小天被推到了里面,被迫贴着车窗:“我看到了。”   路涞枕胳膊,颇为闲适:“看到了那也是我的钱。”他挑明的重点,“跟你没关系。”   池小天震惊:“你的钱竟然不是我的钱吗!”   路涞笑了声,侧目,声音有些凉:“你真敢想。”   池小天都想好那笔钱要这么花了,他要买电脑、买游戏机、买全息眼镜,他还想去市区吃高档牛排和最贵的冰激凌。   竟然不是他的钱吗?   池小天着实难过了,他偷偷去看路涞。   路涞闭目养神。   池小天拉下脑袋。   这个可恶的人类,赚到钱竟然不想着讨好他,果然是个劣质的交配的对象,可他也找不到更好的了,这个世界,路涞这样的人类好像很稀少呢。   池小天抓头发,他难过着、难过着,又闻到那好闻的味道了,虽然心情还是很沮丧,但该亲还是要亲的。   他翻身过去,坐在路涞腿上,去搂路涞的脖子,路涞没怎么动,只是伸手去扶了下池小天的腰。   池小天亲路涞。   路涞靠着背枕,迎合的张开了唇。   池小天亲了会,又去解路涞的皮带,路涞这次动了,他捏住池小天的手:“不行。”房车旁边都是人。   他们昨晚才有一次,今天应该没事。   不花钱可以,不跟他做不行。   池小天要抑郁了,他埋头,坚持解路涞的衬衫。   路涞胳膊撑了下背椅,微微起身:“池小天。”他嗓音冷淡,漆黑的眼珠看不到一点光,“停下。”   池小天颤了下。   他有点怂路涞,低头,抿唇:“我要跟你睡。”   路涞察觉到些许不对,他捧起池小天的脸,声音温和了些:“有人,回去再说。”   池小天还在生气,他挣开:“有人又怎么了,这是见不得人的事吗?”   魔界,只要看对眼了,他们都随地交配的。   也不是见不得人,但也不能被人看见是真的。   路涞往后靠了靠:“你想被人看见?”   “被看见又怎么了?”   池小天昂下巴,“我不好看吗?”   路涞发觉池小天好像真不介意,他拧眉,但还是道:“这种亲密的事,只能你和我做,也只能我们两个人能看。”   池小天不觉得这事有多亲密,交配而已,他有些烦躁:“我要和你睡。”他强调,“现在。”   路涞钳制住了池小天的手,声音很冷:“池小天!”   池小天才要气死了。   他还要气哭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我!”   路涞调转了下身子,把池小天压在了背椅上,他屈着膝,弓着腰,肩骨微微隆起,气息尤为冷冽:“不要闹。”   “!”他这么难过,路涞觉得他是在闹,池小天奋力爬起,“你走开,我不要你了,我要去找别人,我……呜。”   路涞真的要恼了。   他算不上是个很好的伴侣,但最起码也是个合格伴侣:“你说什么?”   我要找别人,找十个!   池小天想说话,但路涞堵着他嘴,他只能吱吱呜呜。   路涞还压着池小天的肩,他俯身,声音清晰冷冽:“你说什么?”   我要找别人,找一百个!   池小天继续吱呜。   路涞继续:“你说什么?”往复好几次。   池小天被堵的没脾气了,他睫毛又湿了,看起来蔫嗒嗒的,还可怜兮兮的,路涞才松手,他掌心有些腻,但他并不在意:“能好好说话了?”   池小天含泪点头。   路涞坐到一边,他头发有些乱了,但还是很帅,鼻梁挺拔,薄唇微微抿着:“你闹什么?”   池小天又不高兴了:“我没有闹!”   非要缠着他现在做还不是闹?   路涞吸气:“行。”   他看着池小天,“你喜欢这里?”   池小天感觉后背有点凉,但还是说:“喜欢啊。”有空调,有手机,小冰箱里全是冷饮和冰糕,累了还能睡觉。   房车是剧组暂时提供给路涞休息的,路涞也不会狂野到在这做,他的瞳孔漆黑,眼尾狭长:“下半年我会什么都接,最晚年底我买一辆同样的房车。”   他忽然笑了起来,“到时候你喜欢什么样的姿势都行。”   池小天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抖了两下。   妈妈,救命,他突然害怕路涞会弄死他。   路涞说完又冷脸:“还闹吗?”   池小天哽咽:“路涞……我,我其实也不是很喜欢。”   路涞安抚微微颤抖的池小天:“不,你喜欢。”   池小天哭了。   非常悲伤,他埋在路涞脖子里,无声掉眼泪。   路涞掐起池小天的脸:“不许靠着我哭,剧组的衣服,弄脏了要赔。”   冷酷无情,路涞比他还像恶魔。   池小天哭得更惨了:“你,你你,我我我。”   路涞又道:“以后也不能喝可乐了,雪糕只能吃一块钱一根的,听李源说,你还往游戏里氪金,上网买快递?”   他说,“以后通通停掉。”   池小天:“!”   他爬到路涞身上,泪眼朦胧,“我不要。”   路涞给池小天擦眼泪:“不行呢。”   他语调温柔,“我们一起努力攒钱买大房车好不好?” 第125章 明骚vs暗骚(09)   八月中。   路涞在拍最后一场戏, 其实也不是戏,就是补几个角度,最后剪进花絮里。   是给观众们的彩蛋。   池小天有点遗憾:“要结束了哎, 真有点舍不得。”   “舍不得什么?”   系统, “剧组的盒饭?”   池小天在剧组的这段时间,也就干饭的时候最积极。   池小天:“穿白大褂的路涞。”   系统:“……”   它声音突然冷漠,“你为什么不去死?”   池小天笑嘻嘻:“人家舍不得你嘛。”   系统说去你妈的。   池小天撸袖子:“你说什么?”   天很热,鼓风机一直在吹还是热, 空调在露天场地也就只能提供冷风,一直很低调的漂亮青年露出了半截小臂, 冷白如玉的手腕处镶嵌着几枚略深的指印。   一点瑰丽,更令人遐想深思的暧昧。   池小天在剧组待了一个多月了,还没几个人看过他的脸, 都只知道这是路涞的助理。   不喜欢说话, 总穿着不太合身的衬衫裤子, 有心人记了下,那都是路涞的衣服。   助理什么的?没几个人信。   这应该是路老师的对象。   他的脸也很白,唇是艳艳的红, 偶尔会有着太激烈亲吻过后残留下的红肿, 出奇的漂亮, 明明什么都没露, 就是很勾人。   片场短暂的安静了下。   路涞拧上冰水的瓶盖, 他还是剧里的打扮,白大褂没有一丝皱褶, 很冷、但真的, 也很性感, 他走过去, 影子笼罩下了大半个池小天,他还在池小天抬头的时候,用冰凉的、黏着水汽的手指帮池小天拉了下袖子:“热?”   不热。   池小天偏了下头:“拍完了?”   路涞嗯了声,他有些懒散的坐下,和池小天挤在一处,池小天稍稍躲了下,很快,又无法抗拒的凑上去,他知道这里人多,不能亲路涞,路涞不喜欢。   但还是有点想。   池小天克制的扭过脸:“你不忙啦?”   路涞掀开眼:“怎么?”   池小天想把路涞关房间里,锁上门,最好能把路涞也锁上,任他为所欲为,但他也只是想想,路涞有些凶,他把握不住:“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   在剧组,玩游戏不能太放肆。   路涞很注意的,在人前没和他发生过密的肢体接触,即便是亲吻,也是藏在角落里。   魅魔不知道这是尊重,乃至于是爱护。   魅魔以为路涞是不喜欢。   池小天的眼珠是茶褐色的,泛着浅淡的光,很漂亮,他就那么望着他,路涞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并不是很清晰的脸。   他喉结动了下,稍稍闭下眼,用手盖住池小天的帽檐,往下压,把他推开,声音蓦然有些沉:“别离我这么近。”   池小天的眼前的光被遮住了,他去扶帽子,路涞不让,两人推拒了下,他抿唇,有些恼了:“路涞!”   他就是想想而已,“我又没做什么。”   是没做。   但池小天的意图很明显。   路涞声音有些凉,似乎是天生的,就连动情的时候也一样,和他身上的薄荷味似的,靠得愈近就愈冷,略微的一点涩:“想也不行。”   池小天:“……”   他耸下肩,着实有些委屈了,“你不能、你不能这么对我。”在发情热阶段的魅魔能有什么坏心思,想也不行,太难为他了。   看来得找第二个交配对象了。   尽快找。   >最好能多找几个,一周七天,六天能不重样,剩下的一天他休息……或者一起来,池小天想着想着,非常憧憬。   这才是魅魔该有的人生啊。   掉进异世界可太惨了。   路涞见池小天不动了,以为他是真难过了,他去勾池小天的帽子,把帽檐抬起来:“在想什么?”   池小天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里:“男人。”   路涞的手顿了下,他的掌心有些凉,但很舒服,他微微摩挲着池小天的脸,眼睫半垂,遮住了一部分瞳孔,下颚线清晰冷冽:“什么男人?”   池小天说梦话:“好多……呜。”   池小天是廋,但该有肉的地方还是有的,他的脸被捏了起来,唇被迫撅起,鲜红的唇珠润润的,他眼里有些茫然,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路涞笑了下,声音却很轻:“没做什么。”   想别人?   还很多,很好。   池小天的第六感蹭一下警觉起来了,他眼里漾起水光,睫毛又湿了,声音颤巍巍的:“路、路涞……涞哥,涞哥哥。”   涞哥哥?   还挺好听的。   路涞俯身,瞳孔不见一点光:“小天是想和涞哥哥做些什么么?”   路涞很英俊。   路涞还穿着白大褂。凑得进了,铺天盖地的薄荷味,又冷又涩、但好闻的要命,池小天吸吸鼻子,有些想埋进去。   但这会的路涞……怎么说呢,有点渗人,他既害怕又兴奋,但还是害怕占了上风,他一下子没了世俗的欲望,他挤出一个笑:“没,没有。”   路涞又笑了下,声色压得有些低,他还看着池小天,蓄意勾引:“真的么?”   冷风恰好吹了过来。   薄荷、全是薄荷,炎炎夏日的薄荷最解暑,冰冷、辛辣,沁人心脾。   池小天鬼迷心窍,他去亲路涞的唇,路涞这次没有拒绝,他松松的搂着池小天的腰,即便被池小天推了下去,还是纵容着。   池小天觉得他能办了路涞,但他接着往下亲的时候,路涞稍稍避了下,他有些不满:“不要动。”   路涞握住了池小天的手:“等晚上。”   他还笑,“到时候你做什么都可以。”   还不高兴着的池小天闻言眼睛一亮:“真的吗?”   路涞说真的。   池小天腰都挺直了。   片场这会人不多,都在忙,也就五六个。   陈导,陈小鹿,小张,还有个制片人,他们看着压着就亲又莫名分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移开了视线。   陈导咳嗽了一声:“年轻人。”   小张附和了一声:“我刚谈恋爱那会也这样。”   陈小鹿怀疑过池小天是路涞对象,但真的第一次见他们接吻,其实也没看见什么,不知道路涞是不是故意的,他一直挡着。   但看动作,应该是亲了。   卧槽,就真的卧槽。   陈小鹿脸都红了,路老师好攻,好他妈欲啊,她看不见池小天,但能猜一下,路老师对象不怎么搭理人,比路老师还高冷,但此刻应该是……她忍不住看过去,就一截手腕,白皙的下巴,红红的唇──很娇。   令人爱怜的娇气。   陈小鹿还想去看,路涞的目光迎了过来。   不是凉了,是冷,夹着冬雪的霜寒。   陈小鹿主动低头,避让开了。   路老师对他对象很好的,各方面都挺好的,尤其是在保护这方面,她其实也理解,娱乐圈,真不怎么干净。   她以前也想当明星,还心高气傲的想自己闯,她签了个小公司,老板让她们陪酒,说去拉业务,陈小鹿砸破了个老板的脑袋。   那老板看起来人模人样的,偷偷往她们杯子里下药。   那事闹得挺大的。   公司拿合同压她,说违约,不赔钱就去蹲号子,说实话,年轻女孩子,哪有不害怕的,一般也就认了。   不过最后还是那老板主动赔罪了,小公司也散架了。   陈小鹿是陈导的侄女。   他们很倒霉的踢到铁板了。   陈小鹿那次后就老实了,跟着陈导的剧组到处跑,没再想自己闯了。   没权没势,还长的好。   不玩你玩谁。   有句话怎么说的,“你长这么漂亮,千万别进娱乐圈。”   李源也在。   他没陈小鹿想得多,他就是有点尴尬。   剧组里虽然都对池小天和路涞的关系有所猜测,但这不是没实锤吗?   这下子好了,捶实了。   李源真的想让路涞走流量路线的,不说别的,那张脸就活该路涞红,但路涞好像不这么想,他不仅谈朋友,还光明正大的谈。   还真是……李源苦笑,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也只是路涞经纪人而已。   拍戏结束,照例是庆功宴。   狗仔们早就按捺不住了,陈导的戏,能拿到一手资料就是会火。   陈导有意炒作,也没太拦着,默许人进来了。   李潇潇来了,杨子异也来了,这两位都是脾气比较好的主,还都是大牌中的大牌,狗仔们嗨起来了,一直拍到最后才发觉少个人。   “路涞……是叫路涞吧?他没来?”   “他没来!”   “可以写通稿了。”   “说他耍大牌怎么样,李潇潇和杨影帝都来了,他一个新人不来。”   “不尊重前辈啊。”   “先别搞,他签公司了没?”   “我查查……”   “没,他没签公司,身边就一个经纪人。”   “那还不是随便写。”   “噱头搞大点,越爆越好。”   狗仔就是靠流量活着的,能搞出水花,他们就敢写。   路涞确实没去。   他说了晚上要陪池小天的。   从晚八点到早八点算一个晚上,一晚是十二个小时。   十二个小时,少一分钟、少了一秒,都不算一个晚上。   老旧的居民楼隔音不好。   路涞也不敢太过分。   片酬下来了,他就换了个住所,李源帮他找的,路涞就两点要求,一是租户少,二是隔音好。   划重点,隔音一定要好。   池小天挺期待的,路涞说到了晚上他做什么可以。   到了新房子,是个三室一厅,两百平左右,小区也挺高档的。   房子很新,床很大。   池小天想开灯,路涞拦住了池小天。小区很高档,他还穿着很廉价的衣服,薄薄的体恤随着他的动作隐隐勾勒出肩骨、腰的形状。   路涞倚着墙,凌乱的长发,英俊冷淡的脸,兀然突起的喉结,冷冽的下颚线,捎带着一点凉而涩的性感。   他一寸寸的抚摸池小天的脸,对池小天笑,蛊惑似的:“不开灯了吧?嗯?”   这会月亮还没起来。   光线稀薄。   池小天怔怔的咽口水:“……嗯。” 第126章 明骚vs暗骚(10)   路涞很生气, 甚至于有点愤怒。   他有时候想着来次狠的,给池小天长点记性,但终究还是舍不得, 他亲得时候都小心着,生怕揉碎了, 怎么会舍得。   但池小天好像不乐意。   路涞决定尊重一下伴侣的意愿。   很多人什么的,他是演员,能胜任不同的角色是他的基本素养, 池小天喜欢的话,可以的。   池小天推着路涞, 自己去吻他。   他确实喜欢路涞的气味, 跟猫吸猫薄荷似的,越吸越上头。   路涞也不抗拒, 在池小天即将离开他唇的时候, 轻轻扣住池小天的后脑勺, 五指穿插进他的发里,男人低头,肩腰微隆, 他附在池小天的耳畔, 声音温柔:“你来到了异世, 谁也不认识, 你饿了,你去小饭馆点了餐,没钱付, 服务生看你漂亮, 想你用身体支付。”   路涞的呼吸有些烫……池小天正在心猿意马, 但他还是有听到路涞说什么……卧槽, 他在说什么?   每个字他都认识,但组合在一起他都听不懂怎么回事?   他还懵逼着,路涞换了个姿势,他把池小天逼到墙角:“你觉得这种事无所谓,随便都可以,所以你答应了。服务生没钱,也没时间,他叫你去后厨随便玩玩。”   池小天的背被抵在冰凉的墙壁上,他哆嗦了下,有些茫然。   路涞又去吻池小天,不再那么温柔:“后厨没有床,只有铁架子,外面还有脚步声,很吵、不能叫,服务生不许你叫,被发现了,他会被老板炒鱿鱼,你只能委屈一点了。”   池小天忍不住后退了一步:“路……”   “嘘。”   路涞摩挲着去解池小天的衣服,不耐烦的声音还有丝嫌弃,“不许叫。”   好像是真的怕被老板发现了炒鱿鱼的服务生。   池小天被捂住嘴,眼睛有些湿了:“呜。”   说没有床就是没有床。   虽然刺激,但真的,可能是被宠坏了,他不太喜欢单纯的性,也不喜欢路涞陌生的视线,他:“路涞……我……”   “客人。”   路涞的声音还是温柔了点,他去亲池小天的唇,像是安抚,“还请您暂且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池小天真的哭了:“呜。”   月亮渐渐的升了起来。   一室清辉。   风吹了进来,窗帘被掀了起来些。   路来抱着池小天:“离开了饭馆,你还是无家可归,你有些累,不太想见到人类了,你去了比较偏僻的公园,或者天桥下面。”   他腾出一只手抚摸池小天潮红的脸,语调温柔,“接下来选流浪汉还是小混混?”   池小天抖的不行。   他哭着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路涞真想搞死他,他好变态。   “不是小天想要的吗?”   路涞注视着池小天,“小天不是想要很多人吗?哭什么,那好吧,我不说了。”   池小天眼里燃起了亮光,又听路涞道:“接下来小天自己选。”   没开灯,池小天看不清路涞的脸,哪怕知道一直是路涞,但听着路涞说那些陌生的话,他还是会心颤。   他还很委屈,哪怕想要其他人的话是他自己说出去的,他还是委屈:“我、我不要了。”   路涞沉默了下:“真不要了?”   池小天继续哭:“不要了。”   路涞似乎是有些遗憾:“我还挺喜欢的。”   池小天哭声一顿。   死变态,你没妈妈。   啪。   路涞开了灯,他看着鼻尖都哭红的池小天,俯身,给池小天擦眼泪:“不是知道是我吗?哭什么。”   池小天也不知道。   他捂着脸,吱呜半天:“……你凶我。”   路涞没有否认,他垂眼,声音冷淡:“你活该。”   当着他的面说找别人,当他是死的吗?   池小天噎了一下。   他继续哭:“你不能凶我!”   路涞没说话。   池小天一边哭一边偷看路涞,男人还是很英俊,头发有些凌乱,胸膛上有几道红痕,紧实的腹肌……八块!   看着看着,他的尾巴又伸了出去,去勾路涞的腰。   路涞掀开眼:“池小天。”   池小天又抖了下。   他捂脸:“不许凶我。”   路涞去摸池小天的脸:“嗯,不凶你。”   池小天放心了,继续缠,他还去亲路涞:“你的钱也要给我花。”   路涞就没多少钱,他抱起池小天:“房租压一付二,交了三十万,还剩下十几万,添一些家具也没什么了……还得攒钱,买房车呢。”   池小天愣了下,他还以为五十万很多,但路涞一说好像也没多少了:“那给我买个手机?”   路涞不是很想给池小天买,他怕池小天乱玩,在网上认识一些不该认识的人……担心池小天在网上吹自己是恶魔。   应该不会,但总归有些不放心。   他叹气,心想自己真是栽了:“真想要?”   池小天去勾路涞的脖子,连忙点头:“要。”   路涞低头和池小天接吻:“那你可要好好讨好我了。”   一晚上。   说好了是一晚上。   池小天前半夜还颇为兴奋,后半夜呜呜直哭,到了凌晨直接神志不清。   早八点。   光透了进来,池小天缩在路涞怀里,睫毛艰难的动了下:“天,天亮了。”   路涞似乎才满意。   他揉了下池小天的头发:“嗯,睡吧。”   池小天哼唧了一声什么,又往路涞怀里钻了钻才睡。他这会还有些懵懂,性和性似乎不是完全一样的。   他更喜欢路涞一点。   虽然都是路涞,但就是更喜欢路涞一点。   ……这个人类真的很好闻呢。   李源就没放心几天。   兴许是容易有热度,一夜之间,关于路涞耍大牌的通稿满天飞。   李源真的上头,他要气死了,路涞即使脾气不大好,但绝对敬业,路涞就是个连十八线都算不上的糊批,他敢耍大牌?   哪敢啊。   李源杀进了路涞的租的房子:“涞哥,他们简直是欺人太甚……卧槽,池小天!”   池小天在玩手机,他连头都没有抬。   路涞从厨房出来:“你来了?”   他拉开椅子坐下,“什么事?”   李源指着池小天:“他怎么在这里?”   不是说没在一起?   再说,有男友,和有同居的男友,是两个概念啊。   池小天这回搭话了:“我住在这里。”   李源离原地去世就差一丁点,他问路涞:“同居了?”   路涞往后仰了下,迎着光:“嗯。”   李源:“!”   他震惊,“就嗯?”   路涞瞥了李源一眼:“说正事。”   身为艺人,还是一个即将大红的艺人,你和人同居这事就是正事,李源憋了憋:“你被人黑了,我怀疑有人在搞你,你没得罪什么人吧?”   路涞还挺忙的,他没上网:“被黑?我没什么黑料吧。”   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呢。   李源把路涞被通稿黑耍大牌的事说了下。   路涞听完:“就这?”   “就这?”李源,“这不是小事吧,很坏路人缘的。”   路涞和陈导关系还行:“应该是剧组那边想要热度,没事,炒得差不多了,他们就会替我澄清了,这电影还没上线,剧组不会让人太讨厌我的。”   李源闻言,他狐疑的看向路涞:“你怎么这么懂,你上辈子混过娱乐圈?”   路涞笑了:“滚。”   李源就服路涞这点,处事不惊,有他在,挺安心的:“你有谱就行。”他打开包,掏出几个文件袋,难掩兴奋,“我们再也不是小透明了,有人请你了,不过都是小角色。”   路涞倒不介意:“给我看看。”   李源递过去:“空档期,多少接一点,不为了曝光,也得糊口是吧。”   路涞扫了几眼,都是小角色,剧本也只有寥寥几个字,他这样的小透明,是拿不到完整剧本的,顶多提一下是哪类型的剧。   有的时候,不是演员瞎接戏,是接之前,他们也不知道这剧本有这么辣眼睛,或者是知道,但要糊口,只能演。   路涞稍微翻了几下,他颦眉:“片酬呢?”   李源打哈哈:“不多,大多只有几万。”   路涞想了下:“推了吧。”   钱太少,剧本更是屎里淘金。   李源知道路涞刚接了陈导的戏,他劝路涞稳住心态:“咱还是新人呢,涞哥,一步一步来。”   “我是不值钱,但陈导还没这么不值钱。”路涞看了那些剧本,“都是想蹭陈导热度的,你看,都是医生类的角色,不接了,接了太惹人烦。”   惹谁得烦?   陈导。   李源也不说话了,他挠头:“那空着?”   离电影上映还有段时间呢,一直空着,也不是回事啊。   “也不会。”   路涞把剧本放下了,“再等等。”   李源没忍住:“等什么?”   路涞:“不知道。”   李源:“……哥,求别逗。”   池小天在刷微博,路涞热度挺高的。   【大美女李潇潇:和路涞合作很愉快呢,他是个很有实力的新人演员,作为前辈,我很欣赏他。@路涞】   【宇宙荒洪杨子异:很有潜力的新人,期待下一次合作。@路涞】   【《即明》官方:路涞很敬业,造谣必究。@路涞】   【十年磨一剑陈进山:路涞是我挖出来的演员,我很看好他。】   关于路涞的热搜蹭蹭往上涨。   池小天看了眼路涞:“他好像要火了。”   系统冒了出来:“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事。”   路涞察觉到了池小天的视线,他看过去,眉梢微挑:“怎么了?”   池小天小脸微红:“有人邀你接戏。”   接接接!   这个必须接! 第127章 明骚vs暗骚(11)   是有部戏。   导演隔空喊话。   【青禾:缺个老师, 潇潇推得你,你来吧。@路涞】   青禾是家传媒影业,主打校园、青春恋爱, 他们的剧成本一般不高,但两年出品一部,基本都会爆,这回还是电影资源。   路涞起步太高了,除了那些查无此人的导演, 一般有点名气的导演就是想用他, 也会考虑考虑他想不想去、陈导的意见。   【青禾:已私信联系, 请在三天内回复。@路涞】   关于路来的热搜还在网上窜。   【这人是谁?】   【不认识, 糊批吧。】   【娱乐圈路人, 这人关系户吧,热搜自己买的?】   【好像是《即明》的参演人员。】   【够排场啊, 陈导亲自站队。】   【我是大美女的粉,我家姐姐站他我就站他,别黑路涞、更别黑我们姐姐,我们可不是新人,我们真会冲的。】   【听杨哥的话保平安。】   【看了来龙去脉了,就因为没去杀青宴就全网通稿说人家耍大牌是不是过分了点。】   【上面的,也不是杀青宴,《即明》杀青宴一年前就办过了, 这次就是补拍结束后的私人聚会。】   【这就被黑成这样了?糊批真是没人权。】   李源看得目瞪口呆,紧接着:“涞哥, 你和影后李潇潇是亲戚?够提携你的啊。”   路涞还在翻信息:“不熟。”   他要是真有亲戚, 不至于混成这样。   李源就是口嗨一下:“青禾的这个接不接?”   路涞的微博粉丝在疯涨, 眼看就要突破百万粉的大关了, 他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了下。   【路涞:期待下次合作。@大美女李潇潇@宇宙洪荒杨子异十年磨一剑陈进山】   【路涞:期待合作。@青禾】   热搜从三四十直冲第一,挂了好几个小时才下去。   路涞虽然没什么作品,但不再是在娱乐圈查无此人了,努力了五六年,终于算是半只脚踏进了这个圈子。   人情来往还是必须的。   路涞联系了李潇潇,他说话比较官方客套一点。   【路涞:感谢推荐。】   【李潇潇:不客气。】   【李潇潇:我就是提了一下,具体要不要用你,还是看制作方。】   【李潇潇:先说好,是个小角色。】   【路涞:谢谢。】   【路涞:期待下次合作。】   另一边的李潇潇,她有些哭笑不得,路涞这态度还真的够官方的,但她也没继续说什么,发微博是陈导要求发的,他们得配合宣传,至于青禾那边,她真的就是顺口提了一句。   也不是为了推荐,就是说她拍戏的时候遇到了个有潜力的新人,青禾那边有部戏,一看挺合适,干脆就找了路涞了。   李源还在激动着:“联系了,联系我了,剧本发过来了,涞哥,片酬有两百万。”   路涞就一个字:“接。”   别得不提,他穷。   李源站了起来:“你接就行,我先去那边跟一下,商量一下行程什么的。”闲了一年了,终于要忙起来了。   李源就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走就走。   池小天偷看路涞:“你要去拍戏了?”   路涞还在翻那堆剧本:“嗯。”   池小天压下兴奋:“我也要去。”   路涞没抬头:“嗯。”   路涞的声音太平淡了,池小天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路涞拒绝了:“我也要去……你同意了?”   路涞掀开眼,漆黑的瞳孔莫名有些暖:“嗯。”   池小天跳到了路涞怀里,路涞腰上一重,成年人的重量,哪怕是有些轻,但也绝对不是很轻,他窒息了一下,但还是有扶着池小天。   他缓了下,箍住了察觉到不妙想跑的池小天的腰,男人低头,声线凉而涩:“跑什么?”   池小天不是故意的。   他屈着膝,抵住了路涞的胸膛,茶褐色的眼眸透亮,镀着浅浅的光:“我还以为你不想我跟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在片场,你都不跟我好。”   不止是路涞,还有李源。   李源跟他说在片场不要离路涞太近。   路涞确实是想过:“片场没什么好玩的,还热。”他捧起池小天的脸,“家里有游戏机,还有冰激凌,想吃好吃的,还有外卖。”   他还说,“我还可以请阿姨照顾你。”   想想是天堂啊,池小天都要被说动了,但他这回聪明了下,没有立刻回答,他抿唇,眼神躲闪。   路涞抵着池小天的额头,声音难得温柔:“这样不好么?”   是很好啊,但他有发情热。   池小天搂住路涞的脖子,埋头下去,不让路涞看他的脸:“没你。”他感觉路涞在看他的后脑勺,那目光很特殊,跟路涞身上的气味一样,“没你。”   没路涞,他发情热来了会很难过。   肢体过度接触,就会给人种被爱的错觉。   没他不行吗?   很多时候,都是情难自抑,路涞没有要求池小天为他做过什么,他摩挲着池小天后颈,一寸一寸的往下挪。   温凉的指腹,带来一点点酥麻的颤意:“小天。”   池小天在发抖,他眼睛又有些湿:“……呜。”   路涞这个人,就没有热过,深刻在骨子里的是漠然。他从来没有迫切得想得到过什么,从来没有,这是个出奇的迷人、又难以捉摸的人。   他的瞳孔漆黑,下颚线尤其冷冽:“喜欢我。”   池小天还在颤抖,不是害怕,是喜欢,连接吻都没有,就只是触碰而已,他去看路涞,看男人冷白的锁骨,兀然突起的喉结。   他在说话,声带微颤,声线凉而涩,难言的性感。   池小天感觉耳膜在发烫,控住不住的脸红:“他勾引我。”   系统:“……”   它很冷漠,“淫者见淫。”   真的嘛,路涞在勾引他,池小天在心里多哔哔了一句,紧接着,他毅然决然的去解路涞的衣服。   大白天的。   落地窗雪亮。   路涞没动,唇瓣隐约擦过池小天的耳垂,声音低哑:“你要做什么。”   池小天哆嗦着去亲路涞:“我。”想你。   他说不出口。   路涞和池小天接吻,在池小天喘气的时候,掌心蒙着池小天的眼睛,声音温柔:“我是谁?”   池小天看不见。   但声音、气味,心跳声,无处不在:“……路涞。”   有声笑:“嗯。”   “是我。”   路涞知道那是错觉,池小天看他的眼神里,没有爱,没有他想要的爱情。   但没关系。   他会教池小天爱他的。第一步。   能和他接吻的,和他接吻的。   是路涞,只是路涞,只能是路涞。   其他人都不行。路涞吻池小天:“你喜欢我吗?”   喜欢?   什么是喜欢?   池小天不太懂。   路涞:“说话。”   池小天泪眼朦胧,声音哽咽:“……喜欢。”   于是路涞又去吻池小天:“我也喜欢你。”   过一会。   “喜欢我吗?”   “喜欢。”   “骗子。”   “撒谎精。”   “……呜。”   “喜欢我吗?”   “不喜欢!”   路涞生气了,他掐池小天的下巴:“你说什么?”   池小天真哭了,都快哭断气了:“我、我……”   要他说什么?   他能说什么。   说什么都不对,做魅魔可太难了。   李源外出了一下午,他来的时候,给路涞打电话:“涞哥,搞定了!”   那边的声音有些哑,捎带着一些未散的情欲:“嗯。”   李源沉默了下:“卧槽、卧槽,这可是下午啊!”   那边还有哭声:“呜……唔。”   路涞捂住池小天的嘴:“乖点,别出声。”   一阵窸窸窣窣的摩擦声,路涞去了阳台,他衬衫一个扣子都没系,西装裤有些松垮的卡在胯上:“你要来?”   李源恍惚了下,艰难道:“嗯,签合同。”   路涞列了个单子发了过去:“顺便买点菜过来吧,我就不出……”他目光忽然一凛,是闪光镜,“有狗仔过来了,你进来小心一点,别被拍到不能被拍的。”   李源啊了一声:“狗仔。”   他连忙道,“你呢?你和……池小天?”   路涞单手系衬衫扣子,一粒一粒的扣上,下颚线尤其冷冽:“他没事。”   李源:“你呢?”   路涞:“我会让他删照片。”   李源看路涞还挺淡定的,应该也没什么:“要是不过分,被拍就被拍吧,干咱们这一行的,习惯就好。”   路涞说不行。   李源还想说什么,他电话被挂了,就剩下买菜的单子孤零零的列着:“……算了。”他自我安慰,“反正我也管不了。”   狗仔叫徐林,干这行七八年了。   他技术一流,偷拍很少被抓,但看到在花坛边,似乎在等他的路涞:“……您好。”   路涞声音很冷:“删照片。”   是个硬茬。   徐林后退了下:“别这样,咱们还是能合作的……”见路涞拧眉,他放弃了跑路的意思,“我这个人看人挺准的,我也怕得罪你,但来都来了,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归,我摄像机给你看,你删,但别删完,给我留两张。”   路涞上热搜了,但网上关于路涞的信息少得可怜,他把手上的东西卖出去,能赚一笔。   路涞思索了下:“行。”   他也需要曝光。   以前不想,现在他是想赚钱了。   徐林其实也没拍到什么,窗帘一直是拉着的,就几张路涞没扣衬衫扣子的照片,还因为光线的问题有些糊,说实话,根本就没尺度。   但路涞还是删了。   就留了两张。   池小天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李源风风火火的来了:“路涞!”   说不担心,他还是挺担心的。   路涞在厨房。   池小天开得门。   宽大的黑T,漂亮的脸,波光粼粼的眼,他胳膊腿都很白,有几道不明显的印子,尤其暧昧:“他在厨房。”   李源声音一下子消了下去,都不敢看池小天:“嗯,我去找他。”   池小天的脸,在娱乐圈都少有。   池小天不管李源,他才得到了一个新手机,还稀罕着呢。   路涞的热度一直没消。   这会又冲了上来,是两张高糊照片。   男人倚着栏杆,白衬衫有两颗扣子没有系,微微撑起的小臂的线条流畅,西装裤松垮的垂着,凌乱的黑发,逆着夕阳、被光模糊的脸,只有利落的下颚线、兀然突起喉结尤为清晰。   那道目光很冷,又涩。   但宽肩、窄腰,荷尔蒙在尖叫,快要溢出屏幕的性感。   池小天睫毛颤了下。   他捂脸:“……我真的不行了。”   虽然很想,但腰真的疼,腿也疼。   热搜。   #路涞   #想被抱 第128章 明骚vs暗骚(12)   网上着实热闹了会。   池小天翻着评论, 小脸微红。   【这腰我行,一分钟八十下!】   【草草、操, 人类?】   【手指长才好,“能常人之所不能”。】   【这腿我也行,哥哥用力!】   【太色了、太色了。】   【《即明》官方放的图就好有氛围,被偷拍的图竟然更涩。】   【对不起陈导,我还以为是您的问题。】   【路涞,好好反思。】   当然,也有阴阳怪气的。   【高糊图, 一直是高糊图,就这么见不得人?我看就是个丑批。】   【十个不露脸的九个丑。】   【百分百,一张正脸照都没有。】   【估计脸实在不能看。】   路涞的脸不能看, 开什么玩笑, 这可是他的交配对象,骂路涞就是在骂他,池小天下场了, 激情骂人。   【路涞丑,那你怕是没脸了。】   【路涞是我见过最帅的人类!】   【他还超级好闻。】   【薄荷味的、好涩。】   陈小鹿是路涞的粉, 她看到了一条高赞评论#薄荷味的、好涩。   她眼皮跳了下。   直觉告诉她,是某个人。   但嗑CP也很快乐啊, 她搓手,窥屏潜水。   【鱼鱼鱼鱼:卧槽, 说得跟真的一样。】   【鱼鱼鱼鱼:你闻过?】   【愚蠢的人类:闻过啊,凑的越近越好闻。】   【愚蠢的人类:心跳加速, 还会腿软。】   【鱼鱼鱼鱼:真的假的?】   【愚蠢的人类回鱼鱼鱼鱼:真的, 比薄荷涩, 发情的时候……】   池小天的手机被抽了出去, 他正在兴头上,有些不高兴:“谁。”声音一降,“路……”他吞吞吐吐,“路涞。”   路涞扫了几眼,他垂眼:“我是薄荷味的?”   池小天心虚:“……不是,不是我说的。”   路涞念池小天的昵称:“愚蠢的人类?”   池小天:“……”   好fuck。   路涞继续念:“路涞是我见过的最帅的人类。”他掀起眼皮,没有一点不好意思,“有多帅?”   池小天看着路涞,眼神开始躲闪:“嗯,很帅。”   路涞捏池小天的脸:“很帅?”   路涞就是薄荷味的,他倾身,气味越发浓郁,池小天吸气,脸有些烫,对性他不羞涩,但他这会心跳的有些快,他不由自主的放低了声音:“想给你摸小犄角。”他拉着路涞的袖子,“想给你摸尾巴……捏尾巴尖尖。”   即便是魅魔,说这种话,还是太不知羞耻了。   池小天越说脸埋的越低,连着声音,都变成了气音,但路涞还是听清了,他忽然屈膝,将池小天笼罩在他怀里:“摸小犄角?”   池小天难受,主要是脸烫得慌。   他不看路涞,也不肯出声。   路涞也不介意:“小天。”   池小天没控制住,他是真的想被路涞摸小犄角,黑发里,一对宛若墨玉的小犄角探了出来,还有尾巴,轻轻的勾上了路涞的手腕。   路涞注视着那对小犄角,目光掠过那桃心状的尾巴,声音似乎有笑意:“真的。”他指腹有些凉,摸了下小犄角,“好色啊。”   池小天颤了下,把脸埋得更深:“不许说。”   “不说?不说什么。”   小犄角温凉、光滑,手感一流,最起码路涞很喜欢,他微微低头,腰肩微突,“不说小天想被我摸犄角,还是不说小天想被捏尾巴?”   你说了,你都说了!   池小天脸都气红了,“路涞……”声音一消,他捂住了自己的嘴。   有人亲他的小犄角。   没有嫌弃他犄角不够好看,也没有嫌弃他的犄角小。   池小天鼻尖红了,眼睛湿湿的:“路涞……这里不可以亲。”他感觉自己要化了,要瘫成恶魔饼了。   怎么可以亲这里!   路涞还挺认真的:“不喜欢么?”   池小天把嘴赌的更严实了。   路涞似乎是有些遗憾,他揉池小天的脑袋:“不喜欢就不亲了,以后都不亲了……”池小天抱住了路涞的腰,吸气,“喜欢。”   路涞低头:“喜欢什么?”   池小天又不说话了。   他快烧死了,好烫,真的好烫。   路涞捧起池小天的脸,看着有些别扭的人:“小天喜欢我,喜欢被我亲小犄角。”   小犄角是骂人的,但可能是路涞的声音太温柔,那双漆黑的眼眸也太温柔,池小天觉得小犄角这三个字都可爱起来了。   他抿唇,眼睛有些湿,脸有些红:“嗯……呜。”   路涞亲池小天。   他胳膊撑着沙发,手捧着池小天的后脑勺,膝盖微微屈着,俯身低头,附在池小天耳边:“我喜欢小天。”微凉的声音有些哑,“也喜欢亲小天的小犄角。”   池小天真要化了。   气氛还是挺好的,直到李源插了一句话进来:“饭好了。”   路涞把池小天的脑袋埋在了自己怀里:“就来。”   沙发遮挡着视线,还有个拐角,李源只能看到两个人又腻在了沙发上:“够了啊,差不多行了,谁谈恋爱跟你们似的。”   他抱怨了一声,“天天粘着,全国生产的502全用来黏你们俩了是吧?”   路涞低头:“把角和尾巴收回去。”   池小天也急,但他的脸还很热着:“收不回去。”   路涞要去碰,池小天缩了一下:“别、离我远点。”他埋着脸,深呼吸,“就快了。”   路涞相信池小天很喜欢他了,不止是那方面的喜欢。   他拿毯子盖住池小天:“等会再去厨房。”   池小天裹着毯子滚了下,他也饿了,想去吃饭,但角和尾巴收不回去,他有些郁闷:“嗯。”   李源又催了一声:“吃饭了。”   路涞走过去:“来了。”   池小天还是没能把角和尾巴收回去,路涞把饭送到了卧室,李源不明所以,还以为池小天在闹脾气,他语重心长:“涞哥,男朋友不能太惯着。”   路涞吃饭总是慢条斯理。   他瞥了一眼李源才道:“我乐意。”   李源一噎,用筷子戳米饭:“以后有你受的。”   《同桌》。   2025年,九月一号开机。   也是个挺大的剧组,比起陈导,舒琴这位女导演更喜欢启用新人,她拍摄出来的影片刻画的细腻动人,就像是从年少时期咔一下剪出来的一样。   女一叫左思思,扎着单马尾,不是很漂亮,但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像百合、像茉莉,清新稚气,她给剧组人发冷饮,连池小天都没忘:“给。”   九月,天还是很热。   池小天还戴着帽子,帽檐压得很低,不大的脸还戴着口罩,就露出一截胳膊:“谢谢。”   左思思还是大三的学生。   她感觉池小天跟她同龄:“你不热吗?”   冷气很足,左思思他们还要到处跑才热的,他不用跑。   池小天把口罩摘了下来:“不热。”   左思思是见过很多人的、娱乐圈的人,扒着手指数,一是路涞,二就是池小天,她有些呆,脸也红了起来:“……你真好看。”   池小天咬雪糕,他笑了下:“你真有眼光。”   左思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怎么这样啊。”   池小天看了下雪糕的牌子,没路涞给他买的好吃:“我说的实话啊。”他昂下巴,“我还有夸你呢。”   左思思又笑。   她第一次拍戏,有点紧张,有人说话好多了:“你是路老师助理吗?”   池小天的嘴有点被养叼了:“路涞呢?”   “对戏呢。   男一有场顶撞老师的戏,要求拍的桀骜不驯一点,但男一傲不起来,几次都有点气不足,或者说接不住路涞的戏,舒琴导演不满意,就一直在重拍。   想到这里,左思思揉脸,有点庆幸,“还好我跟路老师没对手戏。”   男一都快被压垮了。   正说着。   路涞出来了,见池小天和左思思挨着坐,也没说什么:“就你一个人?”   左思思下意识紧张,她连忙起来,鞠躬:“路老师好。”   池小天还翘着腿呢,他看向左思思:“现在没拍戏。”   左思思脸更红了:“不好意思。”   她太紧张了。   路涞的声音有些凉:“没事。”他坐到池小天旁边,解开了颗衬衫扣子,扯了下领带,“李源呢?”   路涞扯领带、路涞扯领带……池小天看着有点出神:“什么?”   路涞挑眉:“我说李源。”   池小天回神,他咬雪糕,突然想起来这雪糕不好吃,他把雪糕塞给路涞:“出去了。”   李源好像说他干嘛去了,他没记住。   奶油味的雪糕,有点化了,池小天唇边都沾了点奶渍,唇色被冰过显得更红了,路涞含着雪糕,微微偏头,用拇指给池小天擦了下唇,给他把口罩戴上了:“再等会儿我,我还有场戏。”   左思思就在一边站着。   她紧张的手心出汗。   池小天往路涞肩上靠了下:“行。”   路涞吃完了那根雪糕。   舒琴导演也走了出来:“思思,过来。”   左思思猛的回头,声音很大:“嗯!”   池小天都被惊到了,他扭头:“这孩子是不是脑子缺根筋?”   系统:“太紧张了。”   它幽幽道,“尤其是看到你和路涞吃了一根雪糕后。”   池小天同情道:“这有什么,一惊一乍的,多看看就好了。”   系统沉默了下,它想到了自己,一开始池小天跟主角搞在一起,它也是一惊一乍的……往事不堪回首,它沧桑道:“多看看也好不了,知道你没节操,但你每次都能突破下限。”   它累了。   它乏了。   池小天无论怎么样,就是能跟主角搞在一起。   池小天:“我怎么觉得你不是在说左思思?”   系统:“你猜。”   池小天不想猜。   舒琴又看向路涞,还扫了眼池小天:“刚好缺个群演,他来吧。”   演戏!他本行啊。   池小天起来了,有些期待:“我行吗?”   见池小天想,路涞把拒绝的话咽下去,就是脸色有些冷。   声音还挺年轻的。   舒琴也上年纪了,她喜欢年轻人:“行。”   也没正脸镜头。   路涞这次是在女主青葱岁月时暗恋过的一位老师,年轻英俊、才华横溢,他来到这小城,这座烟雨朦胧的小城增了一分光。   新老师是名物理老师。   池小天去上了妆,也没画什么,眉毛画粗了点,换了对黑色的瞳片,穿上校服,更英气了点。   舒琴心想找到了。   男一撑不起顶撞的那场戏,池小天应该不怕路涞。   稀稀拉拉的办公室。   半透不透的玻璃窗,刻痕斑驳。   镜头只有年轻老师的背、西装熨烫妥帖,黑发打理的一丝不苟,他手里的红笔出了墨,在试卷上晕染出了一片鲜红,在这有些暗淡镜头里尤其的刺目。   晃──他挺拔鼻梁上的半明不暗的镜片,忽然亮了起来,有人踹开了门,年轻男生逆着光,只看得见青春张扬:“新来的,你找我?”   叫老师新来的?   年轻老师望了过去,年轻男生也对了上去。   一沉稳,一挑衅。   砰、一触即发的火星子噼里啪啦。   燃起来了。 第129章 明骚vs暗骚(13)   舒琴导演就是要的这种效果, 她看着镜头,望着镜头里年轻洋溢的男孩子,那光、那影, 窗外婆娑的老树。   年轻的声音、年轻的躯体, 哗啦啦的剥落开, 像是回到了许多年前, 那是我们的青春:“咔。”   池小天一秒出戏。   他没戴过美瞳, 不太舒服, 头发被往上梳了一些,少年额头光洁, 年轻的躯体青春蓬勃, 他走向路涞:“你帮我取下来。”   路涞的动作有些定格,稀疏的光罩着并不清晰的脸, 他还坐着,西装一丝不苟, 试卷上晕开的笔墨鲜红:“你说什么?”   “帮我……”   池小天缓慢的眨了下眼,提醒道, “结束了。”   戏结束了。   “你请老师帮忙该怎么说。”路涞的目光有些肃冷,那镜片半亮不亮,池小天看不清路涞的眼睛, 只觉得那光有些刺眼, 像是顽皮的学生看到了教导主任,不自觉有些紧张,男人仍旧慢条斯理, 不紧不慢, “要恭敬点, 说您, 说请您帮我。”   池小天莫名想跑。   来不及了。   