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内容由【紫衣宫主】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娇花攻略 作者:月上梅梢 ☆、第一章   迷迷蒙蒙的小雨已是下了大半天,丝毫没有转变为大雨的趋势,却也不肯停歇,就那样不紧不慢如丝如缕般的下着。   房檐上的水滴溅在地上,叮叮咚咚的如同一曲山泉,倒是十分悦耳。   “所谓听雨,大抵便是说这样的雨势了吧?不然的话,太小则全无声息,太大就是倾盆大雨,看着那雨幕心就烦了,还哪里有什么听雨的兴致?”   洛槿初从桌上抬起头,向窗外张望着,一边喃喃自语。忽听旁边重重一声咳嗽,接着一个古井不波的声音淡淡道:“背到第几页了?”   洛槿初撇撇嘴,回头瞪了椅子上相貌清奇的中年人一眼,转过身继续背手里那本医书。   “六姑娘,六姑娘……”   忽听院门外有声音响起,中年男人的眉头皱起来,洛槿初身边服饰的大丫鬟香草忙陪笑道:“听着是小桃红的声音,先生,许是我们家奶奶有什么话吩咐,且待奴婢去听听。”   中年男人耷拉着脸,连眼皮子也不抬,好半晌才“嗯”了一声,于是香草便一转身出了门,见院门外一个撑着伞的小丫头,不是小桃红还会有谁?   “什么事?姑娘正在屋里背书呢,柳先生的古怪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儿怎么倒找了过来?”香草面沉如水的训斥着小桃红,却见小丫头也不恼,撅着嘴道:“哪里是我想来触柳先生的霉头?奶奶偏头疼又犯了,这一回不知怎地,竟疼得紧,把林嬷嬷吓得要死,所以吩咐我赶紧来请姑娘回去。”   “什么?奶奶的偏头疼又犯了?”香草也是大吃了一惊,喃喃道:“这是怎么回事?从前年经姑娘施针后,这已经有两三年都没犯过了,怎地今日就又犯了,还这样严重?”一边说着,便急急回身往屋里走去。   待把情由说了,柳先生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挥了挥手,于是洛槿初连忙收拾好了东西,又把那本医书合上,用手抚了抚,才认真谨慎地放进书架里。   和柳先生告辞后便出了门,洛家的田庄离柳先生家并不远,恰好在龙湖村的东头儿。不到一刻钟,主仆三人就已经赶了回来,刚进家门,便听见一阵阵□声从内室传出来。   “娘。”   洛槿初叫了一声,听得里面的□声停了停,接着一个温柔的声音道:“是妞妞回来了?柳先生没生气么?外面下着雨,你快去换一套干净衣裳,当心着凉。”   “娘,我没事儿,外面雨小着呢,就湿了一层。”   洛槿初走进内室,只见秦氏躺在榻上,身上盖着一条大红缎子绣着黄牡丹的薄被,面色有些苍白,只这份病弱之态却更衬托出她出众的美貌。   听见脚步声,秦氏睁开眼来,她面上全是痛苦之色,却因为怕女儿担心,好容易艰难挤出一个笑容,轻声道:“怕是又要施针了,从你前年施针后,再没这样儿疼过。”一边说着,就又咬牙□了一声。   洛槿初不敢怠慢,忙从怀中取出精致的针囊,从里面抽出五根银针,熟练地在秦氏头颈间几个穴位扎下去,见一旁的林嬷嬷转了身,她便笑道:“嬷嬷怎地还没习惯?又不是第一次看。”   秦氏身边的大丫鬟秋香恰好打了水进来,闻言便笑道:“嬷嬷胆子从来都大,偏是怕看这个,又不见血的。”一边说着,就走上前,将一块白巾在水里蘸了拧干,给秦氏敷在额头上。   过了小半刻钟,方听秦氏长长吁出一口气,喃喃道:“总算是好了,真磨死个人。”说完就将头上湿巾拿下,秋香连忙接过了,又听她道:“我这会儿倒觉着困乏劲儿上来了,你们下去,且让我歪一歪,妞妞也赶紧去换身衣裳,别以为自己会点医术就胆子大了,不把伤风受凉看在眼里。”   洛槿初连忙答应一声,和林嬷嬷秋香等人一起退了出来,秦氏身旁另一个丫鬟秋夕便凑过来,小声问道:“奶奶睡下了?”   秋香点了点头,又叮嘱洛槿初去房里洗浴换衣裳,过了小半个时辰,就见她又走进来,秋香连忙从榻上站起身招呼道:“姑娘怎又过来了?可是不放心奶奶?快请坐。”   却见洛槿初并不坐,只是招了招手示意,于是她就小声吩咐秋夕和小桃红好生听着里屋动静,这里便跟着洛槿初出了屋子。   洛槿初的房间就在秦氏隔壁,因进了屋,她才小声问道:“娘的偏头疼是怎么回事?若不是受了什么刺激,断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娘又是个心胸开阔的,什么事能让她这样恼火?”   秋香叹气道:“奶奶心胸是开阔,只是再怎么开阔,有些事情也难免要较真儿。”说完便凑近了洛槿初,小声道:“本来今儿是高兴的,还和林嬷嬷说明儿生辰的事情,谁知晌午刚过,就有府里的小厮们送来了半车东西,有锦缎吃食和几样精致首饰,说是三爷和芳姨娘给奶奶的寿礼。奶奶听了,冷笑着说了一句‘到底让她熬出来了’,当时看着还没什么事,不到两刻钟,就听见喊头疼,这是看姑娘回来了强撑着,先前疼的直在榻上滚着。”   “怪不得,我就说娘亲是个刚强开朗的,什么事能刺激的她这样。原来如此。”洛槿初叹了口气,摆摆手,秋香便退出去了。   她这里跪坐在临窗的榻上,想了想便推开窗子,烟雨迷蒙中,院子里那棵老杏树的枝头已经绽开了一朵粉白的杏花。   好像……穿越到这里也有十年了吧?   叹了口气,洛槿初关上窗子,虽只是一会儿的功夫,房间里的空气便带了些冷冽。   她是在这具身体三岁那年穿越过来的,那时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和姨娘还在世,三房虽式微,好在秦氏虽和丈夫不和,却并不苛刻,她这庶女的日子也不十分难过。   谁知好景不长,不到三年,和姨娘便去世了,秦氏与丈夫的摩擦越来越多,以一个穿越者的旁观身份来看,这对夫妻明明对彼此有情,奈何秦氏刚强,洛三爷又是个好面子的毒舌纨绔,又喜欢美人,一来二去,一对有情人竟折腾得如同仇家也似。   并不是每一个姨娘都同和姨娘一样老实,眼看着小夫妻两个失和,下面几个通房小妾难免就生出了几分心思,在这种暗地里的推波助澜下,终于,夫妻两个彻底决裂。   虽然因为各自家族的关系不能和离,但秦氏却不肯再在洛府里,而是搬到了京城百里之外的龙湖村,这里有她一处陪嫁庄子,她就以养病为名,长住在庄子里,每年不过是除夕时回去一趟,全了各自脸面。   秦氏没有儿女,当日和姨娘去世后,她见洛槿初无依无靠,这才抱去了养,本来不打算带她来乡下,奈何洛槿初抱住了她的腿痛哭,一定要跟来,这才带了她上路。   想到此处,洛槿初不由得得意笑了笑:她可是穿越人士啊,哪里耐烦在那大宅门里勾心斗角,且洛三爷那几位枕边人可没有一个省油灯。   每年除夕回去,一大家子人在一起,更有几位姑娘,连说句话都是藏着心思的,也幸好求了秦氏,跟她一起来到庄子上,旁人只觉着她是跟着来吃苦头的,却不知道她这才是赚大发了呢。   既是跟着来了庄上,秦氏自己又没有儿女,朝夕相处之下,洛槿初又十分聪明伶俐,两人虽非母女,却慢慢的比母女还亲,她认养在秦氏名下,这庶女的身份也就一跃变成了嫡女,此其一好处。   其二:脱离宅门生活来到乡下,对洛槿初来说,便是广阔天地大有作为,若非如此,她岂能无忧无虑的在这乡下度过六年时光?   第三样好处则是洛槿初怎么都没料到的。   她在现代的家族是中医世家,长大后她理所当然的考进了医科大学专修中医,因为天赋高,所以同时也选修了药理学,将一部分心思用来从事药理研究,祖父和父亲都想把她培养成家族继承人,只凭这一点,便可知洛槿初在这方面的天赋是很高的。   原以为穿越到古代,又是大家族的小姐,这点爱好和事业是不得不放下了,好像也没有哪个大宅门能容忍一个女孩儿在外面行医的。却不料自搬到了这龙湖村之后,因缘巧合之下,竟教她认识了那位柳先生。   柳先生是个冷冰冰的家伙,但医术却不是盖的,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他姓柳,却没有人知道他的姓名,加之他医术高绝,这就不由得洛槿初不对他的身份猜想连篇了,谁让对方的言谈举止就和武侠小说里那些亦正亦邪的怪医奇医差不多呢?   这位柳先生搬来的比她们早,有一日秦氏偏头疼犯了,因这位先生心高气傲,从不上门诊病,所以母女两个便在丫鬟小厮的服侍下来到了柳家。   原本柳先生十分厌恶她们这种富贵做派,狠狠宰了十两黄金的诊金,然而在他给了秦氏一张方子之后,洛槿初因为其中两味药生了疑问,便忍不住问出来,这便引起了对方的疑惑,听她说偶尔也看医书,因考校了几个问题,竟然就和秦氏说要收她为弟子。   秦氏起先是不肯答应的,也不知柳先生是怎么说动了她,总之到最后,洛家六姑娘洛槿初便戏剧性的在宅斗题材中成为了一位性格古怪的国手名医的弟子,以至于很长时间以来,她都疑惑自己穿越的到底是什么题材的小说?是武侠还是宅斗?唔,不是修仙这个倒是可以肯定的。   作者有话要说:呼!工作不像之前那么忙了,所以梅子手又痒了。写小说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吼吼吼!存了点稿子,争取这篇文能够做到日更三千,我想要小红花,我想在专栏里多添几棵树,嘤嘤嘤嘤!!!虽然这五天为了某些东西会保持每天六千,但是五天后就会每天三千。存稿不是很多,害怕忙起来十几天不能写文的话,小红花就没了,所以还请大家忍受一下。但是会每天都有三千字的,人头保证! ☆、第二章   跟着柳先生学了五年,结合前生的知识,虽然那个冰山脸的师父从来没有褒奖过她,但洛槿初还是可以从对方偶尔不小心流露出来的赞叹眼神中看出:师傅对自己这个弟子是很满意的。   可不是嘛,连她自己都很满意,估计要是再穿回现代,有了这五年的知识和实践,她都可以挂牌行医了。   “姑娘怎地就在榻上坐着?奶奶已经醒了,问了姑娘在干什么,奴婢还以为您在睡觉呢。”   门外香草的声音响起,洛槿初回头,只见香草手里提着一个大茶壶走进来,一边笑道:“这里是滚烫的水,姑娘要不要冲茶来喝?喝了身上就暖和了。”   “杏花都开了,哪里还有什么寒气?难道不闻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洛槿初站起身走过去,看着香草把茶壶里的水都倒在暖瓶中,又看了看外面天色,淡淡道:“什么时辰了?”   “申时末,姑娘没看天色都晚了吗?今儿阴天下雨,本就黑得快。”香草说完,洛槿初不由得吃了一惊,心想我竟然坐在榻上发呆了半个时辰,难怪娘都醒了。   因过去秦氏那边,见她正在吩咐晚饭,洛槿初便乖巧地在一旁坐了,见榻上有个绣绷,上面扎了一半的牡丹花,她便捡起来,就着针线绣绿叶子,这里秦氏吩咐完了,回头见她做针线,便也凑过来,看了几眼后笑道:“还好,我只怕你忙着跟柳先生学习医术,把这些都给荒废了,如今看来,倒是不错。”   秋香便在一旁笑道:“三姑娘着实用功,每日里不但要学医术,举凡女红、裁剪、厨艺,可也全都没落下,奶奶前儿吃的那小饺儿,不是还夸着好吃吗?那也是姑娘的手艺呢。”   秦氏笑吟吟道:“确实,我这女儿样样都好,又能干。只可惜你随我来了庄子上,若是在府里,也是教你管家看帐安排处置之类事情的时候了,不然日后嫁去别人家里,若不能当家,少不得要受欺负的。”   洛槿初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万恶的旧社会啊,我才十三岁,还是一枚小萝莉,在现代小学也就是刚毕业,如今在这里竟然就要考虑嫁人问题了。   面上却做出一幅乖乖女的模样低了头,小声道:“娘亲怎么又说这种话?女儿这辈子不想嫁人,只想在娘面前,从前不是说过吗?就咱们娘儿俩,在这庄子上相依为命。”   “好孩子。”   秦氏红了眼圈儿,拿帕子拭了拭眼角,摇头叹气道:“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你都十三了,论理也快到议亲的年纪了,只是如今在这么个地方,指望着你爹爹记着你的亲事,怕是也不成……”   她说到这里,就没再说下去,一旁林嬷嬷忙笑道:“奶奶总住在这庄子上,也不是个办法,不如还是回去吧。不是老奴说嘴,您可也太刚强了些,三爷身上的好处其实不少,就是纳几房姬妾又怎么了?猫哪有不偷腥的?您便这样气着,连带着自己的名声也不好听。”   秦氏待林嬷嬷说完,方冷笑一声道:“我在这里住了几年,他何曾来过一遭?罢罢罢,我如今也算是看出来了,他根本就不把我放在心上。既如此,我乐得施恩,让他在家和那些小妾通房们胡天胡地的闹去,名声不好听?能怎么个不好听法儿?我这可是大妇风范,有哪个女人能大度到我这个地步的?三从四德,我这也算是到了家吧?”   林嬷嬷叹了口气,知道自家这位小姐认准了死理儿,是撞上南墙也不肯回头的,因此也就闭了嘴巴不肯再劝。   秦氏这番作为,其实是十分出格的,在京中也出了名,人人都知道洛府出了个悍妇,和丈夫水火不容,也有说洛三爷宠妾灭妻的,总之,两家名声都不好听,但顾忌着世交情谊,更有利益攸关,总不好撕破脸,因此才会有如今这个局面。   天很快就黑了,须臾间晚饭摆上来,秦氏和洛槿初用了饭,母女两个又在灯下说了会儿话,看着时辰不早,便各自安歇了。   这场连绵春雨直下了三天,俗语说:春雨贵如油,这一场春雨正是难得的。秦氏却感到不耐烦,只因为春雨绵绵,弄得家里也潮乎乎,她最不喜这种感觉。   好在到了第四天,总算天气放晴,久违的大太阳一露面,便把自身的热量发挥到极致,不过是半天功夫,那原本泥泞的乡间小路就都干硬了。   洛槿初在柳先生家学医,中午是回家用饭的,小憩一会儿,便要在未时前赶回来,天天如此,风雨不误。   这一日中午离去时,却听柳先生淡淡道:“回去换身衣裳,下午带你出去。”   “什么?”   洛槿初还没说话,香草先忍不住了,惊叫一声后便瞟了自家姑娘一眼,这大丫头心里直打鼓,暗道我们姑娘一个千金小姐,跟着先生学艺已经是不该了,也不知道奶奶怎么想的。如今竟还要外出?这……这要是传出去,姑娘的名声不就尽毁了吗?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洛槿初却是不管这些,闻言兴奋地险些要跳起来,从她认识柳先生之后,就从来没见过这男人出过门,如今既然要出门,她便猜想一定是有大事发生,但不知会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这一向冷冰冰的男人带着她出门。   正兴奋着,却见柳先生皱了皱眉头,淡淡道:“也罢,你们姑娘的身份跟着我出门,确有不便,那就算了。”   只不过眨眼间,洛槿初就觉着自己好像是在云彩上和深渊中打了个来回,不由得怒目看向香草,只恨不得把这多嘴的丫头给赶出去。   她这里正要狗腿的上前巴结巴结柳先生,让他改变主意,就见对方的目光向自己一扫,似乎是看透了她心中所想,微微笑道:“放心,今天我不带你过去罢了,过几天你自己去。”   “是什么地方?先生要让我看什么?”洛槿初心里的好奇虫宝宝空前亢奋中,喜动颜色的问。   柳先生却是沉默下来,目光遥遥,不知看向何处,好半天才轻声道:“你既是我的弟子,即便这身份不可能传承我的衣钵,只是那藏宝之地,总也该让你知晓,或许不知什么时候,你也要用到的。”   “藏宝之地?”   洛槿初清楚听见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眼前闪烁出一片金光:藏宝库!我的天,先生果然是江湖中人,不然一个郎中,就算医术高超,最多也就是去皇宫大内当个太医,几代人也存不了一个藏宝库啊。   柳先生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微微一笑,便继续低头看医书。   龙湖村依山傍水,是一处风光秀丽的地方,周围多是良田,相邻的几个村子间距离也不是很近,乡下人,身体大多结实,也没什么毛病,因此柳先生的生意并不好。以至于他医术虽然高绝,但却名声不显。   虽然如此,但是对于洛槿初的要求,柳先生却一直没有放松过,也幸亏有前世打下的基础,学起来事半功倍,不然洛槿初真不敢想象,自己是不是早就被这心高气傲的奇怪男人给嫌弃了,更别说学这一身医术。   然而这几日,柳先生却一改常态,不但不教她医术,反而是在教她一个阵法。   难道真是穿越到了武侠世界中?洛槿初学得认真的同时,也忍不住泛起了这样的怀疑。   这也怨不得她疑惑,宅斗小说哪里会出现阵法这种东西啊?而且还是一个很复杂的,据说会随时变化的阵法,口诀之复杂,几乎到了天怨人怒的地步,洛槿初常常会想:只是一个藏宝库,用得着这样紧张吗?这特么该不会就是诸葛亮死后便失传了的八卦阵吧?   抱怨归抱怨,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洛槿初总算是记住阵法口诀了。柳先生还不放心,设了个小阵让她进去出来,反复几次后才放心,给洛槿初画了张路线图,让她抽时间自己过去,只是不许从那里带出东西。   洛槿初心里暗自嘀咕没想到这仙风道骨一般的人物还是只铁公鸡,藏宝库啊,自己就算带一块金砖出来又能怎么样?竟然小气到这个地步,既如此,让自己过去干什么?入宝山不能空手而回,这是道上规矩不明白吗?唔……好像这是小偷的道上规矩。   仔细看着手上这张路线图,越看越觉得这几座山峰很熟悉,而且这路线也太简单了点儿吧?就那么一条直线,连个岔道儿都没有,最后,洛槿初终于疑惑地抬起头,呐呐道:“先生,这……这好像是秀女山吧?旁边那几座就是莲花峰和朝阳山,不知学生说的对不对?”   “没错。”柳先生点点头,看见洛槿初毫无淑女形象地张大了嘴巴,他忍不住又是微微一笑,淡然道:“若不是就在这附近,难道你以为我会放心让你出远门吗?”   “唔!”洛槿初无语,长途旅行的打算落空,让她有些沮丧。不过转念一想,不是还有藏宝库吗?等等,藏宝库?藏宝库在这山里什么地方啊?怎么连个标志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这个……有点扯的情节来了。没办法,为了日后情节做铺垫嘤嘤嘤嘤,大家原谅则个。另外,新文求打分求留言求收藏,恳请大家多支持!!! ☆、第三章   柳先生却是有些不耐烦了,挥手道:“你进去就知道了,自己看医书去,别来烦我,正看到要紧的地方呢。”   洛槿初偷偷垂头看了看书的封面:儿女飞鸿传。   这就是这个架空时代里流行的武侠小说,但这里是不叫武侠小说的,有个名目叫做“传奇脚本”,从唐朝时期的“聂隐娘”“红拂女”“昆仑奴”等慢慢推演而来,不过内容和篇幅都比之丰富许多,动辄几十万字,当然,比起现代那些著名的长篇武侠小说,还是有很多不足之处。   柳先生喜欢看这个,每年都会去城里书局,抱回来一些医书的同时,必不可少就是买几十部传奇脚本。不独是他,这时代的很多男人都喜欢看,洛三爷也喜欢,以至于洛槿初常常扼腕叹息,心想自己的品质咋就这么高洁呢?这要是肯做文学大盗的话,就靠写书她也能发家致富啊。   翻开一本医书,还没看两行,忽然就听院门外小桃红的声音响起:“三姑娘……三姑娘……”   柳先生不满地从书中抬起头来,冷声道:“又怎么了?莫非是秦三奶奶的偏头痛又犯了?这才几天时间?”他忽然看向洛槿初,冷哼一声道:“你的针灸术看来退步不少。”   香草急忙奔了出去,这里洛槿初翻翻白眼,冷哼道:“先生也太小看我,这次定然不是我娘犯了偏头痛……”不等说完,就见香草匆匆走进来,小声道:“姑娘快回去,三爷和芳姨娘过来了。”   三爷?我爹?   洛槿初一怔,旋即就反应过来这个三爷恰好是她那个不太着调靠谱的爹亲,于是连忙站起来,还不等说话,就听柳先生淡淡道:“既如此,你就回去吧。”   “是,先生。”   洛槿初点头施了一礼,非常冷静地收拾好医书,转身袅袅婷婷地出了门。   柳先生在身后看着她,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伸出手使劲儿揉了揉眼角,心想怎么回事?莫不是看书时间有些长,产生幻觉了吗?这……这丫头怎么忽然就是一派大家闺秀的气质了?   洛槿初完全没了素日里的活泼模样,在路上不紧不慢地走着,只看得连香草都有些惊异了,上下打量着自家姑娘。   洛槿初看了她一眼,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便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可奇怪的?爹爹这个时候过来,还带着芳姨娘,怕是存心来找茬儿的,我若还是像从前那样,岂不是更给了他呵斥娘亲的理由?唉!好长时间不装了,得好好练一练才成。”   香草差点儿让一口唾沫给呛着,咳嗽了好几声才竖起大拇指,由衷佩服道:“姑娘真是好手段,奴婢佩服得五体投地。”   洛槿初温温婉婉地一笑,心想这算什么?也幸亏我不是在大宅门里长大的,那里面的手段才真正是当之无愧的好手段呢。奇怪,这男人已经好几年没和娘来往了,虽有夫妻之名,事实上却形同陌路,这会儿怎么忽然过来了?他有什么意图?   正出神想着,忽然就听身后一阵疾奔的马蹄声,洛槿初吓了一大跳,连忙和香草闪在路边,一边用目去看,心想这样的乡下地方,怎会突然来了几尊大佛?莫非也是洛家的人?   却见那几匹马到了两人面前,长嘶一声,前蹄在半空中刨了一会儿便落下来,稳稳当当停在两人身边。   洛槿初情不自禁的就疑惑看过去,只一眼,整个人就呆住了。   将近正午时分,春日热烈的阳光洒在坐在马背的少年身上,宛如镀了一层白光,衬得他如雕刻般深邃的五官似是都在闪闪发亮。白衣如雪,乌发飞扬,竟是一个俊美潇洒到了极点的男孩子。   虽是风姿不凡,少年面上的表情却是冷漠而倨傲的,看着洛槿初的目光也不带丝毫温度,且一眼之后,便已经转了方向,似是不屑与她说话。他身后有个青年便上前来,笑得一团和气地问道:“姑娘可否知道这附近有一位行医的柳先生?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这人很显然只是个仆人或者侍卫身份,但洛槿初毕竟出身大家族,一眼便看出那身布料十分的华贵考究,心中不由得一凛,不自禁便又打量了那少年一眼,方轻轻淡淡地道:“你们走过了,折回去再走一里地,门前有两棵垂杨柳的人家便是。”   那仆人道了声谢,又凑到少年面前轻声说了两句,少年一点头,看了洛槿初一眼,忽然从怀中掏出一件物事,扔到了她面前。   洛槿初一怔,待看到那竟是一块完整的马蹄金时,饶是她两世为人见多识广,却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只是问个路而已,这块马蹄金少说也有十两重,如此的大手笔……洛槿初倒吸一口冷气,再度抬头看向少年,心中便划了魂儿,暗道莫非这就是江湖大派或者什么宫什么殿之类的少主?不然哪有人会这般挥金如土?   少年目中隐含不屑之意,为了行走方便,洛槿初和香草穿的都是农家女子所穿的粗布衣裳,看上去就像是一个漂亮的村姑,这少年出身富贵无极,对农人身份自是深瞧不起。   洛槿初却让他这态度给激的火大,心想呸!有钱了不起啊?会功夫了不起啊?我还是侯府中的千金小姐哩。   因想到这里,见少年一抖缰绳拨马转身,她想也不想,便从地上拾起那块马蹄金,用尽力气向少年掷了过去。   少年身子一僵,反应却着实不慢,也没回头,只是向后一伸手,就将那马蹄金抄在手里,接着方转回身怒视洛槿初,冷冷道:“你做什么?”   “爷……农家女子没见过世面,爷千万莫要和她们计较……”之前那个问路的仆人连忙凑上前,替洛槿初解释着,一边对洛槿初使眼色,让她赶紧上前道歉。   却见洛槿初甜甜一笑,接着又是盈盈一个万福,柔声道:“问个路罢了,何须如此破费?小女子见公子欲行,一时心急把钱还给你,不料险些伤了公子,罪过罪过,还望公子大人大量,莫要与我这小小村姑计较才是。”   少年从出生起,便是众星捧月,从未经历过这般对待。眼看那漂亮女孩儿言笑晏晏轻声细语,虽然身上穿着的是粗布常服,然而这份气度和言语,又怎可能是一个农家女子能够说出来的?最可恨的是,她这番话滴水不漏,自己虽明知她是故意的,竟什么毛病也指摘不出来。   看来这个哑巴亏是吃定了。少年目中怒火一闪,阴沉沉看了洛槿初一眼,却是一言不发,转身打马而去,他身后几个仆人立刻一夹马腹,跟随在少年身后,转眼间便去远了。   “姑娘,那……那可是十两金子啊……”   香草吞了口口水,颇为肉痛,却见洛槿初慢条斯理的掸了掸身上土尘,瞥了她一眼道:“十两金子又如何?难道本姑娘的尊严只值十两金子么?哼!仗着几分风姿和臭钱,就以为这天下人都该俯首在他脚下,什么臭德行?本姑娘今儿就给他治治这个毛病。”   “可是姑娘,咱们不会得罪了他吧?”香草把金子丢在脑后,却又添了另一层担忧。   “放心,看他气度神态,虽然冷漠,倒也不至于就是睚眦必报之辈。”洛槿初微微一笑,心想若不是看透了这一点,我也不敢拿金子去砸他啊,可惜没砸中。那厮手也忒快了,不然这十两重的马蹄金,怎么还不在他后脑勺砸起一个大包,啧啧,可惜了。   一边想着,便整理了衣裙继续往前走,须臾间便到了庄外,一进院门,就听见屋子里有吵闹声传来。   “你现在想起她是你女儿了?你也不问问自己有资格做她的爹吗?什么时候还看见你过问她一句话?这时候跑来寻我和妞妞的晦气,呸!亏你也是个男人。”这是秦氏的声音,一席话如同爆仗似的,噼里啪啦说的又急又快。   “我怎么不过问她?我倒是想过问,你给过我机会吗?当日要不是你这个不讲理的女人非要把她带到乡下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她还在侯府里做千金小姐呢。结果跟着你,如何?如今却去学那些三教九流的东西,你……我当日就不该让妞妞跟着你过来。”   这很显然就是洛三爷了,声音还是很好听的,有着男人独特的魅力磁性,只是对于洛槿初来说,这声音却是有些陌生。   “三教九流?什么三教九流?你素日里不得病?你得病了不找大夫?宫里还有太医院,怎么就成三教九流了?”却是秦氏不服,声音愈发高亢,接着冷笑一声道:“你如今后悔让妞妞跟我过来了?你难道就不记得当日妞妞是怎么抱着我的腿哭求的?侯府?呵呵!是,多富贵的门第啊,就是里面那些争斗可让人心寒,妞妞若是留在府中,就靠着你这么个不着调的爹,还不知要被人欺负成什么样子呢。”   “你……你这个刁蛮的女人,竟……竟然对我出言不逊,你信不信我一封休书就能把你休出门去?你这悍妇名声已经是传遍京都,若不是爹娘仁慈,一直不许我把事情做绝,这封休书就能让你声名扫地。”却是洛三爷被妻子说的哑口无言,颇有点狗急跳墙的意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男女主相遇了,撒花 ☆、第四章     秦氏怡然不惧,“哈”的一声冷笑,话语如同刀子一般赶上去:“你写啊,有本事就写休书啊,我名声不好,你以为你洛三爷的名声就好听了?哈哈,京中说你宠妾灭妻的可也不少,你写休书啊,今儿休书出来,明日你这宠妾灭妻的罪名可就是坐实了,洛涛,你今日不写休书,你就是个……“   “咳咳……”   林嬷嬷和几个丫鬟眼见两位主子在这里越吵越厉害,却是谁也不敢上前劝,知道这两位的性子都是暴碳一般,这时候敢凑上前,便等着被拿住作伐吧。   然而眼看秦氏就要把话说死,洛涛被她这样逼迫,保不准就真的会写休书,这只把林嬷嬷等人急得,正要不管不顾上前,就听门边传来两声咳嗽,及时将秦氏的话给打断了。   洛涛和秦氏一回头,便见洛槿初微微垂首站在门边,见他们两个没了声音,方跨进门来,端庄文雅的行礼道:“女儿见过爹爹,见过娘亲。”   “好女儿快起来。”   洛三爷咳了一声,想到之前和秦氏的吵嘴都落进女儿眼里,不由十分的不好意思。而秦氏在狠狠瞪了他一眼后,也温声道:“怎么不回去换过衣服再来?到门边也不知道让人通报一声。”   洛槿初柔柔一笑,轻声道:“婷儿她们今日精神倒是不够用,我都到门边了,也没看见我。”说完抬眼,看向一直侍立在洛涛身边的芳姨娘,疑惑道:“姨娘远路而来,也不觉着累么?难得还有精神在这里服侍。”   芳姨娘心中一凛,看了洛槿初一眼,只见她面上满满地全都是关心,目光也是纯善如水,似乎并没有什么暗示心机在里面。   然而洛涛和秦氏的脸却是不约而同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儿,门口的丫鬟看见主子不知通报,芳姨娘在这种情况下本该避开,却是还站在这里,这说明了什么?他们两口子加在一起六十多的人了,如今却是因为这顿吵把老脸都丢干净了。   因此洛涛便不悦地看了一眼芳姨娘,冷哼道:“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素日里也是个聪明的,怎么这会儿倒笨了?还是存心看我的笑话?”   芳姨娘唬了一跳,连忙跪下,含泪道:“是婢妾的错,婢妾只是担心爷……”   不等说完,就听秦氏冷笑一声道:“是,人家担心你呢,生怕我这河东狮一语不合,拿刀子就捅了你,你不说感谢人家,还给人家脸子看,三爷,您这也太不怜香惜玉了。”   一句话让洛涛英俊的面孔更是红得紫涨起来,恨恨剜了芳姨娘一眼:“还不下去?”   芳姨娘仓皇退下,这里他又看向林嬷嬷等人,正要说话,便听秦氏悠然道:“我的人不用三爷做主吧?三爷不怕我,我却是怕三爷呢,万一一语不合对我动刀子呢?就算不动刀子,动拳头我也受不了啊,所以她们还是留在这儿的好,这样我才安心。”   “你……”   洛涛气得面孔通红,心中暗道我怎么就娶了这么个母老虎回来?油盐不进,更别提什么三从四德,原先只觉着她着实活泼有生气,早知今日,当初就……唉!   一边心中咬牙,却又强自忍了,看向洛槿初温言道:“妞妞,你看看你身上,穿的都是什么?好好的侯府小姐,却穿着粗布衣裳,这……唉!“   说到这里,见洛槿初垂头不语,洛三爷以为自己的话伤害了女儿幼小的心灵,于是连忙又转移了话题道:“再说你在这里也住了几年,论说这乡下开阔,怎么没把你养得活泼大方,倒畏畏缩缩的了?我是你爹,是你这个世上最亲的人,看你这样子,倒如同耗子见了老猫似的。是了,想来你这几年也少见爹爹的面,心中自然有些惧怕,无妨,这一次爹爹接你回去住好不好?侯府有大房子,有新衣服穿,有各种各样你喜欢的吃食……”   不等说完,便听秦氏在旁边“扑哧”一声笑,他不由得恼怒抬头道:“你笑什么?”   秦氏喝了一口茶,慢悠悠道:“没笑什么,我只笑你这许多年怕也没把这女儿放在心上。难道不知她已经十三岁了?还想着她是你用糖果新衣服就能哄着跟你走的三岁小孩儿呢?”   “秦凤仪,你……你别太过分。”   洛三爷三番两次被老婆奚落,别说他还是个在贵族圈中颇有才名,自觉风流倜傥潇洒不群地男人,便是一个窝囊废,这种火也忍不下来啊,因此一拍桌子,便站了起来。   秦凤仪冷冷看着他,讥笑道:“哟,怎么着?不扮慈父了?让妞妞看到你这穷凶极恶的模样,她可是会害怕的,到时候不肯跟你走,可别说是我拦着。”   “好……你好……”   洛涛气得浑身发抖,一甩袖子便往门外走去,想了想又停下脚步,回头对洛槿初用力挤出一个笑容,和蔼道:“妞妞你自己想想吧,你也十三岁了,该是快到议亲的年纪了呢,不回侯府,难道要在这里嫁个乡野村夫?爹爹明天就走,你若是愿意,今晚便收拾收拾,衣服也不用多带,回侯府后自然有裁缝给你做新的。”   秦凤仪冷哼一声,这回却终于没说什么。洛涛说完后,看着洛槿初的神色也十分复杂,但终于是一句话没说,拂袖而去。   林嬷嬷与秋香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洛槿初站起身,来到秦氏面前,轻声道:“娘,回房吧,怕你的偏头痛又犯,不如先把那丸药吃上,我再给你按摩按摩,也省得遭罪。”   秦氏点了点头,也不复先前精神百倍的模样,一行人沉默着回了卧房,秦氏自去里面更衣,洛槿初把秋香叫过去替自己换衣服,一边方小声问道:“爹爹怎么忽然过来了?”   秋香叹气道:“不知道,只说是出来郊游,却遇了雨,想起奶奶在这庄子里,所以过来。唉!本来这是个好事儿,只可恨那芳姨娘竟也跟着,好好儿的搅合了这好机会,实在可恶。”   洛槿初皱眉道:“晴空万里,哪里有什么雨?”   秋香笑道:“奶奶也是这么说的,但三爷一口咬定了,只说天下间奇闻异事多得是,还有那奇特的景象,一线之隔,这边是大雨倾盆,另一边却是阳光明媚,他们郊游的地方确是下雨了,还让奶奶不信就去打听。”   洛槿初至此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知道洛涛和秦氏彼此心里还是有些情意的,不然也不至于恨到这样地步。   俗语说,哀莫大于心死,真正死心了,那是任你怎样做,我都能淡然处之的。哪里会像他们两个人,一见面就像斗鸡似的,恨不能吃了对方的肉,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倒印证了另一句话:爱之深恨之切。   这洛涛想必是六年多没和发妻好好团聚一回,心中终于还是有些忍不住了,才用了这么个法子过来,意图是要重修旧好的。   论理,他这算盘本是不错,但错就错在他想低头,又非要面子,既是来和秦氏说和,却又偏偏要带一个芳姨娘过来耀武扬威。那芳姨娘原本就是他的丫头,后来开脸收了房,之后生了女儿,成了姨娘,端得是个厉害人物,只看她打点的来送秦氏的寿礼,便知侯府中三房这一支是彻底掌控在她手里了。这样一个人,洛涛竟然带了来,指望她帮着自己周旋,可不是猪油蒙了心呢?   只是也没办法,洛涛和芳姨娘的交情终究不一般,你若说芳姨娘会暗藏祸心,他是打死也不会信的。洛槿初想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暗暗发愁,不知洛涛和秦氏这个局究竟要怎么解开。若是在侯府,对芳姨娘这样的女人还可以徐徐图之。但若是因为这个,就要她回侯府,她可是万般不愿意的。   算了,顺其自然吧。   洛槿初心里暗暗想着,一边来到秦氏房中,得知已经服了丸药,她便上前来坐在秦氏身侧,替她轻轻按揉着太阳穴。   秦氏闭着眼睛,洛槿初也不说话,室内唯有熏香袅袅,林嬷嬷和秋香都悄悄退了出去,好半晌,洛槿初忽听秦氏叹了口气,黯然道:”妞妞,你父亲说的不无道理,你已经十三岁了,不该再跟着我在乡下厮混,要不然,这次你就和他一起回去吧。”   洛槿初柔柔笑道:“娘亲说什么呢?忘了前些日子我还和你说,这辈子我都不嫁人了?我就要和娘亲……”   不等说完,便听秦氏笑道:“傻妞妞,那都是孩子话,当不得真的,娘知道你疼娘,唉!我这辈子也没生下个一男半女,总算上天慈悲,还给了我一个女儿,若不是这样,这活着连点儿意思和盼头都没有了。只是妞妞,你为娘亲做的,已经够多了,再这样下去,更是要生生耽误了你,俗语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女孩儿哪有不嫁人的?你已经十三岁,再蹉跎几年,怕是想嫁也嫁不出去,到那时,岂不都是娘亲的罪过?”    ☆、第五章   洛槿初知道秦氏这是真心为自己着想,只不过她心里自有一番思量,闻言便淡然道:“娘,我十三了,不是小孩子,取舍轻重也不是像您想的那样拎不清。女儿是认真的,这辈子我就是不想嫁人。便是嫁,也要寻个平凡普通的知心人嫁了。那些权贵子弟,女儿宁愿陪娘一辈子,也不要和他们有牵扯。”她见秦氏还要说话,便抢先道:“娘,您只说我不懂事,可是您看看您这一辈子,何尝不是毁在了爹爹的手里?”   秦氏一怔,登时想起这些年的委屈心酸,午夜梦回中,多少次泪湿枕畔。这么多年了,何尝有过真正开心的时候。   因之前的话就再也说不出来,却听洛槿初又认真道:“娘时常说,这世上夫妻,真正重情义的,全都是在这乡野之间,那些男人虽粗鲁,却知道疼自己的女人和孩子,有担当。我从前不懂,如今自然明白,纨绔权贵者,自是负情薄幸得多。”   秦氏脸上不由得火烧一般,扭头怒瞪了洛槿初一眼,小声骂道:“说的什么胡话,这些话你怎会听了去?”这都是她素日里和林嬷嬷秋香等人感叹的,万万料不到竟被洛槿初听了去,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要求何其严格,这样的话都等于淫词浪语一般,怎不由得秦氏羞恼成怒。   洛槿初却不在意,嘻嘻笑道:“娘只说是不是这么个理儿吧?有您亲身做了前车之鉴,难道娘还想让女儿重蹈覆辙吗?那恕女儿不能从命了。”   秦氏叹了口气,忧愁地看着这个古灵精怪的女儿,轻声道:“其实,你爹从前也不是这个样子,那时,他对我也极好的,只是我的脾气不好,又不能容人,他偏偏却是个风流性子,所以到底走到了这一步,说到底,我也不是没错处,世间女孩子,太刚强可不是要吃亏的?你看你几个姑姑,因为性子柔和,家庭都很和睦的。”   洛槿初一扬头,骄傲道:“可我的性子偏偏随了娘亲,这眼里也揉不下一粒沙子,那可不就该在家中陪娘过一辈子呢?省得嫁去别人家受气。”一边说着,便收了手势,对秦氏道:“好了,娘好好睡一觉,别去想这些烦心事了,左右我才十三岁,急什么呢?反正我是绝不跟爹爹回侯府的。”   秦氏没再说话,只是又深深叹了口气,用手扶住额头,心想好好睡一觉,不想烦心事?只是这哪里是人力能够控制的啊,唉!当初我就不该带这孩子过来,谁想到她竟真存了这样心思,万一将来真的就不肯嫁人,岂不是我害了她一生,这可怎么办?   一夜无话,第二日,洛槿初先去给洛涛请了安,因为怕他又提带自己回侯府的事情,因此早饭也没吃,便匆匆出去了。   洛涛心中倒也真是关心这个女儿的,眼见着她和秦氏在一起时,柔柔弱弱的像只小兔子似的,心中便有些不满,暗道这样柔弱性子,将来若定了性,无论是在侯府还是夫家,岂不都是受气的命?   因这样想着,便和芳姨娘说了自己的担忧,芳姨娘便顺水推舟笑道:“爷不如将姑娘带回去,我知道咱们房里几个都不是省油的灯,我自己也没什么时间。只是姑娘十三岁了,府里难道没有姐妹?何况还有老太君呢,怎么着不比在乡下强?奶奶若只为了和爷怄气,便强留着姑娘,这就不对了,怎么说也是洛府的千金小姐,天天只在乡下住,甚至还跟个男人学医,这传出去像什么话?若非知道奶奶的性子,明白她只是为了姑娘好,还真让人心里不舒服呢。”   她这样温温婉婉地劝着,却只让洛涛越听越气,暗道看看看看,同是女人,这一个就如此的善解人意委曲求全,偏身份所限,只能做个姨娘。那一个倒是千金小姐的出身,性子却是嚣张可恶到了什么地步?   想到此处,他也不想在这里耽搁了,拍案而起沉着脸道:“你说得对,这一次,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来。待我去和她说,哼!到那时,她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   芳姨娘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异彩,再抬头时,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淡然柔婉,轻声道:“奶奶在乡下住了几年,也不和什么人交好,性子难免孤僻了些。爷千万要让着她些,不为别的,就当为婢妾想想吧,不然传出去,人家又要说是婢妾撺掇的,这些年,婢妾身上这黑锅,背的还少吗?”   洛涛心中一软,拍着芳姨娘的后背安慰道:“我知道,这些年苦了你,我都知道。放心,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到时候,大家就都知道你是什么性子了,哼!那泼妇自己不知自重,我凭什么还要让她?”   一边说着,便扬长而去,这里芳姨娘站在门口送他,一直到看不见洛涛的影子了,她面上才露出一抹动人笑容,转身回房。   洛涛怒气冲冲的去寻秦氏,暗道这一次说什么也不能再让她了,若不肯把洛槿初交给自己带走,他便给这女人几分颜色看看。哼!以为自己就不敢休了他吗?”   一边想着,就杀气腾腾而来,却不料见了秦氏,还不等自己说话,她便提出来,要让洛槿初跟着他一起回去。   洛三爷满肚子的气无处可撒,就好像狠狠击出一拳,却落在了棉花上一般,登时就没了言语,又听秦氏冷笑道:“你那些妾侍的手段,我心里全清楚,你回去告诉她们,安分守己好好儿的管好自己那些事情也就罢了,若是敢欺负我女儿,别怪我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   洛涛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以为你凭什么能让她们吃不了兜着走?就算是要发卖,你如今在这乡下地方,还能指挥到侯府的人事?”   秦氏也冷笑道:“三爷,你好好掂量掂量,可别让我有杀回侯府的那一天。如今我在乡下,虽是修身养性,但若有人敢欺负到妞妞头上,就别怪我豁出脸去,回侯府闹你一个天翻地覆人仰马翻,到那时,大家都没脸。”   洛涛闭了眼睛,仰天长叹一声,咬牙道:“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女人?这种话……这种话你竟也说得出来……”   不等说完,见秦氏柳眉一挑,丹凤眼冷冷瞪着他,洛三爷想到对方肯让他把洛槿初带回去,总算是让了一步,因此将脑海中那些争强的念头也压下了,哼一声道:“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哼!我不和你计较,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便要拂袖而去,走到门口时,却听秦氏又道:“妞妞心性刚烈,只怕未必愿意和你一起走,少不得要用点伎俩手段,只要带她离了这里,她也不认识路,也就没办法了。洛涛,我告诉你,她也是你的女儿,我把她交给你,你便给我拿出个当爹的样子来,她少了一根汗毛,我少不得要和你好好算账的。”   洛三爷的脸都气得黑了,冷冷道:“我是她的亲爹,你却不是她的生母,难道我对她,会比你还不如?咸吃萝卜淡操心。你说她是在什么柳先生家里是吧?行了,我等下就走,顺便到前边和柳先生说一声,直接就带她走了。省得她回来见了你,又舍不得。”说完便扬长而去。   这里秦氏直到他走的没了影子,那一直挺着的背脊方忽地瘫软下去,手里茶杯落下,摔出清脆的一声响。   “奶奶……”   林嬷嬷奔过来,才发现一向刚强的主子这会儿已是泪流满面,她忙叫秋夕过来把茶盏收拾了,这里方小心对秦氏道:“奶奶既舍不得姑娘,又何苦让爷将她带走?’   秦氏黯然道:”不带走又如何?难道让妞妞跟着我一辈子?嬷嬷,我是个女人,偏生不出来孩子,这心里的苦谁能体会?好不容易有了这么个憨直可爱的孩子在我身边,这已是我的造化了。她便是我放在心尖上的那块肉。我不让她回去,依托着侯府找户好人家,难道为了一己之私,把她留在我身边,耽误她的终身么?”说完不由得掩面而泣。   秋香在一旁也陪着掉眼泪,一边哭道:“奶奶对姑娘的心,谁不知道?只是侯府那是什么地方?姑娘在乡下长大,哪里有那府里人那些心眼子?万一让人欺负了去又怎么办?奶奶就真放心让她回去吗?叫我说,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奶奶也回府里好了,就不为了三爷,也为了姑娘。”   秦氏摇头,哽咽道:“罢了罢了,我如今在那府里,哪还有立锥之地?似我这样母老虎般的女人,怕是没有一个看我顺眼的,老太君又最讲究门风,若不是洛家和我们家关系不浅,我爹爹哥哥又极力维护于我,只怕此时也早将我扫地出门。我若回去,反而是害了妞妞。如今她孤身回去,趁着老太君还明白,可怜她没娘的孩子,倒是能让人少算计几分。”   原来竟是如此。   秋香和林嬷嬷对视了一眼,到如今才明白秦氏真正地心意。林嬷嬷不由得叹了一声道:“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奶奶虽然没有生产过,可您这个做娘的,却是不比任何一个娘差啊。”    ☆、第六章   秦氏摇摇晃晃站起来,轻声道:“罢了,我是个什么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哭过这一场就完了。如今只觉得身上没有力气,且扶我回去躺一会子,昨儿那丸药,再拿出来一粒给我吃吧。”   秋香忙答应了,林嬷嬷这里扶着秦氏慢慢回了卧室,不一会儿,听见小丫头来禀告说三爷和芳姨娘已经离开了,她叹了口气,点点头应了一声,却没再把这消息和秦氏说。   且说洛槿初,想着家里的秦氏和洛涛实在是个定时炸弹,因此这一上午便有些心不在焉的。柳先生自然看出她心中有事,也不说破,只说自己身上不舒服,提前给她下了课。   出得门来,只见太阳在天上高高挂着,估摸着也就是巳时中,洛槿初心中悬着家里的事情,便加快脚步往庄子上去,却不料走到半路,竟看见一辆马车从大树后转出来,接着两个婆子上前,笑嘻嘻地道了万福,就请洛槿初上车,只说洛涛找她有话吩咐。   洛槿初毕竟两世为人,就算这洛涛是她名义上的亲爹,但既然有了昨日的话,她哪里会不提防?因淡淡道:“有什么话还要去车里说?我不喜欢车里烦闷,就在这儿听爹爹训示,若爹爹不想下车,你们便传话过来吧。”   两个婆子不敢强求,只好回去请示洛涛,不一会儿便过来了,只是身边又多了一个婆子。   洛槿初看到这架势,心知不妙,正要转头逃走,却不料那两个婆子竟也十分矫健,上前一步将她捉住,就要往马车里带。   跟在洛槿初身边的香草都吓傻了,忽听自家姑娘尖声叫起救命来,这丫头才回过神,刚要张口喊救命,就听身旁一个阴沉地声音道:“姑娘不必着慌,这是奶奶和三爷的意思,六姑娘大了,自然要接回侯府教养,只是怕她不肯,三爷方不得不出此下策。姑娘若是不信,回去问你们奶奶就知道了。”   香草自然认得这个婆子,这是洛涛的乳母,在侯府中那也算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家了。她为人刻板,却又公正,不喜欢秦氏对丈夫的忤逆,但对芳姨娘等人的争宠邀媚也是深深鄙视。这一次之所以跟来,就是怕洛涛和秦氏再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不论如何,现在可不是洛涛休妻的时候,洛家和秦家的联盟,不能因为这一对小儿女而分离崩析。   她一个老婆子,自然不懂这么多,只是太太吩咐了,她便忠于职守。依着她的心思,洛槿初也是决不能放在秦氏这里养的,不然将来可哪里还嫁的出去?所以此时见香草要叫喊,便把事情和盘托出。   香草登时就愣住了,却见前方的洛槿初极尽扑腾之能事,一边嘶哑着嗓子大叫救命。   洛涛在车里听得心惊肉跳,连忙出来上前,捂住洛槿初的嘴巴,连连道:“我的好女儿,你就别叫了,看清楚,是你爹我,又不是什么山大王,快和我进车里坐,咱们一起回侯府,老实告诉你,这可不是爹爹不顾你的意愿强行接你走,是你娘不要你了。”   洛槿初才不听他这番解释,张嘴在老爹那嫩白的手心里“啊呜”就是一口,只把洛三爷疼的,“嗷”一声狼嚎,跳脚道:“反了反了,真是反了,看看你如今被你那个娘亲教成什么样子了?若不早些回侯府,将来真是没人要了。”一边说着,也顾不上自己的身份,就要和婆子们一起拽洛槿初上车。   “救命啊,强抢民女了……救命啊……”   洛槿初叫得凄厉无比,吓得洛涛也顾不上手疼,连忙又要去捂她的嘴。   忽听马蹄声响,接着一人一骑闪电般飞奔而来,到得洛涛车前时,那大黑马猛地长嘶立住,马上一个冷冷地声音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少爷倒要看看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天子脚下强抢民女。”   洛涛和洛槿初所有的动作猛然停下,两个婆子抓着洛槿初胳膊的手也不由得一松,所有人都惊愕抬头,看着马上那个俊逸潇洒,贵气天生的少年。   “是你?”   其实从刚才的声音里,洛槿初便判断出来者为何人了。对方虽然是个讨厌的家伙,但声音却着实动听,这还是没变声的时候,不难想象,变声后这男人的嗓音将会多么迷人。   少年看到洛槿初,也微微有些动容,但旋即敛去眼中的讶异,仍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倨傲样子,他目光沉沉的盯着洛涛,缓缓道:“看阁下的打扮,应该不是出身市井,因何竟会在这乡间小路上,做出此等伤风败俗之事?且不说品行如何,单就这份眼光,也与你的身份太不相称了吧?”   一句话,不但把洛三爷的鼻子差点儿气歪,就连洛槿初,也气得差点儿上前将他拽下马来使劲儿挠几把:这家伙还真是记仇呢,自己不过是拿金子砸了他一下,那也不过是为了教训他狗眼看人低的态度啊,何况又没有真的打到他。如今竟然这么快就从言语上找回场子了。什么叫眼光和身份不相称?她知道自己没长成一副闭月羞花红颜祸水的模样,但自问也算是个清秀佳人吧?   洛槿初生气,旁边的洛三爷更生气,心想好嘛,我这堂堂的老子管女儿,到你小子嘴里就成伤风败俗了,你也打听打听来龙去脉啊,英雄救美是这么个救法儿吗?再说了,我女儿怎么了?眉如远山眸如秋水,放在哪里也是个小美人坯子,怎么就让你讽刺的这么不堪?'   父女两个都有气,忍不住便异口同声对马上少年大吼道:“要你管闲事?哪边儿凉快哪边儿呆着去。”   这回轮到少年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不过面上却丝毫不显,只是抱肘当胸,看着洛槿初冷冷道:“我是听见有人喊救命才特地过来的,难道竟是我听错了?那声救命不是姑娘喊出来的,而是哪只小狗学人话?”   这混蛋真是太可恨了。   洛槿初心中吐血三升,暗道小子,日后千万别再让我遇上,不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至于今天……唔,今天先放你一马,躲过老爹的魔爪才是当前的头等大事。   想到这里,她便转头看向洛涛,做出满脸戒备的模样,一边飞快地用只有父女两个才能听到的话悄声道:“爹爹,看见这架势了没?您最好放开女儿,不然的话,我就说你是强抢民女。”   洛涛气得嘴角都抽抽了,咬牙道:“混账东西,你……你这小小年纪,都是跟谁学的这么刁蛮呢?这……今天看来是必须带你回府了,不然再让你跟着你娘住段日子,日后你是不是就敢忤逆犯上上房揭瓦了?”   洛槿初眉毛一挑,小声道:“爹您太小看女儿了,何必日后?女儿现在就敢。您要是不相信,我就在这里咬死了你是强抢民女,你说那个愣头青是会信我还是信您呢?”   一句话让洛三爷愣在当场,洛槿初说的没错,强抢民女的那些不成器纨绔子被人撞破,哪个不是千方百计找理由?自己要说是老子带女儿回侯府,这不知从哪里蹿出来的少年会相信吗?毕竟这事情有违常理,哪有好好的女孩儿不喜欢住在侯府而喜欢住在乡下的?   想到此处不由得大急起来,只是还不等说话,就听少年冷冷道:“原来你们两个是父女,看来今天这桩闲事还真是我管错了,既如此,我这个愣头青就告辞了,两位慢慢玩吧。”   “啊?”   洛槿初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瞪着马上少年,心想这家伙是驴耳朵吗?怎么这么好使?我的声音也不比蚊子哼哼大吧?怎么……怎么就被他全听了去?”   少年再度冷哼了一声,双手一抖缰绳,竟然真的驰马离去,摆明了说到做到。   “喂……喂喂……喂……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洛槿初又急又气,跳脚大叫。却听旁边的老爹嗤笑一声道:“行了,我的好女儿,你就乖乖上车吧,也可怜可怜你爹这把老骨头,好不好?”   洛槿初回头一瞪眼,如今救星被自己一句话气跑了,她便只有自救,因此也不顾什么淑女风度了,眼见着面前除了父亲的心腹之外没别人,于是立刻原形毕露,向后小跳一步,双手叉腰做出泼妇状,对洛涛沉声道:“爹,您可别逼我,女儿在这乡下,逍遥自在。才不要回侯府去勾心斗角,将来嫁了人,难免还是勾心斗角,您老要是真的疼女儿爱女儿可怜女儿,就求您老高抬贵手,放女儿一条生路。若是执迷不悟,哼!实话和您说了,女儿也不怕和您老拼个鱼死网破,到时候我进了京城,就在马车里大喊救命,喊强抢民女。到时候您老到衙门里即使能分说清楚,可街上百姓不知道啊,嘿嘿,那时爹爹你可就更出名了。若是您想着堵上我的嘴巴捆上我的手,我便撒泼耍赖滚出马车去,嗯,到那时,不但您老人家的名声受损,只怕女儿这条命能不能保得住,也要看老天爷的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那个……如果有兴趣,给点留言和收藏成么?嘤嘤嘤嘤 ☆、第七章     洛涛不敢置信地看着咫尺之遥的女儿,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这……这还是他的女儿吗?他那粉粉嫩嫩乖乖巧巧,小时候常会坐在他大腿上搂着他脖子喊爹爹的女儿吗?这……这简直就是一头母老虎啊。这样儿的女孩,即便长大了,也别说京城里的权贵官宦,便是在这乡下,又有哪个男人敢娶她?   洛三爷看着那个双眼圆瞪满脸凶悍的女孩儿,只觉晴天霹雳一道道落在他身上,气得他身子直抖,却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洛槿初这也算是破釜沉舟了。她是穿越而来,四五岁的小身体里装着的却是一个成熟灵魂,自然很清楚洛三爷的性格。这就是一个有些才情有些风流英俊多金却又潇洒不羁的男人,并非那些大宅门里死读四书五经的老古板,儿女稍有不如意,尤其是女儿,便会有残酷的惩罚。   说到底,洛三爷如今惊讶于女儿的泼辣,但事实上,他自己从小到大,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只有近两年,因为婚姻不如意,连着几次科考失败,所以将之前的轻狂收敛了些。   所以,洛槿初很明白这个爹爹虽然会生自己的气,但也仅仅是生气而已。不然的话,他当初就不会让自己跟着秦氏来乡下庄子了。因为他心里很明白:秦氏的人品和心地是值得信任的,而自己还小,留在侯府那个复杂环境中,又没有亲生母亲,他这个父亲外面又有很多事,不会每天在家,所以洛槿初留下来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儿,反倒跟着秦氏更放心,由此一点,就可以看出这个男人还是很爱护看重自己的子女,用一种接近现代人的方法去爱。   果然,洛三爷虽然气得昏头转向,却也没多说什么。这时芳姨娘也走下车来,一脸痛惜地对洛槿初道:“姑娘,您别怪婢妾多嘴,爷也是为您好,看看您现在成什么样子?这若是让人知道了,将来议亲的时候……”   不等说完,洛槿初便不屑地瞪了她一眼,然后收起架势,又对洛三爷行了个万福,浅笑吟吟道:“只要爹爹不强逼女儿,您想要我是个什么样儿,我自然就是什么样儿。但若是爹爹不顾女儿意愿一意孤行,女儿的表现恐怕就要让您头大了。即便马车上不能动手脚,将来在侯府里,女儿也定当表演一手上房揭瓦的好戏给您看。”   就这样,因为洛槿初的坚定和威胁,洛涛只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和那个丫鬟的身影走远,直至消失不见。他身旁的芳姨娘心有余悸道:“姑娘从前多文静柔弱的性子,如今这都是跟谁学的这些江湖伎俩?爷您得拿个主意啊,再让姑娘这样放任下去,她的终身就真是完了。”   “你胡说什么呢?”   洛三爷不耐烦的转过身来,拿眼一瞪身边几个人,沉声道:“这件事情谁也不许泄露半个字,不然我从别人嘴里听见姑娘半个不好的字,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说完忽然想起这里也有自己的乳母,这话似乎太无礼了些,因此又连忙加上一句道:“岳妈妈,您老一向精明,也帮我看着些儿,这件事决不许走露了口风。”说完又转向其他几人,森然道:“不然休怪我将你们一个个都打死。”   洛涛从来没有这样严厉的时候,只让芳姨娘等人都是心惊肉跳。也不怪洛涛严厉,三爷是真的急了:一旦洛槿初这种彪悍性子被传扬出去,将来还嫁得出去吗?事关女儿终身,不严厉怎么能行?   且说洛涛等人垂头丧气的自回京城去。这里洛槿初躲在树下,见老爹等人的马车辘辘去了,转眼没了影子,她方拍了拍胸口,从大树后跳出来对香草道:“好了好了,爹爹走了,咱们没事儿了。   香草这会儿还惊魂未定呢,拍着胸口喃喃道:“姑娘,奴婢刚刚……是在做梦吧?三爷竟要绑姑娘回侯府,姑娘……真是吓死我了。”   洛槿初得意道:“不用怕,有本姑娘在呢,刚刚我是怎么对付我爹的你都看到了吧?如何?你家姑娘我有没有本事?嘿嘿嘿,所以你就放心好了,有姑娘我在,万事不用怕。”   “奴婢就是差点儿让姑娘给吓死了。”   香草很老实的实话实说,见洛槿初瞪大了眼睛呆愕的样子,她又觉得这样说姑娘很不好,再怎么说也是个女儿家,自己这样说,会令姑娘伤心的吧?毕竟有哪个姑娘家喜欢人家把她当成母老虎,尤其自己还是姑娘的心腹丫鬟,这样说大概更让姑娘难过。   因此她就连忙补救道:“不……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姑娘您别伤心 ……”   不等说完,便听另一个冷冷的声音道:“你太小看你家姑娘了,她这种人,伤心和她沾边儿吗?”   主仆两个没想到身后大树还藏着人,扭头一看,原来是那个骑马差点儿英雄救美的少年,如今他是孤身从树后步出,那匹大黑马却不知去向。   “你怎么会在这里?”   虽然只是几面之缘,但洛槿初真是讨厌死这个家伙了。看他那一副冷冰冰高高在上的倨傲样子。呸!装酷装深沉啊?以为自己帅的惨绝人寰,其实根本不知道有多讨厌,例如现在她就恨不得在对方那高挺的鼻梁上狠揍一拳。   “我不能在这里吗?”   少年抬眼,一向冷酷的面孔上竟微微扯出了一丝笑意:“这里是你家的地盘吗?哦,我差点儿忘了,姑娘的本事可是不小,连自己的爹爹都能给吓得落荒而逃,想必说出‘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的土匪行话也没什么不可能的吧?”   “哼!就说你是装深沉了,本姑娘如此人物,岂能像你这样庸俗?难道你不知这四句行话后面再加上两句才算完整?”洛槿初一扬下巴:反正这是乡下,这个时候儿方圆几里都看不到一个人影儿,她和这少年又只是一面之缘,往后不会再有任何交集,她也就不介意露出彪悍本色来。   “哦?还有后两句?”   少年眉毛一挑,这一回是真露出了诧异之色,他从小便跟随师傅和特意拨给他的侍卫高手天南地北的行走,对这些行话了熟于心,这四句乃是世间流传最广的草寇山匪开场白,自古如此,他竟从未听说还有后两句。   “那当然了。”   洛槿初得意的嘿嘿一笑:像这种自视甚高的骄傲小子,用他不知道的知识给他当头一棒,让他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对了。   想到这里,她便咳了一声,悠悠道:“你听好了,应该是这样说的: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敢说半个不字儿,管杀不管埋。”   说完带着香草扬长而去,这里少年皱眉琢磨了一会儿,方微微一笑,自语道:“这两句果然妙,难为她怎样想出来的。倒是我小瞧了她,虽在乡野之中,才思却如此敏捷,就是性子凶恶了些。”   一边说着,再抬头看时,洛槿初和香草早已没了影子。他这时候心情却好了不少,撮唇成啸,不一会儿,那匹大黑马疾奔而来,在他面前停下。   “乌云,你知不知道,今天遇到了一个很有趣的女人,就是性子着实恶劣。”   少年摸了摸爱马的鬃毛,笑着说了一句,然后翻身上马,正要疾驰而去,便见远方烟尘滚滚,他有些不耐烦的抚住额头,喃喃道:“真是些阴魂不散的家伙,还不到半天,就又追过来了。”说是这样说,却终究没有打马而去,而是在原地静静等待。   且说洛槿初和香草离开少年,却并没有回庄子上,而是又回到了柳先生的医馆里。   柳先生只当她们吃完饭就过来了,也没有很惊讶,看着洛槿初在布人身上施了一回针,又考了一些行医知识,听她对答如流,不由得连连点头微笑,一边道:“可惜这乡下地方,并没有你施展手段的机会,不然,你若是男孩子,又在大城市里,这个程度足够你做一名坐堂大夫了。”   洛槿初其实对自己的水平也是有自信的,只不过听到柳先生这么多年第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才能,而且给出这么高的评价,她自然更高兴了。   于是谦虚了几句,忽然想起那骄傲少年,便问道:“师父,上午有没有人过来求医?是一个很自大的家伙,身边跟着些随从,骑着一匹神骏的大黑马。”   柳先生笑道:“你说秦公子?唔,他的确是过来求医,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他勤于练武,过犹不及,结果不慎伤了身体,稍微调养一下也就好了。我让他三个月后再习武,那才是真正习武最好的年纪,他此前年纪太小,骨骼血肉也太过脆弱,其实不适合勤练的。”   洛槿初惊讶道:“什么?练武难道不是越小越好吗?”   柳先生看了她一眼,冷哼道:“自然不是。十二岁之前,骨骼血肉尚未长成,极易受伤,每天练一点,打好基础,保持身体的柔韧也就足够了,不然,就算那位秦公子是个很有天分的,终究也是过犹不及。”   洛槿初吐了下舌头,暗道丢人啊丢人,这道理我自然知道的。只可惜看的武侠小说太多了,不知不觉就被误导,太丢人了。    ☆、第八章     傍晚的时候,两人向柳先生告辞,接着便出了医馆往庄子里走,彼时路上人就多了,都是些白日里上山劳作的乡里乡亲。   “姑娘,为什么您中午不回去?”   香草这疑惑憋在心里半天了,不问出来实在不舒服。   洛槿初哼了一声,扭头道:“爹爹这样做,肯定是得到娘的同意了,不然他也不敢这样的肆无忌惮。哼哼!娘亲不是想让我走吗?那我就让她尝尝没有我在家的滋味儿,她一个人本来就寂寞,如今再把我赶走了,看她熬得苦不苦。”   香草目瞪口呆,好半晌方伸出袖子擦额头上的汗,暗道我的乖乖,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姑娘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不过奶奶也是的,姑娘也不大,她就放心让姑娘单独回府,唔,只怕也不是放心,而是迫不得已。这会儿不知道怎么伤心呢。   正想着,忽然被洛槿初拽到一旁,定睛一看,原来是已经到了庄子大门口。就听洛槿初小声道:“今天发生的所有事情,香草你都必须保密,不然的话,别怪我无情。'   香草诧异道:“姑娘为什么不肯告诉奶奶呢?何况就算姑娘不说,奶奶将来也会知道得吧?”   “别傻了,你以为我爹会把他在女儿手下吃瘪的‘光荣糗事’说出来?影响他高大的形象?你敢不敢和我打赌,爹爹是绝不会向任何人提半个字的。”   洛槿初得意地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不但他不会提,他身边那几个人也不会提,这可就不单单是关系到爹爹的形象,还关系到我的将来,你说爹爹会不会任人外传?”   香草佩服得五体投地,她原本还担心,想着姑娘将来总是要回到侯府去的,侯府中那些姑娘们哪个不是在勾心斗角中历练出来的。偏偏自家姑娘在乡下生活了这么久,淳朴善良,回去能不着道儿吗?谁知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不声不响的姑娘,今日却着实是一鸣惊人,现在她有充分理由相信,就算是回到侯府,以姑娘这份“高瞻远瞩料事如神”的心机,也决不会吃亏。   两人正要进门,忽听洛槿初“咦”了一声,拉着香草便往左边折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到了山后,庄子里已经有几座房子掌了灯,暮□临,大地只剩下了最后的一点余光。香草心中害怕,拽着洛槿初道:“姑娘,你……你做什么啊?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洛槿初笑道:“别慌,我刚刚好像看见那边有红光一闪,咱们去看看是什么东西。”   虽是这样说,她心中却十分欢喜,刚刚她只是恰好站的角度对,看到这边有红光一闪,忍不住嗅了嗅,便觉得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的香气,倒好像是自己前几日在柳先生家中孤本上看到的关于“涕零果”的记载,这香气她也有些熟悉,柳先生珍藏的那两丸雪津丹,便有一丝这种香气。而雪津丹就是以涕零果为主料的。   在这个架空的时代里,从医书中看到许多现代根本没有记载的东西,涕零果只是其中一样,之所以叫这么怪的名字,是说这东西对外伤所致的休克有非常大的效果。休克是什么?在古代人眼中,休克就等于是死亡,但用现代医学就好解释了,休克只是一种应激状态,如果不及时治疗,的确很容易死亡。但若是措施得当,病人的机体情况还好,休克并不算是什么很大的威胁。   可古代人不懂啊,看见亲人因为溺水,被人砍失血过多等原因没气儿了,能不伤心吗?这时候若是有了涕零果服下,不一会儿人又醒过来了,可不就是生死人肉白骨一样的效果呢?家里人还不感激涕零?这果子的名称便是由此而来。   能让洛槿初在几百步外就看到颜色嗅到香气,这涕零果自然不小。田庄左侧是一片荒地,从秦氏搬过来后,这里也不种东西,但是定期清除杂草,怕蛇虫栖身在此处。这涕零果却是长在一颗粗壮的大柳树下,角度十分隐秘,轻易发现不了,偶尔看见了,下人们也没把这株奇异作物当杂草看待,所以幸运的逃过几劫,终于等到今日结了果子。   谁知这么快就让洛槿初发现了,走到近前,只见这涕零树足有一只胳膊粗细,光秃秃的没有叶子,直到顶端,方有层层叠叠的小绿叶展开,形似莲花,而那颗足有柿子大的涕零果,即使在阴暗的光线下,仍是鲜红夺目。   洛槿初兴奋坏了,毫不客气地就将这棵涕零果摘了下来,又对香草道:“明儿找人来,把这片地方用荆棘圈起,好好看着,这可是宝贝,三年才能开一回花结一回果子,偏偏又不能移栽,须得看好了。”   香草连忙答应,她可不在乎这果子有多珍贵,只拉着洛槿初道:“姑娘,咱们可该回去了。”说完见洛槿初点点头,回身往庄子上走去,这丫头才放心的松了口气。   *************************   桌上燃着三只牛油烛,秦氏倚在榻上,听身旁的林嬷嬷悄声道:“奶奶,该用晚饭了,是不是让丫鬟们摆上来?”   “没什么心思,不想吃了,不如你们自己去吃,让我静一会儿。”秦氏有些无精打采的吩咐着,一边就挥了挥手,示意林嬷嬷和秋香不必再说。   林嬷嬷和秋香无奈,只好一起退了出去,待出了房门,秋香方叹气道:“这可怎么办?奶奶就是这么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脾气,何苦要听三爷的?姑娘在乡下住着怎么了?我可没看出姑娘有哪里不好,和侯府那些姑娘们相比,不也是规规矩矩斯斯文文的?”   林嬷嬷苦笑道:“这话你可别在奶奶面前说,本来心里就难过了,姑娘在奶奶身边养到这么大,如今这一走,可不是拿刀子割她的肉一样呢?若非如此,奶奶又何必替姑娘的将来操心?三爷和奶奶虽然不和睦,但对姑娘的心思都是一样爱护的,这不也是为了姑娘的终身吗?不然你以为奶奶这么容易就放姑娘跟着三爷走了?奶奶难道不知侯府是个什么地方儿?”   秋香和林嬷嬷两人正说着,就见一个人从院门蹭进来,看见她们,忙竖了一根手指在唇上。   林嬷嬷和秋香险些就惊叫出声,待看见对方这个动作,忙自己捂了嘴巴,一手提着灯笼凑上前,只见那笑嘻嘻看着她们的小女孩儿不是洛槿初还会有谁?   “我的天爷……”   林嬷嬷忍不住就低声叫了出来,扯住洛槿初的袖子道:“怎么……怎么姑娘竟回来了?您……您这是从哪里回来的?”   洛槿初笑道:“自然是从柳先生家回来的,不然难道还能是从耗子洞里走近路?”说完见秋香在旁边撑不住“扑哧”一笑,她这才凑过去,嘻嘻笑道:“秋香姐姐,我娘在屋里做什么呢?吃晚饭的时间了,不摆饭么?还是她想在屋里吃?”   秋香摇头指着洛槿初轻声笑道:“姑娘啊姑娘,你是故意怄奶奶呢?也不想想她这会儿哪里吃得下去饭?”一边说着,便拉着她的小手道:“好了好了,奶奶说了,这会儿没心思吃东西,如今看见姑娘,可就说不定了。”   洛槿初微笑道:“没错,秋香姐姐等着看吧,有我这道开胃小菜,娘亲保准什么都吃得下去。”   话音落,便和秋香一起走进门去。林嬷嬷在外面看着她们两个的身影,面上表情是哭笑不得,暗道:唉!姑娘这样替奶奶着想,倒是件好事儿,只是如此一来,她的终身大事可要着落在何处啊?   正想着,就听屋里似是什么东西坠地的声音,接着洛槿初和秋香的惊叫声传来,林嬷嬷吓了一跳,连忙也推门进去,却原来秦氏是背着门躺在榻上,听见秋香叫她回身看一样东西,她也没料到竟是洛槿初,这一回身,太过吃惊之下,竟不小心摔下地来。   贵妃榻虽然舒服,但是比起床来却要窄小得多,好在离地不高,秦氏这一摔倒也没事儿。不过于形象上有些不好看,好在此时又没有旁人,倒不怕笑话。   只是看见洛槿初,心中竟万千滋味流转,知道这孩子不肯跟她父亲一起回侯府,全都是为了自己,因此又欣慰又感动。她本就离不开这个女儿,如今见她回来,也自高兴。只是一想到将来洛槿初的终身,这份欣喜就尽皆化作愁绪了。   不过既然洛槿初回来了,晚饭自然是要吃的。母女两个用完了饭,秦氏便拉着洛槿初来到自己的卧室里坐下,她倒也没责怪女儿不听话自己跑回来,只是叹气道:“妞妞,你不肯跟你爹回府,日后的终身可怎么办?”   洛槿初挑眉道:“母亲别把我总当小孩子,我已经大了,即便年纪还小,但是在柳先生那里学了这几年,心思也大了,将来如何,我心里自然也是有想法的,总之,顺其自然吧。若是让我现在回去,我也不耐烦那些暗中的算计,好好儿的话不说,但凡说一句,倒好像是绕了七八十道弯子,谁能受得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咳,所以我说这文里会有天马行空的一些东西,这个问题从本章节中的“涕零树”就可见一斑了哈,嘤嘤嘤嘤,绝对禁不起考据党推敲的。但还是盼望着不考据的大人们打分留言收藏了。 ☆、第九章     这话恰好说到了秦氏的心坎里,她也是极不耐烦妯娌间那些勾心斗角的。因点点头,过了会儿,才笑问道:“你这孩子,素日里不显山不露水,今儿却是怎么把你爹给劝回去的?”   洛槿初眨了眨眼,笑道:“还能怎么劝?女儿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爹爹又不是不讲理的人,听女儿说的在理,自然也就不强求了。”说完见秦氏满脸不信的模样,到底是一起生活了几年的母女,虽不是亲生的,但对洛槿初却也了解的很。于是她便撅嘴道:“娘若不信,他日有机会问爹爹就好了。”   秦氏便不再问,想了想又道:“是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还是早回来了不敢见我?中午怎么没回来?”   洛槿初连忙道:“中午遇见了爹爹,和他说完后,见时间不早了,就回了柳先生那里,随便吃了两样点心垫饥,至于回来晚了,却是因为发现涕零果,真真是运气来了都挡不住……”因把涕零果的事情说了一遍,秦氏也是啧啧称奇,又说明日定要派人去将那株涕零树好好保护起来。   这风波就这样看似过去了。又过了两日,柳先生看着天气不错,便对洛槿初道:“今天无事,你可以去我之前说的那地方转转了。”   一句话,让洛槿初险些高兴地跳起来,当即给柳先生行了礼,揣了几样点心,香草还犹豫着,想要不要回去叫几个小厮来陪着,但洛槿初却等不得了,何况听柳先生说,那地方离着这里也不远,这里民风淳朴,也没听说有什么盗匪,所以应该是很安全的。   于是便拉着香草径直来到柳先生所说的藏宝库,她心中此时仍是不解,暗道既是藏宝库的话,总该有个具体标记吧,不然这么大一座山,去哪里找?难道整个山腹都挖空了,掀开一块大石头就能看见金银珠宝?哪有那样夸张的。   一边想着,却也记着柳先生的吩咐,让香草在外面等着,香草哪里肯,但洛槿初推了她一下,接着闪身就进了山脚下的林子,身影一晃便不见了。香草正要追进去,就听自家姑娘的声音在不远处传来,郑重道:“柳先生说过,这整座山都是一座大阵法,我如今有路线图,所以才能进来,你什么都不知道,进来很容易遇到危险。放心了,如果有宝贝,我也给你捡几样出去。”   香草急得跺脚,心想事情哪里是这样说的?只是却又不敢进去了,柳先生这几日和洛槿初一直在院子里或者后院绕啊绕的她也明白,知道那阵法是极厉害的东西,自己一旦走进去,没有姑娘领着,就没命了。   正着急间,忽听得一阵马蹄声响,接着就见几骑飞马上前,须臾间停了下来,马上一个熟悉的声音道:“咦?是你?你们家那个姑娘呢?”   香草抬头一看,不由得也在心里暗道这世界真是小,眼前少年竟正是两日前遇到的那位秦公子。因想了想,便谨慎道:“姑娘上山有事,公子这是意欲何为?”   少年向面前这座高耸入云山林茂密的高峰看了眼,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这便是那独步天下的药林吗?奇怪,一个女子怎么会知道这个地方?竟然还敢孤身进去?”   香草等了半天,也没见秦公子回话,正自惴惴不安,忽见秦公子竟然一抬腿跳下马来,对身后众家丁道:“你们都留在这里,此处凶险无比,擅入者死。”   “爷……”   几个家丁大喊一声,话音未落,就见自家公子已经闪身入林,听他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无妨,本公子懂得破阵之法,走完了这天罗大阵便出来。”   香草和几个家丁就只能直愣愣在外面站着,心中被雷得那叫一个外焦里嫩啊:两位主子进去时都说是有阵法,这阵法不是那些传奇脚本里的东西吗?这小小一个村庄,咋还能有这种东西呢?只是心里虽这样想,却是不敢轻举妄动。   且说洛槿初,进了林子不到一刻钟,她便明白这所谓的藏宝库是怎么回事了?难怪柳先生那日会露出那样的笑容,还吊着自己胃口说来了就知道。原来所谓的藏宝库,的确藏得都是宝贝,但却不是那些世俗的金银珠宝。而是药材,无边无尽的药材。   仅仅以洛槿初走的这一会儿,她已经看到了六棵千年以上的人参,八百年以上的首乌十棵,千年何首乌四棵,灵芝天麻等灵药简直遍地都是。这里根本就是一个天然的药材宝库。一个比金银珠宝还要让人疯狂的药材宝库。   