路涞倾身,冰凉的指腹触碰到了池小天眼睑下的一小块肌肤,像是安抚、像是钳制,池小天抿唇:“路……”   “是您。”   路涞不许池小天躲,他取出了一片瞳片,“要当一个好学生。”   取瞳片的时候路涞没用任何工具,就用手指捏了出来,陌生的触感、生涩,池小天的视线一片模糊,路涞似乎毫无所觉,他还在笑。   隐隐带笑。   衣冠楚楚,斯文败类。   池小天喉咙有些干:“你。”   路涞又去取另一片,池小天想躲,但又不敢动,他屏住呼吸,等着漫长的好像是刑罚的取瞳片结束,生涩的眼睛掉了一滴生理盐水,他还没缓神。   有人在他耳边,声音带着笑意,指腹却是冰凉:“是您呢。”   池小天屏气太久了,路涞话音一落,他不禁大口喘气呼吸。   刚才工作人员都跑到舒琴导演那边了。   办公室空间并不大,办公桌与办公桌间留下的空隙更是狭窄,堪堪能站下两个人,左思思盯着镜头,佩服池小天之余,往似乎被遗忘的两个人看了一眼。   池小天抓着路老师的领带喘气,路涞往后靠了下,椅子承载了两个成年人的重量,有些吱呀,光还是很亮,那个角度很好。   路涞的镜片一直在反光,他看了过来……左思思后背一凉,连忙低头。   路老师真的、真的有点吓人啊。   说不出来,但就是挺渗人的。   路涞扶着池小天的腰,让他埋了一会:“好了,要下一场了。”   池小天回神,他有些生气:“你。”   “我怎么了?”   路涞拉下池小天的手,“你让我帮你,我不是帮你了吗?”他其实也不是故意的,但看着池小天在挑衅他,那种新鲜的眼神,他真的忍不住。   再说,他也没做什么,“去一边等着吧。”   池小天还想计较,但人已经过来了,工作人员过来布置场地,人群走动,脚步纷杂,机子对准了办公室门口,切了个新视角。   舒琴的声音不太明显:“思思,往左边一点。”   新人基本得手把手教,但只要镜头呈现出来的质感够好,她还是很乐意教的,“就这个站位,能看到路涞吗?路涞的侧脸。”   左思思放下紧张:“能。”   池小天也不会故意捣乱。   他跑去休息室,到了没人的地方才换了脸,他笑嘻嘻:“统哥,他好会啊。”   怎么有人能这么懂。   系统:“……”   它不想懂,但它就是懂了,一定是那些龌龊的游戏,它来到这个世界,就时不时的进小黑屋,它画圈圈诅咒池小天,“你不得好死。”   池小天虔诚祈祷:“我愿意死在床上。”   系统哽咽了下:“我愿意用我毕生所学的英语祝福你。”   它说,“fuck you!”   系统的扫兴阻止不了池小天的好心情,他有些遗憾:“可惜校服不能带回去。”这是剧组的衣服,他等下就要还回去。   系统断线了,它甚至不愿意再跟池小天说一句话。   李源回来了。   随着路涞的工作多了起来,他有点分身乏术了,最好是能给路涞请个助理……别提池小天,这家伙不捣乱就已经相当懂事了:“池小天。”   池小天把搜索记录删掉:“嗯?”   李源愣了下:“你怎么这幅打扮?”   池小天有点骄傲:“我去客串了下。”   他也不是吃白饭的,能赚钱了,舒琴导演给了封了个一万的大红包。   李源只是小小的惊讶了下:“感觉怎么样?我觉得你这张脸就该进娱乐圈,保准红。”   池小天有些心动,但很快:“拍戏太累了,还要被人骂。”他自然而然道,“还是让路涞去吧。”   路涞挣钱,他花钱。   路涞当演员,他玩角色扮演。   别问,问就快乐。   李源恨铁不成钢:“你可真咸。”   池小天昂下巴,理直气壮:“你嫉妒也没用。”   “我会嫉妒你?”李源声音一顿,妈的,还真的有点嫉妒,他换了个话题,“你在这干嘛呢?”就一个人在休息室,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池小天低头:“玩游戏。”   李源:“……”   忘了,这家伙一直是不务正业的。   李源还是不想放过池小天:“你不觉得拍戏很好玩吗?还能跟涞哥对戏,跟涞哥对戏不好玩吗?”   池小天本来想说不好玩,一想能跟路涞对戏,他脸有些红:“还行吧。”   李源再接再厉:“是吧。关键是当大明星还能赚钱,还有人追,可好玩了。”   池小天没太走心:“嗯嗯嗯。”   李源真的挺看好池小天的:“走吧。”   池小天还在想路涞:“去哪?”   李源一锤定音:“去看涞哥拍戏,你学着点,到时候我也给你接点资源。”   池小天对拍戏没多大热情,但他想去看路涞:“行。”   这一场是男女主的戏。   教室里、布满刻痕的课桌,有些坑洼的黑板,书堆在课桌上,垒得很高。年轻英俊的老师在讲台上授课,他单手捏着粉笔,并不看课本,大题小题信手拈来。   扎着单马尾、穿着宽大校服的少女捧着脸,听得很认真,她抿着唇,年轻的脸被光照出细小的绒毛,好像是在发光。   她背挺得很直,看着老实,似乎是在听讲,又好像在看老师。   少女朦胧的情意,或者只是单纯的崇拜。   她看得出神。   课桌上划着三八界限。   男生故意越界,然而这次女生没有拿圆规扎他,顺着女生的视线看向讲台上的老师……他忽然有些不愉,故意用胳膊撞女生,女生回神,一直是好好学生的女生怦然起立,没控制声音:“丁僳!”   课堂一肃。   老师的目光落在了女生身上,女生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   现在还在上课。   年轻老师的嗓音有些低:“沈茜。”   女生连忙鞠躬:“对不……”   她隐隐听到了笑声,脸越发的红,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的情况的人,眼睛一时间有些酸,她害怕,更多的是担忧,担心老师会讨厌她,觉得她故意捣乱。   泪水差点夺眶而出。   “是我吓她的。”   男生站了起来,鲜红的球服有些嚣张,“是我!”   女生的眼眶还红着,她去看自己的同桌。   从她的视角,男生的下巴、胳膊,都被光照着,似乎很高。   教室骚乱了下。   “丁哥!”   “丁哥牛皮!”   “英雄……”   年轻老师的声音并不大:“安静。”   教室倏然一静。   风吹了进来,树影斑驳,摇摇晃晃。   女生咬唇,心里有些乱。   英雄……英雄救美。   年轻老师又道:“沈茜,丁僳,出去面壁。”   女生低头出去,男生却是昂着头,一副不太服的样子。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口。   年轻老师继续板书:“继续。”   又讲了会课,老师让大家自习。   他也没有出去,而是拿出一个本子写写停停。   镜头偏转,移到了教室外,落在了少男少女身上。   男生偏头:“沈茜。”   女生也扭头:“我不会谢你的,都怪你。”   男生抿唇,也不再说话。   他看向天,看向摇晃的树,沈茜是喜欢老师吗?   “咔。”   舒琴导演很满意,“休息一会。”   左思思立马拉下肩:“好累……”路涞经过她身边,兴许是还没出戏,她的目光下意识追着路涞。   路涞早就看见池小天了:“好看?”   池小天说还行,他看行路涞手里的本子:“你写的什么?”   路涞给池小天:“你自己看。”   池小天看了下,掀开第一页,基础大全。 第一部 分:文史   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鹅鹅鹅……   我国首都为──京都。   我国的经济制度──以公有制为主体、多种所有制经济共同发展。   我国的母亲河──黄河、长江。第二部 分:理数   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三角形的内角和180度。还真是基础大全。   池小天没翻几下,就失去了兴趣:“这有什么好看的。”   路涞没说什么,他折袖子,目光有些深沉:“好好看,晚上要考的。”   池小天怔了下,没忍住:“考什么?”   路涞看着池小天,意有所指:“只有好学生才有奖励。”   池小天哆嗦了下,一本大概有几百道题:“那坏学生呢?”   常识是常识。   但魅魔不知道啊,有些本世界的常识……他也不知道啊。   路涞解开了两粒纽扣:“坏学生啊。”他俯身,黑发凌乱,眼尾狭长,声音凉凉的,“坏学生就不能被老师亲,也不能被老师摸犄角了。”   池小天:“!”   你不是人! 第130章 明骚vs暗骚(14)   路涞还在跟池小天说话。   那边负责服化道的人:“路涞……”杂乱的脚步声、移动课桌的摩擦声, 还有一声砸到脚的咒骂声,一切随着路涞的视线投过去戛然而止,中年大叔一颤, 擦手, 声音不由得一降, “路老师, 补妆了。”   别人戴眼镜叫斯文。   路涞戴眼镜叫斯文败类, 薄薄的镜片架在挺拔的鼻梁上, 薄唇,过于散漫、冷鸷的气质, 衬衫松了两颗, 好看的要命。   他拍戏的时候会刻意压着点,衣冠楚楚的, 不克制的时候会有点渗人。   “我得过去了。”路涞的手指点了点册子,目光在池小天身上浅浅掠过, 凉薄的嗓音有一丝丝哑,“小天要好好学习。”   有工作, 路涞也没磨蹭,说完就走了,徒留池小天站在原地, 像是被风化了的石头。   良久。   池小天动了下有些僵硬的眼珠, 他望着小册子,翻了翻,看着五花八门、奇奇怪怪的题, 他喉咙一紧, 声音哽咽:“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不学好, 路涞就不抱他了?   系统乐得看热闹:“应该……”它故意拉长声调, 在池小天期待的视线中,“应该是真的。”路涞好说话的时候也好说话,但有时候也是真的挺鬼畜的,“你怕什么,这不是你最喜欢玩的游戏吗?”   池小天差点哭出声:“我不想一边被-哔(消音),一边背床前明月光啊。”能背出来还好,背不出来,要他死吗?   系统没想到:“考试不应该是提前考?出分了才、咳咳,一边背一边……卧槽,你怎么想出来的?”   还能这么玩?   池小天停滞了下:“是先考试吗?”   他小脸一红,“还以为一边考一边……”   系统已经不想跟池小天讨论了,太龌龊了,它还是个纯洁的系统:“别说了。”   就算是先考,即便是先考,池小天还是忧愁:“先考也不行啊,我八成不及格,到时候发情了……他真的不管我怎么办?”   系统幽幽道:“你去死?”   欲火焚身而死。   池小天打了个哆嗦,他翻开册子:“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系统已经不再纯洁了,池小天的话落在它耳朵里,自动转换成了──好好学习,天天被-哔-(消音)。   池小天还搬了个板凳,挺认真的。   李源转了圈回来,男生的衣服不太合身,棉质T恤、到小腿下面的工装裤宽松,垂着眼,戴着个能遮住小半张脸的棒球帽。   他捧着个蓝色的小册子,背有些瘦削,殷红的唇微微抿着,下巴白皙。   池小天说话挺气人,但不说话的时候还挺乖的。   他长得就很讨人喜欢。   兴许是慈父心肠泛滥,李源走过去:“干嘛呢。”   池小天就看了一会,就感觉有些困,他有气无力道:“学习。”   李源看到了,是路涞的字,但还没等他看清上面写了什么,池小天就把册子合上了,他还把小本子压到了屁股下面,看来是非常不喜欢了。   池小天指了下斜后面堆满衣服和道具的沙发:“我要睡会儿,你帮我清出来。”   李源沉默了下:“您指使谁呢?”   他忍不住道,“咱们熟吗?”   在池小天看来,李源是路涞的仆人,路涞是他的仆人,仆人的仆人更是仆人,他摘下帽子,茶褐色的瞳孔泛着点金芒:“你去不去?”   李源想说不去,然而对上那张脸,他调子一转:“不……去就去!”他去收拾杂物,自我安慰,“看在他那张脸上,看在他能为我捞钱上……忍了。”   李源累了一身汗。   池小天躺了两分钟就爬起来打游戏。   李源有些幽怨:“你不是要睡吗?”   池小天都没抬头,头发软软的垂下,带着一点不明显的卷,后颈露出的一小块肌肤雪白:“我发现只要不学习,我就一点都不困了。”   李源想骂池小天,一想想自己也这样:“涞哥给了你什么?挺重要的东西吧,你不看了?”   “不看了。”池小天得过且过,破罐子破摔,“再说,再说。”   不发情就忍忍,真发情了,他不信路涞不管他。   戏拍到夜里。   舒琴导演才喊休息。   剧组工作人员发盒饭,路涞找了圈才发现在毯子里的池小天:“睡着了?”毯子被供出来了一个柔软的弧,男生就露出了一点头发。   他多看了两眼,声音有些凉,“睡多久了?”   李源关上笔记本:“拍完了?”他揉了揉肩,看向池小天,“打了一下午游戏,才睡,睡了可能有半个小时?”   路涞似乎笑了下:“玩了一下午游戏?”   池小天埋着脸,不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是他喜欢缩成一团睡,路涞掀开了一条缝,热气吹了过来、有些潮湿。   他的指腹有些凉,擦过池小天的脸庞、鼻尖,缓缓降落在池小天的唇瓣上:“不听话呢。”   路涞的声音有些低,李源没听清,但莫名发冷,他又瞥了眼池小天,在心里替池小天祈祷──这是怎么得罪涞哥了?   希望明天还能看到全须全尾的池小天。   又是薄荷味。   池小天嗅了下,他追着闻,还想去咬,下巴被人捏了起来,不痛,但动不了了,像是蝴蝶扇动翅膀,男生的睫毛缓慢的颤了下,   眼眸沾雾,波光粼粼。   他的唇很红,含着热气:“路……”   发情热又到了。   路涞比池小天还要熟悉池小天这种状态,他拿过一边的棒球帽给池小天戴上,下手重了点:“醒了?要回去了。”   池小天慢了半拍:“哦。”   李源收拾完东西了:“完了啊?正好,咱们一块回去吧。”   李源去开车。   路涞还没换衣服,西装、衬衫,腰背挺拔,他很高,肩骨突起的痕迹明显,池小天感觉自己的身体有些热,他想喊路涞,但路涞走得很快。   李源开车。   路涞去了副驾。   池小天看了眼路涞,路涞低头看手机,英俊的侧脸出奇的冷淡,他委委屈屈的去了后面。   剧组租的酒店就在市区,李源还有点事,就把两人送到了下面:“我就不上去了,你们小心点。”他着重道,“涞哥,别被拍到了。”   路涞双手插兜,下颚线有些冷:“嗯。”   门牌号,5034。   池小天已经意识到了,他的发情热来了,在路涞走进酒店、关上门的那一刻,他彻底忍不住了,他去亲路涞,但因为身高差、路涞的不配合,他只能亲到路涞的下巴。   他亲不到,有些急,又想起一路上路涞的冷淡,他睫毛湿了起来:“路涞。”   路涞垂眼:“嗯?”   池小天抱着路涞的腰,埋进他的胸膛里,那种好闻的气味弥漫,侵占了他整个肺腑,他很舒服、又不太舒服:“你亲我。”   他扬起脸,“你亲亲我。”   路涞还以为自己是个铁石心肠的人:“……”他捧起池小天的脸,声音温柔了一点,“第一题就简单一点,人类的性别分几种?”   池小天混沌的大脑有了一丝清醒。   路涞竟然真的要他答题,他要哭了:“呜,我。”   “不行哦,不能耍赖。”   路涞抵着池小天的额头,呼吸险险的擦过池小天的唇瓣,但就是不去吻他,“这么简单的题,老师已经给你开后门了。”   池小天试图用眼泪让路涞心软,但好像没什么用,他的鼻尖已经红了,抽泣着:“两种。男、女。”   人类不说雌雄,说男女。   不用说回答正确了。   路涞吻了下来,他掐着池小天的下巴,吻得很深,似乎是因为太喜欢,多亲了两下男生肉肉的唇瓣。   那种躁动似乎平息了些,池小天的呼吸声却更大了,他喘气,想去解路涞衬衫扣子。   路涞屈膝,拦了下池小天:“疑是地上霜的上一句是什么?”   什么?   什么什么?   池小天真的会哭:“……我。”   路涞的气息是真好闻,凉、涩,或许还有一点点苦,像雨前龙井:“好好想。”他扭了下池小天的脸,看向床那边,“好好看。”   酒店的落地窗很大,床也很大。   那一地银光,随着窗帘的摆动而晃动,像是一层浅浅的霜。   疑是地上霜的前一句,前一句是,“床前明月光。”   寓教于景。   路老师是位好老师呢。   路老师抱起他不太聪明的学生:“又答对了,小天想要什么奖励?”   床确实很大。   池小天往下陷了点:“帮我。”   路涞还是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他甚至还慢条斯理的戴上了眼镜,镜片反着光,他一粒一粒的解衬衫扣子:“老师教过你了,要老师帮忙要怎么说?”   池小天跟路涞对过戏,尽管脑子有些糊涂:“请您、请您。”他慢吞吞的,看着路涞咽口水,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帮我。”   月光下。   男人英俊的脸尤其冷淡,他微屈着小臂解扣子,下颚线清晰冷冽,唇角噙笑,镜片半亮不亮,很斯文,又很败类:“对。”   有道影子笼罩了下来,池小天眼前昏暗了下,有人附在他耳边:“……是请您帮我。”   “我们甜甜是个有礼貌的好学生呢。”   池小天的意识清醒了一瞬。   甜甜?   路涞说得是天天还是甜甜……甜甜是他的小名,他都快忘记了的小名,路涞应该不知道。   发情热太凶了,大浪吞噬了池小天仅剩的神志,念头一闪而逝,又很快就被遗忘。没有比池小天更难的魅魔了。   也没有比路涞还要变态的人了。   “要我亲小犄角吗?”   “呜、要,要。”   “我国第一长河是什么?”   “……呜。”   “不知道啊。”   有人低笑,“真可怜,不知道就不能被亲小犄角了。” 第131章 明骚vs暗骚(15)   池小天还是没有被亲小犄角。   路老师是位严格的老师, 绝对不给差生放水,尤其是不好好学习的差生,池小天有相当一段时间都很苦恼, 最后不得不随身携带那个小册子。   索吻要答题, 贴贴也要答题, 想被捏尾巴尖尖也要答题。   池小天都想偷偷把小册子丢掉了, 然而路涞威胁他丢掉小册子就拿五年高考三年模拟给他做, 晴天霹雳。   《同桌》从九月份拍到年尾。   小城由夏转冬。   路涞的最后一场戏。   稀稀疏疏的街道, 梧桐叶都黄了,有大雾, 好像下雪了, 但仔细看看是霜,雪白的霜、铺了一地的霜。   年轻英俊的老师从一开始来就和这座小城格格不入, 他也确实要离开了。   他来的时候拿了一把伞,走得时候也只拿了一把伞。   天气预报说雨夹雪。   镜头一转, 由街道转到教室。   女生还不知道新老师要走了,她还期待着新老师来上课。   叮铃铃。   再走进门口的不是那个挺拔的身影, 是个清瘦的老人,老教师养病回来了,他笑眯眯的打招呼:“好久不见。”   教室哗然声乍起。   “老李。”   “您养病出来啦。”   “我们想死你了。”   老李是原来的带班老师, 还是他们的班主任, 脾气好,很祥和,能和学生们打成一片, 他生病了, 不得不住院才拜托自己的侄子回来代课的。   他看着自己的学生们, 眉眼慈祥。   上课已经响过了。   老教师开始上课。   女生听不进去, 她抿着唇,时不时看向窗外,李老师回来了,路老师是要走了么?她心神不宁,脸色也越发苍白。   她出生在这座小城,长于这座小城,从未出去过,她只知道路老师来自很远的地方,很远很远的地方、她大概再也见不到的地方。   “沈茜。”   女生转头,她同桌正盯着她看,年轻英气的脸,黝黑的眼珠:“没事的。”   女生缓慢眨眼,那份对老师酸涩朦胧的暗恋其实早就散了,她知道那只是憧憬,对年长、对一个优秀的人,但对自己的同桌。   她心跳逐渐加快。   嗖,嚣张跋扈的男生推开凳子站了起来,外面湿漉漉的,他的身姿却很挺拔:“老李,路老师呢。”   李老师拿着书,看着大部分都心不在焉的学生:“路老师要走了,今天就离开,怕你们难过,就没特意告别。”   他扫视众人,“但你们好像不这么觉得。”   男生还站着,昂头挺胸:“是,我想去送一下路老师。”   教室又砰一声炸开了。   “我们想送送路老师。”   “对,我们想去。”   “怎么可以一声不吭的跑掉。”   李老师声音一肃:“安静。”   学生们住嘴,又看向李老师。   窗外已经开始下雪了,今年的第一场雪,李老师欣赏了一会才道:“总有什么值得你们逃一次课,比如春城的第一场雪,比如去送一送路老师。”   他笑了,“去吧,中午前回来。”   教室差点被掀翻了屋顶。   “老李万岁。”   “老李万岁!”   高三(一)班的学生呼啦一声跑出去了。   年轻的学生簇拥着、追逐着。   春城无论进出就一个站。   有些破败,有些凄索。   街上,梧桐叶要掉光了,落了一地,大巴车启动,排气管笃的一声冒了黑烟,声音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路老师、路老师……”   一路奔跑而来,他们声嘶力竭:“路老师再见!”   女生也在跑,她体力已经不支了,有个人忽然递出了手,拉着她跑。   风声很大,雪在下。   天幕昏沉,雪花却是晶莹剔透的。   一大群穿着校服的学生追着一辆大巴车,有人笑,有人哭,还有人招手:“路老师──再见!”   女生的性子一向是有些腼腆的,但她也喊了出来:“路老师。”她手作喇叭状,“再见!”   车没停。   车后窗忽然多了个人影,他在挥手。   是路老师。   路老师在跟高三(一)班的集体学生说再见。   没人定义过青春。   也没人告诉他们青春该是什么样的,但他们此刻的青春就是追着大巴跑,在一片抖着雪的天空下,放肆的笑、放肆的哭。   “路老师。”   冻红的脸,晶莹的眼睛,蓝白色的校服,风很大,雪不大,“──再见!”“咔。”   舒琴导演拿着喇叭:“结束了!”   《同桌》,青春类题材。   这算是个大场面了。   路涞杀青了。   路老师这个选角就一个要求,要足够的惊艳,哪怕时光冉冉,青春不在,再回想起来,仍旧记忆鲜明的惊艳。   这是男女主青春里一抹亮色,是他们关系的转折点。   是遗憾,也是快乐。   池小天看他们跑的挺带劲的,也跟着跑了一会,但他就是个废材,就这么一小会,脸都憋红了。   路涞下车,在人群里精准的找到了池小天:“你怎么在这?”   池小天喘气:“好、好玩。”   路涞低头,给池小天整理围巾:“现在还好玩吗?”   池小天摇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累死了。   路涞笑了下:“都说了,让你等着我了,还跑来片场。”他说了等杀青了,带池小天去玩的。   “在家里又看不到你。”   池小天仰脸,睫毛是弯着的,眼眸漾着光,“我想和你在一起嘛。”   想亲,想抱,想随时随地动手动脚。   他可接受不了异地。   路涞被说的心痒:“这么喜欢我?”   话音才落,路涞忽然抵着池小天的肩,把池小天压在了自己的怀里,他个子很高,胳膊一张,几乎看不到池小天的人了。   路涞大衣里面是毛衣,池小天的脸贴了上去,有些柔软还很暖和,他怔了下,挣扎的幅度细微:“你做……”   路涞的声音有些低:“有人偷拍。”   这场戏场景大,用得群演多,瞒不住,很容易混进来狗仔。   池小天知道路涞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脸,他埋着头,呼吸着路涞的气味:“哦。”   路涞的手扣着池小天的后脑勺:“你帽子呢?”   池小天抖睫毛,脸有些烫:“没戴。”   路涞看池小天:“怎么不戴?”   懒得戴。   池小天蹭了下路涞的胸膛:“忘了。”   片场乱了下。   “有人。”   “哪?”   “那个、那个穿黑衣服的……别跑。”   “禁止外泄!”   《同桌》最起码还得一年才能上线,路透不能这么早就放出去。   追了会,舒琴导演还是追到了人,删了底片,她好一会才回来,声音有些严厉:“别让我知道谁泄露出去的。”   她环视片场,“都签了保密协议的,别闹得太难看。”   路涞这才把池小天放开:“我戏拍完了,等会去吃关东煮……你脸怎么这么红?”   池小天也不知道,他低头:“热。”   路涞望着池小天,那目光难以形容,带着一贯的凉,似乎又有些温柔和喜悦,他的手修长,掌心温热,他捏了下池小天的耳垂:“是喜欢。”   那是双漆黑的眼珠,含笑的唇,“小天喜欢我呢。”   是喜欢才会因为拥抱害羞。   池小天眼里闪烁的还是懵懂,半懂不懂。   路涞也没做什么,他拉着池小天的手,肩背挺拔:“明天就要回去了,今天再去吃一次校门口的关东煮吧。”   路涞的手真的很暖。   池小天垂眼:“好。”   门口老大爷支的摊,卖一些煮的千张、豆腐,海带、丸子,很热,滚烫,热气夹杂着食物的香味的辣椒的辛辣。   池小天挑好了把一次性碗给大爷。   大爷大开瓦罐,用木勺捞出一大勺芝麻酱淋了上去,又洒了一把花生碎和芝麻才递给池小天:“趁热吃。”   小摊子没有桌椅,买了的人都是站着吃的。   池小天捧着碗,白皙的脸被热气熏的通红,味蕾在辣椒的香辣和麻酱的醇厚中来回跳跃,他舒服的弯起了眼,而后道:“我们就要回去了?”   路涞就吃了一串豆腐干,他瞥向池小天:“想吃我们再来。”   池小天放心了,继续埋头吃。   年关近了。   《即明》于大年三十上映。   毫不意外的爆了,还是大爆。   上映两天票房就破亿了,路涞那个没怎么营业过的微博在短短两天冲破了五百万粉的大关,热搜上一时间全是《即明》。   池小天对路涞火了没什么概念,唯一的概念就是路涞出门也戴帽子口罩了、在外面不肯和他接吻了。   路涞说摘口罩太麻烦了,隔着口罩亲不舒服,所有他们一般是亲够了才出门。   《即明》一骑绝尘,屠了春节榜。   李源打电话来祝福,声音难掩兴奋:“哥,涞哥,咱们火了。”他去看了《即明》,“还有,你的戏份不是炮灰,我们当初拍的,差不多全剪进正片了,你戏份排第三!哥,涞哥,咱们熬出头了!” 第一部 戏,就这么大的咖,路涞的戏路稳得很。   那边吵吵闹闹。   是电视机的声音,路涞的声音好像是隔了段距离传过来的,有些飘忽:“嗯。”   “嗯?就嗯!”   李源,“你兴奋点啊。”   “没事我挂了。”   “等、等等!”   嘟,路涞把电话挂了。   李源呆滞:“操啊。”   真就一点不兴奋呗?   还是这一年春节,《即明》票房破了百亿,路涞的名字蹭一下窜了起来,大大小小的奖项提了十几次他的名字。   过完年没几天,路涞的银行卡收到了一条汇款信息。   【十年磨一剑陈进山:五十万的片酬不合适。】   【十年磨一剑陈进山:期待下一次合作。】   《即明》票房破了百亿,路涞戏份排第三、拍了两个月才拿到了五十万,确实不太合适,当然,主要是陈导大方。   又到账了几百万。   路涞忽然看向池小天:“我们晚上去看电影吧。”   池小天抱着抱枕:“你拍的吗?”   窗外是烟火,路涞插兜侧身,薄毛衣,腰肩的轮廓明显,他望着池小天,凌乱的黑发遮住了眉眼,鼻梁挺拔,薄唇带笑:“嗯。”   咻咻咻、砰砰砰。   池小天心里炸开了烟火,他低头,蹂躏着抱枕:“好。” 第132章 明骚vs暗骚(16)   吃过饭, 他们又玩了会。   一月的京都,还有着很深的雪。这会外面已经黑透了,晚上出去会更冷, 风一吹就刺骨, 得注意保暖。   路涞给池小天戴耳罩和围巾,池小天看着就小,一戴上毛茸茸的耳罩就显得更年轻了,白皙的脸,润润的唇,好像一个巴掌就能罩着。   池小天想吃奶油味的爆米花,喝冰可乐, 他催路涞:“快点。”   两人站在空地不大的门口。   路涞垂眼看着池小天, 有种玩意叫什么──叫可爱侵略症,看到可爱的东西就想吸、想撸, 想咬, 他手指虚虚的抚着池小天的脸庞:“小天。”   池小天仰头:“嗯?”   视线浑然一暗, 路涞偏头,压了下来,又是熟悉的薄荷味,池小天呼吸一紧, 喉咙里挤出了一个单薄的、染着水汽的:“唔。”   路涞亲池小天的时候喜欢托着池小天的后脑勺, 像是保护、又像是钳制,他很投入,漆黑的眼睫垂着,眼珠上有层稀薄的光, 英俊的脸有些冷淡, 又有些着迷。   男人抵着墙, 笼罩着身下的人,从侧面看,只能看到他清晰的下颚线、微微凸起的肩骨,冷然的的性感。   良久。   池小天靠墙喘气,身体都热了起来,他的唇很红,趴在路涞的胳膊,眼睛有些湿,出奇的漂亮。   路涞给池小天戴上帽子:“好了,亲过了,路上不可以再要亲亲了。”   半年了,池小天的发情热都过了,他还在喘气,又忍不住白路涞一眼:“我没有。”   路涞拽住池小天的手,放进自己兜里:“那我有。”   “本来就是你。”   池小天的嘴有点疼,“……你不要总是咬我。”   路涞叹气:“我也不想。”   他偏头,笑,“都怪你太可爱了。”   池小天手抖了下,他觉得怪肉麻的:“你说这个……”   “就像小天的小犄角一样。”路涞揉池小天的脑袋,喉结动了下,“可爱到我看见就想掰下来。”   池小天:“……”   他要生气了,“路涞!”   路涞说得实话:“我只是想想。”   又没有真的掰,顶多亲亲而已。   小犄角的尊严不可侵犯,池小天拉下帽子:“想也不可以。”   路涞看着池小天,不知道是遗憾,还是很遗憾:“我知道不可以。”   池小天一听更郁闷了:“总之就是不行!”   路涞抓紧了池小天的手,眼皮一掀,声音有些散漫:“知道了。”   路涞没买车,他叫的滴滴。   池小天玩手机的间隙抬头看了眼,过年了,窗外应该很热闹才对……这里,好像是郊外:“不是去看电影吗?”   路涞说是,他还说:“我给小天准备了新年礼物。”   池小天将信将疑:“是吗?”   是的。   司机把两个人放下就走了,这地方有点偏,池小天看司机跑那么快,估计司机是有点害怕:“这是哪?”   他声音一顿,认出来了,“厂房?”   当初路涞拍戏的地方。   路涞还牵着池小天的手:“嗯。”   破败、凄慌,之前拍摄的痕迹还有些许残余。   兴许是记忆太深刻,池小天又想起了穿白大褂的路涞,他盯着路涞,有些走神,等回神,他们已经走了进来。   咔、咔咔。   光依次亮了起来,白光有些刺眼,池小天挡了下,等适应了这里的光,看清了停在那里的东西,他忽然产生了逃跑的冲动。   路涞轻轻拽着池小天:“这不是小天想要的吗?”   他还笑,轻笑,“跑什么。”   空地上停着辆崭新的房车,一看就价值不菲。   池小天哽咽:“我、我早就不想,不想要了。”   路涞看着池小天:“不行哦。”   他贴近池小天,“我想很久了,小天不想吗?”他挑开池小天的帽子,盯着池小天的脸,“这是我给小天准备的新年……”   最后两个字,他咬的很重,“礼物。”   房车里有暖气,床很窄,只有一米五宽,这对两个成年人来说有些勉强了,但挤挤也能躺得下。   池小天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你骗我,你说……”他呜咽了声,“要看电影的。”   路涞从不骗池小天。   他给池小天擦眼泪:“你确定?”   池小天迫不及待:“看。”   再玩他就没了。   房车里有投影仪。   路涞放起了电影。电影在放,大屏幕上的心理医生,冰冷、残忍,英俊的脸被月光一照,尤其鬼魅,他出场,声影就有变化。   急促、华丽。   似乎捎带着粘稠的腥气。   池小天哭了,真的哭了。   一边是路涞,一边还是路涞,他都要分不清了:“我、我不看了。”   路涞声音倒是温柔:“不行。”   “──都是小天自己要求的。”   池小天一梗,眼泪掉的更欢了:“……”   哇呜,你没妈!房车开了一夜的暖气。   睡着了的池小天还在抽噎,路涞拍着池小天背的哄,他的背抵着车窗,微微低着头,漆黑的眼珠里是化开的温情,很柔软,像蓬松的棉花糖、半融化的蜂蜜。   他抚摸池小天的脸颊,忽然轻声道:“”   池小天被考魔怔了。   他往路涞怀里靠了下,不太情愿的哼出来几个字。   “我爱你。”的意思是我爱你。   路涞确实火了,他就是没什么事业心,也慢慢忙了起来。   李源也忙了起来,池小天有时候半个月才能见一次李源,当然,他不是很关心这点。   反正他的生活没发生太多改变。   路涞去哪他去哪,不想跟着路涞就自己在家玩。   路涞的片约多了起来。   就跟他突然红了起来一样,他的身价也忽然膨胀了起来,《即明》上映一年了,路涞的粉丝突破了千万大关。   紧接着《即明》上映的就是《同桌》。   《同桌》是在暑假档上映的,一开始票房不高,后来一直升、一直升,去年的暑假,“春城的雪”、“路老师”,这两个词差点刻进沙雕网友的DNA里。   两年过去了,路涞从十八线挤进了一线。   这两年要说火,没人比他更火。   但路涞比较低调,他很少在网上发东西,偶尔的动态还都是工作动态。   路涞的微博下面一片狼嚎。   【营业啊哥哥!】   【呜呜呜,哥哥您已经一个多月没出席活动了。】   【您还记得大明湖畔的“夏雨荷”吗!】   【我家哥哥演技一流,长得也一流,但是他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哪了,兴许是他忘记了自己是个演员吧,捡到我家哥哥请致电182xxxxxxx】   【诶呦,咱们路哥大号下还有人呢。】   【卧槽,哈哈,咱们路哥大号下面有人。】   【别笑了,友情提醒一下@愚蠢的人类,这是咱们路哥小助理的号,路哥偶尔有出镜。】   路涞无论是有活动还是没活动都很低调。   也就池小天还偶尔上上网。   他喜欢拿大号吃瓜怼人。   愚蠢的人类的粉丝不多,堪堪过百万,大多是路涞的真爱粉,路涞没怎么营业,除了拍戏之外就很低调,没有原剧情里那么红。   但也挺红了。   【桀桀桀。】   【@愚蠢的人类咱们路哥什么时候营业。】   【路哥这么貌美,营业啊!】   【求求了,别得不说,咱能不能发张照片。】   【敲碗等,孩子好馋,饿死了!】   池小天在吃冰激凌,他看着在确定工作行程的两人,把雪糕叼嘴里打字。   【愚蠢的人类:路涞过几天好像要上一个综艺,《迷》。】   热搜又动了。   《迷》是一档大逃杀类综艺,国民度挺高的。   《迷》的官方反应挺快的,看路涞上热搜了就趁热打铁。   【《迷》官方:欢迎路涞加入我们这个大家庭。】   【大美女李潇潇:既然你们知道路涞了,应该能猜到我吧,没错,我也会来!】   【宇宙荒洪杨子异:没错,还有我。】   这次是《即明》的参演人员合体上综艺,《迷》就喜欢搞合体。   时隔两年,热度又冲了上来。   路涞接到电话才知道这事。   他挂了电话,眼皮一掀:“小天。”   池小天也不知道会有这么大的动静,他吃掉最后一勺冰激凌:“怎么了?”他眨眼,“不能说吗?”   李源觉得没什么,他还劝路涞:“说就说吧,我们这边本来就要配合宣传的。涞哥,你再用大号发一遍。”   路涞只是想让池小天低调一点:“你那个号,早点停掉。”   池小天撇嘴:“我不停。”   他用来吃瓜骂人的,为什么要停。   李源还盯着手机:“涞哥……别骂他了,收拾东西进组了。”《迷》是直播类综艺,主打的就是真实,玩得很大,有人上了后名气从一线暴跌,娱乐圈从此查无此人,也有人从素人摇身一变成了明星,红得发紫。   真就直播。   几个摄像头怼脸拍。   路涞他们才到场,空旷如白昼的房间,放着个挺高科技的椅子,室内喇叭响了起来:“既然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请三位嘉宾按照号码牌依次坐上测谎仪。”   直播间的弹幕直接起飞。   【“卧槽,卧槽,测谎仪?”“尼玛,牛了,真敢玩。”“不亏是《迷》老大,不枉我蹲了半天的直播间。”“六六六六六六六!”】   “一号,请上台。”   李潇潇是一号,她拨了下头发,风情万种的坐到了椅子上:“问吧。”   大屏幕滚动了起来:“请问,您是什么控?”   “毛绒绒,谁不喜欢……”   刺啦的警报声响了起来,滴滴滴滴──   李潇潇:“……”   她有些无奈,“你们玩真的啊?”顿了下,“好吧,我喜欢冷血动物,尤其是带鳞片的,爬宠控吧。”   警报声这才停了。   李潇潇下去:“真的,两位。”   她沉痛道,“保重。”   路涞神情沉稳。   他是二号。   大屏幕滚动抽题,不知道是不是巧合,“请问,您是什么控?”   路涞:“……毛绒。”   警报声,滴滴滴滴滴滴──   路涞:“……”   他阖眼,“犄角,小犄角。”   还有尾巴,更准确来说是某个非人类。   【“犄角控?小犄角?”“这是什么鬼”“不是在胡说八道吗?”“卧槽,警报声没响啊。”“人类的xp果然千奇百怪。”“你们竟然都不喜欢毛绒绒,还都拿毛绒绒当挡箭牌,毛绒绒又做错了什么!】   一开就爆,热搜。   最醒目的热搜,#毛绒绒又做错了什么!   #路涞   #犄角、小犄角控   #泪,我们最想抱的男人竟然只喜欢小犄角 第133章 明骚vs暗骚(完)   池小天是跟着路涞去录节目的, 更准确一点说,他就在观众席中,大屏幕上是路涞高清的脸, 英俊、冷淡,那双漆黑的眼眸有着一如既往的凉,还有点雪松的涩。   难以形容。   但对上就会不自觉发麻、仿若触电。   路涞自火以来, 和他的演技并称的就是他的脸,明明很冷, 但就是很欲,那张白衬衫西装裤的照片, 至今是出圈神图。   池小天还在想路涞就是他的犄角有非分之想, 再说, 他抿唇, 脸又有些烫, 这种事是可以拿来说的吗?   毕竟亲犄角也算是闺房之乐了。   他低着头,脸几乎要埋在胸膛里, 完全没看到大屏幕已经切了个人,是个清瘦的男生, 他穿着的T恤和裤子都有些大, 露出的肌肤尤其的白。   他是瘦, 但又不是完全的瘦, 是有肉的瘦, 白皙的小臂很是柔软,好像一掐就能陷进去个小窝。他戴着口罩, 脸遮的有些严实。   关键是, 男生有些蓬松的卷发里有对小犄角──那是最近风吹的很大的恶魔犄角发箍。   池小天是个网瘾少年, 看恶魔角火了起来, 也在家里买了一堆,出去玩都要戴着,他认为自己恶魔的身份相当高贵。   【“卧槽卧槽……好可爱。”“怎么会有男孩子这么可爱,想太阳。”“哈哈哈,说犄角就有犄角,给摄像头大哥加鸡腿。”“等等等,这不是咱们哥哥的小助理吗?”“肯定是,虽然没上过镜,看这身型绝对是了!”“啊啊啊啊,他穿的是不是路哥的衣服!前几天的路透我看了,那绝对是路哥的衣服!”“我是误入了什么杀狗现场。】   路涞也看向了大屏幕。   黑T男生不仅戴着恶魔犄角,还拿着应援棒,一副追星少年的打扮,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大屏幕,眸光闪了下,一把摘下了恶魔犄角把棒球帽戴上了,他还欲盖拟彰的把恶魔犄角藏了起来,对着摄像头挥手。   别拍他了。   【“哈哈哈,就拍他。”“好可爱,好可爱。”“我宣布我被种草了。”“万万没想到看个综艺能吃到这么大的瓜。”“就只有我心好痛吗?”“姐妹们,下单抢犄角发箍,这肯定是今年夏天最热的单品。”“冲冲冲”“甜死了,早就嗑他们俩了。”“看来小助理的微博,他说路涞是薄荷味的、实锤了,咱们哥哥就是薄荷味的。”“嘻嘻嘻,靠得越近越好闻。”“啊啊啊啊啊啊!”】   《迷》开播的第一天就大爆。   先是李潇潇爆了自己是个爬宠控,紧接着就是路涞,“犄角控”“小助理”、“路涞疑似恋情曝光”,微博几度沦陷。路涞录节目录到十一二点。   门口的娱乐记者和狗仔快要挤疯了,李源也要疯了:“路涞,我们要怎么回应?装死吗?”现在是路涞的事业巅峰期。   说实话,哪怕路涞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他粉丝里的女友粉男友粉的占比还是挺大的,一旦流失,对路涞的事业还是有很大影响的。   路涞在喝水,他还有心情取笑池小天:“你的恶魔角呢?”   都是意外。   谁知道会刚好抽到这一题,路涞还回答了,池小天的私信都被爆破了,他把私信关了,有点不大高兴:“你也要笑我?”   他生闷气,“你本来就是我的。”曝光就曝光了,他仰起脸,“你要不承认吗?”   路涞把瓶子拧紧,扔进垃圾桶里:“承认。”他还笑,“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李源忍不住道:“涞哥!”   最起码得提前做一下公关啊。   路涞给池小天披了件外套,给池小天整理帽子和口罩:“外面人多,我先走,你等会再走。”太挤了,挤着他的宝贝就不好了。   路涞的手干燥,温凉。池小天又感觉脸有些热,他埋头,声音有些细微:“我是不是不该跟着你……”   他也没想到会这样,也不是故意给路涞添麻烦的。   路涞抬起池小天的脸:“现在后悔了?”   池小天才不后悔,他顶多口头忏悔一下,他可以说自己错了,路涞不可以说,他又生气了:“你!”   路涞在笑,漆黑的眼珠,挺拔的鼻梁,唇微微弯着:“我故意的。”他说,“我喜欢小天呢,我想跟你在一起。”   池小天怔了下。   他有些转不过来弯,他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路涞没有再解释,他已经走了,背影瘦削,很高,被夜色笼罩着,气息有些凉,像一场稀薄的雾、冷冷的霜。   几十米宽的大门赌的全是人。   摄像头疯狂闪动着,亮如白昼。   “路先生,路先生。”   “路涞!”   “请问您真的在恋爱吗?”   “你和你助理认识多久了?”   “你们打算公开恋情吗?”   “请问,你们有结婚打算吗!”   “你爱他吗!”   拥挤声,快门闪动声、咒骂声,尖锐,沸腾,人声、光声,路涞一个人站在门口,他也戴着口罩,黑发有些凌乱。   他的目光很凉,又有些涩:“嗯。”   “我们在一起了。”   “我爱他。”   《迷》播了两个月,这一期质量超高,解密、探险、大逃生,一环扣着一环,智商在燃烧,肾上激素在飙升。   从一开始的测谎仪到最后公布的谜题的答案,全程赛高,没一点尿点。   李潇潇,路涞,杨子异,他们仨配合默契又游离,无论是在正方还是反方,都是幕后boss级别的,演技一次次炸裂,呈现的直播效果是这档节目开播以来的巅峰。   这个暑假很热闹。   路涞就是公布恋情了,热度还是冲上了顶流。   这是2028年的夏天。   《迷》很火。   恶魔犄角发箍很火。   路涞也很火。   2028年的夏天,#路涞喜欢他的小助理#最火。   路涞一直接的影视资源,演技在线,他戏路很宽,那张亚裔面孔很有标志性,他又和陈进山导演合作了几次,出了《冤罪》系列。   千里马遇伯乐,这个世纪,他们是最被人津津乐道的黄金拍档。   路涞是个合格的演员,默默的接戏、演戏,一年出品两三部作品,从来没有花边新闻,也没有不良报道。   他低调的简直就不像个演员。   池小天也挺快乐的,路涞接一次戏,他就快乐一次,他都差点忘了这世上还有一条人鱼了,直到他发现有一首歌屠了音乐排行榜。   人鱼的歌声很有辨识度。   轻灵、魅惑,好像有魔力一般,池小天都有点上头,他抱着手机,陷进了软垫子里,人鱼的吟唱声在卧室中回荡。   路涞推开了门,外面下着雨,他有些狼狈:“他是?”   他在那个新人身上感觉到了和池小天类似的气息。   池小天抬起头:“人鱼。”   又是奇幻种。   路涞竟然也没有太惊讶,他去抱池小天,他的衣服被淋湿了,隔着薄薄的衬衫,池小天能感觉到路涞有些滚烫的体温、能听到路涞强有力的心跳声。   池小天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路涞的不安。   路涞低下头,眼珠漆黑,唇微微抿着:“你们从哪里来……”他嗓子有点哑,“你们会走吗?”   池小天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我不会走的。”   他抓自己的头发,“我也走不了。”   雨声哗啦啦的。   路涞去吻池小天,池小天喜欢路涞亲他,他很乖,乖乖的仰起脖子,等着路涞抱他。   室内气温逐渐升高。   池小天还是会哭,意识几经沉沦,偶尔清醒的时候,他看到了路涞望着他的目光,那双眼里的感情温柔又复杂。   难以描述。   池小天想去探究,终究还是没有探究成功。   他低声啜泣。   路涞抚摸池小天的脸,忽然笑出声:“你要是能走也挺好的。”   池小天听到了:“你想我走?”   路涞罕见的沉默了下。   池小天瞥了路涞一眼,憋着气:“我也想。”   还在笑的路涞不说话了。   他掐池小天的脸:“你说什么?”   池小天吱呜:“我……”   池小天没有说出声,路涞又去吻池小天,把池小天的呜咽声都咽进了肚子里。   