这一路走,洛槿初的嘴巴就没合上过,用激情澎湃热血沸腾之类的词已经不足以形容她激荡地内心了,只觉那颗心脏现在就在嗓子眼里卡着,一不小心大概就能飞出来。   如果以武侠小说或者修仙小说来说,这里便是一个装满了天材地宝的宝库。洛槿初再一次迷惘了,心想自己究竟是穿到了哪里来呢?这么多的药材啊,究竟为何都集中在这座山上?若说是人为栽下的,那岂不是从千年前就要栽下,这么多年都是谁在打理?如此珍贵的原料,若落到了贪心人的手中,不到一个月便可采伐一空,这座天然宝山又是怎么保持到现在的。   她越走就越迷糊,不过这座山并不是高耸入云,因此这里虽然有许多珍贵的药材生长,但也有一些药材是没有的,例如雪莲这种需要在极寒之地才能生长的药材,此处就没发现。若说强种,倒也可以种上,只是这样不经历严寒的雪莲显然药效要大打折扣,大概便是它没获得栽种资格的原因吧。   洛槿初心里想着,便想到了那枚涕零果,暗道太可惜了,那种东西不能移栽,不然,恰恰在这里才是最适合它生长的啊,这药材宝库虽然惊人,可她走到山顶,还没发现一枚涕零果。   当然,山峰高耸,方圆足有几十里,洛槿初这一时半会儿也转不完。不过既然知道了这么个地方儿,以后完全可以多过来看看嘛。打好了这个如意算盘,她便准备下山,此时的她兴奋非常,迫不及待想回去向柳先生打听关于这座药材山的一切。   谁知刚刚转过身,便看到一个人影一闪,洛槿初心中“咯噔”一下,暗道不好,能进来此地的,就说明阵法拦不住,那定然是武功高手无疑,就凭自己在现代学过的那几招用来防狼的跆拳道,对付这样的高手,不是关公面前耍玩具刀吗?   “谁?出来!”   想归想,洛槿初仍是大叫出声,与其被人转到身后无声无息地干掉,倒不如掌握主动先发制人,也许还有一线生机。想到这里洛槿初就不由得开始埋怨当日一手造出这药山的人:你说你栽了这么多宝贝,也不弄几头灵兽来看着,麒麟貔貅的什么是神兽,我不难为你,好歹也整几条身高过丈的鸡冠蛇出来啊。   她却不想想真要养了这种东西,现在她自己能不能走到这儿还说不定呢。   正在心中惴惴不安,就见树后闪出一人,翻了翻眼睛道:“鬼叫什么?是我。”   竟然是他?   洛槿初心中暗叫一声我靠,真是冤家路窄。不过总算放下心来,这骄傲小子虽然讨人厌的很,但看起来不像是能做出杀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呢。   一念及此,洛槿初的胆子就大了,学着对面少年的样子将下巴一扬,眼皮一翻,哼哼了两声道:“你谁啊?我认识你吗?”   少年看着这女孩儿那毫无大家闺秀风范的模样,唇角边竟微微绽出一丝笑意,却转瞬即逝,仍然冷冷地道:“在下秦锋,不知姑娘贵姓高名?”   嗯,这还差不多。洛槿初心里想着,面色也就缓了缓,冷声道:“洛槿初。”话音刚落,便见少年微微一笑:“很好,现在不就认识了吗?”   我去,这小子真的好奸诈啊。   洛槿初气得牙痒痒,她刚才那句话,的确是让秦锋下不来台,本来两个人就不认识,他用那么骄傲的语气说“是我”,倒像是不知天高地厚,觉着天下人都该认识自己似的,让人驳斥了,便该有几分尴尬。或发怒或拂袖而去。这是洛槿初暗地里的推测。   却不料秦锋什么话也没有,反而做出了一副知错就改的样子开口介绍自己,又很礼貌的问洛槿初名字。洛槿初还以为他这就算认错了。谁知介绍过后,这臭小子竟倒打了一耙,把自己对他的嘲笑化解于无形之中。   洛槿初这个气啊,一叉腰,泼妇状又出来了,指着秦锋大叫道:“说,你怎么会来这里?咦?阵法呢?阵法怎么没发动?”可恶啊,看来这个什么天罗大阵根本就是柳先生吹出来的,连个陌生小子都拦不住,总不能觉得他长得帅便放他进来吧?没听说过阵法还有成精了的。要不然就是过了这么多年,这大阵的功能已经退化了。   “被我破了。”   秦锋看似轻描淡写地道,事实上,他刚刚闯阵进来,却也是经历了几番凶险的,远不如洛槿初进来时使用口诀那样轻松。不过还好,总算闯了进来,自己在阵法方面的本事,总算是有点成绩了,不枉了这些年日夜苦练。虽然他也不明白那个不是师父的老人为什么会严格要求自己精研阵法。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还是上午晚上两章六千字,从明天起,就一天三千字了,虽然肯定不如一天六千字那么爽,但是梅子人格保证,日更三千不动摇。除了JJ抽的我爬不上来或是家里停电等不可抗力的因素,谁也不能阻挡我要拿小红花的脚步,吼吼吼 ☆、第十章     想到这里,再看洛槿初,就见她正在用一种“你是小贼”的戒备目光看着自己,秦锋本来的确是想挖几颗人参灵芝带走,似他这般在外面历练,谁知道什么时候就要用到这些珍贵药材?即便不用,把这当做一件礼物也不错,无论是太后和皇上,抑或家中长辈,对这种稀有的补药都是十分喜爱的。   只不过以他的骄傲,此时既然这么不巧遇上了正主儿,这黑手也就下不去了,没好气看了洛槿初一眼道:“你那是什么眼神?少爷我之所以进来,只是为了破阵,可不是为了偷你这些破药的。”   “破药?”洛槿初尖叫起来:“秦锋你好大的口气,你……你一辈子看过几棵这样的破药?这可都是宝贝,绝世的宝贝,你懂什么?”   秦锋翻了个白眼,转身就走。洛槿初哼了一声,就要从另一个方向下去。忽见前面少年停下脚步,淡淡道:”你若是从别的地方下山,到了山脚下,离你的丫头可能就有十几里远了。”   洛槿初一愣,这才想到此处是山峰,自己一路上顺着羊肠小径上来,勉强算是直线,如果选择另一条小径下去,那就是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跟还是不跟,这是个问题。   最后,洛槿初终于一跺脚,心想跟上就跟上,这是柳先生的药林,我是得到了柳先生的允许来的,是名正言顺。这小子却专为破阵而来,那是什么?是侵略者啊,难道我还要怕他不成?   两人一前一后的下山。洛槿初虽然对秦锋还是厌恶的很,却也不得不佩服:这小子定力真不错,他刚刚走过去的那一棵灵芝,瞧瞧那颜色和大小,最起码也有一千五百年以上了,难得他竟然目不斜视,动都不动一下,他们江湖人不都是很爱这些药材的吗?   侵略者都能做到洁身自好了,洛槿初身为半个主人,更不好意思大肆搜刮。只好不住吞咽着口水眼看一株株珍贵药材从自己身旁掠过,心里把秦锋骂了个半死。   这其实就是很蛮不讲理了,事实上,如果秦锋真的起了贪心,洛槿初大概会立刻化身铁公鸡,上去和对方拼命。   走到山下,足足又用了一个多时辰,这时候天色便暗下来了,树林中更是昏暗,不过也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的阵法当中。   秦锋仍按照之前的印象破阵,却没想到这阵法乃是每个时辰都有变化的。他一个大意,便陷入了阵法当中,只觉面前场景一变,竟是火焰冲天,无数狰狞的神奇异兽向他扑来,若是来偷药材的人陷入阵中,这会儿吓也吓死了。   秦锋奋力守住灵台最后一丝清明,正要奋起反抗,忽觉身子一轻,似是有人在用力拉他,心中一紧,正要挥剑向后,却忽然灵机一动,立刻停住动作,果然,下一刻,眼前豁然开朗,已经恢复了草木青青的正常景色。   “嘿嘿,怎么样?着道儿了吧?此阵既名为天罗,若没有些别致玄妙之处,岂非浪得虚名?”洛槿初看着秦锋嘲笑道,一边奋力甩了下手腕子,咕哝道:“真重,差点儿都被你给拽进阵中去了。”   秦锋看了她一眼,却没说什么,但身子一侧,显然是让洛槿初先行,此时天色昏暗,他如果自己在这里慢慢破阵自然也可以,然而洛槿初一个女孩子,却不能因为他耽搁的太晚,虽然这是乡下,但该有的讲究自然还要有的。   洛槿初也就当仁不让的站到了前面,带着秦锋走出了天罗阵。   香草和那几个家丁已经把脖子伸成了长颈鹿,此时见他们终于出来,不由得都是大松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众人面上又都添了古怪之色,互相看了一眼,便都转回头去。   也别说下人们神情古怪,这孤男寡女的在大山上独处了两个多时辰,此时又一起出来,严格说起来,这是于女子名声十分有损之事,若是别的女人,知道了秦锋的身份,也不用身份,就冲着这份相貌和富贵作派,以此为名便能在他身边谋得一席之地,即便不能做正妻,做个小妾也是绰绰有余的。   因此几个下人心里都有些紧张,却不知那边的香草也在替自家姑娘担心呢,暗道姑娘真是莽撞,你和这男人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万一他要纠缠你,把今日之事散布出去,让你从此后无人问津,你岂不是就只能嫁他?哎呀,太莽撞了。   两家下人此时的心理竟成了“狗咬耗子两下怕”,秦锋和洛槿初却都没有他们这些想法,再加上洛槿初看这小子不顺眼,出来后更是连头也不回,拉着香草便径自而去,竟是连招呼也没打一声。   秦锋对此似是早有预料,但此时看着洛槿初的背影却多了一丝笑意。他拜这副出色容貌所赐,虽然行走四方时,众人并不知他真正身份,却也有无数的大家闺秀和小家碧玉为他神魂颠倒,看在他眼里,不但不体谅那少女情怀,反觉人家轻浮孟浪,久而久之,习惯了这等众星捧月,更添了高傲优越感,此时忽然有一个女孩子不为他所动,反对他疾言厉色的,他便觉着有些趣味。以他的眼力,自然能分辨出欲擒故纵和避而远之的分别。   “记着,我欠你一个情。”   眼看洛槿初和香草已经走远了,秦锋忽然大喊了一句,却见洛槿初头也不回,只挥挥手叫道:“以后有机会,我会让你还的。”   秦锋嘴角的笑意更扩大了:这女孩子当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他在外面这么多年,形形□的女子也见过不知多少,自然也有那泼辣彪悍大胆的,然而若说起来,竟都没有这个女孩儿的本事,能把这样一份泼辣大胆也彰显的如此动人。   回到柳先生处,已是天近黄昏。洛槿初兴奋地向柳先生讲了今天的经历,然后义愤填膺道:“师父说那天罗大阵十分厉害,可怎么就让那小子闯了进去?哼!我看他也是在这附近住着,师父看哪天有时间,要去好好教训他一顿。”   柳先生看着爱徒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得摇头微笑道:“听听你这话,哪像一个闺阁女儿该说的?更何况那位秦公子十分不俗。师父虽然也会几招拳脚,比人家怕是差得远,真要去了,还不知是谁教训谁呢。”   洛槿初皱眉道:“还反了他了,是他没有理在先,让他乖乖挨揍就不错了,他还敢反抗?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柳先生呵呵笑道:“你难道不明白?所谓道理,不过是掌握在强者手中。我看那秦公子目光清明行止坦荡,他去药林,必然是有他的打算。你要教训人家,人家可曾偷了你的药物?没偷药,就因为在那里走了一遭,就要教训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这乡下也有果园子,都是有主的,主人家搭着棚子,看着不让人偷了果子去,可有谁不让人从果园里穿行吗?”   洛槿初被柳先生说的哑口无言,只好撅着嘴道:“瞧您老这一套套的道理,到底是谁师父呢?我怎么看着您像是那秦锋的师父啊?”   柳先生冷哼一声道:“你这妮子忒没良心,秦锋可是差点儿陷进阵法里送了性命。你呢?有师父我再三的教导培训,这才顺顺利利走出来的。如今倒来问我。”   洛槿初嘿嘿一笑,吐了吐舌头,然后又坐下道:“师父,那山里简直就是一个药材宝库,但不知是哪位前辈留下来的?我看里面千年甚至近两千年的好东西都有许多,这要是让人知道了,不知要引来多少垂涎的毛贼呢。”   “何止毛贼?”   柳先生冷笑一声道:“一旦被得知,恐怕药林便要变成杀人林了,那天罗大阵也要变成天杀大阵。”   说到此处,他叹了口气,想了好一会儿,摇头道:“这药林乃是钟天地灵秀的产物,据说已存在了几千年,两千年前,本派祖师爷发现了这个地方,布下了天罗大阵,只传给心腹弟子一人,用作天灾之时救死扶伤。岁月流逝,到如今,门派凋零,这一门已经单传多少代了,上天庇佑,总算没出岔子。你秉性仁厚,聪慧可人,所以为师破例传给你这座药林。然而你身为女儿,又是大家闺秀,怎可能收徒传承下去?日后为师自然还是要找一个敦厚有天分的年轻人,继承这份衣钵。所以你就不必多问了,这件事情,和你也没有太大关系,若是有需要,自己去药林里取药便是。但有一条,不许贪得无厌,取多少药,你得给我种多少药下去,明白吗?历代弟子都是这么做的,方有药林繁荣至今。”   洛槿初听得目瞪口呆。暗道我去,这真是武侠小说啊?说不定还是武侠和修仙结合。不过听师傅这意思,好像以后也没我什么事儿了。就是多了一个挖掘稀缺灵药的地方儿,还得挖一棵种一棵,这么说,我的主要任务,该不会还是宅斗吧?老天,不要啊。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天马行空的武侠暂时结束,那个……下一章洛三爷将带着大队人马杀回来,痛快的宅斗情节开始鸟,看看咱们的六姑娘怎么折腾那些包藏祸心的女人吧。 ☆、第十一章     无论洛槿初怎么盼望自己能成为一代女侠,在江湖中经风历雨,成就精彩绝伦的一生,哪怕如流星般短暂也好。但无情的现实是绝不会因为她的愿望而改变的。所以,她该怎么过还是怎么过,老老实实来柳先生处学医,学完老老实实的回家,跟着秦氏针织女红,还要学习琴棋书画。   如此过了两日,这一日傍晚洛槿初刚回到家里,便见院中停着一辆华丽马车,仔细一看,竟是洛三爷的马车,她心中暗自惊讶,心想难道老爹贼心不死,仍然要接我回府?看来上次那个教训的力度不太够啊。   心中想着,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迈着步子袅袅婷婷上了台阶,接着穿过堂屋来到后院,只见门口站着几个婆子,看见她,便忙都迎上来笑道:“姑娘,三爷过来了,奶奶让姑娘先回房换一身衣裳,再来见您父亲。”   洛槿初点点头,知道从这些婆子嘴里也打听不出什么来,便带香草从容回到自己房间,换了衣裳之后往秦氏的院子里来,刚进院子,就听正屋里传来秦氏的声音道:“哟,这是什么风这样的猛?三爷走了才几天?这就又吹回来了?”听这话的意思,敢情这夫妻两个竟也是才见面。   洛槿初心中更讶异了,便放慢了步子,只听屋中洛涛冷笑道:“不是什么风,你说话也别这样阴阳怪气的。女儿不肯跟着我回侯府,但是若把她一个人放在你这里,我还真不放心,少不得亲自过来教导教导她。”   秦氏冷笑道:“爷虽然是个爹,总归也是男人,要你来教导女儿?你还是把你那儿子教导好吧,免得他将来像你一样,除了吟几首歪诗,便一事无成。”   洛槿初暗暗叹了口气,心道母亲这嘴巴也太不饶人了,男人最看重的便是面子,她就这样说爹爹,别说这还是古代,就是现代,也没几个男人能受得了这挤兑啊,也难怪夫妻两个明明有情,却闹得离心离德。   果然,屋里的洛三爷已经暴跳如雷了,大叫道:“你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试试。”   秦氏也毫不示弱,冷笑道:“说就说,怎么了?你便是一事无成。一个侯府子弟,身上有个秀才功名,难道自以为很了不起么?哼!你怕说,怕说别来这里啊,家里那些妖精难道还不会哄人?自然是比我这凶神恶煞的母夜叉强了。只是我虽然在三爷面前上不得台面,我就有自知之明,不往三爷眼前凑是了,但不知三爷如今带着两大车的行李,巴巴跑到我这陪嫁庄子上做什么?”   秦氏言词锋利,洛涛被噎的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干脆慢条斯理坐下,喝了口茶水道:“是你的陪嫁庄子没错,只可惜,一日不和离,这庄子也就要姓一日的洛,难道我来不得?”   洛槿初在廊下听了这半天,只磨蹭着不肯进去,好容易见门帘一挑,秋香从里面走了出来,两人彼此看见,都是眼前一亮,洛槿初忙紧走几步上前,问秋香道:“我爹爹是来做什么的?”   秋香也如看到了救星一般,叹气道:“姑娘快进去吧,再过一会儿,房盖怕是要掀了呢。这一回跟来的可不仅仅是芳姨娘,还有那几个通房小妾,是了,莲姨娘与薛姨娘也过来了,若让她们听见这样吵,奶奶和爷的面上岂不是更下不来?”   “怎么回事?那些人怎么都过来了?爹爹这是要把家搬过来吗?”   洛槿初惊讶的差点儿叫出来,连忙用手捂住了嘴巴。却见秋香愁容满面道:“听爷的意思,是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的,具体住到什么时候儿,奴婢也不知道。奶奶之前气得半天起不来,说什么也不肯来见爷,爷这回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心思,竟然就一直在这儿等了整下午,到底把奶奶逼得出来了,你说,闹到这个地步,可怎么收拾啊?”   洛槿初登时就觉着一个头两个大。心想到底也算是个才子啊。这是吃了我的亏之后,变着法儿的来逼我了。哼!你也太小瞧了人,我若是那么容易跟你回去,当日还能回来吗?爹爹你不怕耗,女儿奉陪就是。到时候你身边那些娇滴滴的小妾姨娘若是有了什么波折,可别怪到我和娘身上,乡下风水可不好呢。   心中咬牙想着,忽听屋里洛涛的声音响起道:“谁在外面嘀嘀咕咕咬耳朵呢?有什么事不能进来说?”   洛槿初便看了秋香一眼,示意她自去便是,这里自己整了整衣服头发,款款来到门前,小丫头挑起帘子,她迈步进去,先上前见过洛涛和秦氏,这才温温婉婉的一笑,柔声道:“女儿在外面听爹爹和娘说的热闹,不敢来打扰,见秋香出去,就问了她几句话。”   洛涛神情复杂地看着这个站在面前,一幅柔弱端庄模样的女孩儿,若不是他亲自领教过自家女儿的手段,他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就是这样乖巧的女孩儿,竟然会如同泼妇一般将自己弄得手足无措,最后狼狈而去。   秦氏却是面上一红,知道刚刚自己和丈夫吵架,又被女儿听了去,因恶狠狠拿眼剜了洛涛一下。恰逢他也在瞪着自己,夫妻两个冷哼一声,各自扭过了头去。   秦氏也就罢了,和丈夫都曾经动过手,还会怕他瞪一眼?   洛涛却不同了。他与秦氏本是两情相悦,又爱她明媚艳丽,活泼动人。只不过后来在有心人的挑拨下,秦氏又太强势,导致夫妻失和,只是心中这份爱意未驰。平日在家,妾室们虽然暗地里手段用尽争风吃醋,但在他面前个个循规蹈矩,不敢有丝毫违逆。此时被秦氏那丹凤眼一剜,只觉竟是一股别样的动人风情,不由得骨头便有些酥了。   但堂堂夫纲,岂能不振?若真表现出了心动之态,怕那秦氏不耻笑死他?因此洛三爷只好强作无事,将眼光重新转回到洛槿初身上。   一看见洛槿初,他的脑仁又疼起来:怎么办?看看这个好女儿,在人前是半步不肯行错,让自己想拿她作伐都不行。   因心中恼火,却又说不出来,好半晌,方沉着脸道:“这一回,为父便是为你来的。你在这乡下野惯了,竟不肯随我回侯府,也罢,既如此,那为父亲自来教导你。从明日起,那个什么柳先生家就不必去了,只在庄上学习针织女红要紧,若得闲了,便习一习琴棋书画,我洛涛的女儿,总也要才貌双全才成。”   话音未落,便听秦氏冷笑一声。洛涛明知这会儿不该搭话,不然还是被奚落。却实在按捺不住,转头恶狠狠道:“你又笑什么?喝茶的时候就不能消停点儿?也不怕被呛死。”   秦氏冷笑道:“我不笑别的,只是感怀身世。想当日,我正值青春妙龄,不知多少人上门求亲。偏我瞎了眼,竟看上了一个人,那人也是自诩才貌双全,也是凭这个打动了我。谁知这一动心,便是终身误。嫁过来十几年,那才貌双全全都化作了青楼薄幸名,倒是让你成了名动京城的才子。于我,不过是霜刀雪剑,独守空房,一个悍妇之名罢了。到如今,青春蹉跎,红颜易老。唯有三爷的诗词文章,真是辉耀千古。只我心中不甘,早知今日,当初要这种绣花枕头般没用的的才貌双全做什么?”   秦氏说到此处,眼中已是隐有泪光。人人都只知她是悍妇。却不知若非爱到深处,谁不愿意博个贤惠之名?如果从头到尾没有爱过这个人,管他娶几个姨娘纳几个小妾呢?到头来,只剩下午夜梦回时的泪湿枕畔,那份情爱,不过是放在地上被人践踏的淋漓破碎的一颗心罢了。   只是这泪光一现,便弱了气势,秦氏恨自己不争气,更不愿在洛涛面前示弱,因此便站起身,淡淡道:“我出去看看厨房安排的怎么样了,三爷这次带了许多家眷来,可不能怠慢。不然流言如刀,更不知要将我这母老虎传的如何不堪呢。”   洛涛眼睁睁看着秦氏去了,细思她刚才几句话,竟浑然不知有多少滋味在其中,一时间不由得也有些呆了。这时便听洛槿初喃喃道:一见周郎终身误,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爹爹,娘这么多年,心里苦的很呢。”   洛涛哼了一声,似是泄愤般的咕哝道:“难道只有她心里苦?她心里苦,是怎么得的?我不过是……”   刚说到此处,忽觉这话怎么不太对劲儿,倒像是对女儿解释示弱似的。于是连忙收住,瞪了洛槿初一眼,斥责道:“你胡说什么?小小年纪,从哪学来这样的诗词?可见你母亲平日里也没好好儿教你东西,正正经经的女孩儿哪有学这个的?”   洛槿初垂头轻声道:“爹爹教训的是,母亲素日里身子弱,女儿并不敢过于烦扰她,以至于看的书杂了些。如今爹爹来了就好,想来爹爹少年时定然是没有涉猎过这些杂书的,女儿一定跟着爹爹多学习学习。”   她一边说就一边在心里冷笑,暗道本姑娘这是自学成才,十岁时就在网上看过这首诗了。你想管我?哼!以为我不知道吗?似你这样自诩才貌的公子哥儿,最爱看那些所谓杂书了。贾宝玉十二三岁的时候就看西厢记,你洛三爷只怕开蒙的时间不会比他晚吧。    ☆、第十二章   果然,听见女儿如此说,洛三爷脸上便有点发烧。若不是见识过这个女儿的泼辣彪悍,他也只会把这当做洛槿初真心的顺从和赞美。只是此时嘛,怎么听怎么觉着女儿这是在讽刺,心里就有些不自在。   因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定了定心神后,便老神在在道:“为父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从此后不许再去那个什么柳先生家学医,这都是你母亲给你惯出来的坏毛病,好好地金贵女孩儿,怎么能抛头露面?更何况是去别人家里学医,糊涂,这简直是糊涂透顶。”   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道:“女儿觉着学医很好啊,虽然学医术,可女儿的针织女红也没有落下,爹爹,女儿自问并没有做过与大家闺秀身份不符之举,爹爹怎可随意诬陷女儿呢?您可是我爹爹。”   洛三爷气得险些一口气儿没上来,咬牙道:“你说什么?没做过与大家闺秀身份不符之举?你也好意思说这种话?”他心想上次在我面前撒泼耍赖的难道是鬼吗?在我这个受害者面前,闺女你也好意思这样的大言不惭?   却不料洛槿初竟还眨着大眼睛装无辜,轻声惊讶问道:“爹爹……爹爹何出此言?女儿不明白。”   “你……”洛三爷刚要把上次的事情说出来,忽一眼看见屋里站着的丫鬟婆子,这到了嗓子眼儿的话不由立刻又吞了回去,噎的他直翻白眼儿。只能颤声道:“我不管,既是大家闺秀,从此以后就不许出门。”   “是,女儿知道了,爹爹且容女儿明日和柳先生说明情由,亲自辞别。”   洛槿初柔声答应下来,心中冷笑,暗道好啊,爹,这可是你自己留我这个祸害在庄上的。咱们就骑驴看唱本,走着瞧。我还不整治你呢,专门整治你身边那些娇滴滴的美人儿,到时候我看你还留不留的下来?   洛涛的本意是连请辞都不让女儿亲自去。但这话刚要出口,便见洛槿初目光柔柔地看过来,暗中藏着一缕似笑非笑之意,不知为什么,他心里就有点哆嗦,想到那天撒泼的闺女,心里就有些凉嗖嗖的,出口的话也改成了:“好吧,明日上午你就去辞行,巳时前回来。”   洛槿初微笑道:“是,女儿谨遵父亲之命,请问父亲,还有什么事情吗?”   洛涛心中真的疑惑了:难道上次那个在马车前撒泼放刁的女儿是被鬼上身了吗?他咳了一声,保持着父亲的威严道:“嗯,没什么事了,去吧,有时间,多和你母亲说说话,开导开导她。”   洛槿初直起身答应了一声,然后轻移莲步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时,回头笑得无比灿烂的道:“我觉得,安慰母亲的事情,还是爹爹做最有用呢。虽然娘亲嘴上厉害,但爹爹还不了解她的秉性么?标准的刀子嘴豆腐心。”   “行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不要乱说。”   洛涛挥挥手,心里却郁闷的差点儿吐血,心想我安慰?你也不看看那母老虎肯给我这个机会吗?想一想自己晚上摸进秦氏房中实施安慰的情景,身上突然就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暗道那夜叉的性子泼辣,只怕拿枕头砸我都是轻的,要是扔过来一个大花瓶……他脑门上出了一层细汗,不敢再细想下去。   洛槿初出了门,沿着游廊回自己的房间,眼看便要到房间前,只听一阵细细的说笑声传来,抬眼一望,迎面两个风摆柳般的美人儿正往这边走过来,看见她,连忙盈盈一福,轻声道:“六姑娘。”   洛槿初点点头,这两个只是洛涛的小妾,连姨娘都没挣上,不过比通房丫头好一点儿罢了。所以她也不必还礼。   两个小妾围着她夸赞了一番,这才笑着离去。洛槿初回头看了眼,面上现出鄙夷之色,却听身旁香草道:“太张扬了,不过是爷的两个小妾,便是夫人如今这地位尴尬,可要发卖她们,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瞧瞧那个样儿,真让人不齿,三爷怎么会喜欢这种人?”   洛槿初微笑道:“恰是这样的才好,若是个不动声色心机深沉的,反而更要防着些呢。不过就如你说的,委实是张扬了些,这样儿下去,怕是再过几日,便也敢和我拉扯起来了。许是这么多年三房里没有正房奶奶,姨娘们彼此都忙着勾心斗角,以至于这风气竟沦丧到这个地步。”   香草点头道:“可不是,所以奴婢才说,三爷如今的眼光怎地越发让人看不懂了,从前的姨娘和小妾,就算是通房丫头们,即便骨子里轻浮,面上总还要做出一幅老实稳重的模样来,这两个可倒是好……”   她没有再说下去,身为丫头,这番话已经是过了。   洛槿初也没说什么,她心里对洛三爷的眼光却是有一些了解:其实洛涛心中真正爱着的人,始终就是秦氏,偏偏两个人都傲气,走到了如今水火不容的地步。以至于洛三爷此后收美人,不自禁的就挑选她们像秦氏的地方。例如这两个,大概就是他所认为的活泼动人吧,只可惜,秦氏那是整个人气质的灵动明艳,这两个艳是艳,生动也是生动,却不过是表面上的粗俗肤浅罢了,哪里能得秦氏那从小在贵族仕宦家族里磨练出来的神韵?   回到房间喝了半盏茶,忽见秋香走进来,无奈道:“姑娘去劝劝奶奶吧,奶奶不想看见那些姨娘小妾,竟不肯出去用饭,这……这可成什么话?那些狐媚子只怕不说奶奶是厌烦她们,还以为是怕了她们呢。”   洛槿初起身道:“好,我这就过去。”言罢与秋香一起到了秦氏房间,她让其他人都在外面等着,只自己走进去,果然,就见秦氏在榻上怔怔坐着,她便也坐在对方身旁,轻声道:“娘亲如今怎地越发孤僻了?女儿还记得,从前和姨娘在时,娘亲虽然也不怎么爱和她说话,但素日也不至于就到这个地步的。”   和姨娘就是她的生身母亲,但大家子的规矩,别说她已经是嫡女,便是仍在和姨娘名下,也不能叫她娘的。   秦氏淡淡道:“这些人如何能与你娘亲当日相比,她虽是姨娘,却知道理懂分寸,谨言慎行稳重端庄。最重要的是心地淳厚,从不想着那些歪门邪道。你再看看如今这些个,肤浅的张牙舞爪,稳重的心机深沉。三爷身边顶名儿是依红偎翠,其实在我看来,不过是围了群女妖精罢了。”   话音刚落,觉得这话在女儿面前说不太妥当,因此咳了一声,正要寻些别的话来说,便听洛槿初淡淡道:“恰是这般群魔乱舞,娘亲才不能由着她们,这是娘亲的庄子,她们在侯府里也就罢了,来到娘亲的地盘上,娘亲却避而不见,岂不让人说您是示弱。不管爹爹怎么说,娘亲这个正室奶奶的位分在这里,如今您只在这儿生气,倒让她们轻松自在,值得么?”   秦氏皱眉道:“我看见她们就厌烦……”不等说完,就听洛槿初笑道:“不看见她们难道就不厌烦了?娘亲自己在这里,可能吃得下晚饭?正因为您心里不舒爽,所以也不能让那些或装模作样或肤浅张扬的女人舒爽了。反正人人都说娘亲是悍妇了,便是行出一些出格的事儿又如何?爹爹若不忍心,便不要在这里呆着,这可是娘亲的陪嫁庄子。”   秦氏看向洛槿初,像是第一次认识了这个女儿,好半天方苦笑道:“你个鬼灵精,我素日竟不知你心里还有这些道道儿,你是因为不满你父亲限制你出门,所以想方设法来哄我替你打发了她们吧?”   洛槿初娇笑着拉她的袖子道:“就当娘亲疼女儿了。更何况,这些年您独自在乡下受苦,难道就不想出出气?爹爹送上来这么些姨娘小妾,岂不正好给娘亲做出气筒?不是女儿奸坏,刚刚娘亲也说了当日和姨娘的为人,她们当中如有一个是品性好的,娘亲也不是容不下,只偏偏各自耍着心机,自诩女诸葛似的。娘亲若不好好教训收拾一番,只让她们以为您是纸糊的呢。”   秦氏让女儿这么一说,倒也心动,暗道没错,三爷,这可是你自己把身边美人送过来给我出气的。刚想到此处,就听秋香在门外道:“奶奶,三爷说饿了,吩咐摆饭,您看……”   “那就摆吧。”   秦氏站起身,却见洛槿初也笑着起身,对秦氏悄悄道:“娘亲这样做就对了。今儿委实饿了,咱们慢些儿吃。”说完笑吟吟掀起帘子,让秦氏先出去。   母女两个来到花厅,只见丫头们流水般穿梭,菜肴已经摆了一桌子,几个姨娘都端坐在那里笑语晏晏,看见秦氏和洛槿初进来,别人也就罢了,芳姨娘和薛姨娘却是面上变色,连忙站起身来退到一旁,接着莲姨娘也忙起身,剩下几个小妾这才想起来秦氏身份,忙都纷纷离开椅子,站到了一旁去。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留言的亲们,叭啾一口。在这成绩仍属于惨不忍睹的时候,请允许梅子我继续打滚儿求点击打分留言作收文收。OTZ下一章很热闹哦,吼吼吼! ☆、第十三章   洛涛有些诧异的看着秦氏,却见她下巴微扬,冷笑道:“我不在府中多年,爷这三房里的规矩可是越来越出息了。”   一句话就说的洛涛面上变了颜色,呐呐道:“先前是你自己说不出来吃饭的,怎么又出来了?”   秦氏一扬眉,淡淡道:“我愿意,不成么?这里是我的陪嫁庄子,我想怎么着便怎么着。”说完拉着洛槿初的手入座,一边笑道:“女儿这么多年没和爷同桌吃饭,有些害怕,我也觉着把她自己放到这儿有些不妥,她生来柔弱胆子小,爷身边的人又都是活泼恣意的,万一吓着了怎么办?”   洛涛看了一眼洛槿初,就见她乖巧垂头坐在那里,三爷心里都快吐血了,心想还有人能吓着她?她别吓死别人就行,想我堂堂七尺男子汉,上次让他吓得心都差点儿不跳了,这会儿还有脸装乖乖女呢。   不过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虽然生气秦氏对自己不恭敬,但除了除夕一家人吃团圆饭之外,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对方同桌吃饭了,因此心里倒也有些别样滋味。   贵族人家讲究食勿言,因此饭桌上悄然无声。芳姨娘在洛涛身后为他布菜,薛姨娘和莲姨娘也要到秦氏和洛槿初身边来,却被秦氏挥手制止了。   母女两个自己夹菜,每一口都细嚼慢咽,足足比平日吃饭慢了两三倍,以至于洛三爷酒都喝了一壶,肚子撑得也有些圆了,她们两个碗里的饭才吃了一小半。   “你们这是吃饭还是打太极拳呢?”   洛三爷终于忍不住了,从京城到这庄子上,马车足足走了半天,乡下的路也不好,颠簸了大半个时辰,这会儿连他都是又累又乏,更别提那些娇滴滴的姨娘小妾,他是吃饱了。但那些美人儿可还饿着呢。   秦氏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乡下无聊,长夜漫漫,我和女儿养成了细嚼慢咽的习惯,细思人情如水,还不如品尝饭菜,最起码总有点滋味。你若不习惯就先去歇了吧。”   洛涛心知这是妻子故意难为姨娘和妾侍等,不过刚刚这句话却又勾起了他几分怜意,这股火憋在心里百转千回,终究还是没有发出来。   几个姨娘倒是面色如常,但之前那遇到洛槿初的两个小妾眼里已经有了恨色,过了不一会儿,其中一个便“嘤咛”一声软倒在地,显然是“昏”过去了。   “红叶。”   洛涛惊叫一声,而红叶身旁的绿水已是泪盈于睫,楚楚可怜看着洛涛道:“爷,红叶姐姐路上劳乏,她身子本来又极虚弱……”   “咦?晕倒了吗?”   忽听饭桌上传来声音,绿水回头一看,就见洛槿初放下饭碗,飞速起身,几步走过来,沉声道:“晕倒了吗?果然身子弱得很,躲开,且待我替她施针。”   她一边说,就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小针囊,一打开,里面长长短短数十枚银针,密密麻麻插着,娇滴滴的绿水一看见,便觉头皮发麻,情不自禁往后退了两步。   “你……你行么?”   洛涛也有些紧张,却听洛槿初羞涩道:“师父说我已经成手了,就是从没拿人锻炼过,今日红叶既然出了这事儿,正好给我练手……”   不等说完,就见红叶猛然睁开眼睛,一下子就坐起身来,双眼茫然道:“我……我这是怎么了?爷,刚刚妾身只觉着身子发虚站不住,不知怎么的就眼前一黑……”   洛槿初瞪大眼睛,假装惊讶道:“竟然是这样?你还真是福大命大,柳先生说过,似你这般情况不比那些骤然晕倒的,乃是身子秉性虚弱,劳累过后身体疲乏之极,久站颤抖,你刚才是不是这样?”   红叶胡乱点头道:“是是是,姑娘说的真是一点儿也没错。”   洛槿初抬头向天,满脸迷惑道:“不对啊,这就不应该了,若真是这样的症状,绝不会自己醒过来啊,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呢?”   红叶面色一白,旋即就又是一红,心里明白自己刚刚耍的伎俩已经被这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六姑娘给看穿了,这是特意给自己上眼药呢。她涨红了面孔,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洛涛的面色也很不好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秦氏到现在还没开腔呢,可以想象,自己若是开口帮红叶掩饰,只怕那边刀子似的话语就递过来了。   洛槿初见好就收,将针囊重新收回袖里,站起身甜甜笑道:“虽然有悖常理,但这世上总有奇迹发生,是也不是?既然红叶醒了,那我和娘亲继续吃饭。”   洛涛瞪了她一眼,咳了一声咬牙道:“快点儿吃吧,再这么吃下去,只怕不到片刻,菜就冷了。”   从红叶倒地到现在,秦氏始终坐在桌旁看着,此时微笑开口道:“怕什么?桌上还有几个冷盘呢。”   洛涛一口老血在心里喷射而出。   来到这庄子里仅仅半天,洛三爷便感到了大山般的压力。   ******************************   “娘亲心里可痛快些了?”   一顿晚饭足足吃了一个时辰还多,只把几位姨娘小妾站的个个瓜子小脸惨白,秦氏这才“意犹未尽”的吩咐下人们收拾桌子,又命把菜拿去厨房热了,然后分发给几位姨娘妾侍“享用”。   “痛快了,看着她们一个个的苦瓜脸,娘亲这些年的气都出去了。”   秦氏知道这是女儿用这种方式在帮自己“复仇”,她心里也清楚自己和丈夫之间的问题其实全是这些人煽风点火闹的。只是有什么办法?她注定不是那种忍气吞声的女人,丈夫也不是那种惯会伏低做小的,一来二去,闹到今日地步也没什么意外的,只可恨那些渔翁得利的狐狸精,一个个表面上恭敬,心底里却在偷笑鄙视自己。   “这还只是个开始呢。”洛槿初冷哼一声,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得,又对秦氏道:“是了娘亲,今日到最后,女儿冷眼看着那些女人,即使芳姨娘,表面上恭谨的很,眼中也都现出怨色,倒是有一个,打扮的不张扬,从始至终都是恭恭敬敬的。但不知她是真的懂事,还是心机更深沉,女儿刚刚问了秋香,说她姓梅叫如玉,是爹爹今年新纳的小妾,也是个清白女孩儿,很得爹爹欢心,怕是过几天要抬了做姨娘呢。”   秦氏淡淡道:“真懂事也好,包藏祸心也好,和咱们都没有什么关系。”她抚了抚洛槿初的头发,柔声道:“时候不早了,今晚别做功课,早些睡吧。明早去柳先生那里辞别,娘给你安排一份厚礼,这些年柳先生待你也是尽心尽力,如今你因为身份所限,不能继续学习了,也该对人家有些交代。”   洛槿初答应了,于是和母亲行了礼,便回自己房间歇下了。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她便起来了,梳洗完毕后来到秦氏房里请安,接着用了早饭,仍带着香草往柳先生家去,因为洛涛的吩咐,这一次还多带了两个小厮。   到了柳先生家里,说明来意,柳先生也不意外,反而点头道:“我原先还对你那父亲颇多怨言,竟似将你和你母亲放在这里不管了似的,如今看来,他总算还有点男儿担当,知道为你着想,这不是什么坏事,你的医术也已经很高明了,只是还没有怎么锻炼过,若是真有机会,必然也可以成为一代杏林国手,可惜了,你在这方面的天分着实让我惊叹,可为什么偏偏是女孩子?唉!可惜了。”   洛槿初红着眼圈道:“这么多年,徒儿多蒙师父悉心教导,如今分别在即,实在难过……家父嘱我学针织女红之外,亦要学习琴棋书画,素日徒儿也见识过师父在这方面的技艺,不如就请师父看在和徒儿的几年情分上,移步去徒儿家里再担任西席一职可好?”   此话一出,柳先生不由得就微微吃了一惊,洛槿初身后的香草也是恍然大悟,忍不住笑道:“我说我们姑娘昨儿怎么那么痛快便答应了三爷,原来却是打好了这样的主意呢。姑娘,您这智计可当真是了不得,奴婢佩服得紧。”   洛槿初哼了一声道:“这算什么智计?不过是略作变通罢了。”说完又拉着柳先生的袖子软语央求道:“师父,您就答应了人家吧,难道您忍心看徒儿就从此困在庄子里,被那些浓妆艳抹心机深沉的女人欺负吗?师父……”   柳先生用袖子擦擦头上冷汗,呐呐道:“欺负你?老天,你不欺负别人就该谢天谢地了。你那爹爹当真是勇气可嘉,他这哪里是来接女儿,根本是闯龙潭虎穴吧?也不知道他带了那么多姨娘小妾,回去的时候还能剩下几个。”   “师父……您这说的什么话?”   洛槿初撅起嘴巴,委屈的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若不是深深了解她的性子,柳先生还真会被她给迷惑了。   眼见自己说的师父意动,洛槿初正要再接再厉的游说,忽听门外有人呼唤。柳先生忙命童子出外查看,不一会儿,只见童儿带了几个人鱼贯而入,当先一名少年丰神俊朗器宇轩昂,正是秦锋。    ☆、第十四章   “你怎么会过来?”   洛槿初猛然站起身,暗道这混蛋是不是搅屎棍啊?怎么专门会在这种重要时刻跑出来?我这眼看都要说服师父了,让他这一打岔,万一师父不肯答应怎么办?   秦锋也愣了一下,但旋即就回过神来,暗道是了,这女孩儿听说是柳先生的弟子,既然能出入药林,在这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因也不理会洛槿初的质问,只是对柳先生长揖到地,朗声道:“柳先生,小子这里有一封书信奉上,请先生面阅。”说完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给柳先生。”   柳先生展开信看了一遍,面上便露出奇怪神色,看向秦锋疑惑道:“你竟是那老小子的徒弟?奇怪,他的武功什么时候竟精进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你这徒弟小小年纪就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秦锋连忙道:“回禀先生,小子并非天奇先生的徒弟,先生只是受人所托,教授小子一些阵法,除此之外,并无师徒名分。小子的武功,乃是师从别人。”   柳先生点点头,想了想道:“既然是老东西亲自来信,也罢,只是有一条,药林中的药物,你若是急需,可来禀明我,只要是不违反天理良心,我自可助你,不然的话,若是自己起了贪心肆意攫取,后果想必那老东西也和你说过了吧?”   “是,请柳先生放心,小子绝非贪婪之人。此番入药林,只研究破阵,绝不动药林内一草一木。”   洛槿初在旁边眼看柳先生就要点头,不由得大急,却又不好明着阻止,只好咳嗽了两声。见柳先生向这里看了两眼,没啥表示,她又使劲儿咳了两声。   这回秦锋也回过头来了,微笑道:“洛姑娘怎么了?可是嗓子不舒服?我这里正好有止咳的丸药,您要来一颗么?”   洛槿初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不言语。柳先生微微一笑,对秦锋道;“天罗大阵非同小可,虽说医者父母心,那阵势未必会要了你的性命去,但也要时时谨慎,你能不拜入天奇门下就得他悉心教导,想来身份不简单,我可不愿意你在药林中有闪失。”   秦锋连忙施礼道:“如此多谢柳先生,小子定会谨慎从事。”药林的天罗大阵虽然厉害无比,但毕竟是医者所设,也凑巧,那医者天赋聪明,将真正的天罗阵稍加修改,误入阵中之人只要不贪药林内的药材,从容退却,自会平安无事,若有樵子进去,触动了阵势,也会惊退而出。这附近的人都将那座宝山私下里称为鬼山,便是因为这个缘由。   这些洛槿初却不知道,此时听柳先生这样说,才明白上次自己对秦锋并不是什么救命之恩。只不过是这小子主动说欠自己人情的,哼!早晚有一天要让他还这个人情。   洛槿初心里现在有个懵懵懂懂的想法,只是一来还不怎么确定,二来时机也没成熟,因此这想法还仅仅只是个朦朦胧胧的概念,远不到成形的时候,但毫无疑问,一旦需要实施,秦锋简直就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最好人选。   秦锋并没有其他事情,得到柳先生允许他在药林内练习破阵的答复之后,便随即离开了,这里洛槿初又缠上来,撅着嘴巴问道:“师父,你为什么要让这小子去药林啊?”   柳先生微笑道:“为什么不允许?他若想破阵,其实都不需要来问我的。但人家还是这样做了,难道我倒要拿乔?他是去练习破阵,又不是挖掘药材,你看看你这苦大仇深的模样。有很多事,不是你我能明白的,这孩子的来头只怕不小,你莫要小气冲撞了他。”   洛槿初哼了一声:“谁要冲撞他啊?我才懒得理他呢。刚刚说的事情,师父到底答不答应啊?”虽是询问,言辞之间却大有“你不答应我就在这里一直磨下去”的意思。   柳先生面上现出犹豫之色,洛槿初一看,师父这明显是在为难,只要再加一把劲儿,大概就搞定了。   于是再接再厉道:“师父,难道你不想看看涕零树吗?它现在就在我家东边的园子里哦,为了掩人耳目,娘亲已经将那园子开成了菜园,围上篱笆,只等着到时候种上菜蔬,就更没人发现了,师父最精研药物,也许您去了之后,能把涕零树养得更好,原本三年才会结出来的果实,最后两年就能结出来呢。”   柳先生无奈摇头道:“你啊你啊……就没听说涕零树还能提前结果子的。好了好了,我去,我去还不成吗?”他本来的确十分犹豫,但此时明显被涕零树打动了,点点头,终是答应了洛槿初的请求。   “诡计”得逞的洛槿初回到家中,向洛三爷和秦氏汇报了自己在柳先生家辞行的情况,洛涛一听说她果然从此后不必再去柳家学习医术,心中十分高兴,暗道无论如何,这个女儿还是很听话的。因也就咳了一声,和颜悦色地道:“既如此,爹爹立刻为你请一个西席先生,每日上午教你琴棋书画。”   洛槿初微微一笑,起身垂首笑道:“女儿多谢爹爹关心,不过不用费心了,女儿已经找好了西席先生,此人才高八斗,琴棋书画无不精通。”说完见洛三爷满面惊奇地问是谁,她便笑答道:“还能有谁?自然是柳先生了。”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洛三爷“腾”地一下站起身来,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好半晌才压下心中火气,冷冷问了一句。   “爹爹没听清楚吗?女儿刚才说的不模糊吧?女儿从此不会再去柳先生那里,但是柳先生会来庄上亲自教导女儿琴棋书画。”洛槿初抬眼看着洛涛,丝毫不惧他的气势。   秦氏也愣住了,万万没想到女儿竟然会用这种办法来和丈夫作对,刚要说什么,便听洛涛咬牙道:“好啊,好,真好,如今你小小年纪,竟是连阳奉阴违都学会了。你是故意在和我作对啊。”   洛槿初垂下视线,淡然道:“爹爹言重了。女儿从和娘亲来到庄上,多得柳先生照拂,若不是他,娘亲现在只怕早已被偏头痛生生折磨死了。这些年,柳先生将一身医术倾囊传授,对我关怀备至,女儿心里,是将他当做爹爹一般待的。如今请他来教女儿琴棋书画,再合适不过。爹爹以为呢?”   洛三爷又差点儿吐血了:女儿这是在旁敲侧击啊,什么将他当爹爹一样对待?这不就是影射自己这个父亲不称职吗?那当初是谁哭着喊着要跟秦氏一起来乡下的?可不是他这个爹把她撵走的啊。又是谁在马车前放刁撒泼,不肯跟自己回侯府的?现在来怨他不称职?洛三爷简直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爹爹……”   洛槿初又叫了一声,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儿,却倔强地不肯落下来,一字一字道:“我就要柳先生教我琴棋书画,若是别人来,女儿……”说到这里,泪水终于“吧嗒”一下滚出来落在地上,声音也变得哽咽难言。   “柳先生,就让柳先生教,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了,妞妞别哭,多大点子事情?也值得掉眼泪?”   秦氏心疼女儿,立刻拍板下了定论。然后一把将洛槿初拉过来,用帕子给她擦眼泪,又对洛涛淡然道:“女孩子学琴棋书画,无非陶冶情操,还指望着成个国手进皇家乐队怎么着?柳先生也是素有才名,和妞妞也是熟悉了的,叫我说,这安排很好,老爷觉得呢?”   我觉得?我觉得一点儿也不好。   洛三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乱跳着,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说什么啊?人家娘俩儿现在摆明了是要联合起来,表面上问他的意见,可他有什么意见有用吗?瞧瞧女儿那模样,大概自己在她心中已经和大灰狼的形象差不多了,这要是横加阻拦,还不得立马从灰狼升格为豺狼啊?   形势比人强啊!   洛三爷长叹一声,阴沉着脸点点头,表示同意了,于是这事儿便盖棺定论,再无异议。   “姑娘您可真神了,奴婢还以为这事儿有的闹呢,不知道要如何收场,谁知竟这样容易。姑娘您莫非是神仙,能掐会算?”回到房中,香草一脸崇拜地看着主子,一边给洛槿初倒茶一边问她。   “也不是能掐会算。”洛槿初捧过茶杯,微微一笑:“说到底,爹爹对我和娘还是有些愧疚,不然我那柔情攻势也不能打动他。也幸亏娘帮我说话,不然这事儿倒是有些难办。”   香草笑道:“正是呢,也难怪三爷听了奶奶的话,奴婢在旁边听着,从三爷过来,奶奶竟没有这般和颜悦色的时候儿。”   洛槿初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摇头笑道:“你以为娘喜欢当夜叉呢?也不过是被逼的。她骨子里终究是千金名媛,如今爹爹要在这里长住,难道还每次见面都要针尖对麦芒吗?那这日子怎么过?放心吧,只要爹爹不做出格的事情,娘就是装,也总会端一端正房奶奶的作派。”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周末难道都没人看文吗?好吧虽然现在还没有小红花,但我坚持保持日更,梅子是好人来的。喜欢的打分留言收藏吧。吼吼吼 ☆、第十五章   洛涛这回是铁了心要在庄子里长住了。   本来秦氏和洛槿初都有些不相信,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跑过来没几天,就会觉着又受气又没有好玩儿的,然后带着这些姨娘小妾回去。   谁知这一次母女两个竟然都猜错了,洛三爷这一住便是小半个月。最后还是芳姨娘故意向秦氏示好,解了谜底。   原来洛涛这回来乡下,固然有洛槿初的原因,但最大的原因却是:他是来躲人的。   说起来其实也是洛涛活该。前文交代过,这位洛三爷仗着有些才情,是眠花宿柳自诩风流,再加上一些酒肉朋友乱捧一气,配着天生的纨绔习性,他就觉着自己真是才高八斗了,到青楼中,那些故作清高的花魁也愿意和他这样的人物结交,回府后没有妻子管着,更逞的他不知天高地厚。   上次从龙湖村回去后,他就听说醉月楼里从秦淮请来了一位清倌儿花魁,乃是名扬天下的羡雪儿。洛三爷一得几位朋友告知,便携众匆匆赶去,却在羡雪儿的闺阁外,被另一位不知从何处来的公子拦了去路。   两人都要见羡雪儿,眼看一触即发,羡雪儿却在闺阁中出了声,言说自己平生最爱诗词歌赋,两位也都是天下闻名的才子,不如各作一首诗,谁的诗好,便让谁进去一叙。   这种做法其实是很得罪人的,毕竟两方面都很有势力。然而羡雪儿也是盛名之下,仗着年轻貌美才比薛涛,自是目无下尘,毫不在意得罪人。   这建议大家都觉着对洛三爷有利,京城中素日里交往的那些纨绔,论起诗词文章确是谁也比不过他,若不是和宝玉一个德性,深厌八股,也不至于连年科举不中。   当下便得意洋洋做了一首诗,谁知向来在这方面“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洛涛此次却踢了铁板,对方做的诗竟高明过他十倍。都不用羡雪儿评判,他自己就灰溜溜地离开了。   过后一打听,才知对方乃是江淮总督的儿子,真正天下闻名的大才子许悠然,人家可不像洛三爷,身上只有个秀才功名,人是正儿八经的举子,后来因为母亲逝去,错过了上一届的科考,今年恰逢父亲进京述职,为了儿子两年后的科考,那许大人宁愿在京中做了个二品的侍郎,然而虽不是一品大员,但是人脉势力,可也毫不比侯府这个闲散的勋贵差。   洛三爷这一回可说是弄得灰头土脸,从前因此被他挤兑的那些纨绔都拍手叫好,他也知道自己若留在京中,就算不出门,怕也是有人上门嘲笑的,因连忙带了姨娘小妾,就以教育洛槿初为名,急匆匆避到乡下来了。   洛槿初知道这件事情后,只在心中冷笑,暗道真是纨绔习气,这样的人怎么偏偏就成了我的爹呢?真要是遇到什么天灾人祸,他做几首歪诗就有饭吃了?这才是典型的不求上进,还偏偏摆出一副清高无尘的样子。呸!活该他得这一次教训。   芳姨娘将这件事情说给秦氏听,自是不怀好意,她们来了这庄子小半个月,这一回秦氏不知为什么,竟然能压得住火爆脾气,夫妻两个除了在刚来那天听说在堂屋里吵了一场之后,这么些天竟相安无事。   这些日子洛三爷也没进她们的房,这让几个人都有些惴惴不安,尤其是芳姨娘,看着这架势,若是这次爷回京后,奶奶或许也要随行回去了,这可是大大不妙。   对于她的险恶用心,洛槿初哪有不明白的,因等芳姨娘一走,她看见秦氏放下了针线,脸罩寒霜,便微笑道:“娘又被挑拨了不是?芳姨娘是什么样人,难道您不清楚?压了这么多日子火气,才让她们慌了神儿,主动过来漏出些事情,若娘沉不住这个气,这些日子的隐忍可就全都白熬了。”   秦氏听见女儿的话,长叹一口气,才重新拿起针线来做,一边道:“让我怎么压得住火气,你刚才也听见了,你爹做下的这丢人事。”   洛槿初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道:“爹又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只不过是这回踢到铁板上罢了。娘素日总说就当他是个无关的人,既是无关的,您何必又露出这副心疼痛恨的样子来?”   “胡说什么?谁心疼痛恨了?”   秦氏瞪了女儿一眼,总感觉自从丈夫过来之后,女儿和从前就有些不一样了,具体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上来。但从前自己和丈夫只要一见面,必然闹不痛快。这一回却是难得半个月相安无事,虽然见面不多,也没怎么说话,可总归是风平浪静的。日常里细细思想,倒觉着这不大的女儿竟是自己的定心骨似得。   洛槿初抿嘴一笑,也不再说。心知秦氏心里对洛涛也是有感情的,别看平日里恨不得一棒子打死,真正听说他在外面丢了人,这心里又有些过不去了。唉!这便是男女之情,去哪儿说理啊?她心想自己这辈子最好不要沾这玩意儿。能找个可心男人平淡度日就行了,省得将来为爱操心。   让洛槿初这么一说,秦氏也就罢了。只是看见洛涛,心中仍有些恨铁不成钢,因此中午用饭后,这话在舌尖上滚了几圈,到底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道:“三爷在乡下住了也有些日子,不急着回京么?就不怕那个什么羡雪儿的被别人抢先做了入幕之宾?”   洛槿初低头喝茶,嘴角忍不住微微一翘,她便知道,秦氏终究忍不住。看来娘当时没出屋想法子寻到洛涛奚落,已经算是定力进步了,这还幸亏是自己在旁边劝着呢。   不过洛槿初要的便是这效果,当下也不先插话,只听洛涛怎么说。   果然,洛三爷立刻就愣了,然后恨恨道:“你……你胡说什么?谁告诉你的?”   秦氏“哈”的一声笑,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淡淡道:“谁告诉我又能怎么样?三爷自己惹出来的事,还怕别人知道?何苦瞒着我?如今京城怕是都传遍了吧。”   洛涛面色发红,他知道秦氏的性子,绝不会说出对方是谁来,别说他,洛槿初也明白娘这个性子,带着一份侠气,就算她瞧不起芳姨娘这些诡计手段,却也绝不肯在这时候供出对方。想来芳姨娘也是看准了她这个性子,方才和她说的。   洛三爷这里让秦氏一句话挤兑的脸都红了,正不知该说什么,忽一眼看到洛槿初,便瞪眼道:“谁让你在这里听这话的?”话音落又对秦氏道:“你在孩子面前说什么呢?入幕之宾那样的混帐话,你也不怕被听了去。”   秦氏果然就不做声了,洛涛这才觉着心里的火气降下去了些。   事关洛槿初,秦氏是很在意的,洛涛说得对,她就听。说的不对,也不在乎和对方吵架。夫妻两个半月来相安无事,多是因为两人在洛槿初的事情上立场一致。   但秦氏不做声,洛槿初却是放下茶杯,嘟嘴道:“爹爹说什么呢?怎么就不能听了?今儿我在娘亲屋里,芳姨娘都没避着我……”不等说完,便听秦氏断喝一声:“妞妞,胡说什么呢?”   洛槿初连忙吐了下舌头,小声道:“人家一时说漏了嘴,忘了答应过娘亲的。”言罢站起身,小脸通红在一边怯生生站着,像是一个知道自己做错事等惩罚的孩子。   洛涛脸上神情阴晴不定,看看秦氏,再看看洛槿初,秦氏的性子他了解,自己这个女儿的厉害他更了解。心念电转间,已明白是怎么回事,不由得站起身冷哼道:“一个两个都是长舌妇,在孩子面前也说这种话。还有妞妞你也是,听见是这样话题,就该赶紧避出去才是,这也是你大家子小姐听的话?”   洛槿初垂头丧气的应了一声。又听秦氏冷笑道:“你怕让女儿听了学坏,你这个爹就别做这些事,做都做了,还怕说?就算妞妞不听又如何?再清白的好名声,说起是你洛涛的女儿,只怕你也给她抹黑。”   这话着实有些重了。洛三爷转回身恶狠狠瞪着秦氏,秦氏却怡然不惧,梗脖子看着他,夫妻两个的视线在空中噼里啪啦交汇一番,终究是洛涛心虚,一甩袖子气哼哼去了。   当天晚上,芳姨娘就在外间跪了小半个时辰。   香草说起这事儿来眉飞色舞的,却听洛槿初冷笑一声道:“何苦来,给人家做妾便是这样的下场。男人何尝将你当做一个人看?不过是件东西玩物罢了。”   香草凑过来道:“姑娘也不能这么说,那时芳姨娘还是个丫头,难道主子要,她还能不给?不过这芳姨娘做了妾后,不说仔细服侍三爷和奶奶,反而处处挑拨惹是生非,的确是让人不齿。”   洛槿初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那芳姨娘在我娘嫁过去后,还是清清白白一个女孩儿,我娘因为她是我爹的贴身丫头,待她格外不同,想着将她配给一个能干的管事,日后也好做个膀臂,对她比对自己的陪嫁丫头还好。谁知头里提起这个话,那日晚上,芳姨娘就趁着我爹喝醉扑上了他的床。若说是我爹喝醉误事,书房外就有小厮,尽管吩咐送回后院便是,她怎么反而把小厮支走了?有今日一切,也不过是她咎由自取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现在看得人还不多,但是日更不辍,喜欢又有条件的别忘了打分留言收藏啊,嘤嘤嘤嘤! ☆、第十六章     从芳姨娘在秦氏这里吃了个亏之后,几个姨娘小妾倒都收敛了一些。洛槿初每日里上午跟着柳先生学琴棋书画,下午就在秦氏房中做针线,趁着娘儿两个闲唠的功夫慢慢开解她。   休要小瞧这潜移默化的力量,对秦氏的影响不可谓不大,洛三爷至今还悠闲安稳住在庄子里便是个例证。   或许是意识到洛槿初对秦氏的影响力,抑或是心中对这位外表娇弱的姑娘真正能力有了点谱儿,往后几日,姨娘小妾们对洛槿初的态度都极好,尤其是那两个洛槿初瞧不上的十分张扬的女子,一个叫做红叶,另一个叫做绿水的,只要一逮着机会,就要来找洛槿初说话,或是邀请她去自己屋里坐。   洛槿初心里明白她们打的什么主意,她自己也有计较,这正是一拍即合,因此也乐的和两人亲密。   这些人都不足为惧,就算是芳姨娘,虽然有些聪明,也不过是碰到秦氏那样的对手,方能给她的阴谋诡计挑拨离间一展所长的机会。看在洛槿初眼中,并不觉着忌惮。倒是那个叫做已经抬了姨娘的梅如玉,真正让她摸不到底。   这梅姨娘见谁都是和和气气的,然而却是沉默寡言。洛槿初不止一次看见她一个人,或坐在后院中,或坐在台阶上,默默做着女红。她的绣工极美,往往做了之后便被其他姨娘和妾侍抢去,她也不在意。倒是有一回,特意做了两件衣服送给秦氏和自己,做工也十分精美。   面对这样一个恭恭敬敬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女子,洛槿初反而更悬心,因为实在看不出对方的深浅。   日子就这样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地过着,转眼间就到了九月时节,正是菊花盛放的季节。   庄子里没有什么名种菊花,然而普通的一些绣球,九弯等倒是不少。秋风一吹,整个庄子里都是菊花香。   这一日柳先生教完了上午的课,正要去看他那株涕零树,便听洛槿初道:“先生,秦公子有没有再去你那里?”   “没有,怎么了?”   听徒弟竟主动提起秦锋,柳先生不由得有些诧异,眉头一皱,他老人家就想歪了。   洛槿初一看他的神情便知道是怎么回事,哪敢让他老人家胡乱猜测下去,因连忙道:“没什么,只是他还欠我一个人情,我如今恰好有事想求他办一办,偏不知道该怎么找他。”   秦先生摇头笑道:“你这孩子,你想办什么事不能和我说?非要找那位秦公子?”   洛槿初皱眉道:“这事儿或许也要先生帮忙,只是必要秦公子走一趟的。师父放心,徒弟和他最不对盘了。哼!他也一样,欠了这个人情,不但我不舒服,他也不舒服。总之,师父要遇见他,只需和他说我要他还人情就是,他若答应了,我便找个时间和他见一见,到时少不得要请师父陪我走一趟。”   “你这孩子搞什么呢?神神秘秘的。”柳先生见洛槿初说的郑重,又想起这位女弟子并非轻浮之辈,心中那些疑惑不悦也就没了,点头道:“好吧,若遇见他,我必定替你转告就是。”   “多谢师父。”   洛槿初十分高兴,自己的计划,终于可以实行了。   送走了柳先生,心情大好的洛槿初重新回到后院,只见摆放在各处的菊花争奇斗艳,几个丫头在那里忙着挑开的又大又好的菊花剪下来,留着给各房主子插瓶。   香草见了,急忙挽了挽袖子,对洛槿初道:“姑娘,奴婢也剪几朵去,这是咱们庄子上开的菊花,奶奶和姑娘还没插瓶呢,倒便宜了她们。”说完就要上前,却被洛槿初拉住,听她微笑道:“罢了,饶了那花儿吧,让它们自在开着,香气飘在空气中岂不更好?何苦定要攀折下来?咱们去园子里走走。”   香草犹自愤愤不平,洛槿初也不理她,只慢慢走着。园子不大,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最里面,这里因为少有人行,却是没种什么花草,只有一些野草野花肆意生长着。   “梅姨娘?她怎么在这里?”   转过了一块大山石,洛槿初便看到前面站着一个清瘦地身影,衣着朴素简单,头上也没什么饰品,这样的人整个庄子里也只有一个,便是那让她看不透的梅姨娘。   “梅姨娘,你怎么在这里?”   洛槿初未及阻止,香草便已经出了声,将前面呆站着的人惊醒过来。转过身微微颌首笑道:“六姑娘也过来了。”   洛槿初点点头,既然已经被香草喊破,索性大大方方上前,一边笑道:“我贪看深秋景色,不知不觉就走到这里来了,姨娘怎么也在此处?这里都是些野花野草,并没有什么好花儿,你看什么呢?”   梅姨娘看了她两眼,方转过身,指着前面一大丛开的灿烂的野菊花笑道:“姑娘请看,那些九月菊开的多漂亮烂漫?也未必比那些名品菊花差呢。”   洛槿初看着梅姨娘,只见她目光痴痴,一双大眼中水光闪动,她心里便恍然大悟,暗道难怪,难怪她总是对什么事情都不上心的样子,原来她的心里早已有了别人,但不知为什么却做了父亲的妾,这分明是相思成灾的眼神儿啊。   “这是怎么了?看你这欲语还休的模样,倒似乎是想起什么人了。”洛槿初走过去,微笑着试探,一边蹲□,伸手轻轻拂过那一大丛九月菊。   “别摘……”   梅姨娘惊呼一声,却见洛槿初只是拂过那片菊花,她脸上便露出尴尬的神色来。洛槿初想了想,便对香草道:“你过去看着,那些小丫头们毛手毛脚,又贪心,别让她们把那些好的花儿都摘下去了,别人还看什么呢?”   香草立刻会意,答应一声跑走了。这里洛槿初直起身来,面对着梅姨娘笑道:“怎么这样心疼这些野花?莫非是因为有人送过你,所以对它们格外多一份怜惜?”   梅姨娘面色一变,许久才微笑道:“从搬到这儿来,爷和几位姐姐对六姑娘的看法便不一致,有说六姑娘是天真烂漫的,有说六姑娘是城府极深的,有说六姑娘是柔弱笨拙的,如今看来,倒还是爷的眼光最厉害。”   “哦?我爹爹,他怎么说我的?”洛槿初眉毛一扬,她还真是想知道,在自己手上已经吃过好几次暗亏的爹爹是怎么评价自己的。   “爷说,姑娘不是个简单的角色,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生出你这样的厉害女儿,似乎连您的亲生母亲,也没有您这份胆色担当。不过姑娘的锋芒乃是含而不露,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别看爷平日里对姑娘似乎没有好声气,他心里很赞赏姑娘的。”   洛槿初柔柔一笑,开怀道:“那是自然,我是他女儿,生的这样厉害能干,他不赞赏还有谁来赞赏。”虽如此说,她心里却明白这并非是洛涛评价的自己,而是眼前梅姨娘对自己做出的评价,不过借着洛涛的名儿说出来罢了。爹爹又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本质揭露出来呢?   话音未落,就见梅姨娘掩唇低笑,她便一挑眉道:“说完我了,是不是也该说说你自己了?在这里究竟做什么呢?既然你心里有人,又何必嫁给我爹做个小妾?”   梅姨娘笑容一收,目光怅然地看向那一大丛九月菊,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淡淡道:“六姑娘眼睛真毒,连爷都不知道我的心事,您不过看见我在这里,打量了一回,就知道了。”   说到这里,她收回目光,淡然道:“其实六姑娘何必要问呢?女人的命运,何尝掌握在自己手里过?我爹娘原本也是疼我的,答应了他的求亲,偏偏鞑子来犯,他临时上了战场,过了好几年,我就那么痴痴等着,却等来了他战死的消息。没多久,爹娘有感于边疆不平静,就带着我和弟弟一路往京城走,到了京城,身无分文,家里人为了活命,只得将我卖与人家做小,也幸亏爷是个宽厚人,给的钱又多,让我一家度过了难关,以我的身份,能落到这么个地方儿,就算是不错了。”   梅姨娘一番话虽是轻描淡写,但洛槿初心里却明白得很,当日之事定然不是这么简单的。若说父母活不下去卖儿女,要么就是卖了做丫头,或者狠心的,就卖去青楼,很少听说要卖女儿去做小的。而洛涛虽然风流纨绔,却也不会买一个良家女孩儿来给自己做小妾,这其中定是还有什么风波,或许是有的豪强要强占梅姨娘,恰被她那喜好美人的爹遇见了,英雄救美之后,成就了这桩“美事”也说不定。   这样想着,也就不再问,只和梅姨娘说了几句话,心中也不由得暗暗叹息红颜薄命。    ☆、第十七章   她原本最忌讳的便是这个女子,觉得对方宠辱不惊讳莫如深,如今才知道,梅姨娘聪明是聪明的,却哪是什么宠辱不惊心机如海,分明是哀莫大于心死,她的青春和活力,全都随着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去了,如今活在世上的,不过是个躯壳,这也就难怪她对什么都不在意了。   一念及此,心中也替对方伤心,少不得拿话开解了几句,然而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梅姨娘的心结若是这么容易打开,也不至于到今日这个形状。这道理洛槿初自然也明白,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   第二日柳先生有事,和洛涛告了一天假,出外去了。这段日子呆下来,洛三爷也明白这位柳先生的确是位奇人,因此对他便不似先前那般怠慢,偶尔闲暇了,两人也下盘棋做幅画,日子倒也悠闲。   洛槿初不必学习琴棋书画了,便拿了女红要去秦氏房里坐,走到一个小院落前,却听里面传来争吵声,她皱了皱眉头,香草便在一旁撇嘴道:“这真是怎么说,把咱们这里当做什么地方了?就这样的大声喧哗,若是在侯府里,她们也敢这样没规矩?”   洛槿初还不等说话,便见两个人追着打出来,恰是红叶和绿水,这两个平日里好的就跟穿了一条裤子似得姐妹今儿也不知为了什么反目成仇。正一个追一个逃时,就见洛槿初在院外站着,不由得立刻收了架势,呐呐站住,接着面上便换了一副笑容,双双走出来,一人拉住洛槿初的一边袖子道:“姑娘今儿没去学琴棋书画么?正好进来坐坐,素日里想多和姑娘说说话,都没有时间。”   “你们两个刚才做什么呢?”   洛槿初板着脸,淡淡问了一句。却见红叶和绿水对视了一眼,忙陪笑道:“我们能有什么?还不是日子太闷,所以嬉闹了一会儿,恰巧就让姑娘看见了,说完便拉着洛槿初来到屋里。   洛槿初坐下来,红叶忙让小丫头上茶,她也没喝,只是见红叶绿水说话有些闪烁,也假装不在意,暗暗寻思着这两个人打的什么主意。以她们两个的智商,应该也没什么值得在意的,怕就怕是有的人在背后指手画脚,这倒不得不防。   说话间只见红叶频频抬手,皓白腕间一抹翠色逼人,原来是一枚上好的翡翠镯子。洛槿初微微一笑,轻声道:“这镯子色泽倒好,是爹爹给的?”   红叶娇笑一声道:“可不是……”不等说完,便听绿水哼了一声扭过头去。洛槿初心里便明白了,定是爹爹命人送来了这枚镯子,却又没指名,两人都说是自己的,偏红叶手快,戴上了,所以两人才追打出去。   红叶眉开眼笑的谈论这镯子,洛槿初也就不咸不淡地夸了两句,之后便来到秦氏房里,将这事儿当个笑话似得说给她听。   秦氏冷笑道:“你爹那也是个没有数的,什么东西?不过是两个妾罢了,竟然也值得他送那样好的镯子。”   说完却听洛槿初笑道:“什么事儿?也值得娘动气?那镯子虽不错,娘这里也不是没有,不说别的,就是娘当日的陪嫁,那一对极品红翡,可比那镯子好多了。”   话音落,却听秦氏笑道:“我娘那一对红翡镯子也就罢了,难得是你爹送我的那一对羊脂白玉,真正地细腻洁白,如同天上云朵一般。听说当日这镯子要价一千两呢,也不知他是从哪里弄得钱来。”   “是么?娘亲还有这好东西?怎么素日也不拿出来给我看看?”洛槿初眼睛一亮,极品的羊脂白玉啊,她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就听懂玉的朋友说过,现如今翡翠被炒成了天价,但若真是遇到了极品的羊脂白玉,价格就比不上了。只不过羊脂白玉存世量本就不多,近年已经很少能看到开采出极品,等闲也没有眼福见到。如今忽然有了这样一个机会,哪里能放过?   秦氏就命秋香将一只匣子拿了过来,感叹道:“这里的东西,我也有许久没看过了。”一边说着,便打开了锁头,只见里面满满的全是首饰,洛槿初拿出一样,便惊叹一回。竟然都是上上等的佳品。   秦氏也神色复杂的看着这只匣子,叹气道:“从前你太爷爷还在的时候儿,府里比现在还富贵呢。你爹爹不过是个闲人,一千两千的银子却是动辄便抛出去。那时候,他还知道给我买一些上等东西。只如今,这些东西却也不知到了谁的手里去。”   “爹爹从前,对娘亲倒是极好的。”洛槿初微笑说完,将那匣子盖上。心想爹爹来了一趟乡下,住到现在,终究还是有些作用。娘亲再刚强,也是这个时代的女人,只怕这些日子,倒牵起了几缕情丝,不然这个匣子,她是绝对不会看一眼的吧,怕是连想都不愿意想。”   因母女两个说了会儿话,中午又一起用了饭,洛涛不知去哪个财主家喝酒了,如今他在这里住了将近一个月,倒是和一些好附庸风雅的土财主混了个熟,那些土财主何曾见到他这样人物,一个个恨不得请到家里菩萨一样供起来,而洛三爷在京城中丢掉的虚荣心在这里无疑是得到了巨大满足,因此现在时不时就会出去“访友”,还曾兴致勃勃说到了冬天,要和几个朋友一起踏雪寻梅,也带挈着他们风雅一回。   对这位才子的浪漫想法,秦氏和洛槿初自然是不屑一顾,却也不肯点破。用完午饭,秦氏自回房里歇午觉,洛槿初也回到屋里,找了本医书看着,看着看着便觉着有些迷糊,忽听外间似乎有声音响起,接着香草挑开帘子进来,神色有些古怪道:“姑娘,红叶送了这个过来,说是见姑娘喜欢。”   洛槿初被这一声将瞌睡虫赶跑,也就从榻上起身,仔细一看,只见香草手中托着上午红叶腕上戴的那一枚镯子,她不由得皱眉道:“怎么可能?为了这个东西,她们两个差点儿打起来,如今竟送来给我?你没说不要么?”   香草气道:“奴婢怎么没说?可来的小丫头说,红叶绿水只盼着姑娘日后多照顾她们些,这个就权作谢礼了。说完就跑了,我追出去就没了影子,小小身量,跑得倒快。”   洛槿初眉头皱了起来,只想了一会儿,便冷笑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们若是真好心,就便宜你一回。若是按着坏心眼,哼,就等着自取其辱吧。”说完便对香草道:“你把镯子放在这里,然后去娘亲那里,只说早上那两对好镯子,一样包一只拿过来。行动小心些,是了,等过一会子再过去,只说是去给奶奶送莲子汤的。”   香草满头雾水,不过也没有多问,便答应下来,过了约莫小半个时辰,便提了一壶莲子汤往秦氏院里去,路上着实注意了,只是大中午的,并没有什么人走动,所以也没人看见她。   须臾回来,从怀中掏出两个真丝手帕子包着的小包,打开一看,恰是一只极品红翡镯子,另一只乃是上等的羊脂白玉镯。洛槿初于是将那只羊脂白玉的戴在手上,这是秦氏年轻时戴过的,直到现在,她或许是素日里不太舒心,身材仍是弱柳扶风一般纤瘦,因此这镯子内圈并不大,洛槿初带上也算合适。   香草奇怪道:“姑娘,究竟您要了两枚镯子来是做什么啊?”说完却听洛槿初淡淡道:“不为什么,以防万一罢了。你好好在屋里呆着,或许傍晚可以看一场好戏。是了,红叶送来的那枚镯子,你戴上吧。”   香草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奴婢怎么配戴这个……”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不耐烦道:“让你戴你就戴,啰嗦什么,左右是白得的好处,浪费了可惜。”   香草不敢再说什么,何况心里也极爱这枚镯子,于是立刻戴了上去,这一下午时不时抬着手腕看一眼,还恍若梦中,只觉着凭空怎么就掉了一个大馅饼砸在自己头上呢。   傍晚洛三爷在外面高高兴兴地回来,一家人齐聚厅里,秦氏便吩咐摆饭,这里洛三爷因为心里高兴,对着秦氏偶尔带刺的话竟也不怎么计较了,问了洛槿初几句音律方面的问题,听到女儿答得好,他心中亦十分得意。   用过晚饭,洛涛和秦氏洛槿初坐在位子上喝茶,让几个姨娘小妾去用饭,眼看着众人走到门口了,洛槿初忽然柔声开口道:“红叶怎么了?这一晚上就看见你神色不自在,眼睛也是红的,莫非有什么委屈不成?若是有委屈,恰好趁着爹爹和娘在这里,分说清楚。”她说完,心中就不禁冷笑,暗道想等着吃完饭发动吗?哪有这样的好事儿?敢害我,结果如何且不去说,这顿饭我也不能让你们好好儿吃。    ☆、第十八章   果然,她这一开口,门边几个女人就都停下了步子,洛涛一愣,皱着眉头看向红叶道:“怎么?你有什么事情?”   红叶似是十分畏惧地向洛槿初看了一眼,接着便连忙道:“回爷的话,没……没什么事。”   “是么?”洛槿初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冲着红叶笑道:“那可能是我看错了,是了,我还没谢谢你呢,其实那只镯子我虽然觉着还好,你也不用送给我,我素日里只是不太喜欢这些首饰,所以一般也不戴罢了,并不是没有。”   红叶脸色“刷”的一下就涨红起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神不守舍的支吾了两声,洛涛倒是有些疑惑,问女儿道:“什么镯子?”   “就是这一枚,香草腕上戴着的。”   洛槿初示意身旁香草举起手腕。一边对洛涛羞涩笑道:“其实这只镯子虽不错,我看着也不过是还好罢了。红叶又说是爹爹送的,我见她十分喜欢,便又着意夸了几句,却没想到她这样的上心,下午就把镯子送了过来。我若不收下,倒像是拂了她的美意。若收了,怎么说我也是娘亲的女儿,戴着爹爹送给小妾的镯子算怎么回事儿?何况我又不是没有镯子,因此女儿想了想,就把这镯子给香草了,她皮肤白,带上去倒也不辱没这块翡翠。”   “姑娘既做下事情也就罢了,何苦还在这里说风凉话?”   忽听一声娇叱,洛槿初抬头一看,只见红叶一幅伤心欲绝的模样在那里拭泪,绿水却挺身而出,面上全是忿忿不平之色,她心中冷笑,暗道终于来了。