路涞三十岁那年大红。   他是一个有天赋,又很勤奋的演员。   路涞的脾气很好,不欺负新人、也不耍大牌,就是太低调了,低调的连路透都很少,在他彻底大火的这一年,有人决心搞个大新闻。   众所周知,路涞有个挺神秘的恋人。   至今没有人拍到过他恋人的脸。   要是能拍到发出去一定能爆,有狗仔铤而走险,打听了路涞的行程,买通了几个工作人员……差点就成功了。   那一次路涞在公共场合动手了。   男人衬衫有两颗扣子没系,他解袖扣,声音凉而薄:“我会追究到底。”   路涞也确实追究到底了。   一直被人认为脾气挺好的人,头一次展现了不好惹。   几个狗仔被告的走投无路,最后拖了他们背后的公司下水,一点小事最后演变成了拉扯大战,两边势力都不小。   路涞花大价钱养了个律师团。   舆论战打的如火如荼,第一次有演员这么刚,网络上闹的腥风血雨,但处于风口浪尖的路涞却巍然不动。最后,这个被后来人戏称为“律师天团”团队告垮了好几个靠贩卖明星八卦为生的网媒公司,才结束了这场几乎席卷全球的舆论战。   路涞发了动态。   【路涞:他是素人,不混娱乐圈,不要去打扰他。】   这一年,路涞三十岁。   这一年,全世界都知道他最爱他。   路涞六十岁忽然有感退休的。   六十岁的路涞,两鬓都有了银发,彼时他的声名已经享誉全球,但他在池小天面前还是那副不修边幅的模样:“我拍不动戏了,要养老了。”   六十岁的路涞已经不再年轻,三百六十岁的池小天看起来还小,池小天还是喜欢打游戏,吃冰激凌:“那就不拍了。”   路涞超级超级有钱了。   路涞跪坐在沙发上,去搂池小天的脖子:“小天。”   池小天把游戏关了,抬头去看路涞。   路涞的保养的很好,他尽量的把自己的保养好一点,他不想去想六十岁的自己和二十岁的池小天站在一起,有多么违和。   那双眼睛还是那么漂亮,茶褐色的眼眸泛着一点点金,他看到了自己,说实话,还不是很老,看起来只有四十出头,还很英俊,但他眼角确实有皱纹了。   他其实想说许多话,他还是没说什么,只是道:“我爱你。”   池小天歪了下头,眼里还是对爱情的懵懂,但他还是说:“我也爱你。”   路涞也不恼,他的爱人才成年没多久呢,不懂也正常。   池小天看着路涞,又想去亲他了,路涞掐住了池小天的脸,眼睫很长,眼珠漆黑:“不能亲。”   池小天不满:“为什么?”   路涞说:“我老了,有心无力了。”   他不想用自己有了皱纹的身体,再去触碰还很美好的池小天。   路涞看起来才四十,明明就不老。   但路涞不想的话就算了,池小天的发情期已经过了,不亲就不亲吧。   路涞年轻的时候拍戏很拼,严重透支了身体,在他说他老了后,可能是精气神也散了,身体也迅速垮了下去。   前几天还能和他说说笑笑的路涞,就这么躺进了重症监护室。   池小天这才知道,人类其实是很脆弱的,他看着路涞:“你要死了吗?”   路涞的眼睛已经不像他年轻的时候那么亮了,他撑着眼皮,有些散懒:“嗯。”   池小天眨眼:“那我是不是得去找第二个交配对象了。”   路涞又看了眼池小天,嘱咐道:“给我守丧三年……算了,等我死了再去找。”   池小天答应了:“好。”   池小天等着路涞咽气,看着那跳跃的心电图变缓、再变缓……最后,滴的一声归零。   那瞬间。   池小天脑子空了下,他眨眼,有滴眼泪砸了下来。   怎么、是眼睛下雨了吗?   路涞死了,只是一个交配对象而已,他为什么、为什么这么难过。   在外面等候已久的律师走了进来,他看着在掉眼泪的池小天:“你好。”   池小天控制不住他的眼睛,他默默的掉眼泪。   律师把一个信封给了池小天:“路先生为您设立了一个信托基金,只要基金会还能运转,这个账户就不会销户。”   路涞无儿无女,只有一个恋人,他将他庞大的遗产都转入了这个基金会。   池小天接过信封,他声音有些哑:“哦。”   律师见池小天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您去哪?”他还道,“需要我送您吗?”   池小天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他只想自己静静:“不用。”   路涞留池小天的钱很多,很多很多。   路涞在很早之前,就知道他不能陪池小天很久很久。   他写那个小册子,逼着池小天学会人类社会常识,他还有很努力的拍戏……在他最火的那一年,他也没有让媒体拍到过池小天。   他走了后,他的小恶魔还要继续活下去。   路涞想过很多,他还想,他死后,池小天能记他多久,池小天会不会记得,有个叫路涞的人类,很爱很爱他。   那是他做过最大胆的一件事。   他让全世界都知道了自己很爱一个人。   他很爱很爱一个人。   如果池小天不记得了,那就让别人记得吧,或许哪一天,别人提起,池小天又能想起他呢。路涞还是不是太放心,恶魔在人类社会被发现了怎么办?   那一年,他是真的想让池小天回去的。   但池小天回不去。   正如他是人类,活不了那么久。   池小天自己一个人过了十年。   打游戏打游戏还是打游戏。   他有一天睡醒,突然很想路涞。   十年对恶魔来说,实在算不了多久,他们能活几千岁,十年只相当于人类的几天而已。   虽然过去了十年,但对池小天而言,只有几天没见路涞而已。   今天恰好是路涞去世的十周年。   路涞的墓碑前有很多影迷来祭奠。   池小天也想去,路涞走了,他还是习惯戴着帽子,眼前忽然一暗时,他以为又是路涞想吻他,不是、不是路涞。   是维护秩序的保安:“您好,您要是想祭奠路先生的话,需要提前预约。”   池小天怔了下:“我,我只是想看他一眼。”   保安耐心解释道:“你是路先生的影迷吧,他们都是路先生的影迷,今天恰好是路先生的忌日,人很多,必须得排队、有秩序的进场,你懂吗?”   池小天很瘦,可以称得上单薄。   他低着头:“我只是,想、想看看他。”   保安又道:“得排队。”   池小天不说话了。   他想路涞了。   路涞这么喜欢他,肯定不会让他排队的。   池小天只能看到墓园的一个小小角,那里面栽满了薄荷,薄荷还开了花。   保安顺着池小天的目光看了过去,主动介绍道:“路先生最喜欢薄荷了,他的遗嘱就是在他墓碑前栽满薄荷。”   他又说,“薄荷开花了……我们总觉得这是路先生对他爱人的再一次表白呢。”   池小天看向保安。   “你不知道吗?薄荷的花语很浪漫呢,永不消逝的爱。”   保安道,“……愿和你再次相遇。”池小天没去排队,他去买了捧薄荷花。   他抓着自己项链,唇微动,念出了一串晦涩的魔语,翻译过来是:“献祭血脉,我想他复活。”   项链上的宝石没动。   筹码不够。   池小天又说:“献祭我的角,我想再见他一面。”   宝石化作了一团光,砰一声消散了。   前方,漫天的雨丝下出现了一名青年,黑发遮住了一点眉梢,眼珠漆黑,鼻梁挺拔,唇微微抿着,薄薄的T恤的罩住了肩骨,他单手插兜,英俊的脸很是冷淡。   他不是死了?   这是哪?   有人奔跑着挤进了他怀里,路涞下意识护着他,他低头,池小天仰脸,献上一大捧薄荷花,笑容灿烂:“路涞!”   路涞在消失,池小天也在消失。   两个人,像是两道稀薄的影子。   路涞捧起池小天的脸:“……疑是地上霜的前一句是什么?”   池小天抱紧路涞:“床前明月光!”   “答对了。”   雨幕下,有两个人接吻。   风吹了下。   就剩下了一捧薄荷花。   路涞在漫长的岁月中陪池小天玩了无数场游戏。   池小天学会了无数道题。   池小天可以好好活下去,但还是期待,期待着熟悉的薄荷,期待“愿和你再一次相遇”。 第134章 社恐vs社牛(01)   系统问池小天:“你还好吗?”   池小天前一秒还在和路涞拥抱, 下一秒,砰一声,他就掉进了系统空间, 恶魔的交易就是这么冰冷,一面、就只有一面。   他呼气,脸色有些苍白:“不太好。”   献祭角后, 他就觉得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上个世界的献祭会牵连到我吗?我不太舒服。”   系统去调查了下:“应该不会。”   池小天拧眉, 脸色越发的苍白,细眉, 有些许透明的脸蛋, 面貌乍一看有些虚幻:“你确定?”   “确定啊。”系统的声音忽然抖了下, 像是收音机忽然窜了频道, 滋啦、刺啦, “卧槽,你献祭的时候在想什么?”   池小天怔了下:“我想见一下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人。”   系统尖叫:“啊啊啊啊啊!你怎么不说是路涞, 你确定你拉回来的是路涞吗?万一是别人呢?池小天,你确定你拉回来是路涞?”   “就是路涞啊。”池小天摸自己的脸, “床前明月光那件事, 只有我跟他知道吧。”   “什么床前明月光?”系统想起来了, 这是池小天和路涞玩的小情趣, 它声音一消, 过了会才恢复正常,“只有一种可能了。”   池小天:“什么?”   系统:“路涞不是土著。”   路涞死后, 很可能已经离开了那个小世界, 池小天许愿, 是把路涞从另一方小界拉回来的, 这样需要的能量很庞大,乃至于透支了池小天的本体。   池小天沉默了下,好半天:“……淦。”   系统也觉得很淦,它还关心池小天:“你没事吧?”   池小天幽幽道:“我能有什么事呢,我这不是还没死吗?”系统不太确定道,“你这是在阴阳怪气吗?”它有些委屈,“我也不知道这事啊,你不能怪我啊。”   “事到如今。”池小天打起精神,“去下一个世界吧。”   系统有些感动:“你都这样了,还想着任务吗?真是太敬业了……”   池小天:“只有八块腹肌的男人才能抚平我内心的伤痛了。”   系统:“……”   池小天:“……”   系统哽咽了下:“你妈的。”   池小天很少跟系统计较了,他毕竟是个心胸开阔,从来不记仇的好孩子:“走走走,咱们去下一个世界吧。”   虽然池小天一直没心没肺的,系统还是关心了下池小天:“你不好奇那个人是谁吗?”   池小天关心也没用啊,他抓头发:“我不记得了。”他仔细搜索自己的记忆,“我一点都不记得了。”   系统有一瞬间觉得池小天挺可怜的:“要是对你很重要的话,你不应该一点都不记得啊。”   其实也不是没一点印象。   池小天脑海里有过一些片段,是个男生,白衣黑裤,瘦高,但他想不起来那人的脸,连声音都是模糊的,只是依稀觉得:“我小时候好像有个玩伴来着。”   系统八卦了下:“谁啊。”   池小天:“不记得了。”   就在猫狗那个世界,他记起了一些片段,“我好像喊他哥。”   自己的玩伴都能忘记,系统吐槽了下:“就这?您忘性真够大的。”   池小天耸肩:“真的记不起来了啊。”   反正都是过去很久的事了,系统:“去下一个世界?”它顿了下,“路涞不是土著的话,大概也是任务者,你要不要去找他问问?”   毕竟是对池小天最重要的人。   池小天垂眼:“八成找不到。”   系统不服:“怎么会找不到,除非……”它又晃了下,想起了某个地方,那是片遥远的星海,对系统而言,都是荒芜禁地,它声音低下去,“别找了。”   会死系统的。   虽然它跟着池小天被迫阅遍了千帆,但它觉得自己还小。   池小天没说什么,只是道:“嗯。”   系统开始抽选世界,在光影变换的瞬间:“……你不好奇吗?”   池小天好像在笑:“好奇啊。”   “嗯……他既然一直跟着我,总会再见的吧。”   池小天的初恋去世了。   他旅游散心,在京都花了三千租了个带小花园的洋房,还一租就是半年。   傻子都知道这房子有问题。   这房子确实有问题,房东都说房子闹鬼。   池小天不信,也没害怕,他是社会主义的接班人。池小天是裸辞的,他本来就是大学毕业刚工作,两万的存款在他租完房又购置了一些生活用品后就所剩无几了。   又宅了一些天后,看了下空荡荡的余额,池小天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去找工作了,电脑的屏幕的光不够柔和,有些晃眼。   池小天揉了下脸,有些酸涩的眼眶跌落了一滴生理盐水,他看了眼时间,八点半了,他得去上班了。   是一家便利店的夜班。   老员工辞职不干了,池小天顶上了,晚九到早八,一小时二十块。   池小天起身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鼠标,那是他刚刚浏览的论坛,有人上传了音频,是一首童谣……小孩唱的,应该是童谣,歌名《听话》。   灵异复苏。   嘘。   晚上别出门。   有吃人的鬼。   ──《听话》   隐隐约约的歌谣,晃晃悠悠的调子,池小天戴着的耳机忽然扩音,模糊的音乐声骤然清晰,“晚上别出门,有吃人的鬼。”   咔哒、咔哒。   “晚上别出门。”   刺啦刺啦。   “有吃人的鬼。”   池小天:“……”   他若无其事的拔掉耳机,歌声终于停了,往后推了下椅子,他往后靠了靠,活动了下手腕,又走到窗户那边拉开了窗帘。   唰。   窗帘被拉开了。   月光透了进来,室内却好像更暗了,阴凉。   池小天内心悲凉:“统哥。”   系统尽可能的温柔出声:“我在呢。”   池小天哇一声哭了出来:“有鬼啊。”   系统安慰池小天:“别怕,你明天就没了。”   池小天一点都没被安慰到:“你怎么可以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二十一世纪,灵异复苏,鬼怪行大道。   主角攻余睢就是最凶的那只恶鬼。   池小天上第二天夜班就没了,被鬼吞吃掉了血肉,顶着他的皮肉在人间招摇,主角受是个半吊子的灵师,除鬼不成反而被鬼逼上了绝路,不得以进了这座老宅。   池小天还是个炮灰。   作用就是贡献自己的皮囊,   让主角攻受有相遇的契机。   这次的任务其实挺简单的,不废脑子,用的时间还短,就是得撞鬼。池小天心里想着那些有的没的,慢吞吞的走向卧室门口。   卧室的门装了许久了,黄铜制的门把手款式很旧,黑漆漆的门静静的伫立着,好像推开就能走进另一个世界。   门旁边是个老式衣架,半人高,也是黄铜浇灌的,光泽有些旧了,还有着或深或浅的划痕,上面挂着件浅灰色的棒球服。   池小天去取挂在衣架上的外套。   恋人去世,年轻人消瘦了许多了,还因为半年没出门、经常不见光的原因,脸也很白,他的眉毛有些淡,细细的,睫毛却很长,卷翘卷翘的,像个大号的洋娃娃。   他鼻梁也很秀气,唇抿着,看起来不太开心。   池小天确实不大高兴。   他拧门把,想出去上班,门把却迥然不动。   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逆着拧门把,阻止他出去。   池小天以为是门把老化了,锁扣卡着了,他加大力气,白皙的手指都泛起了红晕,修剪干净的指甲有些粉。   门把还是没动。   池小天抿唇,睫毛垂下,更像洋娃娃了。   他在心里的声音颤抖:“统哥……是不是?”   系统也看不到,它也害怕:“啊啊啊,你别说话!”   池小天被系统这么一叫:“你怕什么?”   系统高分贝尖叫道:“鬼啊!”   池小天反而淡定了:“主角攻?”   系统:“当然,这么凶的宅子,怎么可能有第二个鬼敢进来。”   池小天有些意动:“你有没有主角攻的照片,最好是裸着的那种?”系统,“你、你。”   “假如是鬼的话,我会害怕。但假如是个有八块腹肌的英俊男鬼的话……人外,我不是不行。”池小天还有心情笑,“想想就刺激。”   系统终于知道什么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你真要看?”   池小天期待道:“看。”   系统上传了一张照片,即便上面被糊了马赛克,仍然能看到一片血糊糊的,主角攻的脸被腐蚀了,皮肉消弭,半边都是骷髅。   惊鸿一瞥。   池小天:“!”   他颤了下,“淦。”   系统笑嘻嘻:“好看吗?”   池小天:“……”   妈妈,他要出去!他得出去上班,没有人能阻止他脱离这该死的世界!   月光幽凉。   房间静悄悄的,门把一直不动,年轻人的睫毛颤了下,眼珠有些湿,他脑袋垂了下,亚麻色系的发打着卷,细腻柔软。   他黑黝黝的眼珠沁水,微微抿着唇。   看着就倔。   对峙了大概一分钟。   门把咔一声动了。   池小天迈步出去,他的肩有些单薄,外套松松的罩着,显得有些大,又耽误了会,他步伐有些急。   对社恐来说,上班第一天就迟到简直是噩梦级别的大事件。   他出门,刚要关门,一阵穿堂风吹了过来,挂着门后面的钥匙不知道怎么就掉了下来,哗一声脆响。   池小天后知后觉的摸兜。   兜是空的。   走得急,他忘记带钥匙了。 第135章 社恐vs社牛(02)   钥匙自己掉了下来。   按理说不该这样, 但它就是掉了下来。   其背后或许隐藏着什么,但池小天没有时间去探究了, 他又看了下手机,跑着去便利店还来得及,俯身,他的背弯起的弧度都很柔软。   他实在有些瘦,那双洋娃娃似的眼睛又过于漂亮,亚麻色的发很蓬松,有些松垮的棒球服衬他有些羸弱。   脆弱的、需要被呵护的。   池小天捡起钥匙, 他跑得有些急,灯依次亮起, 小花园里惊起了些虫鸣声, 下雾了,月亮忽然拔高, 但朦朦胧胧的,像是笼了层轻纱。   系统还在惊叫:“是他吧,绝对是他吧。”   竟然还提醒池小天带钥匙。   池小天打工的地方不远, 隔着两个街区,走路要十来分钟。   夜色浓稠, 像一团搅不开的浓雾,穿过街角, 光赫然透了过来, 暖光黄橙橙的,池小天呼气, 到了。   幸福便利店。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   交班的店员是个阿姨:“小池?”她胖乎乎的, 脸有些圆, 一双手跟发面团似的, 很柔软,“怎么跑着来的。”   她絮絮叨叨的,“不用这么急。”   池小天有些社恐,非常不擅长与人打交道,他这种性子应该不会想来当营业员,但前段时间他颓废的有些久,存款见底了。   他的脸白皙,睫毛又卷又翘,就是声音有些冷:“我来接班。”   这种冷很容易打击人的热情。   高姨讪笑了下:“那行。”她把围裙摘下来,“那我走了。”   池小天掐手心,强迫自己对上高姨的眼睛:“嗯。”   高姨的女儿今年上高三,眼见要下学了,她得去接,骑上电动车,临走前,跟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留着灯。”   她骑远了,声音有些飘忽,“别让灯灭了。”   池小天看过去。   高姨恰好转过街角,电动车的尾灯闪了下,紧接着就消失在了雾里。   雾好像越来越浓了。   池小天不自觉摸胳膊,有点冷,他低头,喃喃,系统竖起耳朵去听,听清了。   “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   系统:“……”   它提醒池小天道,“这是灵异世界。”   池小天倚在柜台上,开电脑放起了新闻联播,伴随着熟悉的BGM,主持人字正腔圆的音调响了起来,不徐不疾的嗓音循环在了不大的小店里。   别说,很令人安心。   这附近有三个街区,好像是要被开发了,有房地产商要建楼,光是今晚,就有三波民工进来休息。   除此之外,就是几个零散的上班族和下学的学生。   以前还挺热闹的,客流量也大,但最近,人们都潜意识避免夜晚出门,池小天也乐得轻松,趁着没人,他还睡了会。   说是早八,但池小天一般七点半就交接了。   太阳升了起来。   街道亮堂堂的,人穿梭在巷子里,朝气、烟火气喧嚣。   池小天其实更喜欢深夜,没人使他安心,但七八点正是人潮汹涌的时候,他就是走得偏也迎面撞上了几波人。   他有些无所适从的低下头,步伐匆忙。   一直到老宅这边,爬山虎郁郁葱葱的,草木翠绿,清幽宜人。   池小天稍稍安心,随即掏钥匙开门。   门有些旧,但开门的时候不会响,池小天走了进来,他不会做饭,这几天都吃得便利店的速食。   塑料袋被搁置在了桌沿上,鸡蛋火腿三明治、韩式炸鸡,还有一罐冰可乐,都是速食,不但没有温度,甚至是因为放在保鲜柜里储存的,都有些冰。   池小天换了拖鞋,去洗了手,打算随便吃点就去睡觉。他拉来椅子坐下去,去拿三明治,这款三明治很好拆,塑封一拉就可以吃了。   但今天他拉了好几下,塑封都死死的黏着,一动不动。   池小天有点茫然,又有点颓废,他垂下头,静静的坐着,眼珠子又泛起了雾。   系统在叫:“卧槽卧槽。”   池小天也只是面上忧郁,实际上他比系统更惊慌:“他想干什么,他想吃我的三明治吗?”   厨房的门嘎吱一声开了,池小天看了过去,微波炉似乎故障了,自顾自的转了起来。他怔了下,迟缓的站了起来,关上了微波炉。   他刚要离开。   微波炉又转了起来。   池小天望着微波炉,睫毛垂了下来,似乎是有些失神,良久,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他去把三明治拆开,装进盘子里,放进了微波炉。   大火叮两分钟。   鸡蛋芯被烤化了,抿在舌尖,暖融融的,池小天咬着咬着,眼泪就刷的掉了下来,他的睫毛很翘,眼泪跟露水似的沾到了睫毛上。   晶亮、又细碎。   他似乎没发觉自己在哭,仍然在吃那个三明治,软绵绵的腮帮子鼓鼓的,像某种温吞无害的动物。   池小天跟他的恋人交往很久了,以前都是他的恋人照顾他的。   那个人不许他吃生冷的东西。池小天不是很听话,那个人走之后,他总是得过且过的活着,苍白的脸,细瘦的背,他蹲着,泪水沾满了一脸。   尘封的记忆好像被冲破了封印,那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道模糊的声音,“最高档,叮两分钟。”   池小天总是尽量遗忘他去世的事实,但只过了半年,他却好像连他的声音都记不清了,他塞完了整个三明治才站起来。   哭完了人就好多了。   池小天去洗漱,上床去睡觉。   池小天已经走了,地板上却留下了一团水渍。一道稀薄的影子在原地浮现,灰蒙蒙的,似乎就是一缕雾,勉强能看出来个人形。   那道影子伫立良久,直到正午,日光大盛,才怦然散开了。   说哭就哭,还哭的我见犹怜。   系统夸池小天:“你演技好棒啊。”   池小天含蓄道:“一般一般。”没等系统再说,“刚才原主的情绪冲的有点厉害,我没控制住。”   系统:“……”   它呸了一声,“我还以为真是你呢。”   池小天不服:“我也能这么哭。”   系统:“来啊!”   池小天酝酿了好一会:“……咳,才哭过,眼睛有些涩。”他卷被子,把自己团进去,“下次一定,下次一定!”   系统祝福池小天,一气呵成道:“呵吐呸。”   池小天真的有点困了。   一觉睡到了下午。   池小天舒展了下身体,跳了两下才想到自己是丧偶人设,他放缓步子:“还真有点不习惯。”   系统闲着没事干,开始了监工:“不习惯也得习惯,谁知道他有没有在偷窥。”   池小天:“偷窥我吗?”   他撇嘴,“不至于吧。”   余睢这会应该忙着吸收鬼气,壮大自我才对,人家可是要当鬼王的鬼呢。   系统觉得池小天说的有道理,但还是道:“你老实点。”   池小天还是挺敬业的。   他洗了把脸,继续颓且丧的生活。他的本职工作其实原画师,毕业后还去了一家游戏大厂,只是没工作几个月就辞了。   去便利店兼职只是暂时的,他不喜欢出去,就又上网找起了工作。   有些大厂会往外包设子,但一般只派给自己熟悉的人,池小天问了几个人都被拒了,他又望着电脑发呆。   屏幕照亮了他的脸,有些苍白。   这洋楼虽然是老宅但设计还是挺前卫的。   卧室有落地窗,但窗帘拉的很紧──呼、呼啦啦,池小天看向窗子,窗帘被卷了起来,齐整的光照了进来。   阴暗的室内骤然亮堂了起来。   池小天不得不伸手挡着脸,他很久没见日光了,都快忘记这种温暖了,跟猫在太阳下晒皮毛似的舒适,他也缓缓弯起了眼睛。   白皙的脸颊迎着光,像是有些透的暖玉,他浅浅着笑着,漂亮的出奇。   余睢被光烫到了。   鬼就畏惧着光。   他本就稀薄的影子像是快化掉一样,但他望着池小天,似乎没打算离开。   窗帘是被风吹起来的,池小天也懒得再去拉上,他趴在桌上,伸手去够一道道的光,跟弹五线谱的似的玩着。   余睢认真的盯了下。   他看出来了,池小天弹的小星星。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的小星星。   日光晃了几下,池小天又有些困,他趴在桌上,又睡了会。   窗外有鸟叫。   叽叽喳喳的。   余睢靠到电脑那边,他扫了眼信息,点了几下。   池小天睡醒就到傍晚了,天边被夕阳染红了,梦幻璀璨,要说很美丽,但他甚至没看第二眼,他又恢复了对周围漠不关心的状态。   他刷一下拉上了窗帘。   室内又恢复了阴沉。   电脑屏幕忽然跳了起来。   信息跳跃。   APP就叫做画。   是国内原画师最大的聚集地。   【灵客:您好,我看到您的简介了,您的画风很适合我们呢。】   池小天又看了那名字,灵客?他点进去看了下,这家主打恐怖漫,他敲了几个字上去。   【池:我吗?】   【池:你们是不是看错了?】   池小天的笔触活泼又有灵性,一直走得清新治愈风。   【灵客:不会。】   【灵客:就是您呢。】   池小天下意识想反驳,他点进了自己的主页,主页是他最近画作……也就是他恋人去世后他画的,治愈风变成了致郁风。   说不出的阴森诡异。   评论也变了。   【池大怎么了?】   【卖号了?】   【这越看越渗人啊。】   池小天垂眸,有些恍惚。   他的变化好像挺大的,怪不得之前投的都把他拒了。   【灵客:您好,还在吗?】   【灵客:我们很期待和您合作呢。】   【灵客:我们这一期的主题是“人皮鬼”。】   【灵客:欢迎您来投稿。】   池小天回神。   他又有些迟疑,他投过这家吗?   不记得了。   池小天暂时没答应,他以前没接触过这类型的,有点怕搞砸了,他视线下移,六点多了,吃点东西,收拾一下,差不多就要上班了。   家里就剩下炸鸡了。   但是他早上拿回来后好像忘记把炸鸡放进冰箱里了,夏天,放外面一天会坏掉的吧。   虽然是这么想着。   池小天还是站了起来,坏了的话就得处理掉了,他去客厅,桌上只有一罐可乐和印着便利店logo的塑料袋。   池小天眨了下眼,才缓缓走向冰箱。   冰箱空荡荡的。   最上面的保鲜层赫然放着一盒炸鸡。   哦,原来他有记得放进去。 第136章 社恐和社牛(03)   似乎是看出来池小天心中所想, 系统尖叫:“不,你没有!”   不是池小天放进去的。   池小天知道他没有:“我知道!”   他在心里叫得比系统还大声, “你让我怎么办,我大喊有鬼吗!”   系统静默了下,瑟瑟发抖:“那你要怎么办?”   池小天取出炸鸡,包装盒有些冰,他拆开塑封,拿起叉子就要往嘴里塞。   呼、风吹动了门轴,嘎吱。   微波炉又自行运转了起来。   池小天睡了一下午了才醒, 他的头发有些卷,亚麻色的, 夕阳穿过玻璃窗, 在他发顶映下一小圈浅褐色的光晕。   他睫毛很密,白皙的脸看起来很柔软, 稍稍抿了下唇,还是把炸鸡装盘放进微波炉里了。   微波炉不快不慢的转着。   嗡嗡作响。   池小天不知道要加热几分钟,他随便拧了下, 眼睛盯着微波炉里那团光,怔怔的, 似乎在出神:“怎么办?不怎么办。”   他垂下睫毛,“装不知道呗。”   系统又尖叫:“这么诡异, 你装不知道?你是心大, 还是蠢?你家微波炉能自己转?”   池小天倒是挺淡定的:“池小天不相信有鬼。”   系统:“!”   它大声反驳,“微波炉都自己转了两次了, 每次都是在他要吃东西的时候动的, 他还不信有鬼?”   池小天:“他宁愿相信这是巧合。”   没等系统叫起来。   池小天的声音无波无澜:“如果真的有鬼, 他的恋人怎么会不来找他……怎么会舍得不来找他。”   如果真的有鬼。   池小天的恋人不会不回来。他不回来, 池小天就觉得世界没有鬼。   叮。   微波好了。   池小天想着事,有些走神,系统眼睁睁的看着池小天径直朝微波炉伸手:“等一下!”   池小天感觉的自己的手被某种冰凉的东西握了下,他的手停滞在了半空中,没碰到滚烫的盘子,空气中好像有些凝滞,他又眨了下眼,空气仍然是空气,什么都没有。   系统见池小天及时停了下来:“你想什么呢,才加热好,盘子很烫的。”   池小天确定刚才那不是错觉,指尖那种冰凉、仿若坠落冰窖的寒意还没褪去──刚刚有东西握了下他的手。   客厅、厨房,都是空荡荡的。   只有几束光刺拉拉的照着,看不见的东西握他的手。   池小天哽咽了下:“统哥。”   系统:“怎么了?”   池小天:“他握我的手!”   “什么他?”系统反应过来,啊啊大叫,“别跟我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池小天知道余睢拦他是出于好意,或许他该说声谢谢,但他一想到余睢,就会想起来系统给他看的那张照片。   怎一个惨烈可以形容。   池小天心里挺活跃的,但面上只是晃了下神,他的眼珠总是有些雾气,眉眼萦绕着仿佛随时会坠落易碎感。   哦豁,炸鸡好香。   炸鸡送的酱是千岛酱还是沙拉酱来着?   没关系,他都喜欢。   池小天等了会才去端盆子,还有些烫,但是能接受的温度了。   吃了饭,又发了会呆,直到晚上八点半,池小天才坐了起来,现在其实是九月,正是一年中热的时候,但最近天气有些诡异。   晚上一下雾,气温就很会很低,会冷。   池小天照旧去拿外套。   他穿上,低着头,素白的手指一颗一颗的扣扣子。   兴许是灯的原因,光笼在池小天脸上,映出了一片偏橘调的暖色,尤其他还在一颗一颗的扣子,那对眼珠黑黝黝的,发色却有些浅,这使得他看起来很乖。   余睢知道他不乖。   他提醒过了,晚上不要出门,有吃人的鬼。   池小天这回记得带钥匙了,他拧门把。   跟昨天的情况一样,似乎是卡死了。   池小天又抿唇。   他似乎生气了,一动不动的拧着门把,不知道是跟谁较劲。   余睢上次坚持了一分钟,这会比上次溃败的还要早一些,他放手,不再阻拦。   门把咔一声动了。   池小天走了出去,洋楼附带着小花园,他虽然没去打理过,但看过几眼,小花园里花草茂盛,一到夜里会有许多蛐蛐叫。   往常的这个时候还挺热闹的,但今天小花园里没一声虫鸣,安静的瘆得慌。   池小天往回望了下,小花园被雾气笼罩的严实,黑漆漆的,连路灯都照不进去,完全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有道风卷了过来,渗着些冷意。   池小天被吹醒了,他拉了下领子,又跑了起来。   早上高姨提前半小时来交的班,他也应该提前半个小时去才行,社恐只是不想和人社交,不是不知道礼尚往来。   幸福便利店用的暖光灯。   玻璃门、柜台上都洒满了光、令人心安的橘光。   高姨似乎忘记了昨天的不愉快、池小天的冷淡,又用她那白胖的手,热情洋溢的笑脸跟池小天打招呼:“小池。”   池小天跑的有些喘。   他撑着膝盖,弓着腰喘气,白皙的脸因为剧烈活动有些嫣红:“……高,高姨。”   年轻人的声音似乎因为不经常开口的原因带着点沙哑,但挺好听,悦耳的像咚咚咚的清泉,高姨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你不用这么急,离交班还有一会呢。”   池小天只是有一会的失态。   他站好,连手都摆的规规矩矩,声音又有些轻:“嗯。”他瞥向高姨,想说你要是想去接女儿的话,这就可以走了。   但盯着高姨,他的视线又躲避起来……她想走是可以走了,自己说的话就有点多管闲事了吧。   池小天恢复了沉默,他在柜台旁边,白皙下巴没多少肉,长长的睫毛虚虚的拢着,棒球服掩住了他的身形,他垂着脑袋,不吭不声的看上去有些冷漠。   高姨也习惯了。   她又整理了会货柜,到了点才走,胖阿姨骑上她的电动车:“小池。”   池小天看过去。   高姨乐呵呵的:“明天见。”   电动车又驶入了黑暗,今晚的雾比昨晚的还要浓,尾灯似乎连闪都没闪,或者是闪了,只是被黑雾吞噬了。   剧情里的池小天今晚就被鬼吃了。   池小天放着新闻联播:“统哥。”   系统:“我在呢。”   池小天:“鬼吃人的时候人会很疼吗?”   系统不知道,它安慰池小天:“应该不会太疼。”   池小天:“……应该?”   这系统好不靠谱的样子啊。   系统倒是理直气壮的:“我还是第一次下灵异本呢,不过听别人说灵异本可凶残了,断头的、三头六臂的……”   池小天闻声:“刑天和哪吒?”   没头的刑天,三头六臂的哪吒。   系统:“不是。我是说鬼。”   没头的鬼,三头六臂的鬼。   池小天心情好了些:“你就是说……”   便利店有个仿古表,十二点会报时──“咕。”   伴随着十二点的报时声,便利店的灯啪一声全灭了,连着电脑和监视器的光都熄了下来,雾气好像侵入了便利店。   月亮很清晰,池小天伸手却看不到自己的手,他掏兜去找手机,寒意愈来愈重,他甚至感觉自己背后有些潮湿。   嗡。   池小天找到了手机,不大的亮光照亮了方寸之地,池小天勉强能看清自己的手了,柜台前面多了道人影。   是位很瘦、瘦的像麻杆的客人:“你好,你这里……”   有卖人皮吗?   没有卖的话你的皮就给我吧。   啪,没等客人说完,便利店就恢复通电了。   寒意褪了些,雾气被驱逐出去了些,橙光暖洋洋的。   骤然恢复亮光,池小天不太适应的揉了下眼,他有些瘦,但个子不低,发色有些浅:“嗯?”他不太喜欢和人说话,但还是努力对上客人的眼睛,“您需要什么?”   客人不仅是廋。   还很薄,没错就是薄,倒着的三角眼麻木凶戾:“我要……”人皮,它还没说出那两个字,池小天旁边倏然浮现了一道稀薄的影子。   缠绕着黑气的血影。   依稀可见是位青年。   “您要……”池小天看到那客人的脸突然涨红了,肩似乎被拔高了两厘米,他呼着气,似乎是哮喘犯了,他顿了下,“您还好吗?”   余睢是凶神。   他掐着人皮鬼的脖子:“他问你话呢。”   人皮鬼喘着气:“还、还好。”   池小天:“……”   真的吗?你的眼珠子好像快掉出来了,他想再问一下,但还是不太适应和人交流,他很久没跟人说这么长的话了,手心微微发汗,他有些紧张的垂下眼,“您需要什么?”   我需要你让这个凶神放开我的脖子。   人皮鬼快翻白眼了,它哆嗦着:“烟。”   池小天看向柜台:“什么牌子的?”   人皮鬼语气有些凶:“随……”它的脖子被掐成了筷子粗细,声音也轻柔了下来,“随便。”   池小天就随便拿了包,他扫码报价:“二十。”   他等了会,没等到客人结账,稍稍抬了下头,看着这个有些奇怪的客人,“您好?”   人皮鬼僵硬着,没动。   余睢的声音有些阴森,他毕竟是也是鬼:“掏钱。”   人皮鬼:“……”   它是鬼,哪来的钱,它声音有些干巴,“我、没钱。”   小小的便利店安静了一瞬间。   池小天:“……”   什么奇葩买东西不带钱,他看着这个客人,过于单薄的客人,忽然想起来灵客要的稿件“人皮鬼”,他犹豫了下,鼓起勇气,“我需要您做一下模特,您同意的话……”   他声音渐渐消了下去,应该不会有人愿意的。   人皮鬼的声音尖锐:“我同意!”   它不答应恐怕连鬼都没得做。   池小天有些意外。   他仰起脸,有些腼腆:“谢谢。”   人皮鬼僵硬的笑了下:“不客气。”   这会便利店没人。   池小天拿了铅笔和a4纸,青年有些瘦削,白皙的手指柔软,投入到工作状态时,他的眼睛比平常亮了些许,似乎泛着柔光。   他支着脑袋,认真的观察着他的模特。   余睢在看池小天,这一株要凋零的、即将枯萎的兰花似乎焕发了些生机,他想,这样看起来顺眼多了。   池小天低头速写。   余睢走到池小天后面,静静的看着。   鬼影稀薄,但似乎有了些人类的轮廓,他很高大,半边脸仍旧是骷髅,模糊的、不可名状红线交织,气息冷戾凶残。被他的影子笼罩着的人类却截然相反,亚麻色的卷发,白皙柔软的脸,精致、脆弱,必须被精心呵护才能活着。   奇幻的画面有一点诡异的温馨。   就只有人皮鬼如坐针毡。 第137章 社恐vs社牛(04)   画纸上的客人逐渐成型。   单薄、薄得好像是纸片似的中年人, 他木然的坐着,神情呆滞、阴沉,倒三角的眼睛里的眼白占据了瞳孔的绝大部分。   系统还没发现池小天有这个才能:“你还会素描?”   池小天稍稍矜持了下:“我多才多艺。”   客人很符合“人皮鬼”这个设定。   邪性、诡异。   唯一的缺点就是客人可能没当过模特, 有些拘谨。人皮鬼坐在凳子上, 手搁置在大腿上,如同小学生般的坐姿。   池小天也不介意。   素描过程大概两个小时, 跟扩印下来似的, 画纸上的客人半睁着眼,邪性凛然, 俨然是一头恶鬼。   池小天画完才有些不好意思,时针指向了二,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了, 他捏着铅笔, 思索着是不是要说声谢谢。   人皮鬼比较敏锐。   它倏然起立:“画好了?”抑制了下比较激动的情绪, “我得走了。”   要走了?   池小天迟钝的站了起来:“谢谢。”   单薄的客人撞出了门。   雾气浓厚, 不透光, 客人走了几步就消失在了大雾里,池小天想起他还没给这位好心的客人报酬,放下铅笔, 拿起那盒烟, 他追了出去。   玻璃门再次晃动。   大雾白茫茫的。   池小天走了两步, 缓缓的停下了,人不见了, 似乎是为了佐证他的想法, 弥漫开来的大雾刹时散开。   月光悬挂在街角, 街道请冷冷的。   这里似乎没人来过。   两边都是居民区, 但这会已经两三点了, 只有几户人家还亮着光,   池小天又站了会才回去。   他把画纸收进文件夹里放好,准备下班结束的时候带回去。   那盒烟他还是买了下来,他记得那位客人的脸,下次再遇见的时候再送给那位好心的先生好了。   现在人生活节奏快,尤其是年轻人,下班都很晚了,很少有人做饭,幸福便利店摆着很多速食,这些食物基本就摆一天,当天卖不完的话,员工是要负责清理掉的。   当然,员工可以选择自己吃。   临期的盒饭还有好几份。   池小天随便拿了一份,凉透的照烧鸡腿饭有些油腻,他掰开筷子,也不是很在意,他只是饿了,需要进食,至于吃什么……能让抽痛的胃不疼就好了。   座椅被高姨擦的很干净,她是个勤快又善良的人,脸上每天洋溢的都是笑容。池小天很少笑,因为不常出门,他的脸甚至带着大病未愈的苍白。   棒球服有些大,罩着他的肩,似乎是要压垮他这个人一样,他低着头,露出了一小截后颈,纤细、脆弱,莹白美丽。   很漂亮。   余睢想着,神情有些冷淡,天生的凶神就是如此。   池小天去拆盒饭的塑封,撕开透明塑料膜、掀开盒饭的盖子,就两步……他弄不开。他睫毛垂了下来,有些无措,又有些茫然。   又怔了会。   他放下了筷子,缓缓的站了起来,那就不吃了吧。   池小天对进食不是很迫切,他只是饿了而已。   反正再饿一会就该不饿了。   在池小天看不见的地方。   人皮鬼已经不能维持人形了,它溃散开了,一团惨白的雾。   余睢的指尖分出了一丝红线,红线钻入了白雾,人皮鬼哀嚎,发出了水入滚油的滋啦声。   “饶命、饶命。”   “……大人。“   直到惨白的雾要彻底消散之际。   余睢:“借一下你的皮。”   他还不能显形。   人皮鬼实力不强,但它们能显形。   人皮鬼惨叫:“大人。”   要它的皮?   红光浓郁到似乎要渗血,人皮鬼尖叫:“我借!”   人皮鬼的声音太过凄厉,那种诡异似乎影响到了现实,池小天听到了一点细微的动静,他回头,便利店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   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玻璃门被推动了,伴随着一声欢迎光临,池小天看到那个走了的客人又回来了,他还是很单薄,但没有那么单薄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池小天的错觉,明明还是那张平平无奇的脸,他却觉得有些熟悉。   “客人”的神色有些冷。   他扫了眼桌上的盒饭,声音有些压抑:“吃冰的对胃不好。”   池小天看着客人,那双眼睛似乎有些微妙的变化,连着身型、似乎都高大了些,他很紧张,手心出汗:“我……”   他并不擅长与人交流,尤其是陌生人,他埋头,“对不起。”   便利店设备很齐全。   客人很自觉。   他走路有些闲散,池小天偷偷去看他,那是很单薄的背、尤其的薄,他还是觉得……熟悉,那种熟悉感似乎要冲上来,他不自觉咬唇,眼珠又起了雾。   无菌蛋,两片牛排,锡纸盒,便利店有个加热台,是给顾客加热盒饭的。客人折起了袖子,旁若无人的煮起了面,煎起了牛排。   热气滚烫,雾气缭绕。   池小天想和他说话。   但他不知道要说什么,他绞着袖子,睫毛虚虚的掩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煎牛排的滋啦声、豚骨拉面的香气越发的膨胀,池小天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痛了。   他吃的速食,还都是冷食。   很久没碰这样的食物了、热气腾腾的食物。   好香。   好馋。   好饿。   池小天的盒饭还在桌上放着,他心想等会人走了后,他再过去吃吧。   客人端着餐盘,他坐下,应该是顺手,被池小天渴望着的那份盒饭被他丢进了垃圾桶,   池小天:“……”   他又抿了下唇。   似乎是察觉到了池小天的视线,客人看了过去:“你的?”   社恐最怕什么。   两人独处。   那道目光对池小天而言太有侵略性了,他睫毛抖了两下,有些难耐,但还是没忍住去看余睢,黑黝黝的眼珠沁水:“……嗯。”   余睢的声音很淡:“那我这份赔你。”   池小天下意识拒绝:“不用。”   他又想起了那盒烟,连忙拿出来,“我,刚刚……”   人皮鬼的皮撑不住余睢的灵体,余睢袖子下面的胳膊已经有些融化了,在池小天低头拿烟的时候,他走到便利店门口。   男人侧目,笼罩他肩上的光忽然很刺眼,池小天不得不微微避开。   那人的声音有些沙:“下次再给我吧。”   下次?   下次是什么时候。   池小天怔了下,大概也就两三秒而已,他再看过去,没人了。   街上又起了浓雾。   那盒烟还静静的躺在池小天的掌心,那份拉面还冒着热气,   牛排的香味依然勾魂……不是幻觉,他后知后觉的收拢了下掌心。   烟盒有棱角,刺痛。   池小天缓了会,他慢吞吞的挪过去,人都走了,还是不要浪费的好,关键是他也真的饿了。   豚骨拉面的汤是奶白色的。   他用筷子挑起来,吹了下,才放进嘴里。   池小天忽然站了起来。   他推开玻璃门,沿着浓雾奔跑,穿过大街,跑过街角,他喘气,头脑嗡鸣,胃部抽痛,他不得不停下,苍白的脸泛起红晕:“哥。”   年轻人抬头。   茫茫大雾不见人。   眼泪不自觉掉了下来,他捂脸:“哥。”心跳的很快,抽搐得疼,他蹲下,抱着自己的膝盖的哭。   是你吗?   别走。池小天没哭多久。   他还要回去看店。   应该不是他。   只是做饭的味道有些像。   如果是他……他不会走的。   池小天去洗了把脸才坐下吃饭,即便觉得不是他,他还是会哭。年轻人因为剧烈奔跑,脸上的酡红还没完全散去。   他捏着筷子,刚沾了水的睫毛又被泪打湿了。   池小天哭得时候基本没声音,就只有眼泪在掉。   啪嗒,啪嗒。   苍白,敏感、又脆弱。   余睢没有走,只是人皮鬼的皮不能再穿了,池小天看不到他了而已。   人皮鬼心疼的抱着自己的皮,被余睢穿了一小会就破破烂烂的皮,胳膊肘那块都化了,脸都要脱落了。   余睢再穿一分钟,人皮鬼估计就要灰飞烟灭了。   余睢静静的看着。   哥?   那是谁?   看池小天这么伤心,那人是死了吗?   应该是对池小天很重要的人,但余睢没在池小天身边看到鬼,池小天身边就只有他一只鬼。   