面上却做出一副惊讶模样,呐呐道:“绿水,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虽然镯子给了香草,但我心里,还是十分感谢红叶姐姐的。”   洛涛看了眼女儿,又看了眼红叶绿水,面色便沉下来,冷冷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绿水便上前来,刚要说话,就听秦氏冷哼一声道:“没有规矩,爷问话,六姑娘还没答,你着的什么急?你是个什么身份,自己不知道么?什么时候你一个小妾也能越过姑娘去了?还是说,急着恶人先告状呢?”   一番话让绿水面红耳赤,咬牙退了下去。洛槿初这里看着秦氏,暗道娘亲真是越来越厉害了,果然这些日子里给她讲的那些宅斗小说没白讲。于是这里便配合着秦氏道:“娘亲,爹爹,让绿水说吧,女儿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呢,就是上午的时候,女儿见她们追打着不成个体统,于是就严词训斥了几句。她们倒也听话,还请我进屋喝茶,又给我看这镯子,说是爹爹给的,我见她高兴,多夸了几句,这也是因为之前训斥了她们,怕她们多心,女儿总想着,家和万事兴,这一家人,总要和和睦睦才好,我虽训了她们几句,也盼着她们理解我的苦心,不要存心才是。”   她嘴上说着让绿水先说,可自己却一口气儿把事情都说了,只恨得绿水咬牙切齿,等到洛涛再问她话的时候,不知为什么,这女人心里便有些惴惴打鼓,却还是脖子一梗,按照先前定好的计划,冷笑道:“姑娘何必还说这样话?红叶那镯子拿给你看,你随即就套上手腕了,分明是你强行拿走的,这会儿却说这种话。其实我们心里明白,以姑娘的眼界,怎可能看上我们的镯子?不过是故意在我们面前摆姑娘的款儿,告诉我们这屋里是谁说了算罢了。是,素日我们姐妹两个有些张扬,也爱在爷面前放肆些,想来姑娘看不惯,又替奶奶抱不平,既如此,我们姐妹两个不该说什么,千不该万不该,您不该得了便宜卖乖,拿了我们的镯子,还故意这样说话来气我们,更给了丫头戴。”   洛槿初挑了挑眉毛,绿水这番话倒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原本以为这两个女人是受了指使,要诬陷她偷镯子,因此一早就做好了准备,又故意主动提起这个话茬儿,便是要摆她们一道儿,让她们吃个哑巴亏。却不料从一开始,那两人就没打算拿自己的镯子说事儿,而是把一个“在小妾面前摆谱儿”的帽子扣了上来。要知道,这两位毕竟是洛涛的女人,洛槿初即便是嫡女,对父亲的女人还是要有点尊重的。   这样的心机,可未必是红叶绿水两个女人能耍出来的,洛槿初忍不住便向芳姨娘看了眼,只见她面色是恰到好处的惊疑,只眼中微微有些凌厉闪过。她心里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想来芳姨娘自从来了庄子后,就没占到什么便宜,反而时不时还要吃点哑巴亏,到底惹恼了她,因此便把红叶绿水当了枪使。   细细思量,洛槿初也不得不赞叹这是一条好计策,芳姨娘心里很明白,单凭这件事是绝不可能打倒自己和秦氏的。但却可以借此给自己与母亲一个警告,别逼得她太紧。二来,红叶绿水在父亲面前很得宠,但出了这件事,即便洛涛能容得下她们,秦氏也是断断容不下了,即使不赶走,也要安排离开庄子,这对芳姨娘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拍手叫好的事情。   就连这镯子,恐怕也是芳姨娘撺掇着洛涛给她们的。大概还许了些别的好处,就让这两个蠢女人甘心情愿的做了长枪,这种事情不够芳姨娘干的。   洛槿初这里还不等说话,秦氏早已经气得三尸神暴跳,拍着桌子便站起身厉声道:“一派胡言,你们两个不安好心的东西,竟然敢如此诬蔑姑娘,是谁给你们的胆子?来人,来人,把这两个贱人拖下去……”   “够了。”   忽听洛涛一声断喝,秦氏立刻扭过头去,瞪着一双丹凤眼大声道:“够了?怎么会够了?洛涛,这便是你身边狐媚子做下的好事儿。你好歹也算是个名门之后,看看自己都惹了些什么人回来?我实话告诉你,这两个贱婢,今日我是断断不会容情的,若是矛头对着我就罢了,可是你听见她们刚才说什么了?她们是把脏水泼到妞妞身上了。这样的贱人若还留着,日后妞妞要吃多少亏?家里还想有安宁日子过吗?”   洛涛勉强压住心中火气,沉声道:“好了,这件事你让我来处理,就不要多说了。”话音未落,却听秦氏冷笑一声道:“你来处理?你怎么处理?叫进房中训斥一顿,再听她们娇滴滴哭几声,少不得就要安慰几句,说不准还有什么好东西再拿出来哄哄佳人,日后再给她们诬蔑妞妞的机会。是不是?洛涛,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妞妞是你女儿,你为了两个贱人……”   “够了,秦凤仪,你有什么脸说别人,看看你现在,和一个骂街的泼妇有什么两样?”洛涛让秦氏接二连三的贬低,脸上终于挂不住了,霍然起身骂了一句,然后他严厉地看向洛槿初,沉声道:“妞妞,你也跟我过来。”   “你找女儿干什么?要审就好好审你身边那两个贱人,你找我女儿干什么?洛涛,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你连自己的女儿都不信,滚,你给我滚,你敢动妞妞一根毫毛,我和你拼命,我豁出去这条命不要……”   洛槿初陪伴秦氏这么多年,是她寂寞岁月里唯一的慰藉和希望,那真是捧在手心怕飞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一听见洛涛这么说,秦氏立刻便化身为母夜叉,看样子,如果洛涛坚持带着洛槿初回房的话,她是真能一头撞过去的。   洛槿初心中倒吸了一口冷气,她终于明白了,自己到底还是小瞧了芳姨娘。这一招看似蠢笨的计谋,却将洛涛和秦氏这些日子以来的微妙平衡彻底打破。   “娘亲,您别这样,就像您刚刚说的,女儿是爹爹的女儿,难道他会为了两个奴婢而冤枉女儿么?娘亲稍安勿躁,这一次的事情,就是爹爹不说,女儿也要跟着过去看一看听一听的。”   洛槿初急忙走到秦氏身旁,拉住了她的手安慰。却见秦氏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搂着她哭道:“妞妞,我的傻妞妞,你爹爹早被狐狸精迷昏了头,哪里还认你是他女儿?”   “娘别这样说,爹爹也是疼女儿的。您好好想一想,从他来到这庄子,可曾做过对不起娘亲的事情?就是对我,也是疼爱有加。娘亲的性子从来都直率,才会有这一时之气,等过后您好好想一想,自会明白爹爹的苦心。娘,别担心了,您快回房歇着,等下女儿再过来看您。”   洛槿初一边说着,就冲秦氏打着眼色,而秦氏自然也明白了女儿的一语双关,她让自己好好想一想,莫非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一念及此,便哽咽着道:“好吧,既然你这么说,就和你爹去吧,记着,若受了委屈,来告诉娘,我不管他是谁,敢欺负了我的妞妞,我就容不得他。”   作者有话要说:诚恳求打分留言和收藏,尤其是专栏收藏,嘤嘤嘤嘤那是积分啊,拜托大家了。OTZ ☆、第十九章     洛涛的脸色已经是铁青的了,显然秦氏的话就如同一根烧红的烙铁,深深刺伤了他高傲的自尊心。好在秦氏在洛槿初的劝说下偃旗息鼓,不然就以这两个人的性子,这一次还真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情来,就算是和离,或许也不无可能。   林嬷嬷和秋香等此时早已是吓得汗透重衣,但好在总算在洛槿初的帮忙下,将这件事情安抚下去了。两人急忙上前,服侍着秦氏离开。这里洛涛严厉深邃的目光在几个妾侍身上一扫,便重重哼一声道:“妞妞跟我来。还有你们两个贱人,给我滚过来。”   他的语气十分不客气,可见心中已经有了判断。这里芳姨娘看着几人远去,嘴角忽然泛起一丝不可察觉的冷笑。   这次的事情虽然没有收到预想中的结果,但总算也有一定的效益,只可惜,洛槿初这个小小的女孩子实在是太精明,三言两语安抚了秦氏,想来在洛涛面前也可全身而退。以后不得不更防备这个表面柔弱的小女孩儿了。至于红叶绿水,那倒是两杆挺好使的枪,可惜这两柄枪太不知天高地厚,眼睛里只有争宠,这样的枪,丢了也没什么可惜。   ************************   “妞妞,虽然爹爹见识过你泼辣的一面,但爹爹也相信你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来。”   书房里,洛三爷口气严肃的对洛槿初道,不等说完,便听女儿冷笑道:“爹爹,女儿实话对您说了吧,似红叶绿水这样的份量,还不值得女儿出手对付。即便是要对付她们,女儿有一百种方法,用不着这么低劣的。倒是爹爹应该清楚,凭这两个人,怕是也想不出这样周全的好主意,难道您还没发觉,这件事情最坏的结果是什么?您和娘一直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来,娘今天上午甚至是第一次对我开了那个您送她的首饰匣子。很明显,这是有人见不得您和娘有重归于好的可能,才把红叶绿水推了出来做枪使,爹爹虽然怜香惜玉,然而对身边人,也不可不察啊。”   洛涛气结道:“我上辈子欠了你和你娘什么?这辈子要落在你们娘儿俩手里,刚刚在厅里,就让你娘那母老虎弄得我颜面扫地,如今你这么点年纪,竟然也似模似样地教训起你爹了,你们两个敢情是想骑到我的头上来么?”   洛槿初笑道:“爹爹何苦说这样话?母亲这些日子已经收敛很多了。刚刚那不也是关心女儿才会发飙的?难道爹爹就不关心女儿么?”   洛涛听了她这话,不由得怔住了,好半晌才叹气道:“妞妞,你说,对红叶绿水应该怎么处置?”   洛槿初愣了一下,旋即便明白了,老爹这是心里有数啊,知道自己受了污蔑欺负,看来果然这个男人还不是无可救药的,如此也不枉自己为他安排下那一场戏。   因心中想着,面上便绽开甜甜笑容道:“爹爹何必问女儿,女儿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给爹爹出主意?只是爹爹该想清楚,虽然红叶绿水不可能生出这样的主意,但既然她们敢这样做,这两个女人怕就不该留下来,爹爹是要怜香惜玉还是要家宅安宁,当三思而后行啊。”   洛涛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你还有脸说不能在这种事情上给我出主意,听听这话,就差没手把手教你爹我怎么做了。好了好了,你出……”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秋香的声音在外间响起道:“姑娘姑娘,奶奶的头痛病又犯了,这会儿在床上打着滚儿呢……”   “什么?”   洛槿初慌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连忙几步跑出去,这里洛涛也随后跟了上来。   到得秦氏房间,只见她在床上躺着,□声不断逸出来,林嬷嬷和秋红等都在旁边急的束手无策,一看洛槿初来了,连忙让开身子,焦急道:“姑娘看看,还从没有这个样儿的时候呢……”不等说完,已是潸然泪下。   洛涛站在稍远的地方,然而就着明亮烛光,却也看清了秦氏此时模样,只见她面色蜡黄,额头上汗珠滚滚而落,在床上拼命摇着头,似是那里面有只吃人的虫子也似。他不由得大吃了一惊,连忙几步赶上前,握住了秦氏的手,又冲外面大声道:“快去请大夫。”   “爹爹不用着急。”却见洛槿初从怀中掏出那个小小针囊,从里面掏出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镇定地向秦氏发间扎去。这一下可把洛三爷吓坏了,失声道:“等等,妞妞你行么……”不等说完,第一根银针已经下了进去。   “爷不用着急,奶奶从前犯头痛病的时候儿,就是姑娘给下的针灸。”林嬷嬷见到洛三爷急切的模样,不由得老怀大慰,连忙擦着眼泪解释了一句。   洛涛默不作声地看着洛槿初不慌不忙地给秦氏针灸,烛光下,女儿鼻尖上沁出了一滴一滴的细汗,然而她神情镇定,动作丝毫不乱,小小的瘦弱身子,此时看着竟有令人心神安定的力量。   洛涛不由得长叹一声,心中刹那间就有些怅然,暗道这么多年没有自己在身边,竟然是女儿代替他担起了照顾秦氏的责任,想到此处,心中不由百味杂陈,看着洛槿初快速地捻针拔针下针,竟觉着眼眶有些湿热。   秦氏的声音渐渐低微下去,洛槿初掏出帕子替她拭去汗水,接着又在她两边太阳穴轻轻按揉着,过了许久,、才直起身来,面上露出疲惫之色,对洛涛打了个手势,然后悄悄退出屋子。   洛涛向床上一看,只见秦氏已经睡着了,烛光下面容甚是安稳,他又叹了口气,才站起身走了出去,见洛槿初等在外面,便详细打听了下秦氏这病的由来,听女儿简单说了一下,接着父女两个便各自归房。   第二日,红叶绿水被打发了出去。秦氏因为昨晚头痛,今天便没出屋子,听见这个消息,半晌无言,许久方才冷笑一声道:“总算他还没让那两个狐狸精给迷得昏了头,我还以为他舍不得呢,到时少不了要我出手。”   “奶奶何苦来,您昨晚头疼成那样,差点儿就把奴婢们吓死了,今儿还说这样话,六姑娘说了,叫您没事儿别老去琢磨这些烦心的事情,养好身子才是最重要的。”   提到洛槿初,秦氏便绽开笑容,微笑道:“是啊,还是我的妞妞最疼我。既如此,那我就不想了。是了秋香,九月十九快到了吧?”   听见秋香应了声是,她便倚回床上,喃喃道:“往年这个时候,都要去香峰寺拜佛,今年自然也不例外,秋香,你好好准备下,顺便去和姑娘说一声,往日里她最喜欢凑这个热闹了。”   秋香答应一声,笑道:“不但姑娘爱凑这个热闹,奴婢们也都喜欢呢。”不等说完,便被林嬷嬷笑着啐了一口道:“还有脸说,多大的人了,这若是在侯府里,早配了小子管事,如今就因为在庄子上,倒越发调皮了,奶奶也不教训教训。”   秦氏微笑道:“教训什么?我倒希望她们永远都能保持着这份天性,挺好的。”说完就听外面的小丫鬟道:“六姑娘来了”,接着便打起帘子,只见洛槿初走过来,给秦氏问了安,又陪她说了会儿话,服侍她用完早饭后,便说要去上课,让秦氏好好休息,这才来到为自己预备好的书房。   这一日上午却是学画,洛槿初画了一幅枯荷图,很得柳先生赞赏。待夸奖完了,老先生口风一转,呵呵笑道:“秦公子那里,我已经替你通了气儿,他说你若有事,可往离此三里地外的龙家庄找他,他就住在那里。”   洛槿初撇撇嘴,冷哼道:“好大的架子,还要我去找他。”说完却听柳先生呵呵笑道:“那可不是,谁让你用着人家呢?可不是人家用着你。若是不想去找,也成,我老头子少不得替你们传两回口信。”   洛槿初想到自己要做的事情,连忙把头摇得波浪鼓一般,连说不用,不过当柳先生提出要和她一起去的时候,她倒没有反对,知道师父这是一番关爱之意,唯恐自己出了意外。   于是这两天便积极寻找理由,恰好这一天洛涛又出去访友了,洛槿初便和秦氏说要随师父出去认些草药,接着换了身粗布衣裳,带着香草出来,和柳先生一起,不过走了小半个时辰,便看见那龙家庄。   远远看去,这座庄子可比秦氏的庄子气派太多了,洛槿初想起秦锋平日里的打扮气度,虽然看那家伙不顺眼,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小子的身份绝对不一般。   只是她不太明白,既然身份贵重,为什么却住在乡下庄子里呢?莫非是他父母生怕他遇到什么不测,只好将他藏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上了编推,但是收藏都不怎么动嘤嘤嘤嘤,梅子都有些慌神了,照这样下去,根本没办法上及格线吧?求大家帮忙啊,要是觉得这文还可以,拜托收藏下,给个留言打个分儿什么的。还有专栏收藏,那个也是非常重要的,总之,梅子也没别的办法,只能拜托大家帮忙了。 ☆、第二十章     秦锋听说柳先生和洛槿初来了,倒是礼数周全,亲自迎接出来,将两人迎到了正厅。   说起来,洛槿初和香草也是出身侯府,那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是到了此处,仍被这里的大气奢华吓了一跳,洛槿初更是暗暗嚎叫,心说这小子家里也太有钱了吧?难怪随手一扔就是十两黄金。   既然要密谋,自然是柳先生也不能让知道的。待秦锋“力排众议”,将洛槿初带到后花园,又见对方土拔鼠似得东张西望后,他终于不耐烦了,没好气道:“本公子好好儿的名声,这下可全都被你毁了。如今下人们还不知道怎么看我呢,不知情的,说不定以为我是拐骗了你回来。”   洛槿初哼了一声道:“你这叫什么话?你的名声毁了,难道本姑娘就没有牺牲?你看没看见香草和柳先生看我的那都是什么眼神儿呢?切,我不也是没办法吗?”   秦锋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好嘛,你倒还委屈了。行了行了,究竟有什么事,现在说吧,方圆五十步内,没有别人,你就放心好了。早知道欠你一个情这么难,当初就该立即还上你那个人情。”   洛槿初倒是相信他的武功,这家伙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长得却是人模狗样儿,一看就知道是武林中的种子选手。因此也不再客气,冷笑道:“本姑娘的人情,是你说还就能还上的吗?哼哼!你不就是有几个钱,偏偏本姑娘还就看不起那些铜臭,你就拿一座金山来,也压不了我。”   秦锋不由得反唇相讥道:“行了,别胡吹大气,真要有一座金山,连我都要被压成肉泥,你这么个娇滴滴杨柳似得女人,还想着逃过一劫?做什么白日梦呢,到底有什么事情,快说。”   “好,那我就说了,这件事你一定要答应我,其实对你来说很简单,不过举手之劳。”   洛槿初说到这里,见秦锋露出满脸不耐烦的神色,立刻面容一整,开门见山道:“九月十九是我外祖母的生辰,每年这时候,她都要去香峰寺进香替外祖母祈福,今年自然也不例外。恰好我爹爹也在,所以秦锋,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扮作蒙面大盗打劫我爹娘。”   “什什……什么?”   秦锋差点儿让自己的口水给呛死,一瞬间一双桃花眼瞪成了金鱼眼,不敢置信的看着洛槿初,失声道:“我……我没有听错吧?你……你竟然要我扮劫匪打劫你爹娘?我的天啊,他们……他们到底怎么得罪你了?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就算他们得罪了你,那也是你爹娘啊,你……你怎么可以这样丧心病狂?”   洛槿初向天丢了个白眼,恨恨道:“谁丧心病狂了?我这不是找你扮劫匪吗?又不是让你真的打劫,你过来,我和你细说。”言罢,也不管秦锋吓得直抽冷气,她彪悍的上前一把抓住对方袖子,小声地“如此这般”说了一遍。   秦锋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看着洛槿初摇头道:“真不知你爹娘是烧了几辈子的高香,这一世能生出你这样‘孝顺’的女儿来。”   洛槿初一扬下巴,拱手道:“谬赞谬赞,过奖过奖,承让承让。”   “什么乱七八糟的。”   秦锋满头黑线,想了想,又对洛槿初道:“不过我这山大王就一个人下山抢劫,这也有点太丢份儿了吧?最起码身边也该有个小喽啰啊。”他斜睨着洛槿初,那意思再明显不过。   洛槿初皱了皱眉头:“唔,你的意思是说,要我给你做个小喽啰?可我又不会武功,你手下不是有很多人吗?”   秦锋笑道:“我手下是有很多人啊,但这计划难道不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你不介意其他人知道?那就没问题了。”话音未落,就听洛槿初急道:“那不行那不行,要不是一定得保密,我何必千里迢迢来找你啊?”   秦锋翻了个白眼:“千里迢迢?你家离我家也就三里地吧?让柳先生知道他教出你这么个弟子,会撞墙的。”   “那么认真计较做什么?”洛槿初也冷哼了一声,想了想道:“也好,我在你身边,顺便监督一下此计的进行情况,啧啧,如此绝妙好计,我若不能亲眼看到,也是人生一大憾事啊。”   “噗……”   秦锋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扭过头去,饶这样,脖子上也觉被一道视线狠狠剜着,耳边传来洛槿初凶巴巴地声音:“怎么?难道你有异议?你不觉得我这计策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绝妙好计?”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应该倒是当得上,毕竟我想不出还有谁能这么没良心,设计到他爹娘头上去。不过绝妙好计嘛,咳咳咳,我还是持保留意见好了。”秦锋老神在在地道。   洛槿初磨了两下牙,恨恨道:“不行,我要当山大王,你给我当小喽啰。”说完却听秦锋哈哈笑道:“你当山大王?你有武功吗?万一你爹豁出性命朝你冲,你还不得吓到滚下山去啊?这也太丢人了吧?”   洛槿初气得牙痒痒,却又没办法反驳,心中只能再次恶狠狠把秦锋咒骂了一顿。不过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搞定,她心中的大石头就放下了一半,凭着洛涛和秦氏的感情,她心里对此计的结果抱着无比的期待。   哼哼!芳姨娘,你不是想方设法的让我爹和娘亲反目吗?给我等着,本姑娘只用一计,就要让你这些年所有的筹谋全部化为泡影,嘿嘿嘿!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   九月十九是秦氏母亲的生辰,秦母笃信佛教,因此每年的这一天,她都要去寺庙进香,为母亲祈福。   在庄子这几年,这习惯却也没变,虽然这乡下没有京城那种香火鼎盛的大佛寺,却在离龙湖村十几里地的清风山上,有一座香峰寺,庙不大,不过是十几个大小僧人,周围的善男信女素日里有事,都是来这座庙里,因此虽是小庙,却也热闹。   秦氏怎么说也是侯府的三房奶奶,因此这一日之前,都要派管事的前去打点,到九月十九这一日,香峰寺就不对外开放了,只接待秦氏一行。   到了九月十八这一日晚上,用过晚膳后,已等了几天的洛涛便对秦氏道:“明儿是岳母的生辰吧?你往年不是都要去庙里进香?明日也是这样安排么?”   秦氏淡淡道:“是,离此地十几里,有个香峰寺,在乡下这几年,都是去那里进香的。爷还记着妾身母亲的生日,这可真是难得。”   洛涛也冷笑道:“是,也只有这种讽刺我的时候,你还记得自称妾身,素日里横眉冷对时,你你我我的叫了多少回,怕是数也数不清。”   下人们都眼观鼻鼻观口,拼命忍着笑,秦氏也险些撑不住,哼了一声道:“爷不是有名的才子吗?记数也该比别人更高一筹才是,你就记着呗。”   洛涛哼了一声,没再言语,过了一会儿又道:“那香峰寺周围风景如何?”   秦氏心里明知道这是丈夫要和自己一起去,只不好意思说。你若是那和软些的,便该递个台阶才是。她偏偏不,一扬下巴道:“穷乡僻壤的,哪里有什么风景?光秃秃一座石山罢了。”   洛三爷面色微变,洛槿初心里暗叫糟糕,心想娘啊娘啊,你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这种时候还摆什么款儿啊,你也得替爹考虑考虑不是?他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就不容易了。   因连忙吟吟浅笑,正要说话,却见洛涛看着面前茶杯老神在在道:“是吗?那倒不错,我这半生游历过的山水也不少,唯独没游过石头山,明日索性也一起去看一看罢。”   秦氏一口茶水差点儿没喷出来,好容易吞下去,方诧异的看着丈夫,呐呐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在乡下住了这些日子,别的也没看出来,倒是这脸皮似乎变得厚了几分。”   洛涛瞪了她一眼,冷笑道:“这是自然,俗语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离着什么人近,自然就沾染了对方一些习气嘛。”   秦氏恶狠狠剜了丈夫一眼,心中却微微泛起一丝久违的甜蜜,竟没有再说下去,只是起身道:“有些乏了,我回房去歇着,爷请自便吧。”   洛涛“嗯”了一声,也站起身道:“我去书房。”说完施施然走了。大厅里只剩下洛槿初,看着门外方向,好半晌才喃喃道:“这两个人就是现实版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吧?一定是这样的,我的天,我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怎么就摊上这样一对爹娘啊。”   她的声音极小,只有自己听到,身后香草只听见她在这里咕咕哝哝的,连忙凑过来道:“姑娘说什么?”   “哦,没什么,我的意思是说,我……我忽然觉着肚子有些不舒服。”洛槿初咳了一声,将茶杯放在桌上,呵呵笑道:“咱们也回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应该也是没什么人看吧,不过还是努力求收藏和留言,盼大家捧场嘤嘤嘤嘤…… ☆、第二十一章     第二日一大早,洛涛与秦氏就带了十几个家人前往香峰寺。原本洛槿初是要跟着的,不过早起后她就说肚子不太舒服,吃了药要留在屋里静养,芳姨娘本也要跟着,却被洛槿初留下,美其名曰“照顾”自己。其他的小妾们也想去,但秦氏端着脸子,洛涛一想,这么多年不曾在发妻面前尽过心,看她那日头痛欲绝的模样,着实可怜,因此也就没让小妾们跟着。   一切都在按照洛槿初的剧本走向进行,剩下的就要看秦锋那家伙的实力了,当初他可是拍着胸脯跟自己保证,就自己庄子这几个家丁嬷嬷,用不上眨眼功夫,保准让他们昏倒过去。   估摸着秦氏和洛涛走了小半刻钟,洛槿初“元气”尽复。芳姨娘倒是尽忠职守,守在她身旁安安静静绣花,见她猛然坐了起来,便瞟过来一眼,淡淡道:“姑娘肚子好了?看这脸色是好了吧,恢复的真快,什么样神妙的药有这效果?也给我们几粒,下次吃坏肚子,倒也不用怕了。”   洛槿初微笑道:“姨娘想要还不容易?香草去我匣子里将那治疗腹泻的丸药拿几颗过来,别拿错了,看准了记号儿。”说完又对芳姨娘道:“不是我自夸,姨娘到时用了就知道,这药虽是我自己配出来的,着实好用,看,不过是一晚上,如今肚子就没事儿了。唉!难怪我师父经常说,有时候就连他也很佩服我的。”   芳姨娘心中干呕了一声,暗道真不要脸啊,这就把自己夸到天上去了。因见香草果然拿出几枚药丸来,她便接过了,笑吟吟地道谢。却听洛槿初道:“姨娘回去吧,我肚子好了,还要去先生那里上课呢。”   芳姨娘笑道:“我不太放心呢……”不等说完,就见小丫鬟蕊儿跑进来,对洛槿初道:“姑娘,柳先生过来了,听说您肚子不舒服,要过来看看您。”   洛槿初忙道:“我已经好了,哪能让先生过来看我,我这就去上课。”说完也不管芳姨娘,自顾自就把桌上的书本都收拾起来,俨然一副要上课的模样。   芳姨娘这才站起身道:“既然姑娘去上课,婢妾便回房了。”说完转身出门,那几枚丸药却是“落”在了这里,蕊儿眼尖,看见了,连忙要喊,被香草使了个眼色,便不做声了。   待芳姨娘走后,洛槿初才嘿嘿笑道:“就知道她不敢要,哼!做贼心虚,就凭她,也敢吃我的药?正好儿,给了她我还觉着浪费呢。”因命香草将那几枚丸药重新收起来,她这里收拾好了自去见柳先生。   却听柳先生要带她出去认认草药,香草等本要跟着,但不知怎的,竟然脸上就起了疹子,柳先生看见了,不由得歉意道:“定是我身上这几株金线草惹的祸,许多人不服它的。”   洛槿初趁机赶几个丫鬟回屋,只说在外面走走,就回来的。于是师徒二人联袂而去,须臾间到了庄子外的小丘后,只见秦锋牵着三匹马,已经等在那里。   “会骑马吗?不会骑的话,这路程来回可不短。”秦锋斜睨着洛槿初,一脸的轻蔑。这个时代的千金闺秀,很少有会骑马的,虽然洛槿初在乡下住了这些年,也未必就会骑。   却不料洛槿初把脸一扬,冷哼道:“笑话,有什么不会的?”说完翻身上马,动作竟十分利落。待看到柳先生也上了马,她不由得惊讶道:“师父,难道你也要去给秦公子当小喽啰,这……这可不合你的身份啊。”   柳先生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小的胡闹,我自然要在一旁看着,不是我说你,好歹也是个大家小姐,怎么就生成了这么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要命性子。”   “秦锋,你这个小人。”   洛槿初看着秦锋恶狠狠地叫,在她看来,自然是这家伙向秦先生告的密。   秦锋也是满头黑线,冷哼道:“关我什么事?你要柳先生配合你,又不和他说原因,他见你困难,见我还困难吗?逼着我非说出来,不然的话就不去接你,我还不是为了你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计划?这时候倒来怨我,有本事你别用柳先生啊。”   “哼,反正就是你嘴巴不牢。”洛槿初心里明白秦锋说的有道理,只是她怎么肯认输。不过想到等下还要等着人家出力呢,到底也不敢多说过分的话。三人三骑飞驰而去,转眼间便消失在地平线外。   且说洛涛与秦氏进了香峰寺,主持和十几个僧人亲自相迎,领着进了大雄宝殿上香,又在各殿拜了一番。听见洛涛问这周围有什么景致,他便道:“后山有一眼龙泉潭,潭边几十株银杏和枫树,这个时节景致倒还好。”   洛涛一听,登时来了兴头,又想着这是陪秦氏出来,因此便道:“不如一起去看看?”   秦氏淡淡道:“看什么?往年也看过。你赶得时候不好,其实这里最出名的是这寺庙后山的桃花,春天里着实有些来赏桃花的人,偏如今这个时节,桃树也只剩下残叶了。”   洛涛笑道:“你也是名门闺秀,该知道‘留得枯荷听雨声’也算是一种别致意境,走吧,既然来到此地,总要带我四下看看才好。你那日头痛发作的时候着实吓人,焉知不是素日里在庄子上闷着,不大走动的缘故?”   秦氏本不欲去,然而听到洛涛这番话,又听他提到自己头痛发作的时候,不由得眼圈儿就有些红,因跟在他身后往后山走,一边淡淡道:“我在庄子里,再怎么不走动,这乡下总也比侯府里开阔些。我那病的由头,我心里清楚,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也是那十几个家人不该遭劫,林嬷嬷见小两口往后山去了,又知道这里十分平安,在这住了多少年,连个窃贼都没遇到,何况今日寺庙整个儿都是关闭着的。因此她就想着让那两口子好好儿说说话,说不定就能把这么多年的心结尽数解开了呢。因此拦了家丁们,不让他们跟过去,只让那两人自在说话。   秦氏和洛涛知道身后没有人,只是两人往龙泉潭那边无言走着,各自心中竟有了几分“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滋味儿,因此谁也不肯开口,唯恐破坏了这份意境。   及至到了龙泉潭,果然见那银杏金黄,枫叶如火,景致倒还不错,就是银杏树的叶子落了大半,树上显得疏落了一些,不然大概还会更好看。   “你还记不记得?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便是在香炉寺的后山,只不过那是春日里,我与你都在那里踏青,因为贪看景色,我和几个兄弟走散了,误入了你家圈好的地盘。”   或许是触景生情,洛涛忍不住便有些感慨。却听秦氏不语,他回过头来,便见秦氏泪光莹莹,却又倔强地不肯让泪落下来,见他看过来,就扭过头去,淡淡道:“有什么好记着的?我说过,一见周郎误终身,那样误人误己的事,早些忘了还快活些。”   洛涛不语,好半晌才又呐呐道:“你只怨我风流,可如今京城那些豪门贵族子弟,有哪一个是痴情无悔的?我虽风流,不过爱那些女人的一时颜色,这心里真正装着的人是谁,难道你不知?你就这样和我闹。说什么一见周郎误终身,难道你没有遇见我,嫁给了别的豪门子弟,便敢保他们都能专心对你,不纳妾不收通房丫头吗?”   秦氏冷笑道:“休说这样的歪理。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认了,这颗心不交出去,自然和那人相敬如宾的过日子。管他纳多少妾收多少通房丫头呢,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偏偏遇上了你,花言巧语哄得我全心全意喜欢上了,结果又如何?你说你爱那些女人的颜色?难道这便不是爱了?只要是爱,便是在我心上戳刀子。”   洛涛无言以对,因此两人又只慢慢走着,忽听秦氏道:“风渐渐起来了,回去吧,妞妞还在家病着呢,我也着急回去。”说完便转回身,却蓦然见到身后矮坡上跳下两个蒙面人,其中一个身形不稳,险些坐在地上,见她回头,又连忙手忙脚乱的站直了,一双露在蒙面外的眼睛叽里骨碌转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洛涛本想说再走一会儿,却不料紧接着就听到妻子“啊”的一声大叫,只把他也吓了一跳,连忙转过身来道:“怎么了?”待见到眼前两人,只把他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再也顾不上别的,连忙一个箭步上前,将秦氏拖到自己身后护着,强作镇定道:“两位好汉什么意思?”   秦锋瞟了身旁的洛槿初一眼,见她眼里全是疑惑,不由气得鼻子都差点儿歪了,小声道:“喂,你等上菜呢?人家问咱们什么意思?”   “奇怪,家丁们呢?怎么就让他俩落单了?”洛槿初也咕哝着解释了一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下一章就有乐子了。嗷嗷嗷高调求留言打分求收藏,尤其是专栏收藏,拜托大家了,呼呼!!! ☆、第二十二章     “你管你家人为什么不在呢?现在这时机不是正好儿吗?赶紧着点。”秦锋压低声音,见洛槿初不满看过来,他便冷哼一声,小声道:“难道你想让我这山大王念那些顺口溜?你见过这么跌份的山大王吗?”   洛槿初咬牙,心想摆什么谱儿?你一个山大王就带着一个喽啰,难道还很光彩了?不过如今需要用到秦锋,自然要忍下这口气,于是清了清嗓子,脆声道:“什么意思?还能有什么意思?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敢说半个不字儿,管杀不管埋。”   最后两句一出来,秦锋差点儿绷不住乐,连忙扭过头咳嗽了两下,才总算没乐出声。   洛涛一开始看这两人在那里嘀嘀咕咕的,心下也犯了疑惑,暗道这莫非是临时起意要打劫的盗匪?没听说打劫前还带商量着啊。   紧接着便听见洛槿初这套嗑儿,可怜洛三爷这一辈子没经历过这种事儿,闻言不由得大惊,皱眉叱喝道:“一派胡言,打劫便打劫罢了,非要说什么此路是你开此树是你栽,你看看这里哪有什么路径?更不用说这些银杏红枫都有几百年之龄,你难道是陈传老祖活了八百年?”   秦锋拼命的又咳嗽了两声,心想哎哟我的妈呀,这一家子怎么凑一块儿来了,我说好好一个姑娘家是跟谁学的这么不靠谱,原来有她爹这么一个榜样在,哈哈哈,忍笑真辛苦啊。   洛槿初翻了翻白眼,心想镇日里还不知道,原来我爹是属于严谨学术派的。她咳了一声,干脆一瞪眼,恶狠狠道:“少废话,我和大哥路过此地,缺少盘缠,见贤伉俪在这里欣赏风景,有心借两个钱花花,快拿来。”   她说前一句话的时候,秦锋的脸都黑了,心想这丫头究竟都跟谁学的?这明明是卖艺的词儿吧?她竟然给用在了这里,总算还长点脑子,说的只是缺少盘缠,没说被山匪打劫,不然今天我这脸真要让她丢到姥姥家去了。   刚想到此处,就见洛涛倒也干脆,竟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钱袋,抖手就扔了过来,一边道:“这里是二十两银子,还有一张一百两的银票,二位好汉请拿去花用吧。”   这真是太不按照剧本的套路来演了。秦锋愣愣盯着那个大钱袋,对洛槿初低声道:“你爹也太配合了吧?怎么办?他这么窝囊,咱们要再逼迫,可就有点过分了。”   洛槿初看着钱袋落在地上,也顾不上去捡,一边对秦锋小声道:“少废话,我爹是文人,半点武功不会,这叫明哲保身,懂什么?”   “他是明哲保身了,难道咱们还咄咄逼人么?”秦锋急了,心想这样下去演不成了啊,这……这太无赖了,不按照牌理出牌啊这是。   洛槿初心中也感叹啊,暗道老爹你真是不走寻常路,这么痛快就把钱袋扔出来了?也不怕我娘看不起你。   再看秦氏,一双眼睛注视着洛涛,眼中柔情分明能滴出水来,只把她差点儿惊了个跟头,心想这就原谅了?冰释前嫌了?我爹的形象就高大了?娘啊娘,看你平时挺难缠的,咋到关键时刻这么容易满足呢?不就是把你拽在身后护着吗?只要是男人,做到这点不难吧,你好歹也得等我爹舍身救你的时候,再感动也不迟啊。   心里嚎叫着,面上可没有做出半点惊讶神色,手里的大刀片子往前一指,她冲着秦锋吼道:“大哥,我看这两个人如此顺从,定然是心中有鬼,决不能放他们离去,否则一旦报官,咱们两个岂有活路,干脆杀了灭口如何?”   秦锋心中直竖大拇指,暗道好样儿的,这么扯的借口你都能说出来?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啊。嘴上却配合道:“贤弟说的不错,决不能留着他们两个活着下山。”说完不由得就是一愣,心想不是扮演山大王和喽啰吗?怎么这一转眼,就变成大哥和贤弟了?土匪们有这么说话的吗?   那边洛槿初说完也醒过神来,心中懊恼道:到底是第一次演,这演技有待提高啊。一边猛使眼色给秦锋,只把秦锋弄得左右为难,心想这要怎么玩儿?   总算是走南闯北的世家子弟,到底见多识广。最初的风中凌乱之后,秦锋“刷”一下抽出腰中软剑,迎风一抖,剑光暴涨间,他身边一棵碗口粗的小树应声而断。   “两……两位好汉,钱……钱已经给你们了,你们……你们不能这么不地道?我保证,我保证绝不报官,其实……其实你们怕什么呢?你们两个蒙的面都这么结实,就露出两只眼睛,我们就算报官,也描不出画影图形啊。”   洛涛紧紧护着秦氏,一边往后退着一边企图劝说两个劫匪离开,却听秦锋阴恻恻道:“你说的或许有道理,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不住了,贤伉俪有冤屈,就到阎王爷面前倾诉吧。”   总算这几句话颇有江湖魔头之风范,洛涛一张脸吓得惨白惨白,忽然似是豁出去了一般道:“两位若就是要杀人灭口,便取了我的性命去吧,我夫人一生积德行善,却屡遭磨难,以至于……她……她的眼睛和耳朵都不好用,她绝不会指认两位的,俗语说,好男不与女斗,二位好汉怎么说也是爷们儿,何必和一个女流为难?”   洛槿初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心想爹啊爹,你总算是配合上了。虽然差强人意,不过像你这种文人,能演到这个地步就不错了。我也不能指望你哇哇大叫冲上来啊,那不是你,那是张飞干的事儿。   正想着,却见洛涛身后的秦氏一把就将他推开,高声道:“什么眼睛耳朵不好使?洛涛你别给我瞎说。”说完便瞪着秦锋道:“小贼,我告诉你,今日我夫妻两个运气不好,死在你们手里,他日必定变为厉鬼,来找尔等算账。”   秦锋额头冷汗涔涔而落,心想好嘛,看来不单单是爹的榜样,洛姑娘的娘亲这也是好大一只母老虎啊。他咳了一声,阴森笑道:“既如此,就送你们两个一齐上路。”   洛涛急的连忙扑了上去,拽住秦氏拼命往后推她,一边叫道:“糊涂东西,还不快跑?这个时候儿你还顾着我做什么?难道忘了我都是怎么对你的?忘了你这么多年的苦都是因为谁吗?快跑啊……”   秦氏却死死抓住了他的袖子,哽咽道:“有你这句话,就足够了。要跑的话,你是男人,跑得比我快。”   洛涛急得汗珠子在脸上淌成了小溪,急切道:“跑得快有什么用?我是男人,他们可盯着我呢,你不是说我没用吗?好容易我今儿有用了一回,你怎的反而不肯给我机会?快走啊……”   秦氏眼泪簌簌落下,反过来推洛涛,一边抽噎道:“你跑,我替你挡一会儿,你跑下山让人给我报仇。”她一边说一边就觉得洛涛不可能因为这个理由丢下自己,于是心一横,大声道:“你想想你那些千娇百媚的小妾,你怎么能忍心就把她们抛下?你不怕她们给你带绿帽子吗?”   不远处听着他们对话的秦锋,冷汗继续涔涔而落。   洛涛面色一变,忽然搂过秦氏,替她将散乱的发抿了抿,方惨然笑道:“傻瓜,你还不信我的话么?我的心本不在她们身上,她们日后如何,又与我何干?这一世里总是我错了,贪心不足,倒白白误了你和她们的终身,我落得这样下场也是应该的。可你没有错,你吃了这么多年的苦,你不该落得这样下场啊……”   秦氏也忍不住哭道:“你抛下了我这么多年,这会儿又想起来这些做什么?有什么用?我宁愿你还像当日那般狠心,抛下我独自逃生便了。无论如何,这一回你总算将我护在身后,你当年说纵有风雨,必然先打湿了你,才能淋到我身上,如今你总算也没违背了这誓言,我已经知足了。往事悠悠,我又何尝没有错?一心要强,往往连个台阶都不肯给你下,你对着我这样一个悍妇,还留在这里磨蹭什么……”   夫妻两人一边垂泪一边诉说,真正是执手相看泪眼,追忆似水流年。   “怎么样?你爹娘好像完全入戏了,咱们是不是这就该撤了?”秦锋看着悄悄凑上来的洛槿初,小声问道。   “真没想到啊,效果比我想象中的更好。”洛槿初眼中露出赞叹光芒,看得秦锋满头黑线,心想这什么闺女啊?这么设计爹娘竟还自以为得意。   “行了,你就别只顾着欣赏了,快说咱们应该怎么办,要怎么撤走才好?”秦锋急了,这要是再磨蹭下去,洛涛和秦氏明显不是傻瓜,一定会醒悟过来吧,那样岂不是就前功尽弃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能猜出这两个活宝要如何收场吗?另:打滚儿卖力求留言求收藏求作收(就是专栏收藏了),滚来滚去滚来滚去…… ☆、第二十三章     “肯定不能就这样撤走,爹娘又不傻,会怀疑的。”洛槿初肯定地道,换来秦锋白眼一枚和一句“废话。”   “要不然,打昏了偷偷溜走?”洛槿初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爹娘也太投入了,当着劫匪的面儿就互诉起衷肠来,这让她完全麻了爪子,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妥当的善后措施。   “靠点谱儿行不?”秦锋咬牙,瞪了洛槿初一眼。   洛槿初也想靠谱,可看着老爹老娘还在那流泪眼对流泪眼,断肠人对断肠人呢,她也拿不出好主意,就在这时,便听身后一声大喝:“两个贼子哪里走?老夫来也。”   洛槿初和秦锋相视一眼,同时精神大振。秦锋“焦急”道:“不好,那老东西又过来了,快动手。”说完一跃上前,不等洛涛和秦氏反应过来,一手一个拍昏了了事。   柳先生从山后跃出,抹着额头上汗水,洛槿初迎上前,喜滋滋道:“师父您老人家出现的太及时了。我们两个正不知该如何了结呢。”   柳先生一把甩去手上汗水,气喘吁吁道:“不行了,老了,定力差了,趴在石后憋笑憋得肚子疼啊,再不出手,就要笑出声了,岂不是浪费了我宝贝徒弟这一番孝心。”   一句话说的秦锋也哈哈大笑起来,却听柳先生道:“行了,估摸着庄子里的下人们要摸过来了,咱们快撤。”说完便要往马匹的方向跑,却听洛槿初大叫道:“等等等等。”一边喊着一边跑回去,就在秦锋和柳先生直勾勾的目光中将那个钱袋捡起来揣在怀中,嘿嘿笑道:“辛苦一场,总得收点出场费不是。”   “真黑啊……”秦锋忍不住拍着额头大叫:“那是你爹的钱,你也要?”   “废话,我爹的钱也不少,与其让他在外面请那些酒肉朋友吃吃喝喝,倒还不如便宜我。”洛槿初理直气壮地道,见秦锋盯着自己手中的钱袋,她忙揣进袖子里,一边哼声道:“少来,这钱你别想,你是还我人情来的,更何况,一出手就是十两金子的人,恐怕也看不上我这点儿私房钱吧?”一眨眼,三人的出场费就成了她私房钱,贪污到这么光明正大的地步,秦锋和柳先生也算是开眼界了。   三人转眼间就跑了个无影无踪,这里洛涛和秦氏不过一会儿便悠悠醒来,两人四下看了看,之前要杀人灭口的两个小贼全都没了影踪,而身边人还好好儿地坐在那里。   一时间,两人只觉恍然如梦。回忆起刚才的生死一瞬,又忍不住后怕惶恐,几乎是连犹豫都没有,夫妻两个便抱头痛哭起来。   “呜呜呜,爷,我还活着,你也活着,我们……我们还活着,我们真的还活着吗?”   秦氏毕竟是个女人,这会儿的惊吓格外厉害,扑在洛涛怀中痛哭不已。   “活着,还活着,天可怜见,没让咱们俩做一对阴间鸳鸯。”洛涛也是感慨万千,轻轻抚着秦氏的后背安抚着她。   “呜呜呜……爷,我怕……我刚才怕死了……”秦氏还在哭。   洛涛也点头道:“是啊,也莫说你,连我都怕的腿肚子打颤,劫匪啊,为夫我活了这么多年,也没遇见过一只,没想到今日竟在这里,一下子就遇到了两只。我……我他妈的能不怕吗?”   “你怕你还挡在我身前?”秦氏抽抽噎噎抬起身,拿帕子擦眼泪,却听洛涛心有余悸道:“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多年,从来就没觉着对不起你,总想着你管我管的太紧,总不觉着自己错,可那时候,忽然间就想起咱们还没成婚那会儿,还有咱们成婚后……唉!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细究起来,竟全是我的错儿,我就觉着我对不起你,我舍不得你死,我宁愿自己死,只要你能逃掉就好……”   “呜呜呜……我也是,这些年是我不对,哪有正室奶奶像我这样咄咄逼人的?脾气上来,连个台阶脸面都不给你,这也就是你,若……若换了别人,早把我休了……你……你还心疼我犯头痛病……”   两人一边说一边哭,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洛涛才猛然站起身道:“咱们出来了这么长时间,下人们该担心了,若再寻过来,看见咱们这副样子,岂不笑话,快,快起来。”   一边说着,就扶着秦氏起身,见她裙子也染了尘土,发髻也有些散乱,珠花也歪了。于是忙帮她把衣服上的尘灰都掸掉,又帮着把头发抿好,珠花正了正,这里秦氏也照样儿帮他理了理衣冠掸掉尘土。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忽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洛涛便握了秦氏的手道:“那两个贼寇忽然出现又忽然离去,还没伤到咱们性命,如今想来,莫非是上天给咱们的警视?细想想,这条命可是捡回来的,咱们以后别再挥霍了,好好儿过日子好不好?”   秦氏点头道:“嗯,我现在想想也后怕呢,原来人活着这么不容易,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遭了什么难。爷,日后我再不和你急赤白脸了,我……我努力做个好妻子,咱们好好儿活下去。”   洛涛也连忙道:“我也是,我日后再不流连青楼,家里这几个妾和丫头,你愿意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日后我就守着你和儿女们过。”   秦氏低了头,叹气道:“也莫说这样绝情的话,芳姨娘薛姨娘莲姨娘她们都是和你有了骨肉的,能怎么处置?只要她们不安着坏心,存心挑拨咱们,我不是容不下她们。就如同妞妞的娘,当日我怎么对她的,你难道不清楚?只是那芳姨娘太过阴险,爷还只当她是好人,我只因为这个脾气,不知吃了她多少暗亏。就如上次那镯子的事儿,我估摸着红叶绿水也未必能想出这办法,说不定便是你那好姨娘教的,因看着爷到了庄上,和我相安无事,她就不安心了。”   洛涛叹了口气道:“是我糊涂,只想着不要厚此薄彼,结果逞的她们一个个猪油蒙了心,只巴望着那些不可得的妄想。你放心,今后我只对你好,让她们收了那份心思。”   秦氏眼睫毛上还带着泪珠儿呢,听见这话也不由得笑道:“只要爷能拿得住定心骨,不受她们挑拨,我又不是那十分不知好歹的。总之这些慢慢再说吧,往后的日子,总也要看咱们怎么经营的,多说无益,这会儿赶紧回去要紧。”   洛涛也点头称是。两人走到半路,果然,就见庄上下人们久等不见主子回来,都来后山寻找了。夫妻两个也没说遇见劫匪的事儿,只说贪看景色,以至于流连忘返。   家丁们也没多想,于是张罗着回庄子的事儿。只有秋香和林嬷嬷细心,觉着秦氏和爷的身上衣服怎么有些褶子,似乎还有些灰迹,再看洛涛握着秦氏的手,两人虽然不说话,但面上柔情尽显,分明不是先前那冷冷淡淡的模样,不由得深以为异,却也聪明的没有多问。   到了山上,洛涛身上没有多余银子,秦氏感念在这里遭遇了一劫,又得菩萨保佑死里逃生,还和丈夫重归于好,因此心下着实感激,将头上的金头面与腕上两只金镯子尽数取下来,给了住持,只说是额外添的香油钱,那住持倒是一派高僧风范,并不以这些多余金钱为意,依礼将夫妻二人送了出去。   两人回到庄子上,洛槿初自然早就回来了,只是这来回奔波了一场,倒也累得够呛,自在床上歇息着,听说爹娘回来,她连忙跳下床,第一时间跑去迎接,只把洛涛和秦氏感动的,心想女儿身子不适,对待父母却如此孝敬。殊不知他们的好女儿只不过是要在第一时间内验收自己努力计划的成果罢了。   一路回到大厅,洛槿初心里这个高兴啊,她两世为人,于察言观色自然是极拿手的,虽然洛涛和秦氏在人前没什么亲热表示,但只看二人眉目间的情意,便知这个计划有多成功了。   芳姨娘和薛姨娘等人也都不是省油灯,洛槿初看出来的事情,她们又怎么看不出来。一个个心中惊疑不定,暗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的爷和奶奶去了一趟佛寺,回来后完全不是从前那冷若冰霜的模样了?不过任她们怎么疑惑,也想不到两人是在生死考验面前真情流露,心结尽解。更想不到这一切全是一个不到及竿之年的女孩儿策划出来的。   却说洛涛和秦氏夫妻和好,当夜洛涛便宿在秦氏房里,只把林嬷嬷和秋香乐得,当即就进了佛堂念了好几遍的金刚经。第二日见夫妻二人一齐出了房间,神态亲密,几个下人至此彻底放下担忧,又进佛堂给菩萨上了一炷香。   洛槿初暗自得意,连柳先生看到那夫妻二人重复恩爱,都不由得暗自惊奇,心想原本以为徒弟只是胡闹,谁知竟真收到了奇兵之效。果然这孩子不简单,可惜不是男孩儿,不然就把这衣钵传给她又如何?唉!着实可惜了。好在自己也年轻,慢慢寻访,总能寻找到一个资质上好的弟子。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儿求打分留言求文文收藏求专栏收藏。5555555555555555,收藏几乎都不动啊嘤嘤嘤嘤 ☆、第二十四章   又过了些日子,眼看就要入冬了,洛涛便和秦氏商量说:“我离家也有两三个月了,如今眼看就要入冬,咱们两个和好如初,不如你仍随我回侯府里住如何?也好让岳父岳母放心。何况妞妞过了年便十四岁了,也到了议亲年纪,恰好府里几个女孩儿都和她差不多大,正好也让她和姐妹们处一处,学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将来嫁了人,才能过得自在逍遥些……”因洋洋洒洒说了一通,目的就是让秦氏和他一起回去。   秦氏抿着嘴儿笑道:“我回去自然没什么,我只怕爷在外面遇上那许公子,岂不是脸上下不来?”   洛涛苦笑道:“何苦戳我疮疤?放心,这一次回府后,我就潜心苦读,也不打算去青楼厮混了,自然不怕遇到那人。我想过了,你素日里说的没错,男子汉大丈夫立身处世,只会些风月诗词有什么用?还是赚个功名,光宗耀祖,封妻荫子最重要。我虽然深厌那些八股,然而努力苦读,也未必就不能中举中进士,为你挣一个诰封。”   一句话,却把秦氏感动的流下泪来,因哽咽难言道:“多少年了,我再想不到,还能赚出爷这一句话来。爷,就全听你的,府里虽然复杂,我收敛下脾气,也未必就应付不来。怎么说当日在娘家时,我也是历练过的。”   洛涛高兴道:“正是这么说,既然你同意了,就再好办不过,我这就去请柳先生给选个日子,咱们好回侯府去。这几天你就和丫头们收拾下东西,再把留守庄子的人和跟回侯府的人都安排下,□妥当了,咱们就走。”   秦氏答应下来,于是便和林嬷嬷秋香将庄子上一切打点了,因为这次回侯府,不似往年回去只过个年,住几日就要回来。因此工程十分浩大。   洛槿初很快就发觉不对劲儿了,爹娘的关系倒是彻底扭转了,可大家怎么都忙起来了呢?这一天再去秦氏屋里,好嘛,林嬷嬷和秋香等忙的脚不沾地,屋里摆着好几个大箱子,其中一个是每年过年回府时装换洗衣裳的。   “娘,这是做什么?离过年还早着呢,林嬷嬷和秋香她们怎么就急着收拾起东西来了?”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洛槿初来到秦氏面前求解惑。   秦氏也正在将自己贵重的首饰等分门别类往几个檀木盒子里装,听见女儿的话,便转过头笑道:“是了,这些日子只顾着忙,都忘了和妞妞说一声,咱们要回侯府去了。”   “啊?”   洛槿初大叫一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不妙的预感,结结巴巴问道:“今年……今年怎么回这么早?还是……还是因为有事情,到……到时候办完事就回来?”   秦氏笑道:“不是,是回府住了,从此以后,若是闷了,春天时过来踏青小住几天也不是没有,不过大多数时间,咱们都要在侯府里住着了。”   洛槿初就好像是被人从背后敲了一闷棍,身形连退三步,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秦氏见她这个样子,不由得惊讶道:“怎么了妞妞?你不高兴吗?回府后就热闹了,有许多姐妹陪你玩耍,侯府的园子比咱们这庄子还大呢,你不高兴吗?”   洛槿初心想我有什么高兴的?这不就是回去过红楼梦里的生活吗?我那几个姐妹没有宝黛的才学,却学着人家熙凤的城府,偏还是半瓶子醋,这样人最讨厌了,我高兴得起来么我?   一边想着,便委屈道:“娘,为什么要回去啊?咱们在这里住的不是很好吗?你和爹爹如今也不像从前那样对着干,女儿本以为咱们一家人从此后就可以在这里生活着。侯府虽好,可是那么多规矩,似女儿这般在乡下长大的,一定会被那些姐妹算计挑毛病的,娘,我们不回去好不好?”   秦氏叹了口气道:“这怎么能行呢?妞妞,不是娘说你,你可不该这么想,姐妹们或许有些小性子小脾气。可是你将来嫁到大家族,那可比姐妹们的性子脾气还厉害。你如今只因为跟着我在庄子上,无拘无束惯了,可你终究是要嫁人的,不能在这里住一辈子吧。”   洛槿初叫道:“就要住一辈子,我不嫁人,就要在庄上住一辈子……”不等说完,就见秦氏沉下脸来,叱道:“你爹说的没错,果然是把你娇纵得越发厉害了。这若不回府历练两年,嫁了人有你的苦头吃。你不用多说,今天回去就收拾自己的东西,你爹去找柳先生选日子了,怕是四五天后就可以走的。”   什么叫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洛槿初现在是深深体会到了。她“悲愤”地看着秦氏,心想好啊,不想想你们夫妻两个是谁给撮合的破镜重圆,现在就联合起来对付我了。不讲究,太不讲究了。不地道,真不地道。呜呜呜……我到底是为什么要多管他们夫妻的闲事啊?现在他们两个是和好了,把我给埋坑里了,啊啊啊啊,老天爷你不能这样对我啊……   不管洛槿初有多么的悲愤和不愿意,洛涛与秦氏到底还是罔顾她的意愿,在五天后踏上了归途,一连十几辆大马车,浩浩荡荡离开了庄子,往京城而去。   洛涛如今和柳先生也算是莫逆之交,且深敬对方的医术和人品,因此力邀他前往侯府做西席先生,却被柳先生婉拒。倒是秦氏明白这位古怪先生的脾气,笑着请他就住在庄子里,替自己管束一下下人们。   果然,柳先生十分高兴的答应了,他现在全副心思都在那涕零树上,哪里舍得离开一刻半刻,万一下人们不谨慎,这宝贝让猪拱了怎么办?或是好不容易结了果子,却被哪个贪心的仆人直接给吞进了肚子里,那他真是要捶胸顿足了。   于是柳先生便安心留在庄上,又过了大概一个月,秦锋便找了来,笑道:“我经常去先生那里,却总没有人在家,今日才知道先生竟然住到这里来了,奇怪,洛姑娘她们家人呢?”   柳先生笑道:“洛姑娘本是侯府千金,只是她父母之前有些嫌隙,因此异地而居。如今两人和好如初,自然就要回侯府的。妞妞倒是喜欢在这里住着,临走时眼泪巴叉的,我看着真可怜。许是她也没想到尽心撮合了父母,却换来这么个结果吧。”   秦锋想象着洛槿初在屋里捶胸顿足,大呼上当的模样,不禁也开怀笑起来。只是笑过后,心中却也有一丝怅然,暗道那么奇特可爱的一个女孩子,日后竟再也见不着了吗?   因和柳先生说了几句话,便告辞出来,待回到自己的庄子上,只见总管在门口伸长脖子,像只大鹅似得张望着,见他回来,连忙亲自上来给他牵马,一边道:“公子,王府里来人,说是公主这些日子身上觉着不舒服,要您回去呢。”   秦锋冷冷一笑,哼声道:“先是祖母,接着又是爹爹,如今干脆连母亲也病了。他们当日既不当我是儿子,如今又何必三番两次来要我尽孝心?”   话音未落,就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公子,您实在是冤枉了公主和二爷,当年您出生后,国师说您十五岁前住在王府里,恐生不虞。三岁之后最好离开京城,公主和二爷生怕您有闪失,这才忍痛在您三岁时将您送出来,又多方托人照顾您,教您学文习武。这么多年来,不但是公子您心里有恨,公主和二爷的心里,那也是十分难受痛楚的啊,如今公主是真觉着身上不舒服,她就您一个儿子,您不回去看看她,公主心里难过,只怕病势要更加沉重了。”   秦锋冷笑道:“秦城,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子哄是吧?这种可笑的理由都拿出来说了,你怎么不说我是身中奇毒,爹娘让我流落江湖,全是为了让我延命的呢?”   秦城眼中流下老泪,他用袖子擦了擦,哽咽道:“公子,您今年十五了,原本您过了十五岁,国师说就可以告诉您真相,可公主和二爷就是知道您会这么想他们,所以才没有和您说,倒像是为自己开脱似得。老奴今儿也是迫不得已,将这番话说出来。公子您聪明绝顶,您想一想,若是公主和二爷真想找理由,怎么会找这么个听上去就像是戏台上演的故事般的理由?您再想一想,公主和二爷就您一个儿子,咱们王府是什么样的家世?不要说您一个公子,就是一百个一千个,锦衣玉食挥金如土的,也足够供一辈子了。为什么要把您送出来?公主和二爷又不是那不恩爱的夫妻。再者,您身边的这些人,那都是公主和二爷为您精心挑选的,若真是将您弃之敝履,又怎么会如此费心?还有您在外行走江湖,每年几万的金银,抖手就扔出去了,若不是公主和二爷爱您,怎能容得您这样挥霍……”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理由似乎很扯吧?国师似乎也很扯吧?那个……其实是有原因的,日后大家就会知道了,嘿嘿嘿!所以耐心点耐心点,对喜欢天马行空的梅子宽容点儿,那个……打分了,收藏了,作收了,贡献几个嘛,吼吼吼(你滚开啊) ☆、第二十五章   秦锋听老头絮絮叨叨说着,面色阴沉不定。等到老头儿终于说完,他才沉声道:“你说,这些都是当日国师断言的,还说十五岁之前不能告诉我真相?”   “是啊,公子,虽然国师常年云游在外,行踪不定,然而公子您从小儿就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是有了一些朋友势力,真正打听寻访,也未必寻访不到,等公子见了国师那一天,自可亲自问他,老奴有一句虚言,情愿天打雷劈,死无葬身之地。”   秦锋便不作声了,心中反复转着念头,从小就不怎么见面的父母,这些年的江湖漂泊,学文习武的刻苦艰难,王府内的复杂形势……他握紧了拳头,心中本能地抗拒着回到那座威名赫赫的王府中。   “你替我……”刚要吩咐秦城替他带几味补药回去,权当自己尽了孝心。但不知为什么,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个俏丽的身影,那女孩子时而低眉浅笑,时而柔弱无依,时而神采飞扬,时而泼辣强悍。求着你的时候,就像是捧着一双爪子要吃食的小松鼠;求不着你,便立刻张牙舞爪翻脸不认人。   他的嘴角边忽然绽出一抹浅笑,于是出口的话便成了:“你替我先带几味补药回去。既然我已经过了十五岁,自可在王府定居了吧?收拾东西可是有些麻烦,你也先回去替我选个院落吧。”   秦城此次来到庄子上,其实并没有抱着多大的期望,实在是公主思念儿子成疾,那是先皇最宠爱的同胞妹妹,当今圣上的亲姑姑,太后娘娘唯一的亲女儿啊。   这几日里,皇上和几位郡王及太后皇后皇妃公主们几乎天天派人上门探看,不但给王府增添了许多压力,身为公主丈夫的秦宇更是压力倍增,看着从小服侍到大的二爷几天内就迅速瘦了一圈儿,秦城这心里便像油煎似得,因此明知道没有用,秦锋这个小少爷对王府和自己的父母都抱着冷漠的态度,他却仍然忍不住还是闯了来,并且把那个非常无稽但却是事实的理由也说了出来。   原本盼着哪怕秦锋心中能微微泛起一丝亲情,让自己带些补药回去,稍微慰藉一下公主,让她心情欣慰些,这也就是难得了。谁知竟听到秦锋说这就要回王府长住,一时间,秦城倒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怔怔站在那里,听秦锋指派着人手收拾东西。   “城伯,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快去找梁总管拿了补药先回去吧。”秦锋吩咐完了,一转身,就见秦城像个冬天留在地里的老白菜帮子一样,整个人似乎都傻了,他不由觉着奇怪,连忙又吩咐了一句。从决定回王府那刻起,他就把称呼改了,原本是直呼秦城的名字,如今就从父亲那边论,直接叫诚伯了。   “公……公子啊……您……您这是说真的?您要回王府?您……您这不是消遣老奴吧?您可不能这么干啊,这老奴回去和公主说了,说您要回去,结果您捎信回去,说是逗着老奴玩儿,老奴的死活也就罢了,公主的身子,可是禁不得这个刺激啊,公子,这种玩笑可不能随便开啊。”   秦城老泪纵横的诉说着,只听得秦锋脸上挂满了黑线,暗道本少爷有这么差劲儿吗?这种事也拿来消遣你玩儿?不看看你多大岁数了,我不怕折寿啊?   “这种事情我能拿来说笑吗?其实从过年后,父母屡次派人叫我回去定居,我也犹豫过,只是在外面潇洒惯了,不想受拘束,如今你既然这样说,我也该定下来了,俗语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如今我这万里路行完了,也该回去好好收心读万卷书了。”   “哎……哎……老奴这就回去禀报,老奴亲自给公子选院子,公子您喜欢什么样的,告诉老奴,老奴保准选一个让您最舒心的地方儿住。”秦城哽咽的几乎说不出话来,一个劲儿拿袖子擦着泪水。   秦锋见他这模样,心中也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罢了罢了,虽然那个理由很扯,但或许就是真的也说不定。不然连我也找不出父母让我漂泊在外的理由啊。这世上不可思议的事情本就很多,想来洛三爷恐怕也是怎都想不到,当日那劫匪是她女儿和我假扮的吧?唔,别说,王府生活虽然肯定不如乡下的自由自在,不过我倒可以和洛阳侯府的男孩子们多结交结交,日后也不怕见不到那丫头,哈哈哈,只要有她,生活中还能少了趣味吗?说起来,那小丫头的蝉翼面具还没还我呢,唔,她还欠着我一瓶变声丸,决不能让她就这样混赖了去,嘿嘿嘿,要是在侯府中重逢,那丫头脸上不知会是什么表情,嗯,一定很精彩。   秦锋想到这里,忽然间就觉得未来的王府生活似乎也不是那么沉闷无趣的,因为洛槿初,一向冷硬的男儿心竟空前地有些期待起来。   按下这头不表,且说一个多月前,洛槿初跟着秦氏洛涛一行人浩浩荡荡回到了洛阳侯府。消息传回去,别人犹可,可把二太太潘夫人乐坏了。   三个儿子里,她最疼的就是小儿子洛涛,偏偏儿子之前在京城丢了人,竟躲进了乡下庄子上一去不回。   这么些日子里,二太太的心一直就是悬着的,又担心秦氏刚强气盛,给儿子气受,又埋怨儿子不懂事,侯府乡下也有许多庄子,他不去住,偏要住到秦氏那里让她担心。   谁知这一日忽然接到信报,说是三爷和三奶奶携着六姑娘一起归家了,这可真让潘夫人喜出望外,偏又没有母亲迎接儿子的道理,只能坐在上房里等着儿子儿媳拜见。   洛阳侯府细说起来,人丁也算兴旺,尤其是老人家,真正是福寿双全。洛老侯爷今年六十有五,却是身体康健精神矍铄,除了过年,大部分时间喜欢在外面四处游历,鲜少归家,老太太康老太君也是百病不生。   老两口一辈子相敬如宾,育有二子,老爷子因为没纳妾,所以没有庶子庶女。只可惜大儿子在四十岁的时候战死沙场,其发妻楼氏立志守节,膝下只有一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名洛泊,已经成家,娶得是大理寺卿何大人家的女儿。   这大房也着实是人丁凋零,洛泊与何氏夫妻多年,却也只得两个女儿,便是府里的大姑娘二姑娘,如今都已经嫁人,之后纳了几房妾,只有一个小妾有所出,也是个女儿,名洛槿玉,在府里排行第七,比洛槿初小三个月,许是身份所限,很少在人前露面。   女儿名叫洛凤珊,先前嫁了一个新科进士,却没料到这进士出身豪富之家,为人竟也十分精明,为官以来,可说是平步青云,如今不到四十,已是做了封疆大吏,不知羡煞多少人。洛槿初不太知道她们家情况,只知也是儿女双全。   二房这边倒是顺风顺水,二老爷洛松乃是授进士出身,官至工部员外郎。夫人潘氏,只是这二房只有夫妻两个生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也没有。倒是三个儿子如今都是有儿有女,让两口子心怀甚慰。   洛涛是三子,大哥洛泳,资质平庸,领着一个御林军里的虚衔,实际上是管着自家田地租子以及庄园,膝下一子名洛善,女儿洛槿宜,在府里排行第三,比洛槿初大八个月。还有一个庶女,比洛槿初小三岁,名洛槿月。   二哥洛流,虽是世家子弟,却独对商道感兴趣,打理着家中所有生意,膝下一子名洛品,大女儿洛槿雪,府中排行第四,比洛槿初大六个月,庶女洛槿芳,只比洛槿初早出生五天,便做了五姑娘。还有一个小女儿洛槿欣,是府里的九姑娘,过年才满十岁。   接着就是洛涛这三房的情况了,秦氏这正妻无所出,而芳姨娘育有一子名洛唯,比洛槿初大一岁,是哥哥。洛槿初在府里排行第六,薛姨娘莲姨娘各有一个女儿,一个六岁,一个七岁,形容尚小。当日洛涛去乡下庄子,几个姨娘不放心,就将儿女尽托付给潘氏,她们也一起跟着去了。潘氏也是个喜欢孩子的人,于是欣然接手。却不料,这几位姨娘心机耍尽,却莫名其妙的全白费了心机,打破她们的头也想不到,让洛涛和秦氏重归于好的“罪魁祸首”竟然是那个外柔内刚的六姑娘。   此时洛泳之妻夏氏和洛流之妻蓝氏,都各自带着儿子女儿在潘夫人房中等待,稍顷,丫鬟在外面说三爷和三奶奶六姑娘过来给二太太请安了。潘夫人连忙端坐了,只见洛涛秦氏带着洛槿初进来,先行礼问安,接着丫头们送上蒲团,又磕了头。潘夫人便笑问道:“可去见过你父亲了?老太爷出门了,老太太今日在佛堂里念经,晚上去见罢。”   洛涛笑道:“刚进府,父亲就传话说要先来见母亲,之后让我去见他,老祖宗那里也传了信儿,因此儿子带着媳妇女儿就先来母亲这里了。”说完又与秦氏给两位长嫂施礼,夏氏蓝氏忙起身还礼不迭,然后洛善洛品洛唯又各自上前来拜见叔父和父亲,洛槿初等几个姐妹也各自见过,着实热闹了一阵子。   作者有话要说:打滚求收藏求打分留言,求给正冲分频月榜的梅子力量:赐予我力量吧,我是梅子(你滚开啊!!) ☆、第二十六章     洛涛和洛品洛善洛唯这几个男丁随即就退出去了,只剩下一屋子娘子军,洛槿初看见这情形,就觉着有几分头痛,索性低头垂目,乖巧坐在秦氏身旁,听秦氏和两个妯娌叙话,接着几个女孩儿也凑到她面前说话,她自端正坐着,有需要自己回答的便答一句,不需要答的,就只静静听着。   潘夫人本是十分痛恨秦氏的,这个儿媳妇太嚣张跋扈了,自己最得意的儿子,竟被她看得一文不值,还跑到乡下去,就像侯府给了她多大的委屈似的。然而这次秦氏肯跟着洛涛回来,说明她是收敛了不少性子,因此心中虽还有疙瘩,却也没表现出来。   忽听蓝氏道:“娘,三弟和弟媳这两个月都在庄子上,只怕还不知道姑太太回来的事,论理也该去拜见一下的。”   潘氏一听,连忙拍着额头道:“是了是了,看我这记性,竟然把这茬儿给忘了,可不是应该去见一见的。”   说完看向秦氏,见她面上露出疑惑神色,便笑着解释道:“你大伯家的姑爷这一回述职回京,做了吏部尚书,暂时住在咱们府中,原本他们回来时就要叫你和涛儿回来拜见,因涛儿说你犯了极厉害的头痛病,方才作罢。如今你们既回来了,自然是要过去拜见的,你和小六就先过去吧,想来涛儿那里,老爷会和他说。”   秦氏这才恍然大悟,而洛槿初就觉着自从蓝氏提到了这位姑太太之后,身边几个女孩儿不拘大小,眼睛都亮起来,尤其是洛槿宜洛槿雪洛槿芳,那眼睛更是堪比探照灯也似,她心里便明白了,随着姑姑姑父一起住进来的,必定有男孩子,大概还是嫡子之类的,品貌应该也是不俗,才能惹得这些女孩子芳心大动。   心中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又听潘夫人在上面道:“你姐夫乃是封疆大吏,如今回京,又做了一品大员,他们家的规矩大,你带着小六,务必谨言慎行,莫要让人家看了笑话去。”   秦氏本能就反感这种话,心想她们家规矩大,难道我们家的还小吗?何况我也是出身侯府的千金小姐,难道连这点礼数都做不好?只是如今她和洛涛和好如初,又有洛槿初时常在旁提点,这脾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爆裂,心中腹诽着,表面上却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站起身辞别潘夫人。   蓝氏和夏氏也连忙站起身笑道:“娘别担心,我们陪着三弟妹一起去,人多也热闹些,姑太太是最喜欢热闹的人。”说完潘夫人点头道:“也好,你们也过去吧。”平心而论,宫羽的条件的确不错,若是自己的几个孙女儿能有一个得他青眼,倒也算一桩美事。   洛槿初一开始不明白这些姐妹们为什么会兴奋到这地步,至于吗?但是转念一想就明白了。   所谓的侯府,都是听起来风光的,事实上,勋爵们的地位虽然超然,但是本朝规矩,有爵在身的人就不能再担当朝中职务,除非皇上特许。即使是世子之类的年轻才俊一开始做臣子,但世袭了爵位之后,官职就没有了。这样来看,勋爵只是个高高在上却没有实权的空架子,或者家里能保富贵,那也要有进项,就如同洛家这样,有田地和暗地里的生意,不然的话,也未必就过得比谁强。   但是那位姑父就不一样了,在外面做了几年的封疆大吏,本身听说又是个大地主家的子弟,可说是家财万贯。如今到了京城,又做了吏部尚书,那可是有数的朝中第一肥缺,一品大员的身份更不是闲散侯爷能够比拟的,这样想来,姑父家里若有表哥,恐怕也是向有才名,将来定是要平步青云的,怎不由得这些女孩子羡慕眼热。   她正想着,便听蓝氏同秦氏道:“姑太太家虽然规矩大,但姑太太那个人着实的爽利亲切,她那个儿子宫羽,哎哟,真真是咱们在京城这么多年,没见着那样清俊懂事的哥儿,听说在当地可是有名的神童,如今不过十五岁,就已经是举子身份了,再过两年逢上大比之年,下了考场,说不准那就是咱们本朝历史上最年轻的的进士。就是他两个妹妹,也是极漂亮懂事的,啧啧,真不知姑太太是多少年修来的福分,这辈子竟如此的顺心如意。”   洛槿初听见伯母这话,心中更是笃定,暗道找到原因了,原来却是叫宫羽的表哥,唔,要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个神童,十五岁的举人很难得吗?当初看那些宫斗宅斗小说,男主一般都是十三岁十五岁中举的吧,然后十七八岁就是进士,怎么如今到了这里,就成本朝历史上最年轻的了?   其实这完全是宫斗宅斗小说误导了洛槿初(唔,我也是其中一个不良作者,汗!)事实上,中举这事儿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不必别的,课本上那篇《范进中举》才是代表着真正的封建社会科举状态,好多人都是白发苍苍才中了举人的,就更别提汇集全国才子的进士了,那可比现在的公务员还难考的多。   说着话的时间,众人已经来到了梨花院,守在院门口的小丫头们见这样浩浩荡荡一群人,忙笑着蓝氏等人道:“我们太太在后院和大太太说话呢,奶奶们怎么过来的这样齐整?”   蓝氏笑着道:“哦,大太太来了,那房里大奶奶也在吧?”听小丫头答是,夏氏便笑道:“这么说来,姑娘们也肯定是都在的,咱们快进去吧,正好更热闹些。”   说完就进了院,恰逢一个少年从左侧房中步出,看见她们,不由得先是一怔,然后才迎上前来,微微笑道:“大舅母二舅母过来了,咦?这是……”他看着秦氏,犹豫了下,却听蓝氏笑道:“这是你三舅母,她和你三舅舅之前住在乡下庄子上,你们来的时候儿,恰逢你三舅母病了,就没赶回来。”   宫羽连忙施礼道:“原来是三舅母,外甥有礼了,不知舅母身子可大好了?”   秦氏连忙笑道:“多谢关心,如今已经好了。听嫂嫂们说你小小年纪,却是学识渊博,如今一看,果然气度不凡。”   宫羽连忙谦虚了两句,又道:“适才有两位朋友过来,我在书房招待他们,此时正要过来见舅母和外祖母,却不想遇上了几位舅母,舅母们请吧。”说完退立一旁,让秦氏等人先行。   洛槿雪便笑道:“羽哥哥,之前你答应我的蝈蝈儿笼子可做好了吗?我的荷包可都准备好了呢。你可不能白让我费了功夫啊。”话音落,除了洛槿初和几个小的外,其他两位姑娘看她的目光就有些嫉妒。   “这都快入冬了,那蝈蝈儿笼子就做好了,蝈蝈儿也绝迹了,四妹妹且在再等等吧。”却见宫羽一笑,然后转向洛槿初,疑惑道:“这位妹妹怎么没见过的?”   洛槿初轻声道:“我才从庄子上回来,见过羽哥哥。”   洛槿芳也连忙道:“难怪羽哥哥不认识,六妹妹是才从庄子上回来。她啊,在乡下住了几年,见着我们都生分得慌,这半天也没说几句话。”   这一语双关洛槿初哪能不懂,不过她也不在意。平心而论,宫羽的确是俊秀非凡,男孩子的身材若颀长,也就显得挺拔,看着更是玉树临风。但比起秦锋,这份俊秀就稍逊一筹,秦锋也是俊秀绝伦的男子,但他身上自带着一股勃勃英气,用现代话说,女孩子一见之下,不但对容貌倾心,而且更有安全感。而在气度上,秦锋也是一点不输给宫羽的。   “原来是六妹妹。”宫羽点头微笑,算是打了招呼。这里众人已经进到屋里,洛槿初只听到一个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笑道:“这是怎么说的?今儿什么日子,弟妹们来的这样齐整?咦?三弟妹?这可是有日子没见着你了。”   洛槿初抬头一看,就见一名身穿鹅黄芙蓉缠枝夹袄的妇人走过来,头上一只金凤钗在阳光下夺目的很,耳听得秦氏叫大嫂子,她便恍然大悟,暗道原来是大房里的大伯母。   洛夫人见了秦氏和洛槿初,也十分的亲热,还给了洛槿初一只十分精美的金镯子,之后拉着她的手问了几句话,见她柔柔答了,便笑道:“这孩子年纪不大,着实稳重,只是看着身子似乎有些弱,别不是有什么不足之症吧?”   秦氏笑道:“她自来是这样的,也没什么病症,一年到头不吃一丸药,只是性子腼腆了些。”   说这话的时候,秦氏自己都微微觉着有些脸红,她是洛槿初的娘亲,哪儿能不知女儿在乡下时是什么样子。只因初回侯府,不愿引起太多争端,所以洛槿初决定做一回大家闺秀,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不配合。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六姑娘开始扮娇花了,吼吼吼 ☆、第二十七章   “这样啊,女孩儿家腼腆些也好。”洛夫人说完,便转向宫羽笑道:“适才在你书房里的是什么人?小厮只说是苍州旧友,难道有熟人也来京城了?”   宫羽笑道:“是,陆建兴和段如明两人来了,不过他们家里人没过来,他们两个是来京城投亲的,只说要在这里拜两位名师,苦心攻读一番,以备两年后的大比。”   “哦,原来是他们两个。”洛夫人点点头,又笑道:“你和他们倒真是旧相识了,闲暇时常聚一聚,我看那两个孩子也不是等闲之辈,你们三个多交流下,于功课上也能相互促进些。若是觉着他们在亲戚家不太如意,等咱们的府邸建好了,就邀请来一起住吧。”   宫羽躬身答应。洛夫人便转头对何氏等人笑道:“那吏部尚书府原本是现成的,只因为原本的吏部尚书做了礼部尚书,所以和我们商量着能不能叫我们搬去礼部尚书府,我们老爷刚回京城,怎么好驳回同事面子?因就答应了,谁知礼部尚书府离皇宫好几里地,原本的礼部尚书其实也不住在那里的,这倒让我们老爷为难,只好自己相看地方建府邸,昨儿终于相好了地方,就在咱们侯府后面,我心里倒是喜欢这样的安排,离着娘家近,还可以时常走动走动。”   何氏蓝氏夏氏便都笑道:“竟然有这等事?那可太好了。老太太知道了,也保准高兴。”   众人又说笑了一回,洛夫人见几个孩子在一旁说的热闹,便笑道:“你们出去玩儿吧,如今这秋色已深,只怕再过两天,入冬了,树叶子都落光了,难看不说,天气也冷,你们出去越发不方便了。”   女孩子们都笑着答应,独有洛槿初看着秦氏,却见秦氏微微摇头,她叹了口气,只好随着女孩子们一起挪到外面,不一会儿,只见宫羽也走出来,却是一径往书房去了。   宫羽的两个妹妹一个叫做宫蕊,一个叫作宫屏,洛槿初冷眼看着,宫屏安静温柔,宫蕊却是天真活泼,倒是两个好女孩儿。   宫蕊不过只有八岁,年纪尚小,也没心机,只一味的天真烂漫。然而那宫屏却是不简单,自己这些姐妹们心里这会儿怕是暗中都叫着劲儿,难得她竟能应付自如,八面玲珑。   又过了一会儿,却是天色渐晚,秦氏何氏等人一齐出来,洛槿初松了口气,心想总算是完事儿了,唉!这才是第一天,往后的日子,对着这么多姐姐妹妹伯母姑母,可怎么应付啊。   这一日晚膳,洛槿初就是和姐妹们一齐在老太太的屋里用的。秦氏和何氏等人一起,只站在一旁布菜,待吃完了方各自回房,恰好洛三爷也回来了,于是自己房里重新摆饭,夫妻两个吃完了,姨娘们刚要出去,便听秦氏道:“且站一站。和你们说句话。如今回府了,不像在庄子上,冬天又晚,这一层层摊下来,你们吃饭也太晚了,所以从今儿起,但凡我和爷吃饭了,你们也就各自回房去吃,不必在这里伺候了。好了,去吧。”   姨娘们心中惊疑,表面上却不敢露出来,因道了谢后各自散去,这里洛涛便笑道:“多谢娘子大度。”   秦氏也笑道:“我既然答应了你,自然以后要做给你看的。只是你也别说我大度,我倒确实是可怜她们,却不知她们心中怎么想我呢,说不定还以为我这是耍阴谋诡计,剥夺了她们在爷面前卖好卖乖的机会,这会儿心里指不定怎么咒我。”   洛涛笑道:“真是这样,天也不容了。”说完又看向洛槿初道:“妞妞如今回来了,也不能像在庄子上那样疯跑,如今你几个姐妹也在族学里,学一些女红和琴棋书画等,你歇两天,就也和她们一起吧,带着你两个妹妹,虽然她们是庶女,但你作为长姐,要好好教她们为人处事的道理,明白吗?”   “是,女儿知道了。”   洛槿初嘴上答应着,心中却想着跟着那样的娘亲,谁知道这两个小妹妹能生成什么性子?自己倒是可以负责教育她们一下,但若她们自己跟着母亲学勾心斗角,可也无能为力了。在这样的大宅门中,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算不错,哪里有余力去管其他人。   因此这两天里洛槿初只在自己的屋中绣花看书,并不多出门,有人来便过去秦氏的房里坐一坐,问她话就回答,不问也不多话。因此府中人人都知道秦氏此回回来,带回的女儿性子极好,柔柔弱弱的看着就楚楚可怜,就是不怎么爱说话,有些闷葫芦。   秦氏也深以女儿的转变为异,问到她,洛槿初却只淡淡地说每个地方自有其规矩,自己既然不能在乡下了,倒还是保持这个样子更舒心,反正她也不太喜欢和姐妹们打交道。   秦氏一方面惊异于女儿的聪明,在乡下无忧无虑长了这么多年,却是深懂趋吉避凶的道理。一方面又有些忧愁,暗道姐妹们不管怎么互相算计,但这么点的女孩子,充其量又能使出什么手段?妞妞这个样子,倒显着孤僻了些。   因把自己这些想法和洛涛一说,洛涛便笑道:“你别杞人忧天了,你这个女儿可是聪明的紧。没关系,她不喜欢和姐妹们相处,后日就送她去族学里,不喜欢相处也要相处的,你且看她怎么办。”   秦氏虽有些担心,但也只能如此。因便议定了,两日后送洛槿初和姐妹们一起去族学里。   到得上学这一日,秦氏头一天晚上已经给洛槿初打点好了书包,里面装着现在女孩子们学的书,笔墨纸砚,以及一些点心。若是学针织女红或者琴棋书画,倒是族学那边提供,不用自己操心。   洛槿初其实不太喜欢去族学里,但也没办法,于是这一天在秦氏陪同下来给洛老太太和潘夫人请安,接着就在小丫头篆儿的陪同下一起往族学去了,香草是大丫头,倒要在她房里照管各色事情。   待人都去了,洛老太太方和潘夫人道:“我冷眼看了这几天,六丫头虽然跟着她母亲去了乡下这些年,性子倒没随着去,安安静静的,这么多姐妹里,倒是她最能坐得住。”   潘夫人笑道:“是,我也这么说,也幸好没随了她母亲,女人家要那么刚强做什么?只是我嫌她有些太安静太柔弱了,没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好。'   一旁的楼夫人笑道:“怎么不好?她这是刚回来,心里有些惶恐呢,再过两日,和姐妹们熟了,就不是这个样儿了。且看她现在这文静惹人怜的模样,就是熟悉了也不至于张扬到哪里去,我倒是喜欢她这个性子。”   潘夫人心中一动,彼时几个媳妇都不在这里,只有她们两妯娌和康老太君。她看了一眼楼夫人,心想大嫂不会是看中了六丫头那个性子,想配给宫羽吧?论理倒也是十分好的良配,只是六丫头才回来,性子也太软弱些,倒是她两个姐姐比她更配得上……“   因心中算计着,赔笑附和了几句,待康老太君把话题转开,也就连忙跟着说起别的事。楼夫人心中其实并没有多少想法,自然也不觉得什么。   洛家的族学里,男孩子和女孩子们是分开的,不过却是在一座大院落里,因下了课或放学,都是自家族兄弟族姐妹,大家有时候倒也一起说说话,或者结伴归家,虽然已近议亲年纪,但这些孩子都是朝夕相处一起长大的,到现在又哪里能一下子就分得那么清楚。   第一堂课学了几页四书,原本先生怕洛槿初这个新学生跟不上进度,却不知对方在柳先生的教导下,医书都不知道看了多少本。一问之下,对答如流,因此也就放心往下交,洛槿初便也有一搭无一搭的听着,并不像其他姐妹有的窃窃私语,有的暗地里打瞌睡,也有的是花十分力气认真读写记。   一堂课上完,先生放了她们自由活动,女孩子们便一拥往后院来,洛槿初只觉着无聊,和几个姐妹打招呼后,就独自躲到墙根下。   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忽见前方不远是一大片草园子,园子最外面倒好像长着几棵白露草,于是她连忙走过去,细细一看,不由得险些叫出声来。   这一大片草园子与其说是草园,倒不如说是药园,里面倒多数是一些草药,没有什么名品,无非是些寻常的,但足有几十种。   这让洛槿初十分的惊喜,只可惜此时将近入冬,这些草药大多都已经发黄枯萎,只剩下零星一点绿色,还顽强挺立风中。   “没关系,虽然枯了,但只要来年春风吹回大地,万物复苏,你们便可以活过来。”洛槿初激动地用手从那些枯草上拂过,一边喃喃自语,同时心中也奇怪,暗道这么些草药怎么可能这样巧都长在此处?若说是人为种的,怎么也没看出有人打理的模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抓头,怎么点击和收藏都涨得这么慢呢,留言也不多,55555555555555,打滚儿再求一下,点击留言收藏作收都到我碗里来嘛来嘛来嘛 ☆、第二十八章:   正疑惑着,便听一个甜美声音在身后道:“六姐姐,这些枯草有什么好看的?”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宫蕊,小丫头睁大了黑如点墨的双眼,正好奇看着她,一只手指还放在嘴里吮着。”   “这些不是枯草,是很多的药草。”洛槿初心中高兴,面上便添了浓浓笑意。一边将宫蕊的小手从她嘴里拉出来,嗔道:“都七八岁的姑娘了,怎么还吮手指?”   宫蕊甜甜笑道:“刚才吃了桂花糕,有些渣渣沾在手指上,娘说不能浪费粮食,所以索性在嘴里吮一吮。”小丫头说完,忽然将目光投向树底下一串还保持着大半绿意的植物,指着道:“那是什么?上面结的果子能吃么?”   洛槿初回头一看,不由得笑了,牵着宫蕊的手来到树下,摘了一串墨紫的果实,微笑道:“这东西在乡下很常见,许多小孩子都当做果子一般来吃,蕊妹妹要尝尝么?”   “好啊好啊。”   宫蕊双眼放光,伸手就要结过那串小果实,洛槿初连忙把手举高,拿出手帕将那果实一粒粒擦干净了,然后递给宫蕊。却见她一口就把那串豆粒大小的果子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眼睛都放出光来,嘻嘻笑道:“是甜的。”   洛槿初微笑,将这悠悠草上的紫红色果子全都摘了下来,擦干净后,宫蕊就一把把往嘴里塞,那豪迈的吃相让洛槿初十分感叹,暗道这在现代,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吃货啊,难得还能保持这么好的身材,不知是因为在家里被严格控制饮食,还是天怨人怒的天生吃不胖体质。   “好了,悠悠果都吃完了,快回去吧,你姐姐发现你不见了,会着急的。”洛槿初见宫蕊吃完,眼睛还在放光,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好不容易把小女孩儿给哄走,她这里便在这一大片草园子里视察起来。   “白露草,九月红,远志,蒲公英,银杏草,啊,这里竟然还有几棵黑灯笼,这可是治疗腹泻的好东西。”   洛槿初一边念着,就将那几棵黑色草杆儿给折了下来。这里正要往里继续走一走看一看,便听不远处脚步声响,一回头,原来是见宫蕊带着十几个人正往这边走来。   “我的天。”   洛槿初一拍额头,心想敢情那不但是个吃货,更是个大嘴巴,这一回去,就替我招了这些人来。因只好遗憾地站起身,走出了草园子,一边对迎面而来的少年男女们道:“哥哥姐姐们怎么全过来了?”   洛品微笑道:“蕊妹妹回去和我们说,六妹妹在这边找了极好吃的果子给她吃,说的妹妹们都有些好奇,连我们几个也想见识见识,所以就结伴过来了。”   洛槿初摇头笑道:“统共就看见了那么一棵悠悠果,我都摘下来给蕊妹妹吃了,却去哪里找?”   洛品笑道:“这也难说,这里这么大,草又多,到处找找,说不定还能看见几棵。”说完大家都笑开来,在宫蕊的引领下去看了那悠悠草的模样,便都四散开来找寻了。这里洛善连忙道:“都小心些,这里草密得很,当心有蛇。”   洛槿宜回头笑道:“哥哥惯会担心,如今快入冬了,就有蛇也早都蛰伏起来,哪可能在这里等着咬我们?”   说完也散开去。洛槿初却知道她们定然可以找到,只因这悠悠草乃是极容易生长的,这里既然有一棵,这片地方怕就有好些。果然,不一会儿,便听各处都响起惊喜的声音,却是大家都找到了。   洛槿初也不随着她们去,仍在这大片草药园子里看着,忽听身后一个好奇声音道:“六妹妹似乎不是找那悠悠果,怎么?这些枯草难道还有讲究?'   声音温润动听,洛槿初抬头一看,原来宫羽和洛善并没有随着众人去找,此时倒都是在好奇看着她,她便微微一笑道:“这不知是哪一年,什么人种下的草药园子,这里面的都是药草,不是寻常杂草,我手里这几棵,是治疗腹泻的良方黑灯笼,配着另两味药,管它多厉害的腹泻,喝一副药就好了。”   洛善奇异道:“真有这么灵异?恰好,我房里的桂枝前两天回了家里,不知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昨儿起就拉肚子,今早干脆爬不起来了。我不敢告诉娘,她就是在家里得的病,若是打发回家,可不是更好不了?六妹妹若有这方子,何不给了我?我让人给她煎一副药喝了,若好了,也是妹妹的功德一件。”   洛槿初便递过两根灯笼草,笑道:“这算什么功德?哥哥拿去吧,你再去买几味药,配灯笼草熬了,这两根足够,莫要多放,不然可就要糟糕了。是了,方子怕你记不住,回头我写下来给你。”   宫羽在一旁实在忍不住好奇,疑惑道:“若是多放了,又有什么妨碍吗?难道不是药效更好?”   洛槿初笑道:“是更好,不过若是太好,哥哥且想一想腹泻的反向词是什么吧?”说完低头柔柔一笑,便继续向前面找草药了。   这里洛善也愣住了,还是宫羽反应快,醒悟过来便哈哈哈笑起来,洛善忙问他,听他悄声道:“腹泻的反向词,岂不是拉不出来?大哥你可千万别用多了,不然怕是您房里的丫鬟姐姐要更遭罪的。”   洛善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哭笑不得。摇头道:“都说六妹妹性子温吞腼腆,如今看来,也不尽是如此嘛。”话音刚落,忽听洛槿初惊叫一声,接着几步上前,扒开那半人高的野草。洛善和宫羽连忙上前,就见在草丛中有一个大窝,里面竟有十几只鸟蛋。   “这什么鸟啊?这种时候还下蛋?”   宫羽倒吸了口冷气,却听洛善沉思道:“莫非是哪只傻鸟,在这里下了蛋,却忘了来孵?”说完宫羽笑道:“哪有这样的鸟妈妈?你不若说是一只路痴鸟,下完蛋找不到路了。”   洛槿初在不远处听见两个哥哥的对话,心里不由的直翻白眼,抓起一个鸟蛋对着阳光看了看,似乎还不错,不管怎么样,先捡回去煮了看看。   “该回去了,怕是要上课了。”忽听宫羽说了一声,接着洛善便大声喊道:“要上课了要上课了,姐妹们都赶紧回来吧。”   女孩儿们嘻嘻哈哈跑过来,几个大的则都是稳重端庄走过来,洛槿初将鸟蛋用手帕包了,放在怀中,也默默加入到队伍里,一起回了学堂。   这一日晚间,女孩儿们便都在康老太君的福寿堂里坐着,陪着康老太君说话。不一会儿,男孩儿们也都走进来,宫羽赫然也随着洛品洛善等人一起,待给老太君请了安,老太君便问宫羽道:“听说你爹已经相看好了地方,就在咱们家的后面,要盖宅子,如何?可是都弄妥当了?”   宫羽连忙道:“是。爹爹本不敢自作主张,将这事情和皇上说了,原来皇上也知道这情况的。本要另选地方建造吏部尚书府,把原来的吏部尚书府做礼部尚书府,后来听爹爹说是隔着咱们家近,方便走动,也便作罢。只说用多少银子,由户部拨付,这便是将来要做吏部尚书府使用了。”   康老太君笑道:“这正经不错,你娘在这里住了几日,我也不舍得她和你们了。”说完忽然抬头看向洛善,笑道:“你一进来,就巴巴跑去和你六妹妹嘀咕什么呢?”   洛善正是和洛槿初道谢。原来他中午回房时,那叫桂枝的丫鬟一上午又跑了十几趟茅房,只说到最后已经不是拉肚子,是拉水了。吃了屋里常备治腹泻的丸药也不管用,只把丫鬟们骇的了不得,忙劝着他赶紧禀明奶奶太太,将桂枝打发回去请医生,若只是在这屋里,不敢偷偷请大夫,再拉死人怎么办?   桂枝是洛善心头上的人,她这个病正是在家里得的,如何能放心再让她回去?恰好洛槿初给了那个方子,于是便命小厮去外面偷偷将另几味药买回来,一起煎了水服下,暗道若还是不好,晚上就只能禀明母亲,看能不能请大夫来家里医治了,左右这只是拉肚子,又不是瘟疫和肺痨,也不至于就传染吧。   说起来,也是大少爷没怎么经历世事,不然如何敢用洛槿初一个小丫头的药方?好在傍晚放学回去后,听说桂枝喝了药,下午跑了两趟茅厕,就躺下了,一直到洛善回去,肚子也不绞痛了,只说那药十分的好用,不知少爷是从哪里得的方子,洛善十分高兴,恰好在福寿堂遇到洛槿初,见没人注意,便过来和她说话,却不料康老太君一边和宫羽说话,竟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下子就抓住了。   洛善哪里敢说是自己屋里的丫头病了,因只好说是一个小厮的家里哥哥拉肚子,两天也没好,请了大夫吃了药也没用,白日里看见六妹妹在后院找了几根草,说是黑灯笼草,又说了个方子,给了那小厮后,傍晚回来说下午就好了,因此他特意过去和洛槿初说一声谢。   作者有话要说:嗯嗯嗯,诚恳求点击留言打分收藏还有作收,这两天我努力点,看看能不能找一天出来双更回报大家。感谢所有支持梅子的大人们,爱乃们,嗷嗷嗷 ☆、第二十九章     别看侯府高门,其实除了那些暗地里的勾心斗角之外,也没什么有趣儿的事,此时洛善一说出来,众人齐齐吃惊,都看向洛槿初。   秦氏无法,知道女儿虽然打定主意韬光养晦,但唯有她喜欢的医术,要是限制了她,那比死还难过的。因只好解释道:“妞妞倒是会些岐黄之术和偏方儿,我在乡下时,有一次犯了很厉害的偏头痛,恰好那里有个大夫很好,过来用了针。妞妞纯孝,想着学会了日后替我针灸,因跟着那先生倒学了几年,连那先生也赞她有天分的。”   蓝氏笑道:“真没想到,六姑娘年纪幼小,平日里也不声不响,竟还有这样一门好手艺,难道咱们女人里,也能出一个杏林国手?”这话却是有些居心不良了,秦氏淡淡看了她一眼,轻声道:“什么杏林国手?嫂子别笑话她,只是学了这个,闲时我犯了头痛病,替我用针罢了。”   洛槿雪在一旁笑道:“婶婶也不用太过谦虚,六妹妹懂得东西着实不少,就如今儿那悠悠果,若不是听她说,我们也不知道这东西能吃的。蕊妹妹高兴地什么似得,我就没见她那么高兴过,这都是六妹妹的功劳。”   “悠悠果?那是什么?”康老太君皱了皱眉头,洛槿初却是心里咯噔一跳,暗暗瞟了洛槿雪一眼,见她眼中暗藏得意之色,她心里明白,这是上午宫羽和洛善与自己在草药园子里呆了一会儿,让这位姐姐心里不舒服了。   心中暗暗咬牙,却是不等洛槿雪再说,便步出去,假意惊慌道:“那是常见的东西,我在乡下的时候也喜欢吃,爱它那个甜味儿。因此看见蕊妹妹问,就给她吃了,老祖宗,我知道错了,不该给蕊妹妹乱吃东西,呜呜呜……”说着说着,竟掩面哭起来。   如此倒把康老太君等人吓了一跳,当下洛夫人连忙道:“好孩子别哭,姑母都听你蕊妹妹说了,说是你给她吃了极好吃的东西。没事儿没事儿,来,姑母给你擦擦眼泪。”说完便离座来到洛槿初面前,用帕子替她擦着眼睛。   宫蕊气咻咻看着洛槿雪,大声道:“我喜欢吃悠悠果,四姐姐也不是没吃,当时不是还说好吃吗?怎么一回头,便把六姐姐说的哭了?”   洛槿雪这个冤枉啊,她是故意在言语里暗藏祸心不假,但天地良心,自己那番话,明明是用褒奖的语气说出来的好吧?怎么就把洛槿初说哭了?因也委屈道:“我……我也没说什么啊。”   秦氏连忙站起身打圆场,又把洛槿初从洛夫人那里拉了回来,淡淡笑道:“叫姑太太见笑了,我们家这个刚从乡下回来,她性子又柔和,如今怕是有些敏感,妞妞,你这是做什么?你四姐姐是夸你呢,只不过以后不要做这些事了,那野地里生长的东西,你也敢给姐妹们吃?以为都是你这种从乡下摔打着长大的吗?”   却听楼夫人笑道:“六丫头也没做什么错事儿,涛儿媳妇别说她了,不过你刚刚那话正经不错,要么怎么着富贵人家生的孩子,都愿意起一个贱名儿呢,又说穷人孩子早当家,可见那摔打过的孩子,倒更不错。咱们虽然是侯府,孩子们也不用太娇惯着了。”   洛槿雪都想哭了,她心里这个委屈啊。楼夫人是宫羽的外婆,大伯母膝下两个女儿都已经订了亲嫁了出去,只剩下个庶女,宫家若真是要和洛家联姻,便该在二房这边的几个女孩儿里挑选,如今楼夫人这么说,不明摆着是偏帮洛槿初吗?只是哭两声罢了,就惹得大太太对她这么有好感,日后还了得?   只是虽然洛槿初哭了一场,得了这几句安慰,洛槿雪心里却是不愿意学她的,显得自己像她一样懦弱无能吗?   于是当机立断之下,便站起身来,走到洛槿初面前盈盈一礼,笑道:“四妹妹别哭,是姐姐不会说话,姐姐其实是夸你呢,妹妹却想到哪里去了?咱们姐妹间日常说话,若还要顾忌着这个顾忌着那个,这可还怎么处?”   洛槿初也连忙擦干了眼泪,施礼道:“姐姐教训的是,妹妹谨记了。”模样却是越发可怜可爱,洛槿雪盼着她多说几句,所谓言多必失,偏这时候她又不说了,只气得心中暗暗咬牙,不知面前这个妹妹究竟是真傻还是假傻。   这个小风波过后,洛槿初便仍回秦氏身边坐下。众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天色更晚了,便都起身告辞,就听康老太君对夏氏道:“六丫头看上去身体有些弱,到园子里住的话,别的也还罢了,她的住处却是要好好儿修一修,如今入了冬,务必要暖和一些。”   原来府中这几个年纪差不多的姐妹都是住在园子里,如同《红楼梦》中宝黛姐妹们住在大观园中一样。不过因为女孩儿们依恋父母,所以各房中也有她们的住处,有时候她们也经常会回去住一段时间。   这里洛槿初听到康老太君关心自己,心中不由得大大松了口气,暗道大宅门虽然是不好住,几个姐妹如今看来勾心斗角也是免不了了,有时候我不想惹她们,她们偏要来招惹我,这可也没办法。只不过无论是太祖母,还是大太太,还有外祖母,倒都是关心我的,侯门高户中,能有这么点儿亲情,已经不易了。   因晚间回房,洛槿初便缠着秦氏道:“母亲,我不想去园子里住,只想和你一起住着,母亲,你不能想想办法吗?”说完却见洛涛走进来,笑骂道:“你啊,就别在爹娘面前装这副可怜样儿了,园中都是你的姐妹,又不是老虎能把你吃了。以我家妞妞的才干,去了园子里,不欺负别人就该偷笑了,还怕别人欺负你不成?”   洛槿初一听老爹的话,知道自己的哀兵之策已经被识穿,心中不由得后悔,暗道早知今日还是避免不了回府,当初实在不该在父亲面前原形毕露,唉!失算啊失算。”   果然,过了六日,夏氏便说园子里给洛槿初的住处已经收拾好了,让六姑娘有时间就搬进去。   这些日子洛槿初为了报复老爹,每天晚上都缠着秦氏到很晚,早已被洛涛视为洪水猛兽,恨不得拿大扫帚打出门去,一听说住处收拾好了,就立刻让洛槿初搬过去。   洛槿初身边本来有一大一小两个丫头,分别是香草和蕊儿,蕊儿回来后把名字改作了环儿,避开了宫蕊的名字。如今秦氏担心她到园子里住人手不够,又不想让夏氏安排人过来,因此就把身边两个十一岁的二等丫头,叫做碧玉和碧箫的与了她,选个好日子,洛槿初惆怅万分的搬进园中去了。   既搬了进来,女孩子们少不得要来道贺,一时间整个院子里到处是欢声笑语,热闹无比。   不一会儿,宫羽和洛品洛善等也过来道贺,原来他们几个男孩儿就住在园子西边,隔着一道水池竹桥,东边这些院子却是女孩儿们的住处。   “六妹妹,我进来的时候,看见你这院子还没起名儿呢,不知你想叫什么?”洛品平日里不多话,此时一开口,倒是给洛槿初提了个醒。旁边宫蕊立刻笑道:“好啊好啊,六姐姐你想起什么名字,叫我哥哥给你写个斗方儿,然后裱起来挂上去,我哥哥的字儿写的可好了。”   话音未落,已被宫羽喝了一声,少年让自家妹妹这一通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不由得脸也红了,苦笑道:“六妹妹千万别听她胡说,我哪里写得什么好字?不过是兄弟姐妹们抬举。”   洛槿芳在旁边笑道;“既然六妹妹会医术,不如叫杏林苑如何?”不等说完,便听洛槿雪笑道:“不妥不妥,六妹妹又不能出门行医,叫这种名字,听起来倒像是医馆了,不如叫岐黄院,这名儿又应景,又雅致些。”   洛槿初微微一笑,垂头道:“姐姐们的名儿都不错,只是依着我,却想叫做初晴阁。”   “唔,还是六妹妹起的名字好,初晴阁,小雪初晴,这名字倒也清新脱俗,寓意也好,又嵌着你名字里的字儿。”宫羽和洛善等不住点头,于是便定了初晴阁的名儿。   最后到底是宫羽替洛槿初写了这三个字,又吩咐小厮们拿出去装裱,然后挂起来。洛槿宜笑道:“我母亲特意没让人给这院子起名儿,便是留着让六妹妹取一个称心如意的名字,如今看来,这还真是做对了。”   众人正说得热闹,忽听宫羽对小丫头环儿道:“有没有凉水?且拿一碗来喝。”   洛槿初连忙道:“羽哥哥要喝水?有热茶,若是渴了,便倒一杯热水罢了,可不能喝凉的,这个天气,万一再喝坏了肚子,不是玩的。”   洛善也在一旁道:“是啊,六妹妹说得对,你若口渴,让丫头们拿热水来喝。”说完却听宫羽苦笑道:“依照我的心思,现在只想喝井里的水,冰凉凉的才好。”说完就见宫屏走上前去,关切地对宫羽道:“哥哥可是又犯了心热病?”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为了大人们的留言和收藏,为了冲月榜,梅子拼了,双更。那个……啥时候支持不住了啥时候退下,OTZ。看在梅子这样拼命努力地份儿上,求点击留言打分收藏,对了,还有作收。梅子负责拼命码字,其他的,就只能靠大人们捧场了。双更的话,真的是要拼老命了,所以留言可能没办法章章回复了,求大家原谅。但是梅子每个都会看的,梅子爱乃们。OTZ还有,梅子今天才发现地雷手榴弹都有了嘤嘤嘤嘤,以前还一直以为是水水的友情雷呢。55555555,好感动,所以觉得为了你们,拼也值了,嗷嗷嗷! ☆、第三十章     宫羽点头,对众人无奈道:“我自小倒是百病不生,唯独有一个心热的毛病,一旦上来了只觉心里像是烧了一块炭般,烦闷无比心浮气躁,只有喝些凉的,许是能压下去一些,有时候折腾个一两天也是常事。这次上京,许是换了水土的关系,几天功夫就犯了两三次,好在时间不长,不过是三五个时辰。”   宫屏也懊恼道:“可平日里冬天也没见哥哥犯过这个病,怎么如今倒连冬天也逃不过去了?”   众人从没想到,似宫羽这般得意的人物竟然也有小小毛病。当下洛谨宜便笑道:“六妹妹会医术,不知能不能给羽哥哥看一看,若能治好了,岂不是功德一件?”   宫蕊摇头道:“别难为六姐姐了,为着哥哥这病,请了多少名医,皆不管用的。倒是也没其他症状,那些大夫也说,怕是胎里带的热毒,对身子寿命都没有大妨碍,因此我爹娘才放心。”   洛槿初简单听了下症状,心中有了点计较,只她前些日子不过是给了宫蕊一串悠悠果吃,就引得洛槿雪晚上那一番明褒暗贬的言语,此时又怎肯出头?因连忙笑道:“确实,我竟也没听说过这个病症,想来既然大夫们都说无碍,那是没什么大妨碍的,羽哥哥也不用担心。”   洛槿雪咯咯笑道:“原来也有六妹妹不能治的病,我还想着羽哥哥的病在你手里去了根儿才好呢。”   洛槿初心说:呸,真要是在我手里去了根儿,只怕你就连觉也都睡不着了。”因明知洛槿雪这是在挤兑自己,却也不分辨,只是柔柔一笑。看在其他女孩儿眼里,只觉得她太不争气了,这时候就反唇相讥几句又能怎么样?   洛槿初才不在乎这些人的想法,好不容易把人都送走了,她就去了秦氏房里,秦氏看见她,连忙问了几句园子里的情况,听说一切都好,方放下心来。   因回来路上,洛槿初便对香草道:“你去屏姑娘房里,想法子和她打听一下羽哥哥的症状,记住了,别让人知道,也和屏姑娘说一声,别告诉别人。”   香草笑道:“姑娘何苦怕那几位姑娘们,既然有这本事,便施展开来又如何?谁让她们不会呢。”说完却听洛槿初不屑笑道:“这种风头有什么好出的?难道不知人怕出名猪怕壮的道理?你素日跟着我,怎么连这一点都没学到。”   香草笑道:“我只是替姑娘抱不平,如今看来,几位姑娘怕都是对表少爷有意呢,表少爷也的确是一表人才,我见过的人里,也只有秦公子比他略强一强,却也只是英气多些,论相貌秀美,倒还输了一筹呢。”   洛槿初心里当然不这么认为,不过她也知道这时代的女人都是喜欢中性美,所以潘安宋玉那样阴柔气足的美男子才能名留青史。她也不多说,只是淡淡道:“别人抱着什么心思咱们管不着,你只记着我没有这份心思便好了。”   香草应了一声,于是去了梨花院,过一会儿回来笑道:“姑娘,都打听出来了,除了上午表少爷说的那些,倒也没什么其他症状,只是夏日时,有时候会觉着面上有些发红发热。”   洛槿初点点头,淡淡道:“虽然没有把脉,不过和我设想的是差不多了。”说完拿过一张纸,铺在桌上刷刷刷写了张方子,然后折叠起来放在怀中。   第二日进了族学,最开始却是女红课,洛槿初很喜欢这些绣花课程,平日里除了看医书钻研医术之外,就喜欢绣花裁衣,只不过她在这方面的天分不太高,因此手艺只能说是尚可,远说不上技艺高超。   女孩子们当中,女红最好的却是洛槿雪,此时接着绣昨日的功课,却是一丛国色天香的牡丹,费了许多功夫,方绣好了几个花瓣儿,那教她们女红的绣娘来到面前,也不由得点头称赞,让几个姑娘过来看。   洛槿雪听到姐妹们夸奖自己,不由得意非常,忽一眼瞥见洛槿初,不由得笑道:“听说三婶娘的女红十分厉害,六妹妹常年跟她住在一起,手艺想必不俗,不知绣的是什么,也让我们看看可好?”   洛槿初心中哀叹,暗道我不就是那天一不小心和羽哥哥说了两句话吗?平日里和他说话的也不少啊,你怎么就认准了我呢?该不会我不发威你就真把我当病猫,欺负上瘾了吧?要真是这样,可别怪我不和你客气。”   “六姐姐绣的也好漂亮啊。”   忽听宫蕊大声赞叹,众人围过去一看,只见洛槿初的绣绷上是一朵山茶花,针脚虽然也是细密均匀,然而绣工却绝对比不上洛槿雪,只是这一朵山茶花却有几根银丝线,如今在阳光下一照,那几条银丝线隐隐约约闪烁出光芒,格外给人一种漂亮奢华的感觉。   “六姑娘也不简单,这金银丝线竟然能与花朵如此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绣娘走过来,仔细看了看,一边夸赞着,忽然“咦”了一声,下一刻,就听洛槿初道:“我哪里有那么大本领,这不过是投机取巧罢了,将银丝线和绣花的主色丝线一起穿过针眼儿,因此才能绣的好像融合在一起,其实不是。”   那绣娘赞叹道:“如此也不容易了,一个针眼里要穿过两种丝线,那大概一根丝线要分成两股才行,难怪这朵山茶的针脚如此细腻,原来秘密在这里。”   洛槿初笑道:“不说破还觉着有些神奇,其实一说破,也就没什么了,姐妹们若喜欢,不妨用这个法子试一试,我是喜欢加点银丝线金丝线,爱这闪烁星辉,只不过这实在是俗气想法。”   “我觉得很不俗呢,我也这样绣着看看。”宫蕊大声说完,果然也去取了一轴银丝线来,却听绣娘笑道:“表姑娘若要绣,等明天吧,这堂课却是结束了呢。”   “啊……”宫蕊叫了一声,有些依依不舍得将绣绷和丝线收起来。不过想到下课又可以出去玩,小姑娘便又高兴起来。   一时间大家都跑了出去,房内没有别人,洛槿初左右看看,便来到宫屏身旁,从袖子里掏出那张小纸条,递给宫屏道:“这是张方子,怕是对羽哥哥的病有些作用,即便没有用,里面也没什么药性厉害的药草,都是对身体有益的,吃了也没关系。你拿回去给羽哥哥试试吧。”   宫屏笑道:“姐姐昨儿遣香草去找我,我便知道今儿你大概会有话交代。只是何必这样神神秘秘的?咱们是姑表亲,极亲近的,姐妹兄弟们互相帮忙,这有什么?”   洛槿初苦笑道:“行了,你是个聪明女孩儿,我不信你不知道这其中原因,总之你过几天再给羽哥哥,只说是你偶然间得的方子便罢了,若是让第二个人知道,日后可别想着我再为你们出力。”   宫屏笑道:“好好好,姐姐就放心吧,我不给你泄露了便是。”说完将纸条袖起,洛槿初便站起身走了出去,宫屏既然知道她并不愿意和自己等人走近,也就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走出,随意找了一个女孩儿扎堆的地方,谈天说地起来。   到晚间,在福寿堂里请了安,大家各自回归住处,宫屏就到了宫羽房中,拿出一个方子笑道:“这是我偶然得的方子,原本想过几天拿给你,不过见哥哥这病倒是有些频繁,妹妹不忍心让你受苦,所以这会儿就拿了出来,哥哥你可怎么感谢我?”   宫羽讶异道:“什么方子?治疗心热的方子吗?你从哪里淘来的?这东西可不能乱吃。”   宫屏笑道:“放心,即便没什么作用,也都是些对身体有益的药材,吃不好也吃不坏。若是吃好了,哥哥可得好好儿谢我。”   她说完,站起身就要出去,走到门口时,忽听身后宫羽笑道:“这是六妹妹的方子吧?”   宫屏笑着回头道:“我就知道瞒不过哥哥去,只不过六姐姐既是处心积虑要韬光养晦,哥哥也只做不知便好,给你方子就不错了。”   一句话说的宫羽也笑起来,含笑点头道:“我省得,我只当这方子是妹妹给我的,若真好了,我好好谢你。”虽如此说,但对这方子其实却并没有抱多大希望。   洛槿初第二天就把这件事儿忘到脑后了,她对宫羽根本就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之所以给他那张方子,也不过是不忍他被病痛折磨,何况自己空有一身医术,却没有施展机会,着实郁闷,若真能把宫羽的心热病治好了,就算没人知道是自己的功劳,但是那种一展所长的成就感,就是对自己最好的回报了。   因此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如此过了两三日,这一日早起后,便如往常般先往秦氏院里去请安,不料路过芳姨娘的院门口时,却见洛唯在门前跪着,垂着脑袋,也不知是惹了什么祸。   作者有话要说:嗷,答应大家的两更要做到。看到大家也给我补分留言投地雷,好感动,留言不能一一回复了,发完文干活去,今晚还要努力出一章来,要对得起大家对我的支持。另外,求打分留言文收作收,吼吼吼!! ☆、第三十一章     洛槿初虽然在府中韬光养晦,可并不代表她对芳姨娘等人也愿意姑息,此时看见洛唯跪在院中,她对这个沉默寡言的哥哥印象倒不错,并没有想象中的纨绔习气或者庶子那种自卑孤僻的性格,在学中,虽然他不言不语,但是对自己也极为照顾。前几日下了小雪,他怕自己走路摔倒,还定要背自己回来。   因便立意要管这件事,只略一沉吟,心中就有了计较。当下只做没看见似的走到秦氏房里,问安后就把洛唯在芳姨娘门前罚跪的事情说了。   秦氏的性子,那是必要和芳姨娘对着干的。虽然对洛唯并没有什么感情,但这是丈夫唯一的独子,听洛涛说这个儿子也是十分乖巧懂事,她本不信,以为和芳姨娘一样,都是深藏不露的性子,需要日久才能看出是什么心肠。只是这些日子偶尔听洛槿初说起,倒是个会照顾人的,因着这两点,听洛槿初说完后,她便对秋香道:”你去芳姨娘院里,就说我的话,让把唯哥儿叫过来,顺便问问她,耍威风给人看也就罢了,怎么倒拿自己的儿子耍起来?院子外人来人往的,她是怕别人不议论她的是非怎的?”   秋香连忙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洛唯和芳姨娘诚惶诚恐的进来,见秦氏在椅子上端坐,芳姨娘便垂头道:“婢妾见过奶奶,今早……”   秦氏如今也变得稳重了许多,更知道要怎么在这些姨娘面前摆威风,因便略略一挥手,止住了芳姨娘的话头,看着洛唯温和道:“你犯了什么错儿?我这里还不知道,你倒被一个姨娘罚跪了。”   洛唯面色一白,连忙垂头道:“回奶奶的话,不关姨娘的事,我做错了事情,怕姨娘生气,所以悄悄儿跪在外面,姨娘也不知道的。”   秦氏目光一凝,心想这才对。芳姨娘再怎么愚蠢,也不至于让儿子跪在房门外头,她那样成了精的人,怎么肯闹出这样的笑话和把柄给人家看着攥着,于是微笑道:“你做错了什么事?就这样诚惶诚恐的?”   洛唯面孔涨红,好半晌才呐呐道:“我的小厮前儿出去惹了赌债,我……是我一时禁不得他恳求,将身上……身上的银子尽数借给他还了赌债……”   不等说完,芳姨娘的脸已经涨得通红,张口要说话,却见秦氏沉了脸,慢慢问道:“是哪个小厮?”   洛唯吓得“扑通”一声跪下,惶恐道:“奶奶开恩,那……那小厮我已经教训过了,他再不敢犯得,这是他头一次犯……”   秦氏叹了口气,摇头道:“唯哥儿,你人品忠厚,恐怕就被人瞒骗了。赌这个东西,最沾染不得的,即便一时输了钱,他心中愧悔,赌咒发誓说再没有下次,可心中也难免总想着,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又一头扎进去了。”   说完,秦氏便转头对秋香道:“你出去找李谦家的,就说我的话,问明了唯哥儿身边是哪个小厮敢去赌,立刻撵出去。三少爷给他的银子便不用还了,算是全了他们主仆一场的情意。”   秋香连忙答应着出去了。这里洛唯羞惭的满面通红,垂头不语。秦氏想了想道:“你给了那小厮多少钱?”   待听说是十两银子,她不由得皱了下眉头,却没有多说,只是命秋红又拿了十两银子给洛唯,一边道:“你一个爷们儿,身上是要带些银钱的,日后记住这教训。唯哥儿,我是妇道人家,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你好好儿一个孩子,不能让这样人教坏了。行了,出去吧,这事儿我和你爹爹说,不让他罚你就是,日后你自己也注意着些。”   洛唯满面羞惭的去了,一旁的洛槿初也没想到自己要揪芳姨娘的错儿,竟揪出了这么件事,唯恐洛唯心里想不开,也忙追出去。   这里秦氏看了一眼芳姨娘,淡淡道:“这件事我这样处置,你觉着如何?”   芳姨娘连忙道:“奶奶处置的很是,若依着婢妾心思,那小厮打二十板子撵出去,银子也不该给他,谁知他是不是又要去赌?”   秦氏微笑道:“唯哥儿刚刚的恳求你也听见了,既然是那孩子一片心意,总不好太过拂逆,他做一个重情义的人,总比做一个狠毒刻薄,没一点人情味儿的坏人强,你说是不是?”   芳姨娘心中一凛,秦氏这话一语双关,她怎能听不出来?心中把牙齿咬得咯咯响,面上却也是一点不露,附和了秦氏几句,便告退了。   回到房中,丫鬟们见她脸色不好看,也不敢问,正想寻个由头避出去,便听芳姨娘冷冷道:“看见哥儿回来,让他立刻到我房中。真是反了,十两银子给小厮还赌债,他到底还把不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   这里洛槿初追上洛唯,兄妹两个一起往康老太君的屋里去,洛槿初就对他道:“哥哥,你别怨娘亲,这事儿是我的错,我见你跪在院里,以为你做错了事姨娘罚你,所以想着告诉母亲替你解困,却没想到好心办了坏事儿。”   洛唯苦笑道:“六妹妹做的没错,唉!我也知道自己性格宽厚,太纵容他们了。只希望这一次奶奶罚的如此严厉,能给他们提个醒儿吧。”   洛槿初郑重道:“哥哥能这样想就好,一个小厮,竟然赌输了十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可见他平日里行止也未必端正,不然凭着他,去哪里淘登这十两银子?哥哥日后也不可听他们一面之词,凡事要多往深里想一想,这样久而久之,他们知道你不好瞒骗,才会对你有敬畏之心,你是个爷们儿,可我这几日偶尔看了几回,你身边那些小厮也忒放肆了些。”   洛唯仔细思考着洛槿初的话,一路再没出声,眼看着就到了康老太君的院子里,他方忽然停下脚步,一揖到地,诚挚道:“多谢六妹妹提点,想不到你比我小,又是个女儿家,看问题竟比我高明百倍,我……我真是羞惭无地。”   洛槿初笑道:“哥哥千万别这么说,哪里是什么高明百倍?我不过因为是旁观者清罢了。哥哥日后处事,若也能时时刻刻都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位子上去看待,必定比我更精明的。”   兄妹两个说了这些话,洛唯只觉得这个妹妹待自己着实亲热,他因为生母是芳姨娘,时常有一些半含半露的挑唆话,所以虽然性子忠厚,但是面对秦氏和洛槿初时,总也有些别扭,然而经此一事,却是芥蒂尽去。   给康老太君请了安之,众人便成群结伴去了族学。上了一堂课后,女孩子们都跑出去玩儿了,宫屏便凑到洛槿初面前笑道:“真要多谢姐姐,我哥哥自从用了你给的那个方子后,这两三天的功夫,那心热病也没犯过一回,简直比仙丹还灵验呢。”   洛槿初瞄了她一眼,似笑非笑地道:“妹妹说什么话?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呢?羽哥哥的心热病好了吗?那敢情好啊。”   宫屏笑道:“我知道姐姐是什么心思,在我面前何苦也做戏。”话音刚落,忽听外面宫蕊的声音道:“姐姐和六姐姐怎么不出来玩儿?天上下小雪了。”   宫蕊和洛槿初相视一笑,两人携手走出去,果然,就见天上已经飘起了零星小雪,这时候天气暖和,女孩子们一个个穿着猩猩毡或羽缎的披风,都在院中接着雪花玩儿。   真好啊,无忧无虑的年纪。   洛槿初静静坐在游廊中,只看着那些天真烂漫的女孩子在院里笑闹着,忽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道:”六妹妹怎么不出去玩儿?只在这里坐着有什么趣味?”   回头一看,只见洛品洛唯洛善和宫羽都站在身后,还有几个本族子弟,她却是不怎么认识,因连忙微微施礼道:“我身子弱,也好静,所以就不出去了,哥哥们上了一堂课,正该出去放松放松,怎么也在这廊里?”   宫羽笑道:“我们可不出去,那几个丫头厉害着呢,这万一要是碰到了,怕不知要赔出去多少东西。”一句话说的其他几个男孩子频频点头,显然都是受害者。   洛槿初忍不住笑道:“你们平时还有机会出门到处走走,淘登些新奇东西回来,姐妹们哪里有这个机会?哥哥们就让她们沾一点半点儿又能怎么?竟这样小气。”   一个名叫洛因的本家子弟性子活泼,闻言便“哈”的一声怪叫,翻白眼道:“她们若是像六妹妹一样懂事也就好了,一样两样东西算什么?就怕是贪得无厌,要了这样想那样,不把我们的身家全都要去就不算完。”   话音刚落,就听一个声音道:“因哥哥你说什么呢?谁把你的身家都给要去了?你告诉我,我替你要回来。”却是女孩儿们看见几位哥哥和洛槿初坐在这里,都聚拢了来,偏几个男孩只顾着说话,也没看见,于是洛因就悲剧了。   作者有话要说:吼吼吼,明天金手指将第一次在伯爵府内绽放,啦啦啦!!一直在工作赶稿,回复不能每篇都回了,嘤嘤嘤嘤,但还是盼着大家能给打个分啥的,这对于梅子爬榜是很重要的,对手指。然后,文收和作收也是很重要的。求大家支持。尤其是作收,点击我简介里那个梅花图,到专栏收藏我就行了,再次感谢,嗷! ☆、第三十二章     当下支支吾吾的也不知说什么好,忽听洛槿雪冷笑道:“素来只听说六妹妹会医术,却不知你莫非还有半仙之能?怎么知道哥哥们就要过来,因此特地坐在这里等着?”   宫羽微微皱了皱眉头,这话可有些难听了,他有心说两句,却知自己这会儿帮洛槿初只会是火上浇油。   正琢磨时,却听洛槿初淡淡道:“我哪里知道哥哥们要过来?只是身子弱,见到下雪了,怕受了寒,又让我母亲操心,所以便只在这里坐着。四姐姐可是接雪花儿没接过别的姐妹们?所以过来把气撒在我身上了?”   “就是,四妹妹你这脾气真是要好好改改了,什么半仙?这么难听的话你也用在六妹妹身上。”洛善有些不悦道,只把洛槿雪气得咬牙,正要再说,忽一眼看到宫羽神情淡淡的,她心中一惊,连忙将要出口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再看洛槿初,坐在栏杆上,神情恬淡,身如弱柳,真真像是温室里培养出来的一株娇艳白牡丹,自己若是再不收敛,倒越发让她比的像是一棵野草了,也是她转主意快,因连忙笑道:“我哪里是撒气?只是见哥哥们总是凑巧和六妹妹遇上,所以心里有些疑惑罢了,但不知……”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洛槿宜“咦”了一声,接着疑惑道:“琥珀姐姐怎么过来了?莫不是老太太有事儿叫我们?”琥珀是康老太君身边的大丫头,因此她才有此猜想。   却见琥珀走到近前,微笑道:“姑太太家的老太爷老太太大太太合家进京,这会儿都在老太太屋里呢,老太太让姑娘们和少爷们赶紧过去,说今儿有远客,不必上课了。”   “是吗?我祖父祖母和大伯娘还有珍姐姐都过来了?”   宫蕊高兴的一蹦三丈高,见琥珀点头,于是拉着宫屏就要跑回去,却被宫羽拉住了,听他微笑道:“你急什么?先回学堂把东西收拾收拾,咱们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去拜见岂不好?”   宫蕊吐了吐舌头,攀着哥哥的手臂嘻嘻笑道:“是,我倒忘了这一茬儿。”   众人回去收拾好东西,十几个少年男女一起来到福寿堂,还没近前,远远地就听见一阵说笑声传来,只听一个声音道:“如今可好了,我们也在后面建一座大宅子,闲暇时候咱们两家多走动走动,我们在京里也就不寂寞了。”   接着是康老太君的声音,老人家显然也很高兴,屋子里时不时就有一阵笑声传来。丫头们看见他们,忙争着打起帘子,冲里面道:“姑娘少爷们过来了。”   众人走进去行礼问安,宫家老太太姓宁,因为儿子的关系,如今也是老封君,因人都称她为宁老太君。   当下便搂着自己的孙子和孙女儿细细打量,因又对康老太君笑道:“到底是京城里的水养人,这几个孩子来了没几天,模样俊俏了不少,这皮肤也嫩了不少。”   夏氏忙在一旁凑趣道:“这是自然,京城乃是天子脚下,自是风水宝地。如今亲家老祖宗既过来了,也不用愁,没几天,您老的脸也会细嫩着呢。”   一语未完,众人已笑起来,康老太君便对夏氏道:“没规矩,说的这叫什么话?亲家的玩笑你就敢随便开。”   夏氏连忙笑着赔礼,却听宁老太君笑道:“不妨事不妨事,嗯,我倒是有心返老还童,就怕到那时,你们又要把我当成老妖精,连门都不敢让我进了。”   众人又都笑起来,几位姑娘知道这是宫羽的祖母在这里,也都使出浑身解数讨巧卖乖。   宫家乃是豪富之家,宁老太君早已备好了价值不菲的礼物,或是一样精致首饰,或是明晃晃的金镯子,只让得了这些东西的女孩子们更是高兴欢喜,都围在两位老人家的膝下承欢。只有洛槿初仍坐在秦氏身边,在一屋子的莺声燕语中,显得格外沉默柔弱。   洛唯看着自己这妹妹,心中也是暗暗替她着急,觉得人人都上宁老太君面前奉承,讨她欢心,自己这妹妹怎么却一动不动?那些伯母心里打的什么主意难道她还不明白?若论起来,宫羽对她似乎比对其他几个妹妹都更亲近些呢。   一屋子人正热闹着,忽然就听宫蕊叫道:“咦?珍姐姐呢?怎么不见她?难道没有一起上京来吗?这怎么成?若是留她一个人在老家里,那些势利眼的奴才还不欺负死她……”不等说完,就被洛夫人训斥了一句,然后洛夫人转头对宁老太君歉然笑道:“老祖宗别在意,蕊儿一向如此的口无遮拦,您老是知道的。”   宁老太君笑着道:“她一片赤子之心,我怎么会在意。”说完温柔抚摸着宫蕊头发,叹气道,她也来了,只是身上不舒服,所以特地求亲家太太给安排了一间屋子,先让她休息去了,你不是不知道你姐姐的病症,何苦叫她过来,她自己也会难受的。”   洛槿初心中好奇,暗道什么病症?竟然羞于见人?正疑惑着,忽见宫蕊一下子跳下了宁老太君的腿,在人群中四下里找了一圈,看到洛槿初的时候,那双大眼睛就是一亮,几步跑到她面前,将她拉起来叫道:“老祖宗你看,六姐姐的医术可高明了,不如让珍姐姐过来给她看一看,兴许就能药到病除了呢。”   宁老太君一愣神儿的功夫,洛槿初已经连忙摆手急急道:“蕊妹妹且莫胡说,我那点儿微末本事,哪里当得上什么医术高明?”说完却见宁老太君打量了她几眼,然后疑惑道:“这位是……”   宫蕊不等别人说话,便竹筒倒豆子一般地清脆道:“老祖宗难怪不知道,这是我六姐姐,她性子柔弱沉静,刚刚其实也给老祖宗见了礼的,只是随后就坐回舅妈身边去了,您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她。她医术可高明了,当日在那个大草院子里,能认出所有的草药呢,只给了大哥哥几根草药,就把他房里拉肚子拉的险些丢了性命的丫鬟给救了回来。老祖宗,你让珍姐姐过来,说不定六姐姐就能有办法呢。”   洛槿初吓了一大跳,心想看不出来啊,这小丫头小小年纪,竟然深谙广告之道,一个拉肚子罢了,到她嘴里就成了拉肚子拉的险些丧了性命,这孩子比我们那时代的广告人还能吹啊,要是生在那个时候,保准是一个优秀的广告工作者。   心里想着,面上却急急否认,忽听宫屏沉吟道:“珍姐姐也看过无数医生了,只是都没有什么好办法,六姐姐虽然是女孩儿,可医术另辟蹊径,您帮忙看看也好,又不是要您立军令状,能治的好更好,治不好,咱们也不会强求的。”   洛槿初为难的看着宫屏,心里气得直咬牙,心想好啊,我治好了你哥哥的热症,你就是这么报答我的。你……你就算想让我看,也等找个没人知道的时候儿啊,这众目睽睽之下的,敢情你这家伙是怕我不成众矢之的吧?   虽然这样想着,心中也的确有些好奇,暗道那位宫珍姑娘究竟是怎么了?让她们一个个说的我一头雾水。唔,不如找个时机过去看看。当然,心里是这样想着,表面自然还是要拼命推辞的。   却不料宫珍的母亲便在这里,她丈夫早丧,只有这么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偏偏女儿又得了那种怪病,不要说出嫁,素日里都不敢见人,请了多少名医也没见有什么好办法。此时忽然听宫蕊姐妹盛赞洛槿初的医术,做母亲的心思,到了这时候不免病急乱投医,因此也不管洛槿初直在那里摆手自谦,她竟命身旁丫鬟去把女儿叫了来。   洛槿初这里正起劲儿推辞呢,忽听外面丫头的声音道:“表姑娘来了。”她一愣神儿,就见宫蕊跳起来欢呼道:‘珍姐姐。”接着小妮子猛地就跑了出去,片刻功夫就拖了一个女孩儿进来。   这女孩子一进来,众人便吃了一惊?为什么,只因为这少女实在是太美了。   侯府中人也都是见过世面的,素日里也时常和别的勋贵家女眷小聚,甚至也进过皇宫,亲眼看见过那三宫六院的出色妃嫔们,说起来美人也不知见了多少,但若是和面前少女比起来,竟真真都成了蒲柳之姿。   洛槿初也被这女孩子的美丽惊呆了,心中暗道这就是倾国倾城天香国色啊,不过干吗要带这么宽的抹额?这哪儿是抹额?简直都快成了包扎头外伤的纱布了。   宫珍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款款走到康老太君面前,盈盈施礼,接着又见过其他长辈。   施礼完毕,便见她母亲站起身来,拉着她到了洛槿初面前,急急道:“珍儿,你快将抹额拿下来,你妹妹们都说这位六姑娘是个神医,也许对你的病有法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打滚儿求点击留言打分文收和作收,嗷嗷嗷!!!另外,小等,昨天我双更了,可是没等到你的五章补分哦,你要今天一起来吗? ☆、第三十三章   洛槿初只见宫珍眼中闪过一道屈辱伤感至极的光芒,嘴上却沉着答应了一声:“好。”然后她便伸手去解头上的抹额。   别人也就罢了,不过是心中好奇,只有洛槿初因为离得近,所以能看到对方的手一直在轻轻颤抖着,心中不由得更诧异了,暗道怎么回事?究竟是什么样的病?竟然能让一个少女有这样屈辱难过到了极点的表现?   但是她旋即就明白了。随着那抹额解下,大厅里所有人都控制不住的叫出声来。   宫珍低下头,一滴泪水悄然滑落,而她母亲似乎也是才意识到,让女儿在这里解下抹额,对她是多么大的伤害。这妇人又是后悔又是惊慌,最后竟忍不住一把抱住宫珍,放声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上天究竟为何要如此待你?这究竟是为什么?”   难得宫珍的声音还能一派平静,倒是轻声安慰了母亲几句,然后她转头看向洛槿初,淡淡道:“我这病,妹妹可能治么?”   洛槿初惊骇地看着她,身子已经跌进了椅子里。   因为宫珍转过头来,一道阳光正照射在她身上,就连她的每一丝表情都清楚无比。只见这绝美女子的整个额头,竟然是一排密密麻麻的黑色疙瘩,那些疙瘩大小不一,看上去比癞蛤蟆还要恶心丑陋一千倍。   如果说戴着抹额的宫珍是一位绝世美女,那么她的额头一露出来,则一位九天仙子立刻就变成了地狱里可怕的夜叉。厅上众人虽然见多识广,也着实没有经历过这样可怕的转变,一时间没有人出声,大家都呆呆看着这可怜的女子,连大脑似乎都变得空白了。   洛槿初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宫珍那丑陋无比的额头,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自己的呼吸,深深吸气,再深深吐出来,如此往复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站起身。   她努力维持着声音的平静,可是话一出口,才发现这声音还是带着丝颤抖。   “敢问姐姐,您额头上这东西,并非是先天带来的吧?”洛槿初沉着地问,她怎么也没想到,师父曾经跟自己提起过的,曾被自己以为在修仙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世间最恐怖恶毒的一种毒,竟然会在这里遇上。   “姑娘说的没错啊,这确确实实不是先天胎里带来的东西。”   宫珍母亲谢氏一下子就激动了,这么多年,看了那许多名医,每一个人开口就是问:“是否从胎里带来的?”洛槿初竟然还是头一个与众不同的医生,因此谢氏心中的希望一下子就增加了几分。   “姐姐在额头变成这样之前,是否有过什么奇异经历?”洛槿初已经完全平静下来,她知道宫珍额头上是怎么回事,只能再次在心里感叹:妈的我到底穿到了一本什么题材的书里头啊?   “啊?这个……这个姑娘也知道?”   谢氏惊讶极了,这一次,就连宫珍看向洛槿初的眼中都多了几丝震惊,旋即这震惊就转化为希望。   还不等她开口,宫蕊就抢着道:“听说姐姐在变成这模样之前,有一次去寺庙上香,结果不知为什么,和她身边几个丫头一起昏倒在禅房里,醒来后不多久,就变成了这模样。”   其实当时宫珍醒来后,就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天妒红颜”四字,只不过她怕父母担忧,当时就将纸条撕毁,从此后再没提这件事。   此时听见洛槿初竟似知道此病来历,因便想和盘托出,但她生性沉稳,见大厅中这么多人,也就没有开口,心想日后再说与这妹妹听也不迟,只要她真的有办法治我的病。”   “敢问姐姐,这症状是不是刚开始只在额头上有一粒黑色疙瘩,然后慢慢蔓延,终至今天这模样?是不是额头经常会疼痛难忍?”洛槿初问一句,谢氏和宫珍面上的惊讶就多一份,到最后,就连宫珍这些年来宠辱不惊的定力,也忍不住颤了身子,点头道:“正是这样,这五年来,看了无数的名医,竟没一个能先知道这症状,莫非妹妹……妹妹知道这病的来历?”   “果然是最恐怖的毒啊。”洛槿初摇头苦笑,然后对宫珍正色道:“姐姐,这不是病,而是一种毒,叫做美人泪。我听师傅说,从前江湖上有一个十分美的女魔头,最看不得比她漂亮的女子,一旦有了这样的女子,必定要给她下‘美人泪’之毒。”   “为什么叫美人泪?”宫蕊在旁边好奇地问:“这么丑的毒,怎么会有这么好听的名字?”   “因为这是一种让美人泪流不止,生不如死的恶毒毒药。姐姐如今五年时光,这毒素已经布满额头,随着时间推移,您的整张脸,就算是眼皮上,都会被这种毒素覆盖,而且毒发面积越大,疼痛越厉害,姐姐幸而是今日遇到了我,不然余生都要在痛苦中度过了。”   厅里众人都是从小生长在富贵之家,何曾接触过江湖上这些匪夷所思的事?听洛槿初说的这样郑重,不由得人人变色。宫珍“啊”的一声叫,身子软倒在母亲怀中,喃喃道:“果然……果然还会蔓延,既如此,我……我还活着做什么?徒受痛苦罢了。”   谢氏更是泪如雨下,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忽听秦氏道:“姐姐和姑娘别忙着哭,妞妞,你可是有法子?若有法子,赶紧说出来让你姐姐安心,若你不成,咱们赶紧回去请柳先生,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慢说是亲戚,就算是不相干的人,救人一命也胜造七级浮屠啊。”   经秦氏这一说,宫羽也反应过来,连忙道:“是,伯娘和姐姐莫要担心,刚刚六妹妹说过,幸而遇到了她,这岂不是说,她对这病有法子?”   “六姑娘,你……你果真有法子么?你那师父是何方高人?你……你和我说,就算是散尽千金,我……我也愿意请他来给珍儿治病……”   谢氏话音一落,众人眼睛齐刷刷落在洛槿初的身上,让她心中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如今想低调都低调不起来。   虽然这么想着,心里也能理解宫珍和谢氏的心情,连忙道:“姐姐这病,我师父会治,但不能治。没办法,这毒只有女子方能驱除。第二点,这毒我只听说过,也会治,但没治过,这其中是有凶险的,还望姐姐和夫人三思。”   宫珍不等谢氏说话,便断然道:“如此,就有劳妹妹为我医治。还能有什么凶险?大不了便是一死。让我这样苟且偷生的活着,真真是生不如死。妹妹,你就放手施为吧,无论什么后果,我们家都只有感激妹妹的份儿。”   洛槿初点头道:“既如此,姐姐且宽心稍住两日,我要回乡下一趟,去和师父求一味珍稀药材。是了,还有一件事,要托哥哥们帮忙。”   这是宫家的事情,宫羽当仁不让地站出来,深施一礼道:“六妹妹若能救得了珍姐姐,便是我宫家上下的大恩人,若有差遣,但凭吩咐。”   洛槿初心里暗暗叫苦,暗道最不想找的就是你,偏偏你还跳出来干什么?因只得垂首轻声道:“羽哥哥言重了,这事情也不甚难,等我和我哥哥说了,让他出去找那样东西便是,找不着,你再帮忙也不迟。咦?姐姐可是头开始痛了,快,且先让我施针,减缓一下你的痛楚。”   众人闻言,不由得都大吃一惊,谢氏转头看着女儿惶急道:“珍儿,你……你可是又痛了?”   宫珍此时的目光全在洛槿初身上,闻言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接着方慢慢到了一张椅子中坐下,一边艰难道:“两位老祖宗,恕晚辈不恭……我……我疼的厉害……”   “这种时候还管这些做什么?六丫头,你快去给你姐姐看看。”   康老太君一叠声催促着,洛槿初也是有些看不下去宫珍忍耐痛苦的模样,从怀中摸出时时刻刻不离身的针囊,取出几枚银针在宫珍额头周围的穴道一扎,接着捻针,拔针,挑针……众人只见她一双小手似是穿花蝴蝶般忙碌个不停,不到一盏茶时分,却听宫珍轻声道:“有些舒服,果然不怎么痛了,往常都是越发作越厉害的,不到两个时辰,都不能算完。”   谢氏激动已极,合掌道:“阿弥陀佛,六姑娘真是华佗在世般的医术,珍儿这病总算有希望了,我……我今天回去就闭关三日,给菩萨念九九八十一遍的金刚经……”   洛槿初心想救活你女孩儿的是我,又不是菩萨。你还不如给我点金银做谢礼好了。一边想着,见宫珍面色渐渐恢复红润,额头冷汗也消散无踪,这才将针收了起来。   宫珍这病一直是宫家上下的一根刺,原本五年前宫珍父亲还活着时,见女儿姿容不俗,还心中暗喜,只道二弟是官,那自己家也算是官宦人家,到时可以将宫珍送进宫去,凭她的容貌,将来或许能做一个皇妃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哭,都关电脑躺到床上去了,才发现竟然忘了第二更,抱歉了大家,来的有点晚,原谅则个哈。留言不能回复了,老爸已经在旁边瞪眼嘤嘤嘤嘤。那个,金手指开得有点大,后面还有更大的,嘤嘤嘤嘤抱头遁逃。临下前狼嚎一句:打分留言作收文收不要忘记啊,还有,请帮补分的孩子不要大意的来吧,嗷呜!! ☆、第三十四章:     谁知造化弄人,好好一个倾国佳人,到最后竟弄得人不人鬼不鬼,连嫁人都嫁不出去。如今眼看洛槿初果然是回春妙手,宫珍恢复倾城容貌有望,怎不由得一家人喜出望外。   康老太君见重孙女儿出手不凡一鸣惊人,心里也是喜滋滋的透着一股骄傲自豪,当下就在福寿堂摆宴款待客人。宫珍额头上重新戴了抹额,竟也破天荒入了女孩儿们的席。   席间洛家女孩儿们自然要尽地主之谊,除了洛槿初外,便一个个向宫珍敬酒,却没料到她也是豪气,酒到杯干。末了她拿着酒杯感慨道:“自从得了这怪病,我亦是许久没有在人前用过饭了,更别提什么宴请集会,甚至这一年,我就觉着自己的心性都变得有些偏激。如今多亏了六妹妹,无论这病治得好治不好,你让我了解了它的来历,便是身死,也能瞑目了。”   一语未完,宫屏连忙道:“姐姐今儿太过激动欣喜,怎么连话都不会说了?六妹妹那样说,不过是她自谦,既然她说破了这病的来历,定有很大把握治好的,姐姐不必思虑太甚。”   说完宫珍也忍不住笑了,点头道:“是,是我一时失言,我只想说,无论如何,都谢谢六妹妹了,来,这一杯姐姐借花献佛,敬六妹妹。”说完站起身来,一仰脖子,便将一杯酒一饮而尽。   洛槿初慌忙站起身,惭愧道:“姐姐见谅,我身子弱,素来不敢饮酒,既然姐姐说了这样话,若不怪我唐突,便以茶代酒,回敬姐姐。”说完听宫珍笑道:“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怎么说这样话?我哪里会怪你唐突。”   洛槿初当然不是不善饮酒,不过她对这时代的酒倒的确不感兴趣,桂花蜜之类的还好,就当饮料喝了,像这宴席上的黄酒她就不感兴趣,反正要扮娇花,索性就扮得像一些。   果然,宫珍敬完酒后,洛槿宜也站起身,笑道:“素日里不知道,六妹妹竟还有这一手本领,昔日华佗被称为神医,妹妹今儿能治好宫家姐姐,也当得女神医之名了。”   洛槿初连忙谦虚说“不敢当不敢当。”却听洛槿雪笑吟吟道:“六妹妹何必谦虚,当日你回府不久,只用了小小一根草,便把大哥哥房中的丫头腹泻给治好了。我看羽哥哥这些日子也不再念叨心口发热,想来也是六妹妹的功劳了?亏你那天还和我们说你治不了。”   洛槿初忙道:“羽哥哥的病可和我没关系……”不等说完,就听洛槿芳也笑道:“真没关系么?我可不信。”   洛槿初微微一笑道:“不信姐姐们去问羽哥哥好了。”心里却翻着白眼,暗道爱信不信,本娇花难道耐烦应付你们?给你们创造了去和宫羽说话的机会,该知足了吧?哼!不要太感谢我哦。   这边男人们的宴席上,宫羽洛品洛唯洛善和另两个宫家子弟也是坐在一桌上,宫羽便问洛唯道:“究竟六妹妹让你去寻什么东西?和我说一声,我也帮你去找。”   洛唯笑道:“我也不知这丫头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她要我去找三样药材,茯苓花,何首乌,金线子。”说完却听洛善奇道:“这算什么难找的东西?药店里都有卖的吧?莫非六妹妹要的是千年何首乌那样的珍稀药材?”   洛唯笑道:“这倒不是,不过也的确不好找就是了。须知她要我找的不是卖的成药,而是药苗儿,你说我这去哪里找?我都不认识这三种药苗呢。”   “啊?”   几个少年一齐惊叫,宫羽奇道:“要药苗做什么?难道要现在栽种,等长成时再给珍姐姐治病?”   洛善摇头道:“我觉着不至于,等到药苗长成药材,那得多长时间?奇怪,要药苗做什么?难道妹妹看中了那个百草园子,所以想在里面也种点药材?”   洛唯忙道:“还是大哥哥猜的靠谱些,小丫头可特意叮嘱过,要我带着花盆儿去,寻到药苗就把苗儿栽进去,只她并不要多,说是一棵就够了,这不知葫芦里又埋得什么药,还说定要将这几棵药苗找到,她才能去师父那里求药。”   既如此,宫羽沉吟着道:“这大冬天的,去哪里找鲜活药苗儿?除非有暖棚里栽着,不如我们这两天都帮着三哥出去找找,早点儿找到,也好早点儿让六妹妹去求药,也许这是她师父的怪癖也说不定。越是那样的隐士高人,行事就越发的出人意料。”   这事儿便定了下来,接着几位少年又讨论起去寻找药苗的事,这可马虎不得,好在洛槿初也懂得点绘画知识,几人决定和她讨一张图,接着便是按图索骥罢了。   一更的时候,众人才尽欢而散。这里洛槿初和秦氏回到自己房间,过不多时,就听院子里响起洛三爷哼哼呀呀的跑调曲儿,秦氏又是气又是笑,咬牙道:“不用问,这必然是喝醉了,方这个德性回来。”说完掀开帘子一看,果然,洛唯和一个仆人扶着洛涛,正深一脚浅一脚往房里来。   看见秦氏,洛唯就有些拘谨,垂首道:“父亲今儿高兴,喝高了,奶奶别见怪。”   那仆人是不敢进秦氏房中的,于是就由秋香和洛唯一起,好容易将洛涛安顿好了,这里秦氏就命秋红拿醒酒汤和醒酒石来。   “我还以为娘亲会生爹爹的气呢。”洛槿初站在秦氏身边,笑嘻嘻看她用湿白巾替洛涛擦着脸,动作中竟满满地都是柔情,她心中不由得有些奇怪,暗道母亲如今怎么也学会温柔如水了?那一场打劫没有这么好的效果吧?   却听秦氏淡淡笑道:“你爹这些日子一直把自己关在书房中埋头苦读,难得今儿晚上高兴,多喝了两杯也是正常。”说完替洛三爷擦干净脸面,这才起身拉着洛槿初来到榻上,关切问道:“妞妞啊,之前你在大厅里露了底儿,那个时候也不好说什么,只现在我问你,给宫家姑娘治病,你到底有多大的把握?别治不好,到头来万一有了好歹,还落一身埋怨。”   “母亲放心,这种毒虽然恐怖,女儿也没治过,但治疗的法子其实并不难,只是我过几日真要回乡下一趟,要从师父那里取药材,不然这毒可去除不了。”   秦氏高兴到:“只要能治就好,俗语说,医者父母心,你师父知道要救人,不管什么药,定然不会舍不得的,再不行,宫家有的是钱,让他们出些钱买来就是了。”   洛槿初笑道:“这倒不用买,只是让哥哥找的那几样东西,倒要费些事,不过母亲也不用挂心,想来其他几位哥哥也会帮忙的。”“   秦氏点点头道:“这就好,娘亲只怕你没什么把握,如今见你说的这样妥当,那便无碍了,夜深了,去睡吧。”说完洛槿初方去了。   这几日洛家子弟和宫家几位子弟都没有歇息,出了京城四处寻访,直过得三日,恰是午后,女孩儿们都在洛夫人的院子里小聚,就见宫羽等人走了进来,看见她们,便笑道:“天气冷,别着凉了,快回屋去。”   几个女孩子全都围了上去,洛槿雪笑道:“羽哥哥,你们可是找到六妹妹要的东西了吗?到底是什么啊?那样的神秘。”   宫羽见洛槿初也在人群中,却是在众人身后,便笑道:“有眉目了,六妹妹不知何时去乡下找你师父取药?”说完却听洛槿初也笑问道:“哦?羽哥哥你们真找到了?却不知是在哪里呢?如今天寒地冻,你们真能找到那物事?”   宫羽哈哈大笑道:“你分明提醒了你哥哥去寻种药材的人,这会儿却又来考较我们,真的找到了。那位老伯平日里在后院里种了两亩药材,其中恰恰就有你说的东西,只是如今断挖不来,要等明年开春,你放心,这事儿我记下,明年开春定然给你那几株药苗就是。”   洛槿初喜道:“竟果真有这样的人?哪天倒要去看看他种了什么药材。好,既然哥哥们找到了,事不宜迟,我明日就去乡下。”   洛善洛唯和宫羽都道:“我们也陪妹妹去。”话音未落,只听洛槿雪等人也连忙道:“既如此,我们也陪六妹妹一起去吧,镇日里关在府中,闷也闷死了。”   洛槿初吓了一跳,连忙正色道:“我师父为人古怪得紧,最不喜欢热闹了,你们都去的话,好事儿也变成坏事儿,药材更是万万不用想。”说完几个男孩子都吓了一跳,宫羽犹豫道:“那……那怎么办?”   洛槿初淡淡道:“让几个婆子丫头和家丁随行也就是了,咱们这天子脚下,太平的很。”她心想我好容易才扮成了一株娇花,若是你们都和我去,这得拉多少仇恨值啊我?别说娇花了,就是一根杉菜,恐怕也能让这帮子千金小姐把我给蹂躏蔫吧了。   作者有话要说:哭,妞妞没被蹂躏蔫吧,但我快被惨淡的点击和收藏打击的蔫吧了,嘤嘤嘤嘤求打分求点击求文收作收。OTZ ☆、第三十五章     于是第二日就在家人们的护送下回了庄子,只见庄中一切井井有条,柳先生正在为一个乡亲治病,待治完了,听说洛槿初竟遇到了美人泪,这位先生也不由得惊奇不已,抚着下巴道:“真真是奇缘,你不过是随我学习几手医术罢了,竟然也能让你遇到这江湖奇毒,可恨啊,天仙宫的那些恶毒女人难道还有行走江湖的?”   洛槿初叹气道:“我是侯门千金,江湖上那些事管不了。不过如今既然遇到了这美人泪,却不能不管,所以要去药林里寻那几位药材,还望师父允许,如今天寒,幼苗不能栽种,明年春天,自然会按规矩将药苗栽到药林里去。”   柳先生微笑道:“治病救人,本是我辈职责,你今晚在这里住一晚,明日且去取药吧,是了,昨日上午秦公子还来过,也问起你,听说你离开了,我看他似乎有些怅然。”   洛槿初撇嘴道:“得了吧师父,他听说我走了只有高兴的份儿,还能怅然?哼!上次我爹爹的钱没分给他一半,看见我两回就说了我两回,呸!十两金子随便送人的家伙,倒念念不忘我的私房钱。”   柳先生笑道:“那不过是他逗你玩儿呢,难道你不觉着秦公子很喜欢逗你?妞妞,为师看他着实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非富即贵,你的身份也算是名媛千金了,若是能……”   “打住……师父,您打住……”   洛槿初吓了一跳,连忙在柳先生面前拼命挥手,一边心有余悸道:“我知道师父您想说什么?可我是侯门千金,这种话听也听不得的,你可不要老不休。再说了,您老好好当你的杏林国手即可,跑去抢人家衙门里冰人和那些媒婆的饭碗,您羞愧不羞愧啊。”   柳先生让她气得笑起来,摇头道:“别人不知道你,难道我不知你的性子?还侯门千金呢。不让我说不让我说,听听你刚才说的是什么?老不休也是你可以说师父的话?这在过去,像你这种孽徒,就该逐出师门。”   “别啊,逐我出师门也要在我把药林里的珍稀药材洗劫两遍之后再说啊。”洛槿初煞有介事的道,话音未落,就见师父拿起桌上镇纸作势要打,她吐了吐舌头,连忙飞也似逃了出去。   第二天到了药林中,挖掘了自己需要的药材,美人泪这种毒虽然霸道,却也用不上什么千年首乌之类的绝顶珍稀药材,三百年以上的首乌,一百年以上的金线子就可以,至于茯苓花,要求更低,只要是分出七枚枝子的就行了。”   取了药后回到侯府,刚进屋,秦氏见了她,便连忙起身道:“快,跟我过去看看你珍大姐姐,刚刚姑太太的丫头来找,说她额头痛又犯了,偏你没回来,这会儿宫大人请了一位御医来,不知怎么样了。”   洛槿初衣服也顾不上换,就被母亲拉到了梨花院,这院子里有十几间房子,宫家虽是豪富,家人却不多,两个院落就住下了,谢氏就和洛夫人都住在梨花院中。   “令侄女这病,着实稀奇,病因不明,下官不敢贸然下手啊。”房间里,六十多岁的御医老头儿正和宫大人摇头晃脑的交代,宫大人听着侄女儿在屋内声声□传来,十分的焦急,连忙道:“昨儿已经有人诊出来,说这是中的一种叫做美人泪的毒,且那女孩儿施针之后,我侄女儿的头就不痛了。”   老御医摇头道:“中毒?美人泪?这……这毒下官都没听说过……”不等说完,就听外面小丫头惊喜的声音道:“老爷,那府里的六姑娘过来了。”   宫大人已经知道侄女儿的病就是幸亏了这府里的六姑娘,听见这话,不由得喜出望外,连忙叫道:“快请进来快请进来。”话音未落,只见门帘一挑,秦氏和洛槿初走了进来。   宫大人知道这时候自己和老太医不宜在场,和秦氏见礼后,就拉着他往外走。那老太医还有些不服气,暗道这种病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老夫在太医院,虽然不是那顶尖儿的,却也不俗,难道我连下手都不能的病症,竟能被这女孩儿给医好?因一边想着,就像跟过去看个究竟,然而想到自己这外男身份,终究是不合适的,因此心下万分疑惑好奇,却也不得不退了出去。   这里洛槿初来到屋里,见宫珍已经疼得在炕上打滚儿,她是明白对方性子的,或许是突然遭到那天大的变故,让这聪慧女孩的心思极为坚韧,能让她疼成这样儿,那就不知是多大的痛苦了。   于是也不敢怠慢,忙从怀中取出银针,在这古代是没有那种一针只给一个病人用的观念的,洛槿初也只能入乡随俗,但是每一次她施完针后,都会用烈酒和烛火认真消毒,这种无奈之举,就算是这个时代中最严谨的做法了。   几个姐妹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淑女风度,连忙死死按住宫珍的脑袋,让洛槿初在她头上穴道落针,这一次却着实费事,直弄了小半个时辰,宫珍的表情才渐渐放松了,再看她的嘴唇,竟被咬的血迹斑斑。   洛槿初也是累的香汗淋漓,自己擦了擦额头道:“好险,姐姐疼成这样,怎么嘴里不给她放块毛巾,这一旦咬了舌头,是玩的吗?”   谢氏等都吓了一跳,她们哪里有这方面的经验,却听宫珍虚弱道:“从前没疼成这样过,无论如何,总还是能忍受的,但不知怎么这一次发作的这样厉害。”   洛槿初淡淡道:“这有什么?既是美人泪之毒,自然是越来越恐怖的。若我猜得没错,不及时医治的话,只怕这毒又要蔓延了。”   谢氏吓出了一身冷汗,细细端详女儿,忽然大叫一声,奔上前摸着她的太阳穴和眼皮失声道:“可不是,六姑娘,这……这皮肤都变黑了,从前这里不是这个颜色的。”   宫珍也大吃了一惊,不顾自己身体还虚弱,连忙就起身要镜子看,待看到镜中眼皮太阳穴的皮肤果然隐隐发黑,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手中镜子摔落,喃喃道:“果然……果然要蔓延了,从前额头也是从这样子开始的,原来如此,这毒……这毒忒狠心,既如此,我何必还活着,活着就是为了看自己变成一个怪物吗?我何必还要这般活受罪?”   顿时一屋子人都默然不语,谢氏搂住她惊恐道:“我的儿,你千万不能有这个念头啊,怎么知道咱们这毒就不能解?你……你可千万不要存下这样的傻念头,你让娘我怎么办啊……”   洛槿初瞪大了眼睛看着一屋子人,见没人理她,即便打定了主意行事低调,这会儿也不由得咳嗽了一声,见众人都向她看过来,面上还都是茫然不解的,她便奇怪道:“怎么了?姐妹们怎么都这样看我?难道你们忘了我昨天出去是做什么的?亲家太太总不会忘了吧?'   众人只因为这毒霸道,一开始心神被摄,此时忽然回过神来,这才想起洛槿初认出了这毒,还说能治,昨天就是出去寻药的,不由得都叽叽咯咯笑起来。