池小天吃完了一份拉面,他似乎没感觉到撑,连两份牛排都吃完了,收拾桌面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那位客人好像没付账。   没付钱也没关系,都是被他吃掉的。   他等会补上就可以了。   池小天把拉面碗端了起来,神情又是一怔。   客人给钱了。   还多给了。   一次性的锡纸碗下面压着几张红色的纸钞。   池小天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没遇见过这种事,他想着,应该把钱还回去,但他又不认得那个人。   又发了会呆,池小天走到柜台那边开始收银,至少得把这次的账面清了。   剩下钱被池小天收到了一个小盒子里,连同着那盒烟,他还写了个便签贴在了上面,余睢看到了那行清秀的字。   ──好心的奇怪先生。   七点半。   高姨来交班,池小天回去。   池小天洗漱后,把稿子投出去才睡。   8:31。   【灵客】:感谢投稿。   10:01。   【灵客】:您好。   【灵客】:您碰到这个人了?   【灵客】:请问您取材自哪里?   【灵客】:您还活着吗! 第138章 社恐vs社牛(05)   灵客总部。   一阵兵荒马乱。   “人皮鬼出现了。”   “确定吗?”   “肯定是了。”   “看。”   电脑屏幕呈现着一张放大的图──人皮鬼被印刻在a4纸上, 它似乎被赋予了某种灵性,半睁着眼,脸上的皮摇摇欲坠, 单薄、薄的好像只有一张皮。   诡异、邪祟。   “嘶。”   “操。”   半晌。   “那人还活着吗?”   “应该活着。”   “总不能是鬼寄过来吧。”   很冷的冷笑话。   办公室沉默了一瞬, 一阵骂声:“操操操,卫林, 不会说话就别说。”   被骂的青年小小的委屈了下:“我又没说什么。”   没人理他。   “地址查出来了没?人皮鬼出没了。我们肯定是要去处理它的。”   “等等, 马上就追踪就到了。”   “好了。”   “地址是京市临春路……”   哗。   桌椅的摩擦声,砰!查IP地址的中年人往后仰倒, 摔到了地上,他似乎是扭着胳膊了,一直倒吸冷气:“操, 妈的。”   “怎么了?”   “呼。”   中年人神色痛到扭曲, 又有着一点惊恐, 映衬在他脸上的是密密麻麻的红光, 诡异侵入现实, 办公室阴冷到似乎能滴水成冰。   刚才滚满了代码的屏幕上只有一个字,“滚”。   灵客是东部为了抵御诡异专门设置的部门,全名叫东方灵异局。   诡异入侵了他们总部。   所有人被固定在了原位不得动弹, 那种窒息、喘不过气的压迫感弥漫在每个人心头。   约莫过了半刻钟, 阴冷感才如潮水般退去, 阳光照进室内,再次有了温度。   “哈。”   卫林干笑, “以后不能再在网上骂人了, 真的能顺着网线摸过来。”办公室炸开了。   “卫林!”   “操。”   “你说你妈的冷笑话。”   过了好一会他们才平复下来。   “这怎么办?”   “对面好凶。”   “肯定是鬼, 谁去除鬼卫道?”这谁他妈敢去, 找死啊?   办公室里的人不约而同的把目光投向了卫林:“小林。”   卫林就是个半吊子灵师:“我?”   他连忙摆手, “我不行。”   “去吧。”   “你有祖师爷保命。”   “你老祖姓什么来着,余?”   “就是姓余吧?”   “大不了喊救命,怕什么。”   池小天睡到下午才醒。   他睡觉的时候喜欢蜷着身子,把头埋被子里,他平时这样都会有些呼吸不畅,但这次,他的被子铺的规规整整的,呼吸的那块地方有个不大不小的空隙。   怔了下,但没多想。   他坐起来,抓了下卷发,要做什么来着?   吃饭,打工。   还不是很饿……对了,他的稿已经交上去了。   拖鞋的底子很软,年轻人踩了上去,走路的姿势都有些温吞,卷发垂了下来,有些凌乱,室内的窗帘紧紧的拉着,昏暗的房间亮起了有些刺目的光。   池小天的电脑屏幕的亮度一向是拉到最大的,他的眼睛眨了两下,有些不太适应,睫毛虚掩,瞳仁又泛起了水色。   可能是哭得多了,被刺激到就很容易掉眼泪。   太柔弱了。   余睢想着,他近身,手掌在池小天眼前挡了下,池小天的视野瞬间柔和了许多,他似乎有些不太确信,又眨了两下眼睛。   蓬松,柔软、沾染着湿意的睫毛在余睢掌心轻轻扫了几下,余睢垂眼,有些痒、带着些奇怪的悸动。   他和池小天挨的很近。   池小天坐在椅子上,余睢站在椅子后面。   从某个角度看,余睢挡住了椅子,像是在抱着池小天,池小天陷进了余睢怀里。   池小天对此毫无所觉。   他在看灵客给他的回信。   15:32   【灵客】:您的稿子过审了。   【灵客】:请选择交易方式。   17:34   【池】:银行卡。   17:34   【灵客】:卡号。   池小天把自己的银行卡号发了过去。   灵客总部。   “靠靠靠,发过来了。”   “这鬼还真是只想跟我们做交易啊。”   “上面说了,没伤害我们就说明没太大恶意,不然我们刚才都得死。”   “上面不让我们管就不管了……打多少钱合适?”   “他那里有报价,我看了,约稿是五千。”   “那就五千。”   “不多给点?这可是跟鬼在做交易!”   “上面说了,别让我们多事,正常交易就好了。”   【灵客】:已汇。   【灵客】:期待下次合作。   对面很爽快的样子。   池小天就喜欢和这种要求少付钱还爽快的甲方合作,他主页里有报价,没特殊要求的约稿是五千,对面也没有讲价,直接就打了五千过来。   五千块挺多了。   池小天看了眼银行卡余额,饿死的危机暂时过去了,他稍稍安了下心,用手撑着脸,他的眼神又有些发怔。   他在犹豫要不要去上班了,去便利店打工只是缺钱,他不是很喜欢这份工作,可以说,要和人交流的工作,他一概不喜欢。   池小天想去辞掉这份工作了,当初也只是口头约定,他说自己做不了多久的,老板也说了给他按小时工结账,随时可以走。   但是,池小天想起了昨晚碰见的客人,他还没把那盒烟给他。   还是去吧。   至少把那盒烟给那位先生。   池小天其实是有些期待见到那个人的,他起身,准备去卧室去洗漱,走到门口的时候,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又回头看了眼。   电脑还亮着。   很亮、屏幕反着光,很刺眼,一点都没有刚刚的柔和。   池小天:“……”   他就觉得刚刚不太对。   池小天若无其事的去洗漱。   他含着牙刷,镜子里的人脸颊微微鼓起,有些长的卷发遮住了细细的眉梢,看起来很羸弱:“统哥,余睢在吗?”   系统看不到余睢:“我不知道。”   池小天哽咽了下:“你是废物吗?”   系统毫不客气的顶撞了回去:“谁叫你不好好做任务的?我不升级怎么变强?我这么废不还是因为你!”   池小天:“……”   说的好有道理。   系统还是安慰了下池小天:“他没伤害你,还帮了你好几次,别怕,他应该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池小天倒也不是很害怕,就是:“统哥,我得洗澡了,他在吗?”   系统:“……”   系统沉默。   池小天也沉默。   一人一统相继沉默。   系统:“说不定在。”   池小天已经刷好牙了,他在缓缓的解扣子,年轻人低着头,细长的手指柔软,领口大开,露出了一小截锁骨。   骨窝略深,线条清晰、翅膀似的延伸到两肩。   浴室开着浴霸。   那光炽热,照在池小天雪白的后颈上,映出了好似被磨砂打磨过的、好像是融化的牛乳般的质感,亚麻色的发色又很柔软。   他看起来有些单薄,但不是没一点肉。   余睢视线下滑。   瘦削的背下是一点彭起的弧度,难以形容。   凶神第一次失态。   红光冲撞,哗然出逃。   浴室的温度稍稍回温了一点。   池小天不知道。   他还是把衣服都脱了洗澡了。   总不能不洗澡。   再说,余睢应该没有偷窥的癖好。   池小天洗得比较慢。   隔着一道门,水声哗啦啦的,浴霸灯在运转、说不出的细微的声音,余睢在客厅,他坐在沙发上,神色有些冷峻。   或者说诡异。   稀薄的影子流窜着红光。   他的脸、应该说是骷髅,冷戾凶恶。   人皮鬼战战兢兢,它昨晚差点被余睢捏散,受了重伤,现在只能勉强维持着雾态:“大人。”   余睢看它。   白雾受惊,收缩成更小的一团:“大人,您要是想用的我的皮,至少得,再让我强大一点。”它知道余睢不杀它的原因。   留下它是因为它的皮有用。   余睢:“你想做什么?”   白雾晃了两下,人皮鬼有些贪婪:“大人,我可以吞吃其他鬼。”   鬼这种东西,能靠吞噬同类迅速成长。   余睢想了下,一丝红线朝人皮鬼探去,他声音冷淡:“吃。”   人皮鬼先是贪了下,随着就是惨叫:“大人,不行!”   余睢的力量层次太高了。   它会被撑死的。   余睢也没说人皮鬼废物。   他随手封印了人皮鬼,丢到了楼下的小花园里。   池小天出来了。   他才洗完,头发湿漉漉的,走了一路就滴了一路的水,他似乎没打算管,就这么走进了卧室,余睢不自觉跟了上去。   池小天果然没管。   他又玩起了电脑。   余睢看了眼窗帘。   呼──呼啦。   池小天也看了过去,窗帘又被风吹了起来,天边堆着似锦的云霞、橙红、淡橘、火烧云绮丽,大片、大片的堆叠着。   下面就是小花园,花草翠绿,篱笆墙外是街道,人声、车声,隐隐约约的,一只三花在对面楼顶在晒太阳。   它看到了池小天,散懒的摇尾巴:“喵。”   池小天这回没有挡脸。   落在他脸上的光很柔和,他睫毛缓缓颤动了下,看了眼刺眼的电脑,又看了眼窗外,他站了起来,趴在栏杆上。   风真的很温柔。   喧闹吵闹的街也很温柔。   三花的肚子有些大。   它站了起来,沿着屋檐奔跑,跑到了离池小天最近的屋檐上,仰着脑袋。   “喵喵喵。”   池小天抱着膝盖蹲下,歪着头看向那只三花,   他不知道三花想做什么。   三花见池小天不理它,也就没继续叫了。它似乎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一下这个两脚兽,这会太阳还有温度。   它又趴下了,摇摇尾巴,舔舔毛,怡然自得。   一人一猫隔空对望。   余睢也走了出来。   他的影子很淡,但能看出是个人形了。   池小天看着白白胖胖、尤其是毛绒绒的三花,眼馋道:“我想撸它,好可爱。”   九月,天热儿,没一会池小天头发就干了,亚麻色头发打着卷,再次蓬松了起来,纹理细腻、光泽柔软。   余睢没有想。   他冷着脸,垂下眼,伸手揉了下池小天的卷毛。 第139章 社恐vs社牛(06)   还在看三花的池小天似乎有所察觉。   他仰起脸, 左右看了下,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余睢还垂着手。   他就在池小天旁边。   池小天有些疑惑的抓了下自己的头发, 也没有待太久, 他站了起来。   就凌晨吃了一顿。   他有点饿了。   家里没有存粮了,得出去吃饭。池小天换了套衣服, 走到门口才想起来拿钥匙,放进兜里, 脸色有些苍白的年轻人低着头出了门。   余睢也想出去,他没走两步就感觉到了莫大的束缚力,影子似乎又淡薄了些。   不能随便出去。   尤其是天还没完全黑。   余睢毕竟是鬼。   他停下了, 没强求出去,他想尽快能化形。   池小天去了一家拉面店。   店员是个二十出头的女生:“您好。”声音一扬, 她语气温柔了些, “你需要什么?”眼前的男生差不多和她同龄。卷发蓬松, 一双眼睛黝黑, 脸上泛着瓷器般的苍白,他身量并不低, 甚至因为比较瘦,还显得有些高挑, 但就是, 温吞、无害, 令人怜惜,   池小天有些不好意思。   他的声音很干净:“豚骨拉面。”   就连声音都很好听,店员又看到了池小天的眼睛, 睫毛尤其的长, 还很密, 他本来就长的很精致,这么一看,简直像一个大号洋娃娃:“好的。”   卧槽。   好他妈可爱。   店员的目光有些热情。   池小天顿了下,稍稍埋下脸:“打包。”   店员有些遗憾:“打包?不在这里吃吗?拉面在店里吃口感比较好哦。”   池小天捏手指:“嗯……”   社恐很难拒绝热情的人,他脸上泛起了一丝红晕,睫毛闪了下,“那在这里、吃吧。”   店员看到了。   她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好的。冒犯一下,你有女朋友吗?”   “嗯?”   池小天抿唇,颊边有个浅浅的窝,“我有男朋友。”   店员把号码牌给池小天:“那是我来晚了。”   小姐姐态度大方,眼神也很自然,没有让池小天不舒服,他只是有些不好意思,那对睫毛轻轻压下,又抬了起来,末端很翘,晕着一点斑斓:“没有。”   他弯唇,“我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不是你来晚了。   是我只会喜欢他一个人。   店员反应了过来,真的有点遗憾了:“祝你们幸福。”   干净又痴情的弟弟很少了。   她交了几任男朋友,稍微有点姿色的就是个海王。   池小天的声音低了些,眼神也有些黯淡:“嗯,谢谢。”   这家店有小隔间,池小天挑了一间比较靠里面的,他又发起了呆。他总是发呆,脸色也不大好,怔怔出神的时候就会显得格外的脆弱。   余睢其实还是跟了出来。   他觉得小天离开他的视线就会出意外……不太放心。   余睢觉得池小天很不争气,就是恋人死了又怎么样,剩下的人就不活了吗?他目光的越发的冷,甚至有些恼怒。   但他的手碰到池小天的时候,又轻柔下来,他揉池小天的脑袋,也不管池小天听不听得见:“好好吃饭。”   池小天听到了。   他愕然起立,狭窄的空间并没有其他人,又是一片空,他的手撑着桌沿,大口的喘气:“哥。”他开始哭,他又掉眼泪。   透明的泪珠拉成一道透明细线。   砰的溅开了水花。   余睢看了下自己的手。   透明的、稀薄的、聚不成形的手,他再次去碰池小天,那只手穿过了池小天。   余睢垂下眼,神情难以控制的一戾。   他不知道池小天在叫谁,但他还是回应了:“我在。”   池小天听不到。   他也感觉不到余睢,他只是哭:“哥。”   余睢的手虚虚的笼罩着池小天的脑袋,像是在抚摸:“我在。”   池小天哭了一会。   他习惯性的自愈,哪怕只是表面自愈。他其实已经很坚强了,他只是想到他的恋人才会崩溃,才会哭。   你不能要求一个人想起自己去世的恋人不难过。   池小天只是和他的恋人在一起生活的太久,太息息相关了。池小天每做一件事,就必不可免的想起那个人。   比如,在他吃饭的时候听到那个人说好好吃饭。   拉面冒着热气。   半熟的温泉蛋很嫩,叉烧肥而不腻。   满分一百,池小天给它一百零一。   多的那一分,让它骄傲一下。   池小天吃完出拉面店的时候已经七点多了,天黑了下来,店员跟池小天道别,声音俏皮,还跟池小天摆手:“欢迎再次再来!”   池小天弯起眼笑了下,不大好意思的走了。   家里没什么吃的了,池小天想着要不要去趟超市,不是去买菜,是去买点零食囤起来,看了下手机,19:43。   七点半多了。   池小天犹豫了下,还是没去,去一趟超市再回家,他可能要踩着九点的线去接班了,但介于高姨总是提前半个小时去,他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   虽然高姨没说,也不会说。   池小天提前去了便利店。   幸福便利店。   八点,天又黑了,路灯不怎么亮,池小天抬头看了下,又起雾了。   便利店里挺热闹的。   “阿姨,我真的不是骗子,你家闺女肯定是中邪了,阿姨,别打!”   胖胖的、一直很和善的高姨拿着鸡毛掸子,跟护崽的老母鸡似的:“你再胡说我就揍你了,什么中邪,都什么年代了!”   卫林大喊:“真的,我不骗你。这样好吧,我少收一点,二百一个平安符,真的不能再少了,我有祖训的!”   “你还想骗我二百?”   高姨轰人,“滚,赶紧滚。”   池小天迎面撞上了被轰出来的人,大概就十六,看起来很小,像高中生,就是穿的破破烂烂的,破夹克打着花花绿绿的补丁。   卫林就要跑,池小天忽然出声了:“你是骗子吗?”   这下触动到卫林的自尊了:“我不是!”   高姨走了过来,斩钉截铁:“他肯定是。”   池小天的目光穿过玻璃窗,看到了在写作业的女孩,她模样秀丽,穿着一套比较大的蓝白校服,正偏着头写作业。   兴许是感觉到池小天的视线,她转过头,眼神一滞,似乎是有些惊讶,她一张嘴……呼啦,冒出了密密麻麻黑色小虫子。   她又连忙闭上。   余睢掀了下眼。   池小天看不到,他就看到女孩想说话,又连忙闭上了嘴。但他知道剧情,卫林就是另一个主角,一名半吊子灵师。   剧情里的卫林是跟着高雯雯来到这个便利店的,他察觉到高雯雯身上有鬼气,也看到了高雯雯发黑的印堂。   他跟着高雯雯的时候被高姨发现了,高姨差点把他当成小流氓。   卫林解释说自己不是,向高姨推销平安符,高姨自然没买。   高姨还把他当成骗子赶了出去。高雯雯今晚就死了。   还是个小女生呢。   池小天不太忍心,他的脸色有点苍白,但很好看。   高雯雯盯着池小天。   看到这个人,她体内的鬼,好像安静下来了。   卫林有些羞恼:“你说你女儿没问题,那她怎么不说话?”   “雯雯这两天上火了,嗓子不舒服。”高姨看着卫林,“你小小年纪,怎么骗人呢。”   卫林再次看向高雯雯:“你自己说,你有没有撞鬼?”   高雯雯迟疑了。   但不是对着卫林,她能感觉到卫林奈何不了她体内的鬼,她要是开口说话,会牵连那个人的,但那个格外好看的小哥哥好像可以。   高雯雯还是犹豫。   万一不行呢。   她会害死人的,她已经害死一个人了,她去求助天桥下的老道士,老道士就被鬼吃了,卫林比老道士还不靠谱……她不敢再开口了。   高姨还是比较了解自己的女儿的:“雯雯?”她跑过去,“雯雯,你跟妈说。你真撞鬼了?”   高雯雯垂下头。   她扎着马尾,幅度很小的点了头。   高雯雯也不想死。   她死了,她的妈妈一定会很伤心。   高姨抱着她闺女:“别怕,妈在呢。”有些事,一细想就细思极恐,最近便利店一关灯就好像有什么在瞎胡窜,搞得人心里发凉。   她还特意提醒过池小天要亮着灯。   本来以为只是野猫老鼠什么的。   但有鬼这种事,不亲眼看到还是很难信,可高姨坚信自己女儿不会骗她,抱着自己女儿,她看向卫林,求救道:“大师。”   这是她亲闺女,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开始不信,只是她女儿说没有罢了。   卫林竖起两根手指:“二百。”   高姨掏钱:“你这个符?”   卫林又看了眼高雯雯:“没事,估计就是撞鬼了,鬼没缠着她。”   卫林看走眼了,鬼在高雯雯体内,就藏在高雯雯咽喉里。   他就是个半吊子。   卫林后来知道高雯雯死后,难过了许久。   他也终于知道,灵师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普通人的命。   高雯雯没看卫林。   她还在看池小天。   池小天才发现。   他不太明白高雯雯为什么一直看他:“统哥,她看我做什么?我没什么奇怪的吧?”   除了跟一只鬼合租外,他是没什么奇怪的。虽然在老宅里余睢老跟着他,但前期余睢出门有限制,池小天不觉得余睢会放着修炼不管跟着他。   系统也没这么想:“看你好看。”   池小天确实好看,对小姑娘挺有吸引力的。   系统难得说一次好话。   池小天相当舒服:“我也觉得我好看。”   买了平安符应该就没事了。   池小天推门,走进便利店,去了柜台那边。   高姨在忙,他来帮忙好了。   其实他还听到了两人的谈话。   他们好像在说有鬼什么的。   应该没有吧。   有鬼的话……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他。   高雯雯在餐桌那边。   她见池小天好像在走神,他挺高的,脸有些白,瘦削,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那单薄的肩似乎有些摇摇欲坠。   池小天还是不相信世界有鬼。   他觉得卫林就是骗子,但高姨跟卫林聊的挺好的,他垂下眼,到底没去多管闲事。   高雯雯走了过去。   她拿着本子,写了一行字后举了起来。   池小天看了过去,淡色的唇不觉抿成了一条线。   女孩的字迹清秀。   ──你见过鬼吗? 第140章 社恐vs社牛(07)   这话要怎么回答?   脑海里闪过那些不太正常的事、微波炉自转, 无风自起的窗帘……还有那些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的触碰和声音,池小天怔了下才摇头:“没有。”   他不太习惯和人交流,睫毛垂下, 掩住了一部分瞳孔,他的脸白皙, 线条柔和,“我没见过。”   那些事是不太正常。   但池小天怀疑是自己精神出问题了。   他知道自己情况不太对。   他这种情况应该去看病,但他没有钱看病,他也不想去看病,他觉得这样挺好的, 偶尔能感觉到那人的存在。   还能听到他的声音。   听那人要他好好吃饭。   没有吗?   高雯雯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太失望, 普通人遇鬼,就应该接受自己的命运──去死,这样才不会牵连到别人。   她弯唇, 低头,又写下一行字。   ──我跟大哥哥开玩笑呢。   ──大哥哥好好看。   高雯雯又举起了本子。   池小天对上了,他是知道高雯雯体内有鬼的, 这样的女孩还能笑出来, 很坚强呢, 他顿了下, 声音很干净:“谢谢。”   高雯雯跟她妈妈是一个想法, 这声音真好听,像叮咚叮咚的清泉。   有平安符应该没事, 卫林是半吊子, 符纸都是他师傅画的, 普通的小鬼遇见应该就跑了, 但看着面前笑的挺腼腆的小姑娘,池小天还是不太放心:“我要不要带她去我家一趟?”   余睢在家呢。   什么鬼碰见他都得叫祖宗。   系统无所谓:“你想带她去也行,别崩人设。”   池小天是个社交废物,没事不会邀请人去他家,特别是邀请未成年女生去他家。   池小天思索着这件事。   高雯雯又回去写作业了。   卫林还有事,自己跑开了,高姨拿着个平安符:“雯雯。”   高雯雯看着高姨,没说话。   高姨把平安符给高雯雯戴上:“大师说了,洗澡也别摘下,这是防水的。”她关切的看着高雯雯,“雯雯,你怎么还不说话?”   高雯雯知道她不说话自己妈妈是不会放心的:“我没事。”她声音很哑,语调也有些奇怪,她低头写字。   ──我只是嗓子不舒服。   高姨信了:“你等着,妈去给你买一盒金嗓子。小池?”   池小天抬起头。   高姨歉意道:“雯雯不舒服,我去给她拿点药。”她一口气说完,“这就先麻烦你了。”   池小天挺好说话的:“没事。”   他又看了眼高雯雯,“不麻烦。”   高姨又出去了。   便利店就剩下了池小天和高雯雯,池小天没什么跟高中生相处的经验的,但高姨挺照顾他的,于情于理他都该照顾一下高雯雯。   他偏头,嗯?   高雯雯呢?   高雯雯没对平安符抱有希望,但还是紧张的捏了一下,符纸忽然烫了起来,咻、火光亮了起来,她下意识跑了出去,躲在了街角。   别连累其他人。   火光怦然散开。   女孩痛苦弯腰,单薄的背几乎要弓成个锐角。   她扣喉咙,疯狂干呕。   声鬼怪叫:“你指望这个破符纸?”   它笑声尖锐,“你要死……”   高雯雯心里是绝望的,眼里夹杂着一点濒死的疯狂,雾气弥漫,深夜冰冷冷的,有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他走了过来,就是声音有些迟疑:“雯雯?”   高姨喊的是雯雯。   他就跟着喊雯雯了。   是池小天的声音。   高雯雯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想喊别过来,但鬼在她喉咙里她根本就喊不出来。   声鬼:“刚好又来送一个。”   它尖笑,“嘻。”嬉笑声戛然而止,鬼笑声徒然凄厉起来,“啊!”   高雯雯扶墙大声喘息。   她看不到来人的全貌,连头都抬不起来。她只能用余光看到一点红光。   那人似乎注意到了的目光:“你能看到我?”   森冷、诡异的气息弥漫开来。   高雯雯是惊恐的:“我……”   那尖笑声停了下来,但叫得那么凄厉显然是遇见了更凶的鬼。   雾越发浓了。   池小天不太确定高雯雯的位置,他问了声:“雯雯?”   红光似乎滞了下,随即就消失了,连着遮天的大雾都无影无踪了,月亮的清辉洒落,高雯雯的眼泪还没干,她前面就多了个人。   男生个子挺高的,瘦削,穿着件比较宽松的棒球服,脸颊白皙,卷发蓬松,下巴的弧度柔和,高雯雯冲了过去。   她抱着池小天,眼泪哗啦啦的流,语无伦次:“我、我。”   池小天看着明显受惊的女孩。   他不太适应,但还是笨拙的安慰起了高雯雯:“没事,没事了。”   男生的怀抱很温暖。   气息也很好闻,干干净净的柠檬香。   高雯雯真的害怕。   她差点就死了,她形容不出来那种诡异、邪祟。红光缠绕、浓郁似血、阴冷的气息渗入骨髓,她现在还在牙齿打颤。   池小天拍了下高雯雯的背:“她不会撞鬼了吧?”   吓成这样,系统道:“十有八九。”   池小天放心了:“应该是她身上的鬼被赶出去了。”   卫林的符纸还挺好用的。   高雯雯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两人回便利店,池小天给高雯雯倒了一杯热水,他的眼睛有些关切:“怎么了?”   撞鬼了。   高雯雯看着池小天,又把嘴巴闭上了,不知道有鬼的话,还是不要知道了,她低头:“今天考试,我想起我有道题做错了。”   鬼怪就代表着绝望,代表着惊悚。   明显是说谎。   池小天也没追问:“没事了吧?”   高雯雯捏杯子,声音很细:“没事了。”   高姨回来的时候,高雯雯已经没有了异状,就是声音还有点哑,她寸步不离的依偎着高姨。   高姨笑着骂了两声:“别这么黏人,妈还要工作。”   高雯雯低头不说话。   高姨带高雯雯走的时候,高雯雯也腼腆的跟池小天摆了下手。   池小天总结了下。   一个挺招人喜欢的女孩子。   其实也挺善良的。   夜里基本没人。   池小天还是时不时往外看一下。   余睢知道池小天在等谁,因为池小天的视线也会时不时落在那个写着便签的盒子上。   池小天在等那个好心的奇怪先生。   余睢出门有把人皮鬼带出来,他放出人皮鬼。   人皮鬼看到了熟悉的便利店,鬼脸都要绿了:“大人!”   余睢把声鬼塞给人皮鬼。   人皮鬼大喜:“谢大人!”   约莫是一两点。   门又被推动了──“欢迎光临。”   那位单薄的客人又走了进来,他换了件衣服,黑色的大衣罩着肩骨,没那么瘦了,他的目光沉沉的,还是那长平平无奇的脸。   他很高,身周有些冷。   池小天忍不住去看那人的脸。   他还有些紧张:“先生。”   先生提着一份餐盒:“吃了没?”   池小天目光落在那人的手上,男人的指骨修长,可能是因为熟悉感,他总觉得、总觉得……餐盒有三层。   它被搁置着池小天面前,静静的躺着。   客人的声音简单利索:“吃吧。”   池小天跟这位客人并不熟,严格说起来这只是他们见的第二面,他是想拒绝的,但对上那人的眼睛,他就又怔了起来。   良久,他埋头,声音很低:“谢谢。”   “不客气。”   客人看到了那个盒子,看到了那张便签,他声音沉冷,又似乎没那么冷,“你是不是有什么忘记给我了?”   池小天:“嗯?”   他想起来了,手忙脚乱去翻盒子,“稍等。”   是一盒价值二十块的烟。   客人去门口那边点的烟。   他挺斯文的,就是姿势有些闲散,他的手比较长,腿也比较长,稍稍垂眼,火苗窜了起来,他的侧脸被光闪了下。   较深的眼睑,神情内敛。   气质是种很微妙的感觉,还是那张脸,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池小天发现,这个人还挺有味道的,无关脸,就是那种微醺的氛围。   竟然觉得这个人有些好看。   池小天怀疑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了,他催眠自己,我就喜欢帅哥,还喜欢八块腹肌的帅哥。   余睢发现池小天在偷看他。   他瞥了一眼过去:“好好吃饭。”   池小天在拆盒饭。   米饭,烫好的小青菜,鱼香肉丝、糖醋小排,最下面是一碗汤和几颗洗好的草莓,营养均衡的一餐。他捏着勺子,勺子又掉进了餐盒。   池小天扭头:“你、你说什么?”   余睢没说什么。   他稍稍站直了些,掐了烟,目光沉冷。   泪水模糊了池小天的视线,几乎是不受控制的掉落,他没有低头,而是固执的看着余睢,有些着魔:“你,说。”   余睢走了进来。   他的步子迈的有些大,身周尤其的冷,他很高,对池小天是俯视,将近一米九,看绝大多数人都需要垂眼:“哭什么?”   池小天看不清余睢的脸了。   他极力的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还是很不争气的在流泪,白皙的脸沾了一点粉,睫毛都湿的一塌糊涂。   余睢没带纸。   但便利店有,摆着的散装纸,一块钱一包,他打开一包,抽出一张,纸的质地有些硬,不是很柔软,但有些香。   温热的泪砸到的他掌心,隐隐发烫,他的声音也冷:“别哭了。”   池小天抓住余睢的手腕。   他的力道很大,声音却很细微,微弱的余睢不认真听,根本听不清:“哥。” 第141章 社恐vs社牛(08)   哥?   余睢听清了。他对这个字记忆尤深。   客人的目光稍稍动了下, 他看着池小天、看着那张苍白的脸,蓬松卷发柔软,白皙的脸颊有些消廋,他还在掉着泪, 脆弱、单薄。   可他被攥着的地方似乎要被融化了, 男生拉着他, 指骨用力的箍着。   “哥。”   池小天实在看不清客人的脸, 他的睫毛上一片晶亮, 全是细碎的泪花, 他说话的时候会抖, 嗓子抖,肩膀也在颤抖,“哥、我。”   “我不是。”   余睢抽回了自己的手腕,他垂着眼, 兴许是刚抽过烟,他嗓子有些沙,“你认错了。”   掌心倏然一空,那道笼着他影子也往后撤了些,池小天难以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的眼泪实在掉的有些厉害,砸在玻璃柜台上, 啪嗒、啪嗒嗒。   他哭岔了气,心肺猛的一抽,不得不蜷了下身子,男生白着脸, 视线是一片斑斓光影, 他声音说不出的细微:“哥。”   人皮鬼的皮又要化了, 余睢大衣下面的一只手已经完全化作了稀薄的影子,乍一看,就只是条袖管。   男人侧身,身周有些冷。   似乎是无奈,他又折返,用没有温度的掌心托起池小天的脸,泪水有些烫、滚烫:“我明天再来。”   池小天脑子在嗡鸣,他听不清。   他只是哭:“别走。”   余睢顿了下。   人皮鬼要疯了,它尖叫:“大人!”   它的皮化了,要化完了!   余睢回神,他把纸塞进池小天掌心,稍稍垂下眼:“好好照顾自己。”   玻璃门又被推开了,那个人走了。   一阵冷风吹了进来,夹杂着无尽的冷意。池小天把脸埋在臂弯里,死死的抓着那包纸,等他缓过来,脸上被有些硬的衣料摩擦出一片通红。   睫毛湿漉漉的,又冷又潮。   被泪水遮挡的视线恢复了清晰,便利店的灯光暖洋洋,他缓缓的张开了手。   就是一包纸。   一块钱一包的纸,心相印。   池小天又去看门外。   又起雾了,白茫茫的大雾。   茫茫大雾不见人的大雾。   池小天又把视线投向盒饭,他捏起勺子,往嘴里塞饭,米饭还温着,鱼香肉丝很好吃,是熟悉的味道。   他吃着吃着又开始掉眼泪,用手背仓促的擦去,又会很快的续满,他索性不管了,低着头,认真的吃饭。   人皮鬼真的伤到了。   它的皮融化的就剩下一点了,元气大伤。   余睢不关心人皮鬼。   他看着自己哭,自己吃饭的池小天,又去伸手,他还解释:“我没有走。”   稀薄的影子再次穿过池小天的肩。   余睢垂眼,神情阴戾。   卫林是负责临春路这一片的,他年纪不大,脸也嫩,还穿的破破烂烂,时常被人当成骗子。   虽然有点丧,但这样挺好的。   比起其他同事负责的区域,这片地方可是相当平静了,这里的鬼祟似乎被什么清理过一遍,没出现过鬼伤人的事件。   卫林无所事事了几天,他给总部打电话:“要不调我回去?我觉得我在这没什么用啊。”   “安生点吧。”   总部那边好几人在说话,还有人在骂骂咧咧,“你小子是在炫耀吗?”   “操。”   “我快疯了。”   “你们见过声鬼没有,寄居在人的咽喉里。”   “我们这边已经在排查了。”   “人皮鬼我还没清理干净呢!声鬼,声鬼什么玩意?”   “声鬼?”   卫林突然打岔,“什么声鬼。”   “被寄居的宿主主要表现方式为不说话,嗓子不舒服,你遇见就好好排查一下……小林,这边忙,我们先挂了。”   -嘟嘟。   卫林还拿着手机。   他跟被雷劈似的,在青天白日下都有点哆嗦,那个女孩要是被声鬼寄居……他误判了,她现在肯定已经死了。   卫林跟疯了似的朝便利店冲,这会是七点多,高姨和池小天正在交班。   “小池,回去休息吧。这么久了,还跟我客气什么。”高姨的声音还是那么热情洋溢,“对了,别忘了吃早饭啊。”   她絮絮叨叨的,“你们这些年轻人,总是不喜欢吃早饭。”   池小天还是不能适应高姨的热情。   他的眼神有些躲闪:“嗯。”   砰。   有人推门,迎着光,玻璃门有些刺眼,池小天还没能聚焦,高姨似乎更热情了:“大师。”   池小天眨眼。   卫林?   卫林在喘气:“你女儿,你女儿……”   他甚至不敢继续说下去。   “你说我家雯雯?”   高姨去接卫林,“我家雯雯好着呢,多谢大师了。对了,你那平安符还有吗?我家雯雯那个烧掉了,二百是吧,我再买点。我还有些亲戚朋友什么的。”   “平安符只给有缘人。”   卫林顺嘴道,“……她没事?”   有个男生和他擦肩而过,那人气色不太好,似乎是得了一场大病才治好,眼珠黝黑,脸庞白皙,个子挺高的。   “雯雯没事。”高姨不太死心,“大师,平安符。”   卫林拽了下池小天的手腕,对上池小天的眼睛时候,他不由得放轻了声音:“你好。”男生应该是遇鬼了。   那鬼气虽然很淡,但是有。   卫林发现不了余睢,但最近余睢会带着人皮鬼跟池小天见面,池小天身上多少沾了点人皮鬼的鬼气。   池小天没想到卫林会跟他搭话。   他低头,扫了下卫林抓着他的手。   瘦削高挑的男生脸庞很白,睫毛很长,浓密的拢着,眼珠乌润,无害、温吞,无端的令人心生怜惜。卫林没有松开,他委婉道:“你最近有没有碰到不太正常的事?”   他没直接说鬼。   怕吓着池小天。   池小天简单道:“没有。”   他挣开卫林就要走。   卫林不肯放弃:“你仔细想想?你有碰到大雾天吗?很浓很浓,不太正常的雾?”他跟着池小天,说的很快,“别不当回事,我真的不是骗子。”   池小天忽然停下。   男生偏头,手还在兜里插着:“我没有。”他声音一冷,瞳孔漠然,“别跟着我。”   卫林怔了下,池小天看起来很好说话的,很难想象这么一个人会有攻击性。他们这一行,还有一条祖训,“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这说的就是池小天这种人,明明知道有诡异发生,但就是不配合,不合作。   死了也白死。   就拿高雯雯来说,她其实也有点不合作的意思,哪怕她主观意愿是为了不害人,但她要是说出来,应该就不会死了。   卫林虽然是个半吊子,但不是一般的半吊子。   七点多,上学上班的高峰期,人声鼎沸。   池小天避着人群,专门挑没人的地方走,卫林还是年轻,要是他的长辈,应该就不管池小天了,撞鬼不说,死了真的是白给。   卫林追了过来:“我真的不是骗子,你信我……你现在很危险的。”   池小天停下了。   卫林一喜:“你信我了?”   池小天比卫林高,他眼珠黝黑:“我会报警的。”   卫林一震,讪笑:“别,都好说。”   他嘟囔,“我不跟着你了。”   灵客属于秘密部门,鬼怪滋生,但绝大多数的普通人还在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鬼这种东西,知道的越多越容易撞见。也是为了保护普通人,这事不对外公开。   池小天要报警了,他是会蹲号子的。   卫林可不想上面人来捞他。   丢人还耽误事。   池小天去吃了早饭才回去。   至于他为什么会这么抗拒卫林……他又不是个傻子,死去的恋人又回来了,肯定不正常。不管余睢承不承认,他都知道是他。   只能在凌晨出没。   应该是鬼吧。   池小天想着事情,洗得稍微久了些。   余睢在门口等着。   他看着浴室,那水声停了好一会了。   池小天都洗半个多小时了。   是泡久了晕里面了?   余睢渡步。   隔着一道门,水汽弥漫出来了些,他掌心放在了门把上,稍作犹豫。   嘎吱。   浴室门无风自动。   池小天闻声望去:“哥?”   门口空荡荡的,并没有人,池小天没有死心,他还试图从浴缸里出来,瘦削白皙的肩从水面探出,水珠滚落,他的脸被熏出了潮红。   男生睫毛颤动,唇瓣润润的:“你在吗?”   哐、啷!   浴室门被扣上了,似乎是有人落荒而逃。   池小天没忍住弯了下唇。   他简单的冲了下就出去了,白T恤、长裤,黑发滴着水,走了两步,他返回浴室,用毛巾擦头发。   等收拾完家务,头发也干了后已经九点多了,池小天得睡觉了。   他给自己盖好被子。   睡姿很乖。   余睢望着池小天。   他好像断定自己是那个人了。   可他不是。   池小天喜欢的那个人应该没有去世多久,余睢被困在这里得有几百年了,除了期间沉睡过几次,他都有保持着清醒。   余睢的手虚虚盖在池小天脸上,似乎是想碰他,但终究没有碰到,前段时间他的灵体受了次伤,实力大不如前了。   他被灵师一脉供奉很久了,严格来说不是鬼了,是凶神。   鬼渡劫化凶神,有几大难,他上次渡劫失败了,连灵体都化成了稀薄的影子。   余睢想着事。   又看了池小天一眼才消失不见。池小天睡得很踏实。   他睡醒就又是傍晚了,醒了之后,他下意识去开电脑,弯着的腰还没直起来,他又去看拉很紧的窗帘。   那双睫毛很长,很像洋娃娃的眼睛似乎期待着什么。   余睢:“……”   他往那边看了一眼。   哗──哗啦。   窗帘被吹开了,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   池小天就知道他在。   他真的回来了,男生继续开电脑,他的背很瘦,裤子卡着胯:“哥。”   “你看到了是不是?”   没人应答。   火红的云烧成了霞,风儿有些静,就只有男生的声音尤其的清晰。   “我好看吗?” 第142章 社恐vs社牛(09)   余睢就在池小天旁边。   那道不浓不淡的影子静悄悄的。   好看吗?令人目眩的白皙一闪而逝, 那双洋娃娃似的眼睛乌润,脸庞绯红……好看的。余睢想着,是很好看的。   男生背对着人, 瘦削的背、卡在胯上的裤子拱起的弧度柔软, 卷发垂落, 露出的一小片耳垂莹润:“哥。”   他还在问他,“我好看吗?”   余睢的神经拉成了一条弦, 绷得快要断了。   池小天忽然起身。   他穿的T恤有些薄, 领口是圆领, 有些大,随意动作的时候会露出一点肩,男生的睫毛很密、卷翘, 没得到回答,他不再追问,而是道:“今天你不要去见我了。”   那个卫林。   他感觉不太好。   余睢稍稍抬起眼。   “那个人好像是专门抓鬼的, 你会有危险吗?”池小天看不到余睢,他自言自语的模样有些像精神病人,“你在我身边, 他能发现吗?”   发现的话, 会想除掉你的吧。   卫林会说什么,人鬼殊途?应该是这一类的话。   是说卫林吗?   灵师一脉的后裔。余睢看着池小天:“他看不到我。”   能看到他的活人大概就只有上次那个女生了。   鬼祟灵异, 知道的越多,就越能看得见, 越是频繁的撞鬼。一般情况下, 普通人是看不到鬼的, 不知道, 就看不到。   不被知道, 那些鬼很难影响到现实。   这么说吧,人类在三维,鬼在四维和三维的夹缝中,这个夹缝非常不稳定,有时候会和三维空间发生某种重叠,这个时候要是有人够倒霉的话,就会撞鬼。   鬼就会缠着你。   一般的鬼就只能等夹缝不稳定,看运气。   比较凶的鬼就能影响夹缝,主动入侵现实。但越凶的鬼处的维度就越高,它们在夹缝还算稳定的情况下,到不了现实。   这是规则对人类的保护,灵异复苏还没多久,夹缝还算稳定,现在能入侵到现实的,都是些小鬼。   余睢是差点渡劫成功的凶神,他已经快处在四维了,越接近四维空间就越稳定、越难和现实发生重叠,偶尔重叠,就跟二维生物看不到三维生物一样。   别说是池小天,就是卫林都发现不了余睢。   余睢没受伤的话,是能随意影响现实的,但他前段时间渡劫失败,灵体都差点散了,四维到三维对现在的他而言,如同天堑。   即便他很强,他也只能做一些小事,比如,让微波炉自转、吹一下窗帘什么的。   他做不到传递更多的信息。   二维难以理解三维的存在。   三维也难以理解四维的存在。   余睢跟池小天说话,池小天就是听到了也理解不了,他只会以为,好像是有道风吹过,更微弱的一点的,是尘埃在颤动。   池小天确实听不到余睢在说话,他只能单方面的跟余睢说话:“哥。”他嘱咐道,“你过几天再来找我。”   余睢没说话。   夜里总是起雾。   还是大雾。   幸福便利店。   池小天盯着表,这个点没什么人来,他总是走神……又到了余睢常来的时间了,他告诉过余睢不要来,但余睢会听的吗?   有些心神不宁。   男生把脸埋进臂弯里,白皙的脸躲在了阴影里,让人看不太清。他个子高,肩有些薄,懒洋洋的趴着,睫毛很长,卷翘,在眼睑下投下了道淡淡的痕迹。   玻璃门被推开没什么声音,但会有报音──欢迎光临。   雾气进来了一丝,有些冷,那位熟悉的客人仍旧很高,黑色的大衣没一丝皱褶,他的神情总是很漠然,连着眼神都没什么温度。   池小天看过去,那双很像洋娃娃的眼睛弯了起来:“哥。”见到余睢,他就会高兴,黝黑的瞳孔亮的像星星,很讨人喜欢。   他下意识起立,连背都挺直了,紧接着,他抿唇,“我不是说……”   说不让余睢来了。   余睢迈步进来。   他的肩很宽,能撑得起大衣,有些冷,有些飒:“吃饭。”   还是那个三层餐盒,它密封的很严实,但池小天就是能闻到食物的香气,他甚至感觉那味道在撩拨他。他忍了忍,没有忍住。   男生去揉发痒的鼻尖,他低头,亚麻色的卷发跟着垂下了点,那色泽太过柔软,蓬蓬的像朵棉花云:“你怎么来了?”他还去看余睢,“我、哥。”   有人摸他的头,很温柔。   前方的光忽然一暗。   是那人罩了下来,气息森冷。   池小天想去看余睢,又想躲,他眼睛又有些涩,睫毛颤了几下,他的脸还是有些苍白,男生屈起小臂,去抓男人的手腕:“哥。”   他把脸凑上去,“我想你、我想你抱我。”   仅仅是说几句话,太虚幻了,他想被抱、想真实的感受一下。   余睢的手很冷,他垂眼,神情说不出的淡漠,但又好像夹杂了点别的什么。他眼里拢着虚虚实实的光,让人看不真切。   他的手被蹭着:“我不是。”   被池小天抱着的手腕被人缓缓的抽了出去,男人声音沉冷,神情有些阴鸷,池小天去看他:“哥?”   余睢后退:“我不是你哥。”   池小天睫毛颤了下,一颗泪珠子滚了下来,沿着白皙的脸,滑过下颚,又坠在玻璃柜台上,他怔怔的,洋娃娃似的眼睛有些红。   高挑瘦削的男生白着脸:“哥。”   余睢看着池小天,平静道:“我是余睢。”   他是老宅里的鬼,死了几百年的鬼,他才遇到池小天,他跟池小天没有过去,更不是池小天想的那个人。   余睢?池小天的唇有些红,他在咬自己的唇,似乎要咬出血:“你不记得我了?”他低头,“你不记得我了吗?”   余睢沉默了下:“我不认识你。”   池小天又哭。   