那谢氏脸上还挂着泪呢,竟一下子奔到洛槿初面前跪下,大哭道:“好姑娘,你若能治好你姐姐的病,让我做什么都好,情愿倾家荡产谢你……”   洛槿初连忙扶她起来,忙宽慰道:“师父教我医者父母心,莫说姐姐是我的亲戚,便是无亲无故,也理当如此。”因又站起身道:“姐姐这会儿刚刚疼过,身子还发虚,我也需要回去将那几味药处理一下,等到晚间,再过来给姐姐治病,只这非是一朝一夕之功,怎么着也要月余,还请姐姐和亲家太太不要着急。”   谢氏哪里还会说什么,连忙谢她,忽听外面丫头道:“二太太过来了。”话音落,门帘挑起,洛夫人匆匆走进来,看见谢氏便道:“我出去了,回来就听说侄女儿犯了头疼病,如何?”说完忽然看见洛槿初,便笑道:“六姑娘回来了,既这么着,想来你珍姐姐是没事儿了吧?”   谢氏笑道:“没事儿了,真真多亏六姑娘,二弟还特意请了太医来,结果看了许久,只说不知道是什么病,也不敢下针,我正急得没法,六姑娘恰好回来,救了珍儿一命。”   洛槿初再三谦虚过了,这才回房,好好儿洗了个澡,又更换了衣裳,看着天色就有些黑,于是便往康老太君的屋里来请安。   康老太君见了她,露出十分慈爱的笑容,拉过她的手让她坐在身边,笑问道:“听说你今儿要给珍姑娘治病,如何?可有把握吗?”   洛槿初柔声道:“孙女儿医术低微,哪敢就说有十成把握?不过倒是有七成。这病须得女子来治,不然请师父出手,该当十拿九稳了。”   康老太君点头道:“七成就不错了,你毕竟没有经验。”说完却听一旁的宁老太君笑道:“六姑娘这是谦虚呢,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让你几针就扎好了。”   这时夏氏上前笑道:“老太太,亲家老太太,不如现在就开席饭吧,想来珍姑娘还等着六姑娘过去治病呢。”说完康老太君笑道:“好,你们今日也留在这里吃,吃完了一起就在我这屋等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呼,第二更奉上,感谢大家支持,但还是要求点击打分和收藏啊,还有专栏收。点击和收藏真是进展缓慢的让人心碎嘤嘤嘤嘤 ☆、第三十六章   洛槿初笑道:“这要治将近一个月呢,老祖宗何必等消息,只等过一个月您亲自看看珍姐姐不就好了?”说完夏氏蓝氏等人也劝着,于是众人用了饭,宫屏宫蕊等就拥着洛槿初到了宫珍房里,却见她早已是望眼欲穿了。   洛槿初下午已经将药膏配好,此时将各色东西备好,她静了手,便从盒子内挖出药膏,涂抹在宫珍的额头上,接着将银针在药膏里沾了沾,再刺入那几个穴道,一边对宫珍解释道:“这步骤其实不难,但凡是医生,便都能上手。然而美人泪之毒,决不可接触阳刚之气,因此男子不能施治。”   宫珍应了声,随口问道:“妹妹师从何人?医术竟如此高明?从前也不是没请过名医,都不认得这种毒呢。”   两人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的说话,待施针完毕,洛槿初用白布将宫珍的额头包好,左右端详了端详,微笑道:“好了,只是有一条,从明儿起,姐姐还是该多出去吹吹风,这对发散毒素有好处。”   一般来说,治病都是不让病人经风的,没想到这美人泪之毒却是反其道而行,宫珍答应了一声,笑道:“能出去自然好,不然谁愿意整日闷在家里,我若不是这个毒,如今怕是比你还淘气呢。”   ***********************   日子慢慢过去,一开始大家还不觉得,但是过了几天,就觉着宫珍额头上的那块令人恶心的蛤蟆皮颜色竟变淡了,那些疙瘩似乎也不如从前那般大小不一参差不齐的恐怖。而太阳穴和眼皮上出现的青色,则早已褪去得无影无踪。   如此便是见成效了,只把谢氏和宁老太君欢喜的几欲发狂,洛夫人也十分高兴,一时间,宫家众人送给洛槿初的礼物几乎堆满了半间屋子,洛槿初虽然不肯收,奈何人家盛意拳拳,怎也拒绝不了,最后也只好听之任之。   经此一事,她知道几个对宫羽有意的姐妹恐怕更是要嫉恨自己,却也不在意。只是为了怕麻烦,镇日里躲在家中看医书做针织女红,为了给宫珍治疗,族学那边放了她一个月的假。   这一日正在屋中绣花,,就听外面叽叽喳喳的有说笑声,接着小丫头在外面道:“姑娘,几位姑娘和表姑娘过来了。”说完打起帘子,洛槿初连忙站起身,就见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洛槿欣等和宫珍宫屏宫蕊都进来了,看见她,宫蕊便大叫道:“六姐姐,这些日子除了给珍姐姐治病,你怎么也不出去和我们玩儿?”   洛槿初屋里的椅子不够用,于是命小丫头们又搬了几把椅子过来,她笑道:“我这几日身上也不大爽利,所以就不出去了。”说完却见洛槿欣拿起她的绣花绷子,看着上面的东西疑惑道:“这是什么?怎么没有花儿,倒是只有叶子呢?”   洛槿初笑道:“那是关苍术,我镇日里无聊,绣工也不算好,懒得绣那些复杂的花草,所以便把几味草药描了花样子,在帕子上绣了来玩儿。”说完众人都争相过去看,宫屏笑道:“姐姐这想法倒是别致,帕子上绣那些花花草草,难免流俗,若是绣几味草药,竟还别有番风味儿呢。”   洛槿雪笑道:“行了行了,如今六妹妹无论做什么,在咱们眼里可不都是好的?只如今咱们是来干什么的?难不成只为了看六妹妹绣草药?”   说完,众人方都笑道:“正是正是,赶紧和六妹妹说了。”这方面谁也比不上宫蕊,只见她跳出来,拽着洛槿初的袖子道:“咱们这些日子在府里关的厉害,恰好这两日天气和暖,明日又是太后的寿诞,民间这一天都很热闹的,所以我们都禀明了长辈们,要出去耍一天,六姐姐也一起来吧。”   洛槿初笑道:“我身上还没好利整,姐姐们去吧,莫要管我了。”话音未落,就听宫屏道:“这怎么成?六姐姐你这性子太安静了,柔柔弱弱的,将来嫁去谁家里,非受气不可,今儿就和我们出去看看,也让你这性子活泼点儿。”   洛槿初心想我安静?我在乡下疯跑的时候,你这小姑娘还不知道在哪里绣花儿呢。面上却笑道:“真是身上不好……”一语未完,就听宫珍也笑道:“寻常你和我说医理,只说病了关在屋中其实是没道理的,倒是出去散心走路,反而强身健体,对病情也有帮助,怎么今日却反其道而行?”   洛槿初无话可说,不由得暗自腹诽,心想这哪是姐姐?这分明是一头母白眼狼啊,我说那些话明明是为你好,结果你倒好,转手就把我给卖了个干净。”因无奈之下,又被众人你一嘴我一舌头说的头痛,只好答应下来,女孩儿们这才高高兴兴地放过她,各自回房去了。”   洛三爷晚饭后知道女儿第二天要和女孩子们出去玩耍,便笑道:“这也不妨事,历来规矩,太后圣诞这一日,女孩子们也是可以尽情出去玩耍的,只是你性子温柔安静,路上须小心不要让人欺负到……”   刚说到这里,忽然想起当日洛槿初和自己撒泼的那一幕,洛三爷嘴角不由得就抽了抽,再看看闺女,心想好嘛,这孩子真能装啊,连他老爹我都差点儿忘了她以前的斑斑劣迹,别被人欺负?切,她不去欺负别人就烧高香了。   洛槿初知道爹爹是想起自己的原形,不由心中好笑,面上仍柔柔答应了,只看得一屋子的姨娘并秦氏都低眉垂目,心想自家人谁不了解这位六姑娘厉害?只是不敢在府里传言罢了,如今在我们面前还装什么。   洛涛却又道:“是了,你这些日子给那府里宫姑娘治病,效果如何了?”   洛槿初笑道:“差不多了,如今那些疙瘩都变得细砂粒一般,再有几日,便只剩下皮肤青色,那却是要半个月方能过去。”说完却听洛涛叹道:“听说这位宫姑娘姿色无双,姐夫和我说,当日他哥哥本想让女儿去选秀的,自忖凭自家女儿的容颜,定能雀屏中选,却不料天降横祸,如今眼看着再过五天便是今年选秀的复选之期,唉,这位姑娘终是错过了,以她的年纪,是说什么也不能等上五年再选的。”   洛槿初心想这正好,省得进宫去受罪,那后宫之中的妃嫔,无非是听着风光,其实内中辛酸苦楚,谁能明白?这是我第一个大展身手救下的病人,可不希望她将来在宫闱倾轧中凋零枯萎。   却听秦氏道:“如此说来,的确是太可惜了,难道就不能想个法子?我听说真正皇上亲选那一天,怕是要一个月后呢,那时候珍姑娘的容颜尽复,老实说,我是见过她的,真不相信这世间还有女子的颜色能比得过她。”   洛涛笑道:“这可是胡说,哪能因为姿容出色,便可以越过初选复选两道门槛儿,让皇上亲选?自古以来也没有的,总之她是不要想了。”   说完却听芳姨娘笑道:“我看亲家那位太太倒是个乐天知命的人,虽然女儿不能选秀了,只是保住了性命和这容貌,她已经乐的要疯了。说起来,这也多亏了姑娘,难怪前几日那宫家各房的人用种种名义来给姑娘送礼呢,啊哟,不说别的,就那一架疏梅白雪的玻璃炕屏,市面上怎么也值千两白银了。”   洛涛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他们家延请了多少名医,对宫姑娘的病都束手无策,如今妞妞治好了,自然是感激的。那些东西是她们一定要送给妞妞的,我也曾在宫大人面前辞过几回,只他说宫家不在乎这么点东西,若没有这点心意,一家子都要不安。所以我便劝妞妞收下了,这是她自己的东西,你们倒是看得仔细。”   一番话说得芳姨娘面皮紫涨,立马便不说话了。从乡下回来后,洛涛和秦氏日渐恩爱,她小心翼翼试探了几回,却险些把自己都栽进去,如今收敛了许多,只是她本就是个贪心的人,如今看着那么些贵重礼品络绎不绝的往洛槿初房里抬,难免眼热,话里不小心带了出来,却不料洛涛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愣是没给她脸,就差指着鼻子训斥了。   秦氏看了芳姨娘一眼,淡淡一笑,起身道:“行了,夜深了,不如安歇了吧。爷今晚儿也不要苦读了,耽误一日两日能怎么着?我听你早起咳嗽了两声,已经让厨上炖了雪梨银耳汤,那雪梨难得在地窖里放着,无比的新鲜,你又喜欢甜食,喝一碗,好好儿歇歇,明儿再读也不迟,俗语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可不就是这个理儿。”   她说的柔情万千,洛涛眼睛粘在她身上,自然是千好万好,这里芳姨娘气得银牙都快咬碎了,却是一声不敢吭,转身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家里断网了,一大堆事儿没处理,留言抱歉了,OTZ,更新补偿大家,求原谅求打分求收藏。不敢求长评嘤嘤嘤嘤!下一章和秦锋相遇,吼吼吼 ☆、第三十七章     第二日,洛槿初一大早便起来,让香草给自己梳洗了,眼见小丫头挑出几对珠花,她便笑道:“戴这么多?你以为我是媒婆子啊?东西虽好,这么暴发户似得戴了满头,便俗气了。”因捡了一枝金花珍珠步摇,又在鬓边插了两朵珠花,如云发髻点缀着这两样饰品,只衬得她兰花般淡雅端庄。   接着又捡出一件鹅黄色夹棉缎子长袄,香草将两边风毛整理了一下,给她穿上细端详了端详,微笑道:“姑娘真真好身段,这淡黄色的百褶裙和袄子的颜色也配。说完又拿出一件大红羽缎披风给她披上,看着天气和暖,却不放晴,又怕下雪,因备下了雪褂子和斗笠,收拾好了,主仆两个先去见过洛涛和秦氏,又往康老太君处请安,老太君也知道女孩子们今日都要出去,笑着嘱咐了几句,又吩咐那几个族中子弟好好护着姐妹们,直到辰时三刻,少年男女们方骑马坐车从角门里出来。   今日因是各家女眷皆可出来观景,所以街上熙熙攘攘的,洛家的女孩子们见有许多贵族小姐只在街上走着,便也弃了马车,在几个兄弟的护持下往心仪已久的几个景点走去。   此时护在女孩子们身边的就是洛善洛品洛唯三兄弟,还有宫羽和宫家的两个子弟,一路上遇到不少熟人,双方打着招呼,那些年轻子弟看到这几个女孩子都是丽质天生,尤其宫珍,更是天仙化人一般,不由得都直了眼睛,只是碍于对方身份,不敢出言调笑。   洛槿初悄悄跟在姐妹们身后,一边四处张望着,只见街上来往的大多都是少年男女,一个个挺胸昂头,这该是女子们一年中难得的节日,若是哪个女孩儿吸引了少年们的目光,也不以为耻,最多只是羞涩低头,但面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洛槿初不由得便想起了现代那种美女出没,回头率百分之二百的情形,暗道这虽然也是个礼教森严的封建社会,但是对女孩儿的残害却总是要轻一些,最起码,还有这样一个专门为女孩儿准备的节日,能够让她们在这一天,尽情享受美丽青春所带来的骄傲与自豪。   正想着,忽听宫羽在前边打招呼道:“原来是林兄,听说您如今是御前侍卫,怎么?今儿恰逢休沐,所以过来玩儿吗?”   一路上遇到这样的熟人实在是数不胜数,洛槿初仗着落在姐妹们的身后,便好奇探头望去,只见宫羽对面站着几位少年,当间一个却是一名气度不凡的英俊青年,此时他的目光落在宫珍身上,竟似痴迷了一般,而他身旁一个比宫羽大几岁的少年则正和宫羽抱拳说话,再看青年右边……纳尼?   洛槿初忍不住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为了彻底杜绝幻视的可能性,她还特意用手揉了揉眼睛,最后终于百分百的认定确定以及肯定:那人真的是秦锋,并非自己幻视。   只见秦锋正在笑吟吟看着她,显然是已经发现她了,只把洛槿初吓得连忙一缩头,暗道我的天啊,怎么在这里遇见了这个家伙?妈的难道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奇怪,秦锋那厮不是在江湖上厮混的吗?怎么还混到京城来了?而且还和御前侍卫搅在了一起?   心中疑惑着,却见秦锋旁边的青年对宫羽笑道:“相逢即是有缘,既然遇上了,你们又都是好友,不如一起吧,我们就这么五个人,本来也无趣得紧。   宫羽有些犹豫,暗道这青年好不会做人。自己带着这么一大帮子姐妹,不知多少人为之侧目,如果大家都这么粘上来,这会儿怕不是一条长街都堵了呢?   因正迟疑着,就听林岚笑道:“没错没错,咱们正好一起,说说笑笑岂不好,是了,听说回雁楼又推出了不少好菜色,不如今儿兄弟做东,咱们一起前去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今天突然接到编编通知,这周日要上架,所以梅子要立刻加紧存稿了。明天后天都只有一更三千字,不过入V当日梅子会更新一万二或者一万五千字哦!!所以请大家原谅了。明天会发入V公告,拜托大家在最后时间帮梅子冲刺一下点击和收藏吧,如果有打分留言就更好了。还有小等你个坏蛋,你答应双更一天补五章的分儿,结果就补了一天,抹眼泪,欺负银啊555555555 ☆、第三十八章     这个要求就更无理了,一旁的洛善已经皱起了眉头,然而宫羽却发现林岚直冲自己挤眼睛,面上满是焦急之色,他心中便画了个魂儿,到了嘴边儿的那一句拒绝也就变成了“既然林兄盛情,那这顿便宜是必然要占的了,回雁楼的酒菜可是价值不菲呢。”   洛善和洛品洛唯都惊奇地看着他,却见宫羽冲三人使了个眼色,虽然他们不明白到底这表弟在搞什么鬼,却也只能暂时按捺心中不满,洛善和洛唯甚至还挤出一丝笑容,那青年却似乎一点儿也不觉着自己等人唐突了这些佳人,又深深看了宫珍一眼,便微笑转身当先行去。   这忽然相遇的五个人里,那青年和秦锋的相貌气度俱是非凡。宫珍多看了青年几眼,但其他女孩儿们的目光却全都落在秦锋身上。   秦锋面上带着微微一抹笑意,气度从容,目光只是在洛槿初身上停了一停,但女孩子们却尽以为他的目光是在自己身上,这一刻,连宫羽都被他们丢到脑后去了。   却听那青年对秦锋道:“真是的,下次这种日子上街,绝不带你一起了,哼哼!你把风头都抢了去,却让我们几个做什么?”一边说,一边却又回头看了人群中的宫珍一眼。   洛槿初在队伍最后面,见那青年扭头,幸亏不是看着自己,她只怕前面的秦锋也来这一招,不知为什么,心里下意识的就不想和对方多打交道。   “六姐姐,怎么了?你想什么呢?快点啊。”   宫蕊见洛槿初落在最后,连忙“很有义气”的停下步子等她,却见洛槿初苦着脸,小声道:“哦,那个……我……我肚子有些不舒服,不如你们去吃吧,我……我先回家了。”说完就想溜之大吉。   却不料前面几个女孩儿听见她这话,都不由得回头看她,步子也停了,宫珍是这里年纪最大的,洛槿初又等于是她救命恩人一般,因此便关切道:“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会觉着肚子不舒服?不如当街找一家医馆看看?”   宫屏笑道:“姐姐可是糊涂了,六姐姐自己就是大夫,她还用大夫给她看病吗?”说完却听宫羽笑道:“妹妹错了,有数的,医者不自医。”说完也看向洛槿初,慎重道:“六妹妹既然不舒服,不如我送你回府吧。”   洛槿初刚要答应,便听秦锋悠悠开口道:“这位姑娘肚子不舒服吗?在下倒也略通歧黄之术,不如由我替你把把脉?若真是肚子不好,让宫兄叫辆马车,由我和他护送着姑娘回府吧。”刚刚他们彼此已经通报过了姓名。   洛槿初连忙垂下视线,不然她怕自己对秦锋露出吃人目光,那这阵子的娇花就算是白装了。心中咬牙暗道:屁啊,你会个屁的岐黄之术,好意思冒充大夫,你连个蒙古大夫都不如好吧?哪儿来那么大脸呢。   心中虽然骂的起劲儿,但当着这么多姐妹的面儿,却是不好露出来,只能做出一副弱不胜衣的羞怯之态,柔柔道:“多谢公子关心,我自己知道,其实没什么的,不劳公子费心了。”   “对啊对啊,我六姐姐身子一向秉弱,性子又最是温柔和善的,你一个外男,哪有给她诊病的道理?”宫蕊也冲着秦锋露出戒备目光,却旋即就被宫珍喝止。   秦锋险些让口水给呛着,眼睛蓦然瞪大,看着洛槿初,若不是这十几年来在江湖上经历过风风雨雨,锻炼出了无人能及的定力,他这会儿恐怕就要抽抽了。   身子秉弱?性子最温柔和善?这说的是洛槿初?那个比母老虎还母老虎的女孩儿?他没听错吧?还是说,眼前这位只是洛槿初的双胞胎姐妹?不对,刚才看自己的眼神儿,她明明也是认得自己的,那就是说……回到了侯府之后,这小姑娘收敛了自己锋利的爪子和牙齿,变成了一朵温室娇花?有趣,当真有趣。   秦锋拼命忍着笑意,正要再开口说话,忽然就听东北角上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接着一个悲痛的声音大叫道:“母亲……母亲你醒醒,你……你别吓儿子啊,母亲……”   “咦?怎么了?”   那叫做齐云的青年向北边看了一眼,然后便皱眉道:“好像是有人得了急病,走,咱们去看看。”   实在是那男子呼唤的声音太过悲痛,一时间,大家全都忘了洛槿初的“肚子痛”,相携向东北角上而去。   这里洛槿初咬了咬牙,刚想转身开溜,就听一道细细的带笑声音在耳边道:“怎么?这就想落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柳先生若知道他的女徒弟见死不救,不知道会作何感想。”   洛槿初抬头看去,只见秦锋仍站在原处,并没有随那些人一起往东北角挤去,隔着十几步远,他冲洛槿初微笑着,目中全是促狭目光,像是笃定对方不可能见死不救似得。   事实上,洛槿初还真就不能为了躲秦锋,就眼睁睁看着一个人丧命,刚才是没想到这一层,只想着脱身,此时经秦锋提醒,她就不能这样没心没肺了。心中哀叹一声,却也知道救人如救火,当即就走上前去。   秦锋见她动了,心中高兴,连忙充当开路先锋,嘴里高喊着“让让让让,大夫来了。”果然,人群立刻闪开一条路,宫羽等这才想起自己身边就有一个大夫,只是有些奇怪,不知道秦锋是如何知道的,但这时候也顾不上细想,忙对洛槿初喊道:“六妹妹,这里有一位老婆婆昏倒了,掐人中也不醒。”   不用他喊,洛槿初也已经看到了那倒在地上的老太太,只是略把了把脉,她心中便猛地一沉,二话不说从怀中拿出随身的针囊,在老太太的头面脖子上扎了十几针。   “我娘……我娘她怎么了?”   那青年见洛槿初施针的动作娴熟,不由得有些惊异,想不到这小女孩儿年纪虽小,动作却这样的熟练,当下不由连忙出声询问。   洛槿初却没空理他,下手如飞,不一会儿,老太太的头面上便插了二十多根银针。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却见老太太忽然睁开眼睛,茫然看着面前一脸关切的儿子,喃喃道:“儿啊,我……我这是在哪里?”   那青年大喜,连忙道:“娘,你忽然就摔倒了,幸亏这女神医施救,儿子怎么唤娘娘也不醒,若不是这女神医,今天娘就真的危险了。”一边说着,就要扶那老太太起来。   却听洛槿初连忙道:“不可,这个时候不能移动大娘,大娘是中风,我这也只是暂时权宜之计,好在她的程度不重,我以银针阻碍了经脉血路,你去找一辆马车,载大娘回家,行动间千万小心,回去后卧床一个月,每日请大夫前往施针,我再给你开一张方子,你照方抓药,每日早晚煎服,一剂药喝三天。”   那青年连忙答应了,洛槿初正为难没有纸笔,却见秦锋从人群外挤进来,手上拎着纸笔,另一只手上是一方砚台,里面墨汁是现成的。   洛槿初看了他一眼,秦锋一笑,嘴唇未动,但耳朵里却传进一丝细细声音:“不用看,这叫心有灵犀,我就猜着你大概是要用纸笔的。”   传音入密?妈的现代科学不是证实说武侠小说里这种功夫纯属瞎掰吗?怎么在这儿出现了?洛槿初一边在地上铺了纸写药方,一边在心中腹诽:老天爷,我要投诉我要检举,秦锋这厮明显是开了外挂的人生啊,漏洞,他一定是漏洞,你不能在天上坐视不理。   把药方写完,热心的宫羽也已经找了一辆马车过来,众人合力将老太太小心挪上车,洛槿初又嘱咐了几句,那青年亦是千恩万谢,之后方和马车一起离去。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齐云上下打量了洛槿初几眼,忽然笑道:“姑娘年纪虽小,医术却是如此高明,实在难得。”   洛槿初正要谦虚几句,却听宫珍微笑道:“这也不算什么,连我身上这种奇毒妹妹都能治好,小小的中风又算什么呢?”她说完,竟轻轻扯下自己额上的抹额,顿时,那还是很丑陋的额头便袒露出来。   洛槿初吓了一大跳,连忙奔上前道:“姐姐做什么?这不过是我碰巧赶上了,你这毒说起来也不是很难治,那老婆婆的中风,我只是尽力控制住,却没办法治好呢。”一边说,便连忙帮宫珍把那抹额仍旧系上。她心里奇怪,暗道珍姐姐不是这种冲动的人,若说端庄沉稳,从我穿越过来就没见到能比得过她的,怎么这会儿倒鲁莽起来?   正疑惑着,忽听秦锋也是低低叫了一声,惊呼道:“美人泪,这种奇毒竟然又在世间出现?”然后他皱起眉头,喃喃道:“奇怪,莫非是天仙宫的那些老妖婆还没死绝?”   “秦锋,什么意思?美人泪是什么?天仙宫的老妖婆又是怎么回事?”齐云看向秦锋,也是满脸的好奇。   这一回就连洛槿初也好奇起来了,她也曾从柳先生口中听说过“天仙宫”这个组织,但是多问,柳先生就不肯说了,只说她是侯府千金,用不着了解这些江湖上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后天就入V了,真的是很忐忑啊,拜求打分留言和文收作收,入V当天俺会多更报答大家的嗷呜嗷呜 ☆、第三十九章   果然,就听秦锋也打了个哈哈道:“没什么,都是江湖上的事情,我也是偶尔听师傅说起过,详情却是不知。”说完见齐云宫羽洛品等人都怀疑看着他,就连那些女孩儿们也瞪着眼睛,明显是不信的表情,秦锋急中生智,连忙来到洛槿初身边,“关切”地道:“姑娘觉着肚子怎么样?可是好些了?您身上还带着病症呢,竟然也要坚持出手救人,这份大仁大智,实在令秦某佩服。”   卑鄙无耻下流啊你奶奶的……   洛槿初在心中咆哮,这个该死的秦锋,他自己失言,为了避免大家的追问,竟然就把矛头引到自己身上,这会儿要还是说肚子痛,谁会信啊?肚子痛的人刚刚能运针如飞,手指都不带打颤的?   在心里对秦锋这种“祸水东引”的卑鄙行为进行着毫不留情的批判,洛槿初表面上却是丝毫不肯显露出来,福了福身轻声道:“多谢公子关心,或许是刚刚急着救人,所以集中精神之故,这会儿竟不觉着怎么痛了。”   “不痛就好不痛就好。”却听齐云笑开来,拍手道:“前面再走几步就是回雁楼了,这会儿正是晌午,想必大家都饿了,咱们便去要两桌席面,边吃边谈岂不好?”   众人答应下来,洛槿初也彻底无奈,垂着头,把眼睛向上翻着,狠狠瞪了秦锋一眼,却也只能认命地跟着大家一起进了回雁楼。   到三楼要了一个雅间,这回雁楼乃是京城有名的大酒楼,这个雅间又大又气派,中间以屏风相隔,于是女孩儿们便自发到了屏风后面,男孩子却是坐在了前面一桌,齐云就让老板挑拿手的菜端上来。   “珍姐姐,你说那几个人是什么身份啊?看他们一个个器宇轩昂,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落座后,男人们在那里高谈阔论,女孩子们就在这里窃窃私语。   宫珍也是一脸的凝重,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来,不过可以想象,他们的身份恐怕非富即贵。”她刚刚之所以那么冲动的把抹额摘下,就是敏锐发现到那个叫齐云的青年总是有意无意看着自己,俗语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方青睐自己,宫珍倒不觉恼怒,只觉是自己外在颜色惑人,不如早点揭穿真相,免得误人误己。   洛槿初也想着柳先生的话,他说秦锋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子弟,只不过这些气度不凡的男人究竟是干什么的呢?难道这个时代盛产美男子吗?秦锋是那样出色,那个齐云也不赖,宫羽洛品洛善洛唯无一不是人中龙凤之姿,这还是在自己身边的,那自己不认识的男人里,又有多少品貌双绝的?   正想着,忽听洛槿芳笑一声道:“不过今儿六妹妹算是大大的出了把风头,女神医,这名儿怕是不日就要人尽皆知。六妹妹,那老人家虽然病了,却着实成全了您呢。”   洛槿初十分讨厌这种话,抬起头看了洛槿芳一眼,才叹了口气,摇摇头道:“五姐姐说错了,难道不闻‘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呼?医者父母心,若是这世间人人无病无痛,郎中们就算不出风头没有名声,甚至个个改行又如何?”   “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宫珍细细念着这两句话,不由得笑赞道:“好一个但愿世间人无病,何愁架上药生尘。六妹妹随口拈来,竟是仁心厚德,浩浩正气,无半点女儿脂粉气。”   却听外面齐云笑道:“什么东西竟这么好?也说给我们听听啊。”说完就听屏风后寂然无声,好半晌才听一声娇笑道:“六妹妹说了一联,很是动人呢,因此我们正在夸赞她。”一边就将这副楹联说了出来。   登时齐云秦锋等人也都大声赞叹,只把洛槿初都弄懵了,好半晌方摇手道:“不不不……不是我……我说的,这……这药店和医馆门口不都是挂着这样的楹联吗?”   在现代,这的确是一副人尽皆知的楹联,许多药店诊所甭管有没有良心吧,也总爱在过年时贴上这样一副对联,表现出医者父母心的那种悲天悯人情怀。只不过随着社会发展物欲横流,洛槿初长大后已经很少看到这副对联了,现在的医院只注重“事业腾飞”,药店都是“财源滚滚”,那宰人的刀高高举着,根本是连粉饰都不屑于粉饰一下。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架空时代,这幅对联一定是被广泛应用的,却不料此时说出来,在座人竟没听说过,一个不小心就做了文学大盗,虽然不知写下这副楹联的前辈是谁,但洛槿初还是十分惭愧,连忙澄清。   却听齐云秦锋等都疑惑道:“药店外都挂着这样的楹联?哪有?我们怎么从来没看见过?”   这一下洛槿初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小声道:“我……我是偶然在一家药店外看到的,当时觉着朗朗上口,就记住了,没想到……原来你们都不知。”她本想说这是柳先生说的,可转念一想,秦锋是认识师父的,万一这家伙穷极无聊之下再去求证,可不就糟糕了?因此只好随口杜撰了一家药店。   然而众人却只以为洛槿初是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因既“知”她心意,也就闭口不说,稍顷酒菜上来,众人欢欣饮宴,高谈阔论起来。   女孩子们却终究是不敢放肆,也没有要酒,只是细细吃着饭菜,吃完又等了一会儿,总算那些男人们也知道分寸,并未尽情畅饮,毕竟洛家兄弟和宫羽等人还要护送女孩子们回府。   如此直到半下午,众人方出了酒楼,接着又各自走了几处,期间齐云有意无意与宫珍说话,然而宫珍却再不复之前的冲动,恢复了一贯的端庄沉稳,那齐云显然也是通透之人,见对方对自己爱答不理,也就识趣的不再招惹。   眼看日头一点点落下去,宫羽便与齐云秦锋等人作辞,转回府去了。   洛槿初这一路上一直提防着,好在秦锋总算很懂分寸,并没有和她说过半句话,如今眼看分别在即,她这才放下心来,暗道好了好了,和那个家伙此后没有往来了,唔,以后记住,这样日子可不能再上街了,谁知道能遇上什么样的牛鬼蛇神呢。   大家尽兴玩了一天,回去后自是乏累,洛槿初不耐烦在老太君等人面前应酬,因只说身上不爽利,坚持着给宫珍针灸上药后便回房歇了,众人都知道她“身子秉弱”,也就不在意。   第二日一大早起来,只见香草早在外间等候,一见她醒了,连忙进屋服侍她梳洗,一边笑道:“姑娘今儿别在屋里了,今日是大少爷下定的日子,肯定热闹一天呢,姑娘也该早早去给大少爷贺喜才是。”   洛槿初这才想起,可不是,今日恰是洛善下定的日子,于是忙站起身道:“早前让你准备好的贺仪都在吗?”   “是,奴婢昨晚儿还亲自点了。”香草笑着说完,亲自去箱子里捧出洛槿初为洛善准备的贺仪,却是两个亲手做的精致荷包,里面装着两件京城点金斋的精美首饰,这贺仪也就不算很轻薄了,她毕竟是妹妹,本身和洛善也没有太多感情,准备太厚重反而不妥。   于是去给秦氏请安后,便听她笑道:“我们快去给老太太请安,接着便要去大嫂子房里道喜了,亲家那边派的人想必也就到了。”说完也是装扮一新,方拉着女儿的手往老太君院子而去。   女方乃是镇国公的女儿,这门亲事认真说起来,倒是有些高攀,镇国公府可是三代世袭了,其中又有人在朝为官,比起洛家这个不冷不热的侯府,圣眷却是隆厚许多。   宁老太君等人也自然在这里凑热闹,随即国公府几个在老太君面前有地位的嬷嬷和太太面前的年轻媳妇进来,请了安后和康老太君等说话,洛槿初冷眼旁观,只觉这些人面上带着淡淡地傲气,显然也知道若论身份,却是国公府要高人一等,只不过这傲气掩饰的很好,不是像她这样闲着没事儿仔细观察的,决计察觉不到。   正是一派和乐融融时,忽然就听一个小厮的声音道:“老太太,老太太……”说完竟一头拱了进来,只把厅中众人都吓了一大跳。   夏氏脸上当即就变了色,连忙站起来叱道:“这是什么地方,也是你这下贱坯子乱闯的?你……”不等说完,就听那小厮大声道:“宫里来了旨意,老爷们让老太太和太太们快按品级妆扮起来,一起去前厅接旨,是了,还有亲家老太太和太太姑太太,都要一起去。”   “这是怎么回事?”   一屋子人顿时都呆若木鸡,不知道这圣旨是福是祸。幸亏丫头们反应快,忙与主子们回房,按品级大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就入V了,我决定明天四更,一万二,然后后天更新三章,第一个月,我……我我我拼命了,尽量保持日更六千吧,要赚美丽的小红花,但是往后真的不敢保证,这几天已经累得快要趴下了,OTZ ☆、40第四十章   宫家人多是没有品级的,只有洛夫人是二品的诰命,此时也忙着装扮了,过了小半个时辰,方都收拾完毕。来到前院时,香案已经摆好,几个传旨太监候在那里,看见面前乌泱泱跪了一地,便侧身问洛松道:“洛家人和宫家人可到齐了吗?”   洛松与宫羽对视了一眼,因为宫羽父亲在衙门里,所以是由宫羽代表宫家人跪在最前面,洛松因答都到齐了,那太监方展开旨意,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临汾宫家,有女初成,亭亭玉立,灼灼姿容,着宫氏名珍之女破格提拔为秀女,参与本月十五秀女大选。另:洛家女名槿初,沉稳端庄,医术超群,医者仁心,不让须眉,特赐玉如意一对,金针一套,钦此!!!”   一道旨意下来,只把众人都听得懵了,但也知道这是天大的好事儿,一时间不由得都喜气洋洋起来,宫羽和洛松接了旨意,众人已经纷纷向宫珍和洛槿初贺喜了。   *************************   洛槿初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这风头到底是怎么就抖落出去了?   医术超群,医者仁心……   她在灯下看着那套赐给自己的金针,十分精巧的一个针囊,里面共有二百根长短不一的金针,听说这是特意为太医院的院正金针圣手李固打造备用的,因李固的医治对象都是皇族宗亲,这一套金针自然是精巧无比,却不料眼下竟便宜了洛槿初。   想来想去,这古怪事情只能出在昨天遇到的那些人身上。莫非那个齐云就是皇帝?当今皇族好像的确是这个姓儿,但既然如此,秦锋又是谁?他和齐云走在一起,竟似毫无拘束,但他不可能和宫羽等人一样,对此毫不知情吧?既然知道对方是皇帝,为什么神色间完全没有畏惧和恭敬?那个姓林的大概是侍卫,现在细细回想,他对齐云可就恭敬多了。   “姑娘在想什么呢?”   忽听香草的声音响起,洛槿初叹了口气,抬头道:“你说,这些金针如果熔了,能不能打成一对金耳环?”   香草吓了一大跳,左右望望没人,这才大喘了口气,小声道:“姑娘你失心疯了?这是皇帝御赐的,理该供起来。是那个公公说,皇上让您用着,不用供之高阁,您这才有机会拿到手上把玩,你……你竟然想熔成金子,这是大不敬之罪啊,再说了,这金针虽是纯金打造,其实细如牛毛,叫奴婢说,未必能打上一副耳环呢。”   洛槿初撇撇嘴,小声咕哝道:“皇上真小气,好歹也赐一套粗点儿的,不舍得金子怎的?那李大人太实诚,你就说金针太细,恐不好用,难道内务府敢不给你往粗里做?”   香草笑道:“姑娘可不是又说孩子话了?奴婢跟着您在柳先生处,虽然什么爷没学到,却也知道这金针是越细越显本事的。姑娘自己那一套银针,可也不比这个粗多少。”   洛槿初白了她一眼,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本姑娘那是为了省银子……”一语未完,忽听外面有人道:“六姑娘在吗?我们姑娘想请您过去说说话。”   洛槿初皱皱眉:“这声音听着有些熟悉,香草你出去看看是谁。”话音落,却听香草笑道:“还能有谁?这是珍姑娘院里的画眉,奇怪,如今不过是未时末,怎么这会儿就过来了?姑娘不是一向申时后才会去珍姑娘那里治病吗?”   洛槿初喃喃道:“想是要找我说话,罢了罢了,不如过去坐坐,留在屋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又有人过来。”说完便站起身,又忍不住笑道:“想来珍姐姐是和我一样,被人奉承的不耐烦了,这才找我过去解闷的。她比我还惨些,圣旨特意破格提拔的秀女啊,参加终选,这不是板上钉钉,一定雀屏中选的吗?”   香草也笑道:“可不是?珍姑娘本就是绝世姿容,若因为这个落了选,才真是可惜,可见这是老天爷也不忍心她明主蒙尘,方有这个机缘。”   “机缘。”洛槿初冷笑一声,暗道什么机缘?后宫中的血雨腥风,互相倾轧,你以为是那么好呆的吗?早知有今日,我倒真是不该这么快就治好她的病,想来那皇帝也不过是*她颜色罢了,如此说来,倒是我之过。   虽然这么想着,却仍是换了衣裳走出去。天气寒冷,附中各条路径上也看不见几个人,洛槿初为了避人,故意挑了条小道儿走,香草在她身后默默跟着,知道姑娘心中怕是有些感慨,便不肯说话打扰她。   眼看着就要到梨花院,忽听身旁的竹林里似是传出隐隐约约的声音。洛槿初就站定了身子,细细听去,只能听见风中隐约传来的几个不连贯的词,却是有人要倒卖东西似得。   洛槿初面色一整,虽然话语听得不连贯,但是这个声音她却是熟悉的,那分明是洛唯的声音。   香草赶上来,却见自家姑娘挥挥手,示意她别出声。过了好一会儿,见竹林里走出两个人,正是洛唯和一个外院小厮,两人看见洛槿初俏生生站在那里,不由得都吓了一跳。   洛唯面上一红,先过来道:“天儿这般冷,妹妹怎么走到这里来了?这是要往哪里去?”说完眼神有些不安的看着那小厮,那小厮则捧着个大包袱,一时间不知是藏起来好,还是就这么捧着请安。   “哥哥既然知道天冷,怎么还要将这件狐狸皮裘当出去?莫非你等银子用?难道还是为哪个小厮还赌债?”   洛槿初只看了一眼那包袱,心里便明镜儿似得了。因刚才隐约听到几个狐狸皮的字眼,她也知道洛唯有一件十分喜欢的火红狐狸皮大氅,还是当日他射猎了两只狐狸,洛涛高兴之下赏给他的呢。   洛唯面色一下子变得惨白,连忙摇手道:“没有没有,自从上一回奶奶教训过后,我再没敢做这样的事。”   洛槿初看他神情不似作伪,只心中到底不解,因一指那狐狸皮道:“既如此,哥哥为何要当这件皮裘?这是当日爹爹给你的,如今眼看就要到三九天了,越发寒冷,你的大衣服也不是很多,要说暖和,这件狐狸皮的更是比其他几件强,为什么竟然要典当出去?”   洛唯让妹妹逼得无奈,有心想拿话支吾过去,又知道妹妹聪明,普通谎话只怕敷衍不了。何况这事儿突如其来,别说他没有随口扯谎的本事,就算是有,这一时半刻,却去哪里编造天衣无缝的谎话?   因心下十分难堪,最后到底还是在洛槿初的逼视下,小声道:“妹妹有所不知,我……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姨娘怕我的钱又被别人赚去,所以把我的月例银子都保管起来了,偏偏这几天几个朋友轮流做东,我……我吃了这么些顿,理应回请,只是姨娘的性子你也知道,最谨慎不过,定然要说我那些是狐朋狗友,不许往来,因此上我没办法,只能出此下策。”   洛槿初心想芳姨娘虽然可恨,这话却是一点儿没错。不过既然是轮流做东,哥哥怎么说也是个男孩子,若一分钱不出,怕是要让人瞧轻了去。因一边想着,便笑道:“多大的事情,姨娘倒也是为哥哥好。但哥哥也没有错,这样吧,这大狐狸皮的衣裳是决不能典当的,我如今却是要去珍姐姐那里,哥哥先回房,等我回去了,打发香草给你送几两银子过去,先解了这燃眉之急再说。”   洛唯急忙摆手,却听洛槿初道:“你我兄妹还还讲究什么?芳姨娘这也是怕你乱花钱,过几个月,她见你再没有给人银子还赌债的事儿,自然也就把月银给你了。到那时,哥哥若觉着过意不去,再还我就是。”   洛唯听见洛槿初这么说,不由得感激不尽,抱拳道:“既然妹妹这样说,那……那为兄便先谢过了,这钱权当我借的,日后一定归还。”说完那小厮早将大狐狸皮衣服重新还了他,洛槿初也就盈盈施礼,别过他自往梨花院里来。   到了梨花院,只见迎面一个丫鬟,看见她便笑道:“六姑娘来了?快进屋,我们姑娘和几位姑娘都在玩儿。”说完却听洛槿初笑道:“我不是来找两位妹妹的,珍姐姐叫我过来,恐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那丫鬟更是堆了满面笑容道:“原来是珍姑娘,那姑娘快过去,这一天,真真是上门的人络绎不绝,就连我们老爷一些同僚的眷属,也不知怎么就长了那么长的耳朵,都过来了,珍姑娘应付了这半天,不知是不是又有些头痛。”说完亲自将洛槿初带去了宫珍房中。   洛槿初进了门,只见宫珍正坐在镜前,看着镜中那张倾国容颜发呆,她并没有系抹额,因此额头上就仍是显出那一大块难看的黑斑,只不过比起疙疙瘩瘩那阵儿,委实已经好太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入V了,忐忑不安等成绩 ☆、41第四十一章   “珍姐姐。”   洛槿初招呼了一声,宫珍回过头来,看着她笑道:“六妹妹过来了,快请坐。”又吩咐丫鬟上茶,因拉了她的手笑道:“依你看,我这额上黑斑在选秀的时候儿能不能都去掉呢?”   洛槿初摇头叹气,苦笑道:“还不到十日,莫说我医术寻常,便是我师父,也没办法的,若一味求急,反而不美。”   说完却见宫珍松了口气,想了想低声道:“太好了。若是从现在起,妹妹不给我施针,这黑斑是不是就不能痊愈?”   “这个自然。”洛槿初有些好奇地看着宫珍,笑道:“姐姐,妹妹不明白,你要留着这块黑斑做什么?”   “不是一直要留着的,若是我真不幸,进了后宫,日后少不得还要妹妹的回春妙手将它一点点除去。若是到时皇上因为这黑斑,撂了我的牌子,那就更是意外之喜了。”   洛槿初的笑容倏然凝固,好半晌,才一整面色,轻声道:“先前妹妹还替姐姐担心,如今看来,原来姐姐对那地方也非一无所知。只是,恕妹妹直言,既然是直接给了姐姐旨意,怕不是这么一块黑斑,就能撂了牌子的。”   宫珍点点头,苦笑道:“是,我也知道难的。既然今儿突然来了旨意,可见昨儿咱们遇见的那些,定有几个富贵通天的。若有可能,我巴不得那些疙瘩此时再回来,让我得脱此劫,偏又不可能。如今有这块黑斑,暂时看来,倒是韬光养晦的好借口。”   “怕姐姐也不仅仅只是想韬光养晦吧,这却也是一块试金石呢。”洛槿初微微一笑,却见宫珍双目一亮,微笑道:“竟然瞒不过妹妹,妹妹真是冰雪聪明,我观你身子,只怕也不是真就病弱,之所以做出那一副风吹就倒的样子,怕也多是给别人看吧?只是你要小心些,我觉着那位秦公子,似乎目光多在妹妹身上停留。”   提到秦锋,洛槿初不由得在心里咬了咬牙,暗道遇见那混账东西就没好事儿,这一回更离谱,我装了一个多月病弱娇花的低调形象都交代出去了,回头还得想个辙子在屋里多呆几天。   “怎么?妹妹认识秦公子?”宫珍那是多聪明的人,立刻觑出点蛛丝马迹,却听洛槿初连忙笑道:“我怎会认识他?只是那个人也忒不通情理。”   宫珍呵呵一笑,以为她只是被秦锋戳穿假装肚痛的事情而恼火。忽听门外丫头道:“二太太和大爷来了。”说完一挑帘子,宫羽便和洛夫人一起走进来,见到洛槿初,洛夫人笑道:“六姑娘也在这里啊?怎么不去你妹妹们那边玩儿?”   洛槿初站起身柔声道:“才刚大姐姐说身上有些不舒服,因此我就过来看看……”不等说完,便听洛夫人紧张道:“什么?身上不舒服?珍儿,你觉着怎么样?这时候可别闹什么幺蛾子,还不到十天就要选秀了。”   宫珍聪明绝顶,知道这是洛槿初在按自己刚刚的话行事了,因也忙微笑道:“就是觉着有些难受,六妹妹刚刚看完,我这还没问她,婶婶和弟弟就过来了,不知有什么事情?我娘呢?”   洛夫人道:“你娘在前面给你挑料子,叫了几家绸缎庄,选了最好的料子拿些过来,这选秀的事情可是非同小可。另外,我和你兄弟过来,是要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时间不多,要紧赶着让那几家有名的首饰店打造出来才行,这事儿却是要你兄弟出面了。”   洛槿初听见她们有事情忙,就要告辞,又被洛夫人拉住,听她细问宫珍的病,她便叹了口气道:“姐姐也没什么大病,大概是这些日子一直敷药,所谓是药三分毒,那药性怕是和姐姐的气血有些相冲。”   “啊,那……这可怎么办?那药便不能敷了吗?这……这不到十天就要选秀了,顶着这么一大块黑斑算怎么回事儿?”说话的却不是洛夫人,而是从门外捧着几块料子进来的谢氏。   洛槿初见她急的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连忙道:“大太太不用着急,不碍事,只是停几天药,让姐姐好好调理□子,怎么说这也是药性,慢慢散了就好,到那时,再给姐姐敷几天药,配合行针,就必定痊愈了。”   宫珍见母亲急成这样儿,心中也叹了口气,微笑道:“母亲不必担心,生死由命富贵在天,凡事随缘罢了,先前我这病没法处时,你只盼着这病好了就成,如今怎么就得陇望蜀起来?”   谢氏叹气道:“这不是你就要进宫吗?这个样儿可不是惹人嘲笑?唉!”说完又对洛槿初道:“既如此,那还要多劳六姑娘费心。”   洛槿初点头道:“应当的。”说完便告辞而去。这里宫羽送了她出来,见周围无人,便忍不住叹息道:“姐姐心里怕是不好受,俗语说一入侯门深似海,侯门尚且如此,何况入宫门,进了那里,这往后的生死都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了,一旦有波折,我们便是有心帮忙,怕也是有心无力。”   洛槿初看了他一眼,笑道:“表哥倒是看得通透,不过你放心好了,珍姐姐聪明绝顶,如今看来,以她的绝色姿容,定然会得到皇上宠*,到那时,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宫家也跟着她有一个富贵前程,说不定也会封侯封公呢。”   宫羽摇头道:“封侯封公又如何?别人我不知道,我是不稀罕这个的。家人平安,温饱有靠,这便足矣。须知世上多少风波,便是为这富贵前程四字。”   洛槿初讶异的看了他两眼,微笑道:“果然是姐弟,想来珍姐姐怕也是如哥哥这般想,俗语说,无欲则刚,珍姐姐既然心中无所求,将来在后宫中,定会进退有度,表哥不必太过担心。”   宫羽也看了她一眼,笑道:“难得表妹年纪不大,看事情如此通透,既如此,便借你吉言。”   话音刚落,只听后面有人咳嗽了一声,两人一回头,便见几个女孩子不知什么时候跟在她们身后,此时都拿手刮着脸羞她们两个,洛槿雪更是阴阳怪气地笑道:“哟,表哥和六妹妹说什么这般高兴?平日里也不见你和我们有多少话说。”   虽然大家也都想到昨日见到的那几位气度不凡的公子恐怕不是凡人,然而那终究是太过富贵,她们却是不敢想的。   如今看来,宫珍是一定会进宫了,只要她容颜恢复,怕不是在后宫中炙手可热呢?到那时,宫家就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宫羽的身价自然也是水涨船高,也未必就比那些富贵公子差很多,所以几个待嫁的女孩儿对这位表哥的心思反而更热烈起来。   宫羽眉头一皱,旋即松开,微笑道:“四妹妹说笑了,我是向六妹妹问了几句姐姐的情况而已。”说完却听身旁洛槿初垂首低声道:“姐姐们玩得开心,我这会儿却觉着身上有些不大舒服,不能陪姐姐们玩乐了。”说完轻施一礼,便转身回房。   从这一天开始,洛槿初便“病”了,请了大夫来看,也说不出个所以然,她只咬定了自己不舒服,大家联想到秦氏所说她身体弱,也就释然,康老太君亲自派人传话,让她在屋中静养,谁也不许过去打搅。   转眼间八天过去,洛槿初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仅凭一个身体不舒服,能蒙混八天已经不错了,再装下去反而不美,何况今日是宫珍选秀的日子,因早上便起来,梳洗后换了一件衣衫,去给康老太君请安。   这一日,众人的焦点自然是在宫珍身上,因为宫家的府邸还没建好,因此宫珍是从洛家坐了轿子前往宫中,姐妹们送她出了二门,剩下的便是等待消息了。   一行人虽然陪康老太君和宁老太君在福寿堂中说话,但除了洛槿初之外,却都是心不在焉,一心等着外面消息。   眼看着到了晌午,方有小厮过来报说包连家的回来了,那包连是洛家的世仆,一直在洛松手底下听用,此时匆匆进来,在屏风后跪了,清脆道:“亲家老太太,亲家太太大喜,奴才在午门外候着,一直到巳时三刻,才有太监出来报信儿,珍姑娘已经选上,下午要在宫中酬神谢恩,拜见各宫主子,晚上方能归家。”   福寿堂内鸦雀无声,此时众人方都松了一大口气,接着大家便都喜气洋洋的去给宁老太君谢氏还有洛夫人道喜,一时间,气氛十分的热烈。   又听康老太君高兴笑道:“这虽然选上了,却不知能封个什么位份,何况要入宫,怎么着还得十天半个月的,宫里也要派教引嬷嬷来教几天规矩,既是从我们家里出门的,我今儿厚着脸皮做主,就让珍姑娘继续在这里住着直到入宫,也让我们沾沾喜气。”   宁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和康老太君道:“这说的什么话?我们府邸没建好呢,这时候儿便撵我们出去也不成,难道倒叫我们流落街头?”说完众人一齐大笑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42第四十二章   正高兴热闹时,忽听外面咚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一个小厮进来,在屏风外头道:“老太太,几位太太,宣王府的世子过来了,老爷让小的来知会一声,让老太太太太们做好准备迎接。”   宣王府的世子?   众人都愣了一下,暗道一个世子,竟然要我们迎接?虽然是王府,这可也太离谱。   正疑惑间,忽见夏氏站起身道:“宣王府?那可不是亲王府么?便是梅妆公主下嫁的王府啊,宣王府世子,可不就是公主的儿子呢?奇怪,这位世子一直都是传言纷纷,京城里并无几个人见过他,怎么今日却会到咱们府上的?”   众人这才纷纷想起,这京城中只有三家亲王府,别看都是王府,但亲王府和郡王府,在等级上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差别。   三家亲王府中,有两家乃是先皇的兄弟。而和正儿八经的皇子不同,这家宣亲王府,却是因为梅妆公主的下嫁,才成为亲王府的。因驸马低调,亲王身份又不同于另两位亲王,因此十分自谦,也不许家人出外特意称什么亲王府来炫耀,因此京城里人多数提起来,还习惯叫做宣王府。   大周皇室论起来。子弟也不少,先皇也只有两个同胞兄弟封了亲王,其他的兄弟都是郡王。而当今皇上登基后,几个兄弟也只是郡王罢了。一个公主下嫁,竟然让夫君府上成了亲王府,这件事当年很是被议论了一番,然而终究皇家之事,没有百姓置喙的余地,就连上折子反对的几个大臣,都被先皇训斥贬谪了,甚至有两个直接罢官。   究其原因,除了梅妆公主乃是先皇最疼*的唯一胞妹之外,秦家兄弟两个一文一武,俱都是国之栋梁,这也是重要的原因。   秦守乃是大周名将,苦守边疆二十年,敌军闻之丧胆,秋毫不敢犯。而梅妆公主下嫁的秦宇,又是饱学鸿儒,从进士及第后,待到与公主成亲,之后便做了阁臣,成为皇上最为倚重的臣子,皇上又感念他对自己的妹妹*护尊敬,让妹妹后半生幸福美满,因此梅妆公主在下嫁五年后终于生了秦锋后,便破例钦封为亲王府。   只是如此一来,秦家既然已经成为唯一一家异性亲王,原本该封爵的秦守却是不能得到爵位了,以至于这劳苦功高的大周第一名将,回京后只能做一位一品上将军,虽然这官职也不小,然而大周和历史上其他国家也没什么不同,都有些重文轻武,因此和他那破例顶着爵位还做阁臣的弟弟一比起来,这一品上将军自然也就不算什么了。   如此一个显赫人家,亲王世子,竟然纡尊驾临他们这普通侯府,也难怪洛松十分着紧,大开中门迎接。闲谈几句后,听说此次这位世子过来,乃是要去后堂有事相求,他哪里敢怠慢?连忙打发了人来,让老太君等人做好迎接准备。   宫珍的话题一时间就被揭过去了,就连宁老太君等人面上也都露出热切之色,暗暗盘算着若是这位亲王世子真的和侯府有了关系,将来自家女儿进宫后,少不得要托着照应照应,人家毕竟是皇亲国戚,宫家虽然有位一品朝臣,说的话却怎也不如这位亲王世子有用的。   因众人立刻更衣梳妆,洛槿初实在是不耐烦了,便拉着秦氏衣角,哀求看着她,却见母亲轻轻摇头,她便苦着脸,一手捧着心口。做出柔弱可怜之态。   秦氏心就有些软,有心答应女儿吧,只这位世子并不容易见到的,如今人人都是两眼放光,自家女儿却还是嫌麻烦,这怎么得了?难道将来真要嫁不出去?想到此处,不由得又硬起心肠,正要摇头,忽听洛槿雪笑吟吟道:“六妹妹怎么了?又捂着胸口,可是身体不太舒服?'   秦氏一眼看过去,表面上虽然十分平静,心里却很是不满,暗道怎么这位四姑娘如此讨厌来着,妞妞自从回了府,对你们已经是尽让了,还想怎么着?   却见洛槿雪一句话已经引起康老太君等人的注意,洛夫人有些担忧地看着这个侄女,关切道:“小六前些日子才病了一场,如今若又有了不舒服的地方,可耽搁不得。”   康老太君也道:“没错,这里人多,也嘈杂,等下世子来了,怕她也不自在。若是实在支撑不住,就打发丫头送回去吧。”说完只见洛槿初越众而出,盈盈施礼轻声道:“孙女儿多谢老祖宗体谅,许是这半日为大姐姐又担心又高兴,这心里有些突突地,回去歇一歇便好了,我自来就是这毛病,不必麻烦的。”   康老太君笑道:“既如此,那你就快回去歇着。”又命身旁一个稳妥的丫鬟玉珠,让她和香草一起送洛槿初回去。   出了院子,洛槿初大大松了一口气,心想什么世子不世子?还不是一只鼻子两只眼睛,啧啧,这古代人还真不知怎么想的,瞧把她们兴奋的,几位姐妹这会儿怕是连羽哥哥都给忘到脑后去了,也不想想这位世子身份如此显赫,你们攀得上吗?唉!世人的贪心和妄想,还真是让人瞠目结舌。   回到屋里,洛槿初的“心病”自然就好了,只等玉珠回去之后,她便从榻上一跃而下,对香草笑着叫道:“给我准备一罐子清水,昨儿做的药想来差不多了,正好这会儿没人打扰,咱们搓几颗药丸子,这是滋阴养颜的,做好了给母亲吃。”   香草是她身边的贴身丫鬟,自然知道自家这位主子的真面目,因便端了一盆清水进来,一边笑道:“姑娘您可当心着些,刚刚在老太太屋里说是犯了心病,如今这会儿就好了,一旦让人看到,可不是要说您欺骗长辈呢。”   洛槿初嘿嘿笑道:“小丫头们都被我打发出去了,除了你这蹄子,还有谁会去打小报告?姑娘爷们儿们此时怕都在老太君房里聚着,等着瞻仰那位小王爷的风采呢。”   香草拿了两块白巾搭在盆边,见洛槿初从窗外取回那黑色檀香盒子,揭开上面白纱,细细查看药泥的凝固情况,接着就伸手进去,捞起一块开始搓药丸子,她便忍不住道:“听说这位世子爷很是有些传奇色彩呢,他刚满三岁,就被国师大人铁口直断,说十五岁之前不能养在家里,不然恐生不虞。没奈何,王爷只好将他送出去,连皇帝都派了大内高手在外面保护他,飘零了这么多年,京城里人人都说这是当年国师的托词,偏帮亲王府大房那一边,毕竟这位世子在外面若是出了意外,亲王的爵位就会由大房那边继承。大家都说是国师替在边疆苦寒之地戍守二十年的秦将军不平呢。”   洛槿初笑道:“这些风闻也能当真?如今这位世子不是好端端的出现了吗?好了,你也别瞎想,快来帮我搓丸子,如今你手艺越发好,比我搓的还圆呢。”   两人正一边说笑一边干活,忽然就听外面一个疑惑的声音道:“人呢?这屋里的丫头们也太无法无天了些,主子还病着,外面倒是一个伺候的人都没了。”   “我的天……”   香草一听见这话,不由急得跺脚,对洛槿初道:“都是姑娘,只说没人来没人来,如今可不就有人来了,还让人误以为小丫头们都是惫懒的,说不定回头要怎么罚呢。”   一边说着,早已经奔了出去,洛槿初只听她在外面惊讶叫了一声“玉月姐姐”,她心里便惊疑不定起来,暗道怎么回事?这会儿老太太和太太姑娘们不是应该都奉承着那位世子爷吗?怎么还想着特意叫人过来探我?这……这也用不着这么急吧?我又不是病得要死了。   正疑惑着,只听外面有脚步声,想是香草已经将人给让了进来。洛槿初连忙在盆里洗了手,就听外面玉月的声音惊讶道:“咦?六姑娘呢?不是说病了,回来歇着么?怎么不见?”   香草脸上陪着笑,心里早把不着调的主子埋怨了好几回,她正忖度着该怎么说,就见内室隔间的门开了,洛槿初走出来微笑道:“玉月姐姐怎么来了?祖母这个时候儿该迎接世子呢,难道还想着我的病?这才多早晚?何况又不是什么大毛病,不过是心绪不宁,所以回来静静躺了一会儿,就好了,我这才进隔间去看了看做的药丸。”   玉月哭笑不得道:“原来是这样,早知道,就让姑娘在老太太的暖阁里躺一躺就是了,还省得里外跑。”   洛槿初听见这话有些不对劲儿,不由得心生警惕,皱眉道:“里外跑?做什么里外跑?我倒不信了,难道那位世子还知道六姑娘不在,点名儿要见我?”   她这本是有些负气的玩笑话,却不料玉月一拍手,笑道:“奴婢竟不知道,姑娘还有这份铁口直断的本事,看来除了会医人,这还会算命呢。请姑娘快去吧,世子可不是就要见你,在老太太屋里等着呢。”   “咳咳咳……”   洛槿初险些惊得一个腚墩儿坐在地上,口水呛了一下,便拼命咳嗽起来,虽然不知道那位世子为什么要见自己,但心里直觉着就不是什么好事儿。她正想着要不要趁这会儿咳嗽,立马便伪装个百日咳什么的来混过去,就听玉月又笑道:“世子说了,姑娘若是身上还不舒爽,就不要劳动,他亲自过来见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第三更,嘤嘤嘤嘤订阅会有多少呢?OTZ,数据真的不太好啊55555555555555 ☆、43第四十三章   我擦啊!!!   洛槿初牙根儿都痒痒了,心想如此熟悉本姑娘的作风,敢情这还是熟人呢。只我哪里认识什么世子?就是前些日子遇上了那一位主儿,可那是当朝皇帝啊……想到此处,脑海中猛然灵光一闪,她“啊”的叫了一声,瞪大眼睛看向玉月,哆哆嗦嗦道:“那……那位世子是叫什么名字?可……可是叫秦锋?”   玉月摇头笑道:“姑娘糊涂了,奴婢怎能知道世子名字,不过宣亲王府的确是姓秦,怎么了?莫非姑娘认识这位世子,所以倒知道他的名字?”   “不不不……不认识,就就就……就可能是……是有一面之缘吧……”   洛槿初终于知道这位身份显赫的宣亲王府世子是谁了,不由得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冷气,回想起柳先生曾经说过的那句秦锋身份怕不是普通人家,说不定便是什么富贵子弟的话,她现在只想哭,暗道师父啊师父,徒弟从来不知道,你上辈子原是乌鸦托生的,这辈子爪子翅膀羽毛都没了,可那张乌鸦嘴竟然保留了下来。你在这个问题上一语成真,不是害了徒弟我吗?   心中一百一千个不愿意过去,洛槿初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看她利用当初的“救命之恩”,让秦锋帮着自己把父母的关系给弄好了,但她是从心里不愿意与秦锋太亲近的,巴不能离得越远越好,最好能一辈子不再相见。那家伙看着就是腹黑大灰狼一只,接近他准没好事儿。   只是虽然不愿意,心里却也明白,秦锋可没有这么容易放过自己,如果她这里真的装病不出去,那家伙真能主动上门。能瞒得过别人的病症,是绝瞒不过他的。于是一边咬牙把眼泪吞回肚子里,一边还要无奈地让香草帮自己换衣服。   跟着玉月香草一步三挪的往康老太君院里去,洛槿初只恨不得走一步退两步,却见玉月回头不解道:“六姑娘,您这是怎么了?别不是脚又崴了吧?寻常也没觉着您走路比蜗牛还慢啊。”   嘿!素日里没看出来,玉月这丫头竟然还挺会损人的。洛槿初一肚子气,又不好发作,只能垂头轻声应了声是。见她似是无限委屈,玉月也觉着不忍心了,暗怪自己太“心狠”,因连忙道:“六姑娘,您别和奴婢一般见识,奴婢只是怕世子等急了。”   等急了才好呢,最好是干脆拂袖而去,从此再不登门。洛槿初心中恨恨想着。只是初晴阁距离福寿堂虽不近,却终究也是到了。她心里叹气哀嚎也没用,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整理了下衣衫,准备进屋。   此时老太太的正堂里可说是热闹无比,众人见到这位世子小王爷的容貌精神,不由俱都是眼前一亮,待拘谨过去,由老太太和夏氏蓝氏等与他说了几句话后,越发察觉出对方的谈吐不俗,只把这些女人给羡慕的,暗道这样人家,女儿要嫁过去怕是不可能的,但即便做小,这样的人物家世,也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啊。   正想着,就听外面丫头笑道:“六姑娘来了。”说完便挑起了帘子。   坐在老太君下首的男孩子立刻转头望来,洛槿初微微垂着头迈步进屋,也往那男子看去,四目相对,一点儿都没让她失望:这位世子小王爷不是秦锋还会有谁?   “见过世子。”   洛槿初在秦锋面前轻施一礼,心里都快呕死了。见秦锋这混蛋竟然坐在位置上,大大方方受了自己的礼,丝毫没起来还礼的意思,这若不是全府女眷们的眼睛都定在此处,六姑娘怕是立刻就要上去挠人了。   “六姑娘。”   秦锋还从未见过洛槿初这样温婉贤淑的模样,虽然那日在街上也发觉到她故作端庄,只那里毕竟还随意些,小丫头也没少朝自己暗地里龇牙。然而此刻在这厅堂上,那么多眼睛注视下,可怜的小母老虎只能扮可怜,看上去竟格外有一番动人匀味。她又是穿着粉色衣裳,让他忍不住就想起府上养在温室里那朵带着水珠的盛放牡丹,心中便有不经意地柔情一荡。   “那日在街上见到六姑娘医术精湛,所以今日特来相求。”秦锋见洛槿初坐下,这才正色开口。   妈的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这是求人的态度吗?连礼都不行一个。洛槿初在心头咆哮,不过转念一想:罢了,和这种家伙计较什么,倒是听听他有什么要求我的,嘿嘿!让这家伙示弱的人应该不多吧?我就算是一个,嗯嗯嗯,也不错嘛。   正在心里得意,却不料康老太君就开口道:“六丫头,王府里公主犯了头痛病,太医们都束手无策。世子在街上看了你的手段,适才在这里又听说你娘的头痛病都是你给医好的,所以想请你上门替公主看看。”   洛槿初心里猛翻着白眼,心想老祖宗,你啥时候变得这么不矜持了?你就让秦锋说啊,你巴巴的把话抢去说干什么?好不容易让这小子求到我眼前一回啊。还有,娘啊娘,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势利了?世子爷又如何?世子爷就值得你竹筒倒豆子,把你闺女卖的这么干净啊。   因心中实在不想去,就沉吟了下,却听秦氏道:“你这孩子,这是积功德的好事儿,还犹豫什么?宣亲王府也不是别的地方,公主更是身份尊贵,你若能为公主尽一份力,岂不是好?”   康老太君也道:“正是这样说,小王爷,我们六丫头身子有些娇弱,性子也腼腆,倒不是不愿意去为公主尽心,您千万别误会。”   秦锋嘴角抽抽着,若不是一向养成的定力,只怕他就要捧腹大笑了,心想身子娇弱?在药林里健步如飞,把我从阵法里拎出来的不知是哪一个。当街大喊救命,诬陷她爹是强抢民女的也不知是谁。真真笑死我了,看来这丫头在府里扮娇花扮的还是很成功嘛。   虽然心中已经笑到快中内伤,秦锋面上表情却是十分严肃,连连点头道:“老太君说的没错,六姑娘端庄沉稳,充分显示了侯府家教真是良好。”   一句话说的康老太君和夏氏等人都是眉开眼笑,洛槿初在心里狠狠对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竖中指,一边垂着头,表面上好像是害羞地在倾听,其实她只是怕自己看见秦锋的嘴脸,会忍不住进化成狂暴战士,一拳把对方那张俊脸揍个稀巴烂。   秦锋事情办完了,也就不多话,旋即起身向众人告辞,康老太君再三挽留他在府中用饭,他却不肯,只行礼说:“委实担忧家母身体,俗语说,医者父母心,还请六姑娘不辞劳苦,今日下午我便派车亲来接六姑娘过府诊病。”   洛槿初心想臭小子,你是求我知不知道?你冲我家老太太行礼算怎么回事?   刚想到这里,就听康老太君已经替她答应下来,不由得在心里气势万千的咆哮道:老祖宗你不要随便替我做主好不好?我是穿越过来的,我不吃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一套啊……啊咧?好像不对啊,自己怎么想到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啊啊啊啊啊!都怪秦锋这个混蛋啊,我到底在想什么?好像整个人都坏掉了。   不说洛槿初一路用杀人的目光送秦锋出府,只说这正堂里,立刻又恢复了比先前还要热闹百倍的情形,宁老太君对康老太君说着夸赞洛槿初的话,只把康老太君喜的合不拢嘴。   秦锋回府后不久,果然,晌午饭后,宣亲王府那边便打发了马车过来,不出乎意料,这马车旁立着一位少年,竟是骑着*马乌云的秦锋亲自过来接她了。   这里洛品洛善洛唯在各自母亲催促下,也连忙将满心不情愿地洛槿初给送到门外,就连宫羽,他本不想送的,却也被母亲撵了出来,只把洛槿初恨得牙根儿都痒痒:心想至于吗至于吗?这么高抬这个家伙,不更是让他尾巴翘上了天去?   **********************   宣亲王府的富丽堂皇让洛槿初几乎花了眼。   从穿越到古代后,洛槿初就深刻认识到:古代的封建权贵阶级是多么的腐败浪费,不说别的,就说她们自家那一座侯府吧,占地就有将近十亩,对比红楼梦里贾府为了迎接元春修大观园,也只占了三亩多地,这个架空时代很显然是比宁荣二府还要奢靡的。   就算是秦氏乡下那个庄子,还修了园子和三进的院子,占地也有三亩多。洛槿初本来以为,宣亲王府最多也就是比侯府多几栋房子,最多就再多一个园子,然后比侯府多占几亩地罢了。谁知等她真正过来了,才蓦然发现:天真,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本来洛槿初在马车里坐着,是没什么兴趣往外看的,偏偏随着她一路而行的秦锋这厮,不知是出于炫耀抑或是什么别的心理,在走到自家正门前时,便撩开了马车帘子,对洛槿初道:“这是亲王府的正门。”   作者有话要说:四更完毕,明天继续三更,求大家支持订阅,打分和收藏也是很重要的,尤其是作收,拜托了,OTZ ☆、44第四十四章   洛槿初探出头,看了秦锋一眼,小声道:“怎么?你想让我从中门而入?这合不合规矩啊?”   “想什么呢你?”秦锋忍不住伸出手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笑道:“亏你自己也知道问合不合规矩,这是迎接特别重要的客人和圣旨时才会打开的,连我回家,还没从这门儿里走呢。”   洛槿初磨了两下牙齿,气恼道:“敢情世子爷让我特地探头出来,就是为了看看你家的大门和别处有什么不同?不就是两只石狮子比别处大一些吗?”   “咳咳,我是怕你在车里闷坏了,让你透透气。”秦锋咳了一声,被洛槿初狠狠瞪了一眼,听她没好气道:“多谢你了,我宁愿在车里闷着。”   这个混球,炫耀什么?不就是两扇朱门大一点儿,石狮子威武了一些吗?有什么好炫耀的,有种你去和皇宫比啊。洛槿初在心里恶狠狠地腹诽了半天,才发觉不对劲儿。   撩开车帘子,她抬头看向马上的秦锋,又四处望望,车周围并没有别人,于是也不用装柔弱了,直接喊了一声:“喂!”   “姑娘,那位是世子爷。”香草在马车里拉了拉洛槿初衣襟,听她回头叱道:“世子爷怎么了?当初刚见面的时候,你还想把他那十两金子给吞了呢。”   “姑娘……”香草脸色发白,见秦锋在车窗外探头,她“嘤咛”一声,将脑袋埋在膝盖里,索性做了一只鸵鸟。   “干什么?你不是说宁愿闷着也不愿意见我吗?”秦锋疑惑问了一句,看也没看“自作多情”的以为在他面前丢了人的香草鸵鸟一眼。   “我就是想问问你,你这是拉着我进你家呢?还是想去西城的菜市场?这走了半天吧?你家的马不会是喂错饲料,喂了好几斤巴豆吧?”洛槿初恶狠狠地问。   秦锋拼命忍住笑,一本正经点头道:“多谢洛姑娘对大黑二黑如此关心,请放心,它们在出发前才吃饱了草料,身体健壮得很,之所以这么半天还没到,是因为我们要绕到西角门去。”   “秦锋,你确定是去你家西角门,而不是去南天门?”洛槿初气咻咻地问:这特么也太远了吧?秦锋他爹到底是干什么的?不就一个驸马吗?怎么倒好像把国库都贪进他们家似的,这宅子也大得太离谱了吧?   “前面就到了,估摸着还有小半刻钟的距离。”   秦锋微笑着回答,气得洛槿初恨不能一脚把他踹下马去:小半刻钟的距离他也好意思说前面就到了,这男人到底有没有点谱?   好不容易到了西角门,府里早有等在门口的婆子搬了小凳子过来,扶着洛槿初的手下了车,一边上下打量着,那眼神让洛槿初不自禁的就想起林黛玉进贾府时,周瑞家的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的眼神。   于是温温婉婉地微微一笑,提起裙裾慢慢上了台阶,一举一动倒真有点儿弱柳扶风的味道。   王府的婆子们那是什么样的人?眼睛最毒辣的,此时见洛槿初规行矩步,柔婉端庄,眼睛里便不由得现出几分赞赏,浑不知这位洛姑娘心里在大声咆哮着:纳尼?轿子呢?红楼梦里黛玉到了二门上,小厮们虽然撤下去了,不是还有婆子抬着轿子走了一段吗?如今你们请本姑娘给公主看病,竟然要我走着去?   正想着,便见前面一顶轿子,两个婆子笑道:“请姑娘上轿。”   洛槿初正为自己刚刚的小人之心脸红,就听旁边秦锋笑道:“六姑娘在马车里闷了半日,这会儿正好出来透透气,没得又去轿子里做什么?”说完转头对洛槿初道:“虽是冬日,幸喜腊梅开得正好,从这里到母亲房间不过是一里多路,咱们慢慢走来,恰好空气里都是腊梅香,最让人神清气爽的。   洛槿初一口气差点儿没提上来,如果不是两个婆子在旁边看着,她大概就一脚将秦锋踢出三里外去了:尼玛这天寒地冻,北风呼呼吹,你让姑奶奶我走一里地去给你娘治病,秦锋你这个不孝子,大混蛋。   心中不高兴,脸上便淡淡的。几个婆子在旁边暗地里看了,心中惊讶之外,却也有些惊喜。   自从世子爷回了王府后,这些天登门的客人便是络绎不绝,其中很有几家关系亲厚的,往往便是夫人带着媳妇和几个女儿过来坐。   每次秦锋都要被叫出来拜见,那些女孩子但凡见了世子,虽然做出目不斜视的模样,但那脸上的红晕却早就出卖她们的心思了。唉!这也怪世子,身份本就高贵无比了,偏偏又有这样一副无人能及的好皮囊,俗语说,哪个少女不怀春?怎不由得那些名媛千金心中*慕。   当然,这些跟在公主身边的婆子们虽然也明白那些千金小姐们的心理,但却绝没有“理解万岁”的高尚情操,在她们看来,那些女孩儿便是不矜持不端庄,这哪里配得上世子爷?   却没想到今儿见到的这位侯府六姑娘,竟然和此前那些女孩子们截然不同。那些个千金小姐,但凡能得秦锋说一句话,哪个不是陪着笑容小心?唯有这一位,不但不陪笑脸,反而还有淡淡的愠怒似的,想想也是,确是世子爷刚刚有些不尊重了,真正端庄矜持的大家子小姐,自该不假辞色才对。   “我们世子爷心悬公主病情,说话难免失了些分寸,姑娘莫怪。”   其中一个婆子凑到洛槿初面前,赔笑替秦锋解释了一句。却见洛槿初垂下视线,淡淡道:“世子爷一片孝心,小女子自然理解的,嬷嬷不必多心。”   啧啧啧,瞧人家这气派,这声音,这份优雅端庄,偏偏身子骨儿又是这样柔弱伶仃的,怎么不叫人心疼到骨子里?大家子的千金小姐,恰该是这样儿的啊。   几个平日里待下人最严苛的婆子都露出欢欣笑容,簇拥着洛槿初往公主居住的院落而去,秦锋和香草两个倒被她们给挤到一边儿去了。   秦锋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腊梅花儿确实很香,整座王府中都是被笼罩在淡淡的梅香中,不过那家伙说什么这梅香能让人神清气爽,洛槿初却不敢苟同:妈的这样冷的天气,就没有梅花香,谁还能昏昏欲睡啊?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公主居住的“琼花阁”,虽然身上穿着厚厚的大毛衣服,洛槿初也觉着自己要冻透了,她开始认真思考这是不是秦锋对自己的变相捉弄和报复,但自己没得罪过他吧?至于这么来整自己吗?他就不怕自己公报私仇,在他娘亲头上多下几针?   正想着,便见先前进去的一个婆子走出来,对洛槿初笑道:“公主说了,请姑娘进去。”   王府里的规矩真大。洛槿初在心里抽嘴角,面上却微微一笑,迈步走进屋里,却见这只是外室,内室门边也有两个丫头,此时见她进来了,忙打起帘子,进去后,那个在床上倚着的女子看上去是想坐起来,然而挣了两下,竟没挣扎起来,只好冲洛槿初抱歉地笑笑。   我擦,好美啊!   见到公主的一瞬间,洛槿初脸上一直伪装着的淡然面具便瞬间碎裂,她呆呆看着公主,好在家里有宫珍那么一个绝世佳人,六姑娘也算是见过世面,这才能及时收起面上表情,只不过她刚刚那一瞬间的惊艳表情,却已是落到了婆子丫头们的眼里,当下众人不由得都露出了骄傲自豪的微笑。   公主自然也注意到了,不由得苦笑道:“我久病缠身,刚刚费了些力气更换衣裳,只怕这会儿的面色也是苍白吓人,姑娘……咳咳咳……没有被吓到吧?”   “民女拜见公主,公主说的什么话?民女只是惊艳于公主的国色天香之容,因此一时间失态,让公主见笑了。”洛槿初连忙盈盈施礼,又极尽赞美了一番,却见公主摇头笑道:“姑娘好会说话,虽然知道是哄我开心,我听着却也高兴,咳咳咳……”   “母亲,六姑娘性情温柔,哪里是会故意说好话哄你欢心的人?她既然说你美,自然就是因为你真的美嘛。”秦锋来到公主面前,丫头忙搬了个凳子,于是他就坐在母亲床头,一边又对洛槿初道:“请姑娘替家母诊脉吧。”   真的好美。床榻上的公主,真正是雪肤花貌眉目如画,或许是因为病弱之故,她的头上只松松挽了一个堕马髻,上面插着几枚珠花,虽然面色苍白,然而恰因这份病弱,才更美得惊心,让洛槿初不自禁就想起八七版红楼梦中秦可卿在病榻上那一段。   丫头们另搬了凳子来,洛槿初就在公主身边坐了,伸出手替她诊脉。这时候,秦锋也不再说话,只是紧张地看着她,又忍不住去看看公主,却见母亲对他露出微微一抹笑容,他不由得心里一酸,暗自叹气道:上苍保佑,可千万要让母亲病愈如初,秦锋情愿减寿十年。   作者有话要说:订阅真的很惨淡,OTZ,求大家给力支持啊,还有打分留言和文收作收对打榜很重要的说,只能拜托大家了。   今天是三更,然后从今天开始准备用高级武器存稿箱了。以后三更的时间分别为:早上十点半,下午三点。晚上八点。   两更的时间分别为:早上十点半和晚上八点。   一更的时间就是晚上八点。 ☆、45第四十五章   他回家已经一个多月了,原本还是抱着抵触情绪,谁知等到一回来,方知严父慈母对他的牵挂和慈*是多么强烈,公主得病,便是这十多年来对他不放心所致,因连御医都束手无策,恰好之前遇到了洛槿初,秦锋这才想起对方乃是师出柳先生,原本他也请柳先生过来看视,然而柳先生也只说是郁结于心,除了将养开怀,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最后柳先生倒也给他指了一条明路,言说洛槿初医术超群,甚至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若有她朝夕为公主针灸按摩推拿,当可事半功倍。   秦锋本要立刻去找洛槿初,又听说这位姑娘病了,再加上他在皇帝身旁,也日日忙碌,因此拖延到今天,此时见洛槿初面色凝重,一改往日的慧黠活泼,他的心也不由得沉重起来。   “公主是否少眠多汗?夜里常被惊醒?这些年郁闷难抒……”   洛槿初一条条列举着症状,与柳先生之前说的并无二致。公主点点头,苦笑道:“是,锋儿的事情想来姑娘也知道了,做母亲,哪有不记挂儿子的?只是这些年,也只此一件,若说别的郁闷,倒也没有。其实我的身子禀赋一直柔弱,这些年多有缠绵病榻之时,只是近来却是头痛的越来越厉害,听锋儿说六姑娘擅用针灸,曾替令慈医治过头痛病,才请姑娘过来,我也知道这病难治的,恐和你母亲不一样,你也不要多想,太医院里的大小太医,亦是对我这病症束手无策。”   洛槿初见公主说了这么几句话,面上就现出几次痛苦表情,额上也有薄薄一层细汗,她便凝重道:“公主可是这会儿也觉头痛?且待民女为您施针推拿一下试试,若是能够减缓,这病就有的治。”   公主点点头,于是洛槿初拿出当日皇帝所赐金针,请公主仰面躺在床上,脑袋枕到自己的腿上,瞅准了几处穴位,轻轻将金针刺入。   秦锋在一旁看着,虽然也发现她的动作行云流水般优美熟练,却仍是免不了担心,两只手紧握成拳,手心里全都是细汗。   “公主,王爷回来了,听说请了洛姑娘来诊病,正往这边来。”一个丫头进来报告着,不等公主回答,就听秦锋沉声道:“我去见父亲,你们在这里好生伺候着。”   秦锋离开约莫小半刻钟,洛槿初一直专心致志的捻动银针,忽听公主轻声道:“姑娘果然好手段,这会儿觉着比先轻松了好些。”   洛槿初笑道:“如此便好,公主请宽心,这病有得治。且让我再为您推拿按摩一番,您看看如何。”说完将十几枚金针又动了动位置,方轻轻伸出手指,为公主按摩起太阳穴来。   过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动静,洛槿初心想:纳尼?不会吧,这招对老妈绝对是万试万灵,难道对公主竟没有用?   心中惊奇,谁知低头一看,却差点儿把鼻子气歪了,原来公主竟然已经睡了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她按摩的太舒服的缘故。   大概是旁边的那个大丫头也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悄悄走上前一看,她脸上不由得露出惊喜神色,冲另一边的婆子招了招手,那婆子上前,也差点儿喜极而泣,双手合十默然向四面拜了拜。   怎么了这是?睡觉也值得喜极而泣洛槿初诧异看着两人,却听那丫鬟轻声道:“公主已是多少个日夜没有好好睡过了,如今竟然能在姑娘膝盖上睡过去,这……这真是令奴婢们喜出望外,失态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洛槿初微微点头笑道:“无妨,待我将金针拔出,你们安排公主好好睡一觉吧。”   那丫头却怕拔针惊醒了公主,然而顶着一脑袋金针睡觉,这更是危险。依照她的心思,便是想让洛槿初坐在此处,让公主在她膝盖上好好睡一觉,不过洛槿初哪肯当枕头?   何况这位公主既然失眠了好几天,那这会儿睡过去了,又是神情安详,那肯定就是进入深度睡眠状态了,当一会儿枕头倒也无妨,要是一天都在这里当枕头,那滋味儿可就不好受了。   丫头和婆子们见洛槿初将金针飞快拔出来,都在心里念佛,好在公主一直睡得香甜,竟似乎根本没察觉到有人在她头上动作,这些人原本对洛槿初的医术并不怎么信任,如今却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般的崇拜了。   丫鬟们将床帐放下,洛槿初悄悄出门,被丫鬟们引到正堂,只见原本在正堂端坐的一名男子和坐在他下首的秦锋都站起身,洛槿初知道那位应该就是秦锋之父,当朝驸马,权倾朝堂的内阁大学士,先皇亲封的宣亲王爷秦宇了。   于是连忙上前依礼拜见,秦宇忙让她不必多礼,接着便满带希翼的看着她道:“姑娘,内子的病如何?您可有把握?”   话音刚落,不等洛槿初回答,便听先前在公主房里伺候,如今正站在洛槿初身边的婆子笑道:“王爷,公主已经睡了,睡得那个香甜,连姑娘从她头上拔了针都不知道呢。”   “哦?竟然有这样成效?公主已经几天都没睡好了。”秦宇果然十分高兴,看着洛槿初的目光里也满是感激。   秦锋在一旁笑道:“父亲,儿早就说过六姑娘的医术很高明的,就连她师父,对她都是赞不绝口。”   秦宇点头微笑,他心中却有些奇怪,暗道侯门贵女,怎会去给一个大夫当弟子?何况她年纪如此幼小,怎的医术如此高明?不过这话当然不好问出口,也只能等这姑娘走后问儿子了。   “我去看看你母亲,锋儿代我送六姑娘回去,一路上你要小心照料。”秦宇说完,竟又对着洛槿初轻施一礼,郑重道:“内子之病,就拜托姑娘了。”   洛槿初连忙福身还礼,连称不敢当不敢当。接着见秦宇匆匆进屋,她这里便对秦锋淡淡道:“不敢劳驾小王爷亲送,马车就在外面,我自回去就省得。”   秦锋心中好笑,面上也得做出客气样子,温文道:“家父刚才的吩咐姑娘也听到了,还请不要令在下为难,请吧。”   洛槿初眉头微微一皱,叹一口气走出去,这里秦锋便对几个婆子和丫头道:“母亲醒来恐会肚饿,你们快去厨下准备些她喜欢的吃食。”说完便也出门去了。   其中两个婆子还要跟着,却被另一个有眼色的拉住,听她笑道:“两位姐姐也不要太担忧了,没看见人家六姑娘对咱们小王爷的态度吗?叫我看着,那并非是人前做戏,何况小王爷是奉了王爷之命,咱们跟过去,倒让人家六姑娘恼,心里怪咱们不信人家了,不如赶紧去给公主做点当吃的东西。”   另两个婆子想到洛槿初进来时的模样,也就不再疑心,众人哈哈一笑,自去厨下准备,不提。   这里秦锋和洛槿初并肩而行,他便郑重道:“六姑娘,你看我娘的病是因何而起?除了郁结于心,内外不调之外,可还有没有别的不对之处?”   “什么意思?”   洛槿初瞅了他一眼,却听秦锋郑重道:“你难道不知我是为什么被送出去的吗?虽说我父亲是宣亲王爷,母亲是公主,这宣亲王府也是轰轰烈烈风光无比,然而惟其如此,才更让人生出觊觎贪心,姑娘也是宅门中人,有些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洛槿初沉吟道:“你是说,你怀疑有人在公主的身上下黑手?这应该不至于吧,虽然大宅门里的勾心斗角我知道的不少,但要是敢谋害公主,那是满门抄斩灭九族之罪,谁有这么大胆子,何况我从公主的脉象上看,并没有什么中毒症状,你放心吧。”   “嗯,如此我就放心了,还请姑娘全力施为,只要我母亲得救,秦家上下,永感姑娘大恩。   “行了行了,这里没有外人,面上装装就得了,说这种话干什么?当日你也帮过我。”   洛槿初微微一笑,听秦锋也笑道:“此一时彼一时,我以为你过河拆桥,早已不肯认我了呢,自然战战兢兢,不敢行错半步路说错半句话。”   “行了秦锋,在我面前,你就不用披着羊皮了,还战战兢兢,我会吐的好不好。”洛槿初冷笑一声,却听秦锋也笑道:“彼此彼此,六姑娘在侯府里,又何尝不是谨慎小心?我看着你的样子,比我还要小心拘谨呢。”   洛槿初叹了口气,心想那有什么办法,再怎么小心,也架不住你们这一把火一把火的烧起来,这下好了,我再往王府里多跑几趟,就算住到猪圈里,恐怕也有人要惦记着把我杀了过年吧。   心里这么想,嘴上却没说出来,秦锋正要和她再说话,忽见前面人影一闪,他便微微沉下脸,冷笑道:“有人装可怜来了,到时你便知道我为何会有刚才的疑问。”话音落,他已是抬起头来,看着前面沉声道:“是谁在那里?滚出来。” ☆、46第四十六章   “爷……”   却听一个微弱的女子声音,接着一个小巧玲珑的身影在月洞门后现出身来,却是一名浑身打扮素净的女子,垂着头,见秦锋和洛槿初走到近前,方福了福身,小声道:“妾身见过世子,见过姑娘。”   洛槿初看了秦锋一眼,听他沉声道:“这是岳姨娘。”   洛槿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旋即想起自己的身份,连忙咳了一声掩饰,心中却是骇浪滔天。暗道怪不得秦锋这么一副扑克脸,那就是说,这位岳姨娘是驸马爷的小妾了?驸马纳妾,我的天,果然是架空时代,就是比我们历史上的驸马要风光大胆啊,这还敢公然纳妾。等等,适才看驸马的模样,对公主也是从心里着急,难道都是做给人看的?因再上下打量了岳姨娘几眼,只见这女子身段苗条容貌美艳,绝不比公主逊色,但面上却是有些胆怯悲伤,毫无作态之感。   这要是和我一样扮猪吃虎,演技可甩我两条街啊。洛槿初心中暗自感叹,面上却沉静淡然,微微一福身道:“原来是岳姨娘。”   岳姨娘偏过身去,并不肯受她的礼,也不敢看秦锋,只是小声道:“妾身听说请了六姑娘来给公主看病,心中期盼,又不敢去打扰公主,所以等在这里,姑娘给公主诊病,结果如何?可是能治么?”   洛槿初心中一跳,暗道难怪秦锋怀疑这位,这么着急来打探消息?因微笑开口道:“姨娘放心,公主并没有什么大症状,待我用几回针就好了。”   说完便紧盯着那岳姨娘,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但凡这个时候,不管再怎么会装的女人,眼中一定是有一丝“别样神色”一闪而逝的。   然而这位岳姨娘却显然是一个颠覆了所有宅斗宫斗小说题材的存在,洛槿初在这一瞬间,将她面上表情和眼神一点不落的看在眼中,却丝毫没见她有任何异样,听说公主的病很快就会好起来,她眼中甚至是泪光闪动,松了一大口气,双手合十喃喃道:“谢天谢地,谢天谢地,公主慈善仁和,果然是好人有好报。”   “多谢姑娘,妾身告退。”   岳姨娘也是个爽快人,打听到了消息之后,丝毫不拖泥带水,转身便走,这里秦锋便冷笑一声,看着洛槿初道:“如何?在此人面前,你甘拜下风了吧?”   洛槿初微微摇头道:“你会不会看错了?俗语说,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能在我这种高手面前掩饰的这般天衣无缝,那只有一种情况,就是她本性纯良,不然怎也逃不过我的双眼。”   “你以为自己是观音菩萨,法眼如炬啊?”   秦锋没好气的笑了一声,然后看着岳姨娘已经消失的方向,淡淡道:“此女本是秦淮河上的名妓,我父亲当年是天下闻名的才子,在他做驸马之前,就将此女纳回家中,即使是做了驸马,他也不肯将这女人赶出去,你说,若没有天大的手腕和心计,能做到这一步吗?”   洛槿初喃喃道:“真这么厉害?可是真看不出来,连那种不舒服的直觉都没有。不过公主是何等高贵的身份,难道她下嫁你父亲之前,就没让他清理下门户?”   一边问,心中就暗道:这不对啊,《大明宫词》里,太平公主看上了赵文瑄演的那个角色后,因为人家夫妻情深,武则天可是下令把那妻子给宰了的,难道这个时代的先皇就如此仁慈?   秦锋冷笑道:“清理门户?本来是该清理门户的。然而父亲抵死不从,母亲又对他一往情深。这有妾侍的驸马,莫说在本朝,便是在前朝,也可以说是独一份儿了。奈何我回来后,怎么提醒母亲小心提防,她还是对这个女人很好,唉!我母亲虽是公主,却是太慈善和软了。”   “啧啧,看看你娘,再看看我娘,这世上两个最极端的存在啊。”洛槿初想起秦氏那眼里不揉沙子的个性,忍不住觉得好笑,而秦锋也想起当日扮土匪吓得那夫妻两个和好如初的情形,紧绷的面容上也有了一点儿笑模样。   “你爹娘如今怎么样了?你那一招的效果难道维持到今天还没消退?”   “那是当然,不但没消退,反而更胜从前了。”   两人一边说着话,继续前行,忽见前面一个院落后又转出一行人,看见秦锋和洛槿初,当先一人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满面春风走过来,对秦锋道:“之前便听说锋儿要去找个女大夫给公主治病,莫非便是这一位?如何?我这正想去瞧公主呢。”   秦锋淡淡道:“多谢伯娘关心,母亲在六姑娘施针后,已经睡了。”   洛槿初刚刚没有从岳姨娘眼中瞧见的异色,此时却从这女人的眼里瞧了出来,她心中暗笑,暗道我就说嘛,凭它多狡猾的狐狸,也休想逃得过我这双眼睛。   因淡淡施了一礼,听这女子又问了几句关于公主病情的话,她一一答了,那女子便十分欣喜的拉住她的手,很是夸奖了一番,然后才在婆子丫头们的簇拥下袅袅去了。   洛槿初回头看了一眼那浩浩荡荡的队伍,又转回来看着秦锋道:“比起岳姨娘,你这位大伯娘似乎才是更加不简单的人呢。”   秦锋微微点头,轻声道:“我爹封了宣亲王,连累的大伯如今连爵位都混不上,大伯娘心里自然不痛快。唉!这便是一家人,便是公侯王府,你如今能扮成一朵娇花,我却是扮成猪仔也没人相信,从前在江湖上,太不知道韬光养晦,如今想低调,却也是难了。”   洛槿初心下好笑,暗道看来这厮在江湖上很有名,以至于如今在这王府里想玩一套扮猪吃老虎都不行。活该,让你得瑟让你显摆,这下知道害处了吧。   秦锋将洛槿初送出门外,才看见洛品洛善洛唯等人都在马车旁,见他出来,彼此见过,秦锋便奇怪道:“怎么来了也不进去?几位兄弟还怕这王府能把六姑娘吃了不成?竟这么早就过来接人。”   洛善苦笑道:“世子何必说这话来羞臊我们,有些事情,大家心知肚明就得了。公主的病未必一下子就能好起来,日后总还要找我们六妹妹施针的吧?”   秦锋也笑了,连忙道:“那是,所以我可不敢得罪你们,罢了,既如此,我便将洛姑娘交给几位兄弟,是了,可要进来喝杯茶?”   洛品连忙道:“罢了罢了,这茶若是喝进去,指不定明天就要我们陪着世子一起,把妹妹送到王府,然后再在王府里小坐,等着接妹妹回去了。我们这便走,多谢世子美意。”   洛槿初心下暗自叹息,知道这几位哥哥都是被他们母亲逼着过来的,只盼着能通过这件事,让他们和宣亲王府搭上关系,那日后一旦出仕,可就有一股强大东风可借。   她心里有些瞧不起几位伯娘的做法,然而想一想,这虽然势利些,却也是为了哥哥们,可怜天下父母心啊。只如今看来,倒还是姑母能沉得住气,要不然,只怕宫羽哥哥也会在这里等自己,若真是那样,回去后别说自己扮成娇花,就是扮成一只草履虫,怕那几位姐妹眼里也未必能容得下自己了。   一路默默无言,洛品洛唯洛善等人的声音在车外偶尔传进来,却是彼此说笑。洛槿初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温暖,暗道无论姐妹们如何,所幸兄弟们还是十分团结的,将来支撑侯府门户的是他们,只要他们能够团结一心,他们又都不是那种纨绔子,到时候还怕侯府不兴旺吗?只要侯府不倒,自己无论是做什么,身后总会有这样一座大靠山。   想到这里,郁闷的心情也好转起来,便在车里道:“我要去买几样点心带回去给姐妹们,哥哥们若看见那好点心铺子,还请停一下车。”   她在马车里喊话,外面却没听清,洛唯掀了帘子,听洛槿初又说了一遍,这才明白,恰好前面就是一个京城有名的点心铺子,叫做冰糯斋的,于是忙命马车前往那里去。   还不等到冰糯斋近前,忽然就听马蹄声响,接着一队骑兵迅速冲了过来,看见他们,那些骑兵猛然勒了马,其中一人从马上跳下,扬着鞭子对洛家兄弟道:“车上何人,速速下车,你们的马车暂时借我们用一用。”   “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敢……”   “啪”的一声。洛唯话不等说完,就听凌空一道鞭子响,只把他吓了一跳,剩下的话便没有说出来。忽见洛槿初从马车里钻出,他连忙急道:“妹妹莫要出来,这些不是好人。”   那一队看着像是护卫的人见车里是女眷,不由得一愣,面上却毫无愧色,一个人道:“啰嗦什么?耽误了事情,砍你们脑袋也不够赔罪。”又听一人道:“哥哥别和他啰嗦,小主子这血越来越多,止不住了,快去太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咳,闪闪亮的金手指又要大放光芒了,可*的小正太后面有很多有趣的戏份哦。打分留言文收作收,还没给的顺手给两个了,爬榜很重要也很累啊555555555555555 ☆、47第四十七章   洛槿初听见外面起了纷争,所以出了马车,第一眼便是向洛唯脸上看去,见他面目完好,身上衣服也无丝毫破损,显然刚才那一鞭子只是凌空虚挥,她方松了一口气,目光转向那几个护卫模样的人,只见他们从马上小心抱下一个少年,少年的小半边身子已经被血染红,面色苍白了无生气。   “把他放下,让我看看。”   虽然对这群人的跋扈不满,然而看到这少年确实有性命之忧,且那些护卫们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克制着不伤人,可见也不是目无王法之辈。洛槿初总是医生,所谓医者父母心,这并不是虚夸之词,因此到底还是开了口。   那几个护卫一怔,其中一人还以为她是对自己等人抢了她的马车不满,立刻便要上前说话,却听洛善冷冷道:“我妹妹也是大夫,你们若信得过,便让她看看,若信不过,则请自便。”   几个护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见那抱着少年的护卫前行两步,将少年放在车辕上,对洛槿初抱拳道:“我家小主子命在旦夕,姑娘若能施加援手,保住他一条性命,仁亲王府日后必有重谢。”   话一出口,洛家兄弟便是吓了一跳,忍不住看向洛槿初,心里直乍舌,暗道乖乖,我们这妹妹到底是什么人?怎么尽是和亲王府打交道?难怪这些人敢抢马车,敢情身份在这儿摆着,只怕这位小主子并非什么旁支的,是了,听说仁亲王爷的独子今年恰好十岁,莫非便是这一个?   洛槿初此时却没有多想,她全副心神都在那少年身上,只见对方右边胸膛有一处伤口,虽然几个护卫也算是经验丰富,已经用白布紧紧地包扎了,然而看范围这伤口不小,只怕是触及了动脉走行之处,哪里是那样容易就止血的。也幸亏她今日身上带着皇帝御赐的金针,不然自己之前的银针还真不够用。   护卫们本来看见这么点一个女孩子,心中都埋怨大哥病急乱投医,这女孩儿能治疗什么啊?然而见洛槿初干脆利落的在伤口周围密密麻麻扎了几十根金针,且还在继续扎下去,而小主子那原本将白布染红,还在往下流的血竟慢慢止了,他们心中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十分惊讶,目光不禁全都落在洛槿初的身上。   洛槿初站起身,对身后那个护卫头领道:“我并不擅长外伤,如今血已经止住,快送去太医院,只要施救得当,或还有一线生机。”沉吟了一下,她又沉声道:“若是三日后,他高烧不退,感染严重,太医院人人束手,就请往……”想到此处,不由得看向身后三个哥哥,小声道:“哥哥,咱们是什么侯府?咳咳……”   三兄弟本来都十分紧张的看着妹妹施针,心中有一种与有荣焉的自豪感,谁料转眼妹子就问出这么一个要命的问题,差点儿把哥仨问趴下。   和那几个护卫说了自己是洛阳侯府的人,又说明了洛槿初的身份,这种情况,别说对方可能是仁亲王府的独苗儿,就是平头百姓,也要把马车让过去啊,因此几个人只好另去雇马车。   洛槿初还惦记着买点心,眼看袖子上染了些血迹,就不由得犹豫,暗道这副样子进了冰糯斋,还不吓坏伙计啊?谁知那冰糯斋的掌柜晌午无事,恰好在门口将这出热闹看在眼中,此时见洛槿初犹豫,他心里明白,便叫一个伙计出去招呼那治病救人的小姑娘。   洛槿初买了好几样自己*吃的点心,又很“好心”地帮其他姐妹们也买了几包,掌柜的还给她打了八折。正心满意足,就见洛善雇了一辆马车回来。   于是重新上了马车,在车中吃了几块点心,一边暗暗腹诽秦锋,心想呸!小气鬼,让人家去治病,都不留一顿饭。这样想的时候她完全忘记对方是如何殷勤挽留,而她又是如何一口回绝妾心如铁的了。   回到侯府,果然,宫屏宫蕊姐妹俩,还有洛槿宜洛槿雪洛槿芳等都在老太君房中等着她,见她回来了,便忙迎上来,洛槿初先给康老太君请了安,又把买的点心分发了一圈儿。   康老太君心里喜欢,看着这个柔弱的孙女儿,心中更是怜惜她,便拉着她坐到身边,笑道:“怎么换了衣裳?一家人,又不是外客,何必一天换几套衣裳,何况你穿去王府的衣裳难道不妥当?”   洛槿初低头道:“选点心的时候弄了块油点子,唯恐老祖宗看见训斥,孙女儿就回房里把衣裳换了,没想到还是让老祖宗看出来了。”一边说,就柔顺中透出微微惶恐的模样。   果然,就听康老太君笑道:“你这孩子,忒老实了些,这算得什么事?何况这是你的孝心。”说完又对一旁的宁老太君道:“这么多孙子孙女儿里,倒还是这个细致些,咱们素日只吃家里做的点心,等一下这外面买的点心端上来,亲家也尝一尝。”   宁老太君自然是夸了一通。洛槿初做出不安模样,到底不肯在两为老太君面前坐,而是到了下首洛槿芳身边,果然,就听洛槿雪笑道:“六妹妹这一回可神气了,去了一趟亲王府,回来又得老太太这般夸奖。”   洛槿初捏着衣角垂着头,小声道:“其实是妹妹嘴馋,走到那冰糯斋,听哥哥们说那里点心极好的,就想吃吃看,又想着老祖宗和姐妹们都喜欢甜食,所以便多买了几包,不知道……合不合姐姐们的心意。”   洛槿雪哼了一声,心中却泛起了疑惑。这么多姐妹里,宫屏和宫蕊的点心都是她们*吃的,洛槿芳和洛槿宜洛槿欣等人的虽不是十分*吃,却也还好,独有她这一份儿,恰是她最喜欢吃,却又不敢吃的奶油馅儿,她吃这个便要拉肚子,此时这包点心在手中,闻着那奶香,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却偏偏能看不能吃。   因此眼睛盯着洛槿初,她便皮笑肉不笑地道:“六妹妹回来的时间还是短,也难怪不知我的习惯,这□馅儿的点心,我是喜欢吃的,偏偏不能吃,肚子不服,唉!白瞎了六妹妹这份苦心。”   她这话本是试探洛槿初,却不料话音刚落,洛槿初竟然又站了起来,垂着头也看不清她的表情,但那眼泪往下掉却是看的清清楚楚,只听她小声道:“对不起,四姐姐,我真不知道,要不然……要不然您吃我这包吧,啊,不行,我这包里已经吃了几个,那……那怎么办?”她似是惶恐至极的抬起头,看着宫屏和宫蕊以及洛槿宜等人,似是想要将洛槿雪这包点心换给她们。   洛槿雪就觉着一股凉气从脚底升起,暗道是了,怎么忘了这是个最会装的。因强忍怒火,忙牵了洛槿初的手笑道:“六妹妹,姐姐不过是和你玩笑的,怎么就哭起来了?一包点心,别说不值当什么,就算是妹妹弄坏了姐姐的心*之物,姐姐难道还能怨妹妹不成?”   她因为慌乱,说话便有些逻辑混乱,恰好老太君等也发现了这边的事,便一叠声问怎么了,洛槿初没说话,洛槿雪无奈之下,只得硬着头皮答道:“没什么老太太,我和六妹妹开玩笑呢,谁知她这样不禁逗。”   “你少去招惹她,你妹妹性子温柔腼腆,以为和你是一样的呢?你母亲别的好处没学到,倒是那份泼辣劲儿学了个十足十。”   老太君说完,众人都笑起来,只有洛槿雪心里委屈,她知道康老太君是不太喜欢母亲的,好在祖母喜欢,这才有母亲在府里的地位,此时听她这么说,明显也是不喜欢自己了。   偏又有宫蕊过来凑趣笑道:“四姐姐,那包□馅儿点心你既不能吃,恰好妹妹喜欢,便给了妹妹如何?”洛槿雪满肚子气,有心不给,可这样一来,一个小气的名声自然也跑不了,若是让羽哥哥知道了,反而不美,于是只好挤出笑容道:“什么值当的?就给了妹妹吧。”   洛槿初一边继续做“娇花”状垂首端坐,一边在心里冷笑,暗道让你素日里便要阴阳怪气刺我几句,哼!这一回也让你瞧瞧我兵不血刃的手段。   康老太君说了洛槿雪两句,又和宁老太君说话,只把洛槿雪委屈的,坐下后少不得拿眼睛偷偷剜了洛槿初几眼,偏又让宫蕊看见了,便忍不住同姐姐宫屏笑道:“你看四姐姐气的,哼!和六妹妹其实有什么相干?我便看不惯她这股张狂样儿,在我们面前拿出姐姐的千般关心万般细致来,以为我不知道么?还不是为了哥哥。看看对她自家妹妹是什么样儿的,便知对咱们是不是真关心了。”   宫屏笑道:“你就少说两句吧,让人听见,有什么意思?”因也注目看着洛槿雪和洛槿初,暗笑想道:四姐姐虽是个不省事的,然而心机不够,最多也就是在口舌上逞威风罢了。六妹妹看着软弱善良,其实内里远不像她表面上这般胆小,她这是不耐烦姐妹们的算计,故意做出这么一副模样来呢。要说起来,把她配给哥哥倒是好,只母亲的意思,不愿意让哥哥娶娘家女儿,恐怕两人也只得份表兄妹的缘分了。   作者有话要说:扑的惨跌的疼,更需要大家的订阅和留言打分支持,文收作收如果方便,也求收养 ☆、48第四十八章:   宫屏心中暗想着,见屋里众人又说了会儿话,老太太便命散了。出门时看到宫羽,女孩子们都围过去叽叽喳喳说笑,只有洛槿初施了礼后便告退,于是她心里也暗自摇头,心想还好,看六姐姐的意思,倒也不似对我哥哥有情的。   洛槿初回到屋中,忍不住在心里暗自盘算起现代接触过的那些消炎药来。接着第二日她去给康老太君请了安后,便回到屋中进了自己的内室制药,一开始倒还好,后来便是连香草都支出来,只自己在里面忙着,倒是要了一些稀奇东西进去,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   因洛三爷从外面回来,见秦氏正坐在屋里和几个姨娘说话,几个姨娘见了他,忙都起身行礼,洛涛摆摆手免了,因便问秦氏道:“妞妞呢?上学去了?不是这几日都放假么?难道她又搬回园子里住了?”   秦氏笑道:“园子还没整修好,哪里就能回去了?老太太的意思,索性开春后再让姑娘们搬回去,这恰也合了我的心意。这会儿妞妞在自己屋子里呆着呢,也不知道做些什么……”   话音未落,忽然外面进来个丫头,对秦氏行礼道:“老太太打发一个小丫头来,让请奶奶和姑娘过去,说是珍姑娘封了答应,如今宫里来了一个嬷嬷,教宫姑娘宫中规矩的,因此老太太请奶奶和姑娘也过去见见。”   秦氏起身笑道:“宫里来的嬷嬷?我倒没见过,如今却要去见一见。”说完却听洛涛笑道:“有什么稀奇?咱们家的女孩儿没有十分出色的,往年倒也送过两个待选,却也撂了牌子,今年这几个都是使了门路直接撂牌自行婚配的,实在是宗室里也没有多少待婚子弟,不然怎也要送过去几个待选留牌,赐给宗室子弟婚配的。”   秦氏笑道:“说起来,先皇后来这几年选秀,都是留给宗室子弟的,可不都婚配的差不多了。今年这次,却是万岁登基后第一次选秀呢,没想到珍姑娘就入了万岁爷的青眼,还是特旨参选的,可不是她天大的福气。”   一边说着,早有小丫头去洛槿初处通报,秦氏这里同丈夫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终于见洛槿初换了衣裳出来,只身上还稍有些怪味儿,仔细闻闻,倒似是草药香,想着八成这女儿又去鼓捣药物了,因要说她两句,但想到这是皇上都下旨褒奖过的,便没将话出口。   洛槿初心里全都是埋怨,她正在制药的紧要关头,原是想往那消炎药丸里加一些现代简单的抗生素,不然只怕这古代的草药难以应付仁亲王府小世子的感染。她心中也有些好奇,暗道是谁那么大胆子?那样伤势,明显是为了要小世子的性命。虽然说这样想着的人怕是不会少,但有人就敢做出来,真是不得了,也不知道那些护卫会不会被生气的王爷给杀了,若真是一气之下就杀了护卫们,只怕我当日那些话也是白嘱咐了。不过既然当初应下来,做几丸药有备无患也没什么,反正这是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幸而小丫头来叫的时候,她剩下的步骤不多,让对方等了一会儿,便全都弄完了,接着就是放在那里,静等其晾晒后汁液凝固成泥,制成丸药,这个步骤即使没有自己,香草也可以完成的。只是却没时间沐浴,因此只能更换了一套见客衣裳,就匆匆往秦氏这里来。   到了福寿堂,果然只见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宫女正坐在康老太君下首,和两位老太君说着话儿。宫珍则坐在她对面,其他几位姑娘亦在两旁下首坐好,蓝氏夏氏等人却全都站在楼夫人和潘夫人身后,偌大一个厅堂里不复往日热闹,只能听到那老宫女和康老太君等人的说话声。   秦氏便领着洛槿初进来,先给两位老太君行礼,又给那个宫女行礼,那宫女忙起身避过了,看着秦氏笑道:“这位奶奶看着面善,只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秦氏忙道:“妾身乃是温都侯府上的,小时亦曾随着祖母母亲进过宫,想来曾经见过嬷嬷。”说完那宫女笑道:“是了是了,我那会儿便是在太后身边当差的,定是当时见过,难怪如今看着面善。嘴上虽这样说,心中却有些替秦氏抱不平,暗道这样的美人坯子,只因为错配了人,如今竟连个诰封亦没有,真是可怜可叹。   因又看向洛槿初,仔细打量了一番,又拉过洛槿初细细看了一回,忽然微笑道:“这位姑娘身上还有淡淡的草药香味儿,莫非就是皇上前些日子下旨褒奖的那位神医姑娘?”   洛槿初连忙谦逊了一番,便听嬷嬷笑道:“倒是个好模样儿,又有这一手医术,连万岁爷都夸奖,可见姑娘不是凡俗之人,不知道将来哪个有福气的得了去。”   洛槿初暗地里不动声色的憋了憋气,憋得脸上现出一丝红晕,只做害羞状的低下头来。又听康老太君笑道:“六丫头去姐妹们那边坐吧,苏嬷嬷是来宫里派来教珍姑娘规矩的,恰好你们姐妹几个如今也不小了,跟着学一学,于你们将来都是有好处的。”   洛槿初心里暗暗叫苦,心想谁耐烦去学那些封建社会残害女人的东西啊?只是面上却不敢显露出来。   这里绞尽脑汁的想着推脱之策,不期然的就想到秦锋,暗道公主的病不是一时三刻就能好的,但愿秦锋那个机灵的以后每天上午过来接我出府,傍晚再送回来,在公主府中虽然有那个家伙,但他也不好意思总在我面前呆着吧?看公主府的规矩,也是很大的。这样说来,总比我在府里学规矩便宜。   因默默想着,却是没在这个时候儿说出来,不然难免有炫耀推脱的嫌疑。当下宫珍和女孩子们又起身谢过了那苏嬷嬷。   除了洛槿初,其他几个女孩儿都是心中高兴的,将来议亲时,女方跟着宫里嬷嬷学过规矩,那是极有脸面的事情,所以就连宫蕊那个跳脱的性子,都是真心欢喜,只有洛槿初这个异类,是真正的强作欢颜。   那位苏嬷嬷也是爽快人,这眼看着再有不到一个时辰天就黑了,她却是立刻要走马上任,康老太君等也赞同,于是苏嬷嬷便开始了在侯府中的“执教”生涯。   姐妹几个坐在屋里,听她讲了一个时辰的衣服搭配,发髻珠花的配戴等,不由得就把之前那点兴头全都磨光了。   只有宫珍听得极认真,她心里清楚,妹妹们不过是嫁去寻常公侯府第,将来就有一半步不到位的,也没什么大妨碍。而自己却是要进入那个血雨腥风的后宫之中,自己这容貌又是出挑的,到时候不要说错一步,哪怕就是错了小半步儿,怕也是要有性命之忧,说不定更要连累叔父的前程和家族老幼。纵然现下看来,皇上对自己是有些宠*,然而未来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苏嬷嬷是自幼在宫中久历人心的,她虽然容貌不出众,胜在仪态端庄,因此从二十二岁时便做了秀女的教引嬷嬷,不到三十岁,便出宫往各个富贵人家选进宫的女孩儿们身边教授宫中礼仪规矩。   只那些人家的女孩儿从小便是富贵骄纵,并没有几个是真心尊敬她,说起来也是造化弄人,这么多年,经她之手出的那些主子,竟没有一个出息的。只如今那些主子随着先皇的逝世,除了皇太后外,不管多得宠的,也已经是衰微了。如今却是新皇帝的第一次大选秀,这后宫以后几十年的风雨,便是从此刻这些待选的主子们开始。   谁知见了宫珍,苏嬷嬷却大失所望,只因对方额头上那块胎记太过骇人。虽然皇帝特旨参选,怕也只是*极了她的颜色,寻常戴一只抹额,或者梳一排刘海也就罢了,然而床第之间,难道还能遮挡了这胎记?圣眷哪可能隆厚?   因她心下叹息,只道自己没使银钱,又是摊上了一个注定不可能有作为的主子,谁知教授课程中,却发现宫珍听得极为认真,神色亦是端庄沉静无比,比起往年她遇到的那些主子,自有一股风度仪态,心下不由得暗暗吃惊,又觉可惜的紧,此女若非是额前那块胎记,将来就算是成为贵妃协理六宫,怕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皇帝虽然特旨选拔,后宫却多不知宫珍之事,只道皇上是因为一个女孩儿的花容月貌,竟连对方额头上的丑陋胎记也不顾了,执意要纳进宫中。这不过是一时新鲜罢了,因此没有任何人对宫珍的前程看好。   这位苏嬷嬷出身官宦之家,父亲也因得罪权宦获罪,以至于她堂堂官家贵女,却只能进宫为奴,然而她身上自有其父的风骨气节,并不肯行贿中官,所以才被派来服侍这么一个不被看好的主子。   作者有话要说:为了一天两更,梅子真是拼了,要是订阅和收藏也能有梅子拼文的劲头该多好啊嘤嘤嘤嘤,好吧我在做白日梦,不用理我,OTZ ☆、49第四十九章   其他女孩儿学的认真与否,苏嬷嬷也不甚在意。眼看着夕阳西下,便让大家都散了。   既是宫珍的教引嬷嬷,自然也就同她住在一起。因用过晚饭后,宫珍便来向她请教一些下午时还略有不明白的地方,其实也就是打听后宫如今的形势。   苏嬷嬷也便含笑说了些。最后看着宫珍额头上那块胎记,摇头苦笑道:“论理奴婢这话不该说,只是着实和答应主子投缘,答应莫怪奴婢交浅言深。这后宫中,若没有有势力的娘家和出挑容貌,便是安分守己明哲保身最好。似答应这般,皇上是天大的恩情了,只花无百日红,切莫因为皇上宠*生出事端来,不然即便眼下没有妨碍,总还有日后,入了那道宫门,这辈子可都是出不来的。”   宫珍心知她是替自己的容貌惋惜,这是婉转指点自己,心中也着实感激。连忙谢过了,却听那苏嬷嬷又道:“说到底,答应这胎记到底是怎么回事?就没有寻找名医施治么?或许进了宫,皇上为答应指个太医,能治好的话,就善莫大焉了。”她这话其实不过是宽慰宫珍,自古也没听说胎记能治的。   宫珍见她宽厚端庄,将来进了宫,是个可托付之人,因也就不再瞒着,只作惊讶之态笑道:“胎记?我这却不是胎记,是了,也难怪嬷嬷认错。当日我有了这病症,不知经过多少名医看,却也没有丝毫作用。倒是来了这府里后,经我那位妹妹看诊过了,反而有了治法儿。如今这里只是发黑,嬷嬷没看到最先前那样子有多恐怖,整个儿都是裂开的黑树皮一般,还有许多疙瘩,若那会儿让皇上瞧见,别说特旨选入宫中了,就是治我一个惊驾之罪也不为过。”   苏嬷嬷这一惊非同小可,喃喃道:“莫非答应主子这是一种稀罕的病症?既如此,那是能治好的了?还是说,这块黑印子到底是除不掉了?”   宫珍笑道:“不是病症,是让人害得,下了毒药。便是因为我这容貌太惹眼,遭了嫉妒,只是五年过去,终究找不到那人了。这黑印子倒是能除掉,只是妹妹之前治疗的时候,用的药在体内淤积,因此要停一段儿时间,待那些药毒慢慢散了,才能继续治,少说十几天,多说一两个月,就可以恢复如初了。”   苏嬷嬷这一喜可真是非同小可,不由得合掌直念阿弥陀佛,然后又仔细打量了宫珍的身段容貌,满面欢笑道:“我看姑娘容貌如此出众,又是这样端庄沉静的性子,说话亦是玲珑聪慧之辈,真真是心里头欢喜。只有一样,令尊如今虽是一品,你们家族的根基却还弱了些,姑娘进宫后,倒还当小心从事。奴婢老了,唉!这些年来在宫中孤苦无依,如今也没有别的心思,只盼着能找个清闲地方当差,若是将来真能有幸分到答应房里,则是奴婢天大的造化了。”   宫珍也拉着她的手笑道:“是,我一见嬷嬷,也觉着亲切,又蒙你不弃,教导我这些话,若真能得嬷嬷在我身边时时教导提点,上天也就待我不薄了。”   苏嬷嬷见宫珍说的情真意切,叹口气摇头笑道:“如今说这话,倒显得奴婢马后精神。只奴婢这些年也经历过不少主子,如答应这般端庄的,竟从未见过,之前奴婢还想着,答应进宫后,未必被人瞧在眼里,只怕不用奴婢开口恳求,稍微说句话,便能到答应身边服侍,那倒也是奴婢的福分,虽说难免冷清些,然而在宫中这种地方,冷清些倒未必不好,岁月悠悠,正好也可伴着答应过几十年。”   宫珍微笑道:“嬷嬷的话真是金玉良言,也只有您这样在宫中看惯了风云的,才有这份了悟。”说完却见苏嬷嬷含笑看着她道:“怎么这么说?答应虽年轻,可奴婢看着,您看得可比奴婢还要透彻长远呢。”   宫珍微笑道:“我也是这些年来因为这个病,熬下来才看得透。若说起来,还是我那六妹妹难得,难为她小小年纪,竟通透世事,当日我特旨入选的事情传开,两府人欣喜若狂,却只有她替我担忧,还出言开解,她看上去软弱孤僻,其实这府里,再没有一个女孩子能比她出色,也不知我那弟弟,到底有没有福气得了她,只我看着婶娘的意思,倒是不欲从这府里选媳妇的。”   苏嬷嬷虽然来这府里还不到半日功夫,却也大致把两府关系弄明白了。听宫珍和自己这样的闲话家常,显然便是有意和自己亲厚,因也连忙陪笑道:“是,奴婢也看着那六姑娘不是个寻常人物,不然当日皇上也不会在给答应的旨意里特特褒奖她了。只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也有这份见识,果然是难得的。答应也不要担心,奴婢看夫人也是精明的,若六姑娘果然好,怕她也就不会拘泥于娘家人不娘家人的了。本来这世上表妹配给表哥的例子也不少呢。”   宫珍心中暗暗摇头,心想我倒不是怕婶娘看不到六妹妹的好,只是她那样的女孩儿,只怕也难轮到我那弟弟,唉!且看天意和缘分了,现在多想亦无益。   洛槿初实在不明白,怎么睡了一宿觉的功夫,这天就变了。看着苏嬷嬷屡屡投向自己的慈*目光,她面上虽还能露出沉静微笑应对,心里却已经是欲哭无泪了。暗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嬷嬷您老人家不是只要负责尽心教导珍姐姐就成吗?您总看着我做什么?这让我还怎么偷懒啊?可恶,拜托您老人家做好本职工作,不要那么博*好不好?尼玛我要疯了啊啊啊……   从回府后,因为多是在自己屋子里,要么就是进族学,跟着学绣花琴棋书画等,日子也不无聊,洛槿初这藏锋守拙扮娇花的策略也是十分成功的。谁知道今儿遇到了学规矩这件事,她这才知道,勾心斗角算什么?姐妹倾轧算什么?尼玛学规矩才是穿越女的必杀之技好不好?在这一项活动面前,她敢保证,穿越女有一个算一个,百分之二百都要体无完肤,其痛苦程度绝不亚于重新投一次胎。   眼看着就要让这枯燥的学规矩逼得要原形毕露,突然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丫头走进来,先冲苏嬷嬷和宫珍等行了礼,这才微笑道:“宣亲王府的两个婆子过来,说是要接六姑娘去王府给公主诊治,世子爷也亲自过来了,正在前院,二老爷和三爷陪着呢。”   苏嬷嬷不由得就是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下来,眼睛望向洛槿初,轻声道:“梅妆公主近几年添了一个头痛的毛病,先前还好,这些日子却是越发厉害了,听说太医们也没有法子,皇上和太后她老人家为此事着实焦虑担忧,怎么?竟是六姑娘妙手回春了么?”   洛槿初忙起身道:“妙手回春不敢当,昨儿去了用针后,公主倒是睡了一觉。”说完就听苏嬷嬷笑道:“阿弥陀佛,公主也是行善积德,如今能遇到姑娘这样的小神医。快请过去吧。”因神色间越发恭敬客气。   洛槿初感激涕零的来到上房,两个婆子正在康老太君面前没口子的夸洛槿初,只说“我们公主这两三个月来,竟从未得昨儿那一觉,醒了就觉着精神也好起来,倒吃了一碗粥还有一个饽饽,补汤也用了些,驸马爷和世子高兴地什么似得,这都多亏了六姑娘妙手回春,真没想到,她的金针倒比太医院里那些老爷们还强呢。”   正说着,见洛槿初到了,两个婆子就站起身,给洛槿初行了礼,又着实感谢了她一番,一边道:“公主今日早上着实好了一阵子,到现在精神也还好,只是世子爷担心,当日听姑娘说,似是这病不能一蹴而就的,因而今日又来相请。驸马爷和公主本来说,打发几个媳妇婆子来,世子爷却说,必得他来才能显得诚心恭敬,就是神佛面前,许也会看在这份诚心上,让公主早日消了这病灾。”   两个婆子本来就觉着秦锋和洛槿初这个年纪,是该避嫌疑的,无奈世子爷定要亲来。因怕这侯府中人误以为自家小主子是轻薄不知礼的,就连忙替他说了一番好话。   洛槿初心里却明白,秦锋那厮的性格,怎可能乖乖呆在府里等自己上门?那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主儿,京城这些纨绔恐怕寻常也不能入他的眼,平时哪有什么可走动的人?如今有这么个出府机会,还能轻易放过了?   因当下辞别了康老太君,就命香草回去取了一盒药丸,随身带着上了马车,两个婆子却是不敢和洛槿初同坐,因此都在后面的马车里。   秦锋骑马走在马车边,见洛槿初掀帘子看外面的景色,连忙凑过去笑道:“如何?看我对你多照顾,听说你那姐姐封了答应,就想着昨儿传旨的时候,定是连教引嬷嬷也一起送了去,到时候,你们姐妹几个都逃不过去,要跟着学规矩,这不,我今儿就想法子接你来了,说,这份大恩大德,你准备如何谢我?” ☆、50第五十章   洛槿初看着他,笑得甜甜的,却让秦锋心里一阵阵发毛,只听她轻声道:“世子爷如此大恩,小女子实在无以为报,只想着什么时候老天爷保佑你得一场小病,就让我给你制几丸药,里面多多的放上黄连,让你尝尝这世间最苦的滋味儿,便是我的报答了,如何?”   秦锋咬牙道:“你这也算是报恩么?哪有人报恩是盼望人家得病的?”   洛槿初笑道:“枉你还说什么行走江湖,这就不知道了吧?人一辈子不生病可不是什么好事儿,一旦得了病,就是来势凶猛,若是平日里偶尔得点小病,倒是能把体内的毒发散出去,我是因为你从教引嬷嬷手里救了我,才和你说的,一般人我还不告诉呢。”   秦锋看着她巧笑倩兮的娇俏模样,心中又是气又是恨,但更多的却是喜欢,面上却故意冷声道:“哼,什么歪理?好,就算这个让你混过去,黄连又是怎么说的?”   “黄连自然是良药苦口了。”洛槿初早知道他有这样一问,哪里会不预备下,秦锋气得牙痒痒,哼一声拨开马头走了。这里洛槿初放下帘子,因此也没听到他那句喃喃自语:“你若是亲自为我熬药,便是砒霜我也喝。”   须臾间到了公主府,还没等进到里屋,便听公主在里间高声□,竟是十分痛苦的模样。洛槿初吃了一惊,连忙大步走进去,只见几个婆子和丫头在当地站着,急得束手无策,另两个则在床上摁着公主,她犹自挣扎着,只是高声喊疼。   秦锋和两个接了洛槿初的婆子都是大惊失色,那两个婆子就急道:“这是怎么说?我们走之前明明还没有事,怎么这会儿公主就疼成这个样儿了?”   “还不是因为仁亲王府处来的消息……”另两个婆子还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高声道:“按住公主,待我为她用针。”   几个丫头和婆子却是按不住。忽见秦锋上前,一个婆子忙急道:“世子爷,可使不得……”不等说完,便听秦锋怒道:“有什么使不得的?难道我这儿子和母亲还要避嫌?这是性命攸关的时候儿,不知道吗?”说完便一把推开两个婆子,上前沉声道:“母亲,儿子无礼,你且忍一忍。”说完两只手死死按住了公主的肩头,另一个大丫头则捧住了公主的脑袋,这方是按住了。   洛槿初不敢耽搁,连忙运针如飞,秦锋在一旁看着,只见她娇俏的鼻尖上也全都是汗水,可见这番施针是要高度集中精神,半点儿也差错不得的。   好容易施针完毕,洛槿初将那盒药拿出来,对秦锋道:“取一丸用水化开给公主服下,有助于安眠的。”   一个叫做春燕的大丫鬟忙上前来,将药接过,须臾间化了半碗水,公主这会儿虽然还是满脸痛苦之色,却是能控制住了,因就着儿子的手将药服下,方苦笑道:“刚刚在姑娘面前,着实失态了。”   洛槿初道:“公主乃是皇家贵胄,自幼知书达理,若非苦痛到了极致,哪里能如此失态?民女乃是医者,看着公主痛苦却无能为力,也着实觉着心痛难当。”   公主摇头叹道:“却不是因为姑娘的医术不好,昨儿明明已强多了的。偏偏今日……”说到这里,长叹一声,泪水滚落下来。   洛槿初正色道:“公主此病最受不得刺激,素日里还须自己保养才是。”说完又替她按摩了一番,此时药效渐渐上来,见公主打了两个呵欠,洛槿初方告退出来,秦锋紧跟在她身旁。   一出了屋子,秦锋便怒不可遏道:“究竟是谁和母亲说了什么?父亲呢?还在衙门里忙?”   话音落,却见一个婆子上前禀告道:“回禀世子爷,驸马爷才刚回来,同公主说仁亲王府的小世子恐怕不好了,因这会儿已经急着往仁亲王府去,公主原本还好好的,听了这消息,不到小半刻钟,只说头痛,渐渐便难忍起来,幸而世子爷今日去请了洛姑娘过来,不然……老奴如今想起,还是心有余悸。”   “仁亲王府?是煜儿?他怎么了?前两天我看见他还好好的,张罗着要骑马射箭呢,怎么就不好了?”秦锋也是大吃一惊,却听那婆子道:“具体原因,老奴们也不知道。论理,驸马爷该瞒着公主的,只是……这事儿早晚也要知道,驸马爷原本是想让公主做个准备,却不料……公主毕竟是小世子的姑姑,又向来疼*他,因此……”   秦锋挥挥手,那婆子也就没有再说,悄悄退了下去。这里洛槿初则皱眉道:“到底还是不行吗?难道现在太医院的水平比我想象中的还要低?”   秦锋那是什么人?一听这话便疑惑道:“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煜儿的病是怎么回事?”   “他不是病,是伤,好像是出城行猎时受的伤,具体我不知道,我只是昨天从你家出去时遇上了他,替他止了血,原以为太医院妥善包扎下,怎么也可以坚持三天的,可惜,我都替他做药了,却没料到他竟然连三天也撑不住,唉!到底还是小孩子,抵抗力差也是有的。”   秦锋眼睛一亮,也顾不上避嫌,伸手便拉了洛槿初的手,急切道:“那还等什么?赶紧去仁亲王府,也许你能救煜儿也说不定。对了,药,药在哪里?要拿上,是你刚刚带过来的小盒子吗?”   洛槿初连忙抽出手,跺脚道:“你发什么疯?那是我给公主准备的养神安眠药物。再说我救不了小世子,除非他能挺过这三天,高烧不退的时候,我的药或许还会有点儿作用……”   她不等说完,秦锋便打断她道:“不管了,这时候死马当活马医罢了,咱们快过去。”因当先迈步出门,发现身后没动静,便站住了转头道:“可是要我拉着你才肯走?'   “秦锋,你还讲不讲一点道理?我若是能治,难道会不治吗?我是那样狠心的人?实在是这时候我去了恐怕也没有用。”洛槿初十分无奈,但看着秦锋的面色,也知道他是定要赶自己这只倒霉的鸭子上架了,只好迈步出门。   忽觉一阵香气随风传送而来,接着院门处便进来几个人,当先一人正是秦锋的大伯娘,见到两人都站在门外,梁夫人便微笑道:“这是做什么?怎么不进屋说话?”   秦锋匆忙道:“大伯娘,我要送洛姑娘去仁亲王府,这里少陪了。”说完便匆匆下了台阶,洛槿初也只好施了一礼,跟在他身后去了。   “这是怎么说?怎么就这样的忙?”梁夫人看着两人匆匆离去的背影,只觉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她很快便收敛了迷惑之色,袅袅走到屋里,看见两个婆子在外室站着,便微笑道:“公主的病情如何了?先前我听说疼得要蹦起来,昨儿不是好了吗?怎么今日又这样严重起来?”   两个婆子欠身施礼,却是不让她进去,其中一个沉声道:“回大太太话,我们公主刚刚睡下,不敢请您进去。幸亏了洛姑娘施针,不然这会儿还真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   “哦?我看着那女孩儿年纪倒不大,竟然真有这样本事?”梁夫人面上露出几分欢喜,双手合十道:“若真能治好公主的病,便是咱们阖府的造化了。”因又道:“既然你们公主睡了,我就不进去打扰了,回头和她说,我再来看她。”   两个婆子连忙谢过了梁夫人,这里亲自将她送到门口,见她袅袅去了方回过身来,其中一个小声笑道:“别看大太太如今笑得灿若春花,我看她心里,怕是把洛姑娘生吃了的心思都有了。”不等说完,另一个婆子也小声笑起来。   只说秦锋,带着洛槿初一路来到王府,让门子进去通报,那门子一听说是宣亲王府世子带了洛家六姑娘过来,便拍着大腿叫道:“还通报什么?世子和姑娘赶紧进去吧,刚刚就派出人去府上找洛姑娘,却没想到原来是去了公主府,这会儿大概那些人也去到公主府了,不料世子将人送过来,那注定是要扑空的。”   一边说着,便亲自将秦锋洛槿初引到二门外,对里面道:“庄公公,宣亲王府的世子爷和六姑娘过来了,您快接待进去。”   随着声音,一个白面无须的太监从门内跑了出来,一脑门的汗,一看见秦锋和洛槿初,便双手合十道:“这位便是洛家六姑娘吧?哎哟亲娘,这可来了,快请进去,我们王爷王妃已经要疯了……”说完便把人往门里让。   洛槿初先前还和秦锋说要给他吃黄连,如今这黄连对方没吃上,她却是自己吃进肚子里了。 ☆、51第五十一章   看着门子和这个太监把自己当做救世主的模样,洛槿初心里实在是苦笑连连,暗道我的老天,我只是医生我不是神仙啊。早知道当初就不和那个侍卫多嘴了,这……这必定是他把我给卖了个干净,大哥,我当初说的可是三天后啊。你听不明白人类的语言吗?   只是这个时候多想无益,只好硬着头皮进了后院,一进正堂,好嘛,一屋子的人,若不是个个脸色肃穆,还以为这都是来吃喜酒呢,不然也不至于有这么多人同时在座。   秦宇赫然也在其中,看见儿子领了洛槿初来,他不由得有些惊愕,而仁亲王听说这位就是洛府的六姑娘,不由得“蹭”一下站起身,一揖到地,凄然道:“姑娘先前救了小儿一命,如今若能救他脱险,仁亲王府上下,莫不感激姑娘大德,日后但有差遣,无不从命。   洛槿初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心想王爷,你这么大岁数,只有根独苗的心情我充分理解,但也不带这么干的啊,我让一个王府的人感恩戴德莫不从命,我是活腻味了吗?   因连忙施礼道:“王爷言重,昨日只是巧合,为小世子止了血而已,民女已经说过不擅外伤,才让护卫们速速去太医院,小世子的伤,民女只怕无能为力。”   仁亲王还要再说,秦宇在旁边道:“王爷不必多言,洛姑娘虽然医术超群,然而大夫们不打包票的,何况煜儿的伤势如此严重。所谓尽人事听天命,且让姑娘进去看看再说。”   仁亲王这才醒悟过来,连忙点头道:“是,妹夫说的是,是本王糊涂了,就请姑娘好歹去看看,尽人事……听天命,已经……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本王对姑娘……岂敢苛求……”一语未完,已是泪如雨下。   洛槿初一边被丫鬟引着往内室走,一边心中就有些奇怪,暗道怎么?难道小世子已经不行了?怎么人人都是如丧考妣的模样?因进到内室,只见一位鬓发如银的老太太哭瘫在椅子中,床边站着一位宫装丽人和几个女眷,也都是轻声啜泣着。   “王妃娘娘,洛姑娘来了。”   丫鬟轻声回禀,于是就见那美貌王妃猛然转过身来,看着洛槿初的目光就好像看到了观音菩萨,只看得她头皮发麻。因为有了仁亲王的经验,所以洛槿初不等王妃开口,便连忙道:“王妃且让民女看过小世子,尽人事听天命,民女于外伤实在不擅长的。”   王妃点点头,和几个女眷退到了一边,那几个女子都是面带疑惑地打量着洛槿初,似乎是对她的身份充满了好奇。   “洛槿初来到小世子身边,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惨白,因一边搭上了他的腕脉细细诊治,一边仔细看着他的面色,又翻开眼皮看了看,见瞳孔正常,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却不料下一刻,小世子就猛然咳嗽起来,一个小小的身子在床板上震动着,忽然间,一大口血喷了出来,正喷在洛槿初的脸上和衣服上。   “啊……”王妃轻叫了一声,身旁丫鬟连忙递上白巾,她亲自要为洛槿初净面,洛槿初哪敢让堂堂王妃服侍自己,忙接过来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一边看向衣服上的血,见都是血沫子,她心里便清楚,那伤口是伤到了肺叶。如今虽然伤口上的血已经止住,也包扎妥当了,然而肺叶的伤却是没有办法医治,这个时代也没有手术。   伸手摸了摸小世子的额头,只觉烫得吓人,她叹了口气,暗道难怪王爷和王妃这样的惶恐,小世子这条命,实在是十停里已经去了八停。   到这种时候,就算是洛槿初,那也是毫无办法的。因站起身,正要劝慰王妃几句,忽然就见那双目紧闭的小世子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实在漂亮,再没有比孩童的眼睛更纯真清澈的目光,他看着洛槿初,忽然费力道:“你……你是……仙女……姐姐吗?我……不要……死,我……要……爹爹……娘亲……祖……祖母……仙女姐姐……救……救我……”   “煜儿……我的煜儿。”一时间房中听哭声大作,王妃和那位老太太都扑了过来,接着王妃便拽着洛槿初的袖子,嘶声道:“姑娘,煜儿醒了,你……你一来他就醒了,姑娘你是他的贵人,你救救他,我们情愿奉上所有家资,我的煜儿,我只要我的儿子……”   洛槿初看着那清澈目光,再看看哭作一团的王妃,只觉心中有一团火在熊熊燃烧着。好半晌,她猛地闭上眼睛,一字一字道:“王妃娘娘,我尽力一试,然而此法凶险之极,即便此次能救回小世子,只怕日后也要费心调养一个月,且……一旦调养不成,也不过就是让小世子多活十天半月而已,王妃娘娘可要想清楚……”   “清楚,再清楚不过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姑娘……姑娘且请全力施为,无论如何,结果不会比这个再坏了……”不等说完,她就再次哭起来。   洛槿初点点头,握住了那小世子的小手,郑重道:“好,仙女姐姐会救活你,但是你也要自己努力,无论有多疼,无论有多苦,撑过去好不好?看,你娘亲你祖母都在身边,你撑过去哦,仙女姐姐这就去找法杖。”   她说完,让王妃和那老太太到床前陪伴小世子,这里快步出门,迅速开了张方子,对秦锋道:“你速速去药林取这几味药材,越快越好,世子的病耽搁不得,我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   秦锋拿起那张药方,重重点头道:“我一定快去快回,这里托付给姑娘了。”说完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又站定了脚步,苦着脸道:“可……可我不认识这些药材啊,要怎么取来?”   洛槿初气结,心想大哥你是来搞笑的吧?恶狠狠瞪了秦锋一眼,低声道:“我师父不是在吗?你拎着他去不就完了?”   秦锋擦擦头上的冷汗,心想这丫头的徒弟当的,让我拎着她师父去药林,敢情是把他师父当狍子了吗?   不说秦锋快马而去,只说洛槿初,进来后听说小世子又吐了一口血,她犹豫了下,暗道这会儿顾不上是否损伤经脉了,不然的话咳血也要咳死,经脉日后还可慢慢恢复,人死了可就没办法救过来了。因便在小世子的胸口到咽喉用了十几根金针封住经脉,止住肺叶伤口的血。忙活完了,已是满头大汗。   小世子却是又昏睡过去,这里洛槿初直起身来,只见正午的阳光照射进来,她不由得一怔,疑惑道:“什么时辰了?”   “这会儿已经过了晌午。”王妃以为是关系到儿子性命的事,连忙答了一句,却见洛槿初怔忡了一会儿,低声道:“这下糟了,母亲和祖母还不知道我来了王府。”   王妃这会儿哪肯放她离去?连忙道:“是是是,倒是我们疏忽了,这就打发人去洛阳侯府通报一声。”说完叫过自己身旁的大丫头香樱道:“你派个妥当人,去侯府说一声,只说六姑娘在府里救治小世子,还请她家老太太和夫人宽心,日后我和王爷登门拜谢。”   香樱答应着去了,这里洛槿初倒有些不好意思,连忙道:“王妃言重了,只要使人去送个信,让我母亲宽心便好。”说完却见王妃强笑道:“这是应该的。”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丫头道:“娘娘,几位太医要见见洛姑娘,和她商量一下救治小世子的事情。”   王妃怒道:“先前不是说救不成了吗?这会儿又来商量什么?洛姑娘千金贵体,和他们那些老头子在一起商量,算怎么回事儿?让侯府知道了,岂不埋怨王爷和本宫不懂事?不见,把他们打发回去。”   洛槿初哭笑不得,心中明白几位太医只是听说自己能救小世子,心中疑惑罢了,或者也想探听探听自己是不是有什么独家秘方。论理,她倒也不想敝帚自珍,只是王妃说的很有道理,自己毕竟不是江湖郎中,而是侯府贵女,太医们身份就算超然,也是外男,自己是不该见得。   那丫头回话去了,这里洛槿初时刻注意着小世子的脉搏,只觉着那脉搏越发细弱了下去,她心中一沉,暗道糟糕,我只想着消炎,却忘了失血这一层,若是小世子的血压降下去,就算秦锋把药拿来也没用了。   叹了口气,她也知道这会儿不是藏私和保守秘密的时候儿,面前可是活生生一条人命,因想了想,到底对王妃道:“娘娘,小世子的脉不太好,请让我的丫头进来,我要吩咐她回去取一样药。”   王妃这会儿只顾着独生根苗的性命,一听这句话,连向来的身份都不顾了,就要亲自出去找洛槿初的丫鬟,幸亏她身边的丫头伶俐,连忙拦住了,自己出去找了跟着洛槿初的小丫头环儿进来,洛槿初便道:“你回去告诉香草,把我素日里装药的那个上锁柜子打开,里面那一排罐子,把标着一个“多”字的那个送来。” ☆、52第五十二章   环儿素日里也是伶俐的,闻言连忙出去,这里众人都觉着度日如年,只恨不得那小丫头立刻便拿了药回来,把小世子的病快速治好。   洛槿初一直亲自把着小世子的脉搏,只觉着一点点弱下去,慢慢的竟摸不着了,她心中焦急,连忙又去探小世子的鼻息,倒还有微微的一丝呼吸。   忽听外面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环儿上气不接下气的奔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大食盒,喘吁吁道:“香草姐姐怕奴婢说错话,不放心,把药柜里的罐子全都装进来了,姑娘……姑娘且看用哪一样?”   洛槿初险些一个跟头栽倒下去,心想香草你这个败家娘们啊,这一下姑娘的老底算是全让你给卖了。   心中想着,手上动作却一点不敢耽搁,利索的打开食盒,迅速找出那标明了一个“多”字的小瓷罐。   这罐子里是她跟着柳先生学习了医术后,自己经过反复试验,找到的几位有升压作用的草药,因为现代升压药多用多巴胺,所以自己配制后也没费心起名字,反正也不能流通贩卖的,只随便标了一个“多”字做标记。   这会儿却真是死马要做活马医了,这份药没有经过任何临床试验,也没有什么条件让她可以实验的,原只是闲极无聊,不想让自己在学校里学的配药知识荒废才随手配制的,这会儿却要用到小世子身上,效果究竟会如何,洛槿初心中也没底,只能在心中暗自祈祷,一边就取出一粒丸药,和水化开,给小世子灌了进去。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身后一阵嘈杂声音,似乎是丫头们纷纷说着陈院正。洛槿初连忙让开身子,就见一个老头儿捻着胡须,甚是威严的盯了她一眼,也不说话,便走上来掬起小世子的手腕摸脉。   这一摸之下,不由得大吃一惊,转向洛槿初怒道:“小世子已没有了脉搏,你……你这女子还在胡折腾什么?”   洛槿初跟着柳先生学习医术,但还真没学习过这古代的医术是要怎么判定死亡的,一般来说,没有了脉搏就该探探鼻息吧?果然,就见那陈院正又伸手探了探鼻息,然后摇了摇头,回身对王妃道:“小世子生机已断,虽然一息尚存,怕也支撑不了盏茶时间,王妃娘娘……还是早些预备下后事吧。”   “不,不会的,有洛姑娘在此,煜儿不会死的,你这老头白当了太医院院正,还不如一个小姑娘,你……你出去……”王妃娘娘这会儿哪里能听得了这种话,站起身就要赶堂堂院正出门。   陈院正是个倔老头儿,见王妃竟然相信洛槿初这么一个黄毛丫头,却不听自己的判断,面上也有些不好看。在老头儿心里,是压根儿就没把洛槿初放在眼中的,以为她不过是从哪里学到的一点金针渡穴之法,却赶巧儿让公主的头疾有了起色,结果就被人以讹传讹称为神医,更有皇上推波助澜,其实这么点儿一个女孩子,就算是打娘胎里学习医术,又能有什么作为?   陈院正的想法其实很正常也很正确,他唯一没料到的:就是洛槿初这黄毛丫头是作弊的,她是穿越过来的。   因老头儿还想辩白两句,却见那座位上的老太太站起身,冷冷对丫头道:“好生送陈院正出去,小世子到了这个时候,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罢了,我们自然要洛姑娘尽力一试的。”   洛槿初看见王妃的模样,也怕她希望越大失望越大,因连忙道:“娘娘不能这么说,我……我只是尽力,万一……万一……”她想说万一阎王爷收人,我也拦不住啊。只是看到王妃泪如雨下的模样,这话实在是说不出来。   因连忙又回身摸着小世子的脉搏,天可怜见,不知道是自己的幻觉,还是药物真的开始发挥作用,她就是觉着那脉隐隐约约似乎又能摸到一些了,可惜现在没有血压计,不能准确判断。论理说这个时代有玻璃有水银,铁更不用说,气囊的话,或许可以使用皮囊来代替,总之,将来闲了,看看能不能捣鼓出一只血压计来。   洛槿初正在这里异想天开,那陈院正已经是满脸通红的愤怒去了。这时王妃身旁的丫头枇杷才上前道:“陈院正前天请了假往京郊去,因此今日派人去找的时候就没找到,想是回了太医院后,听到这边出的事,所以就连忙赶过来了。”   王妃点了点头,也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无礼,然而关系到儿子的身家性命,她这时候哪有心思去安抚陈太医?更何况,太医院院正又如何?他断定煜儿救不过来,那就是自己的仇人:明明……明明六姑娘还没有松口,这位女神医还没有松口啊。   洛槿初看着王妃满含期盼的眼神,心中只觉酸酸的,她的手探向了小世子的颈动脉,感受了好久,才断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脉搏的确是有了微微的一丝跳动,自己在古代捣鼓出来的升压药,真的起了作用。   这个发现让洛槿初兴奋不已,但她却丝毫不敢掉以轻心,忽听王妃颤声道:“姑……姑娘,煜儿……煜儿如何?可是……可是还需要含一片参?”   含参片,这是古代的一种续命方法,一些生产的妇人,体力用尽之时,富贵人家也常切了参片含着,以增加力气。王妃这会儿用这样委婉的问法儿,却是要确定自己的儿子是不是还活着。   洛槿初一点头,王妃立刻欣喜若狂,从丫鬟手中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片参递过去,然后就双手合十,情不自禁跪在了地上,流泪祈祷道:“上苍,只要能让煜儿活命,小妇人情愿立时死了……”不等说完,丫鬟们已经忙上去拉起她,那一直坐在椅子中的老妇人也厉声道:“胡说什么?就算要一命换一命,也轮不到你,我老婆子还在这里呢。”   无论大宅门中有多少争斗,这父母亲情却是令人感动的。洛槿初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心中不由得一阵激荡。她现在能做的,唯有看护住这小世子最后的一丝生机,只要秦锋回来,只要他带回来那些药材,小世子的命,或许还有百分之十的机会救回来。   接下来这段时间,洛槿初真正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滋味。   那升压药丸已经给齐煜用了第九粒,这样小的孩子,用了这么大的药量已是不妥,幸亏这种升压药是中草药做成的,作用虽然弱小,但是危害也相对不大,不然的话,就算等来了秦锋的药,齐煜的命也保不住了。   眼看着太阳一寸寸落下去,洛槿初只觉得手心里全都是汗,她已经把自己所能想到的办法全部用上了,包括让王妃和王爷在齐煜耳边鼓励他活下去,来刺激这孩子求生的意志。但是秦锋还没有回来。   洛槿初心中不由得有些埋怨,暗道怎么这么慢呢?平日里看他不是很快吗?然而看了看时辰钟,她也无语了,这才过去了一个半时辰,也就是三个小时,秦锋能赶回来才怪。   洛槿初的心终于一寸寸沉了下去,而外间的陈院正听说小世子这口气竟然吊到此时,已经是满脸惊诧了。再想起那个内室里柔柔弱弱的小姑娘,他心中就再也生不起一丝轻视的念头。   “六姑娘,药……”   忽然就听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紧接着秦锋的身影竟是破窗而入,他手里提着一把红红绿绿的药材,也不知道这大冬天里,他是从哪儿弄来这样新鲜的药,但王妃此时自然不会去追究这个,她一转身,满脸激动的看着洛槿初。   洛槿初也是精神一震,连忙接过药材,就在丫鬟们预备好的小案板上将几分药材快速切成了大小不一的几段,然后把那几段捧起放进丫鬟举着的小盆里,焦急道:“快去熬药,八分水,用大火熬半刻钟,舀一小碗碗药汤过来,剩下的小火慢熬,快去。”   这里又急忙回身,在小世子耳边大喊了几声:“药就来了,坚持住”之类的话,一边去探齐煜的脉搏,只觉着虽然细弱,但勉强还能摸得到,应该可以坚持到那药熬好的时候儿。   刚刚松了口气,忽然就听身后“扑通”一声,回过头去,原来是秦锋昏倒在地上,一众丫鬟婆子都惊叫着扑上去,洛槿初也连忙几步来到眼前,丫鬟们连忙给她让了个地方,她把了把脉,凝重道:“秦公子应该是来回奔波,以至于体力耗尽,把刚才的参片给他含一片,然后抬出去放到榻上休息。”   众人连忙照办,这里过了半刻钟,丫鬟端了一碗药汤进来,两下里用几个碗倒凉了,洛槿初便亲自小心滴扶着齐煜半坐起来,王府用小勺将药汤喂进儿子嘴里。 ☆、53第五十三章   最开始几口,齐煜只能咽下去一半,总有些药汤从嘴角溢出来,王妃眼泪流出来,呐呐道:“这可怎么办?煜儿……煜儿不肯喝药。”   洛槿初沉声道:“没关系,继续喂,过一会儿便能喝下去了,如果……如果喝不下去……”她说到这里就停顿了,但王妃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齐煜始终喝不进去药,那就说明这药没有用,儿子的命,是绝对保不住了。   一念及此,王妃的手都忍不住颤抖了,眼泪模糊了视线,她旁边的大丫头不住用帕子替她擦着,慢慢的,她就感觉到被儿子吞下去的药汁越来越多,到最后,竟然不会再从嘴角流出来。   之前担心的要命,然而真的看到儿子把所有药汁全都喝了,王妃反而不太敢相信,只看着儿子的小脸,连喂药的动作都是本能的,一直到这一小碗药喂尽了,她还在无意识的舀着,幸亏丫头提醒了一句,这才发现碗已经空了。   “姑……姑娘,六姑娘,煜儿……煜儿他喝下药了……他……他把药喝下去了,是不是……是不是这样就可以保住性命了?是不是……”   王妃的声音颤抖的好像风中落叶,连那位椅中的老妇人都忍不住站起身来到床边,满脸希翼的看着洛槿初,喃喃道:“我……我孙儿的命保住了?是不是保住了?”   洛槿初抹了一把头上汗水,轻声道:“到这个地步,算是有五成的把握了,如今已经尽了人事,剩下的,便是要听天命。”她说到这里,看着这位雍容华贵的老妇人,心中就觉着有些奇怪,暗道孙子?仁亲王是皇子吧?那这老太太叫小世子为孙子,那她的身份……   想到这里,她只觉着心中骤然一跳,连嘴巴都张开得老大无法合拢:仁亲王是当今皇帝的叔叔,那么……那么这位老妇人不就该是宫妃?太……太皇太妃?   洛槿初惊讶的险些叫出声来,却见这位太皇太妃的眼睛直盯着自己,她心里一紧,连忙福了福身,轻声道:“太妃娘娘莫要焦急,还要再看看。   秦锋按照洛槿初的方子拿来的药,乃是药林里最珍贵的几种,都是可以最大程度调动身体元气激发生机的药材,也只有先保住了齐煜的生机,才可以想办法疗伤。   夕阳很快就到了山边,齐煜的情况,却终于是有了一些好转。   不说太医们听说了这个消息后都呆若木鸡,只说秦锋,他来回奔波两百里,真正是耗尽了心力,足足昏睡了两个时辰才醒过来,听说齐煜这会儿的情况好过白天,只是洛姑娘并没有说就完全无碍了,他不由得怔忡了一会儿。   但总算是个好消息,原本以为齐煜是必死无疑的,这会儿总还有了一线生机不是?又想到洛槿初今夜必然是要宿在这里的,他便要过去探望,却被仁亲王府临时调过来服侍的婆子和丫鬟拦住道:“这会儿已经是酉时,洛姑娘累了一天,怕是已经歇了,世子还是等明日再去探望吧。”   秦锋苦笑一声,心里知道这是要他避嫌呢,本来么,洛槿初和自己也算是少年男女了,哪有让他们晚上见面的道理。因又惦记着那边府里的母亲,便起身定要回府,仁亲王爷亲自来劝他,却听他是担心母亲,这份孝心也不能抹杀了,于是便命他乘坐自己的马车回宣亲王府。毕竟这会儿已是宵禁,除了他这位亲王的车驾,普通车马和行人都是不许在路上行走的。   洛槿初躺在小世子外间的床上,如今王府上下都把她当做了神医一般的待,又因为她的身份,乃是侯府娇客,并非御医,所以铺盖越发上心,都是用的簇新锦缎被褥,那锦缎还是年节时皇宫里赐下的,就连侯府,也没有这样好的锦。   齐煜的情况暂时算是稳定下来,那小火慢熬的药也已经给他服下小半碗了,洛槿初忖度着,元气生机这方面应该没有问题,现在就剩下炎症感染这一关。   抱膝坐在床上,回忆着这一天的经历,她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无奈来。   原想着是要韬光养晦,扮一朵娇花,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在侯府平平静静生活下去。谁料到天不遂人愿,自己越是想低调,却偏偏就有各种事情接踵而来。公主那里也就罢了,秦锋毕竟知道自己的底细,但是这王府的小世子……可是看着这么小的孩子,还是这么漂亮的一个小正太,眼神那样纯真,喊着他仙女姐姐,说自己不想死,舍不得爹娘,这让她如何能为了低调就罔顾这条小生命?   只是如今想想,还是禁不住一阵后怕。其实她这种救治法儿真是冒险了,十分之一的活命机会啊。洛槿初不敢想象,如果最后失败了,王府的人是否会对自己生出怨恨。也所以,最开始理智尚存的时候,她其实并不想冒这个险的。偏这份理智最后却丧失在那双无助的小鹿一般的眸子中。   如今这条小生命的问题是不大了,但洛槿初的头也痛得要裂了,可以想象,自己这声名一传开来,日后就别再想有宁静日子了。别人是支使不动自己,但宫里太后,皇后贵妃们若是有了什么疑难杂症,怕她们不围上来呢?能治还好,不能治呢?   想到此处,洛槿初就真恨不得变成一只鸵鸟,把脑袋埋在沙子里不管外面沧海桑田,但,这注定是不可能了。   “姑娘怎么还没睡?”   正想着,就听温温柔柔的声音响起,原来是王妃过来了。洛槿初连忙起身,却被王妃按下去,听她温柔笑道:“我一直看着小世子呢,这会儿却觉着比白天稳当些了,我虽不会诊脉,然而摸着他小手腕上的脉搏跳的还算有点力道,之前他一口一口往上咳血,我只怕便是这咳血,也能要了他的命去,如今咳血少了,脉搏也跳的这样好,这是该好了吧?”   洛槿初看着王妃渴盼的眼神,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不过总还是感动居多吧,可怜天下父母心,她想起白日里堂堂王妃跪在地上祈求上苍,情愿用她的命换儿子的命,便觉着眼窝湿湿的,因微微垂首,小声道:“眼下看小世子,是暂时从鬼门关里抽出了一只脚,只是还有一道坎儿,需要那道坎儿迈过去,才敢说无事。”   王妃本来以为儿子这就是好了,一听这话,不由得心一下子又提了起来,高声道:“什么……什么坎儿?怎么……怎么这样了,还说不准么?”   洛槿初正色道:“小世子的热一直没退,只怕明儿就要高烧了……”不等说完,便听王妃急道:“高烧,高烧没关系,御医院的姜御医是个治疗高烧的能手,有他在,保准退烧……”   洛槿初摇头道:“高烧是因为伤口感染引起的,若只是退了热,感染却未好,一样可以要命的。”   王妃面色变得一片惨白,好半晌,她忽然拉住了洛槿初的袖子,哭道:“好姑娘,你一定有办法是不是?是你把煜儿从鬼门关里拉回来的,你……你不能再看着他进去啊,你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   洛槿初想着自己房间里那秘密的一套用具,心中叹了口气,对王妃道:“明日民女回府,为小世子再配一味药,这府里就留两个妥当的御医看顾着吧,小世子的热度也要想办法退一下,既然是有姜御医,我倒是能放下心来。”   王妃却是不放心了,犹豫着道:“这……配药不能在王府里配么?如今那些御医,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洛槿初摇头道:“不行,这个药配起来太复杂了,王府这里我没布置过,没有那样的环境。另外,民女还有个不情之请,这件事,还请王妃娘娘替我保密,娘娘也知道,女孩儿家的名声太大,不是什么好事儿。”   这个王妃却是知道的,当下恨恨道:“姑娘这是行善积德的事情,我看是哪个敢嚼舌头根子,本宫第一个不饶他……”说完,想到这天下悠悠众口,想到世人对女子的严苛,却不由得也叹了口气,点头道:“姑娘放心,虽然您救了小世子的事情瞒不住,但其他的,我会尽量替你周全的。”   洛槿初点点头道:“那就多谢王妃……”不等说完,就被王妃打断,听她含泪道:“这是什么话?原该我们多谢你才是。姑娘小小年纪,在医学上的天分竟是如此惊人,这若是生为男子,便是名动天下,偏偏因为你是女儿家……”   说到这里,怕洛槿初听了心里愁苦,又连忙笑道:“不过姑娘也不用担心,您是个好福气的,侯府嫡女,又有这样本事,将来真不知是哪个有福气的,能娶了你去。或者,让我替你在京城这些富贵门中挑一挑……”   洛槿初心想打住,打住,您先顾好你儿子再说吧。因连忙摇头,王妃此时确实也无心多说这样话题,于是又说了几句其他闲话,便回府了。 ☆、54第五十四章   第二天洛槿初从王府出门回家,正好看到秦锋骑马前来,见她出府,便迎上来道:“怎么要回去?煜儿的病稳定了吗?你这会儿回去,万一有个反复怎么办?”   洛槿初翻了翻白眼,无奈道:“不是回家歇着,是回去配药啊。是了,公主的病如何了?我如今可真是□乏术了。”   秦锋笑道:“你放心,母亲醒来后,听说姑娘妙手回春,将小世子丛鬼门关上拉了回来,许是心情大好的关系,头痛的也不那么厉害了,我今儿出来的时候,还特意嘱咐她吃药,也许今日身体好了,会过来探望煜儿也说不定。”   洛槿初点点头,于是两下里别过。洛槿初回了家,先去了康老太君的院子里禀告情况。因她一夜没回来,府中人都知道她在医治小世子,都不由得十分担心,既担心她治不好那小世子受牵累,又盼着她治好了,那侯府和仁亲王府也能攀上些关系,对家族十分有利。当然,康老太君和秦氏洛三爷等则是更心疼洛槿初这一天一夜的奔波。   听说小世子还没脱离危险,洛槿初还要回去制药,于是康老太君就赶紧让她回屋。这里众人便纷纷对着秦氏夸赞洛槿初,只把秦氏听的哭笑不得,暗道这算是造化弄人吗?那孩子回了府来,本想不显山露水,安宁度日,偏偏就惹出这么多风波来。万一这名声传扬出去,虽说是个好名声,可女孩子的名讳在世间流传,终究不妥当,唉!   她在这里愁肠百结,还要应付妯娌们羡慕嫉妒中隐藏幸灾乐祸的眼神,实在是腻烦得紧。而洛槿初却已经在她专门制药的内室屋里忙活开了。   这个时代没有什么紫外线杀菌,好在她这屋子从一开始便是准备制药的,素日里丫鬟们也不让进,打扫也是自己来,每天用热水醋酸熏蒸,虽不能完全无菌,但是勉勉强强也符合制药条件。   培养皿这些东西是在柳先生那里收集的,那还是早年柳先生和一个西洋来的传教士有了一点交集,那传教士原本的职业是个医生,也喜欢研究制药,所以将一套玻璃培养皿和试管什么的赠给了柳先生,柳先生则回赠了他一套金针,只是这些年来,柳先生也未参透这其中的秘密,更不要说制药,所以就一直在屋里搁着,倒是洛槿初看到后,如获至宝,到底想办法给磨了来。前些日子空闲时,她已经折腾过一回,只不过失败了,当时她也不是十分在意,抗生素这种东西在古代实在是太惊世骇俗,也不用着急,慢慢来就好。   谁知紧接着就出了小世子这件事,到这时候,洛槿初知道自己加了一点料的草药大概是不管用了,但好在她有心理准备,所以回来的那天晚上就培养了菌种,这会儿可以直接取用。   