那眼泪很汹涌,他耸着肩,垂着脑袋,手紧紧的扣在玻璃柜台的边缘上,指骨用力,指尖泛起了些许青白:“哥。”   余睢的手又在融化,人皮鬼在尖叫。   他稍稍遮挡了下,继续道:“我是余睢。”男人转过身,探手推开玻璃门,又道,“不管我是谁,你还是不要哭了。”   池小天的泪腺失控了。   他没想过季觎会忘记他,从来没有。余睢是谁?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男生冲了出来,他步子很急,猛然冲刺,撞到了余睢,他从后面伸手抱余睢,埋在余睢后背上,他呼吸不稳,肩膀在抖,声音也在抖:“余睢。”   总会有人喊你的名字,似乎是能刻在你灵魂里。余睢还推着门,他垂眼,看到了池小天抱着他的两只手。   “哥、余,余睢。”   池小天念不惯这两个字,声音有些生涩,“余睢。”他还在哭,   眼泪洇湿了余睢的背,“什么都好,你、你别走。”   余睢想,池小天一定很爱那个人。   他攥住池小天的手,让池小天放开,自己缓缓的转过身,男生哭得很惨,他很会哭,黝黑的眼珠溢满了泪,睫毛闪着泪花,一片晶亮。   心里坠满了东西,有些疼,他垂眼:“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池小天看不清余睢的脸。   他趴在余睢怀里,抓着余睢的衣服,拱着肩,死死的埋着头。   余睢抬起池小天的脸,给他擦眼泪,那双眼睛还是没什么感情,好像天生没什么情愫:“哥。余睢,还是季觎都行。”   他低头,好像是想吻池小天,但终究没有,“我只是不想骗你。”   池小天好像是听到了一声尖锐的嚎叫。   人皮鬼撑不住了。   池小天手里一空,那个人化作烟尘光影,倏然消散:“哥。”眼里的泪还没掉下来,玻璃门还没推上,他踉跄了下,脸色惨白,“哥。”   余睢想去扶一下池小天。   他没拉到,又是径直穿过,有些僵直的垂下手:“我在。”   幸福便利店。   灯在街尾亮着,隐隐绰绰。   池小天蹲下,他抱着自己的膝盖,一个人在大雾里发抖,他声音微弱,断断续续:“哥、哥……季觎。”   系统哐一声上线了:“池小天!”   池小天抬头,他捧着自己的脸:“嗯?”   系统:“你哭什么!”   池小天先是沉默了下,随即道:“我难过。统哥,我心里难受。”   “难过什么?”系统不解,“有什么难过的?”   “季觎。季觎。”   池小天眨眼,掉眼泪,“他死了。”   系统看过剧本,“他是死了啊,早就死了,你不是知道吗?”   池小天脸色有点苍白:“我是知道。”   他声音渐渐低下去,“我只是,只是难受。”   系统:“……”   它试探道,“你是不是太沉浸了?池小天,这不是你的人生,是别人的,是这个池小天的,你和季觎不认识。你不认识,你知道吧?”   池小天没再回话。   他是不认识,他就是,难过。   “别想了。”系统安慰池小天,“要不要吃个冰激凌,隔壁还有家蛋糕店,它家的提拉米苏可好吃了。”   池小天不语,他站起来,去吃余睢给他带的饭。   黑椒意面,鳕鱼排,炸薯条,还有块草莓蛋糕。池小天往嘴里塞,男生的卷发看起来很是柔软、蓬松,他有些瘦,但个子挺高的。   短袖外面是件麋鹿色的外套,面料柔和,他垂着眼,睫毛很长,白皙的腮帮子有些鼓:“哥。”弯起唇,他眼睛还是很亮,像星星,“你还没说呢。”   余睢将视线投过去。   男生掩下睫毛,似乎是有些局促:“我好看吗?”   余睢:“……”   池小天看不到他,他还是有些紧张,没去看池小天,稍稍别过眼,“好看。”   池小天听不到。   他捏着叉子,吸气,又吐气:“哥。”埋下脸,声音又有些颤,“你不记得我了。”   余睢抬起眼。   男生低着头:“那你还喜欢我吗?” 第143章 社恐vs社牛(10)   “那你还喜欢我吗?”   便利店静悄悄的。   男生的呼吸声都很浅。   余睢看着他, 看着池小天的侧脸,看着那对长长的睫毛:“喜欢。”他嗓子似乎有些堵,声音晦涩, “喜欢的。”   池小天很认真的听了, 还是什么都听不到。   他没说什么, 只是把睫毛垂了下来,看起来有些落寞, 黝黑的眼珠散着光,白皙的面颊仍旧是十分柔软:“哥。”   余睢靠近池小天,似乎是要摸池小天的头,听到池小天喊他, 微微抬头。   池小天歪头,笑了下:“我喜欢你。”   人皮鬼跟季觎长得并不像,一点都不像,但他还是认出来了, 他还是喜欢,“不管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余睢的心跳了下。   应该是错觉,毕竟他没有心。   那双洋娃娃似的眼睛实在很漂亮,睫毛扇动,像是要刻在余睢脑子里, 池小天攥起手, 声音有些低。   他跟个孩子似的跟余睢商量:“我喜欢你。”几乎是气音, “你也喜欢我好不好?”   余睢摸池小天脑袋。   虽然知道池小天听不到, 但还是道:“好。”   风小小的动了下。   也有可能是尘埃滚了下, 更可能是错觉, 池小天偏头, 他好像听到了,但不能确定:“哥?”   余睢刚想回答,他忽然感觉到了别的动静。   外面是大雾,浓雾上面是月亮,那雾气被拉开了、倏然消散,月亮出来了,街尾的幸福便利店也出现了。   呼、呼啦。   卫林闯了进来,紧张的盯着池小天:“你没事吧?”   他蹲一天了,就是想帮池小天,但他刚才遇到鬼打墙了,就几步他愣是转悠了十来分钟,撞鬼了。   绝对是撞鬼了。   卫林?   池小天挺了下背又放松,他别过头,声音有些低:“我没事。”   在卫林看来,池小天就是柔弱和易碎的代表,他走进来,还是有所顾忌,没直接说鬼:“你有遇见什么奇怪的人吗?”   视线在池小天饭盒上一顿,他声音猛的拔高,“刚才有人来?”   池小天偏头:“嗯?”   起步、冲刺,卫林撑着玻璃柜台:“你吃了?”鬼送的饭能吃吗?话说,好香,他仔细看了下,就是普普通通的饭,“你吃多少了?难受吗?”   池小天抿唇,没直接回答。   男生个子挺高,肩有些单薄,他的眼珠黝黑,没什么表情的时候显得有些冷淡:“你来做什么?”   卫林被问到了,池小天可是说要报警的,左右环顾了下,他有些讪讪道:“我来买东西。”   池小天拿起筷子,又往嘴里塞了一口:“那您随意。”   “这能吃吗?”   饭是没问题,可能是人送来的,但卫林还是怀疑是鬼送的……对上池小天愈发冷淡的视线,他哽咽了下,偷偷咽口水,“能分我一点吗?”   也不是馋,主要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问题。   池小天跟卫林不熟。   他垂下眼,没说话。   卫林有点尴尬。   他往便利店里面走,仔细搜查着鬼气:“我来买东西,哈哈,我来买东西。”   池小天看过去。   他怕卫林发现余睢,稍稍捏紧筷子,但又很快放松,余睢应该已经走了。   余睢没走。   卫林刚刚就和余睢面对面站着,幸好他看不见,看得见估计会吓得灵魂出窍。   余睢也在看卫林,这是供奉着他的那一脉灵师,论起来,卫林得喊他祖师爷,卫林是他不知道隔了多少辈的徒孙。   应该是那些人让卫林来的。   余睢毕竟是鬼,不让人看着他,那些人也不放心。要是派其他人来八成会死,卫林就不一样了,哪怕余睢就惦记着一点香火情,都不会太为难卫林。   至少不会杀了卫林。   事实也确实是如此,换成其他人,大概就死了,余睢是鬼,是临春路、京都,乃至东亚最凶的鬼。   卫林没发现什么。   他有些纳闷,蹲了一天也饿了,买了桶泡面,他去结账:“有热水吗?”   池小天给卫林指了下。   卫林去接水泡面,便利店有供人吃饭的桌子,他没坐,他选择蹲下:“那个。”吃也没堵住他的嘴,“你真的没碰到奇怪的事?”   池小天:“没有。”   卫林哦了声,鬼没跟着池小天,那就可能在池小天家里了,他盘算着要不要去池小天家里看看:“你是住在临春……”   他声音一顿,“临春路?”   操,操操,想起来了,他祖师爷不就住那块?他家老祠堂里供奉着那位的牌位,他小时候还去看过来着。   那牌位前些年忽然消失了。   卫林家里乱了阵,好像是,好像是那位没能过凶神那个劫。   池小天微微抿起唇,看向卫林……卫林的脸色变来变去,还挺好玩的:“他是不是想到余睢了?”余睢也在临春路。   系统:“应该是。估计还吓得够呛。”   池小天:“他要是知道我跟余睢一起住的话,脸会变成青色的吗?”   “你这是什么恶趣味。”   系统打量着卫林,“……会吧。”   卫林发现池小天在看他,那眼神有些微妙,看得他心里发寒:“怎么了?”他有些结巴,“我脸上是有什么吗?”   池小天沉默摇头,声音有些轻:“没有。”   卫林哦了声,继续嗦泡面。   他是不敢去那一片的,都说是他的祖师爷,但这都隔了多少辈了,人家认不认还一定呢,家里长辈都警告他好几次了,没事不要去,除非是要死了,没办法了,可以去撞撞运气。   又过了会儿。   卫林推销他的平安符:“两百一个,买一个吧。”   池小天静静的看着卫林,那双洋娃娃似的眼睛,睫毛尤其的长。   卫林绷着脸,声音越来越低:“我真不是骗子。”   他是不敢去的,找死不是这么找的,他最多是卖个平安符给池小天。   不过祖师爷在那一片,应该是没有鬼敢逗留的。池小天可能就是在路上碰见鬼了,那鬼气很淡,都快没了。   大概没什么事。   池小天出声了:“两百吗?”   两百块就不让卫林缠着他,那还是很划算的。   卫林眼睛一亮,用力点头:“嗯!”   池小天垂下眼:“可以。”   两百一张辟邪符,白菜价了,卫林也不是为了盈利。   卫林把辟邪符给池小天,交代道:“洗澡也别摘。”   池小天接过,忽然问:“如果真的有鬼。”他看着卫林,“有什么办法能让我看到它们吗?”   余睢侧目。   “你怎么会有这想法?”   卫林神情一肃,终于有了些灵师的派头,“别找死。”   见鬼?   你问问高雯雯想不想见鬼?   鬼意味着什么,是惊悚,是绝望。   池小天对上了卫林的目光,良久,他低头:“知道了。”   卫林待不了太久,他还是挺忙的,为了蹲池小天,他都浪费一天的时间了。能做的他都做了,但他走之前,还是不太放心。   高雯雯那件事始终压在他心上。   卫林还是穿着那件破夹克,他不高,脸也年轻,像高中生:“我们这一行,有句话是这么说的,‘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你应该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很多时候,你们不配合,我们真的无能为力。”   “真的,别自己找死。”   卫林走了。   他年纪不大,但见过的挺多的。   池小天没动。   他甚至没去看卫林,男生垂着眼,始终无动于衷。   七点半交班。   池小天走了出去,他看了眼天,这会儿的日光有些刺目,稍稍抬起手挡了下,他睫毛也虚虚掩下:“哥。”   余睢就在池小天旁边,要是有人能看得见,就能看到他们肩并着肩,很是亲昵。   池小天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张辟邪符,丢进了垃圾桶。晨光下,清风里,瘦削高挑的男生脸颊白皙,亚麻色的卷发看起来相当柔软:“别听他的。跟着我,一直跟着我。”   余睢的心又跳了下。   池小天回去。   老宅的绿植茂盛,郁郁葱葱的。   池小天洗漱完就躺下睡觉,他的生活一直很有规律,被子很柔软,他埋着头,闭着眼,睡姿有些不太雅观。   他睡也不太安稳,似乎在梦里都想着事。   余睢俯身,用指腹去点池小天的眉心:“睡着了还想什么?”   “哥。”   一声模糊的呓语,下句话就清晰的多,“别走。”   余睢滞了下。   他垂眼:“我不走。”   余睢的出现对池小天而言意味着什么?一场即将、随时会醒的美梦。余睢的存在太虚幻了,虚幻到池小天想抱一下他,多抱了一下,余睢就在他怀里碎掉了。   怦然散开的光影。   看不到,摸不到,感觉不到。   余睢在床边,他摸池小天的脸,回应他的呓语:“我没走。”   池小天颦着眉。   他脸色有些苍白,心率不太稳。   余睢想着,得跟灵师那边联系一下了,他得尽快有实体。他将目光投向电脑,灵客是吧?灵客总部。   【池】:卫林是你们派来的?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神情惊恐。   “是那位吗?”   “应该是。”   “他怎么会来找我们?”   “别管这个,想想谁去回话吧。”   空气似乎要结冰了。   还是一个中年人坐下了,抖着手打字。   【灵客】:是。   【池】:让卫家把我的棺材送过来。 第144章 社恐vs社牛(11)   “他要他的棺材?”   “疯了?”   “要棺材做什么?”   “难道是前些年晋升失败, 毁了心智?”   七嘴八舌的讨论声,吵得密闭的办公室有炸裂的趋势,“能送吗?”   这问到点子上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   “不能。”   “不能的吧。”   “他不能走。”   余睢的棺材在镇沧霞道。   灵异复苏又寂灭几个轮回了, 几百年前的那次灵异复苏异常凶险, 凶鬼恶鬼为祸人间,就剩下京地能勉强抵御,还强盛的王朝瞬间分崩离析。   卫家往前数数, 其实也是辉煌过的,当时的卫家家主,最强的灵师一脉,亲自去请了余睢的棺材。他自愿立誓,余睢镇压沧霞道,他卫家为余睢护道成凶神。至今, 卫家也供奉余睢几百年了。   为鬼供奉, 走得是凶煞之道, 卫家也因此遭了天谴, 数百年前最强的灵师一脉,到了卫林这一代, 就卫林能勉强修炼。   还是个半吊子。   倘若余睢能成凶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卫家自然能从微末中崛起。   但显然,余睢失败了。   卫家也大不如前。   余睢的棺材镇压沧霞道数百年, 人间安稳, 但人间眼看又要起祸端, 在这个关头, 这个要紧的关头, 余睢说要走,没人会同意的。   办公室里似乎有红光侵蚀而来,寒意弥漫,要是有人能看得见,就能看到如蛛丝缠绕置巢般的红线,滴、滴答。   雾凝水。   冷到好像要结冰。   这边不答,那边显然生气了。   中年人还在电脑桌前面,他在冒冷汗,他甚至感觉自己的手指在抽搐。   【灵客】:您知道……   【灵客】:您应该知道。   【池】:与我何干。   办公室又是一阵沉默。   余睢是鬼,他不是人。   余睢只是不想跟他们多计较,他还以为,当他们做了那些事后,就会知道自己不会再守着人间了。   【池】:你们阻止我成凶神。   【池】:还想我镇守沧霞道。   【池】:想死?   电光忽然一颤,滋啦、刺啦,灯管倏然炸裂。   “操。”   “什么?”   “说什么?”   有人在骂,有人茫然,还有人一脸惊恐。中年人的脊梁像是被什么压弯了,他的脸爆起青筋,椅子怦然散架,双膝猛的杵地。   当年卫家强盛,与许多大族都有联姻,几代,十几代下来,中年人的卫家血脉早就淡薄了许多,他都不承认自己是卫家人了。   卫家供鬼,还供的凶神,许多人以此为耻。   哪怕中年人不觉得自己是卫家人,血脉没断,祖师爷要发怒,他就要跪:“我们、我们没有做。不是我们。”   不管做没做,都不能承认。   几年前余睢渡难,灵师没插手?笑话,余睢如今已经难以制裁了,他要成凶神,谁会同意?就算是卫家一系,也有人不同意。   也就本家还守着当年的誓。   ……跟鬼讲什么道义。   这是灵师的共识。   张鸿,也就是中年人,他扭头:“小李出去,走。去通知上面。”   灵客总部大多是灵师,但也有普通人。小李就是,他看不到正在发生的一切,他只看到其他人一脸惊恐,张鸿跪在了地上,一脸狰狞。   小李不知道余睢,他只知道,对面是个很凶的鬼:“行。”他想跑,但腿有点软,只能一步一步的往外面挪。   要不是他的脸色惨白,还以为他很淡定。   张鸿还跪着,双膝磨的血肉模糊,他喘气声很大,断断续续:“祖师爷,你要杀、杀卫家后代。”   余睢无意杀人,灵师既然毁誓,那就毁了吧。   他的目光轻轻笼罩着池小天,指尖虚虚的扫过池小天的睫毛,他还记得那种瘙痒,那种悸动,死去的心好像要复苏:“我只想要我的棺材。”   张鸿听得到,他是灵师,修为很高的灵师。听到这话,他明显怔了下。他还以为、以为余睢知道后,会大开杀戒。   几年前,十几年前,乃至百年前,他们就在算计余睢了。   无他,余睢不能成凶神,他成凶神后降临人间,谁能拦他?   卫家人就是天真,凶神、有凶神诞生后,鬼道真的会演化完善,地府真的能开设成功吗?七道轮回……真的有七道轮回,鬼怪不再为祸人间吗?   很美好的构想,要不然几百年前的灵师也不会同意卫家的计划。   只是他们赌不起而已。   真的赌不起,谁能保证余睢成凶神后会不起贪念,除非,除非人间能出一个能匹敌余睢的灵师,否则,他们是不会让余睢成凶神的。   小李走到门口。   他都要碰到门了──门关上了。   张鸿眼神一暗:“你、你……”   【池】:最晚一周后。   张鸿看到了那行字,他的脊梁被压的厉害,只有脖子能勉强能抬来:“余、余!”   砰!   张鸿的脊梁彻底弯了下去,脑门磕出了血。   余睢是他的祖师爷。   不可直呼其姓名,这是大不敬。   灵客总部被袭击了。   全球哗然。   据说,张鸿至今在跪着。   卫林被紧急召回了总部,他走之前还特意去看了下池小天,见他身上不但没有丝毫鬼气,还能活蹦乱跳的就走了。   张鸿跪了三天。   他消瘦了一大截,面颊下陷:“小林。”   卫林吓了一跳:“你是碰到艳鬼了?”   艳鬼,以男人的精气为食。   张鸿:“……”   他忍不住骂了,“操,别胡说。”他好歹是灵客的一把手,“你知道你家祠堂那位的消息吗?”   张鸿的模样有些惨,嘴唇干得脱皮,跪得久了还有些瘸,但他再惨,卫林摊手:“我哪知道啊。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情况,说是我祖师爷……但真的,不熟。”   也就是个供奉关系。   勉强能沾点香火情。   张鸿叹气:“怎么就突然想不开要自己的棺材了。”   他们还有用啊。   卫林又摊手:“我哪知道。”他忽然顿了下,“张叔,上次跟我们联系的画师叫什么来着?”   “池。”   张鸿后来查了下,“近来入京市,在临春路附近的,就一个人,叫池小天。怎么了?他身份挺干净的,就一个普通人。”   他们也怀疑过池小天是灵师,但池小天的身份和背景都有迹可循……说着,他愣了下,“上面叫我们不要管,我就没管,这么一想,那位借着池小天的号跟我们联系,池小天还活着吗?”   那位可不是善茬。   和他接触的人,怕是很难还活着。   卫林咽口水:“活着。”他都开始抖了,“我还跟他接触过好几次。”   指不定、指不定,他接触池小天的时候,他祖师爷就在一边看着呢。卧槽,卧槽,他还想除鬼,他真得作了个好大的死!   “好好说话,你哆嗦什么。”   张鸿教训了卫林一声,“稳重点。”   哪能啊。   卫林结结巴巴:“池小天身边好像跟着个鬼。”他没猜错的话,“那好像是我祖师爷。”他祖师爷还给池小天送饭来着。   张鸿看着卫林,无语了好半晌:“你魔怔了吧。”   余睢会跟着一个普通人?   跟着干什么。   “真的!”   卫林真的哆嗦,“你要是不信就派人去看看!我确定,池小天身边有鬼,肯定有鬼,我都看不到的鬼!”   他都看不到,除了余睢,还能有谁。   张鸿见卫林笃定:“你等着。”   他们虽然不敢去临春路那块,但调查过池小天的身份。   资料室堆积如山,最新的资料摆在最外层,张鸿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里面是池小天的生平……半年前,池小天身边有一个人死了。   是他的初恋,季觎:附一张三寸照。   张鸿还看到了季觎的死因,心脏骤停,死于车祸。   肯定是了。   半年前,为了干扰余睢,他们开了余睢的棺,在余睢心脏上钉了一枚三寸骨钉。   “呼、呼。”   张鸿的胸腔像个破风箱似的呼啦着风,“他想干什么?他还想复活吗?”   人鬼殊途。   余睢是想复活跟池小天再续前缘?   卫林不清楚前因后果:“什么复活?”   鬼怎么可能复活。   哪怕是余睢,死了就是死了。   张鸿忽然冷静:“他要他的棺材?”   “那就给他。”   幸福便利店。   池小天习惯放新闻。   新闻联播:“沧霞道雪崩,裂山成谷,已有科考成员前去……初步推定是地壳运动造成的……所幸无人员伤亡,我们会继续跟进。”   池小天不知道沧霞道在哪,但听到雪崩还是关注了下。   没人员伤亡就好,其实也很难有人员伤亡。沧霞道那边是冻土,是绝地。   突然雪崩,平原裂成山峡,网上讨论度还挺高的。   都是些沙雕网友在玩梗。   【声势如此浩大,是哪位道友在渡劫?】   【我已练成金丹,眼看就要无敌于世,谁知道去医院一看,医生非说我是肾结石,给我摘出来了。】   【我家老人说是黄大仙修成了地仙,千里地动,道友们,修仙时代就要来了!】   【你们都在胡说,分明我家老祖出世,尔等凡人还不拜服?】   【你们怎么回事。】   【都没、都没看见?】   【……就我看到一副墨玉棺吗?】   十月九号晚。   京市起了雾,弥天大雾。   池小天才要出门,屋里开着灯,但不是很亮,黄铜制的衣架光泽黯淡,男生穿着件比较宽大夹克,驻足观望。   起雾了,看不到月亮的雾。   他的面颊白皙,睫毛很长,眼珠乌润润的,夹杂着一丝不确定:“哥?”   一般有雾,就是有鬼,就是余睢来了。   没人应答。   池小天想着,这可能就是普通的雾,但他还是又等了两分钟,客厅里仍旧安静:“你不出来吗?”他拧门把,“那我去上班了。”   余睢不在家。   老宅是一栋洋楼,出去的路却是青石板和鹅卵石铺的,有些不伦不类的怪异感,它悄悄的隐匿在雾里,两排栅栏尖锐参差,像一张长着尖牙、被拉大的嘴。   池小天特意留了阳台的灯没关。   他走下楼,转过巷尾,那边黑漆漆的,不见一丝一毫的光亮,顿了下:“是不是不太对劲?”   “这还用问?”   系统又尖叫,“肯定不对啊。”   池小天不是很在意:“这可是余睢的家,还有别的鬼敢来?”   男生个子挺高,隐没在雾里,就只有夹克上的反光层有些亮光,他回头,忽然怔住了,街角下似乎有个人。   呼、呼啦。   风声骤起,雾和云倏然散开,月光凉如霜,铺了一地如水的银光。   街角下确实有个人。   池小天想走过去,或者是跑过去。   可他像是被钉在了原地、陷进了沼泽里,男生的脸很白,一头卷发色泽柔软,他的睫毛很长,像洋娃娃,嗓子有些痒,难以出声。   终于,那人走过来时,他挤出了一个字,细微的、模糊的:“哥。” 第145章 社恐vs社牛(12)   男生的睫毛又湿了, 卷发微微蓬着,脸很白、粉白,唇是寡淡的红, 他个子挺高,但肩有些薄,那件夹克很宽松。   他的声音很悲伤, 那双洋娃娃般的眼睛又在掉泪,但同时, 又是弯着的,好像在笑。   池小天在喊他。   喊他哥。   那个字很轻,又好像很重。   余睢的心里倏然溢出些许痛疼, 扯着肺腑、难受到好像要把胸腔都撕裂。不止是痛,喉咙里又很痒。   他克制着痒意, 艰难发声:“对……”   对不起。   我不记得的事。   ……让你这么难过。   余睢没能说完,有人抱住了他腰,用力的箍着。   他低头, 眼神里好像还是冷漠,又似乎只是不知所措。   池小天埋头, 他靠着余睢的胸膛,脸都被挤压出一道红痕,吸气、再吸气, 终于把声音稳了下来:“你还走吗?”   余睢动了下。   他垂眼, 过长的黑发掩住眉梢, 神情内敛:“不走。”掌心微微托着池小天的后脑勺, 他发音的时候会带动胸膛在震, “不走了。”   池小天抓住余睢的前襟。   他指尖发白, 微微低着头, 很简单的叙述:“我想你了。”   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偶尔做梦的时候,风吹过,下雨了,或者太阳出来了。   我想你了。   余睢稍稍扣紧了些,卷发从他指缝中溢出些许。他生起了杀意,对灵师、对那一脉,对所有的灵师,但他终究是压制了下来。   他低下头,揉着男生柔软的发:“就想我了?你怎么不好好吃饭,不按时睡觉?还记得你刚来的样子吗?”   瘦削,苍白、毫无生气,“我会跟你算账的。”   池小天睫毛颤了下。   他埋着头,也不吭声。   月光很亮,街道请冷冷的。他们的影子被拉的很长,随着树影摇晃,像湖底摆动的水草。余睢又给池小天抱了会:“哭了吗?”   池小天摇头。   余睢不太信,他记得池小天很喜欢哭,还很会哭。他抬起池小天的脸:“给我看看。”男生一直埋着脸,脸憋的有些红,眼珠黝黑水亮,他的睫毛很长,有些湿,但没哭。   “你回来。”   池小天望着余睢,“我就不哭了。”   余睢掌心冰凉,他托着池小天的脸,微不可见的颤了下,他的声音又有些涩,“很好。”他补充道,“你有听话,很好。”   两人对望。   余睢的眼皮皱褶很深,看人总是显得很深沉,给人以难以揣测的心悸,鼻梁挺拔,唇较薄,下颚线利索干净。   他很高,白T罩着肩腰,挺拔凌冽。   池小天忽然出声:“哥。”   余睢其实有些紧张,只是没人能看出来。   他稍稍抬起眼:“嗯?”   池小天踮起脚,他不得不踮脚,余睢身高超过一米九了,他只到余睢胸膛,还碰不到喉结。男生的发色柔软,声音很干净:“低头。”   “──我想吻你。”   余睢才听清那半句话,他已经低头了,额前的碎发垂落,唇被人磕磕碰碰的吻着,脖子被勾住,压低。   他怔了下,随即托起了池小天的腰。   活人是有温度的,36.5,口腔里的还要更热一些,接近37.5。余睢的心不会跳,身体也是冰冷的,他感受到了那种温度,也被稍稍带动了些。   有些贪婪,他把头压的更低。   死人对活人的温度总是要贪婪一些的。   男生夹克衫上的反光层不明不暗,衣服被过大的力道揽得有些皱,白色球鞋稍稍踮了起来,腿绷直。   过了好久。   那双白球鞋才轻轻落了地。   瘦削高挑的男生在喘息,大口大口的喘气,他还攥着男人的前襟,白皙的脸颊泛着粉,睫毛又湿了。   余睢一手撑着池小天,又去揉池小天的脑袋:“难受吗?”   池小天想余睢真会亲,亲得他都喘气。该猛的时候猛,该温柔的时候又摸他脑袋。他低着头,没出声。   要命,好喜欢。   真要命了。   余睢等池小天缓神。   他胸膛是冰凉的,指腹也是冰凉的,理着池小天的额前的卷发,男生的脸是粉白,唇却很红、被反复舔舐的红,对上那双洋娃娃似的眼睛,顿了下,稍稍垂下眼,升起了些许愧疚,削薄的唇微动:“刚刚弄疼你了?”他道歉,声音又有些涩,“对不起。”   人类,尤其是池小天,太脆弱了。   他得尽量小心点,就算是对方主动,他也得克制。   那双白球鞋又踮了起来。   “哥。”   那双眼睛与他平视,又长又卷的睫毛像是颤动的蝴蝶翅膀,瞳仁黝黑水亮,“没关系的。”   余睢心里颤了下。   他难以克制那种悸动,他告诫着自己要小心、要注意,池小天需要被保护、需要被呵护,但真正碰到的时候,还会难以自拔。   现实发生了一定的扭曲,红线摇动着邪异的光,它们无限制的侵占这块领域,似乎要化为蚕茧、密不透风的将人束缚起来。   但终究还是没有。   阴影里、角落里,摇动着的不可名状的触手还是收缩了回去。   这次比上次还要久。   余睢搂着池小天,防止他因为脱力滑落,他垂着睫毛,眼里的歉意似乎要溢出来,声音更涩了:“对不起。”   池小天的心跳得太快了,快得他有些难受,他仰起脸,听余睢说话……什么?这牲口在说什么?   那双眼睛又在看他。   余睢的指腹冰冷,他抚摸那对濡湿的睫毛,轻柔、瘙痒,悸动……池小天喊他。   “哥。”   余睢回神,他的手腕被人轻轻拽住了,那是只白皙、柔软,有温度的手。男人的眼皮皱褶很深,神情内敛,他应声:“嗯?”   池小天呼气,上气不接下气:“我上班要迟到了。”   余睢:“……”   他眼睫动了下,“嗯。”   高雯雯放假了,她来便利店帮忙,等忙完跟她妈妈一起回去。说是帮忙,她时不时朝便利店门口看去,也不正眼看,就用余光扫。   她想等池小天来。   都要过了十分钟了,还不来,是遇到麻烦了吗?她妈妈也挺喜欢池小天的,经常提起池小天,池小天一般会提前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迟到。   高雯雯还有些忧心,她看到了,才七点多,京市就起了大雾。跟鬼接触过就会知道太大的雾、不太和时宜的雾都有些问题。   穿着蓝白校服,扎着单马尾的清秀女生不自觉咬起了笔盖,她有些发愁。   幸福便利店在左巷街角。转弯,还要过个红绿灯,路灯修建的年份很早,追溯一下的话,和老宅里的黄铜衣架是一个年龄的。   为了保持街区的年代感,路灯坏了几次,上面都是派人来修缮而不是换掉,这路灯不是很亮,但很有氛围感。   虽然才九点多,但风确实有些冷,街道上没有人,显得有些萧索,拐角里忽然拉出了两道廋长的影子。   其中一道,高雯雯是熟悉的。   女孩精神一震:“大哥……哥。”   路灯不亮,月亮倒是很亮,不过仍旧照不清人的脸。池小天高雯雯是熟悉的,瘦削高挑,总是穿着比较宽松的外套。   他不喜欢说话,有些冷,但那头卷发很是柔软,那双眼睛很好看,应该说尤其的漂亮。她受到惊吓时抱过他一次,她还记得,那怀抱温暖,是很干净的柠檬香。   一向独来独往的池小天身边多了个人。   高雯雯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觉得没见过。   他很高,手和腿都比较长,白T罩着肩腰,隐隐勾勒出了肩胛骨,有些突兀,正如他这个人出现在人间一样,突兀。   说不出的违和。   高雯雯突然心悸、耳鸣声乍起。   她捂住耳朵,脸有些白,等耳鸣过去,那人已经走了进来,他推开玻璃门,小臂微微屈着,男人的脸色苍白,就连手指都是病态的白。   他很高,眼皮皱褶很深,鼻梁挺拔,唇削薄,似乎是注意到高雯雯的打量,他侧目,目光刺了过去。   他本人没什么恶意。   但他的存在就是恶意。   高雯雯呼吸都有些不畅了,脸色失血,慌忙的低头,死死的拽住了衣服下摆,砰、砰砰,心在跳,狂跳。   这个女孩很敏锐。   余睢记得高雯雯,高雯雯看到过他。   高姨热情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小池!”   对上高姨的视线,池小天挺不好意思的,他迟到了,还迟到了好一会,有些拘谨的低了下头:“高姨。”他还是害怕与人沟通,声音愈来愈低,“今天抱歉了。”   “没事,就几分钟。”   高姨看见余睢给池小天开门了,两人挨着,好像很熟,她有着这个年纪常有的通病,好八卦,还很好客,“小池,这位是?介绍一下。”   池小天看向余睢,余睢垂眼,也正在看着他,两人目光对了下,男生脸颊泛起红晕,睫毛也颤了下,但还是抬起了头。   那双洋娃娃似的眼睛很亮:“这是我哥。”   “你哥?那你们长的不太像啊。”高姨打量着两个人,实在是不像,她又笑,胖乎乎的脸,“但有一点挺像的,都很俊。”   高姨误会了,但池小天这样介绍其实也没毛病,两人都在孤儿院长大,院长爷爷就是让池小天喊得季觎哥。   不过,这个哥要更亲密一点。   池小天真的脸红,声音都有些微弱:“不是那个哥。”他手指攥着很紧,“是……”   高雯雯其实第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们是一对儿。   余睢抬起手,去揉池小天的脑袋,他没看高姨,而是看着自家害羞的小朋友,男人垂着眼,眼珠不透光,鼻梁挺拔,唇很薄:“是情侣。”   对上池小天的眼睛、有些红的脸,他好像想起了什么,声音蓦然一低,有些涩,“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池小天跟季觎是早恋。   池小天很活泼,还皮,是老师办公室里的常客,常年在国旗下面做检讨。季觎长得好,成绩好,是典型的模范生。   季觎高二,池小天初三。   正值盛夏,蝉鸣燥,人也燥,教导主任联合各班班主任抓早恋的,宁可错杀一百,也不可放过一对,池小天就在被抓早恋的队伍里。   季觎是校纪委会的,高中部初中部一起升国旗。   他在一侧,看到池小天走上去,黑水笔在硬皮纸上压出了一道深深的墨痕。   那天是周一。   男生身姿挺拔如小白杨,他做检讨:“我错了,我真错了。我不该和女同学一起走,不一起走,就不会被误会,更不会在这里念稿,哎,老班,别瞪我,你们真抓错了,我喜欢……”   那双黝黑明亮的眼睛在场下搜寻。   季觎扣着本子。   心跳拉成一线。   池小天找到了季觎,他还小,说喜欢却很认真,脸都有些红:“哥。”   “我喜欢你。”   “我们在一起吧!”   季觎望着池小天。   一记好多年。 第146章 社恐vs社牛(13)   高姨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但显然,她也知道男生也能和男生在一起,脸上有些异色,这也不怪她, 男女才是主流:“小池对象啊。”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热情, “你是来看小池的吗?”胖乎乎的脸, 胖乎乎的手, 像是发酵好的面团,“那你得好好说说小池了,他这样的生活方式可不健康了, 我看他老在便利店吃饭,脸白的,还这么瘦。”   余睢和池小天还没出声, 高雯雯插了进来, 声音急促:“妈!”她不敢看余睢,还是忌惮,女孩看着她妈妈, 有丝恳切,“妈, 别说了。”   池小天这才注意到高雯雯,女生年纪不大, 模样清秀,那对眉毛颦着, 好像有些惊慌, 她视线避着余睢, 一直避着余睢。   怔了下, 他去看余睢。   余睢跟活人无异, 至少,绝大多数人都发现不了他的特殊。他不仅是脸,他的身高也是出类拔萃,给人第一印象就是英俊。   紧接着就是心悸,阴鸷、冷淡,让人发憷。   高雯雯好像撞过鬼,池小天有些担心,担心高雯雯是不是发现了余睢的不对劲,余睢不是活人,他没有体温,他的心也会不跳。   高雯雯比池小天更忧愁。   在她眼里,余睢比吃人的鬼还要惊悚。   高姨被自己女儿打断,也意识到自己话多了,严格来说,她和池小天只是同事,轮不到她来批评或者操心,她讪笑:“老毛病又犯了……”   “没事。”   余睢的嗓音沉冷,他的视线也冷,似乎天生如此,“谢谢。”他眼皮的皱褶很深,眼眸深邃,“我会说他的。”   高姨冷不丁对上了余睢的目光,她没高雯雯那么强的灵性,没发觉不对,就是有种小市民的直觉,小池的对象应该是个大人物。   又笑了下,附和道:“就应该、哎,嘴又快了,不说了,时候不早了,雯雯?”她扭头,胖胖的身体很灵活,“雯雯。”   高雯雯抱着自己书包:“妈。”   高姨见她收拾好了:“回去了。”她又看向池小天,“小池,我们走了啊。”   带余睢过来,池小天其实挺紧张的,见高姨要走,他稍稍放松了些:“再见。”   高雯雯先出去了。   她站在街道,女生偏瘦,浓郁的夜色披着她肩上,落在她发稍,似乎有些阴郁,高姨去推小电车去了,隔着一道玻璃门:“小池哥。”   妈妈叫池小天小池,她该有礼貌点,至少得喊声哥。   池小天就跟高雯雯接触过一次,他记得这是个文静内向的女孩子,高雯雯没事不会叫他,应该是有事跟他说。   男生瘦高,脸颊白皙,他偏头:“哥。”   余睢在思量一件事,闻声,他垂下眼,便利店的灯是橙黄色,色调偏厚,又很柔和,男生被笼在光下,发顶色泽柔软,似乎连睫毛都染上了碎芒。   池小天仰起脸,他的眼睛很漂亮,睫毛很长,眼珠黝黑:“我出去一下。”顿了下,余睢望着他,那目光有些凉、渗着寒意,又似乎很贪婪,寸寸附着他脸上,声音不由得有些低,不太好意思,“哥?”   余睢回神。   他的声音是一贯的冷:“去吧。”   池小天没多想,高雯雯还在等着,推开门,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动了下他的发梢,他没动,只是稍稍低下头。   男生个子挺高的,夹克宽松,他的声音很干净:“雯雯。”   高雯雯用余光扫着余睢:“小池哥的对象。”说自己的猜测不太好,不管更是不行,但她真的怀疑,   纠结、畏惧,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对上池小天的眼睛,她的声音细微,“让卫林看看吧。”   高姨在催了:“雯雯?”   卫林?抓鬼的卫林的么?   让他来看,池小天抿唇……高雯雯跑开了,那辆电动车的尾灯闪了下,很快就消失在了黑夜里。他望着,睫毛颤了下,指尖稍稍收紧。   余睢的掌心冰凉,指腹也是冰凉的,那触感很奇特,池小天回头,恰好对上余睢的脸,准确来说是胸膛。   余睢就在这,他一回头,就在。   这种感觉很奇妙,心里又泄洪了、大浪冲刷席卷,温暖酸涩,他声音有些颤,眼睛湿了些,又是弯着的,在笑:“哥。”   余睢的胸膛也是冰凉的,白T有些薄,肩骨的痕迹明显,跟他这个人一样,显得锋锐:“在想什么?”   池小天没说话,他转身,胳膊环住余睢的腰,把自己埋进余睢怀里,冷意弥漫,冻得他有些冷,但他不在乎。   他想好久了,真的好久了,想余睢能跟他说话,想余睢还在,想自己能看到余睢:“我喜欢哥。”呼吸不太稳,有些急,“我最喜欢哥了。”   “哥最好了。”   季觎是弃婴。   他进孤儿院进得最早,但他不太合群。他人长得好,成绩也好,但就是不合群,他性子冷,不和其他小孩玩,也玩不到一块。   别的小孩抢玩具,抢牛奶饼干,抢大人的喜欢,就季觎,就他一个人安安静静的站着,不争也不抢,他的童年,简单到无趣。   就守着破败的院子,看着一成不变的天,翻着社会人士捐赠的书。   那时候的小城,孤儿院没什么投资,十分破败。   大概在季觎七岁。   院长爷爷又领回来一个小孩,胳膊和腿都短短的,他有着一头卷毛,婴儿肥还没消的小脸白嫩嫩,肉乎乎的。   那天下着雨。   小孩可能是刚离了父母,还在抽噎,他看到季觎就不哭了,就睫毛还染着泪,眨巴眨巴的,似乎是好奇。   这个小孩黏人,难哄。   见他不哭了,头发花白、腰板依然笔挺的老人低下头:“以后这就是你家了。”他也看到了季觎,“小天,这是小觎。”   “喊哥。”   这一喊就喊了许多年。   池小天那时候还小,离了父母就是黏人,他还认床,彻夜不睡,就哭,季觎不会带小孩,也不会哄,他头一次慌,头一次手足无措。   他只好陪着池小天一起熬。   那几天、半个月,池小天都是哭累了在季觎怀里睡着的,包子脸,手脚都比他小一号,季觎偷偷捏过池小天的脸。   很软,柔软到不可思议。   池小天适应了才不哭,他其实很活泼,喜欢玩,还喜欢笑。小孩长得很可爱,软呼呼的跟块黏豆糕似的,很快就和其他孩子玩在了一起。   他们还给池小天起了个外号,甜甜,他们还哄着池小天自己也喊。   池小天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自称甜甜。   他小时候说话很黏糊,就三句话说得最清楚。   池小天跟其他小孩玩在了一起,季觎还是不和群,小孩,其实有时候不会想太多,就只是单纯的拉帮结派而已。   季觎不跟他们玩,他们叫池小天不要跟季觎玩。   季觎才知道池小天也会发脾气。   小孩把泰迪熊丢了,连糖都吐了出去:“甜甜喜欢哥。”   “甜甜最喜欢哥了。”   “哥最好了。”突然出现的片段让余睢头疼欲裂,他垂眼,揽着池小天的背,小臂微微屈起,那些凌乱的碎片,闪现又消失,昔日的话语仍然历历在目。   他说话很慢,又有些涩:“我想起来了些。”   池小天仰起脸,那双眼睛真的很像洋娃娃,泪花散落在睫毛上、晶亮,余睢低头,用指腹擦去那些泪花,轻轻抚着那对睫毛。   他看着池小天轻轻闭眼,干净的脸颊,蓬松的卷发:“哥喜欢甜甜。”   “哥最喜欢甜甜了。”   池小天蓦然掀开眼,他抱着余睢,似乎要把自己挤进余睢怀里,余睢去摸池小天的头发:“甜甜最好了。”   这不是我。   这是这个池小天。   池小天想着,却是把季觎抱得更紧,他有些难受,声音抖的厉害:“哥。”   系统突然大叫:“池小天!”   池小天不想说话。   系统又叫:“你没事吧?你在想什么?”它大声道,“这不是你的世界!”   是的,这不是池小天的世界,即便两个人的经历有些像,都是孤儿,但这确实不是池小天的世界。   池小天没跟人恋爱,他的世界也没有季觎。   池小天还是不出声。   系统:“我们迟早要走的。”   池小天的情绪波动的太厉害了,它担心,担心池小天动了真感情,想要留下,留在这个不属于池小天的世界。   池小天:“我知道要走。”   系统迟疑:“那你?”   “余睢不帅吗?”   池小天信誓旦旦,“你放心,我只是想睡他。”   系统:“……”   真的吗,它不太信,“你没想留下,不走了?”   池小天坚定道:“没有。”   系统将信将疑:“你最好是。”   池小天:“我发誓!”   “那行。”   系统恶毒道,“你发誓啊,违反誓言的话你就不举。”   池小天:“……”   系统等了会:“池小天?池小天!”   池小天把系统屏蔽了。   开玩笑,怎么能堵上自己的尊严。   余睢等池小天平复,池小天压了压情绪,抬起眼:“雯雯能看出来。”   能看出来余睢不对劲。   “没事。”   余睢不在意,“她就是普通人。”   池小天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抱着余睢,被人看到其实不太好,稍稍放开,他又问起了另一个人:“那卫林呢?”   这有点复杂,余睢不想池小天掺和这些事,他真的很高,肩也够宽:“没事的。”他声音有些冷,“他们怕我。”   怕他把灵师全杀了。 第147章 社恐vs社牛(14)   余睢也确实动过这个念头, 只是后来压下去了。他望着池小天,心思微动。人,还是有些脆弱的,可能难以承受、难以承受他的存在。   池小天没再多想。   余睢说没事, 那就没事。   天光由暗转明。   池小天跟高姨换班。   路上, 日头翻过高楼, 越过街角, 映红了半边天,一眼望去,刺拉拉的照得人眼疼。余睢稍稍避了下:“这份工作还做吗?”   夜班, 作息颠倒,池小天身体本来就不好。   他不想让池小天继续熬夜了。   池小天低着头, 迎面而来的是人潮,心跳不自觉加速,他有些难受的侧过头,望着余睢, 男生下巴的弧度很是柔软:“嗯?”   怎么突然说这个,反应了下,“不做了。”   他喜欢高姨, 也挺喜欢高雯雯的,但他不喜欢这份工作。   “那就不做了。”   余睢看着池小天, 眼睑下垂,“你得好好养养了。”他丈量着,“都瘦了。”   池小天也没反驳, 两人都沿着街角走, 两侧的商店花花绿绿的, 他忽然驻步:“哥。”   余睢一顿, 他很高,肩宽、腿长,脸也好看,很有存在感。   “我饿了。”   池小天的眼珠黝黑,他似乎有些紧张,睫毛颤了两下,不太自在,“我想喝你煲得汤……早餐,油条和豆浆就好了。”   临春路这边开设的有菜场,但不顺路,得拐几个弯。余睢的目光虚虚拢着池小天,男生的脸颊白皙,睫毛在晨光下染着金光:“什么汤。”   池小天被看得有些慌。   他掌心出汗,随便报了个:“排骨玉米。”   余睢说他去买菜,池小天放开自己的手,他望着的那道背影又停住了,稍稍屏气,心虚低头,只能看到余睢的胸膛。   “带钥匙了吗?”   “带了。”   余睢走了。   池小天在原地站了两分钟,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男生的夹克宽松,瘦高,卷发稍稍垂下,遮住了俊秀的眉眼,显得有些沉默寡言。   余睢没有走,他看着池小天一动不动的站着,好像思考事情,又好像在发呆。   池小天也没有站太久,穿过人流,他没回家,而是往一个比较偏的街道走,其实这条街也不是很偏,就是人少。   这有家药店,康福,锁在大门上紧紧的挂着,这会才七点多,一般八点半才会开门。除此之外,还有家五金店,五金店卷帘们拉着,也没开门。   唯一开着的是道粉色的小门。   招牌也是粉色的,比较隐蔽,也比较艳俗。   男生左右看了下,似乎是有些紧张,他把手放兜里,又很快拿出去,他迈步的姿势有些僵硬,但还是进去了。   余睢的心不受控制的跳了两下。   他垂眼,神色难辨,也没等池小天出来,他转身离开了。   二十四小时情趣店。   池小天看到了琳琅满目的商品:“哇,统哥。”   系统:“……”   它日了声,“别喊我。”   池小天看到了几个好玩的,他的脸红了下:“好变态。”他又道,“我好喜欢。”   系统也看过去,它视野里是一片马赛克,都是文明和谐的社会不允许出现的东西,没什么好说的:“别太浪。”   池小天有心玩一下其它的,他的目标可是星辰和大海,但局限于人设限制,他就拘谨了拿了两盒套:“我怎么会浪。”   他义正言辞,“我明明这么纯情。”   “是吗?”   系统还耿耿于怀,它幽幽道,“你发誓,你发誓啊。你纯情,猪都会飞了。”   你妈……池小天顿了下:“统哥。”   他把东西往口袋里装,莫名感慨,“猪又做错了什么了。”   系统懒得跟池小天掰扯:“滚!”   池小天买完东西就回家了,老宅,小洋楼,爬山虎绕着篱笆,太阳完全升起来了,花草树木郁郁葱葱,墨绿、大红,团团簇簇。   他看着,没第一时间进去:“这里挺好看的,是吧。”   系统又是沉默:“池小天。”   池小天进去,用黄铜钥匙开门。   “我们迟早要走的。”   池小天捏紧了钥匙,又骤然一松:“我知道。”他说,“我知道。”   系统不太理解:“余睢和其他人有什么不一样吗?”   许多的人的脸在池小天脑海里晃了一下,他脱下外套,刚想挂在衣架上,手臂又垂了下来,他缓缓掏出那两盒套:“一样啊。”   他笑,“有什么不一样的。”   系统叹气:“别硬撑着,真不好受,咱做完这个任务就好好休息一下。虽然你老是失败,每个世界都不务正业,还喜欢搞主角,业务拉跨到不行……”   池小天叫停了系统:“你真的在安慰我吗?”   系统咳嗽了一声:“当然。”   池小天心情好,他不跟系统多计较,浴室的热水器有些年份了,意外的质量不错,当年应该是花了大价钱装的。   余睢比池小天晚回来了一会,他提着菜,才进门就注意到了浴室的水声,目光在那边转了圈又收回,他平静的去了厨房,先把给池小天带的早餐摆到桌上,又着手处理排骨。   厨房和浴室没挨着,但余睢听力好,他能感觉到很细微的动静。   浴室里的水声断断续续,池小天偶尔会发出很细碎的声音,虽然是早恋,但他们没做过出格的事。   他很青涩。   有些笨的想把自己献出去。   厨房有格子窗,阳光被割成一道一道的。   余睢还买了一条鱼,鱼在案板在扑腾,甩出了一片水渍,有滴水甩到了他小臂上,男人终于回神,他垂眼,利落干脆的拍晕了鱼。   用葱姜腌上处理好的鱼,再用保鲜膜封住放进冰箱的保鲜层,余睢关上冰箱门,他身后多了道熟悉的气息。   他对着冰箱,没有第一时间出声。   “哥。”   池小天洗好了,他换了睡衣,领口扣子没有好好系,露出了一小片锁骨,他这次有好好擦头发,卷发半干,脸润润的,似乎有些红,睫毛颤了两下,他鼓起勇气,“哥、我。”   “去吃早饭。”   余睢侧了下身子,他很高,逆着光,五官有些模糊,肩胛骨那块尤其的亮,刺眼,“我给你放桌子上了。”   池小天滞了下,没能继续说下去,他低头,声音有些低:“你吃吗?”   “我不吃。”   余睢走过池小天,他们的肩轻轻擦了下,“我用不着吃,豆浆还热着,你快去吃吧。”   池小天其实看到了余睢给他准备的早餐,豆浆放进了碗里,油条被切了段、装进了白瓷碟子里,卖相很好。   但他不是很有胃口,捏了下指尖,还是过去吃了,拉开凳子,坐下去,男生的睫毛很长,微微垂着,挡住了大部分眼珠。   他的脸还透着粉,细白的手指很干净。   余睢也没上楼,他去外面,给绿植浇起了水,池小天一直没管过,京市也许久没下雨了。   池小天心不在焉的。   他吃得很慢,好一会才吃完,缓缓的站了起来,他刚准备收拾碗筷,推拉门被拉开,有点吱呀,余睢站在院子里,眼睛正对着他。   余睢走了进来,男人神情内敛,下颚线简单利索:“放着吧,我来刷。”他端起碗筷,又看了眼没走的池小天,提醒道,“你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池小天又有些紧张。   他在余睢走之前拽住了余睢的手腕:“……哥。”   那力道很轻。   余睢都不用挣开,他只要往前走一步,池小天的手就会滑下去,他没走,像是滞住了,过了一秒才微微侧身:“嗯?”   池小天的睫毛很长,稍微动一下就很明显,他眼睫低垂,声音又低了下去:“你陪我睡。”   余睢安静了一下:“嗯。”   池小天有些诧异,他抬起头,眼睛真的很像洋娃娃,又有些欣喜,稍稍弯起了一些,很快,他松开手:“那我先上去了。”   余睢还在看那双眼睛。   他想拒绝的,但他失去了说不的能力。   池小天走开了,他上楼梯,没压住步子,最后几步他是跑上去的,脚步声重了一些、咚、咚咚咚。   卧室在二楼。   厨房和浴室是在一楼。   余睢刷碗。   他手上是很绵密的泡沫,水龙头哗哗出着水,那水流有些急,拥挤、质地偏厚,一副碗筷,一个碟子,他洗了十分钟才洗好。   池小天在被窝里。   他心跳的有些快,用被子卷住自己,脸好像有些烫……开门是有声音的,哪怕那声音很小,落在他耳朵里,还是像落雷。   钻出去,男生抬起了脸,就是眼神有些躲闪:“哥。”   卧室没开灯,连窗帘都是拉着的,但这是白天,就是有些暗,余睢还是能看得清,他的声音带着一贯的冷,始终沉稳:“睡吧。”   他没准备上床,只是站着,“我陪着你。”池小天攥紧被子,他再次鼓起勇气,“我想你上来。”   余睢垂眼。   他的声音好像涩了一些:“你身体不好。”   池小天不想听这个。   他坐起来,靠近余睢,沐浴露的香味还没散,露出的一截后颈雪白:“哥。”余睢的掌心被塞进一个冰凉的、四方的东西,“我喜欢你。” 第148章 社恐vs社牛(15)   余睢不是人。   他有躯体, 但没有心跳,相当于活死人。他的手是冰凉的,哪怕被池小天拉着, 仍旧是冰凉的, 他们接触的时候,会自然而然的发生热传递。   余睢感觉热, 池小天感觉冷。   室内,窗帘被拉很紧。   余睢的膝盖支着床铺, 上半个身子往下压,把池小天抵在墙面上,他用一条手臂护着池小天的后脑勺, 像保护, 又像是圈禁。   男生还保持着跪坐的姿势,只是往后倾了些。   他的脸颊白皙,睫毛很长:“哥。”   “唔。”   很轻的呜咽声。   男生被迫仰着脸,他靠着墙,涂漆有些年代了, 但不会掉色, 池小天的睡衣比较宽松,他一动就会扯到领子。   年轻的躯体、腰部绷起的弧度青涩柔软。   他们保持着这个姿势接吻。余睢的影子笼罩着池小天, 造就了一小片阴影,明明还是白天,卧室却好像是蓦然进入了夜里。   光亮被吞噬, 密不透风的昏暗。   呼吸声逐渐急促, 在某一刻放到最大。   池小天靠着墙喘气, 胸腔起伏、背绷着, 后颈红潮泛滥, 他垂着睫毛,似乎是还没缓过来,有些失神。   濡湿的睫毛,红润的唇,苍白的脸都泛起了红潮。   他不太能适应,但还是没有放手,嗓音有些哑,脆弱,精致,又带着某种虔诚:“哥。”   崩塌、或者毁灭。   理智被摧毁了就实在算不上理智了。他们又接吻。   冷,有些冷。   靠得越近越冷,但池小天还是想靠近,这样他心里会温暖一些,这无异于饮鸩止渴,他的眼睛又开始了哭泣。   泪珠会很大滴的掉:“哥、我。”   他的嗓音会抖,止不住的颤抖,好像委屈,“我冷。”   那双眼睛在哭,睫毛都挂上了泪花,余睢屈起指腹,抚摸那他眼睑下的那一块肌肤,他声音也冷,又好像很温柔:“不哭。”   “等下就不冷了。”   视线归于模糊。   池小天看不清余睢:“哥。”   他喊余睢,信任又依赖,只是嗓音有些变调,在哭,似乎是很委屈,“……哥。”   日头走到了正中间。   十月份,晒得很。   池小天有些困,他的睫毛也很蓬松,开得扇形很漂亮,白皙的脸还弥漫着红晕,唇是有些凄惨的红。   他靠在余睢怀里,终于有些安心:“哥。”   余睢掀开眼。   池小天又往余睢怀里挤,他闭着眼,卷发蹭着余睢的颈窝:“我好想你。”   余睢的体温还是很冷,池小天暖不热的冷,他的胸膛也没有温度,用掌心顺着池小天的背往下拍,轻轻的拍着:“睡吧。”   池小天确实困了。   他靠着余睢,抓着余睢的一小块衣服,睡得很沉。   余睢没睡。   他一直看着池小天,他怕池小天发烧,跟他做,对人的身体不好,池小天的眉毛有些细,新月似的弯着,眼睛也好看,睫毛又长又密,轻轻拢着,很秀气。   唇的颜色有点淡,鼻尖很挺。   很漂亮。   余睢想着。   就是很漂亮。   池小天刚搬来的那一天,他就觉得池小天长得很好看,就是性子不太招人喜欢,昼伏夜出,也不喜欢说话。   睫毛弯一下,就很好看。   余睢又感觉自己的心在跳了。   缓慢的、有力的,一下比一下重。   是的。   他也喜欢池小天。   在池小天搬来的那个午后,瘦高的年轻人穿着件黑色的卫衣,他的卷发颜色有些浅,亚麻色的,一照好像会发光一样。   他的脸很白,睫毛很密。   男生抿着唇,望着那栅栏,眉眼间有着郁色,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很漠然。   余睢猜的挺对的。   池小天确实挺冷漠的。   余睢吹落了门后的钥匙,门是闭着的,不可能有过堂风,他只是下意识这样做了,想提醒池小天带钥匙。   做完他就后悔了,又有些期待。   他怕吓走池小天,又想池小天知道他,但都没有,池小天只是去捡了那钥匙,没有丝毫探究的欲望。   再接着,余睢胆子就大了。   他提醒池小天用微波炉,帮池小天收好没有放进冰箱食物……池小天没有丝毫异样,他很平静,平静的有些诡异。   余睢有些好奇,于是他亲自跟着池小天,他还想照顾他。   明明没什么表情,连话都很少,却是那么会哭,眼泪掉的那么厉害……让他觉得那么难受,余睢是很难受。   他想……就是这样。   池小天靠在他怀里,池小天喜欢他,池小天眼里有他……余睢眼皮的皱褶很深,眼眸深邃,看起来相当难以揣测。   他的神情柔和了些,稍稍颔首,与池小天抵着头,也轻轻闭上了眼。   池小天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他醒了恰好是黄昏,身体还有些酸麻,一动还会牵扯到后方,他睫毛颤了两下,似乎是有些羞耻。   “醒了?”   男人的声音沉冷,似乎天生没什么温度,或者说很难有温度。   池小天的眼皮很薄,眼珠动的时候会些明显,余睢也没催,就静静的看着,池小天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   他的脸还是比普通人白一些,一红就有些显眼,更明显的是他的声音:“哥。”   虽然很正常,但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池小天又垂下眼,嘴也闭上了。   他埋头,耳垂都透着红。   那些战栗和疯狂似乎还历历在目,舒服、羞耻。他们好像都和平时不太一样,他没说,没好意思说。   余睢的脖子上有几道印子,他的肤色惨白,很显眼。他穿T恤,肩骨和胳膊肘撑了下,小臂的线条利索流畅。   他下床:“汤应该炖好了,你吃点?”   池小天偷偷掀开眼:“好。”又是那种声音,他有些恼怒的咬了下唇,一抬眼,又发现余睢在看他,垂着眼看着他,“……哥。”   余睢俯身。   男人鼻梁挺拔,眼眸深邃:“嗓子不舒服?”他伸手,稍稍捏起池小天的唇,“给我看看?”   孤儿院就穷,尤其是十八线小城的孤儿院,那时候牛奶面包都是稀罕东西,寻常人家的小孩都难吃到,更何况是他们这种没爸没妈的孩子。   但池小天过得挺好的,他有个对他很好的哥。   季觎去城里读初中,那时候学校都是封闭式管理,半个月放一次假,但季觎成绩好,情况也比较特殊,他周六周日不参加补课,去勤工俭学。   那时候还没童工那一说,或者说很少有人管童工。   反正季觎挺早就开始赚钱了。   池小天不知道这么多,他就知道季觎基本一周回来一次,城里有百货超市,卖着很多新奇玩意,尤其是洋货。   巧克力、三层盒装的曲奇饼干,积木、奥特曼……池小天挺富裕的,他手里的东西还只有他有。   别的小孩也想要就会拿东西跟他换,池小天也挺乐意的,有一次小卖部推了一款螺丝,爆辣的,味道真的惊为天人。   池小天换了一大堆吃,小孩的喉咙嫩,没几天上火了,喉咙都肿了,肿的厉害,喝水都疼,他没敢让季觎知道,怕季觎说他。   季觎下午回来池小天就病殃殃的,也不说话,连哥都不喊了。   那时候季觎读初一,池小天也要去,季觎没让,池小天想起来就会跟季觎生气,季觎也没当回事,直到吃晚饭。   晚饭是玉米粥,小孩都喜欢。   池小天吃了两口就趴着不动了。   季觎问池小天:“不饿?”   池小天没动。   好像还在生气。   季觎过去:“就两年,小天,等你也上初中就能和我一起了,我高中会留在城里读,我们还能在一个学校。”   池小天看着季觎。   他的眼睛又明又亮:“两年……”他说话有些费劲,又含糊起来了,还有点沙,“两年好久呢。”   “嗓子不舒服?”   季觎颦眉,细长的手指掰开池小天的唇,“给哥看看。”   又是一闪而过。   记忆的碎片像海里的贝壳,被海浪卷来又带走,没留下什么痕迹,只有看见过它的人才觉得十分美丽。   余睢还捏着池小天的唇,跟小时候一样,池小天的眼神躲闪,似乎有些慌,那对睫毛一直颤,跟小时候不一样,那次是池小天贪吃,喉咙上火,一连几天都在喝败火茶。   这次是嗓子使用过度,还没恢复过来。   润润的唇,还残留着亲吻过的痕迹,余睢放开,他垂眼:“没事。”   池小天是没事。   他就是、就是不好意思:“嗯。”   余睢支起了腿,他很高,肩也宽,挡住了一部分光,见池小天也想起来,又出声道:“躺着吧。”   池小天抬起头。   不是要吃饭?   余睢的声音有些轻:“不舒服?”   池小天卡壳了下。   他有些纠结,没等他纠结完,他的脑袋又被人轻轻的揉了下,像是安抚,令人安心的亲昵。   “我去给你盛汤。”   余睢眼皮的皱褶很深,鼻梁很挺,唇有些薄,他垂下眼,声音温和,“听话。”   余睢下楼了。   池小天又躺了回去,咸的不行:“统哥。”   系统:“您呼叫的系统不在服务区。”   池小天感慨:“冰火两重天。”   系统:“……”   它不知道普普通通的五个字为什么可以这么黄,不,它不懂,它还是个纯洁的系统,“你发烧了?”   偶尔发烧是会又冷又热的。   池小天:“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人家!”   “我说什么了?”系统很嫌弃,“别自称人家,好恶心的……日你。”他妈的,“我是说发烧,不是发骚!”   池小天充耳不闻:“他好棒哦,真的好棒哦”   系统:“骚──瑞,请你暂停一下,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池小天很大方:“说吧。”   系统:“你真的会发烧的吧。”   那么冰。 第149章 社恐vs社牛(16)   池小天无所谓:“牡丹花下死, 做鬼也风流。”   系统:“……”   它有些无语,“色胚。”   池小天只是笑嘻嘻:“我不是胚子,我已经绽放了, 绽放,你懂吧。”   系统:“你妈的。”   余睢炖的排骨玉米汤, 还蒸了一条鱼,鱼很嫩, 余睢拿着筷子,一根一根的挑着鱼刺, 男人垂着睫毛, 鼻梁很高。   很英俊。   反正就是帅。   池小天看着余睢:“哥。”   余睢闻声微微抬头。   池小天喝汤:“汤好喝,鱼也好吃。”   余睢不太会笑,这对他来说是一个比较艰难的事,但他还是笑了下, 面部肌肉有些僵硬、冷峻, 看起来还是不太好招惹。   邪神的存在就是种恶意。   池小天却不介意。   他也笑,眼睛和睫毛都弯了起来:“哥。”   窗帘被拉开了,外面是夕阳,夕阳下面是小花园和街道,这会没有车的鸣笛、也没有人声的吵闹,有一些很安静的声音,大概是风卷过林梢。   男生稍稍低下头, 声音有些低:“我好幸福。”   虽然很小声, 余睢还是听清了。   他说他好幸福。   余睢收回视线:“日子还久。”   “还很久。”   系统确定, 在这一刻, 池小天确实动了留下的念头, 它连忙出声:“池小天。”它声音洪亮, “我们的目标、我们的目标可是星辰大海。”   这是鼓励他去和主角勾搭了?   池小天:“放心,不会的。”   虽然这么说了,池小天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他发烧了,好在是低烧,不是很严重,吃了两片退烧药就压下了。   余睢的神色又冷了些,多半是自责。   池小天觉得没什么,他还发着烧,眼睛却很亮:“没事。”他盖着被子,脸埋的有些深,“我很舒服。”   余睢的呼吸滞了下,他望着池小天,声音里的情绪有些复杂:“以后少说这种话。”   他会比较难克制。   池小天也觉得这话有些不知羞耻,但他喜欢说,他悄悄抬起头,余睢刚好也在看着他,对视了会儿,余睢沉默的避开。   “哥。”   “嗯。”   “你在害羞吗?”   “……没有。”   “那你舒服吗?”“哥。”   “你怎么不说话,不好意思吗?”   “哥?”   余睢说话了:“睡吧。”   “我不问了。”池小天往里面挪了挪,他眨眼睛,“你陪着我睡。”   余睢又对上了那双眼睛:“我身上冷,你还没退烧,先发发汗。”   “你进来。”   池小天也退了一步,“我不抱着你。”   余睢很难违背池小天的意愿,他上去了,但没跟池小天盖一床被子,池小天有些不满意,他用手盖住池小天的眼睛:“睡吧,睡醒就不难受了。”   那声音多了点温柔,冰凉的手蹭起来很舒服,池小天的眼皮越来越重,到最后沉沉的睡了过去,心跳平稳,呼吸声清浅。   折腾到了半夜,凌晨一两点了,余睢掌控着京市,尤其是临春路这块。   幸福便利店。   卫林带张鸿过来蹲着。   张鸿声音幽幽的:“怎么没开门?”   余睢是个凶器。   他怕这个凶器失控,最好能控制一下,刚好,池小天可以控制一下,他决定以身犯险,亲自来见一见池小天。   他们算计了余睢,余睢一直引而不发,灵师上下都挺慌的。   灵师这边毁诺,余睢跟卫家断了,卫林此刻兴致不高,他有些埋怨灵客,他们让卫家几百年的努力毁于一旦:“休息呗。很意外吗?余睢还意外呢。意外我们明明说好了,意外一切都要被解决了。我们却这么对他。”   张鸿也压着事:“卫林。”他声音有些严厉,“你是觉得我们错了?你当初成为灵师,你师傅没教你,切勿与鬼谋皮。余睢若是真成了凶神,灵师衰弱如此,谁能制裁他?这不是几百年前了,如今的灵师一脉孱弱无比,谁能跟他抗衡?你要把人类的未来和命运交到一只鬼手里,你担待的起?我担待的起?这天下。没人担待的起。”   卫林沉默。   道理上他是理解的,他只是不能接受:“你们为什么要用还没发生的事揣测祖师爷,几百年,他未曾做过恶事。沧霞道六百一十二年的恩情,我们、我们该如何偿还?谁去偿还。”   天道轮回,只有定数。   “你是想赌吗?”   张鸿有些苦涩,“我无耻,我们这一脉都无耻,我们是小人,我们也真的下作……卫林,我们赌不起啊。”   他也算是主谋。   事情败露,他要死。   张鸿也不想这么做,但有些事,不得不去做。   卫林感觉有什么在拉扯自己,事实上他也清楚,他们赌不起,也不能去赌一只鬼的仁慈,他要是不清楚,也不会带张鸿来找池小天了。   他骂张鸿,其实也在说自己,他也挺卑劣的。   但有的事,没得选,他也怕,怕余睢弄死了其他人、弄死了他的同事和师长,来找池小天,别的不说,池小天最起码也是人。   两人无言。   有些事,立场就注定了天然敌对。   余睢的出现还是张鸿先察觉的,额角冒冷汗,膝盖都在隐隐作痛:“祖、祖师爷。”他敢来,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你想杀了我吗?”   没动静。   卫林惊惧。   他实力不如张鸿许多,还没成长起来,他连出声都困难。   张鸿倒也坦然:“我想过有这一遭,或许有过庆幸,也想逃避,但这一切、我们做得一切,终究还是面对的。祖师爷、哎,其实你非我祖师爷,我也不认,我不是卫家人,余睢。我们这些人可以死。”   卫林在挣扎,眼里情绪复杂,张鸿,张鸿算是他的老师。   “做过的我们认,有些事,你可能最恨的事,不是我们的缘故。”张鸿想着池小天对余睢一定挺重要的,渡劫失败,毁了一世,余睢不该还记得,但余睢竟然还能记得,“余睢,你渡劫,本就难得善终,鬼借人身,我们就是不插手,你也难活过三十。兴许,你失败了,还是好事。”   恶意愈来愈重,他艰难出声,“他是人,只有百年寿元,你渡劫化凶神,少说耗时几十载,多则百年,余睢,你若那时候再归来,他大概就剩下一把骨头了。”   余睢没有情绪。   他知道。   这也是他没有对灵师动手的原因,他差点、差点就在几十年后,甚至百年后才能回来了。余睢没敢想,他一直不敢想。   无形的钳制骤然一松,卫林卸力般瘫软在地,双手撑地,大口的呼吸。张鸿感觉背上一松,他还在出汗,脸色也难看的厉害,但他心里松快了些:“余睢。”   张鸿话音才落。   砰一声,他跪地,差点把膝盖骨都砸烂,中年人的脸扭曲了下,神经紧绷,刚刚还谈的好好的,他们插手,其实对余睢,最起码对现在的余睢,其实是件好事。   但鬼的心思很难猜。   他勉强抬起头,连余睢的鞋都看不到,眼睛进了汗,一瞬间的火辣,连视线都模糊了。   说得再好听,他们还是暗算了余睢,渡劫和池小天,指不定谁重要呢,张鸿苦笑,看来今天还是难逃一死。   “我想复生。”   余睢没什么表情,“你们帮我。”他声音平稳,“此次后,前尘往事,一笔勾销。”   张鸿难以自抑,声调有些尖:“什么?”   “我知道你们有办法。”   余睢的视线往下挪了点,“灵师会有办法的,是吗?”   说没有大概会死。   是有办法,张鸿只是,只是不太懂:“复生后,你前面的积累都会毁于一旦。”   余睢:“我知道。”   他还知道灵师一定会同意的。   张鸿沉默了许久:“我们同意。”余睢能同意复生,他们会竭尽全力的,“我们、同意。”   复生是要付出大代价,真正的逆天之术。   灵师要付出几代人,十几代人积的阴德,余睢……余睢再也没有成为邪神的可能。   池小天发烧养了两天,养好了后,他就辞去那份工作了,也没有另外找,而是天天缠着余睢,缠着余睢接吻,缠着余睢做爱。   余睢能拒绝,但不能一直拒绝。   池小天会哭:“你不记得我了。”他问余睢,“你还喜欢我吗?”   喜欢。   喜欢的。   余睢喜欢池小天,就像池小天喜欢余睢那样。   天天跟活死人纠缠,气色真的很难好起来,池小天自己也清楚,被鬼缠着、跟鬼纠缠,哪怕鬼没有恶意,对人的身体也有损伤。   池小天很清楚,但他不在乎。   池小天洗完澡等余睢,他的脸比以前更白了,雪一样的白:“统哥,我一天就三件事,吃饭睡觉做运动。”   他笑嘻嘻,“好快乐。”   系统:“你悠着点吧。”   它提醒池小天,“再这样,阴气入体,你活不久的。”   池小天还是那句:“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余睢进来了,他还看到了在床边等他的池小天,男生才洗过澡,露出的一截雪白的锁骨,他还冲他笑:“哥。”   余睢沉默:“今晚不行。”   池小天会哭。   他知道怎么让余睢心软,泪珠要一颗一颗的掉:“哥。”   余睢走进:“不哭。”   池小天去亲余睢:“哥。”   今晚的夜格外黑,今晚的星星格外亮。小花园里的虫鸣声没有断,高高低低的,宁静又聒噪。   余睢一般会很温柔。   这次没有。   池小天真的会哭,被热气蒸红的脸,睫毛都湿透了:“……哥。”   余睢教池小天:“做鬼不好的。”   池小天的意识清醒了下,他睁开眼,还在抽噎。余睢给池小天擦眼泪,用指腹一点一点的擦:“鬼看不到太阳,鬼也闻不到花香。鬼碰到日光只会感觉刺痛,鬼没有嗅觉,没有味觉……鬼只会感觉到痛。”   余睢知道了,应该是知道了,池小天怔怔的,还有些心虚,但还是道:“我……我不介意。”他也想变成鬼,这样就能永远跟他哥一起了。   “我介意。花是香的,草踩起来是软的,太阳很温暖,傍晚的风很温柔。”   余睢在这一刻恢复了心跳,他的神情也终于鲜活起来,不在冰冷,连着声音都有了温度,“那只三花生小猫了,它们很小一只,抱起来很软,你要去摸它们,它们会舔你的掌心,湿漉漉的,又有些痒。春天的榆钱,夏天的冰西瓜,秋天的螃蟹,冬天的烤红薯……午后,你骑着自行车下坡,风会顺着你的耳后吹,暖融融的日光会照着你的脸。”   “小天。”   “人间很好。” 第150章 社恐vs社牛(完)   有人跟他说那只三花生小猫了。   有人跟他说人间很好。   池小天难受, 心里难受,他想哭,泪腺好像被堵住了, 没有流泪,只是眼睛涩的厉害,但嘴唇动了动,声音微弱:“……哥。”   睫毛倏然拉低,他看向余睢的胸膛。   似乎是走神, 又似乎只是太难以置信, 良久,其实也没多久,只是这时候显得时间过得很慢,他抱着余睢,脸颊贴着余睢心脏的位置,“我不冷了。”   余睢捞起池小天的几缕头发,去看他汗津津、又溢着红晕的脸:“以后都不会冷了。”   以前他们没这么放肆的。   应该说余睢没那么放肆,他怕池小天吃不消,毕竟他的小天看起来需要这么呵护, 也不是柔弱,就是那种徘徊在边缘的破碎、忧郁。   大概还是人的体温要合适点。   男生用胳膊挡着脸,压着调子, 似乎在忍耐:“……哥。”   余睢放缓:“难受?”   那声音维持的很艰难, 似乎在哭:“哥。”   余睢明白了。   他笑,与他抵着额头:“小天。”   “甜甜。”不是难受。   是太舒服了。   余睢还喊他小名,池小天那瞬间, 在那一瞬间真的羞耻到了极点, 睡醒了, 日光晃的厉害,大概九点多了,身下还有些不舒服,但也不是很难受。   但是喊他小名。   太特么、特么,池小天忽然翻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捶床:“淦,好淦。”   才清醒就发癫,系统无语:“你干嘛呢。”它看到了池小天的通红的耳垂,猛然受惊,受大惊了,“卧槽。”   池小天这个人不是无耻,他根本就是不要脸,“你他妈还会脸红?”   余睢又没在,不用演戏的。   池小天:“这话说得……”他声音一拔,翻脸不认系统,“我当然会,我难道跟你一样不是个东西吗?”   “我本来就不是个东西……操。”系统反应过来了,它大怒,“你才不是个东西。”   池小天无所谓道:“那你是个东西。”   系统:“……”   他妈的,“老子是系统!”   池小天不想跟系统斗嘴:“我哥呢?”   你哥?   系统反应了下:“你说的余睢吧。”它忍不住吐槽,“那是你哥吗?你可别他真的当你哥啊。再说,你有哥吗?”   池小天就是个孤家寡人一个,没有丝毫牵挂的,当初跟它绑定,不是说走就走了。   池小天穿衣服。   他忽然看到手腕内侧有道痕迹,昨晚真的……视线稍稍顿了下,很快移开:“肯定是啊,我是池小天,池小天就是我。”   话是这么说的,池小天来到这个世界,那他就是池小天,但是,系统不知道是感慨,还是吐槽:“你真他妈不要脸。”   床边摆着一双拖鞋,池小天看都没看,凭直觉穿上,好像曾经做了千百次一样:“别废话,我哥呢。”   余睢复生后,系统这边能探测到了:“楼下呢。松土,除草,浇花,管你没管的。”它还看到了几只小猫,数了下,“三花叼过来了五只小猫,三只橘色的,一只奶牛,还有只狸花,这窝崽子肯定不止一个爹。我都没注意,它什么时候生的?”   池小天走到了阳台,他跑出去,趴着栏杆往下看,小花园郁郁葱葱的,墨绿、大红,团团簇簇,三花在给小猫舔毛。   那些小猫很小,看起来很软的一团。   楼下余睢还搭了架子。   晾着他们昨天换下来的、刚洗过的衣服。   余睢抱着个纸箱出来了,他把纸箱安置好,三花站了起来,把那些爬还爬不利索的小猫一只一只叼进去。   三花考察池小天挺久了。   生了崽后还是把孩子都叼过来了。   系统看着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池小天:“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他懒洋洋的晒太阳,风轻轻的拂过他的面颊,日光暖融融的:“今天天气真好。”   “妈,我想吃虾。”   “行,吃什么妈都给你买。”高姨白白胖胖的,她还乐呵呵的,“清蒸还是爆炒,吃花壳吗?要不整点螃蟹。”   她闺女高考结束了,这几个月是真难熬,她本来就瘦闺女快成麻杆了,小女孩爱美是一回事,但也不能太瘦,   再说,胖乎乎的也好看。   高雯雯一向很懂事。   她家庭条件一般:“买点虾就好了,螃蟹太麻烦了。”   菜市场两边都是摊贩,生鲜海产区这块有些腥,路上弄得都是水,五六点,还是人挤人的时候,高姨左右看看,嗓门挺大:“那你吃烤鸭吗?”   高雯雯知道她妈妈是想给她补补,但也有点哭笑不得:“少买点,我们家就三个人,嗯,烤鸭还是买吧,爸喜欢吃。”   高姨挑中了一个大盆里养的虾,也没嫌弃那块地方不好下脚,她挤过去:“你这虾多少钱一斤?”   “四十。”   “四十?那还行。”   其实偏贵了,但这虾个头大,还活泼,看着就有劲,高姨拿袋子,“我自己挑,给我个网兜。”   高雯雯在一边等着。   高考结束真的快乐,这地方人声鼎沸、拥挤,让人很安心:“妈,差不多就行了。”   “今个得吃够。妈是不是没说,你大姨要来。”高姨又挑了几只,没听见她闺女应声,就扭着脖子往后瞅,“雯雯?”   高雯雯碰见了熟人。   池小天和他对象。   池小天辞职了,她高三又忙,一个月就放两天的假,有段时间没见了,其实有两月没见了。   瘦高的男生肩膀上蹲着只狸花,那只猫也不怕人,东张西望,趾高气昂的甩尾巴,灰色的夹克衫,刚盖住脚踝的裤子,白球鞋。   他的声音很干净:“三花又生了,哥,伺候完它这次月子,就送它去绝育吧。”   总不能一直生。   “行。”   余睢挑鱼,等会儿回去给三花炖鲫鱼汤补补,“晚上想吃什么?”   五六点的菜市场,吆喝声、问价声,拥拥挤挤,人声沸腾,尘埃都好像在簇拥嬉闹。日头落了,但还没完全落。   夕阳在天边渡了层金晖。   “家里还有什么菜。”   “没剩什么了,冰柜里还有点牛腩,菜的话,西蓝花青椒。”   “我不吃青椒。”   “别挑食……吃虾吗?”螃蟹还没到季节,不肥,不然买两只蒸一下也行,余睢接过老板处理好的鱼,“小天?”   池小天感觉有人在看自己,就隔着两个摊子,骑着电车的中年人走过后,他看到了高雯雯,有些意外:“雯雯。”   高雯雯应声:“小池哥。”   高姨挑好了虾,也很惊喜:“小池?”她还看到了余睢,“你们也来买菜啊。”她还是那么热情,“买虾吗?我逛过了,今天这家的虾最好。”   高雯雯面对余睢心里还是会咯噔一下,但毕竟过去大半年了,她正常多了,至少能说两句话。女孩低头打招呼:“余大哥。”   余睢气质温和了些,但他的性子天生就比较冷:“雯雯。”   熟人见面寒暄几句。   高姨既然说了,余睢不介意去买点。   余睢去买,高姨帮着挑。   池小天看到了高雯雯才想起来:“你今天高考?”   高雯雯点头,又补充道:“结束了。”   她抬头就忍不住去看那只蹲在池小天肩上的狸花,“它不怕人?”敢来菜市场。   狸花猫也看高雯雯。   就看了一眼,又恢复了本喵天下第一的拽样。   “不怕。”   池小天见高雯雯喜欢,“我家三花生了,   你想养的话,可以来我家抱一只。”   女孩,尤其是高雯雯,挺喜欢猫猫狗狗的:“可以吗?”   本来就要找领养的,池小天笑了下:“可以。”他顿了下,“但是你得征得爸爸妈妈的同意。”   高雯雯连忙点头:“知道。”   那边余睢买好了虾:“小天。”   高姨还得去买烤鸭,最好吃的那家店生意最好,去晚了可能卖完了:“雯雯,走了。”   回去的路上。   余睢提着菜:“聊什么了?”   池小天让梨花换边肩膀蹲,梨花不太乐意,被池小天一赶,直接跳到了余睢肩上,余睢肩上一沉,多了只大号毛茸茸。   狸花猫叫梨花。   “聊三花生小猫了。”   池小天去逗梨花,“你弟弟妹妹要被抱走了。”   赶它走,还要摸它?   梨花甩尾巴。   池小天也是个狗脾气:“哥,它冲我翻白眼,回去扣它罐头。”   余睢没什么原则:“行。”   穿过红绿灯,池小天看到了幸福便利店,店员换了,店门还开着,夏天,冰柜都在外面摆着,里面是一支支雪糕。   绿豆汤,酸梅汤也有。   “哥。”   池小天出门什么都没带,也不是,他带了一只猫,但猫不能用来抵债,“有零钱吗?”   余睢说有,池小天去掏余睢的兜,乐滋滋的买了一杯绿豆汤。   绿豆汤只冻了一半,没完全冻实,这种程度最好,豆沙绵实,喝的时候会有冰渣,够冰。   池小天捧着喝,喝完用冰凉的手去够余睢的下巴:“别躲。”他嘻嘻哈哈,“可爽了。”   高雯雯跟家里磨了一个月,然后带了三条鱼去池小天家接小猫。   洋楼有些年代了,但主人打理的很好,梨花蹭一下跑过,爬山虎郁郁葱葱,她隔着门喊:“小池哥。”   池小天出去了。   余接待的高雯雯。   高雯雯嗓子眼快跳出来了,她把鱼给余睢:“聘礼。”她连忙道,“我妈说的,接小猫的聘礼。”   以后小猫就是他们家的一员了。   余睢没说什么。   三花又生了三只。   高雯雯抱了个头最小的一只,女孩摸着猫,眼睛稍稍弯了起来。   “你有灵觉,害怕不如面对它。”能看得出来,高雯雯遇鬼后一直没能走出来,高雯雯的灵觉也确实不一般,毕竟是当初能看到他存在,“你很适合成为灵师。”   “去找卫林了解利弊。”   余睢声音冷淡,“自己考虑清楚。”   高雯雯看向余睢,怔怔的,最终,她低头:“谢谢。”   “不客气。”   高雯雯有天赋,还善良。   她也想解救自己。   高雯雯成为了一名灵师,还是灵师中的中流砥柱。   她有个好老师,余睢,虽然这个老师不一定认她,但高雯雯遇事来请教余睢,余睢也不会拒绝,因为池小天挺喜欢高雯雯的。   卫林等高雯雯回来。   他看着天空,对灵师而言,他们看到的天是不一样的,裂缝、鬼怪、遮天的触手在挥舞,他有时候会很累:“要是,要是几年前,我们没有阻拦余睢。”   高雯雯跟以前差不多,看起来是个有些腼腆的姑娘:“没有要是。”   卫林沉默,他看着在阳台上撸猫的池小天。   良久。   “这个世界荒诞吗?”   “荒诞。”   “对他而言呢?”   “真实且幸福。” 第151章 尾声(01)   季觎是出车祸死掉的。   雨很大, 货车失控了,季觎连挣扎的空挡都没有, 就看到了一束极其刺眼的白光,那一瞬间,血肉迸溅的瞬间。   他意识护了下怀里的玫瑰。   小天高考要结束了。   今天,今天是很有纪念意义的一天,他说,说要去接他的。   接不到了。   抛开的玫瑰,散乱的花枝, 枝叶染着血,季觎不太清醒, 不是很清醒,肢体破碎, 就剩下执念, 很强烈的求生欲。   护士赶到的时候, 季觎奇迹的保留了一口气。   雨声,人群, 尖叫。   新来的护士害怕, 那都没有人形了,玫瑰那么美, 溅了血还是那么美,季觎却那么狰狞,支离破碎的血肉。   “救他!”   骤然拉开的声音,不知道是谁发现季觎还没死, “他还活着。”   “他还不想死!”   警笛声, 急救声, 嘈杂的脚步, 哭、喊,“怎么把他弄起来,怎么搬起来!”没法救,他们的都清楚,到这一步,哪怕是强撑着,稍微动一下,他就没气了。   季觎很帅的,池小天经常吹他哥,说他哥洪荒宇宙开天辟地第一帅,也不是瞎吹,季觎确实有很多追求者,从小学到高中到大学辍学。   小姑娘最喜欢的颜。   但他现在不好看了,护士看到他唇在动,感性压倒了恐惧,她凑过去,小心翼翼、全神贯注,想要听清被雨声遮盖的声音。   季觎说话还有条理:“麻烦了。”   “跟他说……说。”   细弱的声音,遗憾和抱歉却那么重,“不要哭。”   “好好吃饭。”   季觎很想活,只是活不了了,再坚韧的意志力也抵抗不的死亡,顽强的又坚持了十三分零一秒后。   雨声,哭声。   一切归于寂静。   984672找到了一个坚韧的灵魂,它在想,这人怎么还没死:“检测到精神力残余、灵魂残余,请问您是否与我绑定。”   “绑定。”   出特大事故后,路口被重建了,很多商店都迁移了,季觎没认出来,痛楚还未消弭,他有些不太清醒:“这是哪?”他的声音很平静,好像没发现自己的诡异,比如没人能发现他,他自己只是漂浮的光团,“小天,小天呢。”   他记得,他要接小天来着。   好像下雨了。   雨呢?   他的、他的花呢。一大束玫瑰,小天点名要的,小天说要浪漫,要好好玩一次。   984762感慨了很多次这人怎么还没死,它指得是彻底消亡:“你死了,我跟你绑定了。我们要一起做任务的。”   季觎似乎只是自问自答。   他走向池小天的母校,海市一高,学生还在读书,门卫也在,他去池小天的班级,都是陌生的脸,没发现池小天。   止步,有些痛苦,他想起来了,小天高考,车祸,他死了:“高考过去,过去多久了。”   984762好奇道:“小天是谁?”它跟着季觎,“高考吗?今年的高考还没开始呢。”   季觎只是以为过去了一瞬间:“17年的高考过去多久了?”   984762:“现在已经是18年了,18年五月。”   季觎的死亡了快一年,精神体还没消散。   季觎头疼。   教室里的老师卷了下书,敲黑板:“最后一个月了,大家都注意点。”她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里有过悲伤,声音更严厉了,“尤其是注意安全。”   下课铃一响,刘老师出去后,刚还安静的教室嘈杂了起来,学生们七嘴八舌的拼凑出了事情的原委经过。   刘老师一直带得高三班。   上一届有个她很喜欢的学生,是个很好看的学长,优秀学生栏里还贴着他的照片,卷发、有对很无辜的狗狗眼。   灿烂,阳光。   他叫池小天,考上了影大,   本来是件很好的事,但那位池学长家里出事了,他被影大录取了都没去,听说是心理状况不太好。   刘老师很为池学长遗憾。“哥,我要上影大。”   池小天,“我要当大明星!”   “当明星?”   “嘿,我要捞钱包养哥。”池小天跟季觎很不一样,他很活泼的,打小就皮。   “没去么。”   季觎记得小天很喜欢的,他看向984762,“我得去看看他。”   984762没办法拒绝。   季觎的精神体比它精神还要坚韧,它不是主导地位。   还是他们一起租的房子,两室一厅。   季觎的那间房紧紧的锁着,地毯有些旧了,落了一些灰,茶几上摆着的绿萝有些干了,但还活着,窗帘拉得很紧,这里也很久没透风了。   季觎来得不是很巧。   池小天睡着了。   他瘦了,瘦了很多,房间里空荡荡的,就只有一张床,移除了所有关于季觎的东西,男生闭着眼,睫毛却有些湿。   似乎在畏惧,眉心颦着,睡着了都不安稳。   池小天把季觎的东西都拿走了,季觎的那间房也被他锁了,他有努力走出去,他想自己痊愈,他也想好起来。   他知道季觎不想他这样。   只是,只是办不到而已。   季觎去碰池小天:“小天。”   984762:“你没实体,就一些精神能量,也可以说是灵魂。”它看着季觎的手穿过,“你碰不到他的。”   季觎知道:“能帮个忙吗?”   984762:“你是想复活吗?我见过很多你们这样的人。”它坦诚,“但不行,我办不到。”   接触后,信息共享,季觎对系统有个大概的了解:“帮我个忙。”   看编号就能看出来,984762很弱的,它存储的能量也不多:“真的复活不了,好吧,帮忙,你说吧。”   季觎垂眼:“封存他有关我的记忆。”   他声音很温柔,笑了下,“不要让他再记得我了。”   984762感觉季觎很奇怪:“你这么难过,为什么还要笑。”   季觎没有回答。   984762照季觎说的做了,池小天在抗拒,他抓着被子,在抵抗,泪水无意识的渗出,脸都湿了,似乎都要醒了。   季觎上床,虚虚的抱着池小天,像池小天刚进孤儿院那会一样陪着他:“不怕,没事儿。”他让池小天依偎着他的胸膛,“小天,会好的。”   池小天在抵抗,984762也不好受,但池小天渐渐停了下来,他还在抽噎,连梦里都在抽噎,但确实没有在挣扎了。   他哥在哄他。   过了会。   984762:“好了。”   它能量要耗空了,声音很虚弱,“走了。”   趁它没有沉眠,开始任务。   季觎和池小天抵着额头:“把我留下的东西都销毁吧。”   这个没什么难度。   984762又答应了。   984762跟着季觎做任务,数万年的光阴,从984762杀到001,很刺激,真的很刺激,无数次死里逃生,崛起崛起再崛起。   001也成长了,缜密,理性,但这时候还会兴奋:“我到001了。”   季觎有些疲累,他比001平淡的多:“定位一下。”白衣,黑裤,他眼皮的皱褶很深,气息内敛,“我要是现在回去,小天那边过去多久了。”   时光唯一,哪怕万界的流速不同,池小天那边也过去无数年了,001知道,季觎从知道星辰海起,就想走星海回去。   也只有走星海回去,季觎才能再次见到池小天,那里是万界的起点,时光蔓延的最慢,001算好了:“现在走星海过去,那边过去四年了。”   “四年。”   季觎沉默,“小天大学毕业了。”   001:“很快了。”   确实很快了,它们也做了很久的准备了,“子系统培育好了。”一团有些懵懂的光球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它出于本能的亲近001,出于本能的畏惧季觎,“给它个编号吧。”   它提议道,“起个小天会喜欢的。”   季觎注视着光球,露出了一抹笑意:“666。”   001改写666的基层代码:“涉及核心会自动改写它的记忆代码,直到灵异世界。”   余睢的世界是季觎亲自捏的,季觎根据他们的过去稍稍改动了些,合理了下设定,赋予了规则碎片,推演化界。   这也是最后一个信标。   星辰海,说是失落之地,不如叫源地,亿万小界密布在源地,星如尘。   001经过庞大的计算:“我会让666提前0.0000000000134663333ms出去,这样它带小天走完九个小界重返时会与我们同步,数据误差在三天内。”   “回返期间,我也会休眠,只留下自动导航模式。”   季觎看着如星海般的源地:“嗯。”   001自我休眠,自动导航开启,最后一遍确定行程。   “您的灵魂会被封印流浪星海。”   “迷失后将会彻底不复存在,您必须要回来。”   “请您设置一个绝对锚点,它将召唤您返航。”   “爱他。”   “您确定吗?”   “确定。”   星辰海,失落之地,九个坐标依次亮起。   季觎抵达了他死后的第五个年头。   “恭喜。”   “恭喜您成功返航。” 第152章 尾声(02)   系统坏了, 说要开下一个世界的,一传送,回到了池小天本来的世界。   夜市。   灯红酒绿, 车流如水。   池小天晕眩了下, 手里还拿着那张系统当初钓他的传单, 折叠好放兜里,他左右看了眼:“怎么回事?”   很遥远的记忆了, 这是他大学边最热闹的夜市街。   隐约还有点印象,但确实不是太清晰了。   系统也很懵逼:“不知道啊。”   它明明是想开下个世界的,“我不会是坏了吧。”   池小天恐吓系统:“肯定是坏了, 说不定会被回收销毁,统二哥, 你完了。”   “你才完了!”   系统忍不住咆哮,“我们系统也是有统权的, 才不会被销毁!”它还想吐槽, “统二哥是什么鬼。”   “我有哥了啊,你只能当二哥。”   池小天卡了下, “卧槽,我在说什么。”   他爸妈死得早,自己在孤儿院里长大的, 哪有什么哥。   系统倒是知道。   它看着池小天惊疑不定怀疑人生的模样, 虽然想整池小天,但它终究还是太善良了:“你不记得了?上个世界你不记得了?”   池小天:“你是说路涞?”   他还记得路涞。   系统操了声:“路涞什么啊,余睢!