这制药的步骤,洛槿初在现代是十分娴熟的,何况又不是什么高精尖的药物,只是最最普通的抗生素罢了,还不能制青霉素类药物,这个时代哪里来的注射器给你做过敏试验?   最后她选定了沙星类的菌种,直忙活了一天一夜,共是十几份药中,却只成功了六份,小心翼翼弄成了药片子,有十二片。   洛槿初松了口气,心想不管如何,有了这十二片药,总算够小世子支持几天了吧?这个时代里没有过任何抗生素,那些细菌的抵抗力肯定比棉花还软弱,此药一出,一定是一杀一大片,若真是这样,这十二片药可能就足够用了。   其实这个时代的中医消炎技术也很强大,只是比起西药的抗生素,却还是要逊色不少了。或许历史上也出现过很厉害的消炎中药,只不过最终都失传了,这古代的条件实在不便利,而且大夫这个职业还属于下九流,没有半点保障,像是华佗,那样的一代名医,就让该死的曹操给咔嚓了,若是从医学史上论,曹操那混蛋简直就是全体炎黄子孙的罪人啊。   洛槿初想到这里,就有些咬牙切齿的,心想要是华佗大爷不死,以人家那医学天分,再钻研个几十年,说不定就能钻研出比抗生素还厉害的药剂,到时候也不用我在这里出风头了,可恨,曹操那厮实在是太可恨了。   筋疲力尽的洛槿初就在怀着对曹操无比怨恨的情绪中睡着了,梦里和周公还没下上一盘棋,就被震天的拍门声惊醒。   “怎么了?”   洛槿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起身出去一看,就见香草满脸惶急道:“姑娘,仁亲王府打发人来了,说是小世子从昨儿姑娘走后就发起烧来,一直到今天早上,仍是高烧不退,太医们催着人来问姑娘的药好没好,说是再不好,怕小世子就保不住了。”   洛槿初向天翻了个白眼,但是也知道这会儿情况紧急,来不及说什么,回身拿了那十二片药,连衣服也不及换,便匆匆出门了。   到了王府,仁亲王爷和仁亲王妃已经要发疯了,“窝囊,废物”之类的骂声传到院子里,震耳欲聋。   洛槿初摇摇头,虽然明白那种害怕得而复失的心情,但是这古代的等级特权实在是太让人不爽了。不过想一想,似乎在现代,医生的地位也好不到哪里去,在自己穿越之前的那一年里,已经听说了好几起大夫被病人杀害的事情。   “洛姑娘来了。”   小丫头们都关注着屋里的动静,忽然一眼瞥见正在上台阶的洛槿初,不由得都高兴叫了起来。   屋中的仁亲王爷和王妃一听见这句话,简直就仿佛是听到了天籁之音,连忙快步迎出来,仁亲王爷眼中泪光闪闪,那虔诚激动地模样,就如同是看到了救世主,看来若不是顾忌到洛槿初是女子身份,他就要上前来拉人了。   来到里屋,洛槿初原本心还挺沉重,想着小世子恐怕病情又恶化了不少,谁知进来一看,却觉着脉象呼吸都还好,唯一看着让人觉得触目惊心的,便是脸上那两团潮红。   伸手在小世子的衣服里一摸,温度让洛槿初吓了一大跳,这怕不是要有四十多度了吧?小世子难道就烧了这么长时间?难怪那些太医会慌乱到这个地步,只说自己再不拿药来,就保不住齐煜的性命了。   看看齐煜额头上的那块白巾,洛槿初彻底无语:这个时代难道不会用冰袋降温吗?现在别的不好找,冰块子不难找吧?外面大水缸里应该就冻了不少不是吗?   “已经烧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用冰块?”   洛槿初疑惑的问,一边取出一片药,放到丫鬟的小碗里,又告诉了她将药片碾碎,兑点水端过来,看着那丫鬟去了,她才转过头看着站了一地的御医。   陈院正也赫然在这些御医中,闻言便皱起眉头道:“用冰?小世子的身体孱弱之极,如今正是高热,若是贸然用冰,如此冷热相激,他的身体如何能受得了?这……这太冒险了。”   在现代,高烧不退一般是选择药物降温,除了一些口服药物外,例如一些安痛定,来比林等等,来比林的退烧效果尤其好,只是药物毕竟不能多用,有的病人退烧后两三小时,温度就又升起来,这时候却是不适合再用药了,那么便剩下物理降温,例如温水擦拭,酒精擦浴,冰袋降温等都是物理降温,这其中,冰袋降温的效果是最好的,且百试百灵,甚至就连药物也比不上,只是要把握时间,不能时间过长,不然容易发生冻伤。   酒精降温是中医中的老法子,洛槿初在现代时,小时候发高烧。父母亲就用这个法子退烧,果然,一问之下,齐煜也已经用过,只是她没想到,这个时代里竟没有冰袋降温的方法,反而大夫们认为那是冷热相激,更容易添病。   自己本来的历史上,是否有这种降温方法洛槿初不知道,不过当初看《甄嬛传》的时候,十七王爷为了给甄嬛退烧,用身体在雪地里躺着,然后再去挨着甄嬛为其降温,当时她还觉得好笑,暗道这般费事做什么?只为了突出浪漫,却是连常识都不顾了,弄几个冰袋就得了呗,还需要人这样牺牲自我?大雪天里躺在雪地上,怕不得病吗?如今想来,莫非是在自己本来的历史上,也没有这种降温方法?   心念电转间,洛槿初计议已定,看着那几个太医道:“这种时候救命才是最重要,我这药也不是神丹,能一下子就去了病症,热度却还是要往下降的。”因看向王妃道:“请用毛巾包几个冰袋过来,用我的方法试一试好吗?”   王妃如今已经将她当做活神仙般,何况洛槿初说的没错,儿子已经这样了,本就是身在鬼门关里的人,还指望平平安安把他救回来?恐怕倒是要行一些险招,方能将人抢回来,因立刻就命身旁丫鬟去准备。 ☆、55第五十五章 这里之前的小丫鬟已经将药片化成粉末放在水中端了过来,水量倒是正好,统共只有一勺。 洛槿初往碗里加了点蜂蜜,喂齐煜喝下去,却见他又睁开眼睛,只是迷迷糊糊的模样,嘴唇张了张,也没说出话来,于是洛槿初轻声安慰了他几句,王妃也奔过来,在儿子面前强忍悲伤,大声安慰鼓励着,一时间,房间中尽是王妃温柔却坚定的声音。 洛槿初看着她,心里由衷的生出几分敬佩:王妃面临丧子之痛,在自己面前泪眼滂沱,然而到了儿子的身边,却又是如此坚强,能有她这样的母亲做坚实后盾,小世子齐煜也算是幸运的了。 稍顷丫鬟们捧着手巾包好的冰块儿进来,还有个丫鬟捧着个托盘,上面是高高一摞白巾,供洛槿初取用。 洛槿初拿起一块包好的冰,这时代没有现代的毛巾,王府里自然都是用真丝白巾的,洛槿初摇摇头,对王妃道:“府里若是有棉布,照着这样的布块剪一些来,棉布虽不如真丝,在这方面却是比真丝得用。” 王妃忙命人去准备,这里洛槿初将那白巾包着的冰块放在齐煜脖子两侧,比量了下,又对王妃道:“冰块有些大了,让准备的人再弄小些,约莫长三寸多一点,宽两寸的就可以。” 王妃又命人去准备,这里看着洛槿初又将两个冰块放到了齐煜的腋窝下,王妃心就是一哆嗦,轻声道:“会不会……煜儿会不会冷?这可是在身体里……” 洛槿初沉声道:“冷也要放,如果任由这么烧下去,只怕烧坏了脑子,到那时,就算救了小世子一条命,人也废了。”说完将被子揭开,犹豫了一下,却是转过身来,对王妃道:“这两块,放在小世子的大腿根处,请王妃动手吧。” 王妃不解,忽然又听洛槿初悄声道:“莫要碰到那团东西,免得冻伤了,说完见王妃还是不明白,这才拉着王妃,在齐煜的腹股沟处比划了一下,又不得不做出“满脸晕红”的样子转过身去,心里却郁闷的直翻白眼儿,心想这叫什么事儿?老娘在现代实习,什么没见过?如今一个十岁的孩子,我还得假装羞怯不胜的模样,妈的,万恶的旧社会啊。 王妃这会儿也顾不上别的,连忙按照洛槿初说的给儿子把最后两个冰袋放好了,又请洛槿初检查,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儿,这会儿却也顾不上什么男女有别,何况齐煜才十岁,勉强也算是个孩童。 洛槿初问过王妃,得知她已经用白巾将那团物事包好,不会冻到,她才放下心来。却见几个御医都上前来问道:“姑娘将冰袋放置于这几个部位,却是为何?” 洛槿初当然不能同他们说:因为这是几个大动脉走行的方向,放置冰袋后,血液流通最快,所以降温效果最好。因只好以“经络血行”之类的理论勉强解释了一番。 那几个太医却是半信半疑,不过这会儿就如同洛槿初所说,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了,左右都是死马当活马医,不如等着看结果。 “王妃,还要给小世子多喝温水。”洛槿初见齐煜原本丰润的小嘴唇都起了皮,生怕水没补足,再脱了水,那真是雪上加霜。不过还好,因为齐煜一直出汗,御医们是晓得脱水道理的,所以这一晚上没断了喂水。 却见齐煜又咳了几声,咳出一口血沫,他肺叶受伤,实在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好的。不过看这血量,昨日的药还是起了一定作用。洛槿初不禁暗暗感叹:那一片药林简直就是一片大宝藏啊,如果让江湖上人知道,不知要怎么争抢呢。 想到这里,洛槿初就觉着有些郁闷,她怎么想,怎么都觉着自己应该是穿越在武侠小说里,快意江湖治病救人,然后随手就能拿出一大把一大把珍稀药材和宝贝才对,怎么就穿越到大宅门里,做了一个千金贵女呢? 最可恨的是,她想扮一朵娇花好好儿平静地过日子,老天竟然连这个要求都不肯满足,到现在,她都快高调成那可遇不可求的天山雪莲了,果然就如同穿越小说中的各种难为,她这也是“娇花难为”吗? 洛槿初一边出神,一边看着沙漏,见过了小半刻钟,换算成时间大概就是二十分钟,于是把冰袋撤下,这时新的一批冰块和棉布巾已经预备好了,过了小半个时辰,重新再把冰块放上去。 如此忙活了一上午,齐煜的体温竟真的奇迹般降了下来,太医们啧啧称奇,看着洛槿初的目光就别提多么震惊崇拜了。王妃更是喜极而泣,那位老太妃也过来了,得知孙儿的热度已经退了些,也是双掌合十念起佛来。 忽听外面一阵嘈杂声音,接着一个丫头进来道:“公主和皇后娘娘亲自到了,王妃娘娘快预备接驾。” 屋中众人一下子就慌乱起来,那些太医们纷纷避出去,这里洛槿初看看自己因为紧急赶来还没来得及换的衣裳,简直欲哭无泪。心想皇后啊,全天下除了太后之外最尊贵的女人,见她就等于是见皇帝,我……我这模样不会定我个君前失仪之罪吧?尼玛不至于就这么是非不分吧?看着皇帝不像是那种昏庸的家伙啊。 这样想着,倒是渐渐镇定下来,接着跟在王妃身后迎出去,却见皇后和梅妆公主已经到了外室,看见她们迎出来,忙上前扶住王妃道:“何须如此?煜儿的性命重要,内室里哪能不留人?皇上也关心得紧呢。” 一边说着,竟是也不许众人跪拜,就进了内室,先去床边看了一眼小世子,这才回过头来。丫头们和洛槿初也趁机跪下参拜,却见皇后走到洛槿初面前,扶起她上下打量了几眼,微笑道:“这便是皇上亲口称赞过的女神医吧?听说小世子这一次多亏了你,连公主的病也是你医治的,足见你医术不凡,是小世子和公主的贵人。” 洛槿初连道不敢,又见梅妆公主来到面前,满面慈*的看着她,轻声道:“这两天把你累坏了,小世子若是能保住这条性命,你便是我们皇室的大功臣。” 洛槿初心想:妈呀!看在我救了你们一个又一个的份儿上,拜托就别把我架在火上烤了,电视剧里的皇室大功臣一般都没啥好下场的。 因连道不敢,这边皇后和梅妆公主落座,王妃向她们详细讲述了这两天的经过,只把两人听得目瞪口呆,虽然说起死回生这种事情也偶尔听说过,然而今天真的听到了,却还是让她们有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 无论如何,冰袋降温加上“粗制滥造”出来的抗生素,终究是把小世子齐煜的这条小命给救过来了。如今洛槿初心里只剩下一个担心,那就是小世子毕竟没有接种破伤风疫苗,也不知道他这伤口到底是什么东西弄得,万一尽心尽力救治过后,却是得了破伤风,那真是连自己也要崩溃了。 万幸的是,这种狗血到无厘头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发生。洛槿初松了口气,被硬留在王府住了五天多,直到齐煜的病情彻底稳定下来,她这才被放回侯府。 秦氏见女儿这才几天功夫,下巴就尖了,身子也清减了,不由心疼得要命,拉着她在房间里含泪道:“早知如此,当初不该让你和柳先生学那劳什子医术,谁家的侯府千金,倒要像郎中一样,去给人治病,还一下子就留在那边府里这么多天,当成大夫般使唤。御医院的太医们都是做什么的?看看把你累的,这也太过分,难道真就把你当做了寻常医女?” 洛槿初听着秦氏这些埋怨,其中尽是对自己的关*之意,她便坐在了母亲身边,抱住她轻声道:“母亲放心,那边府里对女儿甚是礼遇,并没有将女儿当做寻常医女。只是小世子的伤实在是重,若非是女儿,怕这一次不知道死几回了。母亲,你不知道,辛苦虽是辛苦些,可是看着那个漂漂亮亮的孩子慢慢退了烧,慢慢睁开眼睛,慢慢进了果汁米粥,女儿心中那种快乐,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师父常说,医者父母心,如今女儿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原来救人一命,不仅仅是胜似七级浮屠,就连自己心里的那种欢喜快活,也是无边无际的。女儿为医,不求什么金银谢礼,只求这份助人的快乐。” 秦氏看着女儿半晌,忽然摇头道:“唉!这是怎么说的?莫非你上一辈子就是菩萨面前的玉女,这一世里才能带了这样的慈悲心?罢了罢了,这些天你也累得狠了,好不容易回来,快去好好儿歇一歇。许是小世子脱离危险了,今儿宫里来了旨意,让你珍姐姐明日就进宫呢。” ☆、56 五十六章 “是吗?珍姐姐这么快就要进宫了?” 洛槿初想着宫珍的无双国色和那份温柔性情,心里也有些不舍,却听秦氏道:“你珍姐姐额头上的那一块还没有完全去掉,却是明日就要进宫,说不得几天后,你就要奉诏进宫了,唔,母亲要为你多准备几件衣衫才是。” 洛槿初实在不得不佩服自家母亲大人的脑回路,这都是怎么长的?思维也太跳跃了吧?她都有些不习惯。不过这会儿的确是全身乏累,于是也便回了自己屋歇着。 这一觉却是睡得十分香甜,到半下午的时候才起来。一睁眼,就见香草站在床边,看见她醒了,她便笑道:“可算是醒了,因为看姑娘累得慌,中午饭奶奶都没让叫,这会儿饭菜都在小厨房热着,奴婢这就端回来。”说完便喜滋滋去了。 洛槿初用了饭,就有宫珍身旁的丫头过来,看见洛槿初便笑道:“我们姑娘想找六姑娘说话呢,先前来,因为听说姑娘歇了,所以也没惊动,如今姑娘醒了,可不知有没有时间往我们那里走一遭?” 洛槿初笑道:“就是大姐姐不打发你来请,我也要过去一趟的。”因收拾了一番,又换了衣裳,这才和小丫鬟往宫珍的院子里来。 将到院中的时候,就见宫羽正和两个小厮吩咐着什么,神色很是郑重。看见她来了,面上方露出一丝笑容,挥手打发了两个小厮出去,他这里迎上前,温言道:“六妹妹过来了?可是来看大姐姐的?” 洛槿初笑道:“是。哥哥刚才吩咐小厮们什么呢?看着您面色倒是沉沉的。” 宫羽面色一僵,想了想方笑道:“没什么,不过有些事情,嘱咐他们注意下罢了……”不等说完,就见洛槿初笑道:“怎么?表哥这是要瞒着我?别人不知道,难道表哥不知妹妹不是好糊弄的人?” 宫羽苦笑着摇摇头,轻笑道:“是了,妹妹的厉害,我心里却是清楚的。”因四下看看左右无人,方小声道:“这两日出去拜访同年,回来的时候,总见到一个男人在咱们府门口转悠着,看见我,却又远远躲开去,我看那人身姿挺拔脚步沉稳,不似普通人,因此心里不免画了个魂儿,就安排了刚刚那两个小厮在门口注意盯着些。” 洛槿初皱眉道:“怎么表哥都注意到了这件事,门子们却都是没看见?这也太失职了吧。” 宫羽沉吟道:“或许也怪不得他们,那人在远处偷窥,我也是因为连续两三次都遇到他,这才注意的。他不到门前,门子们哪里会注意到那么远的人?行了,这种事情你也不要放在心上,这里是侯府,我倒不信有谁敢把主意打到你们家头上。” 洛槿初点点头,想了想又道:“今儿从王府回来的时候,看见后面的宅子已经差不多快完工了,表哥这几日黑瘦了些,可是为了这座宅子忙着?” 宫羽笑道:“只是外表齐整,内里还早些呢,冬日里施工进度慢。”说完见到了宫珍门前,他便笑道:“我还要去书房,就不送你去大姐姐房里了,左右你们是相熟的。”话音落,便转了方向往书房而去,洛槿初则是到了宫珍门前,却见她大概在屋子里听到声音,竟和苏嬷嬷亲自迎了出来。 待到洛槿初和宫珍苏嬷嬷一起进了房里,远处正对着院门的大树后,方转出三个女孩儿,正是洛槿雪,洛槿宜和洛槿芳。 “我就不信,她到底有哪里好?珍姐姐若是是要用到她,对她好也就罢了。羽哥哥凭什么见了她也这般亲热?明明姐妹中,他们见面说话的次数是最少的。”洛槿芳跺了两下脚,忿忿不平的小声叫着。 洛槿雪冷笑一声,洛槿初已经进到屋里了,她的视线正对了堂屋门,沉声道:“只有珍姐姐和羽哥哥,那倒好了,凭她怎么蹦,也蹦跶不出这侯府。” 洛槿宜疑惑的看了她一眼,皱眉道:“妹妹的意思是,她去给小世子治伤的事?这倒也罢了,女孩儿名声传扬出去,终究不是什么好事,人们才不管你传出去的是好名声还是坏名声呢。” 洛槿雪看了她一眼,冷笑道:“姐姐看那位宣亲王府的世子,可是在乎名声的模样?哼!公主病了,明明打发几个媳妇婆子过来请便足够了,怎么用得着他堂堂世子每次都亲自接送?” 一语惊醒梦中人,旁边洛槿芳“啊”的叫了一声,直点头道:“没错没错,还有宣亲王府那位世子,是叫秦锋对吧?他还从来没和我说过一句话呢,每次来都只找六妹妹。” 洛槿雪冷笑道:“那是自然,咱们算什么?能入得了人家世子爷的眼?我只恨她既是有了世子爷,为什么又要来招惹羽哥哥?她难道要把这天下的好男人都拢在手心里才罢休么?” 洛槿宜也恨得眼睛冒火,忽听洛槿芳疑惑道:“只是,我看着她倒是对羽哥哥和颜悦色,那位世子爷虽然三番两次来相请,但我看六妹妹对他倒是不假辞色的。” 洛槿雪看了洛槿芳一眼,冷笑道:“五妹妹难道不知?六妹妹惯是会装的,羽哥哥出身书香世家,温柔儒雅,骨子里却有傲气,她在羽哥哥面前自然就是扮出一副贤淑温良的模样来。世子爷生于富贵之家,从小儿身份就高贵无比,众星捧月惯了。忽然遇到一个对自己冷冷淡淡的女孩儿,心中岂不好奇?一来二去,自然也入了她的彀中。” 经洛槿雪这样一说,洛槿宜和洛槿芳也不由得恍然大悟,洛槿芳握着胸口叫道:“可恨,太可恨了,她有本事,就去把天下的好男人都占尽了,赚一个水性杨花万人迷的名声,我才服她。” 洛槿雪冷冷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她何必需要去应和天下所有的男人?只有羽哥哥和秦锋世子,这两个难道还不是男人中顶尖的?只要抓紧了这两个任她拿捏,这世间的女子,还有谁能比她更有本事?” “既如此,难道咱们就要看着她这样得意?”洛槿芳牙齿咬得咯咯响,连姣好的面容都有点扭曲了,看来洛槿初幸亏不在面前,这要是在面前,恐怕洛槿芳就能把她撕吧撕巴生吃了。 “我就不信,她能一直这样得意?只要咱们姐妹齐心,总能想个法子,让她也灰头土脸一把。”洛槿雪嘴唇微微翘起,露出一丝冷笑:装柔弱装可怜吗?就看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儿。 ************************ “阿嚏……阿嚏……” 洛槿初掏出帕子,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巴,却听宫珍在一旁笑道:“这是怎么说的?从入了这门儿你就开始打喷嚏,莫不是伤风了?这可不是小事儿,别因为自己是大夫,就浑不在意了,有数的,算命的不给自己算,郎中也不给自己治病,不如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吧。” 洛槿初急忙摆手,笑道:“姐姐不用担心,无妨,这不知是谁念叨我了吧。唉!这几日里着实是有些出风头,只是我也没办法,难道还能眼睁睁看着小世子就这样送了性命不成?” 宫珍点点头,正色道:“妹妹知道这个道理便好,不说外面人们怎么传扬了,就是你出的这几次风头,只怕府里也要有人心里腻歪,你要当心才是。” 洛槿初笑道:“姐姐放心,我晓得怎么做,背地里嚼几句舌头,也就随她们去,反正我又不会少一块肉,但若是想着要拿我作伐子,陷害算计到我身上,我也不是那老老实实等死的人,别人不知道,姐姐不应该看不出来我的厉害吧?” 宫珍笑着摇头道:“听你的话,倒把自己说成了个小母老虎似的。罢了罢了,既然你自己心里有数,倒省得我多嘴。我这明日就要进宫了,今儿随着旨意一起赏了些首饰和锦缎,妹妹过来挑几件,其他几位姑娘都已经挑过了。只是我另给你留了好的,过来看看。” 洛槿初感激道:“多谢珍姐姐,只是我在这些上面也不上心,何况就算戴了出去,让姐妹们看到,岂不抱怨姐姐偏心?” 宫珍笑道:“你和她们怎么一样?莫说你们府里的几位姑娘,就是宫屏宫蕊姐妹,那是我叔叔家的女儿,却也比不上你,我这容貌能得恢复,那便是救了我的命一般,她们有什么可抱怨的?若真抱怨,就是不懂事了。何况明儿我就进宫,就算抱怨我也听不到。妹妹别推三阻四的,快来挑两样,挑完了,咱们还要商量出个进宫的日子。” “进宫的日子?不是已经定了明儿个吗?”洛槿初惊讶的问,却听宫珍微笑道:“明儿是我进宫的日子,可我头上的这一块印记,总也要你进宫再治几天啊,妹妹难道把这茬儿给忘了?” ☆、第五十七章 “哟,瞧我,还真是忘了,这几日忙的昏了头,再加上也担心。”洛槿初拍拍额头,又仔细看了看宫珍的额头,笑道:“剩下这些不成问题了,姐姐且把手伸出来,给我把把脉,要是体内药毒尽去的话,今晚儿就可以敷药施针了。” 说完却见宫珍伸出手来,却微微朝她使了个眼色,洛槿初便会意了,装模作样把了一会儿脉,摇摇头道:“还有一丁点儿的残存,再等几天吧,反正又不是今儿一天就可以治好的。” 宫珍笑道:“我不急,小世子虽然外伤初愈,你还要看顾着些,何况还有公主的头痛病,相比来说,我这边倒不着急。” 苏嬷嬷在旁边双掌合十道:“答应真是诚孝的人,太后若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 又和宫珍说了几句话,洛槿初便回去了,因为这几天累得太狠,以至于这一晚上照样睡得香甜。 第二天一早起来,到康老太君房里请了安,就有人领了四个媳妇过来,说仁亲王府的马车来接洛槿初过去,这倒让洛槿初十分惊讶,皱眉道:“怎么又过来了?难道小世子的病情又有了反复?” 那回禀的媳妇笑道:“不是,小世子昨儿醒了,一定要找仙女姐姐,因为天晚,王妃和王爷不好打搅,因此今儿一早娘娘就派奴婢们来接姑娘。”说完又对康老太君笑道:“我们王爷和娘娘感激姑娘的大恩大德,本要亲自来谢的,只是小世子还卧床,因此王爷王妃不放心,只说等世子痊愈了,带着他亲自来谢。” 康老太君等忙谦虚了几句,洛槿初也没办法推辞,只好站起身,问宁老太君道:“珍姐姐什么时候进宫?也不知道我能不能赶回来送她?” 宁老太君笑道:“六姑娘放心去吧,进宫的时辰是巳时初,想来若是小世子没有大碍,姑娘回来也来得及。”说完洛槿初点点头,又道:“若是到那个时候儿我还没回来,就请老太太在珍姐姐面前替我说一声吧。” 宁老太君自然答应,洛槿初这才回房换了衣服,唉声叹气的坐上了仁亲王府的马车,一边心中气道:这小正太,还真会折腾人,但愿今天他看见我就行了,不然这要是天天要让我过去点个卯,还要换衣服什么的,麻不麻烦死了。 心里虽然腹诽着,但是来到仁亲王府,看到那个漂亮的小正太已经能倚床喝粥了,她心中还是十分高兴。 齐煜一看见她,便张着小手要扑过来,一边兴奋大叫道:“仙女姐姐,你来了,我好想你,昨天晚上醒过来,就不见你了,你知不知道我好害怕,心里好慌啊。” 洛槿初咳了一声,走到床边安抚住齐煜,连声道:“世子外伤初愈,可不能做这样大的动作,万一挣裂了就不好了。”说完亲自扶着齐煜躺下,又笑道:“我不是什么仙女姐姐,我只是个会医术的姐姐,因为小世子之前病重,所以我不得不在这里看着你,现在你好了,姐姐就要回家去了。” 齐煜一听,立刻不干了,大叫道:“姐姐为什么不能住在府里?我的伤还没有好利索呢。”说完看向王妃娘娘,直接耍赖道:“娘亲娘亲,我不要府里这些姐姐了,我把所有的姐姐都和那家换,换仙女姐姐来好不好?我只要她一个就好。” 洛槿初额头上的汗都差点儿下来了,心想这臭小子,现在就想着做人口买卖了?还把主意打到我头上,真是不可原谅。 正想着,就见王妃走过来,对齐煜柔声道:“那可不成,就是把咱家所有的女孩子都拿去换,也换不来的,你这姐姐她是候府的千金小姐,可不是普普通通的女孩子,煜儿要听话,明白吗?” 齐煜果然就不做声了,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才又抬起头道:“侯府?那以后我可以去他们府上看仙女姐姐吗?” 王妃笑道:“当然可以了,等煜儿的病好了,娘亲还要和你父王带着煜儿一起去侯府谢姐姐呢,到那时候你不就可以看到了?”说完却见齐煜把头摇得拨浪鼓也似,急切道:“不是道谢,如果不道谢,也可以去侯府吗?” 王妃看了一眼洛槿初,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听洛槿初笑道:“自然可以了,小世子肯驾临侯府,是我们的荣幸呢。”话音落,就见齐煜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然后把住洛槿初的胳膊,扬起小脸道:“好,那我以后要天天过去找仙女姐姐。” 洛槿初就觉着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怎么听怎么觉着这句话别扭,看到齐煜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儿,她不由哭笑不得,暗道上天,我现在的生活已经够狗血了,你应该不会血上加血,再给我整一个正太养成吧?苍天啊,你可长点心,饶了我吧。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着自己一定是在现代看那些乱七八糟的小说看得太多了,齐煜只是个九岁的小男孩儿,能懂什么事儿?自己就想到正太养成上去了,可见自己的想法是多么卑劣。 想到此处,洛槿初不由得也十分惭愧,着实陪着小世子齐煜说了好一会儿的话,一边望着外边天色暗自着急。 好在齐煜是伤后初愈,这会儿说了许多话,就觉着眼皮有些打架,却还是拉着洛槿初的手不肯放松,好容易等他睡熟了,洛槿初这才得以脱身。 王妃亲自将她送出来,一边苦涩笑道:“煜儿在这府里是独苗,也没有什么亲近的孩子和他玩儿,姑娘虽然医术超群,然而年龄却不大,加上你安静温柔,也难怪煜儿见了你,就生出依赖之心,将你当成仙女姐姐了。他小孩子家不懂事,姑娘不要怪他。” 洛槿初忙道:“王妃言重了,小世子很懂事呢,不是我在这里故意说溢美之词,像他这样的小孩子,又是经历了这样的磨难,一般的孩子恐怕就挺不过来了。由此可见,小世子对待王爷和王妃是多么依恋,这意志也不是一般的坚定,将来只要正确引导,一定不是池中之物。” 说完才觉得自己这话确实有拍马屁的嫌疑,人家齐煜是亲王府的世子啊,将来就算没什么成就,一个郡王也是没跑的,这还是在世袭降一级的基础上,如果和皇帝的关系好,直接就世袭了亲王衔,那也不是不可能的,肯定不是池中物嘛,还用得着自己说? 仁亲王妃却是非常高兴,和洛槿初又说了几句,亲自送她出了二门,这方看着马车去了。 一路急赶,洛槿初不住掏出怀中新得的怀表看时辰,这是刚刚她在王府里时常往外看天,王妃觉着奇怪,一问之下得知她是要赶回来送宫珍之后,命人拿出来送她的,洛槿初本来坚决不肯收,奈何王妃言辞恳切,到底把怀表塞在她怀中,让她也无奈了,只好收下,如今却的确是方便看时辰。 马车一路驶到侯府门口,洛槿初看着时间足够用,这才松了口气,掀起马车帘子望了望,只见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很显然,宫里还没有来人。 正要收回目光,忽然就看到在距离侯府西角门不远的地方,有一个男人戴着斗笠,倚在树上,看他所看的方向,似乎就是侯府。 洛槿初猛然就想起宫羽当日说的话,不由心中一惊,暗自皱眉道:“这男人究竟是干什么的?青天白日就敢在这里踩盘子吗?不至于吧?要是山匪都这么大胆,还踩什么盘子啊?直接扯大旗造反不就得了? 一边想着,马车已经驶过去,进了西角门里,洛槿初将头缩回车内,越想就越觉着不妥当。只不过今日是宫珍进宫的日子,这会儿全府上下的人大概全都为这件事在忙着,实在分不出人手,所以只能将这件事推后再说了。 下了马车,一路疾步来到后院,忽然就见洛槿雪洛槿芳洛槿欣几个在丫头们的簇拥下从假山石后转出来,看见她,几个女孩儿脸上不由的便是一僵,但旋即就换上了笑容,洛槿雪微笑道:“哟,六妹妹是为什么这样脚步匆匆的?敢情也知道了世子过来的消息,所以急着赶回来么?” “世子?什么世子?”洛槿初觉得奇怪,心想这是怎么了?一个个阴阳怪气的,什么世子有这样大的魅力?正想着,就见假山石后又转出几个人,带头的赫然是秦锋。 我去啊!原来是他。 洛槿初心里翻了个白眼,盯着秦锋的眼神就有些不善。 秦锋却似恍然未觉,看见她,便快步走过来笑道:“听说六姑娘去仁亲王府了,如何?煜儿的伤已经全好了吗?” 洛槿初淡淡道:“大部分好了,剩下的只是将养,秦世子若是担心,何不自己去看?你不用赶着来送珍姐姐进宫吧?” 洛槿雪等人倒吸了一口冷气,虽然知道洛槿初对秦锋似乎没什么好声气,但是这种带着冷嘲热讽的口气,却还是让她们有些意外。扭头一看,却见秦锋脸上还是挂着和煦的笑容,几个女孩儿的女儿心不由得都快气炸了。 ☆、第五十八章 “煜儿那里,昨天傍晚才去探过,看到小家伙精神挺好,喝了一碗粥。只是我这种凡夫俗子眼里看的,终究没有六姑娘悬丝诊脉来的准不是?”秦锋微微笑着,一点也不以洛槿初的恶劣态度为意,如果这女孩儿对她也和其他女孩子一样和颜悦色的,恐怕他就要退避三舍了。 说起来也是奇怪,秦锋知道自己是喜欢洛槿初的,初见那个有些泼辣却毫不做作的女孩子,怀着医者仁心但行事却是古灵精怪的女孩子,根本不把三从四德放在心上却甘心在侯府里扮成娇花的女孩子,虽然不像那些所谓的大家闺秀一般温柔娴淑,但她的真善美却无时无刻不吸引秦锋的目光。 虽然没在大宅门里呆过,但是这些年走南闯北,这富贵门中的龌龊还听得少么?那些表面上笑得无比温柔的女孩儿,或许转回头就能露出比刀光更冷的眼神;在丈夫面前言笑晏晏,甚至亲自为丈夫纳妾的所谓当家主母,也可能暗地里动动手指就能要了妾侍或其腹中胎儿的性命。那些虚伪和狠毒早已让秦锋作呕,即使没遇到洛槿初,他也决不会因为身份而去娶一个什么名媛千金。 万幸的是,他遇到了,遇到了这个毫不作伪,哦,不能这样说,最起码在侯府中,洛槿初这份伪装还是很到位的。总之,说他情人眼里出西施也好,说他情到深处无怨尤也好,他就是觉着,洛槿初连作伪都是作的这样可爱,让他根本就不想放手。 只是他很奇怪,明明这女孩儿和自己有渊源,甚至自己还帮过她一个大忙,他们俩的关系,本该是互相吸引到爱慕才是,怎么到头来,只有自己这根烧火棍子一头热乎呢?洛槿初这个忘恩负义的小白眼儿母狼,竟完完全全把他的“大恩大德”给忘了个干净,每次见面都鼻不鼻子脸不脸的,秦锋实在不明白,自己是招她还是惹她了? 若论身份,两人门当户对;论才情,两人也是郎才女貌。而且世上除了他秦锋,还有谁会识得她这块美玉?可以无限的包容她宠溺她只爱她自己?这样一个本该有情人终成眷属皆大欢喜的故事,却偏偏被洛槿初搅成了单相思,而且还有向悲剧发展的倾向。怎能不让秦锋郁闷。 要是洛槿初有心欲擒故纵还好,偏偏秦锋了解她,小妮子还真没抱着这样的心思。 既然如此,那没办法了,将悲剧扭转成喜剧的重责大任就担负在自己肩上了,所以秦锋已经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准备,并且打算一百年不动摇,这会儿又怎么可能被洛槿初三言两语就给激回去。 洛槿初显然也很明白面对这个厚脸皮的家伙,打嘴仗是根本没有用的。因此说完了那几句话,她就不再给秦锋机会,转身就走。 宫珍已经盛装打扮完毕,此时正在康老太君的房里拜谢她收留之恩,见洛槿初和姐妹兄弟们进来,少不得又是一番依依不舍的离别之语,待看到秦锋,认出这是当日随皇上在一起的英俊少年,再看看洛槿初,宫珍心里便有数了。 “六妹妹,姐姐这一去,再相见也不是十分容易了,好在皇上也是知道你的,来日若有闲暇,万万不要忘了姐姐,还望多递几回牌子,去看看我。”耳听得外面小太监已经在催促了,宫珍一直等待,也是要等着见洛槿初一面,这会儿见她回来,情知不能再多留的,因拉住了她的手,殷勤嘱咐。 对洛槿初,宫珍是从心眼里往外泛着感激,现在回想起从前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简直就像噩梦一样,她简直不敢想,如果自己不是来到京城,如果没有遇到洛槿初,自己这一生会成个什么样子,只怕是会比死还不如吧。 洛槿初与宫珍相识的时间不长,对她却是十分敬佩,不是每一个女子都能够忍受容貌尽毁的痛苦,尤其宫珍原本还是一个绝色女子,更不要提那个毒所带来的后遗症——头痛欲裂。所以她对宫珍确实佩服,换成自己,都未必有宫珍这份坚强。 更何况宫珍还是一个外柔内刚的女孩子,和洛槿初也算是脾气相投。因此姐妹两个依依惜别,一直看着马车驶出了这条街,消失在拐角处,一家人才怅然回到房中,很显然,宫珍在侯府的这段日子,也赢得了府中大部分人的喜爱。 “刚刚看到街尾似乎有个人一闪过去了,我来的时候,他好像就在这附近,不知道是什么来路。” 洛槿初心情正低落着,就听到秦锋在身旁若有所思的对她说话。她没好气的看了对方一眼,假装惊讶道:“咦?你还没走?不是说送宫姐姐吗?如今人都进宫去了,你难道还要留在这里蹭一顿饭不成?’ 秦锋一愣,接着就开始磨牙:“喂,六姑娘,咱们可不带卸磨杀驴的啊。” “卸磨杀驴?”洛槿初皱了皱眉头,哼了一声道:“什么叫卸磨杀驴?你送宫姐姐,难道就算是给我拉磨了?哪门子的道理?” 秦锋也哼了一声,因为洛槿初是走在最后面,所以附近倒没有什么人,他便凑上前小声道:“自然不是这一次,你没忘记你爹娘是怎么和好的吧?你说我要是把当初他们女儿扮强盗的事情说出去……”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只是“嘿嘿嘿”冷笑着看洛槿初。 “扮强盗?那是什么事?和我有关吗?”该死的家伙,敢情还想把这件事当做自己一辈子的把柄不成?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肯吃素的。意识到不彻底解决这个问题就甩不掉秦锋的洛槿初这回是真的要“卸磨杀驴”了,一副天真无知状看着秦锋。 秦锋这一吓非同小可,实在是洛槿初的表情太天真,让他都以为对方是不是什么时候失忆了?及至反应过来洛槿初是要抵赖这件事情,他不由气得身子都颤抖了。 “你不怕是吧?那好,我这就去和伯父伯母说。”秦锋沉下面孔,暗含威胁的看着洛槿初。 这混蛋,倒是会套近乎,伯父伯母?什么时候我爹娘的关系和他近到这个程度了?洛槿初狠狠瞪着秦锋,用帕子捂住了嘴巴,轻轻咳了两声,笑颜如花道:“好啊,你去说啊,到时候看我爹娘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说我是幕后主使,人证呢?物证呢?能拿得出来吗?拿不出来,就别怪我要问问,堂堂亲王府的世子,为什么竟要诬陷我这无权无势的女孩子?难道就因为我给你们治过几次病,就治出仇怨了吗?” 秦锋自认为对洛槿初也有些了解,自然也知道她的牙尖嘴利,然而被对方这一通连珠炮似的问,他才发现自己还是太低估对方了:后悔啊,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她给立一张字据。想也知道,哪有父母会怀疑女儿指使别人抢劫自己的?搞不好自己还真会被这死丫头反咬一口呢。 “秦公子,六妹妹,你们说什么这样热闹?也说出来让我们跟着乐一乐啊。” 总算前面的洛槿雪洛槿芳等人从宫珍入宫的兴奋中清醒过来,这才注意到洛槿初和秦锋不在身边,回头一看,就见那两个人落下了十几步的距离,虽然看上去剑拔弩张的,不过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像是打情骂俏。 洛槿初看到洛槿雪等人已经走过来,心里松了一大口气,紧走几步来到那几位姐妹身边,微笑道:“秦公子问了我公主一些关于病情的事,哪里有什么可乐的。四姐姐既要乐呵,自己去找秦公子,听说他很会讲笑话呢。”说完便像小兔子似的跑掉了,气得秦锋在后面瞪大了眼睛,心里暗骂这死丫头真是狡猾狡猾地,简直是唱作俱佳啊。 *********************** “姑娘,听说宣王府的世子又过来了,姑娘不出去看看吗?刚刚奴婢从园子里出来,就见三姑娘和四姑娘五姑娘都往老太君房里去呢。”小丫头月儿将鸡蛋放到桌上,一边抹去头上的汗水一边对洛槿初说道。 “什么?” 正坐在椅子上悠然自得碾药的洛槿初一下子愣住了,抬头看向月儿:“宣王府的世子?秦锋?” 月儿点点头:“应该是吧,奴婢听到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在说秦公子,那就应该是姓秦吧。”月儿眼睛亮闪闪的直放光:“听人说,那位秦公子可好看了,可是婢子进府的时间短,都没看见过。” 月儿是三天前才买进府的小丫头,考虑到洛槿初身边只有香草和环儿,碧玉碧箫两姐妹进府没多久就被家人赎出去,而这两个丫头也渐渐大了,因此秦氏不由分说,把新买的月儿也送了过来。 这府中的几位姑娘,身边都是两个大丫头两个小丫头,只有洛槿初不肯要那么多人手。虽然从来没有隐藏金手指的念头,但她也知道,自己这本事有点逆天,所以难免有些心虚,就不想让太多的人参入自己的生活中。 ☆、第五十九章 不过这回却是拒绝不了,加上这个月儿是个沉稳淳厚的性子,洛槿初对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很有自信的,因此便收下了这个小丫鬟,不过素日里还是让香草打理自己的起居,月儿就是打杂的,例如刚刚她就被洛槿初支使着去小厨房拿了十几个生鸡蛋过来。' 月儿汇报完,就见洛槿初猛然从椅子上跳起来,在地上转了几个圈子,嘴巴里也不知道咕哝着什么。她会错了意,还以为洛槿初是急着去见秦锋,便笑着道:“姑娘想去老太君那里,还是该换套衣裳,只在这里转圈子也没用啊。” 洛槿初瞪了她一眼:“谁说我要去见秦锋了?我躲还躲不及呢。”话音落,她停住了身形,指挥着月儿道:“去,把门闩上,没有我的命令,不许给任何人开门。” 月儿吓了一大跳,呐呐道:“姑娘,这……这是要做什么?香草姐姐还在外面呢,这……难道连她也不让进?” 洛槿初冷哼了一声,接着洋洋得意道:“你懂什么?香草那里有暗号呢,闩门闩门,听我的没错儿。” 月儿无奈,只好走到外面将房门闩上,再回屋时,就见洛槿初已经坐回椅子,捏着下巴喃喃自语道:“嗯,现在看来,只闩门还是不行的,看看什么时候还要养一条狗,到时候就可以关门放狗。” 月儿听得身上打了一个冷颤,哆哆嗦嗦的问:“姑娘,您……您这是做什么?没听说咱们这地方闹马贼啊。” 洛槿初没好气的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马贼来去如风,放狗有什么用?如果真是马贼……” 一语未完,就听外间响起了敲门声,月儿脸上露出笑容,欣喜道:“定是香草姐姐回来了,奴婢去开门。” 小丫头说完就要往外奔,姑娘这会儿实在是太不同寻常了,让她心里惴惴不安,奇怪,过来服侍之前没听说六姑娘还有间歇性疯癫的毛病啊,怎么这会儿就神神叨叨的? 正想着,便听身后洛槿初大吼一声:“不许开。”只把月儿吓得差点儿哭出来,战战兢兢转回身,含泪道:“姑娘,您……您这是怎么了?又要闹什么幺蛾子呢?” “待本姑娘详加勘察之后,再开门。”洛槿初看见月儿吓得小脸煞白,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好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心里这个气啊,暗道该死的秦锋,要不是你,我至于这么草木皆兵吗?尼玛本姑娘不愿意嫁入豪门,更不愿意嫁进你们那暗流汹涌的宣王府,这明示暗示的都够明白了吧?你何苦纠缠不休?天涯何处无芳草啊老兄。 一边在心里咬牙切齿,一边就轻移莲步来到门边,听到敲门声响个不休,她便高声道:“是香草吗?” 门外没有声音,洛槿初挑挑眉,转身往回走,一边对月儿道:“行了,把野菜都捡出来洗干净,敲门声不用理会。” 月儿这会儿也看出来了,洛槿初不想见秦锋,虽然她心里痒痒的,想看一看这京城中人盛传的第一美男子的真容,然而她还真没胆子违逆姑娘的命令,万一刺激的洛槿初真疯了,再一口把自己咬死怎么办? 门外没声音了。洛槿初松了口气,心想很好,以后秦锋来了,就用这一招。 没一会儿,敲门声再度响起,月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却见洛槿初这回连站都没站起来,直接一句“土豆土豆,我是地瓜”就丢了出去。 “六姑娘在吗?奴婢是老太太屋里的英红。” 门外传来一个疑惑的声音,让洛槿初一个高儿蹦了起来,瞪着月儿道:“快去开门,是老太太屋里的英红姐姐。”完了完了,这下丢人丢大发了。这要是回去说给祖母听,恐怕不到三日,她就得成为整个侯府中的笑柄。 “英红姐姐。” 月儿开了门,英红疑惑地走进来,对洛槿初道:“六姑娘,大白天的,怎么倒把门闩上了?还有,这屋里刚刚是谁淘气呢?什么土豆地瓜?莫非姑娘屋里添了叫土豆地瓜的丫头?这名字……这也怪有些不好听了吧?” 洛槿初心虚的陪着笑,看了月儿一眼,非常不讲义气的把污水泼到对方身上,柔柔道:“让英红姐姐见笑了,是月儿在屋里淘气呢……”不等说完,一个眼刀丢过去,让想喊冤的月儿成功闭嘴。 英红还有些疑惑,刚刚那声音分明是洛槿初的,她自觉听得分明。只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深究这个的时候,因微微躬身道:“姑娘,老太太请您快过去呢。” “为了宣王府的世子?”洛槿初咳了一声:“不是说几位姐妹都在吗?既然有陪着的人,不就好了?干什么非要我过去?英红姐姐,我如今也有十四了,哪好因为对方是世子就不避嫌疑?” 英红掩口笑道:“果然是大姑娘了,都知道男女之别了呢。放心,不是为了世子叫姑娘过去的,是仁亲王府的王妃带着小世子亲自登门道谢,所以老太君派奴婢来请姑娘过去,是了,还要姑娘好好换一套衣裳,三奶奶和二太太已经过去了呢。” 洛槿初惊讶道:“什么?仁亲王府的小世子?这才几天功夫,小家伙就活蹦乱跳的了?” 英红笑道:“可不是?小世子真是好俊的人品,粉雕玉琢的模样,就和菩萨座前的金童也似,老太君一见到,就爱的什么似得。姑娘快换了衣裳过去吧。” 洛槿初点头笑道:“好,我这就去更换衣裳。”话音落,忽然想起一事,迟疑道:“那个……宣王府的世子还在老太太屋里吗?” 英红摇头道:“秦世子一来,就被二爷拉着出去了,这会儿不知在哪里,奴婢出来的时候,他还没回去呢。” “喔喔喔,很好。”洛槿初彻底放下心来,暗道二哥啊二哥,你真是我的好二哥。一边想着,飞快换了衣裳,带着月儿和英红往康老太君的上房而去。 也是赶巧儿,刚刚出了院子,就见对面一条道上,秦锋和洛品洛唯悠然走了过来,在他们前面带路的,不是香草还会有谁? “姑娘。” 香草看见洛槿初,宛如看到救星,提着裙裾就疾步走了过来,面上也是松了口气的模样。 这一下洛槿初哪里还不明白?恶狠狠瞪了秦锋两眼,心想卑鄙啊卑鄙,竟然伙同二哥三哥找了香草过来,打算骗我开门吗?真是卑鄙无耻下流。 正在心里切齿骂着,就听洛品问英红道:“姐姐怎么来了六妹妹这里,可是老太太有什么事?” 英红笑道:“是,仁亲王府的王妃带着小世子过来了,是专程向六姑娘道谢的,因此老太太让奴婢来找六姑娘过去。”说完就听秦锋笑道:“是吗?煜儿过来了?那正好,洛兄,咱们也过去吧。” 洛槿初肚皮差点儿气破,却又无可奈何,只好耷拉着一张脸,和几个人一起来到了福寿堂。 小丫头见她们来了,连忙打起帘子,一边往里边汇报。 秦锋和洛槿初等人进了屋,转过屏风,就见仁亲王妃坐在康老太君对面,她旁边坐着的那个金童一般的小男孩儿,自然就是齐煜了。 洛槿初第一次看到齐煜的时候,就赶上他身负重伤。紧接着再去王府,齐煜失血过多,一张脸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完全不是现在这副面容红润眉眼俊俏的模样 给仁亲王妃见过礼后,洛槿初还不等说话,就见那个小男孩儿猛然奔了过来,一把抓住她的手,眼睛里晶晶亮,大声道:“仙女姐姐,真的是仙女姐姐,娘亲果然没骗我。” “咳咳咳……”洛槿初险些被口水呛到,连忙咳嗽了两声,然后才尴尬道:“小世子,民女不是什么仙女姐姐,民女就是普通的人,略懂岐黄之术……” 不等说完,就听仁亲王妃笑道:“六姑娘别谦虚了,您若只是略懂岐黄之术,太医院那些老头子就都该撵回家种地了。若非您妙手回春,煜儿这条小命早让阎王收了去,他称你一声仙女姐姐,也没什么错儿。” 洛槿初少不得谦逊了几句,忽听秦锋笑道:“行了行了,煜儿你别老抓着六姑娘不放,总要让她坐下来啊。” 齐煜眼珠子骨碌碌转了转,指着王妃下首的椅子对洛槿初道:“姐姐我们去那里坐,那里离娘亲近。”说完也不管洛槿初同意不同意,他就拉着人往椅子走过去。 一屋子人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康老太君便笑道:“真真是想不到,六丫头会这么点岐黄之术,竟是接连和公主还有小世子结下了这份善缘。看看小世子,这么依恋她呢。” 仁亲王妃笑道:“可不是?这孩子大概也知道六姑娘是他的救命恩人,老太太当日不在场,不知道那几回的险死还生,真真不是我说六姑娘的好话,不是她,这孩子有十条命也葬送了。” ☆、第六十章 康老太君笑道:“这都是应当的,别说是小世子,就是个普通人,也该尽力救治,所谓医者父母心,说的可不就是这样情况。” 仁亲王妃点头附和了几句,便又扭头问秦锋道:“锋儿怎么过来了?你母亲的头痛病如何?我这些日子一直照顾煜儿,家里又有些事情,所以还没来得及去探她。” 秦锋站起身回道:“多谢王妃关心,母亲的头痛病好多了,这几日也没怎么犯过,六姑娘给配的药也一直吃着,很是有效果。” 仁亲王妃点头笑道:“这便好,如今看来,都要多谢六姑娘,不是她,你母亲还不知遭多少罪呢,听说她知道了煜儿的消息,差点儿活活疼死过去。这也就是亲姑姑,不然的话,谁会这么担心?赶明儿我亲自带煜儿过去看她。” 秦锋答应了,见齐煜小大人似得拉着洛槿初说话,像一只小无尾熊似的,他便忍不住觉着好笑,过去逗弄着这个弟弟道:“煜儿,六姑娘为了救你,可是担了不少的风险呢,好容易用尽了浑身解数,才把你给救过来,你打算怎么谢她?” 齐煜看了眼秦锋,又抬头看看洛槿初,忽然站起身,非常严肃认真地道:“锋哥哥,这个问题,煜儿也想了好几天,如今终于有了答案。” 说完,他转回身拉住洛槿初的手,严肃道:“六姐姐,你不要急着嫁人,你等煜儿长大,煜儿长大后会娶你,会好好保护你的。” 原本还谈笑风生的大厅忽然间就落针可闻,包括仁亲王妃在内,所有人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直直看着齐煜,怎么也想不到这小家伙为什么会忽然来了这么一出。 仁亲王妃最先回过神来,看着儿子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小小年纪,这……这说的是什么话?你……你真是气死我了,看回去不让王爷打你。” 秦锋连忙道:“王妃也别太认真,弟弟不过是一时玩笑,说起来,也是一份感恩之心……” 齐煜眨巴着大眼睛,不等秦锋说完,便很严肃的道:“不是的表哥,这是煜儿的真心话,不是感恩之心,六姐姐就是我的仙女姐姐,娘亲,我也知道现在不能说这样的话,所以我让六姐姐等我啊。” 洛槿初从齐煜说出要自己等他长大的那句话起,便是一脸被雷劈了般的表情,直到这会儿才回过神来,见齐煜还在那强调呢,她不由尴尬的将手抽出来,不好意思地看着王妃笑道:“那个……童言无忌,童言无忌,王妃不要放在心上。” “六姐姐,我不是随便说说,我是真的要娶你,你等我长大。” 齐煜急了,刚要再去抓洛槿初的手,脖领子就被人提了起来,回头一看,是秦锋。 “那个……王妃,弟弟在这屋子里呆闷了,我领他出去散会儿心,侯府的景色还是不错的。”秦锋一只手放在嘴边咳了一声,想了想又认真道:“王妃放心,我会好好教他男女有别的。” 仁亲王妃眼睁睁看着外甥就这么把儿子给拎了出去,只觉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没发现除了洛槿初之外,其他几个女孩儿的脸色已经从白到黑,又从黑到红,再从红到白的轮了一圈儿了。 *************************************** “贵人,你替我想个法子吧,这还有天理吗?我尽心尽力救人,如今倒救出罪过来了。” 翠宁殿中,洛槿初将一块浸满了药汁的棉布敷在宫珍的前额,一面又将一盒药放在桌上,回头叮嘱身旁的大宫女木槿道:“这药每日三次,每次一粒,饭前用水化开,给你们贵人吃,别忘了。” 木槿答应一声,将药收好。洛槿初这才转过身,就见宫珍笑着看她,一边摇头道:“你啊你啊,看着也不是十分出奇的,怎么就有这个本事,如今连皇上都知道,仁亲王府的小世子非你不娶,每天都要去侯府报道呢。” 洛槿初苦着脸道:“贵人你还有心思打趣我,我如今是一个头两个大,原本不用这么快就进宫的,只是我在府里真是呆不下去了,小世子天天一大早,就要上门堵人啊,他是皇亲国戚,府里谁敢得罪他?偏偏他又仗着自己年岁小,不用讲究什么男女之别,非要跟在我身后,这才三天啊,我就快疯了,贵人你看,这才几天功夫,我这脸都瘦了一大圈儿。” 宫珍笑道:“你我之间,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叫姐姐。”说完仔细打量了几眼,忍不住笑道:“别说,还真是瘦了,也好,更显得俏丽动人,原先是稍微有点圆了,咱们朝的女子,还是以瘦为美,你若再继续珠圆玉润下去,将来可找不到好人家。” 洛槿初一头撞在床边,哀嚎道:“我宁可不嫁人,只要小世子别再跟着我了。姐姐你知不知道?每次看到他,那么小的小人儿,满脸认真的和我说‘姐姐,你要等我长大,长大后我就娶你’,我……我我……我都有一种在摧残朝廷幼苗的罪恶感。” 宫珍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木槿和苏嬷嬷也在一旁掩着口笑,忽听外面一个清朗的声音道:“这是谁啊?竟敢扬言摧残我大周朝廷的幼苗。咦?原来是洛姑娘,这就难怪了,听说朕的小兄弟这几天都快把侯府的门槛踏破了,如何?要不要朕让人再给你们侯府换一道门槛?” 却原来是皇帝齐云到了。洛槿初连忙起身拜见,一边就用眼角余光恶狠狠瞪了齐鸣身边的太监一眼,心想这太监竟然敢偷懒,平日里看电视剧,皇上到哪里总是少不了一声“皇上驾到”的啊,这个家伙竟然嘴巴都没张一下,他是不想干了怎的? 这当然是迁怒,洛槿初自己心里也清楚,怕是齐云故意不让太监通传的。正想着,就听齐云让她平身,接着到宫珍面前仔细看了看,方温声道:“之前朕听说珍儿体内的药毒未尽,所以不能接着治疗,怎么?如今药毒可是清除了?这不是开玩笑的,定要谨慎行事。” 洛槿初垂头道:“回禀皇上,药毒已清,的确可以从今日开始上药了。” 齐云点点头,笑道:“这就好。”说完看了看天色,咳了一声,才忍着笑道:“这会儿还不到辰时,敢情这是一大早儿就递牌子请见了吧?怎么?让朕那个小兄弟给缠的无处躲藏了吗?” 洛槿初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心想八卦果然是人的天性,连堂堂的九五之尊也不能例外。 心中腹诽着,面上却仍是温柔端庄,轻声道:“回皇上,不关小世子的事,是民女心系贵人的病情,算着今日差不多可以敷药了,哪怕早一刻也是好的,因此便过来递牌子请见。” 齐云哈哈笑道:“既如此,你中午便留在珍儿这里,陪她一起用了午膳再去吧。珍儿出入宫廷,还是有些不习惯,你和她说说话,也好打发时光。当然,朕这也是为你着想,小世子一上午不见你,就该回家用膳了,下午太后要见他,所以今儿个是没机会过去缠你的。” 洛槿初心想:尼玛,那是你兄弟好不好?这风凉话说的,都不嫌牙疼。既然知道他缠着我,你就该把他拘到上书房,让他一天到晚学文习武,最好忙的连吃饭空儿都没有,难道你以为给我一下午时间就算是恩典了? 齐云才不管洛槿初心里怎么想,又陪宫珍说了几句话,听见外面有人禀报说户部尚书觐见,他便吩咐摆驾御书房。 人都走到门口了,似乎又想起什么,转回身微笑着对洛槿初道:“你放心,小世子那个小麻烦算不得什么,会有人替你解决的。”说完便扬长而去。 洛槿初宫女们都跪送圣驾,宫珍也从榻上下来。等到齐云远去,洛槿初才疑惑道:“姐姐,皇上可是想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召小世子到上书房读书吗?” 宫珍笑道:“胡说什么呢,皇上到现在也没有子嗣,只有两个公主,上书房这会儿还是空着的呢。”说完却听洛槿初道:“奇怪,既然不是皇上,又有谁能帮我解决这个小麻烦呢?” 宫珍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心中已经隐隐猜出人选,表面上却丝毫不露,拉着洛槿初的手笑道:“你管那么多呢?只要到时候有人替你料理不就好了。说起来,这小世子之前的遇险实在透着古怪,妹妹有没有听说什么消息?” 洛槿初摇头道:“我没听见什么消息,倒是在王府时,隐隐约约听说似乎是处置了一个姨娘,当时也没听真切,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应该和小世子这件事无关,我不信一个区区姨娘,竟然敢谋算世子的性命。” ☆、第六十一章 宫珍叹气道:“那八成是了。”说完见到洛槿初惊奇的目光,她便苦笑道:“你不知道,这个姨娘可不是好相与的,她是仁亲王爷之前十分宠爱的侧室,在王妃入王府前,生过一个男孩儿,可惜没站住,三岁的时候死了。之后王爷为了安慰她丧子之痛,对她格外怜惜,就连王妃,都要让她三分。谁承想后来王妃生了世子,那位姨娘却一直再没有生育,这事儿出了后,我也听几位妃嫔说过,那侧室一直对王妃耿耿于怀,就觉着自己儿子是被王妃害的,这说起来是无稽之谈,然而她却认定了。如今你又说她被处置,以仁亲王爷对她的宠爱,若不是谋害世子这样天大的过错,断不可能就舍得处置了她,如此两下里印证,怕小世子的确是为她所害了。” 当初洛槿初就觉着齐煜受伤十分奇怪,而且这件事诸多不合理之处。只是想不明白,如今听见宫珍这一番话,心中也清楚这其中定是有许多不可告人的阴私了,齐煜幸亏遇上自己,不然,就是把那个姨娘打死,他那条小命大概也要丢了。 一想起那个漂亮又古灵精怪的小正太,洛槿初就觉着脑门疼,叹了口气,她不再去想那个小家伙,便转移了话题,对宫珍道:“我看皇上很是关心姐姐,看来这一批新人中,姐姐应该是风头最盛的。” 宫珍苦笑道:“后宫中不怕出不了风头,就怕风头太劲。幸好我有这么点没除净的毛病,这会儿还勉强可以韬光养晦。”说完看看四周只有两个心腹,她便凑近了洛槿初小声道:“我到现在还没有侍寝呢,所以那些妃嫔暂时还没拿我作伐子,只怕这病慢慢好了,终有一天要侍寝,到那时,就是躲不尽的明刀暗箭了。” 洛槿初点点头,心情也有些沉重,不过转念一想,宫珍是个冰雪聪明的女人,想来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何况她总还有一个一品尚书的叔父,又有皇上的宠爱,只要小心谨慎些,应该就没有问题。 想到此处,便安慰了几句,却听宫珍悠悠道:“后宫中许多陷阱和手段是防不胜防的,我所能依靠的,也只有妹妹了。那些太医,谁知道他们都是哪一处的人?我还真不敢放心。” 洛槿初一愣,不由得便想到《甄嬛传》,暗道纳尼?难道我也要做温太医了?可我是女的啊,再说眉庄在哪里? 这样一想,倒觉得轻松了不少,她本就是个没心没肺的性子,在宫珍这里说了半天的话,身上就松快了。 宫珍也是一样。待用完午膳,便亲自送她出门,一边拉着她的手笑道:“说起来,我也有两个妹妹,屏儿和蕊儿也都是好性子,然而我却觉着,你比她们还更像我的亲妹妹。如今我进了宫门,是再也难出去的了,你在皇上心里也算是有名儿的,怕倒比我家里人更容易进宫些,日常若有闲暇,就多过来探我几次,给我说说家里和外面的事情也是好的。” 洛槿初点头应了,这里辞别了宫珍,出了钟粹宫(翠宁殿是钟粹宫的副殿),便坐了轿子往宫门而来,一路上透过纱窗,看着那碧瓦红墙,想着宫珍话中的落寞,她这还是注定要受皇上宠爱的呢,尚且如此,更不知那些失宠或者从未得宠过的嫔妃,要在这后宫中如何度日了,这样想着,就觉得心里添了丝沉重。 回到府里,秦氏正在屋中,见她回来了,便笑道:“可是在宫里用了膳?珍姑娘留你的吗?你瞧着她气色怎么样?可快活不快活?” 洛槿初一边换了家居衣裳,一边笑道:“是在宫里用了膳,却不是珍姐姐留的,是皇上让我在宫里陪珍姐姐用午膳,看着气色还好,皇上对珍姐姐,似乎也是十分用心的样子……”说到这里,便停了话头,回头看着秦氏,好半晌才轻声道:“娘亲,女儿将来,不想嫁入豪门,只想寻一个知心人,哪怕寻常百姓,能夫妻一心一意的过日子,这便好了。” 秦氏一愣,忙拉过洛槿初,向身边的秋香使了个眼色,让她出去守着门,这才关切的问洛槿初道:“好端端的,怎么想起这样事了?莫非是珍姑娘在宫里不得意?” 洛槿初叹气道:“珍姐姐如今韬光养晦呢,入宫这些天,还没有侍寝,生恐成了风头浪尖儿。今天听说我去给她治病,皇上还特地过去,没一会儿就说有大臣觐见,紧接着就走了。可见他是将珍姐姐放在心上,才会趁着那么一会儿空隙过去的。只是我看珍姐姐一点也不是开怀模样,所以有感而发,高门大户,里面哪有干净的?女儿心思简单,最懒怠应付算计的,所以宁愿将来嫁入普通人家,夫妻一心一意过日子倒是好,也省了那些算计。” 秦氏叹了口气,抚摸着她的头发,喃喃道:“傻孩子,哪有那么简单的。难道你没听说过吗?易得无价宝,难寻有情郎。凭他什么样的寻常人家,若是一直受穷也就罢了,只那样你又要吃苦头。若是有一天发达了,就要生出别的心思,饱暖思□这话再也没错的。男人也都是那么个德性,你看看你爹爹,他对娘亲就算是好的了,可你看看这院子,有多少屋里人?从前就是一个芳姨娘,便将你娘我逼的不得不住到乡下去。如今总算是好了些,你爹爹对我用了心,连带着几个妾侍老实了好些。你是个心气高的,这些话也本不当对你说。之所以说了,便是告诉你,这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又要能养得起老婆儿子,又要对妻子一心一意,便是连戏词话本里,也没有这样的好事儿。” 洛槿初默然想了想,可不是怎的?这里不是一夫一妻制的现代社会,这里是古代,三妻四妾就好像现代的一夫一妻般天经地义,甚至好些人家都是强制执行的。自己要在这样一个时代里寻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真真是可笑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灰意冷,把着秦氏的胳膊道:“既如此,女儿便不嫁人了,一辈子守在爹娘身边,做老姑娘。反正有这份医术傍身,也不怕将来养活不了自己。” 秦氏板起脸来,正色道:“这可是说傻话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妞妞啊,你也把心气放低些,莫要这般固执,别说京城这权贵圈子里,你就出去看看那些平民人家,哪个女人不是这般过来的?娘亲从前就和你一样的傻,又落得什么样下场?这人啊,还是看开些,横竖你过了年才十四,娘亲就多留你几年,咱们慢慢选一个好人家,啊!听话,再不许有这样傻的念头了。” 洛槿初无奈,心想罢了罢了,能多赖在家里几年就不错了。想到此处,就听秦氏又笑道:“可惜小世子还太小,不然看他那个专心劲儿,或许倒是我闺女的良配。” 洛槿初忍不住翻了翻白眼,从秦氏怀中起身道:“行了娘,您就别做白日梦了,别说他还太小,就算是和我一般大,我也绝不进仁亲王府这样的权贵人家……” 一语未完,忽然就听院子里传来“哐啷”一声响,似乎是什么东西被碰倒了。洛槿初吓了一跳,正要出去看看,就听一个带着笑的声音道:“哟,妹妹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难不成是撞了鬼?” 秦氏和洛槿初对视一眼,一起出门,就见梅姨娘正上台阶,面色还有些发白,也没理会芳姨娘的冷嘲热讽。 秦氏皱了皱眉头,语气里带了一丝不悦道:“怎么了?你素日里稳重,怎么今日倒冒失起来。”话音落,向院子里看了看,原来是堆在院门边的一口大铁锅被撞倒了,这大铁锅是除夕晚上用来装柴禾烧火的,所以平日里就只堆在院门边。 梅姨娘脸色又白了一白,连忙福身道:“是,婢妾知道了,日后定然小心谨慎。” 秦氏又看了她一眼,眉头皱的更深,心想真是有些失魂落魄的,奇怪,遇见什么事情了?正想着,忽一眼看到梅姨娘手里握着的丝线,她便沉声道:“你出门了?是遇见了什么事?” “哦,就是……就是在角门上听见货郎叫卖,春儿她们都出去买当用的东西,婢妾想起这几日丝线没了,所以也过去买了几轴。”梅姨娘看到秦氏的目光,心中一惊,连忙解释。 “记着自己的身份,你是这侯府里的姨娘,又不是婆子媳妇,丝线没了,自然可以去找针线房的人要,怎么能自己抛头露面出去现买?若让太太知道,一顿训斥是免不了的。” 梅姨娘喏喏答应着,洛槿初对她的印象却是很好,见梅姨娘一张俏丽脸蛋都涨红了,她便笑道:“姨娘从来都是安静的,今日想必一时间忘了规矩,及至想起来,却是已经犯了错儿,所以心里慌乱,这才冒冒失失的。娘别说她了,越说只怕她越慌乱。” ☆、第六十二章 秦氏对梅姨娘的印象也还是可以的,听见洛槿初求情,她便点点头,对梅姨娘道:“去吧,日后记着这个教训。”说完见梅姨娘一径回了自己的房间,她这才又转向一旁的芳姨娘道:“你又有什么事情?” 芳姨娘自己是有单独院子的,不像梅姨娘,是住在秦氏这院中的厢房里,之前见秦氏故意趁着训斥梅姨娘的机会把自己冷在这里,她却也不恼,笑着道:“正是有件事要和奶奶商量下,昨儿我二叔家的姐姐过来,给唯哥儿介绍了一户人家,婢妾想着唯哥儿过了年也十六了,到了议亲的年纪,这户人家倒还不错,所以来讨奶奶的示下,若是奶奶觉着好,等爷回来,婢妾再和爷说。” 秦氏皱皱眉头,真心不想理她,不过关系到洛唯的终身,倒也不能等闲视之,因此便对洛槿初道:“你从宫中回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吗?”听洛槿初说去了,她便道:“亲家老太太只怕也是念着珍姑娘,你再过去,和老人家说说珍姑娘在宫里的情况,挑好的说,明白吗?” 洛槿初知道这是涉及男女婚姻之事,母亲有意支开自己。心里翻了个白银,暗道在现代你女儿我连□都不知道看了多少,这会儿谈论个婚嫁罢了,竟然也不敢让我听,切。 表面上却是恭恭敬敬答应了,回屋换了衣裳后就往宁老太君的院子来,刚进院里,就见宫羽正和两个年轻男子往外走,她连忙停住脚步,退避到一边。 “六妹妹来了。”宫羽见她来了,面上露出笑容,道:“正要去寻妹妹,恰好你就来了。”说完一指旁边一个年轻人,笑道:“这是我朋友,不知怎的,他家里弟弟前儿吃坏了肚子,一直到现在,也没好利索。上次六妹妹给大哥哥的药,不知还有没有?倒是救济两根还好。” 洛槿初垂眼笑道:“那几根黑灯笼草早已入了药,哪里还有。待我开个方子,上面虽有两味难得的药,不过城里那些大药铺应该也会有,实在不行,多跑两家,定能得到的。” 宫羽笑道:“既如此,那就劳妹妹动动笔,把这方子写出来吧。” 洛槿初笑道:“不急,看不到病人,倒要问几句,也好对症下药。”说完详细问了那个年轻人一些问题,那年轻人只被问的面红耳赤,期期艾艾答了。 洛槿初却是面色如常,问完后让宫羽在这里等着,她自进屋去写方子。这里那叫做周军的年轻人便看着宫羽道:“令妹……令妹怎的如此……如此……那些东西,连我这大男人都不好出口,她一个女孩儿家,亏得怎么问出口来。” 宫羽原本是面上含笑,听见这句话,便把脸色沉下来,正色道:“舍妹也是为了令弟负责。我虽不通岐黄之术,却也知道腹泻也是分好几种的,或是受寒,或是食用了不当食物,或是痢疾伤寒,若不问清楚,只贸然下药,往轻了说许是耽误病情,往重了说,只怕于人命也是有碍的,周兄怎的如此不识好歹?” 那周军让宫羽说的无言以对,也就不言语了。心里却是打定主意,暗道人人都说这侯门朱户里不知道多少腌臜事,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一个姑娘家,竟将男人的秽物放在嘴上,还要仔细问过颜色性状,这……真是无耻之尤,日后再也不能登门,那张方子……罢了,倒也不必当面就给宫羽不好看,日后记着不相往来就是。 这样想着,待洛槿初让小丫头送了方子出来,他接过袖在怀中,对宫羽略一抱拳,便和另一人一起离去。这里宫羽自然也从他脸色中窥出一些蛛丝马迹,不由也是心里堵得慌,暗道我这真是好心办坏事,早知那周军是这样一个不知变通的书呆子,我何苦管闲事,让六妹妹给他开方子,倒是损了六妹妹的名声。 因在这里后悔不迭。而洛槿初却丝毫不以为意,进了屋写完方子,方重新过来给洛夫人见礼,就听她笑道:“今儿真是凑巧,你们姐妹几个倒在我这里凑齐了。别人也就罢了,六丫头真是难得的,素日只看见你自己在屋子中研究制作药物,以至于我每天都寻思着,真不知你那师傅是个什么样的大能人,竟能将你□的这样出色?这才多大点儿?竟然就会做药了,做的还是救命药。” 洛槿雪在一旁笑道:“这是自然,没有这么点本事,六妹妹凭什么将宣王府世子吸引的团团转?连仁亲王府的小世子,那么点个孩子,都知道让六妹妹等他长大,要迎娶呢。”一语未完,几个女孩儿一齐哄笑起来。 洛槿初看着洛槿雪那张笑得张扬的面孔,心中忽然涌上了一股强烈的厌恶。 她不喜欢洛槿雪,这个女孩子太过尖酸刻薄,又或许,她只是在用表面上的轻浮尖酸来掩藏内心的城府,但不论是哪一点,她都不喜欢。 可是无论怎么不喜欢,也只是仅此而已,这毕竟只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女孩子,就算不喜欢,又能怎么样?难道还要投毒杀了她?别说洛槿初不是这样狠毒的人,就算是她心狠手辣,因为一些口角争锋就杀人,这也太儿戏了。 可是现在,看着这个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嘲笑攻击自己的女人,她是真的生气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几个女孩儿的笑声渐渐稀落下来。宫蕊更是不好意思的看了洛槿初一眼,垂下头去。 这个小女孩儿对洛槿初其实很有好感,只是刚刚洛槿雪说到对方吸引了仁亲王府小世子,让她想起那个小男孩的痴缠,所以觉得很好笑,就忍不住笑起来。 宫屏稳重,因此她一直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此时察觉到洛槿初的不快,便看了一眼洛槿雪,轻声道:“四姐姐还请慎言,这种玩笑不好随便开的。” 洛夫人在旁边也察觉到了这些女孩子们之间的暗流,不过她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笑着说道:“是啊,四丫头说的虽是玩笑,可是让人听见了也不好,以后说话,要三思而行。” 洛槿雪面色一僵,愤怒的目光看向洛槿初,她虽然也被秦锋吸引,但是却非常明白,恐怕以自己的能力,攀不上那棵大树。毕竟秦锋来过几回,就算是和大家说笑接触,但他的重心也全都是放在洛槿初身上。 洛槿雪为此感到气愤,却也无奈,她还没有能力左右秦锋的喜好。所以她心中从始至终的目标,都是宫羽。之所以也和姐妹们同秦锋说笑,那是因为她心中也有那么一丝丝念想:万一,只是万一,秦锋忽然就转了性子,喜欢自己呢? 这当然不可能,她自己也知道,但是知道归知道,有做白日梦的机会,还是忍不住就做了。 正因为如此,别人也就罢了,她却是格外看重洛夫人和宫屏宫蕊对自己的印象,此时听见宫屏与洛夫人都开口说这样的话,她的脸色就不自禁的白了一白。 洛槿初眼角的余光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她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笑吟吟望向宫屏道:“说起来,羽哥哥不是过了年才要去府学吗?怎的如今就能看见他和一些士子相交呢?” 洛夫人笑道:“他从前的一个老师恰巧也来了京城,如今在府学里做学师,他去拜见过一次,这他乡遇故人,总是要格外亲切厚密一些,所以这以后羽儿也常过去,一来二去的,也有几个朋友,不过也不多就是了。” 洛槿初笑道:“怪道呢,刚刚还看见羽哥哥和两个士子一起出来,我就说羽哥哥怎么交友这般广阔,原来是这个缘故。” 一边说着,便假装不在意的看了洛槿雪一眼,却见她面色白了一白,很明显,她也知道洛槿初这番话是针对自己的。 “六妹妹是大忙人,今儿怎么过来了?总不会是单纯过来寻姑妈聊天吧?”洛槿宜见气氛有些不太对,连忙岔开了话题。洛槿初看了她一眼,也微笑道:“确实是有些事,今儿进了宫里去看娘娘,想着姑妈和亲家老太太定是也想知道娘娘情况的,所以就过来了。” 洛夫人笑道:“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事儿,是了,我头晌也恍恍惚惚听见人说了句你进宫了,只是我还以为是哪位娘娘病了呢,没想到你是去看你大姐姐。”说完便站起身,笑道:“既如此,咱们进内室去,老太太中午歇了会儿晌觉,之后便进了佛堂,这会儿大概出来了。” 一语未完,就听一个温柔平和的声音呵呵笑道:“不用进内室,我老婆子耳朵长,一听六姑娘是为了娘娘的事过来,就听到了。”话音落,从内室中走出来一位老太太,正是宁老太君。 ☆、第六十三章 几个女孩儿连忙起身见礼,宁老太君连忙让她们免了,眼睛却是紧盯着洛槿初,动容道:“娘娘……娘娘她在宫里好吗?这些日子,我一直担心着她,偏偏她进宫还不满一月,哪里能这么快就递牌子请见?幸好有六姑娘,你快和我说说娘娘的情况。” 宫珍现在还只是一个答应,在宫中只能称呼贵人,不能称娘娘。然而民间的规矩却是但凡是皇帝后宫的主子,便都称娘娘的,因此大家在这里称呼宫珍为娘娘,却也没错儿。 于是洛槿初便把宫珍在宫里的情况说了,宁老太君和洛夫人听说她脸上的那块东西还未除去,就已经得到皇帝的恩宠,虽然并没有侍寝,但正因为如此,君恩才显得格外厚重。因此心中那丝担心也就淡了许多,一齐双掌合十,感谢祖宗和上天对宫珍的保佑。 洛槿初既已将宫珍的情形传到了,也就没心思在姐妹中和她们玩言刀语箭那一套,于是说了两句话,便起身告辞。 接下来几天,却也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小世子齐煜不知道是被家里人管教了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这些日子也没看见他上门,最让洛槿初高兴的是:秦锋那个家伙似乎也凭空消失了,连着几天都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这样的日子真美好啊,去了心里担忧的洛槿初致力于自己的医疗事业中,每天除了进族学,便是在药室里忙碌着,秘密研究前一世里脑海中的那些药品。 转眼间就进了腊月。从这一天起,族学便停了,洛槿初有了大量自由的时间,不过与此同时,洛家的姑娘们也有了大量时间。 “过了年,妹妹就要搬去新宅子住了,想一想,这心里还真是舍不得。” 坐在暖和的炕上,洛槿雪拉着宫屏和宫蕊的手,叹着气说了一句,接着便别过头去,似乎十分怅然。 “四姐姐别担心,又不是从此不往来了,更不是要搬去别的地方,几年也见不着的。不过是后面一座宅子,有母亲和家里的关系,咱们见面的机会还少吗?更何况,我们家族在京中的人也少,如今祖父母这一房的姐妹,除了大姐姐,便是我们两个,大姐姐如今进了宫。我和妹妹就更显得孤单了,昨儿晚上听见我娘和爹爹商量说,就算搬进了新宅子,也只想让哥哥跟着搬过去,我们姐妹两个,少不得还要在这边府里附学呢。” 这一点洛槿雪确实不知道,闻言不由得惊讶道:“既在这里附学,自然也是要住在这府里了,这么说,你们两个不用走?啊,那真是太好了。原本我还想着你们走了,这心里真是舍不得。” 宫屏笑道:“是,我们也舍不得。” 宫蕊正在一旁擎着洛槿雪的水精钗子细看,闻言也笑道:“我更舍不得六姐姐,还想着过了年,万物复苏,草木花开,让她给我找野果子吃呢。” 提到洛槿初,洛槿雪脸上神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就掩饰过去,摇头笑道:“说起来,那天妹妹受我连累,只怕如今六妹妹心中不但恨我,对妹妹也是有心结呢,没见她这许多日子都不过来了?” 宫蕊一愣,宫屏却是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但她身旁的宫蕊却是紧张起来,看着洛槿雪急切道:“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六姐姐对我向来很好,何况我也没得罪她。” 洛槿雪淡淡道:“妹妹是没得罪她,只可惜,那天我实在是嘴快了些,说的那句‘吸引了宣王府世子和仁亲王府世子注意’的话着实惹恼了她,没看见当场就给我脸子看吗?妹妹是个实心眼的爽利人,当时也笑得前仰后合,怎么不让她心里恼?当时她是什么模样,我不信你没看到。” 宫蕊想起那一天,洛槿初的面色的确不太好看,一时间不由得就有些懊恼,忽听宫屏淡淡笑道:“放心吧,六姐姐是个大度的,不会把这些小事放在心上。四姐姐也不用太在意的,只是你这张嘴啊,日后说话的确要小心些,我真是不明白,六姐姐到底怎么就得罪你了?见着她就要打趣。” 洛槿雪见宫蕊脸上还有一丝担忧,心中冷笑一声。扭过头冷哼一声道:“你们说我小心眼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一副清高骄傲的样子,有什么?不过是在乡下住了几年,学了些医术罢了。这难道是什么光彩事?偏上天也向着她,竟让她凭着这个出了那么些风头。宣王府世子追着捧着她,如今连仁亲王府那么点一个孩子,她也笼络在手中,哼!什么东西。” 宫屏不言语了,宫蕊在一旁却是有些不服气,小声分辩道:“这又不是六姐姐想要的,她被那小世子缠的也是无奈啊……”不等说完,却听洛槿雪冷笑道:“无奈?我看她是故意做出那副无奈样子,这样岂不是显得自己更清高?亲王府的世子呢,她都可以不屑一顾,啧啧,多威风。” 宫屏默然不语,宫蕊则眨着大眼睛,似乎十分不理解,她心目中非常美好温和的六姐姐怎么会是洛槿雪说的这样子。正疑惑,忽听外面丫鬟的声音道:“四姑娘,三姑娘和五姑娘八姑娘过来了。” 洛槿雪笑道:“她们怎么凑到一起了?”说着站起身就要下炕。