你喊他哥来着。”   池小天还是纳闷:“什么余睢, 你不会是在哄我吧?我一点印象都没啊。”   “怎么会没有, 你爱他爱的要死要活的, 我敢肯定你喜欢他。”系统又想起了另一个名字, “季觎呢,季觎你还记不记得。”   “什么季觎。”   池小天心里忽然抽了下,脸都有些白,“我应该、应该记得是吧。”   “那肯定啊。”   系统就不喜欢季觎,任务者动什么感情,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它灵光一闪,“你的记忆肯定被人做了手脚,八成是那个季觎。第一眼见他,我就觉得他不是个好东西,看吧,他连你的记忆都给封了,咱踹了他。这么多世界呢,肯定有更帅的。”   回来了也挺好。   池小天气定神闲,到处走:“别说这个了,我饿了。”是吃烧烤还是吃火锅,他最后停在一个摊子前面,卫衣后面连着个帽子,刺绣缝制的A隐隐反光,他个子挺高的,牛仔裤,球鞋,青春洋溢,“阿姨,要一份烤冷面,加辣加肠加肉松。”   “好嘞。”   阿姨擦了下围裙,“要菜吗?”   “要。”   有些熟悉。   烤冷面阿姨一抬头,哎呦了一声:“小池啊。”她记得这孩子,长得好,嘴甜,经常来夜市,混都混脸熟了,“你不是毕业了?前天我还跟你陈叔说以后就看不到你了。”   她又笑,“也指不定,你万一上电视了呢。”   小池可是要当明星的。   “想你们了,我回来一趟。几天不见阿姨更漂亮了。”池小天扫码,他笑眯眯的,“还好我叔生得早。”   被一个帅哥恭维,不论多大年纪的女孩都会高兴,阿姨一乐,打趣了一句:“怎么,你要追我?”打趣完,她又很快道,“那不行。不过我闺女大二了,要不你们加个微信聊聊。”   池小天拿袋子去接阿姨做好的饼:“不巧了,您说晚了,我有对象了。您不介意的话,我可以认个妹妹。”   “我闺女缺哥?堂的表的都一大堆了。”   阿姨骂了声,“小混蛋,滚吧。”   池小天啃饼:“那成,我走了。”   他走两步,发现烤冷面里不止有肠有肉松,还多了蛋和鸡柳,“姨。”   烤冷面阿姨正忙着:“怎么?”她抬头,“后悔了?我闺女可漂亮了。”   “不是。是这样的。”池小天一本正经,“我觉得我能火,您要不要拿纸笔出来,我给您签个名,特签,我还能送您几个字。”   阿姨就欣赏池小天这不要脸的劲,跟她老公年轻时有的一拼:“什么?”   池小天对阿姨竖起大拇指:“天下第一好吃烤冷面。”   “嘴贫。”阿姨眼角的皱纹都堆了起来,“走吧,有空回来看看。”   “真不要吗?”   烤冷面真的好吃,又辣又香,香菜碎、葱花碎、洋葱碎,酱汁特别有味,腮帮子鼓着,亏池小天还能说清楚话,“这可是我亲自盖章御赐的,等我火了可就老值钱了,您可别后悔啊。”   他们挺熟的,大学城附近,学生一走就会显得很清冷,一连四年,就池小天放假过年都不回家。一开始以为这孩子好玩。   后来他们知道这孩子没有家。   “还签名……我看你也忙,走吧。”阿姨招呼顾客,“不要辣是吧?”   有几个学生来了,都是女孩,看起来是一个宿舍的,她们来买烤冷面,视线时不时扫过池小天,影大好几个系,池小天是比较出名的。   因为脸和天赋出名,年年奖学金大满贯。   系统见一路都有人跟池小天打招呼:“你混的挺开的啊。”   池小天吃完了烤冷面,把盒子扔进垃圾桶里:“你才知道。”他拿出手机打车,“我人缘可好了。”   系统看到了池小天的目的地:“这么晚了,你去高铁站做什么。”   池小天等车来,他还笑:“回去啊。”   “回去?”系统狐疑,“不是,你能去哪?”   池小天又没有家,或许曾经有过,但他现在确实没有了,就连他长大的孤儿院都因为不符合规定被强制搬迁了,一起生活的孩子被分送到了各个城市。   他孤家寡人的,过年都没地吃年夜饭。   睢城,其实也不是城,那地方很小,也很破,两边都不沾,勉强算个城乡结合部,过去了好些年了,开发得都大变样了,儿时的熟悉感越发稀缺……自院长爷爷也走了后,池小天就没再回去了。   贴着车窗,他望着这灯火斑斓的喧嚣:“睢城。”   系统还是纳闷:“你去那里做什么?”它不是很想管池小天,它更忧心另一件事,“你不好奇咱俩为什么回来了吗?”   它给上面传讯都没有丝毫动静,好像被屏蔽了一样,“难道我故障了?”   现在九点多,十一点有一趟车,池小天掏钱买票,顺带看了眼余额,69888,34,还够自己的开销:“别怕,估计是季觎来找我了。”   “季觎吗?”系统纳闷,“他来找你,他来找你干嘛把我故障。还有,季觎改过我的记忆代码,还记得你变成猫那个的世界吗?你问我狗后来的名字,就是季觎。”   它提了下这个名字,池小天好像想起了什么,很痛苦,然后它们就一起忘了这件事,再也没有提过。   池小天挺平静的:“改就改吧。”   系统好奇道:“你不生气?”   “哎。我生气有什么用,都是统二哥你太不争气了。”池小天幽幽道,“你要是厉害一点,咱俩也不能这么惨。”   系统:“……”特么的,“你真好意思说?这难道不是你每次任务都失败的锅!”   池小天翻脸:“你先骗我的!”   这确实是,系统唏嘘:“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你还翻这破账呢。咱俩大哥不说二哥,互坑。”它咳嗽一声,“我能问问吗?”   系统挺好奇一件事的,池小天也不是好玩的人,甚至可以称得上洁身自好,大学四年,他纯情到连恋爱都没谈过。   也不是没有条件好的人追池小天,影大帅哥可不少,至于八块腹肌这个要求,隔壁的体院一到训练的时候,简直遍地都是。   国际大都市,高铁站气派非凡。   池小天下车,眯着眼找路,确定了方向才插兜走,他这会有些懒散:“问什么?”   系统:“你干嘛非得搞主角。”   十月份,十点。   有点冷。   池小天拉上帽子,他的头发被压下了两缕,鼻梁挺高的,唇肉的色泽绵软,很适合接吻。他的步子顿了下,忽然看向夜空的中的月亮。   漆黑的夜,月光银如水。   几年前。   他十七岁高考那年,休学了一年。   那时段艰难晦涩的日子,池小天浑浑噩噩的,不是很愿意去回忆,其实他也想不起来什么,封闭着的窗,紧关着的门,日复一日的枯燥与煎熬。   “为什么?”   池小天继续前进,刚好有人出站,一大群形形色色的人,气息有些混杂,在这一瞬间,空气都有些燥闷,睫毛掩住眼珠,他的声音也有些低,“我记得有人抱我。”   抱这个字,可以是拥抱,也可以更色一点,系统毫不迟疑道:“你跟谁做了?”   “不是,我那时候才十七,你想什么呢。”   池小天笑了下,有些怀念,“就拥抱。”   系统:“……”   它都无语了,“这有什么好记的,就一个拥抱,你记这么多年?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纯情?”既然想八卦,那就一问到底,“那我再问问,谁呀。”   池小天回答的很爽快:“不知道。”   排队进站,有点吵,有个大妈忘记身份证放哪了,她蹲着翻行礼:“放哪了,都说你不要乱放!”   一边的大叔是大妈的丈夫:“怎么又说我,不是你……行,好好好,我乱放的。”他笑眯眯的,不急不躁,“玲玲,不急,继续找。”   他也蹲着,还安慰大妈,“丢了也不碍事,我在呢。”   池小天看着那对夫妻。   笑容灿烂。   系统没看:“不知道?”   它震怒,“你耍我是吧!”   “真的不知道。”   池小天坦诚道,“是做梦,梦里有人抱了我一下。”   系统愣了一下,好半天:“你特么有病吧。”   做梦?   做梦你记这么久。   神经病啊你。   系统不信:“你别不是糊弄我吧。”它觉得太不思议了,以至于有些离谱,“你肯定是在糊弄我。”   池小天找了个空位,兜帽压着头发,瘦削高挑男生坐下玩手机,黑卫衣,他的背影有些酷,但要看他的脸,就会觉得很阳光,狗狗眼下垂,无辜而灿烂:“爱信不信。”   那天我很冷。   好像有人抱我,很温暖,那天后的很多年,我都忘记不了那种温暖。   我想被他抱。 第153章 终   池小天买的十一点的车票, 距离发车还有一会,他低着头玩手机。   系统还在喋喋不休:“我发现你真的有毛病。”又浪又纯情,矛盾的一批, “哎, 不说你了,季觎不是要来找你?他人呢?”   总不能把他们放在这就不管了吧。   季觎是谁,666不清楚, 但季觎手段肯定不一般。   有些畏惧, 但又有些憧憬。   666心情还是挺复杂的。   手机电量告罄,池小天抬头, 广播恰好通知到他这一趟车检票,已经有人在排队了, 三行队伍都排了十来米长了。   他没动, 还得一会,掐着最后的点过去检票也不晚。   没必要去挤。   “统二哥。”   666心里正揣揣的,池小天是个指望不上的货色, 就会吃喝玩乐, 它叹气,跟爹看儿子似的:“有事?”   “帮我充个电。”池小天左右看了下, 高铁站这会人多,挤得慌,“超市在左边还是右边,我渴了。还有。”   他一顿, 声音有些幽幽的,“你那是什么语气?”   怎么感觉这么不对劲。   系统一副慈父心肠:“充电?马上好。”它十分体贴, “超市在左边, 你要想买水就快点, 目测这边五分钟就检完票了。”   它见池小天没动,还催了一声,“还愣着做什么,你这孩子。”   池小天:“……”   他毛骨悚然,“你别这样。”   怪渗人的。   “咱俩是什么关系。”父子关系,系统和蔼道,“去吧。别渴着了。”   池小天没迈出去。   系统这样好恶心啊,受刺激了?   池小天去检票,决定少搭理系统。   666跟着池小天踏上回睢城的路。   001带着季觎才到高铁站,它声音古井无波:“来晚了一步,小天已经上车了。”666是它的子系统,它可以联系666,“需要我问一下666,小天想去哪吗?”   高铁站站口。   仪表堂堂、相貌英俊的青年驻足观望,宽肩,窄腰,气质尤为出众,他打扮的简单,饱满的额头,高挺的鼻梁,较深的眼皮,神情内敛。   季觎的眼眸深邃,声音淡然:“不用。”   001还是想联系一下666的,它想解封池小天的记忆。季觎找池小天很久了,真的很久很久了。从984762到001,从他去世到他死后的第五个年头。   隔着数万年光阴。   隔着无尽星辰海。   001怕,它对人文历史挺感兴趣的,对人类的情感颇有研究,它曾读过一首诗,“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怕往事不可追。   怕故人不回。   001又瞄了季觎一眼,它压下感伤,继续古井无波道:“我查了一下,小天买了去睢城的票。”   季觎掩了下眼帘:“走吧。”   其实不用查,除了睢城,小天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他们一起长大,他们最了解彼此了。   十多个小时的高铁。   池小天铺张浪费了一下,他买的商务座,空间大,椅子放下,还能睡会,隔壁两名精英打扮的旅客在开着笔记本工作,还有看书的。   他当时就感觉有些格格不入,放下手机,他拉下帽子:“到地了再叫我,我睡会儿。”   “还早呢,你能睡这么久?”   系统也只是提一嘴,“睡吧,到时候我叫你。”   池小天又不困了,起了谈性:“统二哥,我以后要是不干这行了,你要怎么办?”   666哪里知道,它开始后悔:“咱俩可是终身绑定,生死不相离的,你要是不干了。”它说着,悲从心来,“我只好去死了。”   池小天被逗乐了:“那你去死吧。”   “操。”   系统骂骂咧咧,“你可真是个狗东西。”它想博得池小天的同情,谁知道池小天是个没心的货色,“你我二人共事几百年,你就这么对我?”   池小天不为所动,他给系统出主意:“你不是喜欢说相声,你走过这么多世界,集百家之所长,汇万家之精华,要是开个相声社,肯定会很好玩。”   系统迟疑:“你让我去说相声?”它心思一动,嘴上还在推脱,“这怎么行,我要跟着你的。我爱岗敬业,绝对不会放弃自己的职业道德去不务正业的。”   池小天回得很快:“你不想那就算了。”   系统:“……”   特么的,你劝劝我啊。   你劝劝我啊!   池小天没有再劝,好像就只是顺嘴一提。   系统不再瞎几把想,它生起了闷气。   过了会,好一会,直到要下车,系统才臭着脸道:“下车!”   池小天于梦中惊醒,他缓了缓神,去洗了把脸,水龙头开到最大,水声哗啦啦的,高铁行驶得稳,基本感觉不到晃动。   镜子很清晰。   男生的头发茂密,鼻骨高,脸部线条柔和流畅,看起来很干净,水迹沁湿了肌肤,两缕发黏在额头:“统二哥。”   统二哥还在闹脾气:“叫什么叫。”   池小天的身态端正高挑,挺拔如小白杨,他笑了起来,灿烂阳光:“我要去见我哥了。”   系统沉默了下,试探道:“你不是不记得了?”   广播通知睢城到了。   池小天顺着人流下车,走出站口,呼吸着久违的小城气息,阳光混合着尘埃:“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不记得又有什么关系。看过红楼梦没?”他玩梗,“这个‘妹妹’我曾见过的!”   系统无语:“你在说什么胡说。”   池小天又瞎几把胡扯。   睢城零几年那会涌入了大量房地产开发商,出了高铁站就对着高楼大厦,车流挤得很,十字街对面有个大型综合超市。   池小天拦了辆车。   打车软件一兴起,出租车司机都快没活路了,一跑跑了一大堆,老张没跑,他该退休了,不想干别的活计,就这么一直凑合干了:“去哪?”   池小天报了名:“老胡同。”   老胡同都废了,一几年那会好像是要起来,跑来了好几个大老板说要建楼,楼也真的盖起来了,但盖到一半先是合作商跑了,后来老板也跑了,就留了一大片光秃秃的烂尾楼。   “老胡同?”   年轻的这一辈可能都不知道,老张跟池小天确定了下:“是不是先前有个孤儿院的那块儿?你是本地人?”   池小天想了下:“算是吧。”   “口音都听不出来了,有几年没回来了吧。”   司机大多健谈,老张更是个中好手,“孤儿院都搬迁好些年了,你们这一辈,难为你们还知道老胡同了。你去那做什么,叔给你提个醒,那都没人住了。”   那群房地产商可是坑了好些人,现在还在打着官司。   池小天笑了下:“回去看看。”   “看什么?”   都是老乡,老张兴致挺高的,“除了烂尾楼,就一个老破小的孤儿院了,以前邻里邻居的还热闹,现在都没人了。”   确实都是烂尾楼,有些荒,走过这片烂尾楼,车往胡同开,路都破了起来,有些颠簸,电线杆子贴着小广告,小城不比大都市,好像是被遗忘了,时光都有些凝固。   他们在这玩过抓迷藏,绕着电线杆跑。   傍晚,清晨,背着个书包,成群结队沿着路边跑,风在脸上呼啸,蒙了层昏黄旧纱的记忆倏然清晰。   池小天好像看到了两个小孩。   一个个子要高些,瘦高。   白上衣洗得发旧,但很干净,稍长的黑发,白皙的脸,稍显沉默,他背着个书包,提着个书包。   还有个小孩,他活泼,没闲下来过,走路都没忘薅两根狗尾巴草玩,腿短但倒腾的快:“哥。”他合着手,慢慢张开,软白的小手玩得有些脏,但他可爱,一笑眼睛就弯,“看,兔耳拖。”   两条狗尾巴草编的兔耳朵。   “是耳朵。”   “耳驼。”   “朵。”   “躲、朵。”   “哥。兔耳哆。”   “嗯。兔耳哆。”   池小天小时候说话含糊,开窍还晚,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可爱,好逗,软乎乎的。眼珠黑,睫毛长,脸白还肉呼呼的,一笑眼就会弯成月牙。   老张觉得在池小天在走神:“是不是很久没回来了?”   “是有几年了。”   到地方了,池小天下车付钱,还跟老张告别,“叔,再见。”   车很快开走了,这一片生意少,来就得拉空车回去。   还得走几步才到孤儿院。   墙体斑驳,门关着,比记忆里更破旧了。   池小天感慨:“我的童年。”   666就看了下周围,池小天就爬墙上去了,那叫一个身手敏捷:“你小时候没少干坏事吧。”   池小天:“说什么呢。”   他往里走,“我可是好人。”   院里划出了很多房间,两边的水泥墙上都是涂鸦,木门上挂着生锈的锁,看着有些摇摇欲坠,池小天印象里很高、怎么都够不到的单双杠他一抬手就能够到了。   上面的油漆被磨的光滑,铁锈被晒的滚烫,闻起来有些腥。   空地上最高的是颗老槐树,森绿,郁郁葱葱。池小天仰望着树,他上去摘过槐花,很多次,最粗壮的树杈可以躺着,躺着树叶间隙里的天:“还是这么高啊。”   666觉得没什么好玩的:“你不去找季觎吗?”   找什么。   不用找。   铁门吱呀一下,老旧生锈的门轴发出的声音令人牙酸,季觎就比池小天晚了几分钟来,过了五年,他们都变了些。   池小天转头,眼睛弯了起来:“哥。”   季觎也笑了下:“小天。”   树影,旧院子。   他们重逢。   微风徐徐,天很蓝很蓝。 第154章 沈纵   沈纵又看到了池小天。   毛衣鲜红, 笑容活泼灿烂,神情鲜活而柔软。   他伸手, 喊他的名字:“小天。”次日有新闻报道,一代商业巨擘沈纵死于心脏骤停。   沈家败落,沈纵潦倒而亡,他的遗物只有一张寸许长的纸条。   池小天跟陈明翰去酒吧的事被沈纵捅给他了爸妈,沈纵说池小天小小年纪不学好,主动提出亲自照看池小天。   池小天剧烈反抗后还是被打包送到了沈家。   沈家老宅。   这会下着雨,暴雨, 打的芭蕉闷响。   池小天就摸不着头脑了, 沈家和池家虽然交好, 但他跟沈纵压根不熟, 差着十来岁, 面都没见过几次,沈纵是发什么疯说要管自己。   他看向沈纵, 不怎么高兴, 也实在高兴不起来, 他声音有些闷:“您想干什么啊。”他刚才在生气, 才发现沈纵在看他,眼神……有些奇怪, 说不出来的奇怪, “小叔?”他不太自在的摸了下自己的脸, “我脸上有什么吗?”   沈纵看着池小天:“没。”   他笑了下, 很英俊,像是解释, “我们挺久没见了。”   沈纵确定自己已经死了, 然他又清醒了, 这个世界沈家和池家还交好,池小天也还活着,但他没想过去找池小天。   这不是他的世界,这个池小天也不是他的小天。直到他见到了池小天,这就是他的小天。   挺久没见了?   好像是挺久了,池小天不是很在意,他看着自己这位便宜小叔:“您别管着我了,我保证不乱来。”唇红齿白的年轻人长得很漂亮,“我们又不熟……好吧,不是很熟。”沈纵皱眉,有些难过,他被养得很好,笑容活泼灿烂,肌肤白皙光洁,连着心都很柔软,“好了,我们很熟行了吧。”   沈纵知道池小天吃这一套,他收敛神情:“既然很熟,我就不客套了,你大学期间我会照顾你。我帮你申请了走读,以后我上下班会接送你上下学,家里有宵禁,十点前要回家。节假期想出去玩得提前跟我说……”   池小天头皮发麻,都想跑了,他连忙打断沈纵:“等一下!”   这比他爹管的还严,他不敢相信,也不想信,“小叔是开玩笑的吧?”   沈纵没说话,他一安静就会让别人心里发怵。   池小天的心在一点一点变冷,他垂死挣扎:“小叔。”   “还有。”   沈纵还没说完,他看着池小天:“大学不许恋爱。”   别得还好说,这条坚决不能同意,池小天还在追宋宜,他追好几年了,他拧眉,年轻人长得很好看,眉毛偏细,肌肤白里透红,唇形饱满。   他想拒绝,但心里发怂,看起来欲言又止。   池小天的心思很好猜,什么都写在脸上,沈纵笑了下,他伸手,池小天看到了,他想躲,但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躲,只是紧张的闭上了眼。   沈纵没有碰他的脸,只是摸了下他的脑袋。   落到他头顶的手掌挺大,但力道很温柔,池小天又睁开了眼,沈纵比他高一些,想和他平视,只能矮下身子,这是个有些像拥抱的姿势。   “你还是喜欢他。”   池小天怔了下,不是很懂沈纵的话。   沈纵放下手:“没事,喜欢就喜欢吧。”他还笑了下,安慰池小天:“大学就四年,很快的。”   池小天这下反应过来了:“四年!”他难以置信,“很快?”   沈纵还是笑着的。   池小天突然灵光一闪,聪明了下:“你这是在安慰我吗?”   沈纵又笑。   池小天真的感觉有点上头,他都愤怒了:“你肯定不是在安慰我,你在逗我?”   沈纵没说话,   还是那种笑。   池小天气血上涌,他翻身,去拽沈纵的衣领:“你刚刚难过是不是也在骗我?你逗我!”   沈纵怕池小天摔了,他伸手去扶着池小天,收敛了神情,挺正经的:“没有。”   池小天半信半疑:“真的?”   沈纵看着池小天的眼睛,又笑了下:“假的。”   池小天:“!”   “沈纵!”   高特助就在一边,他看着这叔侄俩在玩闹,心想池少爷还是太嫩了。刚还义正言辞的说不熟呢,现在恨不得骑在老板头上。   这关系不一下就拉近了。   池小天是真的生气,沈纵赖好是个长辈,他又不能真的动手,自己气咻咻的跑开了。   沈纵看着池小天跑上楼。   高特助安静的候着。   过了会,沈纵看向笑得还很假的高特助,出声道:“你觉得小天怎么样?”   高特助飞快的转起了脑子,池小天就是个典型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富二代,不是太聪明,很好骗:“池少爷挺好哄的。”   能看得出来,池小天心里挺软的,也可以说,“良善。”   沈纵笑了下,他看向窗外:“四年,你说,我能哄得他喜欢我吗?”   高特助心里咯噔了下,没敢出声。   沈纵也没在说话。   小天是挺好哄的,上辈子他都没有哄,池小天就爱过他。这次,他好好哄,小天会喜欢他的吧。   吃晚饭的时候池小天还冷着脸,吃完又回了自己的房间,沈纵也不拦着。   池小天躺床上,在群里发疯。   【殃及池鱼:我小叔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殃及池鱼:你们敢信吗?他都那么大的人了,还拿我开涮!他还要管我走读!】   【曾格:池哥说得那位?】   沈纵有权有势,辈分还高,他们一般不直接提沈纵的名字。   【红毛:池哥,怎么了?】   【黄毛:您真的被抓去沈宅了!】   【绿毛:池哥,您是真的惨啊!】   池小天还想在骂两句,外面有人敲门,他不用猜就知道是谁,他本来不想搭理的。   沈纵也知道,但他挺了解池小天的:“小天。”   “吃宵夜吗?”   那天晚上池小天还是去吃了宵夜。   大学要说挺悠闲的,池小天的课不多,但他没想到,沈纵真的要了他的课表,每天都在上下班的时候接送他上下学,跟看孩子似的。   他都是大学生了,这心情是真的难以言表,好在沈纵不是一般人,其他人都表示羡慕,连他的死对头陈明翰都没敢乱放屁,这日子也不是不能忍。   大一大二过得很快,沈纵占据了池小天绝大多数时间,池小天偶尔才会想起宋宜。   大三的学生相对来说清闲一些,学校拉他们去大礼堂开会,宋宜上台发表演讲,他还是那么优秀。   池小天很久没见宋宜了,他仰头看着宋宜,他想着自己还喜欢宋宜,等会该去找他说说话。   人很快就散完了。   偌大的礼堂就剩下三五个人,宋宜还没走,池小天正准备去找宋宜,他看到一个挺帅的男生去找了宋宜,他看着他们说话,看着宋宜对那个男生笑,看着他们接吻。   池小天有点难受,他失恋了,他应该难受。   他愣愣的站了起来,自己走了出去。   沈纵下班去接池小天。   今天的池小天罕见话比较少,他坐着,挺沉默的。   沈纵觉得池小天应该知道了,他不是个好人,那个男生就是宋宜上辈子的爱人,这次,他让他们早点遇见了。   池小天在发呆,好一会才发现这发现这不是回家的路,车越开越偏,街道都有些破旧,这好像是比较老的街区。   沈纵随便找了个地方停车。   池小天不想下去,他心情低落:“我今天不想玩。”   入冬了,天气都冷了。   沈纵穿着厚风衣配靴子,他很英俊,东式的英俊,他拉开了车门:“吃烤板栗吗?”   池小天才看到街对面有家皇上皇。   他沉默着下了车。   池小天穿的也挺厚,他的肌肤润泽,眉眼很漂亮,围着条驼色的羊毛围巾,队挺长的,沈纵排队,池小天靠着沈纵的背,没大没小的用脑袋撞沈纵的肩:“都是你逼我吃的。”   沈纵把池小天的手放自己口袋里,不轻不重的回了声:“嗯。”   他的声音很有磁性。   池小天还靠着沈纵的肩,他看了下自己放在沈纵兜里的手,睫毛颤了两下。   沈纵买了烤板栗和糖葫芦。   池小天先吃的糖葫芦,板栗刚烤出来的有些烫,沈纵在剥,他剥出来的很完整,板栗个头比较小,但很甜。   沿着街走。   晃到了大半夜。   池小天有些困了:“什么时候回去?”   沈纵答非所问,他看着前面还没关门的超市:“吃鱼饼吗?”   夜里有些冷,热乎乎的关东煮简直烫的人心里发颤,沈纵拿着夹子还在挑,池小天说话有些含糊:“我还要福袋。”   两人颜值都挺养眼,店员偷看了好几眼。   出了门。   池小天心情好了许多,他看向沈纵,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忐忑:“宋宜有对象了。”   沈纵也看了下池小天,目光挺温柔的,池小天感觉自己有点想化掉了,控制不住的脸红,沈纵没做什么,他只是提醒了声:“吃烤红薯吗?”   就街前面,有个老大爷推着车卖烤红薯。   池小天忘了和沈纵这事,他欢乐的跑过去,挺兴奋的:“我要个最大的。”   老大爷乐呵呵的:“行。”   冬夜里的烤红薯烫的人呲牙,池小天觉得这老大爷好像在哪里见过,挺面善的,但他想不起来,也没去在想,他大方道:“吃鱼饼吗?”   他们刚买了挺多。   可能就是有缘分,老大爷也挺喜欢池小天,他吃了池小天递来鱼饼。   这会都一点多了,他们又玩了会,池小天到家都两三点了,他困得不行,下车都懒得自己下,沈纵就抱着他走,他们住的隔壁,两三年了,对彼此都熟都不能再熟。   被沈纵抱着困,一沾床池小天又精神了,他打个滚,哼哼唧唧的:“我看见宋宜跟一个男的接吻了。”   他不打滚了,看着沈纵,“小叔。”   他们这应该算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池小天想着都这么晚了,浅尝一下就行了。知道宋宜有对象他没哭,看到宋宜跟人接吻他没哭,现在他哭得不能自已。   “沈纵……小叔。”   “疼?”   池小天只是呜了声。次日下午。   池小天还迷迷糊糊的,玩的那么晚,他真的困的要死,沈纵抱着他,下巴抵着他额头,体温交接,声音都温柔:“我爱你。”   这老东西还会说情话。   不过这好俗啊。   池小天感觉沈纵好像在等什么,他嗓子有点疼,但还是回了句:“我也爱你。”   俗就俗,烂就烂吧。   好像没有比这仨字更浪漫的了。   “我爱你。” 第155章 驰野   池小天一开始以为驰野吹牛逼, 后来他知道驰野没吹牛逼。   驰野会开保时捷,也会开直升机。   池小天知道有点晚了, 他有点遗憾,他这么个庸俗的人,就喜欢摆排场,驰野多懂他,搞这么大架势来接他,大帅比开着直升机从冲天而降的简直浪漫到不能再浪漫了。   比踩着彩虹来得白马王子还酷一百倍!   跟驰野一起,长不大的是池小天, 幼稚的还是池小天, 斤斤计较的也是池小天, 做梦都想活到四十岁的还是池小天。   时隔三年打通了那电话。   怕驰野不记得他, 怕驰野还记得他……驰野说还爱他, 他得到了自己小时候梦寐以求的童话般的爱情,他开心极了。   他蹲着, 抱着自己的脸, 眼泪止不住的流, 答应了驰野来看他:“好, 好啊。”   我变丑了。   我活不久了。   我其实、其实也想再看看你。见到了。   他还带了一枝玫瑰,他好帅, 真的好帅。   那一刻, 池小天是幸福的, 真的好幸福。   那一刻, 他又不想,不想这么幸福。   楚吟跟柯维闹掰了。   楚吟在追驰野, 应该是在追, 还是那间公寓, 池小天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楚吟,这他妈,这他妈是回来了?   他没记错的话,马上就要上演两百万我买你们分手那场戏了,池小天捂着脸,又想哭,又想笑的。   他回来了。   骨子里的虚脱感好像也不见了。   他好了。   驰野烦死楚吟了,他挺不忿的:“你看什么?”青年皮骨具佳,气质优越,就是脸有点臭,“他追我,你这么开心?”   池小天被挤开了点,要是搁在以前他一定选择看戏,但现在,他决定勇敢一点,大方一点,他主动牵起驰野的手,眼神专注:“驰野。”   驰野刚惹恼了池小天,以为池小天又想整他,下意识想甩开,但还是忍了下来:“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我个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你是我男朋友,楚吟分明是没把我放在眼里。”池小天严肃道,“我要趾高气扬的去宣誓主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驰野先是愣了下:“趾高气昂,你用的什么破词啊。”他说完,又忍不住乐,拽着池小天就走,兴许是意识到自己表现的太明显,他稍稍矜持了下,但还是教训道,“早就该这样了,我可是你男朋友,你竟然能忍这么久!”   他不帅吗!他做饭不香吗?   自己这样的珍惜品种,池小天得到了不珍惜就不怕自己跑了吗?   池小天被拽了个踉跄,一头撞到了驰野肩上面,很久没这样的体验了,痛苦伴随着压不住的愤怒,他想温声软语一点,但真的控制不住:“驰野!”   驰野被吵习惯了:“怎么了?”池小天的鼻尖被撞红了,眼泪都差点飙出来了,看着挺惨的,“撞着了?”   池小天的脸被稍微捧起了点,他的眼睛偏圆,要哭不哭,看着挺可爱的,驰野有些意动,心想自己可真是个畜生。   “说你妈的废话。”驰野就不欣赏池小天着粗俗劲,他捏池小天的脸,跟搓面团似的,一点都没留情:“我妈以后也是你妈,嘴下积点德。”   这时候的池小天还在犹豫要不要跟驰野一起,要不要跟驰野摊牌,这时候的驰野想他们是情侣,想他们的以后和未来。   池小天眨了下眼睛,又有点想哭。   驰野也看出来了不对,他其实不傻,到今天为止,池小天对他有点若即若离,他搞不太懂,就是那种随时能抽身的转态,直到刚刚,他才感觉池小天想跟他定下了。   他顺势提出了想跟池小天见家长这种话,他盯着池小天:“你怎么了?不是想后悔吧,池小天,我告诉你,我敢玩我,我一定……”   池小天打断了驰野,好像在笑:“怎么,打我?”   驰野放了一半的狠话,卡得不上不下的,他臭着脸,直起了身,双手抱胸,看起来挺桀骜的:“你以为我不敢吗!”   池小天挥开驰野,懒得搭理他:“你敢,你敢行了吧。”   驰野:“……”   池小天去按了电梯,楚吟还等着呢。他都想好了,等会要狠狠的把那张卡打掉,他,池小天,虽然贪财好色,但有时候,也可以视金钱如粪土!   驰野憋着气,脸色变来变去的,他看着池小天,一直看着。   就要到一楼了。   驰野扭捏了会,他清清嗓:“池小天。”   池小天想着事,闻言只是瞥过去了一眼。   驰野偏了下头,看起来还是很拽:“我不会打你的。”   池小天肩膀颤了下,他捂脸:“蠢货。”   驰野本来就挺好面子的,他都这么诚心了,池小天竟然敢骂他,他是会翻脸的:“池小天。”他真的要翻脸了,“你不要太过分!”   “我知道。”   池小天放下手,他看着驰野,眼睛有些泪,但又在笑,“你爱我爱得不行,离了我就活不了那种。”   驰野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他还觉得这话有点耳熟,想起来了,他说过一次,池小天说他在造谣,还说造谣犯法。   他以为池小天在嘲讽他,青年的目光一顿,冷冷的哼了一声,率先走了出去。   “我也爱你爱得不行,离了你就活不了那种。”   驰野又顿住了。   他在电梯口等着池小天,一直到走出楼道,他扭了下脸,声音有些轻:“你说真的?”   池小天看到了楚吟:“真的。”   驰野觉得池小天在敷衍他,但还是在笑,他往池小天身边靠,恨不得贴上去:“你说真的。”他的脸有些红,“别骗我啊。”   楚吟等很久了,见两人同时出来挑了下眉,然后提出了二百万池小天驰野分手。   跟上辈子差不多。   驰野拧眉,他的神色冷峻,好像被触怒了。   池小天接了卡:真给我?”   楚吟点头,还没说话,驰野抓住了池小天的手,池小天感觉有些疼,他去看驰野,驰野不知道跟谁在较劲,他没看池小天:“驰野。”   驰野僵了下。   还是没吭声。   池小天心想驰野真的有点笨:“你要是不介意就别抓着我。你这样,我会觉得,你在挽留我。”   驰野抿了唇。   他是偏冷系的颜,他看起来有点委屈,但声音还是硬邦邦的:“你要选什么关我什么事。”   人都快没了,就嘴还是硬的。   池小天说话一本正经的:“你不觉得把卡接过来再扔楚吟脸上比较帅吗?”   驰野抬头。   楚吟的笑容淡了下去,池小天做了他想了很久的事,他扔了楚吟的卡,趾高气扬道:“我缺你这二百万,跟驰野去要饭我都乐意。”   “滚你妈的!”   “傻叉,去死吧。”   爽了。   池小天神清气爽。   驰野也很爽,尤其是听到池小天说跟着他要饭都愿意,这个拜金势利眼的死娘炮能说出这种话一定是爱惨他了。   楚吟长这么大还没这么难堪过,他瞥了一眼那张卡,也没去捡,他楚大少也不差这二百万,他看着池小天:“你真的不爱钱?”   他又看驰野,“驰野,你真的穷?”   “一个人拜金,一个人装穷。”   楚吟总结,有点嘲讽的退了两步,最后挑拨了一把,“驰野,你不会真以为池小天觉得你穷吧。”   驰野只是挑了下眉,问池小天:“你介意我有钱吗?”   池小天果断摇头,坦诚道:“爱死了。”   驰野:“……”   本来觉得没什么,池小天一说他又不爽起来了,但这是他们俩一致对外的时候,他看向楚吟,冷淡道,“他喜欢我有钱,我刚好有钱,这不挺配的。”   楚吟震了下,三观稀碎,最后送出来两字:“奇葩。”   真他妈俩奇葩。   楚吟气急败坏,恍恍惚惚的离去,在想到底他妈的什么叫爱情?柯维觉得这也算爱情?   楚吟走了。   还留下一大束玫瑰。   池小天想起了驰野最后带给他的玫瑰,他去捧起来那一大束玫瑰。   驰野怼走了楚吟自己又在原地变脸,都没管池小天去捡玫瑰,直到一大束玫瑰全都放在了他面前。   池小天这次不必再隐藏自己的爱意,他不必送每一个人一枝玫瑰,他可以把这一大束玫瑰,全都送给自己爱的人:“驰野。”   驰野下意识去接,他接完才又欲盖拟彰的绷起脸:“你干嘛捡他扔的?”他声音慢慢低下去,有点不自在,“你以为我会喜欢吗?”   池小天冲驰野笑:“不喜欢吗?”   驰野非常警惕:“你送我了不能再要回去了。”他说着,瞥了眼池小天,很快的说了声,“喜欢。”   池小天去抱驰野,吸着驰野身上的气味。   驰野把花举得很高,用一只手去楼池小天的腰:“你今天怎么了?”他低头,下巴擦了下池小天的发顶,“终于知道你爱我了?”   池小天的鼻音有些重:“嗯。”   驰野没想到池小天真的会承认,他心跳的很快,有点热,产生了一种不真实感:“你不会是知道了我很有钱才骗我的吧?”   池小天:“……”   他摸上驰野的腰,使劲。   驰野差点跳起来:“操。”   他声音都变调了,“池小天,祖宗!活祖宗,松手!”   池小天不高兴:“你怀疑我对你纯洁的爱。”   这能怪他吗?明明是这死娘炮自己拜金!   驰野要冤死了:“别掐了……行,行行,你不贪图我的钱,你就爱我这个人,你对我的爱纯洁死了!”   池小天松了手:“驰野。”   驰野疼的要变形了:“你真能下狠手,你不心疼我的吗?”   池小天对着驰野的胸膛亲了下,他噘嘴:“今晚我穿吊带。”   驰野咳嗽了下:“……我是那种人吗?”   池小天很小声:“我还穿丝袜。”   驰野就一个想法。   活着真是太他妈、太他妈幸福了!   什么是爱情?   爱情就是池小天想送给驰野玫瑰,就是驰野被池小天掐的快疼死了,没丢下玫瑰,还抱着池小天。 第156章 乌诏   乌诏的平安符闪了下。   一道白光。乌诏回到了他小时候, 他爸回来了。   还是带着个人回来的。   池小天这时候还年轻,他跟在乌眺行身后, 眉眼锐利,目光压着野性,看起来就不太好招惹。此刻,他紧绷着身子,求救似的看着乌眺行。   小孩子的四肢的头颅都很柔软,黏在他腿上,还很短的胳膊堪堪够着他的腰, 要说这么个小玩意, 他最多两脚就能踢死。   但他就是动不了。   “池叔在看什么?”   乌诏笑起来特别招人喜欢, 他垂下眼, 像是难过, “你不喜欢小昭吗?”   池小天没带过什么孩子,但也知道对小孩该温柔点, 他屏气凝神, 眉峰都拧了起来, 好半晌:“喜欢。”   乌诏笑了起来, 他用脑袋蹭池小天,声音很软:“我也喜欢池叔。”   池小天:“……”   他跟乌眺行才认识, 还没惊讶完乌眺行竟然有个这么大的儿子, 乌诏就黏上他了, 他想挪挪腿, 但看着一脸乖巧好像很喜欢他的小孩,又实在张不开口。   乌眺行性格很好, 开朗阳光, 帅得一批。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吧, 你看,我儿子都这么喜欢你。”   他非常擅长画大饼,“小天,放心跟着大哥干,以后咱们兄弟俩指定能飞黄腾达。”   池小天十七,乌眺行二十出头,都是一说就上头的年纪。他们一认识就一拍即合,但事实没那么美好,乌眺行死了,池小天后来没出过大山。   乌诏看向他已经记不太清的爹:“爸。”   乌眺行在不知事的年纪有了乌诏,虽然没这么照顾这个便宜儿子,但还是挺喜欢乌诏的,毕竟是他亲生的崽:“怎么了?”他张开手,作势去抱乌诏,“小诏想爸爸了?”   乌诏嫌弃的后退了一步,他主动去牵池小天的手:“我要跟今晚要跟池叔睡。”   “我以后也要跟池叔睡。”   屋里不止他们仨,还有其他人,闻言都笑出了声,乐得不行。   “那不行,池小天要娶老婆的。”   “是呀,小昭以后也要娶老婆的。”   小孩贼漂亮了,他颦眉,又展开,一本正经道:“我给池叔当老婆。”   “哈哈哈。”   “老大,你儿子真有想法。”   众人又是笑,气氛一时间快乐极了。   乌诏的眼珠黑黝黝的,他抬起头:“池叔。”   池小天还想着把乌诏踢开是不是不太好,他勉强回神。   乌诏拽下了一根自己的头发,用发丝饶了个圈,戴到了池小天手上:“我说真的。”   池小天想笑来着,但不知道为没什么没有,大概是这孩子眼神太执拗了。他最后还是没笑,用手揉了下乌诏的脑袋,全当哄小孩了:“嗯。”   没人放心上,一个屁大点的孩子,他们乐完,把乌诏的宣言归结于四个字──“童言无忌”   小孩子嘛,想一出是一出,很快就不记得了。   趁着热闹,乌眺行开了瓶酒。洋楼,大吊灯,旋转楼梯,看着就昂贵无比的地毯。池小天的父母走得早,他住在偏僻的山里,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繁华。   他瞳孔里映着光,野心在肆意生长。   乌诏的池叔当初也是个少年,只是后来才被磨平了性子,变得沉默而温吞。   乌眺行招呼池小天过来:“来!”   年轻人比较放纵,尤其是他们都莽,喝酒真是往死里喝的。池小天都被灌晕了,他最后走路都有点飘。   酒好像冲到喉咙了,他把水龙头开到最大,冲完脸,他终于有了一丝清醒,镜子里的人眉峰锐利,看起来相当桀骜。   他的手指上还用个头发编的小圈,喝多了,有重影,他眯着眼,看了好一会才看清。   那小圈好像是在他的无名指上。   小孩子抽条总是快的。   乌诏从池小天的腰下面长到下巴那里,差点就能和池小天挨着肩。   乌眺行其实想出去的,但几次都没出去,后来抓住了国内发展的风口,就老老实实在国内待着了,零几年到一几年,不管是下海还是搞投资,顺着时代就能起来。   池小天跟着乌眺行混了几年,后来自己单干了,外面都传他们闹翻了,知情人士却没有丝毫这样的想法。   乌眺行唯一的儿子还跟着池小天住呢。   开家长会都是池小天去的。   约莫凌晨三四点。   池小天感觉喉咙燥得很,他悄悄动了下,没敢弄出太大的幅度,乌诏还在一边睡,一晃过去十来年,少年已经很高了。   他很漂亮,五官精致的出奇,睡衣的领口有些松垮,锁骨细白。   池小天有点理解为什么有朋友会喜欢男生了,他给乌诏拉好被子,眼不见为净,前几年忙着事业,一直没想自己的事。   其他人可能不介意乱玩,但他骨子里还是比较传统的。   至少不能乱搞。   他一直憋着,憋得有点燥。   到他这个年纪,不管再忙,该成家还是要成家的,池小天动了念头就有点压不去了,他心里其实也挺想有个家。   他比较沉默,希望对方能活泼一点。   最好还要喜欢笑。   乖一点也蛮好的,不要太闹腾。池小天想着,对未来另一半的想法越来越具体,在他不甚清醒,又想睡过去的时候,脑子里的那张脸终于清晰了起来──是乌诏在笑。池小天倏然坐了起来,他脸色有点难看,宽肩窄腰的男人的敞着衬衫,他锻炼的很好,小腹平坦,手臂的线条很利索,他抿了下唇,有些凌厉。   也不怪他想乌诏。   最近这十年,他身边就只有乌诏,他很难想起第二个人的脸。   习惯是件很可怕的事。   乌诏上小学的时候黏着池小天睡,池小天没太忍心拒绝,他后来提了两次,一提乌诏就哭,他开始自责是不是他把乌诏养成了这种过于柔弱的性子。   乌诏听到了动静。   他觉浅,眼睛还没睁开就凭着感觉往池小天背上蹭,他都成年了,胳膊能抱住池小天的腰了:“池叔。”   还没睡醒,有些含糊的声音。   池小天一开始不太能接受乌诏抱他,但十来年了,他只是有些头疼:“小诏。”   乌诏感觉池小天可能是有话想跟他说,他抵着池小天的背,声音有些闷:“有事吗?”   池小天在乌诏读初一时提过一次分床,乌诏哭了一天,眼都肿了,他在乌诏读高二时又提过一次,乌诏哭了一周。   他斟酌着语言:“小诏,你长大了。”   乌诏没吭声。   乌诏很少让池小天有操心的地方,除了有点黏他之外,一直是挺沉稳的,池小天有时候都猜不到乌诏的想法,就好比现在。   池小天去掰乌诏的手腕:“以后你得自己睡了。”   乌诏还是没说话。   池小天挺怕乌诏哭的,他强迫自己对上乌诏的眼睛,乌诏没哭,少年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是分开吗?从今晚吗?”   池小天怔了下才道:“嗯。”   乌诏笑了下,很乖:“好。”   这一切顺利到池小天感觉有些荒谬。   乌诏不是什么柔弱的人,他就在池小天前面比较乖,他大多数时候都变现的让人感觉畏惧,但他今天似乎心情挺好的。   张一观察了会:“您很高兴?”   乌诏托着下巴:“你看出来了?”   张二客观陈述道:“挺明显的。”   上一世的池小天不会喜欢乌诏,只会有愧疚和负罪感,他一直想着他的兄弟,一直走不出来。这样的人,无论看起来再不好惹。   心里都是温柔的。   乌诏重生回来,没别的目标,就一个想法,他要织一张细细密密的网把他的池叔保护起来,他的池叔的眼里有他,心里有他,只有他。   张三心里有点感慨。   都说池小天狠,其实不是,他记恩也记情,本质其实还有些淳朴的,乌诏不是,他就看起来光鲜,其实冷的不行。   乌诏有的那点人气,全给了池小天。   分床很简单的,说分就分了。   池小天有点不习惯,但又不能说什么,他变得有些沉默。他想成家,也去见了几个人,见得越多,对另一半的要求就挑剔。   乌诏好像在忙着准备东西,虽然还是跟池小天住一起,但没之前那么黏着池小天了。   几个月挺快的。   是年关。   乌诏打扮的挺喜气,也不是喜气,就是有年味,他围了条红围巾,年轻人个子拔了起来,肩不薄也不厚:“池叔是不是挺多年没回去了?”   池小天家里没人。   他看着在笑的乌诏。   “今年回去一趟吧。”   乌诏弯起眼,“我还没见过池叔长大的地方呢。”   池小天只是看着乌诏:“我家没什么好看的。”乌诏是金尊玉贵的大少爷,“山里的路都不好走,不是土就是泥。”   乌诏靠着池小天:“回去嘛。”   少年低声撒娇的声音很甜,池小天闭了下眼:“行。”先坐飞机。   然后转大巴,最后开车上山。   池小天他们回来这天恰好是三十,这会是下午,日光还算暖和。十来年没人住的房子贴上了红对联,大门上还有倒着的福。   池小天迟钝的看向乌诏,乌诏有些得意:“我自己贴的,厉害吗?”   池小天还不是太懂,只是下意识点头:“厉害。”   乌诏又笑起来,很快活:“这是我和池叔的家。”   池小天的爸妈走得早。   他很久没有一个家了。   乌诏牵着池小天往里走,少见的活泼,掩盖不住的雀跃,堂屋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关键是卧室,床上铺着的是喜被:“我亲自缝的。”   池小天再不懂就是傻子了。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乌诏踮起脚:“我池叔当老婆吧。”   池小天听到了自己的声音,有些涩:“好。”   乌诏又笑,眼里有星星:“我好喜欢、好喜欢,好喜欢池叔。”乌诏说给池小天当老婆的。   到夜里。   乌诏主动的,池小天一开始还绷着身体,心里想着自己等会要温柔一些。   池小天被摁倒的时候懵了下。   在那瞬间,那一瞬间,他难以控制自己的声音:“小昭。”   乌诏只是掉了一滴泪,委委屈屈:“池叔。”   池小天停下挣扎。夜挺长的。   乌诏话挺多。   “池叔,我们养鸡养大鹅吧。”   “我都想好名了。”   “大花二花,大白二白。”   “要不要再养头猪?”   “池叔。”   池小天有点恍惚:“……嗯?”   “明天我们去拜年吧。”   “行。”   陈叔是看着池小天长大,然后这孩子一走十来年。   他一直不太放心,池小天性子有些独,也可以说孤僻。   池小天身后跟了个看起来挺腼腆的年轻人。   很漂亮温吞的青年。   池小天似乎嗓子不舒服,但眼里有笑意,很温柔:“这是小昭。”   乌诏抓着池小天手,看起来很乖,主动道:“伯伯婶婶好。”   池小天偏头看乌诏。   乌诏见池小天看他,露出了个很灿烂的笑,池小天怔了下,也笑了下。   陈叔看见了。   他这下放心了。   池小天那时其实还有话没说完。   “这是小昭。”   “我家小昭很可爱。” 第157章 卫珩   树冠很大, 缀满了槐花。正是夏夜,香气熏得人头昏脑涨。   卫珩拿着团扇,有一下没一下扇着, 他倏然停住, 心绞痛, 连着喉咙都痒,大少爷突然感觉很反胃,他的脸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凉亭树影重重,缝隙下的光影婆娑, 极深的绿, 大红的紫, 一团团的墨色。没风,大绿, 深红,瞅着就闷。   池小天热呢。   他支起腿,裙摆跟着颤了下,发间的珠花一闪,懒散的挑开了眼,半醒不醒的情态娇憨, 他被养得很娇, 脚挨着大少爷的心窝踹了下:“不许停。”   卫珩下意识捏住了池小天的脚腕,看着眼前半大的少女,他眼睛都红了,又委屈又是后怕:“小天。”   池小天察觉到些许不对, 勉强坐了起来, 他唱戏的, 身子软, 膝盖并在一起,上半身压凑了过去,有些好奇道:“你怎么了?”   月色不甚清晰,听声音跟要哭似了的,骨头比铁还硬、素来横行无忌的卫大少会哭?   还真会。   池小天就看到卫珩红了的眼,他被人抱着,箍着腰,那两条胳膊有劲的很,胸膛很硬、滚烫,跟烙铁似的。   他被迫埋着脸。   这一连串的动作搞得他有点懵,但他就怔了下:“卫珩!”他气得紧,刚想咬牙推开,天上好像下雨了,温热的雨水,正挣扎的人停了下来,有些无奈,还有点心虚,“你哭了?”   不会是他踹的吧?   应该不是吧。池小天还纳闷,他没用劲啊。   卫珩怕丢脸:“我没哭。”   池小天又动了下,他想抬头看一眼,但卫珩死死得抱着他,连个缝隙都没给他留,还好是侧着脸的,不然他都要喘不过气了:“你没哭难道是下雨了?”   卫珩的嘴比鸭子的嘴硬多了:“就是下雨了。”   池小天吸气:“撒手!”   卫珩没出声,又有泪水掉了下来,池小天的睫毛的一沉,好像闻到了咸味,他被卫珩抱着,卫珩好像是在发抖,少年还单薄的身体好像有无穷的力道,又好像离崩溃坍塌就只有一线。   他抿了下唇,安静了下来,顺从的被卫珩抱着。   雨下了半个多小时。   卫珩才平复下来,他稍稍松开池小天,池小天攀着卫珩的肩,和他挨在一起:“你怎么了啊?”好端端的哭什么。   他都不哭了,哭也是假哭。   卫珩闭着嘴。   他的鼻梁很高,唇有些薄,少年撇开头:“没什么。”   池小天不信,他掰正卫珩的脸:“卫哥哥。”少女模样打扮的人声音甜得很,蹭着卫珩的下巴,撒娇,“好哥哥。”   “跟我说说。”   “告诉人家嘛。”   卫珩其实不想说,但被缠得没办法,他一向拿他没办法,他凝视着池小天的脸,避重就轻:“我做了个梦。”   他们分开了好多年。他再想起他。   已经他的头七了。   池小天追着问:“什么梦?”   卫珩忽然笑了下,他看着池小天:“我八抬大轿的娶你过门的娶了你,我们还有好几个孩子,咱们好好过了一辈子。”   池小天不是那么好忽悠的,“这不是很好?你哭什么。”   卫珩伸手,池小天想拍开,但按捺住了,他的珠花被人轻轻碰了下,很轻柔的感觉,像是有风轻轻抚过,温柔的抒情。   “那辈子过得太快了,我不舍得。”   池小天心乱了下,没再纠卫珩为什么哭,他咬了下唇,稍稍垂下眼,有点别扭:“我要是不能生呢。”   卫珩还以为他是女孩,但他是货真价实的男孩子啊。   卫珩才想起来这茬:“不能生?”   那梦太真实了,他忘不了那一幕,都忘了这事了。   池小天想过摊牌的,但没想好,就一直拖着了,他看着卫珩:“不止是不能生。”他想了想,偷偷牵起卫珩的衣角,“我其实是男的。”   他坦诚了,大不了被卫珩打一顿嘛。想是这么想的,池小天说的时候,没一点害怕的,卫珩要是敢嫌弃他,他一定先下手为强。   卫珩弯腰,他俯身,几乎和池小天碰着脸:“你是男的?”   池小天噘了下嘴:“怎么了吗?我说过我是女孩吗?”   就是说过他也不会承认的,被宠坏的人就是做错了事也不是想得被罚,是想着会怎么被哄,“卫珩!”   敢骂他卫珩就完了!   卫珩喜欢他,眼睛里都是他,他小心的用唇擦过池小天的脸颊:“别气。”   “我的错,是我眼瞎没看出来。”   “小天明明这么有男子气概。”   在最动荡的八年,池小天撑起了整个戏班子,他没跑,也没怕,到了最后,他还要告诉绿书,告诉绿书去外面看看。   他始终照顾着自己的家人。   池小天还绷着脸,又忍不住笑了,一对杏眼亮亮的:“你说什么呢。”他推开卫珩,“热。”慢半拍似的,他捂住自己的脸,“你不许亲我。”   卫珩很不要脸的凑上去:“那你亲我。”   池小天又去推卫珩,凉亭、爬满绿藤的回行廊,月亮爬得很高,风静得很:“别挨着我。”他们又闹在了一起,有着这个年纪的特有的无忧无虑。   卫珩没再提,池小天没再问,那些就是一场梦,是卫珩在梨园的老槐树下面哄池小天睡觉,自己打了个有些长的盹。   卫后贤是个挺能耐的人,尤其是在卫珩当了参谋后。   卫家蚕食起了周边,不声不响的,卫后贤的军衔越来越高,卫珩始终没出去,他还当着他的纨绔子弟,没事就往梨园跑。   他要捧他的心尖尖。   东三省先解放的。   这不是个很好的年代,但有个花旦红得不行,报纸上都是他的新闻,每每刊登他的照片报纸都会被戏迷一抢而空。   卫珩有个常位,就在戏台下面,他有权有势的,但抠门,旁人都往上面仍大洋和金银,他就扔点心零食。   池小天的嗓子好,脸更出挑,还清高。   戏唱完他就走,从没留下陪过酒,最多喝两杯茶。   他走,卫珩也走,路轻架熟的去了后院。   绿书帮着池小天卸妆:“你们约了去游湖?”   池小天喝着茶,他眨巴眼,还跟个孩子似的,笑嘻嘻道:“姐姐也想去?我跟我情郎去的,你也有情郎么?”   绿书看池小天没皮没脸的样子,没好气道:“说什么胡话。”她手下重了点,“别跟我嬉皮笑脸的,出去玩,别过夜。”   她拿池小天当弟弟看的,生怕池小天被人占了便宜。   池小天还留着长发,他发质好,戏班的人都不舍得动手,就这么一直留着了:“姐姐,别弄发样了,我穿男装。”   男装就简单了,绿书给池小天绑了高马尾,他脸小,线条柔和,秀气。   “卫爷。”   “卫大少好。”   两人头听见了问好声,池小天扭头,绿书往后退了两步,卫珩穿了身西装,他虽然纨绔,但皮相是一顶一的好:“还忙着?”   他没往里走,只是靠着墙,“晚上吃什么?”   池小天差不多好了,他没理卫珩,央了声绿书:“好姐姐先出去罢。”   绿书点头,走了出去。就跟岳丈看不惯女婿似的,她也看不惯卫珩,但她知道卫珩跟池小天挺好的,所以就是看不惯也不多事。   卫珩这才进来,进来就夸:“你今儿唱得真好。”   池小天白了一眼卫珩:“我哪天唱得不好?好了,关门,我要换衣服了。”   “要不我给你挑。”卫珩过去,忍不住欢喜道,“跟我去见我一下我妈?”   池小天见过卫珩的母亲,是个挺和气的人,看着面善,说话也挺温柔的,他跟卫珩好了几年了,是该见一下了。   这里的见面是指大见面,定聘礼前的见,他难得有些不好意思:“今晚?”   “都商量的好了,吃个饭就行。”   卫珩看着池小天,声音一低,“三聘六礼都下了,你反悔也晚了。”   反悔?   反什么悔啊。   池小天还照着镜子,他这次没说话,只是抿唇笑了下。   不止是卫珩高兴,他其实也期待挺久了。   五月初五,易嫁娶。   卫家的大少爷与当今最红的花旦池小天成婚。   两个男子结合,在这个世道是有违礼法的,但卫珩就是个纨绔,他就没名声那玩意,也不在乎,池小天也是无所谓的。   卫珩会办好的,他只要风风光光的嫁给他的卫哥哥就好了。   卫珩洒了大把的喜钱。   吹吹打打的迎亲队响了三天,红色的丝绸挂了满城满街。   三书六聘,八抬大轿,拜堂成亲。   大红的婚房,大红的喜床,池小天眼前是大红的盖头,再然后,他眼前是自己是想嫁的人,是他喜欢很久的卫哥哥。   卫珩衣衫笔挺,他没喝酒,一点酒气都没有:“小天。”   池小天的脸有些红,可能是被喜床映红的:“卫珩。”不应该紧张的,他手心还是冒汗,睫毛扇动了下,像是有些恼了,“别这么盯着我。”   卫珩笑了起来:“那你看我。”   池小天听到了衣料摩擦声,他抬头,卫珩脱了衣服,卫大少其实使得一手好枪,手臂,胸膛都是有锻炼的痕迹,微微隆起的线条利索干净。   他挤上了床,双膝顶着鸳鸯戏水的喜被,把盖头轻轻搁置在床沿:“今晚就唱给我听?”   池小天手捏紧又放松,脑子发晕:“唱、唱什么?”   卫珩亲他的唇瓣,附着他的耳畔,低声笑道:“玉炉冰簟鸳鸯锦。”   红色的小衣染着香粉。   汗水洇湿了鬓发。说是要池小天唱,其实都是卫珩在唱,小卫爷自幼聪慧,听多了,他也会唱。   红鸾帐下,戏腔婉转。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   “……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   卫珩当了一辈子纨绔,被骂了一辈子废物,他的名声一直不好,干过最荒唐的事就是娶了池先生。   他和池先生少年相识,白头偕老。   池先生是上世纪最有名的戏曲家,留下的唱片至今还在发行,卫珩在民国被人骂不配当卫后贤的儿子,在现代又被骂不配当池先生的丈夫。   但卫珩丝毫不在意。   他还特意留下了墓志铭炫耀,虽然就短短五个字,但足以看出他的洋洋得意。   ──吾妻最喜吾 第158章 喵汪   我不知道什么是生活, 我只知道我想活着。被生下来,看到这片天,这片辽阔的戈壁, 我就知道,我生于此,长于此, 我将是这片天地唯一的王。   生而不凡。   我习惯蛰伏,习惯等待成长,我有预感, 当某一年的春天,吹起不一样的风,就是全新的进化, 每个生灵都将全新的变化。   我等待着那天, 我渴望那天。我捡到了一只小猫。   我搞不懂它在想什么, 别人都想活下去,好像小猫不是很想,但没关系, 我想小猫活下去,我会照顾小猫的。   小猫很小,小猫很弱, 小猫什么都不会。   小猫慢慢长大了,很漂亮, 比我的同类好看多了, 我想不通为什么会觉得小猫好看,兴许小猫就是好看, 兴许只是因为小猫是小猫。   小猫想走。   我去追小猫, 小猫好像很生气, 但小猫不走了,我知道,小猫也喜欢我。   小猫也很喜欢那些两只脚站立的人,我舔着小猫的毛,对小猫呜呜叫,我能感觉到那天越来越近了,假如小猫喜欢的话,等那天来临,我就带小猫去看很高的楼,去看那些人,只要小猫喜欢,我哪里都可以带小猫去。   那天还没来,小猫就生病了。   愈来愈虚弱,我很害怕,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亡,我只知道,一闭眼,就再也不会醒过来了,不会跑,不会吃饭,骨头会腐烂,会一点点消失。   我带小猫去了城市看病。我不知那些人为什么要送我走,戈壁好远,路也好远,我能和小猫看到同一片天,但我却看不到小猫。   我要去找小猫。他们都说我是流浪狗,可我不是,我的家在戈壁,我还有一只漂亮的小猫。   路好远啊。   车好多啊。   我跑了很远,累的时候也会趴下看月亮,我想我确实是与众不同的,我渐渐能听懂那些人的话,我要是想的话,我应该能变的很厉害。   我有感觉,那天真的越来越近了。   但我没有去想,我休息好了,就会继续走,我只是想我的小猫。我见到小猫了。   小猫很漂亮,皮毛雪白雪白的,小猫冲我跑了过来,我们一起走了。   还是城市,还是那么高的楼,那么多的车……可夕阳真暖和。   我们一起当了流浪动物,至少那些人是这么说的,我没有主人,应该算是流浪狗,但小猫不是流浪猫。   小猫有我呢。   我捡到了小猫,那个地洞,应该算是小猫的家。我们到了春日镇。   这里的人真好,小猫喜欢这里,我们住在了一个废弃公园里,小猫比较懒,不喜欢乱跑,我喜欢跑,我还去听了人类的课,讲得真好。   原来只有自己叫活着,和小猫一起就叫生活。   那天越来越近。   小猫连饭都吃不去了。   我从出生到现在,最清楚一点,不吃饭就会死,小猫要死了啊。   那天来了。   天地大变,灵气复苏,天边滚起无比璀璨的云霞。   小猫死了。   我没有太悲伤,我就是有些遗憾,春天来了,戈壁又会长出花,我还想和小猫一起看。   狗还以为自己会饿死,毕竟它真的很饿,弥留之际它又舔了下自己怀里的小猫,不是想吃小猫,就只是单纯的给小猫梳理毛发。   它的小猫很漂亮,它也希望小猫漂漂亮亮的。   白猫有些先天不足,比一般的猫体型小一些,但他的脾气不小,他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是炸毛:“喵!”   狗应该死了,应该,不知道哪来的求生欲,它又费劲的掀开了眼,以往总是很温顺的眼神显得有些茫然,又下意识支起脑袋去拱白猫的恢复温度的躯体:“呜。”   只是叫了一声,就又无力的垂下脑袋。   他走了,这蠢狗真要饿死自己?   池小天真他妈要气死了,他钻出狗怀里,熟练得使用着猫躯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狗想跟上去,但它没有力气了,它只好静静的趴着,目光逐渐恢复了清明,又有些欣喜和贪婪。它的小猫回来了。   池小天在春日镇这里还是有牌面的,没一会就叼着个鸡腿回来了,他把鸡腿丢掉狗前面,叫声短促:“喵。”   快吃。   狗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求生欲,或者说它的求生欲一直很强,它想连骨头渣子都咽下去,但看着池小天的目光始终温吞。   它的脑袋很大,体态有些干瘪,银白的毛发都有些暗淡:“呜。”   池小天转了下脑子,才想起来这是狗让他先吃的意思,白猫的蹲坐着的,一看就被养得很好,雪白的毛发蓬松,风一吹,像一只大号的蒲公英。   蒲公英先是沉默了下,然后埋头象征性的吃了下就使劲的往狗的怀里钻,叫声类似于嘤嘤叫,好像是难过,又像是在撒娇,就很嗲。   狗确实把骨头渣子都咽了下去,跟它的求生欲一样,它的生命力很顽强,它缓过来了,虽然不知道咽气的小猫为什么又会蹦会跳了,但它终究是喜悦知足的。   池小天蹭了会,马上就精神抖擞。灵气复苏,狗会血统返祖,天资无双,纵横无敌,他又叫了声:“喵喵喵!”   好好修炼,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狗其实能听得懂小猫在叫什么了,它又看了眼天空,缓缓的站了起来,温吞的应了声:“呜。”   好。   池小天觉得到他表现自己的高智商、一雪前耻的时候了,毕竟他可是看过狗怎么崛起的,他指挥道:“喵喵喵喵。”   不是吹,咱们先订个小目标,收编华夏妖族,和华夏建交。   狗就是这么干的。   鬼知道一条狗是怎么狡猾到用一统妖族和人族谈判的,还成功了。   池小天跟着狗走了好一会才从自己给自己画的大饼里回神,白猫扭头:“喵喵喵?”   去哪啊?   狗低头:“呜。”   往东走,得先出城市。   灵气复苏,动植物异变,人类会动手清理它们的。   白猫又叫了声:“喵。”   哦。   一条狗一只猫晨光的沐浴下离开了春日镇。   池小天其实没听懂狗在说什么,他也不是很在意。   只要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2036,天地异变,其后五十年被称为大混乱时代,世界格局大改,人与人、人与妖,妖与妖混战不断。   2090年,华夏区率先与华夏妖族建交,守望相助。   这件事有人看好,也有人不看好,网上的论战精彩纷呈,索尔云就在看网络骂战,值得一提的是,微博还活着。   看累了,她揉揉眼,又看了至今还在她主页的猫和狗。   其实过了挺多年了,但有些事,一回忆起来就还感觉历历在……索尔云忽然瞪大了眼,消息是确定了的,但照片才流出来。   她听说已经有妖能修炼成人形了,但还是第一次见,没想象中的奇形怪状,就像普通人一样,发色银白,脑后用皮筋绑着个狼尾,很飒。   简单的黑体恤,虽然背着个猫包,但白猫是被他抱在怀里的。   白猫体型比一般的猫小一点,异瞳。   索尔云艰难的动手指翻着信息,果不其然,【是不是它们?】【卧槽,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竟然有人还记得?】【废话,灵气复苏,人均寿命都到二百了,我们那批上网的人还在上网好吧。】【卧槽卧槽,八成是真的吧!】   【妈的,当初虐死老子了,现在想起来还是想哭。】【哈哈哈,当初还心疼咪咪在流浪呢,现在好了,人家是大妖王的小娇妻。】   网上又掀起一股风潮,尤其是这种带着传奇色彩浪漫爱情。   许静当初给池小天建的号又涌进去一批人,   【咪咪什么时候修炼成人形。】   【咪咪我爱你!声嘶力竭!】   【我宣布在此成立圣火喵喵教,欲入教者,大喊三声喵喵喵!】   海市中心,一百层高的大平层,和许静陈宇是邻居。   池小天也在看手机,白猫乐得翻肚皮。   他乃圣火喵喵教教主,座下三千万信徒。   狗给自己起了个人类名字,叫季觎,季觎在厨房,临近中午,得吃午饭了,池小天比起生食更喜欢吃熟食,尤其喜欢各种猫条。   猫爬架搭满了客厅,季觎在一处比较高的仙人掌状的猫爬架上把池小天抱了下来,白猫还在翻肚皮,不是很乐意的样子:“喵!”   “我炖了条东海的鱼妖。”   “喵。”   池小天立马翻身,往桌上窜。   饿了就吃,吃玩就躺,猫生就是这么“朴实无华”,季觎买了挺多逗猫棒的,池小天胖了不少,猫脸都圆润了起来,虽然胖也可爱,但还是跑跑好。   池小天懒得动,但还是给季觎面子,伸手挠了两下逗猫棒,羽毛系着铃铛,一动就会铃铃响。   季觎把逗猫棒挪远了点。   池小天瘫着爪子,一动不动。   季觎把逗猫棒放一边,体恤薄,他的肩比较宽,弯腰会把上衣撑起一些淡淡的折痕:“小天。”他很会撸猫,都快成手艺人了,池小天懒洋洋眯眼,尾巴一摇一晃的,他声音很淡,但有些欲求不满,“你什么时候变成人?”   池小天竖起耳朵,用尾巴把季觎的手拍走,站起来抖抖毛,一跳跳到了猫爬架上,季觎还维持着撸猫的姿势,池小天跳走了,就留下两根猫毛。   他侧目:“小天。”   池小天假装听不到。   他是可以变人了,但这是季觎的发情期,发、情、期!   季觎忍挺久了,他血统返祖后体型更大了些,为了保护池小天,也实在不是忍心,这么多年,最多是在一起舔舔毛。   原型不可以,修炼成人总行了吧?   池小天察觉得到季觎停留在他身上的目光,白猫矜持的放下了尾巴。   季觎又出声:“原型也可以,我可以缩小体型。”   池小天:“!”   白猫毛都炸了起来,季觎是货真价实的妖来着,完全没有礼义廉耻可以讲,但池小天不是,他震惊看向季觎:“喵!”   死变态!   白猫蹭一下窜走了,窜去了隔壁。   陈宇惊叫:“池小天,你别往我老婆怀里钻!”   他已经知道妖可以变成人了,池小天可是公猫!公的!   池小天才不管陈宇,他需要安慰,许静怜爱的给池小天顺毛:“别管他。”   池小天叫了两声,他是打算在这里住两天的,奈何隔壁饭太香,傍晚的时候他就蠢蠢欲动,但为了尊严,他还是等天黑了才偷偷溜进去。   虽然天黑不黑没什么影响,他多少有点掩耳盗铃了,但这是在表明态度。   生煎三文鱼,枸杞鸽子汤,被拆好的大闸蟹,蟹黄还在流油。   池小天也不知道季觎什么时候出现的:“好吃吗?”   猫猫遇到人形猫薄荷是什么体验?   答:扑上去,失去理智的贴贴贴。   季觎用猫薄荷泡了澡,泡了一个小时,浴袍敞着口,他托着往他下巴上蹭的白猫:“喜欢吗?”   池小天简直神魂颠倒。   季觎顺毛捏池小天的后脖颈:“小天。”他往卧室走,“想我亲你吗?”   谁能拒绝行走的猫薄荷主动?   池小天去搂季觎的脖子,就是眨眼间,白猫变成了人,小妖化形,会保留下一些特征,略长黑发微卷,一对柔软的猫耳,体态瘦削纤长,异瞳显得有些高冷,声音确却是些软:“亲我!”   季觎顺从的吻他。季觎的头发是银白的,扎着池小天喜欢的狼尾,很帅。散开也很帅,低垂的眼,睫毛都是银白的。   猫薄荷的味道散了,池小天又开始色迷心窍:“季觎。”   猫看人的时候,总显得高冷,他也是,他还保留着那对异瞳,哪怕躺着,还是有点不近人情的距离感,但他声音很软,或者说有些嗲,“……哥。”   季觎与他抵着头,睫毛弯了下,又吻他。池小天有时候挺单纯的。   他觉得等季觎发情期过就好了,一等四个月,那是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你发情期该过了吧?”   季觎给池小天按摩着腰,他垂眼,言简意赅:“我是妖。”   妖与人族相近,没有发情期那一说了。   池小天气得当天开了三百个罐头。   大户人家的猫就是这么阔气。   季觎为了赔罪,说带着池小天玩,他们先去了春日镇,看了看老朋友,又回了戈壁。   华夏妖族一统,其实有更适合他们住的地方,但季觎没让红搬家,茫茫的戈壁,是季觎捡到池小天的地方,也是他们看花的地方。   小猫,春天又来了。   戈壁又有花开了。真好。 第159章 戎星剑   大魏史记:元帝喜怒无常, 好大喜功。   池小天把这八个字翻来覆去的看,试图找到夸赞他的地方,最终还是一无所获,索性他也不是很在意。   他不是个好皇帝, 也不当一个好皇帝, 他只是想当皇帝而已, 后来他发现当皇帝也不是那么好玩, 就没在当了。   现在还是在大魏, 不过已经进入现代社会了。   池小天算是带着记忆投胎的,只是比较倒霉,他出生没多久父母就没了,他好像天生就没什么父母缘, 在社会福利保障下, 他作为孤儿顺利长大,还读了考古系。   头发花白的老教授推着眼镜, 点了几个人的名:“这次的机会来之不易……明早八点校门口集合。”   要说大魏,就避不开一个人,以一己之力,统一大魏板块,至今看还是相当传奇的一个人,戎星剑。   这次据说是找到这位算是开国将军的坟墓了。   老教授对这人极为推崇, 费劲捞了几个第一批去科考的名额。   其他人都走了,就池小天没走, 他去过很多地方,皇宫遗址都去过, 旧时砖瓦还在, 只是再也见不到故人了。   几百年的光阴, 不用亲自感受,一听就感觉相当漫长。   池小天上辈子活得不算久,得了急病,也可以说是怒急攻心、郁郁不得志才离世的,他死前对戎星剑说了许多话。   真的说了许多。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那少年将军意气风发神采,他永远都忘不掉。   “凡我大魏子民,都要好好活着。”   池小天最疯的时候,还是想着戎星剑,他有记得他哥宏图大业。他哥是个好将军,是个很好的将军,他想戎星剑的抱负和理想都偿所愿。   池小天临死前提了很多要求,那些不好骂名,都由他来背,这算是他为戎星剑做的最后一件事。   少年将军永远是少年将军。   四月。   多雨,一行人披着雨衣,穿着胶鞋,在山里缓慢前行,池小天是老教授的得意弟子,老教授有意考校道:“你知道这是哪吗?”   池小天在院很出名,性子冷,嘴巴毒,雨声让老教授的声音显得模糊而嘈杂,白色的胶靴被溅上了一些泥点子,他稍稍抬了下头,那是张艳丽夺目的脸,扎着长发,个性鲜明:“国子监。”   老教授顿了下,他上了年纪,腿脚不太灵活了:“不错。”他费劲的直起腰,“怎么猜出来的?”   池小天伫立不语。   路的尽头,似乎有颗老榕树。   这是大魏,但又不是大魏,至少不是池小天所熟悉的大魏,这原是平地,就和皇宫挨着,后来地壳运动,这块塌了进去,被埋住了。   直到近日来才重见天日。   老教授抹了下雨,喘气声有些重:“戎将军金戈铁马二十载……”他左右盼望,叹息,“竟然葬在这籍籍无名之地。”   按照那个年代,戎星剑死后,至少该修个陵寝的,但没有,要不是有明确的文字记载,他们也不敢信,戎星剑的墓地就只有一处孤坟。   榕树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枯萎了,但树冠仍旧盛大,依稀可见其峥嵘的过往,还在下雨,空气是潮湿的,树干也是。   还在淌着水,入手有些冰凉,池小天碰了下,恰好又风吹了过来,夹杂着冰凉的雨,他的睫毛晃悠了下,视线有些恍惚。   “元临二十五年。”   老教授声音有些沧桑,“戎星剑回京修养,路经国子监。”   “有史记,戎将军少时貌神武,姿不凡。”   “一晃二十载,再归时,已然两鬓斑白。”   池小天屈了下手指,声音几乎低不可闻:“……哥。”树影重重,有一人迎面走来,一身戎装,两鬓银霜,他似乎已有白发,但仍旧身姿挺拔,目光如朗星,“我替你看了。”   他的睫毛被雨水沾湿了,连着瞳孔都变得晶莹,但唇角却是弯着的,“大魏子民。”   “如今过得很好。”   老教授见接头的来了,过去说了几句话。   “戎将军的墓呢?”   “墓碑找着了么?”   “有些风化了,字迹都模糊了,我跟您老说件事,您说奇不奇……”   “别卖关子,什么事。”   “也没什么,戎将军的墓能被发现,是因为跟地面留了个缝,就一寸长的缝,有颗桃树顶了出来,长得好挺好,都开花了。”   “嗯?桃花?”   老教授已经看到桃花了,雨细细密密的,天都有些昏沉,就那几枝桃花,开得正好,娇艳欲滴的挂在枝头:“我看着了。”   “还有呢。”   “我们挖出了庙出来,你猜是什么庙,嘿,是姻缘庙!”   “我看八成这就是戎将军跟人定情、念念不忘的地方!”   负责人姓徐,长得挺胖,但很讨喜,他说得正高兴,一人忽然靠了过来,紧紧的盯着他,他被盯的毛骨悚然,几乎坐卧难安,“你是?”   老教授连忙介绍道:“这是池小天,我学生。”   徐胖子没什么节操,见人说人话:“原来是您老的高徒!”他很自觉的去握手,“您好,您好。”   池小天跟徐胖子握了下手:“你要挖大哥的坟?”   徐胖子滞了下,有些摸不着头脑:“您说、什么意思?”他虽然不明白,但还是道,“我看着您就觉得亲切。”   池小天笑了下,他容貌是一等一的好,眼尾较深,白皙的肤色有些雨披都挡不住艳:“我是你二哥。”徐胖子一默,从来只有他跟人攀关系,还没人跟他自来熟,他很快反应过来,呲牙笑,“我也觉得您眼熟呢。”   池小天跟徐胖子交换了联系方式,这辈子的胖子命还是很好,还是个官二代。   徐胖子虽然平常就喜欢跟人称兄道弟,但这回是真心的,他转头看向池小天,哪怕这个人是在笑着,他总觉得他好像有些难过:“池小天……二哥。”   池小天看着在自己视线胁迫下改口的胖子,心情好了些:“怎么?”   徐胖子:“我怎么觉得你。”他词穷,但还是直言直语道,“总之就是不太好。”   池小天确实不太好,他看着姻缘庙:“你说这是姻缘庙?”   徐胖子点头:“是,应该是与他所爱之人……”   池小天声音有些轻:“不是应该。”   的确不是应该,是肯定。   戎将军和元帝自幼相识,互相倾慕。考古不是破坏是为了保护,历时三月,池小天他们大概挖掘出了原址,戎将军的墓是要修缮的,关键是如何修缮,历时太久,又遭受过坍塌掩埋,就更难还原了,在经历过几次争吵,最后还是采用了池小天给的图纸。   老教授夸池小天是天才:“一看就有那味道。”   池小天翻阅了很多史料,他对戎星剑这么过的那二十年愈发清楚,戎星剑真的按照他说的,在马上过了二十年。   他会抱着史料睡着,有时候会喊哥,也会像小时候那样哭,只是再也没人哄他了。   戎将军的墓被修缮完后开放给后人祭拜,姻缘庙被还原了出来,连着那株桃树,池小天毕业后没有跟着老教授到处跑了。   他选择守着这座庙,这处坟,就像他死后,戎星剑守着他说的话。   戎星剑这里香火不断,华人的骨子里总是浪漫的,他们知道这位将军志向,总会有人跟他说大魏平四百年,他们过得挺好的。   这里还有位留着长发的青年庙祝,他不太和人交流,性子冷的,就是脸很艳,挺多人喜欢他,也朝他示爱。   池小天脾气不好,总是冷冷的叫人滚,仿佛下一秒就会见血,徐胖子觉得池小天要是生在古代,肯定是位暴君。   徐胖子常来这里,池小天不搭理别人,还是愿意搭理他的。   今天,他又来了。   徐胖子觉得池小天考古考魔怔了,大好的青春,真要守着一处坟过一辈子啊?开什么玩笑,他其实还听见过池小天对着戎星剑的坟喊哥。   他觉得池小天有点走不出来了。   池小天在榕树下面。   他挺专心的,低着头,这会出太阳了,光衬着他的下巴,照着他脸跟块白碧玉似的,没那么不近人情了。   后头走进一个人,嗓音有些懒,又好像在笑:“在看什么。”   “榕树发芽了。”   池小天有些高兴,“它好像要活了。”   “我也活了。”   池小天就知道戎星剑会来的,他活着,戎星剑肯定抛不下他的,但等了二十多年,还是有些久,他弯起眼睫,看都没看就把脑袋扎了进去,还跟个小孩似的,怕戎星剑跟他秋后算账:“我当初不是故意……就是胖子死了,我太生气了。”   戎星剑叹气:“我是来跟你好的,又不是跟你算账的。”虽然是这么说着,他搂住池小天的后脑勺,用掌心扣着,“想我吗?”   枕着他的胸膛,被他抱着,池小天抽了下:“想。”   他什么都没有,这世上完全属于他的就只有戎星剑,打小就照顾他、从来不放弃他、对他很好,很爱他的戎星剑。   因为特别偏爱,从来都让他有恃无恐的戎星剑。   戎星剑低头,很耐心:“又哭?”   池小天的黑历史挺多的,他人小心眼多,那时候恨不得戎星剑就只关心他,装哭过很多次:“……”   他有些恼怒,“这次不是装的。”   戎星剑又笑:“我知道。”他打趣道,“小天是太想我了,情不自禁。”   池小天罕见的没反驳,或者是没来得及反驳,戎星剑俯身,挨着他的脸,去吻他唇,体温凑近了会变得滚烫。   榕树才长了新芽,还很脆弱。   池小天后退了下,戎星剑又分出一只胳膊撑着他的腰:“别压到它们了,好不容易才长出来的。”   池小天的脸有些红,他发垂下了一缕,又被戎星剑勾在耳后,他还不是很清醒,又听到了很温柔的情话。   “我也想你。”   池小天仰头,这才看清戎星剑的脸,青年剑眉星目,一身戎装,还是他印象里意气风发的英俊,他看着,忽然道:“我看见过你两鬓白的样子。”   那天在榕树下面,好像不是幻觉。   戎星剑僵了下:“是么?”   他有些不自然,“你能确定那是我?”老了多不好看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死后好像被封到了榕树里,池小天来了他才有些意识,但一直出不去,直到榕树发芽,他才能出来。   他现在应该算不上是人,是妖?   “嗯。”   池小天看到了胖子,一边招呼他过来,一边点头,“确定。”   看到了,很想你。   戎星剑瞥了下池小天,抿唇,还是有些窃喜的。他希望陪着池小天的自己风华正茂,但也想,池小天不嫌弃他经历过风霜。   徐胖子看到他们接吻了,他没大感觉,他对池小天就感觉亲切,没其他想法:“这是?”他神色古怪,“你男朋友喜欢玩cos?”   不得不说,这cos的挺有水平的,好特么像少将军走了出来啊!   “你不记得了?”   戎星剑挑眉,对胖子态度稍稍友善了些,“不记得了也好。”   “什么记不记得。”徐胖子嘴贱,“你不是也魔怔了吧?”   在他看来,池小天就有点走火入魔了,好家伙,又来一个!   池小天抓住了重点:“也?”他似笑非笑,“你这么看我的?”   徐胖子一抖:“不是!”   今天的太阳真的挺好,池小天伸手挡了下,大方道:“今儿不跟你计较。”   徐胖子不怕池小天,他心里是有些怂戎星剑的,他下意识看了眼戎星剑,戎星剑望着池小天,只是在笑而已。   这次没那么多事了。   他们一起变老,一起吹着风,一起看日头东升西落。一起过了幸福的一辈子。 第160章 路涞   路涞是个挺聪明的人, 也挺通透。   他看事很准,十之八九都不会超出他的预料,时间一久, 路涞也总是懒懒散散, 没什么热情, 还没走完过程,就能看到结果, 确实很难让人提起热情。   这样的人生按说很快乐,路涞也一直挺享受的, 没戏接, 被打压,穷到就租得起老破小,他还是从容不迫,简简单单,无欲无求的样子。   反正这都是只是暂时的,当个穷逼也是一种体验。   聪明人难免凉薄,哪怕是对自己。聪明人也会爱上一个人,做一些很傻的事, 路涞在遇到池小天之前从未想过自己会殚精竭虑,不求报答的给一人铺路。   他知道,他其实一直知道。人类的寿命让他无法陪伴池小天到生命尽头,他会经历生老病死,他的小天那时还很年轻。   其实有时候傻一点也是件幸福的事, 路涞每每望着怀里的池小天都会这么想, 他羡慕到嫉妒, 但又觉得很幸福。   这种感觉──这种感觉大概就是完了。   路涞死前还是感觉挺悲哀的, 他给池小天打了这么年工, 卖了这么多年的体力活,池小天竟然跟他说要去找第二个交配对象了   他稍稍愤怒了下,又变得温柔,他想说给他守丧三年,最终还是说算了。   池小天不用懂这些,快乐就好。   他的小恶魔还要活很久,没必要为一个注定要离开的人难过。路涞又见了池小天一次。   不是很聪明的恶魔彻底蠢到没救了,他为了再见一个人类献祭了自己的角。   路涞想骂池小天,但还是没有。   他选择抱池小天,跟池小天玩常玩的小游戏,吻池小天。   无论什么时候,他都选择了爱他。   路涞花了几天的时间才接受他重返二十岁事实,又过了几天,他才发觉这不是他原来的世界,这个世界的轨迹和上辈子没什么不同,就是这个世界的人类寿命相当长,少数人类到了年纪会觉醒成恶魔人鱼精灵这种奇幻种。   不少奇幻种都是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   他安心的收拾好自己,非常贴心的去买了套套,虽然用不着……但为了增添情趣。池小天会来找他,会对他投怀送抱,会求着他对他上下其手……什么,你说拒绝?那不可能。   路涞毕竟是个生性腼腆内向的人,且非常乐于助人的人。池小天没路涞这么强大的心脏。   他差点哭出声,他跟路涞没多久,路涞就搬离了老破小,他对当初跟踪路涞那条街根本就没多少印象了,猛一睁开眼,发现又到了陌生的地方,他以为自己又掉进时空裂缝了。   魅魔下了无比大的决心,想着跟他的交配对象、或者说爱人共进退,这下好了,他以为自己又穿越了,差点没吓死,他真的是一边哭,一边认路的。   就是算上上辈子又过的四十年,他年纪也不大,再说,他还被惯坏了。   池小天在那条街转了两天才想起来这是路涞原来住的地方,他冒雨去敲门,淋得跟落汤鸡似的,鼻尖是红的,真的又惨又好笑。   笃笃。   急促的、乱敲一气的敲门声:“路涞、路涞──”   路涞就在家等着,这是最稳妥的办法,他以为池小天会早点来,没想到池小天来的节点跟上辈子来的节点差不多,难道是在外面玩嗨了?   才开门,他惊了下,眉都拧了起来:“怎么搞成这样子?”   池小天往下掉眼泪,声音都哽咽了:“我,我……”   他又饿了两天,眼睛都快绿了,上辈子是没搞懂人类社会不敢轻举妄动,这次是光顾着难过了,二十岁的路涞还年轻,不是六十岁那副苟延残喘,命不久矣的模样。   他难过,又觉得开心,还在哭,眼睛又弯成了道月牙,“我想你了。”   真的好想好想。   路涞沉默了下。   他看着池小天,叹气:“合着你不是玩嗨了,是压根就忘了我在这住了。”他的掌心温凉,去摸池小天的脸的时候又很温柔,“真是蠢到没救了。”   池小天有些呆,没太反应过来,他其实就是下意识找路涞哭,想要安慰,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回来就是奇迹了,压根没往路涞也回来这方面想。   客厅开着灯。   浴室没有浴缸,就只有淋浴,路涞穿着廉价衬衫,十块一对的拖鞋,他这时候还很穷,浴室挤着两个人,都有点转不过来身。   他挤出丰富柔软的泡沫,给池小天洗头:“闭着眼……还看,等会进眼睛里别喊疼。”   一个人洗澡叫洗澡,两个人一起叫情趣。   池小天拽着路涞的衣服,他洗澡,也把路涞搞得一身湿。   路涞把池小天送出后,自己又去冲了下。   池小天一直穿得路涞衣服,他喜欢,路涞的衣服有路涞的气味,很好闻。   体恤有点大,露出半截锁骨,裤子也大,池小天盘着腿,这会他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正玩着手机。   路涞出来,客厅已经响起了枪战的声音,池小天抽空瞄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我饿了,我要吃饭。”   他总是这样没心没肺,好像一点良心都没有。   路涞自己吃饭是能对付就对付,后来他经常做饭,家里也备得有零食,他是不喜欢,但池小天喜欢,他去超市会带回来一点:“饿就别玩了。”   他头发还滴着水,白衬衫挺性感的,“冰箱里有黄桃蛋糕。”   池小天二话没说跑了过来,他是真饿了,嗯,也是真的想玩游戏,这两天除了难过,他就想着吃吃玩玩。   魅魔的世界一直就这么简单。   路涞不太喜欢甜腻腻的东西,但他喜欢池小天,他心情很好的睨着他,还特意搬来了个椅子:“好吃吗?”   池小天护食:“不好、吃。”   “真的吗?”   路涞不信,声音略带深沉,“我尝尝。”   有句话这么说来着,什么东西都是抢着吃才好吃,路涞大度,他只是浅尝了下在池小天唇边上的,那一点点刚好,够甜,但不腻。   很细腻的吻。   从唇边往上,沿着鼻梁,到睫毛,最后轻轻的落在池小天的眼皮上,缠绵、密不透风,被人侵略攻占,又保证了足够的温柔。   没人告诉池小天被人亲好像也会醉。   他的指尖还勾着勺子,渐渐捏紧,又放松,就剩下睫毛还在颤。   路涞还得去做饭,他碰了下池小天的鼻尖:“先垫一下,等下吃饭。”   池小天跟路涞胡混很久了,还是会害羞:“哦……好。”   路涞会系围裙,他特意挑的,纯黑色的,带子很细,很显人的腰和腿,他虽然不提,也不承认,但他这个人其实很会。   下面比较快,他剥了虾仁、煎了蛋,最后洒了葱花。   面的份量很足。   池小天一边吃一边瞟路涞的围裙,正所谓,饱暖思淫欲。路涞对此毫无所觉,他做完饭就去洗衣服,非常勤恳且正派,他还对池小天笑:“怎么了吗?”   池小天心虚的垂下头:“没。”   总不能一见面就往床上滚吧?人类好像更喜欢建立情感上的联系,他得矜持点。   路涞稳得一批。   池小天发情热是半夜来的。   这次双方都有准备。   他们默契的滚在了一起。   池小天的犄角又长了出来,墨玉色的小角,路涞跟池小天接吻,又吻他的犄角,他知道池小天这里是有感觉的。   他摩挲着他沾满泪的眼睑:“疼吗?”   恶魔这么喜欢他的角,献祭掉的时候是不是很疼。   池小天不是很清醒,声音有些含糊:“不。”   “不疼。”   池小天的尾巴尾端有个桃心,很可爱,他翻身,尾巴缠着路涞的手腕,小魅魔清醒又认真道:“我那时候想到能见你。”   “就很高兴呢。”   路涞对上了双明亮眼睛,他再也难以克制了,路涞的脸部出现了某种奇特的黑色纹路,繁复美丽,那是高等恶魔即将觉醒的征兆:“宝贝。”   “我也很高兴。”一高兴就容易兴奋。   池小天就惨了。   路涞的手机有几天没打通了,李源亲自杀了过来,他发誓要让路涞好看,路涞没在家,他这次打电话打通了:“你去哪了?”   路涞那边有点吵:“市区。”   李源尖叫:“你去市区做什么?”   路涞笑了声,用平淡的语气骄傲道:“哄老婆。”   “你妈的。”   不怪李源爆出口,“你特么一个单身狗哄什么老婆,你有对象?我还不知道你,你身边连个母蚊子都没有……”   路涞懒得跟李源废话:“总之我就在市区,我还要忙,先挂了。”   “地址!”李源怒吼,“我亲自去接你们!”   路涞挑眉,怕李源疯了,就把地址报了过去。   李源开车冲了过去。   这会已经晚了。   李源冲过去的时候,路涞拎着刚炸好的串往肯德基旁边的路灯下面走,他穿着闲散,棒球帽压着发沿,个子高,腿显得特别长,帅得很惹眼。   李源闷不吭声的靠近,想给路涞一个“惊喜”。   路涞承认自己过分了点,也在诚恳的认错:“还生气?”   路灯下的男生还在吃汉堡。   他的腮帮子有些鼓,抬头看人的时候还是显得不高兴,他只看了路涞一眼,又低头去啃汉堡。   路涞蹲了下来:“难受?”   一次又一次!都说了是最后一次还做,骗子!   池小天扭开脸。   他就是生气!   离得已经很近了,近到李源看到路涞伸手去扳那个男生的脸,用指尖沾了男生唇边的一点的酱,自己吃了。   男生怔了下,脸有点红。   李源脸也红了,气得:“路涞!”   好家伙,几天不接电话真特么去搞对象了!   池小天当然还记得李源,他不是很聪明,但知道一点,路涞上辈子好像是过劳死的,他抿唇,一把抓住了路涞的手:“路涞。”他把汉堡往身后藏,“我少吃点,你不要接那么多戏了,努力活到一百岁好不好。”   路涞看了下被池小天抓着的手,又看了下池小天,他声音就是那么平淡:“你蠢不蠢,这才多少钱。”   又骂他!   他明明不蠢,池小天真要生气了,路涞忽然膝盖着地:“不用少吃点。”他把池小天抱在怀里,让池小天枕着他肩,手扣着池小天的后脑勺,力道大到他自己都在颤抖,“这次我们会一起变老的。”   路涞没说谎。   他向池小天做出承诺的那晚觉醒了,还是对大犄角,池小天对此相当爱不释手,自己没有,爱人有也是一样的嘛。   可惜路涞很少让他摸,他也不是很敢摸,每次一碰,路涞就跟吃了兴奋剂一样……池小天还小,顶不住。   高等恶魔没尾巴,但有翅膀,骨翅连带着黑色筋膜,路涞觉得丑,很少让翅膀出来,池小天不觉得啊,在他坚持不懈的请求下,他还是实现了在路涞翅膀上睡觉的夙愿。   说实话不是很舒服,但池小天心里很爽。   路涞还是走的那条星路,他这次没有再把池小天的藏起来,一开始就公开了,从微末到崛起,他从不掩饰他对池小天的爱。   热烈直白又足够的情长。   他们在一起走了许多春夏秋冬。   从年轻一直走到了衰老。   路涞的性子其实是有些独的,对上一世的遗憾,他一直耿耿于怀,他最后问池小天:“你最爱谁?”   不是爱谁,是最爱谁。   池小天翻白眼,没什么好气道:“你。”   路涞满足了。   他费劲的去抱池小天,抱他的宝贝,费劲的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我也最爱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