却见宫屏也站起身,轻声道:“在四姐姐这里坐了许久,也该回去了,不然太太怕是要找我们呢。” 洛槿雪笑道:“就在这里坐着呗,都是自己家的姐妹,姑太太能怎么担心?难道你们还能跑丢不成?”说是这样说,看见宫屏携着宫蕊下炕,她倒也没横加阻拦。 这时候门帘一挑,洛槿宜和洛槿欣洛槿芳都走了进来,看见宫屏宫蕊,都笑道:“哟,两位妹妹也在,今儿可是赶巧了。” 宫屏笑道:“我们在四姐姐这里坐了半日,正要回去呢。”言罢和宫蕊与洛槿宜等见了礼,便手拉着手出了门。 洛槿宜有些奇怪,看着洛槿雪疑惑道:“这是怎么了?屏妹妹好像是脸色淡淡的样子,四妹妹莫非得罪了她?” 洛槿雪苦笑道:“我哪里敢得罪她?不过刚刚说了些真话,大概让她心里对我存了成见。不管了,先要出了这口气再说,再看那个女人这样一直装下去,我真是要活活呕死了。” 洛槿宜和洛槿芳听见这话,都是眼睛一亮,洛槿芳因为是庶女,虽说因为母亲娘家还有些势力,在府中地位不是很卑下,此时却也不敢上前问,洛槿宜倒是忍不住了,一扯洛槿雪的袖子,小声道:“你说的是……哪一个?”一边说就一边伸出只巴掌,然后又握上拳头,只让食指竖起,加起来便是个六字。 洛槿雪微微一笑,看了眼洛槿宜身旁的洛槿月,对身旁丫头道,领着八姑娘去外面吃点点心。说完,见洛槿月出去,她才摇头道:“我不过是在话里提了提,屏妹妹那是个精明的,只怕混不过去,好在蕊妹妹却是天真烂漫,这件事,怕最终还是要着落在她头上。” 洛槿宜皱眉道:“蕊妹妹和她一向亲厚的,就算她性子淡,但是蕊妹妹也喜欢亲近她,从这里下手,靠谱吗?” 洛槿雪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洛槿芳,微笑道:“所以才需要姐姐帮忙,我一人之力怕是有限,不过若是我们姐妹联手……” 她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下,眼中得意之色更深,轻声道:“殊不闻‘三人成虎’?姐姐们帮我多说几句,由不得蕊妹妹不乖乖钻进套里来。” 洛槿宜面色微微一变,看着洛槿雪,眼中带了点提防之色,沉声道:“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不过是个玩笑罢了,难道还要把大家都拉下水?”话音未落,就见洛槿雪捂着嘴巴笑道:“姐姐这话有意思,怎么叫把大家都拉下水?六妹妹是个多厉害的人,别人不清楚,难道咱们还不清楚?还是姐姐也以为她就是那么娇弱天真的?我可不信姐姐这样笨呢。既然是这样,咱们想让她吃个亏,以我一人之力,也太困难了吧?” 洛槿芳洛槿宜心里都明白,洛槿雪之所以会这样做,不过是不放心自己两人,所以才要把她们俩也给拉下水罢了。只是想到这些天洛槿初的风光无限,想到秦锋和宫羽,想到连那仁亲王府的小世子都郑重说长大要娶洛槿初,两人心中的嫉妒便像火一样燃烧起来。 洛槿芳看了眼洛槿宜,见她还是皱眉思索的模样,忽然咳了一声道:“三姐姐,叫我说,别多想了,咱们几个的心思都是一样的,既如此,便和四姐姐一起,没有让四姐姐一人担着的道理。” 洛槿宜听了洛槿芳这话,心里也知道,要想让洛槿初难看,是决不能隔岸观火独善其身了。因想一想,便重重一点头道:“既如此,那便这样决定了吧。只是终究大家是姐妹,凡事还是要讲究一个度的,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开玩就罢了,别闹的大发,再有人誓不罢休的追查。” ☆、第六十四章 洛槿雪笑道:“姐姐放心好了,我难道连这点成算都没有?只是让她在人前丢回脸而已,她不是向来清高吗?娇娇弱弱地像朵白牡丹似的,这一回咱们就看看牡丹含泪的模样。” 洛槿芳笑道:“四姐姐别卖关子了,我们都知道你聪明还不行么?快和我们说说,你究竟想怎么做?” 洛槿雪微微一笑,轻轻招了招手,于是洛槿宜和洛槿芳便凑过头去,听她慢慢叙述着,两人的眼睛都渐渐明亮起来。 不说她们三个在洛槿雪的房间里密谋,只说宫屏和宫蕊,两人一路回去,宫蕊便疑惑道:“姐姐,为什么要出来?三姐姐和五妹妹过来了不是正好儿吗?人多也热闹。” 宫屏皱眉道:“蕊儿,咱们毕竟不是洛家的女孩儿,以后来往还是要谨慎些。四姐姐这个人,虽然平日里热心,却是有些小心眼儿,人都是这样,隔着近了,便有不尽的怨恨生出来。必要隔得远远的,轻易不见面,偶尔见了,才从心里亲热呢。” 这些日子,洛槿雪因为那点小心思,着实没少笼络这姐妹两个,宫蕊惦记着她给的那些吃食,因此对姐姐的话也有些不以为然,嘻嘻笑道:“四姐姐是有点小心眼,不过六姐姐的确是很出风头啊,有时候我看着心里都是又羡慕又嫉妒,何况是四姐姐这样的堂姐妹。” 宫屏想到洛槿初这些日子的风头,不由得也苦笑道:“虽然未必是六姐姐本意,只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唉!想来她日后在这府里,更不知会如何了,好在她一向谨慎,不冒失。” 宫蕊想了想,才小心翼翼看向宫屏道:“姐姐,你说,六姐姐真的会怪我吗?怪我不懂事?” 宫屏笑道:“怎么会呢?你别听四姐姐那么说,她只是心中冒酸水儿呢。” 姐妹两个一边说,便回到了梨花院中,宫屏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宫蕊更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转眼间就把这事儿给忘到脑后去了。 进入了腊月,府里便忙碌起来,连带着洛夫人这梨花院中,也是往来不断,要给姑娘们做过年的衣裳,也有为了过年而做出来的各色点心,更多的是人情年礼往来。 大人们忙的脚不沾地,男孩子们这期间也往来于各个勋贵之家,为自己的将来建立人情关系。只有女孩儿们,除了针织女红之外,也没什么事情做,便常常聚在一起聊天做戏,当然,这其中是不包括洛槿初的。 “六姑娘,仁亲王府的小世子过来了。” 洛槿初正在密室里专心致志的用玻璃试管提取药液,因为这项工作太隐秘了,所以她本来就有些心惊胆战,谁知就在这时候,香草的声音在门外忽然响起,吓得她手一哆嗦,于是那试管就立刻掉到了桌上,里面的药液也撒了出来。 “我擦。” 洛槿初咬牙低声爆了一句粗口,然后手忙脚乱的拿毛巾擦去桌上的药液,一边头也不回的大叫道:“去和那小子说,我没空。” 屋外沉默了一会儿,传来香草为难的声音:“姑娘,这个理由从前天开始,对小世子就没有用了。” 洛槿初深吸了一口气,向天翻了翻白眼,咬牙道:“那你就去和他说,我死了。” 香草这一回沉默的时间更长,好半天,门外传来幽幽的声音:“姑娘,别玩了,您是要玩死奴婢吗?奴婢被玩死不打紧,小世子的性格您难道不知的?到时候闯进来,我看姑娘你怎么哭?” “我去啊!” 洛槿初仰首向天,痛苦的低嚎了一声:香草说的有道理,妈的她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穿到了古代不说,竟然还招惹了秦锋和齐煜这一大一小的两个煞星。 黑着脸出了密室,她便对香草抱怨道:“怎么回事?我不是和奶奶说了吗?这小家伙再来一定要拦住,怎么还让他进来了?” 香草苦笑道:”姑娘也不想想,这是小世子啊,奶奶拦得住吗?也别说奶奶了,就连二太太看见他,也得陪着笑脸啊。这不,奶奶本来想着去找二太太过来,一起给姑娘挡驾,谁知二太太一听说是小世子可能要来,立刻拉着奶奶往老太君的院里去了。“ 洛槿初整个人都无语了,纤纤玉手扶着额头,喃喃道:“作孽啊作孽,这可怎么办?好容易这个月不用上学,也没人来聒噪,我想着专心做些东西,结果这小世子怎么就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难道他们家不用预备过年的东西?他怎么这么闲呢?” 香草忍不住掩嘴笑道:“姑娘糊涂了?小世子才多大,亲王府就算是预备过年的东西,又怎么会把这些杂事交给小世子?姑娘是清闲的时候儿,不用上学,小世子也不用上学了啊。” 这话一阵见血,登时就把洛槿初说的哑口无言,她没好气的看了香草一眼,恨恨道:“这会儿倒是才思敏捷了,既有这份眼光本领,怎么不说替我想个办法,解决了这个小煞星?” 香草摇头道:“姑娘,你就是借给奴婢十个胆子,奴婢也不敢帮您想这个办法啊。不过……”说到这里,她眼睛如同星辰般亮了起来,凑近洛槿初笑道:“姑娘,奴婢虽然不敢替您出谋划策,却知道当今世上,能制住小世子的倒是有一个人。” “谁?”洛槿初不太相信香草的话,那小世子明显是连他老子都制不住的,也许是因为儿子死里逃生的关系,听说如今仁亲王爷都不敢管这个儿子了,天天捧在手心里一般,不然齐煜怎么可能天天往侯府里跑。 “当然是秦世子了。” 香草得意笑着,伸出一根指头道:“说起来,倒也未必就是秦世子能制得住小世子,但其他人可未必肯为了姑娘得罪小世子,只有秦世子,才会为了姑娘想办法阻止小世子天天过来。” 洛槿初冷哼一声道:“你出的这叫什么馊主意?小世子如果只是一只狼,你嘴里那个秦世子就是一头老虎好不好?我难道这么傻,把一头狼招来了,再招一头老虎来?” 香草呐呐道:“奴婢只是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让秦世子帮姑娘应付小世子,姑娘不就可以脱身出来了吗?” 洛槿初直摇头,心想少来,鹬蚌相争那是势均力敌,这两个呢?明显不是一个级别上的,我别到最后,把小的弄走了,却找来了个大祸害。好歹这小的不过是童言童语,也好应付,大的那一个可就完全不同了。 主仆两个来到前厅,只见小世子齐煜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小大人似得装出一副沉稳样子,正微微拨着茶碗盖儿,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脸上全是欣喜。 洛槿初默默看着那两条悬空的小腿,心想特么的这古代孩子也太早熟了吧?毛还没长齐,腿都够不到地,就张罗要泡妞。 大概是察觉到了洛槿初的视线,齐煜脸上泛起一丝不好意思的红晕,连忙从椅子上跳下,然后他来到洛槿初面前,抬头看了看她,又伸手在自己的头顶比了一比,非常严肃的点头道:“姐姐不用怕我长不高,应该再有三年,我就可以比你高了。” 洛槿初诧异的看着齐煜,惊讶这小孩儿对人心的揣测之准确,却见齐煜冲她甜甜一笑,回身到靠窗的桌上拿起了一架鸟笼子,用一根细木棍逗着里面的鸟儿,一边笑道:“姐姐,这是我给你买的鹩哥,会说话呢,你看看喜不喜欢。” 洛槿初囧囧有神的的看着那个鸟笼子,心道好小子,有志气啊有志气,九岁泡妞就知道送东西了。这要是长大了,绝对是花中圣手,万叶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级别的花心大萝卜啊。 想是这样想,表面上却声色不动,走到桌前仔细看了看那鹩哥,忽听它开口道:“六姑娘好,六姑娘好。” 洛槿初差点儿一口血吐出来,不自禁的就想起《红楼梦》里贾蔷送了那个龄官还是什么的一只鸟,反而被埋怨的事情。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明明很多人看到那一段,想到的都是那些可怜的女孩子身世如浮萍,同时又佩服龄官的骄傲,想来那也是作者曹雪芹的本意。然而她每次看到那一段,却总是觉着忍不住想笑,兼着浑身起鸡皮疙瘩,暗想太矫情了,太做作了。 当然,这种想法她才不会说出去被好朋友们批判,不过现在,看着一旁眼巴巴等着被她夸奖的小世子齐煜,她忽然计上心来,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拍掌道:“好有趣,果然好有趣,还会说什么?” 香草疑惑的看着自己姑娘,手抚在胸口上轻轻拍了两下。一旁的齐煜也是一愣,旋即脸上就满是狂喜的神色,举着那笼子笑道:“姐姐别急,就这两句话,还是我路上教的,这鸟儿可聪明了,姐姐教它几句话,它肯定一学就会。” 洛槿初看见他欢喜的模样,心中也是不由得感动,只是她没有正太养成的癖好啊,何况这么点的小正太,怎么看怎么觉着自己是在摧残祖国的幼苗。虽说这具身体如今也不过是十四岁,然而这身体里的灵魂事实上却已经二十多了啊。 ☆、65第六十五章   想到此处,洛槿初也不由得一愣,暗道真奇怪,看着小世子就觉得他是个小正太,论理秦锋也不大啊,十五岁的少年,那按照我们现代的标准,还是未成年呢,怎么我就没有这种感觉?总觉得那家伙比我还狡诈还成熟。   她只是愣了一愣,却听齐煜已经在教那只鸟儿说“姑娘你要等小世子长大,姑娘你要嫁给小世子”这两句话了,只把她听得又好气又好笑,忙清了清嗓子,努力地竖起柳眉,伸出一根兰花指,指着齐煜娇声叱道:“你这个不长良心的小东西,弄了这个雀儿来,说是哄我玩儿,你是为了给我玩儿?还是给我添罪孽呢?”   苍天可鉴啊,洛槿初这真是努力回想着红楼梦的剧情,拼命秀演技了。然而这番作态落在齐煜眼里也就罢了,偏生香草是跟着她多年的,自家姑娘什么性情哪有不知道的?因在旁边一个没憋住,就忍不住笑出声来,吓得她连忙大声咳嗽着,一边拼命拍胸口,就怕破坏了姑娘的“大计”,回头她要冲自己撒气。   齐煜让这主仆两个弄糊涂了,狐疑的看了香草一眼。洛槿初一看不好,这没经过训练的蹄子要给自己露馅儿。因连忙也咳嗽两声,捂着胸口假装哭道:“这雀儿好不好,也有个老雀儿在窝里守着,你怎么忍心让它母子离散,又故意拿到我面前儿来给我看,故意用它来碍我的眼是不是……”   天知道她都多少年没看《红楼梦》了,但对这一段印象还算深刻,虽不敢说一字不差,但意思总应该就是这个意思。   齐煜更糊涂了,摸着脑袋疑惑道:“姐姐怎这样说?我怎敢用它碍您的眼?它和老雀儿母子离散,怎么成了碍您的眼?”   洛槿初一愣,心想糟了,演的太投入,忘了龄官是没有父母,从小被卖进戏班子的,我如今爹娘都健全,而且活得又滋润又健康,我……我特么为只雀儿伤心,这也太假了吧?”   因这样想着,脸上不由得就露出尴尬神色,这齐煜身为仁亲王府小世子,那么点儿的年纪也能从暗算中逃了一条命出来,自然也不是普通孩子。此时看到洛槿初的表情,再看看对方脸上连滴眼泪都没有,身旁是香草不停抖着的肩膀,当下哪里还不明白?不由得一张小脸都黑成锅底了。   “六姐姐,您就别变着法儿的来敷衍我了,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无论您变成什么样儿,将来我都一定要娶你。”   洛槿初目瞪口呆,一旁的香草也实在是忍不住了,若不是顾忌自家姑娘的面子,估计这会儿她已经在地上打滚儿了呢。饶是如此,即便拼命捂着嘴巴,还时不时就有几声笑逸出来。   “你……你这熊孩子,怎么说话呢?难道我不愿意,你还强抢民女不成?”洛槿初气得脑袋都有两个大,也顾不得平日里端庄温柔的娇花形象,指着齐煜的鼻子叫。   却不料这小世子眼睛一下子就亮的有若天上晨星,轻声道:“我就奇怪,六姐姐这样柔柔和和的性子,怎么会对了秦哥哥的胃口?他是从小儿在外面历练过的,常说最讨厌京城里这些说话好像蚊子哼哼,一步路要分作三步走的名门闺秀。可他偏偏喜欢你,我就说这不对啊,不符合他从前说的话,如今才知道,原来六姐姐那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竟是装出来的,您的本质其实是这样爽利可*的,难怪秦哥哥拼出去要与我为敌,也要和我抢你。”   如果现在地下有条缝,洛槿初相信自己会毫不犹豫的钻进去,她的伪装竟然连一个九岁的小孩子都没瞒过去,她还真是白活了二十多年啊,趁早儿买两块豆腐撞死是正经,省得往后丢人现眼。   香草已经笑得顾不上自家主子了,洛槿初这会儿也没心思去罚她眼里没主子的罪过,齐煜在对面一脸“识破诡计”的得意洋洋状,屋里一时间除了香草的笑声,竟再无半丝声息,且就连香草,也渐渐止了笑声。   也就恰在此时,便听门外一个清朗的声音笑道:“真是的,你看看你,这么点把戏还瞒不过一个孩子,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在这府里立住脚的。”   随着话音,秦锋从外面挑起门帘,悠悠走了进来。   洛槿初一看见他,这真是新仇旧恨一齐往上涌啊,不是这厮,自己未必就能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喂喂喂,六姑娘,你给小世子治病是在路上遇到的,和人家秦世子没关系吧?)   “小丫头们呢?都跑去哪里了?连门儿也不看着,敢情一个个是要作死吗?”   丢人啊,今天算是把人都丢到姥姥家去了。洛槿初一口气差点儿没上来,羞恼之下,只好拿小丫头们撒气:一个个偷懒也就罢了,好在这种关键时刻偷懒吗?你们让秦锋这厮进来,看见你家姑娘我闹出这种大笑话,这不是把姑娘我往死里整吗?   香草也知道姑娘此时在火头上,只是她真的很想笑啊,却也只好使劲儿忍住了,小声提醒道:“姑娘忘了?您刚刚过来的时候,四儿和小双说是家里有事儿,你就让她们都回去了。”   “都回去了吗?我就没留下一个?她们俩怎么这么巧?家里一起有事儿?”洛槿初冷哼着问,心里却是懊恼不已。   秦锋在一旁笑道:“行了,明明就是你自己粗心,怪得谁来?我进来的时候还奇怪,怎么屋里连个守门的丫头都没有?谁知就听见有人在演戏,哈哈哈,今天真是……”   秦锋刚说到这里,就看到洛槿初正恶狠狠看着他,眉眼间那种冷清很明显就是在说:说啊,继续说啊。本姑娘听着呢,有帐咱们日后算。   就算心里笑得要中内伤,但是在心上人恼羞成怒的这种时候,秦锋也不敢太过放肆,因连忙将后半截话咽了下去,将拳头放在嘴边,轻轻咳了两声,严肃道:“六姑娘,今天煜儿惹你伤心了,我代他向你赔罪。”   说到这里,目光就在鸟笼子上瞄了一眼,心中暗自骂道:好啊,臭小子,才多大?就学会那些纨绔风流子弟用精巧玩物讨好女孩子的手段了,你哥哥我还没敢这样露骨的示*,你倒是比我还强,哼!怎么能容你   想到此处,这卑鄙的家伙就一把拎起那鸟笼子,笑道:“姑娘最不喜欢这些只会聒噪的鸟儿,待我将这鹩哥放了,既还给姑娘一个清净,又帮您放生积了德。”   话音未落,齐煜便跳了起来,大叫道:“你胡说,你……秦哥哥你太卑劣了,明明你自己想来找六姐姐,却拿我做借口。还有这鸟儿,这鸟儿是我送给六姐姐的,你凭什么要扔掉你是嫉妒我,嫉妒我会讨六姐姐的欢心……”   秦锋面无表情的一把拎起齐煜,然后冲洛槿初露出一个笑容:“不好意思,小孩子童言无忌,六姑娘不必放在心上,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他。”说完,便一手拎着齐煜一手拎着鸟笼子,施施然走了出去。   “我的天,秦世子好可怕。”香草抚着胸口,然后看向洛槿初,忽然怔怔出神起来。   “看什么看?”洛槿初恼怒得看向贴身丫鬟:“难道我脸上长花了不成?”   “哦,不是啊姑娘,奴婢只是想,素日奶奶常说,女人的嫉妒是最可怕的事。如今看来,男人的嫉妒也同样可怕啊,姑娘,您真的不用去看看吗?老天,小世子好可怜,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打屁股。”   洛槿初拳头握了起来,深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才低声吼道:“这不是你现在该关心的事情,那两个不懂事的家伙谁会管他们的死活啊?你现在就给我想想,怎么能让我在过年前都清清静静的。我一个人都不想见。”   香草吓得一哆嗦,想了想小心道:“姑娘们来了,也不见吗?”   “不见,就说我要忙着给娘娘配养颜药,过年前不许任何人来打扰。”洛槿初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进药室,一边在心里忧愁的想着不知道宫珍这个娘娘的身份能不能压住那两个无法无天的小子。喔,一个亲王世子,一个公主世子,妈的宫珍的份量在他们面前,好像真的不是很够看啊。   且说这里秦锋和齐煜一起出来,恰好往二门走得时候碰见了洛槿雪和洛槿欣,两人点点头,便径自去了。这里洛槿欣便疑惑道:“奇怪,秦世子做什么呢?怎么拎着小世子?”   洛槿雪哼了一声,冷笑道:“这还用问吗?如今他们两个眼里还有谁?何况是进二门来,不用说,定是去找六妹妹了。”   洛槿欣想到齐煜对洛槿初的痴缠,心中也是赞同的,叹口气道:“真不知六姐姐到底有什么魔力?怎么连小世子都对她……那还是个孩子呢。只是救命之恩这么简单?”   洛槿雪冷哼道:“救命之恩?也不尽然吧,六妹妹有多会装你又不是不知道。外人看着她柔弱沉稳,端庄自持,都以为她有多么冰雪高洁,其实骨子里不过是个泼妇罢了。”   洛槿欣笑道:“姐姐这话不厚道,老实说,我心里自然也是不喜欢她的,只是她表现出来的的确就是柔弱可怜,要不然老太君也喜欢她呢?说她是泼妇,这真真看不出来。” ☆、66第六十六章   洛槿雪气道:“你还没吃够她的亏?柔弱可怜,亏你说得出来,人家什么时候用你可怜了?那份楚楚之态,是为了表现给秦世子那样的男人看的罢了。”   洛槿欣用毛茸茸的袖套掩住嘴巴,小声道:“我还真没吃过她的亏,只记得倒是姐姐,好像让她呛了几回,这也是怪你自己的脾气烈,明知道她是什么性子,怎么还非往她身上去撞?”   洛槿雪跺脚气道:“我就是看不惯她这虚伪作态,如何?”说完瞥了洛槿欣一眼,冷哼道:“是啊,只有我吃亏,你没吃过亏,却不想想自从她回来后,老太太何尝正眼瞧过你,难道必然要被她算计了,这才叫吃亏?不长脑子。”   洛槿欣吐了吐舌头,知道姐姐一提起洛槿初,那真是咬牙切齿恨着的,也就不肯再说。两人又走了几步,忽见洛槿雪停下脚步,微微沉吟了一下便折身往院子里去,她连忙拉住了,疑惑道:“姐姐做什么?刚刚还恨得要命呢,这会儿又要去找六姐姐了?”   洛槿雪微微一笑,笑容中透出几丝阴险味道,轻声道:“去看一看也无妨,再怎么恨,终究是姐妹,难道还能老死不相往来了么?”   洛槿欣张着嘴,似乎是不能理解姐姐的思维,但很快也反应过来,没奈何只好跟了上去。   却见洛槿雪到了院外,并不进屋,只是看见了一个小丫头,便招手叫过来道:“你们姑娘做什么呢?这几天都不往我们那边去。”   那小丫头虽然不知道洛槿雪为什么会问自己这种问题,却还是笑道:“姑娘还不知道我们姑娘的性子?从来都是怕麻烦人的,没事儿就躲在屋里做药呢,姑娘可是要找我们姑娘玩儿?奴婢去给你通报一声吧。”   洛槿雪笑道:“不用,我只是有些好奇,所以拐进来随便问问,刚刚似乎看到秦世子和小世子从这里出去,他们是来找你们姑娘有事儿的吧?”   小丫头笑道:“不知道是不是有事儿,小世子先来的,没一会儿秦世子也来了,不到片刻功夫,也不知小世子怎么得罪了秦世子,就被拎了出去。我们姑娘刚刚出来,脸色还不好看呢,不知道是不是秦世子冲撞了她,秦世子也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每次来必定要弄得姑娘不高兴。”   洛槿雪挑了挑眉,笑问道:“哦?是吗?这么说秦世子经常过来?”   小丫头心里一跳,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失言了,自家姑娘是什么身份?虽然秦世子也是身份贵重的,然而这男女私下里见面,可是败坏名声的,何况秦世子也没来几次,这两次还都是因为小世子过来的。   连忙摇手笑道:“姑娘说笑了,秦世子哪会那般不知道轻重?只不过是小世子喜欢来,所以他来过两回,接小世子回去的,想来是小世子遇险后,仁亲王爷和王妃把他的安全托付给了秦世子,听说秦世子武功很厉害的。”   洛槿雪点点头,笑道:“我就说嘛,秦世子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老往这里跑,原来是因为小世子,你这丫头,素日里说话也注意些,这幸亏是我,若是别人,听你这么说,还不知要怎么嚼舌头呢。”   那小丫头连忙点头道:“姑娘说的是,奴婢记住了,姑娘可是要寻我们姑娘,奴婢替您去通报一声?”   洛槿雪笑道:“罢了,想来她这会儿又钻进屋里忙去了,我日后再来找她玩儿。”说完便转身离去。   洛槿欣跟在她身后,只觉得一头雾水,心想姐姐干什么呢这是?因问了洛槿雪,只听她淡淡笑道:“小孩子问那么些干什么?好了,你自己先回去,我去三姐姐那里一趟。”   洛槿欣撅着嘴巴道:“去三姐姐那里难道就不能带上我?我才是你正经亲妹妹呢,这些日子你倒是和三姐姐五姐姐她们走得近,还说老太君不看我,我自己的姐姐都不正眼看我,何况祖母膝下那么多孙女儿?你可是只有我一个亲妹妹。”   洛槿雪忍不住在她脸上拧了一下,摇头笑道:“行了行了,就你磨牙,等我回来给你带好东西,快先回去吧,娘亲这会儿想来在屋里呢,你陪她说说话。”说完到底将洛槿欣交给了一个小丫鬟带着回去,她这里则一折身,便往洛槿宜的住处来。   ************************   “姑娘,天儿冷,您在这里溜达半天了,正好这儿离着六姑娘的住处近,不如过去坐坐吧,顺便吃碗热茶暖和暖和。”   小丫头霜花看着自家姑娘在梅树下徘徊的身影,实在忍不住了,就劝了两句。   宫蕊面上泛起犹豫之色,小声道:“算了,我还是等姐姐一起吧,真是的,说好了一起过来赏梅的,怎么她还不过来?”   霜花瞪大了眼睛,惊呼道:“姑娘约了大姑娘?怎么奴婢不知道?”话音未落,就被宫蕊瞪了一眼,听她冷哼道:“难道我有事情还都要向你禀报?”   霜花连忙道:“奴婢不敢,只是姑娘,您若是和大姑娘约好了赏梅,便该往园子里去,听人说,园子西北角上那几十棵腊梅开得正好。大姑娘只怕是往那里寻你去了,这里这几棵梅树,哪里能赏梅?”   宫蕊抬头看了看,皱着眉头道:“赏梅必要往园子里去吗?这几棵梅树姿态也好得很,且梅花开的疏落有致,难道姐姐就没看在眼里?她看在眼中,定然知道我在这里等她的。”   霜花忍不住摇头笑道:“姑娘这些天怎么了?这几棵梅树虽好,可府里到处都是这样的梅树,大姑娘哪里知道你是跑了来这里赏梅?要奴婢说,大爷书房外那几棵梅花开得更好呢。”   宫蕊跺了跺脚,心里也知道小丫头说的有道理,这回却是自己没有说清楚地点,只怕姐姐还真是往园子里寻自己去了,因就觉着有些不好意思,便忙岔开话题道:“是了,哥哥一大早就出去了,怎么还不回来?”   霜花笑道:“大爷是去新府邸里看着了,老爷嘱咐他这些日子精心些,大爷哪敢怠慢?何况那是日后咱们住的地方儿,必要亲力亲为才放心啊。姑娘怎么糊涂了?这些日子大爷有空儿就过去呢。”   宫蕊瞪了小丫头一眼,小声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比我还伶俐呢,用得着这般处处来堵我的嘴?”一边说着,便转过身道:“走了,这天儿是真冷,咱们往园子里寻姐姐去。”   霜花答应了一声,随在宫蕊身后,刚走了几步,就见迎面洛槿雪洛槿宜和洛槿芳三人往这边来,看见她,便都笑道:“刚刚还去找妹妹呢,丫头们说你不在,我们正奇怪这样冷的天你能去哪里,原来却是在这里,我们正要往六妹妹那里去,妹妹和我们一起过去坐坐?”   宫蕊眼睛一亮,连忙道:“姐姐们也要去六姐姐那里?”   洛槿雪笑道:“是啊,眼看就要过年了,大人们都忙,咱们反正没事可做,不如去六妹妹那里聊聊天,或者看看她怎么做药也好啊。”   宫蕊点头道:“嗯嗯,这个的确有趣儿,我只怕六姐姐生了我的气,不肯见我。”   洛槿雪笑道:“怎么会?刚刚我才从那边来,六妹妹心情很好呢,原本我是要进去的,偏欣丫头着急回房,所以我把她送回去了,又约了三姐姐五妹妹一起过来。”   宫蕊听洛槿雪这么说,便放下心来,跟着她们就往不远处的院落走去,这里霜花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姑娘,大姑娘这会儿只怕是在梅园里找您呢?”   宫蕊吐了吐舌头,这才想起自己竟把亲姐姐给忘到脑后去了,如果让宫屏知道,不知道要怎么恼,于是连忙道:“你过去和姐姐说,就说我和姐姐们去六姐姐房里玩儿,让她也过来,要是她不*动,就回房去吧。”想了想,觉得要适当表达一下对亲姐姐的关心,于是又补充了一句道:“和大姑娘说一声,别冻坏了。”   霜花又好气又好笑,心想这话若是配上一件斗篷,还可以说是关心,如今就干巴巴的一句话,可不是不伦不类呢?因无奈去了。这里宫蕊兴冲冲的和洛槿雪等来到洛槿初门外,只见两个丫头正在廊下站着说话,看见她们来了,便笑道:“姑娘们过来了,快请进。”   四人进了屋,洛槿雪便笑道:“六妹妹,蕊妹妹过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话音落,只见外室里两个丫头都有些尴尬,接着内室里转出一个丫鬟,众人认得这是香草,洛槿初身边最得力的大丫头,便微微笑了笑,却见香草福了福身,轻声笑道:“几位姑娘来得不巧了,我们姑娘正在屋里做药呢,这会儿怕是腾不开手。”   香草其实这是无奈之下的说法,洛槿初从秦锋和齐煜走后,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这会儿正生闷气呢,偏洛槿雪平日里又是个争胜要强的,即便没事也要阴阳怪气的说话,必要搅出几句口舌才好,看见洛槿初没有笑模样,哪里还能自在?再让她多说几句,反而让蕊姑娘和三姑娘五姑娘趁了心就不好了。 ☆、67第六十七章   因此香草只好用这个理由搪塞着,反正素日里洛槿初和姐妹们来往就不多,她还喜欢在屋里鼓捣药,这是人尽皆知的。却不料这样一来,恰是入了洛槿雪等人设下的套里。   当下洛槿雪便诧异道:“做药?刚刚我来的时候,分明看见小世子和秦世子出去了,怎么这会儿又不见人……”说到这里,便皱起眉头,嘲讽笑道:“是了,六妹妹从来都是随和的,如今怕是我们不知怎么得罪了她,既不待见我们,我们便走,省得碍了妹妹的眼。”   香草连忙陪笑道:“姑娘千万别这么说,姑娘们都是好性儿,我们姑娘也不是那小心眼儿的,何来得罪一说?真真是姑娘做药的时候,连我们奶奶都不去扰她的。天气寒冷,姑娘们也不急着就走,且让奴婢来倒茶给姑娘们喝。”   洛槿雪哪里肯喝茶,哼了一声便带着宫蕊和洛槿宜洛槿芳一起离去,这里香草拼命追在后面说好话,直到看见她们出了院子,方叹了口气,转身回房。   ,刚回到房间,便见一个小丫头凑过来,疑惑道:“姐姐何必拦着?倒让姑娘们把你给怨恨上了,你就去和姑娘说一声,到时候见不见是姑娘的事,她们也不至于把这笔账记在你头上。”   香草瞪了小丫头一眼,哼了一声道:“你倒是聪明,她们固然不会把这笔账记在我头上,到时候自然是记在姑娘头上了。”说完叹气道:“我不过是一个奴婢罢了,好不好都是姑娘给的,她们就是怨恨我,也管不着我。姑娘却不一样,她要在侯府中立足呢,和这些姑娘的关系哪里能弄得僵硬?要不然,姑娘何必处处小心,收敛了真性情?与其让她们怨恨姑娘,倒不如这个罪名我一力承担的好。”   小丫头惊奇的看着香草,好半天才微微垂了头,小声道:“是,我知道了香草姐姐,日后我一定和姐姐好好儿学,姐姐说的没错,咱们做奴婢的,能依靠的只有主子,若是主子都没了立足之地,咱们更是要做无根浮萍了。”   香草眉头一皱,觉着小丫头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上,并非真心为主子付出,不过转念一想:趋吉避凶人之常情,这小丫头不过是平日里洒扫卫生,喂鸟烧水,看门打帘子的,素日里和主子说话都极少,又怎么指望她为主子们牺牲奉献?到底是不到年岁,等到再过几年,她在主子跟前伺候了,知道主子待她好,也懂事了,自然就是像自己一般了。   想到此处,也就没说什么,微微点了下头便往里屋去。   第二天一大早,洛槿初便进宫了。   宫珍这些日子经过她的精心治疗,已经恢复了闭月羞花的容貌,皇上对她的宠*自然也是与日俱增,以至于她在后宫中立刻就成为众矢之的。   不过有皇上的宠*,其他嫔妃也只能暗中嫉恨,并不敢做什么阴私勾当,饶如此,宫珍却也知道这后宫险恶,因此步步留心时时在意,谦和待人,绝不肯给任何人留下把柄。   因为她性子好,这两日早上去给太后问安,连太后都十分喜欢。洛槿初到的时候,宫珍正在太后的慈宁宫中还没回来,两个宫女指知道她的身份,请她进来,亲自奉上香茶点心。   洛槿初和她们说了几句话,听说宫珍是前天开始去皇后宫和太后宫中问安的,她便点点头,心想太后喜欢珍姐姐也是好事儿,在这后宫中,有太后罩着,再加上皇上宠*,这是双保险啊。说起来,花无百日红,看来珍姐姐是明白这个道理,因此选择以性情来打动皇上,想求一个长长久久的圣眷了。   不一会儿,宫珍从慈宁宫中回来,看见她在便笑道:“太后娘娘和我说了好几次,想见见你这女神医,我只说你下次来的时候去见,偏你今儿来得不巧,刚好我走的时候,太后进佛堂了,不许人打扰的,看着年前你再过来一趟吧,不然等到过年时,你就算和老太君她们一起进宫,毕竟人多,太后哪里还能顾得上你?”   洛槿初点头答应了,姐妹两个坐着说话,一直到中午在宫珍这里用了膳,下午又磨蹭了会儿,眼看天色晚了,洛槿初想着这会儿秦锋和齐煜应该早就去过府里,看自己不在,也该出来了。或者今天他们没过府去,那这个时候儿也不该再过去。自己再回去,总算能得半天清净。   想到这里,便起身告辞。宫珍送她出门,回身便忍不住笑了,对苏嬷嬷道:“我听说公主府的世子和仁亲王府的小世子这些日子都喜欢往侯府里跑,原本还以为大家言过其实,如今看来,倒也未必,看我这妹妹,都躲到我这里来了。”   苏嬷嬷笑道:“六姑娘不知道,她越是这样,到时候不但世子们喜欢,就是公主也定然会喜欢的。对着秦世子还能不动心,端庄如故的女孩儿可真是不多,别的也就罢了,这番做派定然最得公主府里那几个老嬷嬷的心。”   宫珍笑道:“说起来,六妹妹和秦世子其实也是相配的,只不知道她为什么倒像是避着对方。”   说完就听苏嬷嬷笑道:“娘娘怕是不知道,秦世子是小时候就离开宣王府,在江湖漂泊着的,这都是因为国师一句话,如今他过了十五岁,被接回宣王府,性子却已经随了外面的人,潇洒狂放,就算是喜欢六姑娘,也该有个忌讳,这婚姻之事,自然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能自己跑过去天天找人家姑娘的?偏偏六姑娘是个谨严守礼的性子,未必能看上世子这份潇洒不羁,可世子身份尊贵,她也没办法,可不就只能躲到娘娘这里来。”   宫珍微微一笑,没有答话,她心里却明镜儿似的:洛槿初才不是像表面上现出来的那样谨严守礼,不说别的,只说她这手医术,如果真是守足了大家闺秀的规矩,却去哪里学来这些医术的?在府里时,她那柔弱如白花的模样性子也不过是给人看的,宫珍了解她内心里真正的刚强,因此她才奇怪,论理说,狂放不羁的秦锋和外柔内刚的洛槿初正是一对良配,怎么洛槿初如今却躲秦锋如冤家一般。   不说宫珍在宫里暗自猜测洛槿初的心思,且说这里洛槿初坐了马车回来,因为天近傍晚,所以街上格外热闹。眼看着就要到府中了,洛槿初只看到一辆辆车马往自家后门而去,知道这些是送年礼的,她心里好奇,再加上也到了家门口,于是便下了马车,和香草一起悠闲逛着,一边猜测车里都会是什么年礼。   正说得高兴,忽然就觉着袖子被拉了拉,洛槿初抬起头,顺着香草的目光看过去,只见梅姨娘恰好在街角,她身前是一副货郎担子,此时她蹲在那担子前,似乎在挑选着什么。   然而令洛槿初奇怪的是,那个货郎本该是站着,或者弯腰招呼客人,但他偏偏这会儿也蹲着,两人脸上完全没什么笑容,却是嘴型微动,可见也是在说话。   “奇怪,那个货郎是谁啊?上次梅姨娘不是让太太都说了吗?怎么今日还自己跑出来买东西?”香草皱着眉头有些不悦的道:“素日里看着她还好,怎么这会儿却如此轻浮?”   洛槿初歪着脑袋,只觉着那货郎似乎有些眼熟。忽然,就见他伸出手去扯住梅姨娘的袖子,梅姨娘像是受到了惊吓,旋即就站起身,夺了袖子不知说了句什么,扭头便往回飞跑,转眼间就进了角门,洛槿初看到她往一个婆子手里放了东西,接着不再飞跑,但是脚步却也不慢,转眼间就消失在树丛中。   那货郎怅然起身,向府里角门的方向张望良久,也就在这个时候,洛槿初终于想起在哪里见过这个人,她惊呼了一声,目光在对方身上又打量了几遍,才拉着香草的袖子道:“走,咱们快走,我要去问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娘,怎么了?”   香草被她拉着急走,心中惶恐,连忙开口询问,却见洛槿初一言不发,只是脸色不太好看,于是这丫鬟也连忙闭嘴。   来到角门,洛槿初就把那婆子叫出来,盯着她的眼睛冷冷问道:“刚刚梅姨娘给了你什么东西?”   那婆子一惊,旋即垂下头去,小声道:“姑娘看见了吗?唉!不是老奴贪心,实在是不收这钱,姨娘怕是不能安心。其实这事儿……姨娘若是禀明了老爷,只怕还有些好处,偏她胆子小,大概害怕老爷知道后不高兴,就只能托了我……”   洛槿初面色稍稍好看了些,但凡她们这样的人家,最怕的就是看门人贪财势利。这婆子虽然收了梅姨娘的钱,但只这几句话,便可知道她是老实的,不是那奸狡之辈,因此心下也没了先前的怒气。 ☆、68第六十八章   倒是香草,听这婆子拉拉杂杂一大堆还没说到正题,不由得有些不耐烦,挥手道:“行了行了,谁听你说这个,你只说,梅姨娘和那个男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便罢了。”   婆子笑道:“回禀姑娘,那男人不是别人,恰是姨娘的兄长,当日他应征入伍,如今因为一条腿残疾,所以退了伍,听说梅姨娘在咱们府里,就过来寻妹子,姨娘生怕老爷知道她接济残废的兄长,所以一直瞒着不肯说,老婆子我是看他们兄妹实在可怜,唉!当初我家虎子若不是在战场上丢了性命,也该有这么大了,梅姨娘的兄长虽说残废了一条腿,可比起那些性命都扔在了战场上的,着实就算是幸运了。”   洛槿初万万没料到事情竟会是这样,想一想刚刚梅姨娘和那男人的神情,这明显有些不对。香草却是被感动了,叹气道:“原来如此,姨娘也是的,怎么就不能和老爷说?老爷又不是那不通情达理的人,就是奶奶,听见这样事也只有怜悯的,谁还会取笑她不成?实在是太多心了。”   香草话音刚落,就见自家姑娘摇了摇头,但是却没说什么,只是加紧脚步向前走去,她看了看那婆子,小声道:“行了行了,以后别再做这样的事情。”说完便快步追上洛槿初,轻声道:“姑娘怎么了?可是急着告诉奶奶?”   洛槿初总觉着梅姨娘和那个男人绝不是兄妹的关系,那是个精明安分的女子,这样的女子说起来有些矛盾,但凡精明的,一般都不会太安分,就如同芳姨娘等人。但梅姨娘很安分,甚至从不争宠,从洛三爷和秦氏和好以后,其他几个姨娘想让他去一趟也是十分难得了,因都绞尽脑汁花样百出,只有这梅姨娘,反而倒像是安之若素的模样。洛槿初想起她曾经说过的往事,心里明白她的心根本不在爹爹身上,那么,在府外的那个神秘男人,就是她的心上人吗?可是,不是说那个男人战死了吗?   一念及此,洛槿初只觉着热血沸腾,倒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梅姨娘的故事在她心中,一直是个悲剧,忽然之间,这悲剧就可能有逆转,这就像是看小说看到结尾,主角忽然死了一个,让人能郁闷到发疯,但是看到番外,却忽然又活过来了,对于喜欢HE的读者来说,这种情节虽然会大骂作者搞什么乌龙?但心里还是喜悦的,只要美好结局,不讲道理,这一直都是洛槿初看小说的绝对原则。   在这一刻,什么封建礼教,什么三从四德,什么从一而终,全都从洛槿初的脑海里自动消失,她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带着问号的兴奋问题:那个男人究竟是不是梅姨娘曾经说过的心上人。   “六姐姐……”   心急如焚的洛槿初此时恨不得插上翅膀飞到梅姨娘房间里,却偏偏不得不做出一贯端庄沉稳的样子,那心里都长出好几百只爪子在挠了,偏偏这时候还有人喊她,回头一看,原来是宫蕊。   “蕊妹妹怎么在这里?”   洛槿初点点头,也没注意到宫蕊期盼着的神情,仍然往前走着,却听宫蕊在身后欢喜道:“我没有事做,所以在府里闲逛,想着等下和姐姐一起去我们的新房子里看看,六姐姐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你这是刚从宫里回来吗?反正也不用上学,六姐姐就拨出点时间陪陪我好不好?”   洛槿初这会儿哪有心思和她一起?连忙摆手敷衍道:“好妹妹,姐姐这会儿还有事儿,改日再陪你玩儿啊。”说完冲宫蕊一笑,便匆匆去了。   宫蕊呆呆看着她的背影,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忽听身后传来姐姐宫屏的声音,她便一把抹去眼泪,转头笑道:“姐姐,方便好了吗?那咱们走吧。”   “这是怎么了?”   宫屏看着妹妹脸上泪痕宛然的样子,不由得十分惊讶,再抬头看去,便看到洛槿初主仆两个的身影,迟疑道:“前面可是六姐姐?”   宫蕊点点头,小嘴儿一扁,终于忍不住哭道:“六姐姐生我的气了,姐姐,她都不肯陪我去咱们的新房子里看,她连话都不想和我多说,她真的生我的气了。”   宫屏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六姐姐定然是有事忙着呢,不过那么点子小事,你还一句话都没说呢,只是跟着笑罢了,她怎么可能记到如今?你别听三姐姐四姐姐她们胡说,她们镇日里没有事情做,专门寻六姐姐的错处,你若信了她们,才是辜负了六姐姐呢。”   宫蕊点点头,心里却是对洛槿雪洛槿芳等人的话深信不疑,只觉着自家姐姐实在太粗心,六姐姐这些日子也没理睬她们,姐姐竟然还说她没有生气。   洛槿初也没想到自己今天急着回房,随便敷衍了宫蕊一下,便能让小姑娘趁了心。她这里匆匆回到院中,见两个丫头正在廊下喂鸟,便问道:“奶奶呢?”   一个丫头笑道:“奶奶和二太太去老太太屋里了,老爷倒是在,姑娘有事儿吗?”   洛槿初笑道:“哦?老爷在?什么时候回来的?这些日子不是一直在书房里吗?一直说明年春天就是乡试,要用功呢。”   两个丫头也忍不住笑起来,一齐点头道:“正是呢,只是老爷中午好像吃坏了肚子,这会儿正在屋里躺着,姑娘要不然去给老爷看看吧,给其他人都能治病,难道倒不能给老爷治?”   洛槿初疑惑道:“拉肚子?这可是难得,咱们府里的东西,怎么可能拉肚子?”虽这样说,却是进了秦氏的卧房,来到外室,只见秦氏的丫头秋夕在外面榻上坐着绣花,见她来了,便抿嘴儿笑道:“姑娘也知道老爷不舒服了?刚刚奴婢还去找您,听说您进宫了。这会儿梅姨娘在里面服侍呢。”   洛槿初有些惊讶,小声道:“梅姨娘?”   秋夕点点头,笑道:“奶奶不在,老爷不让奴婢去找,也不让找芳姨娘,恰好梅姨娘从门外路过,老爷就叫她进去伺候了。”   洛槿初心想梅姨娘这会儿只怕没心思服侍爹爹吧,真是难为了她。正想着,就听内室传来洛三爷的声音道:“这是做什么呢?老爷我不过是坏了肚子,又不是坏了性命,你哭什么?”   秋夕忍不住掩嘴一笑,小声道:“这位梅姨娘还真是多愁善感。,这么点儿事就吓哭了,平日里也没觉着她这般胆小。”一边说着,就到了门边,冲里面道:“老爷,六姑娘来了。”   洛涛在里面听见,忙道:“好闺女快进来,给你爹我看看,这已经跑了好几趟茅厕,都快虚脱了。”   洛槿初走进门,笑吟吟道:“女儿就说爹爹今日怎么这样和蔼,连好闺女都用上了,不是素日里看见女儿就要女儿端庄些稳重些的时候儿了?”   洛涛咬牙道:“你这个不孝女,你爹我病的都快死了,你这时候倒想起和我算前账了?哼!看你娘回来,我在她面前怎么告你的状。”   洛槿初偷眼看了看梅姨娘,见她已经退在一边,手上拿着帕子,正低头拭泪,见她看过来,梅姨娘便屈膝行礼,洛槿初连忙还了一礼,笑道:“姨娘莫要伤心,爹爹离死还早着呢。”   “敢情你这是想把你爹我气死是不是?”洛涛捂着胸口,做捶胸顿足貌:“老天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这是我闺女吗?我那仇人还没盼着我死呢,这个不孝女,她是活活要把我……”   “爹啊,通常这种时候,带点眼泪会比较好。”洛槿初好心提醒,却只换来洛涛更大的白眼,然后他往床上一躺,把手伸出来,不耐烦道:“快点给我看看,像是你给你大哥哥房里人治病的那什么草也拿几棵出来,赶紧把你爹我的病治好,我还要去书房用功呢。”   洛槿初见梅姨娘面上的神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上前替洛涛把了把脉,笑道:“爹爹放心,没大事儿。”说完对身旁香草道:“去我房里把柜子里的藿香丸拿来两颗,给老爷和水服了。”   洛涛疑惑道:“只是药丸吗?不用熬药?”   洛槿初笑道:“吃了这丸药,自然就不用煎药汤喝了,比那个省事不少呢,女儿一心都为爹爹好,亏爹爹还说女儿不孝,您摸摸自己的心口,亏不亏心啊。”   洛涛冷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行了,你回去吧,等会儿丫头把药送过来就是。让我在这里好好躺会儿。”   洛槿初起身道:“好。”说完上前拉住梅姨娘的手笑道:“我正好有点事儿要和姨娘说,恰好爹爹身边也不要人服侍,姨娘随我过来。”   梅姨娘看看洛涛,却见他挥挥手,因咬了咬下唇,便轻声道:“好。”说完跟着洛槿初往门外走,却见她走到门口时又停下来,回头对洛涛道:“爹爹,女儿相信你春天乡试的时候,一定会中举的。”   “哦?怎么说?”   洛涛来了精神,他现在最喜欢听的就是这样的吉利话,又是从这个向来古灵精怪的女儿嘴里说出来,因忙半抬起身子笑问,问完了,又像是想起什么,沉下脸道:“爹爹不要你用救过小世子的恩情去和王爷讨人情,那样的举人,爹爹不稀罕。” ☆、69第六十九章   洛槿初心里有些感动,她从前很瞧不起洛涛,认为这就是一个渣男。然而对方可以为妻子挡刀,她那时候的观感就改变了一些。如今听他又说出这样一番话,且不管爹爹的学识如何,这文人风骨却还是有的。   因轻轻一笑,挤了挤眼睛道:“女儿才不会去讨这个嫌呢。女儿之所以断定爹爹会中举,完全是因为爹爹这样的用功啊,殊不闻笨鸟先飞勤能补拙?所以爹爹你一定会成功的。”   “你这个不孝女赶紧给我滚出去,我还能多活两年。”   洛涛咬牙切齿的低吼,洛槿初用手掩住嘴巴,留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拉着梅姨娘出去了。   “姑娘怎么这样和老爷说话?虽然老爷素日里没架子,您这也有些过了。”   回到自己房中,却听梅姨娘轻轻柔柔的劝了一句。洛槿初挥挥手,把屋里的丫头们都打发出去,见香草找了小丫头送药过去,这会儿已经回来了,就让她去外面守着门,她这才拉着梅姨娘坐下来,淡淡笑道:“是啊,爹爹没架子,人又随和,在我心里,爹爹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男人了,只可惜,好像不是人人都像我这般认为,姨娘就觉着爹爹比不上府门外您的那个旧日心上人吧?”   梅姨娘起先还笑听着,待听到最后一句话,不禁整个人都唬得站了起来,面上血色尽褪,第一个想法就是否认,她摇着头,结结巴巴道:“姑娘……姑娘说什么?怎么婢妾都听不懂?”   洛槿初笑道:“我既然在这屋里单独和姨娘说,便是不会去和人宣扬这件事,我知道姨娘在害怕什么,想来我也是这府里唯一一个知道姨娘过去事情的人,只怕连爹爹都不知道呢。姨娘信我,我自然也不会辜负了这份信任。今日也不是我特意跟着姨娘的,而是从宫中回来,想着随便走走,结果就看到了,看西角门的婆子什么也不知道,才会被姨娘唬住,只是我心里明镜儿似得,姨娘又不是糊涂人,也不是不知道爹爹的性情,如果真是你哥哥,怎么会不敢和爹爹说,反而要他在府外每日里餐风露宿的?”   梅姨娘面色一片惨白,她定定看着洛槿初,似乎是极力想分辨对方这番话有哪些是真心,哪些是来套自己的话一般。然而想到自己曾经跟对方说过自己的过去,她就觉着,自己或许可以瞒过别人,却绝对瞒不过这位精明的六姑娘。   心一点一点往下沉,虽然洛槿初说得诚恳,但是这世上又有哪个女儿可以坐视自己的老爹被戴上绿帽子的?何况自己和洛槿初又没有什么交情,素日里说两句话也是极为平淡的家常。奶奶如今虽和气,但是听从前的那些事,也知道她是容不下这些妾侍的,自己能安分守己也就罢了,若是出了这样事,正是现成的理由。   洛槿初见梅姨娘一个纤弱的身子摇摇欲坠,不由连忙扶着她坐下,皱眉道:“姨娘信不信我都没关系,我只是奇怪姨娘害怕什么呢?难道你舍不得这侯府中的荣华富贵,生怕我给你揭穿了,会被赶出府去?难道你对那人的感情,还抵不上这份锦衣玉食?”   梅姨娘惨笑一声,目光重新看向洛槿初,低声道:“六姑娘不必逛我,没错,那人就是我曾和你说过的,我的心,一直都是在他身上,无论是他活着还是死了,这一辈子,我心里认定的人只有他。六姑娘就和三爷奶奶说吧,似我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便是被沉塘或是活埋,我认了,只求你们看在他总是为国征战了一场的份儿上,放他一条生路。”   洛槿初的嘴巴张大的足足能够塞进去一颗鸡蛋,她不敢置信的看着梅姨娘,小声道:“你在说什么啊?沉塘?活埋?我的天……”   她夸张的揪住自己胸口衣服,低声叫道:“我素日里,给姨娘留下的印象便是这样一个狠毒的女人?我……我怎么说也是一个大夫,入门时师父教的第一句话就是‘医者父母心’,怎么……怎么在姨娘眼里,我就成了心机深沉的狠毒女人呢?我比窦娥还冤啊我。”   梅姨娘怔怔看着捶胸顿足的洛槿初,好半天,她如同一潭死水般的眼睛里才重新泛上光彩,急切道:“姑娘……姑娘不是要除掉我,才来和我说这些?您……您真的只是为了问问我事情真相的?”   洛槿初翻了个白眼,哼声道:“要除掉你,我还把你拉来这里做什么?我既然是心机深沉的狠毒女人,难道就不知这样做是等于揭人老底,不怕被你狗急跳墙杀人灭口?”   一句话说的梅姨娘低下头去,呐呐道:“姑娘言重了,婢妾……婢妾绝不敢这样做的。”   洛槿初扭头道:“有什么不敢的,在你眼里,我都可以狠毒的套你的话,然后把你沉塘和活埋了,你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说到这里,她又气呼呼扭过头来,看着梅姨娘道:“反正我是想帮你的,你*信不信,不然的话,我何必拉着你过来说话?只要把这事儿和老太君一说不就得了?不过就算是老太君,也不会这样随便就要了人命,毕竟你只是精神出轨,又不是身体。怎么在你嘴里,竟把沉塘活埋说的这样轻松?”   梅姨娘轻声道:“我从前的家乡,只要女人被贯上了不贞的帽子,便是这样处置的。”她想了想,忽然又道:“其实,我一点儿都不怕死,当初知道他死了,我也想着跟他去,只是欠父母的养育之恩没还完,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谁知造化弄人,他竟然还活着,如今,我知道他活着,就已经满足了,再生出别的念想,就是贪心。刚刚之所以不肯承认,还是……还是我贪心,我想着,只要活着,或许什么时候,就能多看他两眼……”   说到此处,忽然觉得自己在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儿面前说这种话,实在是有些太过无礼,更何况,这女孩儿还是自己丈夫的女儿,自己却在她面前说着对另一个男人生死相随的真心,六姑娘是好人,但自己也不该这样放荡不知羞耻。   于是她便住了口,却听洛槿初笑道:“我就说嘛,我自认为还是了解你的,晓得你不是那种为了荣华富贵就将真情抛到一边的女人,果然被我说着了。不怕死,活着只是为了多看那人两眼,啧啧,情到深处无怨尤,便是这样子的么?”   梅姨娘不言语,心中只觉着凄然又绝望,纵然*人回来了又如何?自己终究已为人妾,便是相逢匆匆看两眼,也不过是只得心头那份刻骨铭心的痛楚罢了。   一念及此,不由得潸然泪下,却听洛槿初幽幽道:“九死一生,只因为心中有你,方挣扎着活了下来。茫茫千万里,辗转得到了你的消息,再见时,你却早已成了别人的妾……”   她语调伤感,每一个字都正合了梅姨娘的心思,只怕她听得珠泪滚滚,用帕子捂着脸小声的啜泣起来。   “哎呀我的老天,怎么可以这样狗血?这不是八点档的肥皂剧啊,这是生活啊,怎么还可以有这样狗血又感人的故事?老天,老天,真的受不了啊……”   梅姨娘被洛槿初几句话勾动了心事,正是伤心欲绝的时候,就见这向来端庄的六姑娘竟猛然一下子从炕上蹦下去,在地上转着圈儿的低声叫着。登时只吓得她也忘了哭,瞪大一双杏眼无措的望着对方,心想坏了,六姑娘该不会被我的事情为难到,竞得了失心疯吧?   “不行,这样感人的事,没遇上也就罢了,既然遇上了,怎么忍心让它就这样以悲剧收场。”   忽见洛槿初站定了身形,在地上坚定地自言自语,然后她一把拉住了梅姨娘的手,沉声道:“姨娘想和哪个男人长相厮守吗?若是你能舍了这份荣华富贵,我就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姑娘……”梅姨娘惶急叫着,心想六姑娘真是得了失心疯吧?这样的事情,她不去告诉奶奶和三爷,我已经是足感她盛情,从没听说哪个当女儿的帮着自己父亲的小妾和别的男人往一块撮合的。   洛槿初看着梅姨娘那焦急慌乱的眼神,也能猜出对方大概是接受不了自己如此的“开明”,以为自己得了失心疯。   她当然知道自己这样有多胡来,多么不遵守穿越人士的规矩,可是让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那个从战场上九死一生活了下来的男人和梅姨娘这一对有情人一生伤心,她也真的做不到啊。   洛槿初,你要冷静,是的,冷静下来。喔,你不能因为一时的感动就把自己陷入危险中,各种作品里那些肆无忌惮,以为自己开着金手指就可以离经叛道的穿越前辈们的下场难道还不够让你清醒吗?   她在心里给自己泼着凉水,然后看了梅姨娘一眼,微笑着道:“是我太心急了,听了姨娘的话,一时间感动,所以就有些不管不顾。” ☆、70第七十章   梅姨娘松了口气,心想还好还好,六姑娘总算恢复正常了,如果因为我的关系就让她变得疯疯癫癫,那我真是万死也不足以赎这份罪孽。   刚刚把心放在肚子里,就见洛槿初重重一点头,握拳道:“这件事情要从长计议,决不能冒冒失失,被人抓住了痛脚和把柄。”   梅姨娘“咕咚”一声坐在炕上,惊恐的看着洛槿初:老天啊,谁能来告诉她,六姑娘到底有没有疯?她……她竟然真的想促成这件事?如果让三爷知道了,自己死也就罢了,六姑娘也会被打的半死吧?而且从此后老爷也不会再宠*呵护她了,她都快到议亲的年纪了,若是父亲不肯理睬,那将来……   想到此处,梅姨娘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抓着洛槿初的手含泪道:“姑娘对婢妾的再生之德,婢妾终生铭记。只是求姑娘把这件事忘了吧。若是让三爷或者奶奶知道,姑娘这一生前程,就是婢妾给毁掉的,婢妾便是死了,也难心安啊。”一边说着,她就要给洛槿初跪下去。   洛槿初看着她的表情,也能够察觉到这些话是发自内心的,梅姨娘确实是为了自己好。于是连忙扶住对方,郑重道:“你以为我只是头脑一时发热,被你们感动了,便要冒天下之大不讳来帮你们吗?你错了。我这样做,自然也是有我的私心。我娘的性子,如今虽然收敛了许多,但我心里清楚,她其实还是对于我爹爹身边有你们这些女人感到不舒服的。这种情况下,让你离开,就可以让我娘心里稍微舒服那么一点,虽然也不能起什么作用吧,但总也可以勉强说是两全其美。”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一双柳眉微微竖起,冷哼道:“男人们就要三妻四妾,女人就要从一而终,这世上的道理,全是向着男人的,把咱们女人置于何地?我虽然敬*爹爹,可是对他的齐人之福,却也不能苟同。何况爹爹有这么多的女人,你那情人却只有你。爹爹对你也不过是普通的一点情分,他真正*的人还是我娘。可你那情人,却是将你放在和生命等同的重要位置上,既如此,我为什么要为了爹爹几个月去你房里过的那一夜,就眼看着你那个情人孤苦一生呢?”   洛槿初慢慢站起身,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是要将她穿越这些年所受的浊气尽数吐出去,然后她微微扬起下巴,淡淡道:“所以你也不用感谢我,我说要成全你们,不是因为什么狗屁的同情心,只是因为我不平,俗语说,不平则鸣,这个世界我改变不了,我便只能顺从着。不过若是让我遇到了能管的事情,拼着被人说离经叛道,我也要拼这一把。这不是圣母白莲花,这只是我想做的事,仅此而已。”   梅姨娘不懂圣母白莲花是什么意思,但是洛槿初这一番话,却也让她被三从四德熏陶的死水一般的心里,微微荡起了几丝涟漪。她怔怔看着这位六姑娘,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却见洛槿初又转过身来,吐了吐舌头道:“当然了,我也不是傻大胆,所谓的豁出去一切,不过是说说而已,咱们当然不能这么傻,不但一切不能豁出去,就是自己的一片指甲,都不能豁出去,要保管的好好儿的,活得滋滋润润的。所以我说,这事儿要从长计议,必须要挑个好的时机来完成。只是这些日子,你别再出去了,我之前在西角门问了那婆子几句话,怕她趁了心,你再出去就露了形迹。”   梅姨娘点点头,小声道:“婢妾今天出去,本就是和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来这里的,婢妾已经害了他,如今又是这个身份,总不能再害他孤苦伶仃一辈子吧?”   洛槿初耸肩道:“你这样想也没错,只是感情的事如果能这么容易就放下,他也不会在这里傻等了这么多天,只为见你一面了。更不可能在当初九死一生的环境里,挣扎着活下来。”   说到这里,见梅姨娘黯然神伤,她有心让对方放松下心情,便嘻嘻笑道:“说起来,羽哥哥他们都把那个男人当成山匪了呢,还以为他是来踩点子的,不过这些日子倒没听他们再提起,想来也是因为侯府至今还是太太平平的吧。”   梅姨娘一直都知道洛槿初不是个简单的女孩子,但她也没想到对方竟然不简单到了这个地步,前一刻还在想着努力帮自己,这会儿就能笑出声来。她难道一点儿都不害怕?一点儿也不担心?都没有愧疚感的吗?   犹豫再三,这番话她没有问出来,想到之前洛槿初关于男人女人的那番话,想到她说的那句“这不是圣母白莲花,只是我想做的事,仅此而已。”虽然她不明白圣母白莲花是什么意思,不过也隐隐约约能意会到。   虽说下定决心要破坏老爹的齐人之福,让梅姨娘和那个不知名的老情人终成眷属,但洛槿初却是非常谨慎细心的,她自己很清楚这种事儿如果暴露出来,会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老实说,她综合考虑了一下父亲母亲的心态,觉得他们或许不会因为自己的大胆举动而产生太多想法,母亲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巴不得父亲身边这些女人一个个都滚蛋吧。父亲呢,自从和母亲和好后,似乎也不再很享受这种齐人之福,应该也是意识到这种福气其实是负担了。   怕就怕这事儿被别的有心人知道,到时候自己名声受损,甚至挨打挨骂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连累爹娘也被人说教女无方。在现代都有的是舌头杀人不用刀的例子,这古代的唾沫星子威力恐怕更加巨大,堪比硫酸了吧?   洛槿初很敬*自己的爹娘,所以她必须不能凭着一时热血冲动行事,她要有一个周详的计划,让那个男人和梅姨娘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掉。   只可惜梅姨娘是姨娘,不是妾,不然的话,只要她和秦氏说了,秦氏故意找个什么茬儿,把她卖给那个男人,这就是两全其美,最多被人说秦氏善妒,反正这善妒的名声也早传出去好几年了。   又或者,这是武侠小说就好了,弄个假死药,只说梅姨娘暴病死掉,然后下葬,给那男人一个具体地址,让他半夜去挖坟把人救出来,这也是非常完美的“作案”手法,但洛槿初也很清楚:这只能在武侠小说中存在,在现实里,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眼下就要过年了,什么事儿都要等到年后再说。洛槿初想了想,觉得那个男人实在可怜,看他穿的也不多,这些日子流落街头,还不知都吃了多少苦头呢。   既然已经做了好人,那就索性把好人做到底吧,想到此处,小妮子一狠心,把自己这些年来存的银子,包括打劫老爹的那一次收获,丛中拿出了三十两白银,到西角门交给那婆子,让她出去交给对方,只说是自己看着可怜,梅姨娘又不敢让父亲知道,所以自己就偷偷帮姨娘一把,让那婆子保守秘密,连梅姨娘也不要告诉。   那婆子倒是个谨慎实诚的人,只是心肠太软。听了洛槿初的话,合掌念了好几声的佛,只说姑娘是菩萨转世,将来必有好报。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方出去将银子给了那男人。   隔着西角门,洛槿初看到对方惊疑不定的看着自己,于是她露出一个善意微笑,转身离去,暗道既然是从战场的死人堆里爬出来,便好好儿活着吧,这人世间的不平事我管不尽,但能伸把手的,倒还是伸把手的好,师父说的对,医者父母心,善总是比恶更容易获得快乐。   这只是洛槿初一时感叹伸出的一次援手,连她自己都没料到,无意中的一次善举,竟然会在将来的紧要关头救了自己一条性命。当然,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洛三爷这次的肚子着实闹腾的厉害,洛槿初没想到,自己亲手做的藿香丸,吃了两丸竟然没挡住老爹的病势汹汹,到底又在第二天早上吃了两丸,然后配合着喝了一副汤药才止住。   因这一天就没去康老太君房中请安,秦氏和洛唯洛槿初以及芳姨娘等人都在内室照看着洛涛,这架势只把洛三爷看的头皮发麻,挥手道:“出去出去,都出去,留两个人就成了,聚这么一大堆是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爷我要死了,你们都等着听遗言呢。”   话音未落,就被秦氏捂了嘴吧,听*妻咬牙道:“这种话也是混说的?呸呸呸!童言无忌。”   洛槿初暗暗翻了个白眼,心想爹都三十多的人了,还童言无忌呢。因咳了一声,便站起身道:“爹爹还有说笑话的力气,可见是没有大碍,脉象也平稳,大家都出去吧,娘在这里就行了。”   芳姨娘笑道:“怎么敢让奶奶这样辛劳?婢妾也留下吧。”   作者有话要说:OTZ,没脸求打分收藏了,嘤嘤嘤嘤大家看着给吧,捂脸 ☆、71第七十一章   洛槿初看了她一眼,这芳姨娘是个最知机的,从前洛涛和秦氏还好的时候儿,她便瞅准了时机三番四次的挑拨着,到底把一对夫妻挑拨的异地而居。   如今秦氏和洛涛重归于好,洛槿初一心就想见识下芳姨娘的手段,好趁机抓住她的把柄,就算看在洛唯的面子上不把她赶出去,也要狠狠落一次她的威风,让她认识到自己的地位,日后安分些。   偏偏对方还小心安分起来了,回来这么长时间,洛槿初和秦氏也挑不出她的错儿来。   因想了想,便点头道:“也罢,姨娘和娘留在这里吧,哥哥也该去读书了,族学里耽误不得,我听说那些先生很是严厉。”   洛唯笑道:“是,的确很严厉。我脑子也笨……”刚说到这里,就听洛涛在那里捶床,嚎叫道:“怎么是脑子笨?你是我的儿子,笨又能笨到哪里去?还是不肯好好儿用功,却拿笨来做借口。”   洛槿初却是知道洛唯的品性,果然,就听秦氏道:“好了好了,孩子们说话,你插的什么嘴?唯哥儿功课还是不错的,他不过是在妹妹面前谦虚罢了,难道要让他说‘我功课很好,先生们也喜欢我,不会打我手板’吗?要真这么说,只怕你又要骂他骄傲,翘尾巴,怎么你这个爹这么难伺候呢?”   洛涛让妻子说的无言以对,哼哼了两声道:“天下的爹都是这样儿的,又不是只有我,所谓严父慈母,父亲就该严厉些,儿女才能成才。不然唯哥儿和妞妞能有今天这样懂事?”   秦氏见丈夫说话底气充足,心里也放心了,又听洛涛要书看,她便笑道:“就歇两天又能如何?从前那么多年都风花雪月去了,这会儿说用功,呼喇巴子就用功的连家都顾不上回,累坏了怎么办?”   这会儿洛槿初和洛唯已经走到屋外,闻言便停了脚步,都想听听洛涛怎么说,却听他沉默了一会儿,方恨恨道:“让你拿书你就给我拿,总之明年的乡试,我绝不会输给姓许的那个小子。”   洛槿初“扑哧”一声就笑出来,悄悄对洛唯道:“好嘛,爹爹还记着这件事儿呢,难怪这半年如此发奋,现在看来,当初那件事倒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不然他也不会这样用功。”   洛唯也忍不住一笑,忽听洛涛在屋里喊道:“你们兄妹两个在那里嘀咕什么呢?”他连忙将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兄妹俩相视一笑,快步走了出去。   这里洛涛哼了一声道:“是不是我这些日子在书房用功的关系?这家里倒是没人还知道我是当家的了,两个小家伙都敢跑了,问的话都没答。”   秦氏笑道:“你这些日子在书房用功,都读的什么书?不会是三字经吧?怎么越来越像个小孩儿,和孩子们也计较。”   洛涛撇了撇嘴道:“什么计较,他们也大了嘛,一个个都是该议亲的年纪。”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方转头对芳姨娘道:“唯哥儿过了年就十六,是该相看人家了,你心里有没有什么好人选?”   芳姨娘连忙笑道:“婢妾全凭奶奶做主。”   秦氏忙道:“罢罢罢,我可不揽这个债,到时候好了也就罢了,万一有了什么不中意的,倒要说我是故意的,我可不背这个黑锅。”   洛涛笑道:“谁说要你背黑锅了,嘴巴还是这么厉害。”说完又对芳姨娘道:“你自己也相看些,你们奶奶不耐烦这些俗事的,说到底,你也是唯哥儿的娘,到底要你相中了的媳妇才行。”   芳姨娘听了这话大为受用,只是今非昔比,是绝不敢在脸上表现出骄傲了,耳听得秦氏哼了一声,她便笑道:“婢妾想着,万事有爷做主,如今爷既然刻苦攻书,唯哥儿的亲事倒不用急,品哥儿也不过是刚刚订了亲。”   洛涛道:“善哥儿我听说明年就是要迎娶的,品哥儿只怕也快了,他们哥几个的年纪相差不大,唯哥儿这也不能太耽误。”   芳姨娘笑道:“再等等吧,说不定唯哥儿是个有福气的,老爷将来若能高中,他的身份也可以再提一提。”   洛涛这才明白对方打的主意,本想斥她太过势利,不过转念一想,天下父母都是如此,就如同自己也盼着唯哥儿能找个好媳妇一般,若自己真能有功名在身,对儿子的亲事的确有好处,到时候自己心里也高兴,说到底,不过是可怜天下父母心罢了。   想到此处,也就不再多说,却听芳姨娘又笑吟吟看着秦氏道:“奶奶,说起来六姑娘过了年十五,也到了要议亲的年纪,奶奶可是有什么相中的人家?”   秦氏哼哼了一声,想到女儿,心里不由得骄傲起来,面上却装作不以为意,冷哼道:“能有什么人家?你没看见仁亲王府的小世子天天过来吗?我看妞妞自己在这事儿也是迟钝的很,前些日子还和我嚷嚷着不嫁呢。”   芳姨娘笑道:“姑娘那是孩子话,奶奶可不能当真。仁亲王府的小世子,论身份真是高攀了,只难得这孩子一片纯良,可他也终究是小孩子,如今这会儿感念姑娘的救命之恩,甚么话都是当真的。可再过两三年,经了人事,知道这世上美人儿多得是,谁知道还有没有这份赤子之心呢?”   秦氏笑道:“可不是?我也知道这不过是小孩子的一时顽话,谁当真呢?若是当真,妞妞也不至于成天让他缠的头疼了。”说到这里,忍不住看向芳姨娘,挑眉道:“姨娘今天怎么这么关心妞妞了?唯哥儿的事情不够你忙活的吗?”   芳姨娘笑道:“婢妾原本没在姑娘身上用心,只是这些日子,小世子总来,所以宣王府的世子也经常过来,婢妾看着,秦世子对姑娘,似乎也十分热络。小世子虽然还小,秦世子却是和姑娘年龄相当,姑娘的身份,倒也是能匹配世子……”   洛涛和秦氏立刻明白了芳姨娘的意思,暗道难怪她只说不着急唯哥儿的婚事,原来真正用意是在这里:一来等着洛涛考科举,若是得中,洛唯的身份自然更上层楼。二来,她是看出了秦锋对洛槿初的意思,想着若是洛槿初真能嫁到宣王府,那可是亲王府,秦锋就是将来世袭的亲王,有一个将来要做亲王妃的妹子,洛唯的身份自然又更水涨船高了。   秦氏向来恼恨芳姨娘,然而洛唯却是个好孩子。所以虽然不屑芳姨娘打着利用洛槿初的主意,但想到如果洛唯真能因此得一门好亲事,倒也算是件好事。   屋里一时沉默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听洛涛道:“行了,眼下这也是些子虚乌有的事情,先把这个年过了再说,明年的事情,明年再议论吧。”说完看向秦氏道:“不过妞妞对秦世子,的确是不太客气,你有空要说说她。”   秦氏苦笑道:“你自己去说吧,你这个女儿早就和我说过,不要嫁入富贵门呢,我到现在也没办法扭转她的心思。”   洛涛皱眉道:“胡闹,婚姻之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可轮不到她做主,到时候我和她说。”   这几个人在屋中商议的事情洛唯和洛槿初完全不知道,兄妹俩在院子里又说了一会儿话,便各自回房间来。   香草正指挥着小丫头们打扫屋子,见她回来了,忙让她进内室,一边奉了茶来,刚要说话,就听外面小丫头道:“姑娘,仁亲王府的小世子过来了。”   洛槿初一口茶全喷了出来,然后一头倒在床上,蹬着腿道:“去告诉他我死了……”不等说完,已被香草捂住嘴巴,听她无奈笑道:“姑娘就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了,赶紧应付应付,要过年了,小世子也不能在这儿多呆,不过歪缠一会儿罢了。”   不说洛槿初一个头都变成了三个大,应付着难缠的小正太。只说其他姑娘们,这时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围棋或针线或写书法作画,总之,眼看就要过年了,大家都十分悠闲。   洛槿雪和洛槿宜洛槿芳在一起,三人正说着话,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洛槿雪不等丫头们通报便高声笑道:“可是蕊妹妹过来了?快进来,外面天冷,看这样子要下雪呢。”   门帘一挑,洛槿欣冷着一张小脸走进来,哼了一声道:“蕊妹妹蕊妹妹,姐姐就知道蕊妹妹,还知道我才是你的亲妹子吗?”   洛槿雪愣了一下,洛槿芳等人却都忍不住笑了,洛槿宜捏着洛槿欣的小脸儿道:“哟,吃醋了?这才多大,就知道吃醋,长大了岂不是一个醋坛子?”   洛槿欣哼了一声道:“就算我要变成醋坛子,也没有什么亲王府的世子来我眼前现啊,说起来还是姐姐们好运气,托着六姐姐的福,天天都能看见秦世子,是了,这些日子羽哥哥一直在新房子里忙碌,不然的话,怕是你们这些醋坛子都能腌菜了。” ☆、72第七十二章   洛槿芳和洛槿宜面上都微微变色,洛槿雪气得从炕上拿起个垫子扔过去,恨恨道:“你今儿吃了呛药了?跑过来说这些酸话,我也就罢了,这里还有你两个姐姐呢,你到底懂不懂礼数?再这样磨牙,小心我告诉娘,让她好好教教你道理。”   洛槿欣撇撇嘴笑道:“是,到时候娘好好教我道理,我必然友爱妹妹,不会把她看得连个亲戚家的妹妹都不如,有什么?不就因为她是羽哥哥的妹妹吗?哼!羽哥哥若是不把你们放在眼里,她又能说得上什么话。”   一边说着,就从椅子上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将到门口时,才回头扮了个鬼脸,撇嘴道:“好了,我就不在这里碍你们的眼了,不知道又要商量什么事儿,免得教坏了我。”   话音落,便摔了帘子出去,这里洛槿雪气得咬牙,恨恨道:“这是怎么说的?平白无故跑到这里发了一通脾气,招她惹她了?”   洛槿芳笑道:“想来是你这些日子只顾着和我们在一起说话,冷落了她,九妹妹心里生气了。”   洛槿雪嘟囔道:“才多大的人儿,还没桌子高呢,生什么气?”话音未落,又听洛槿宜笑道:“这可不一定,你看她刚刚说的话,什么都明白呢,可不能小瞧了她。”   洛槿雪笑道:“放心吧,她再怎么聪明,亲疏还是知道的,何况她又不知我们具体的计划。”   三人正说着,只听外面丫头们道:“蕊姑娘来了。”于是连忙收了话题,都下了炕,将宫蕊迎进来,洛槿宜笑道:“怎么屏妹妹没和你一起过来?”   宫蕊笑道:“姐姐跟着娘做针线,我嫌气闷,恰好姐姐们打发人去找我,就过来了。姐姐们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洛槿雪和洛槿芳洛槿宜互相看了一眼,便招手将宫蕊叫到身边,从炕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盒子,笑道:“蕊妹妹这些日子都为六妹妹冷落了你不高兴,其实姐妹间能有什么?不过是说句话,给件小东西,把过去的恩怨结了也就完了,这是我和三姐姐五妹妹一起出钱买的,原本想着分了用,看着妹妹一直闷闷不乐的,所以我们商量了,不如给你拿过去给六妹妹,她保准喜欢这东西,你们之间的结儿解开了也就完了,倒是比我们用了更有意义。”   宫蕊好奇的接过盒子,瞪大了眼睛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看这个盒子就觉着好精致啊。”   “沁芳斋最好的胭脂,六两银子一盒呢。”洛槿芳伸出手替洛槿雪打开胭脂盒盖:“妹妹闻闻,除了沁芳斋最大的招牌红雪胭脂,别的胭脂可能有这样动人的香气?”   宫蕊愣了一下,连忙推拒道:“六两银子,姐姐们一个月也不过是二两银子的月钱,还是合买的,我不能要。”   洛槿宜笑道:“你就别推辞了,若不是看着你这些天小脸儿皱的像小包子似的,老实说,我们也未必舍得。只是眼下要过年了,你若是再这么闷闷不乐下去,连带着姑妈和亲家老太太都心疼,知道的,晓得你是和六妹妹闹了别扭,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咱们家的姑娘不懂事,欺负了妹妹呢。”   洛槿雪也笑道:“就是就是,妹妹尽管拿着,若是一盒胭脂就能换六妹妹和蕊妹妹冰释前嫌,能换你回到从前那个开心果儿,那真是再值得不过了。”   洛槿芳也在旁边笑道:“可不是,再说眼下过年了,家里各样东西都丰盛着呢,前儿我娘也给了我一盒胭脂,虽然比不上这个,却也算是好的。妹妹就拿着吧,没得浪费了。”   洛槿宜笑道:“蕊妹妹快拿着,便当是心疼我们,若让人知道了,也好夸一夸我们这几个姐姐是护着妹妹的,这就比什么都强了。”   她们这轮番上阵,只把心机单纯的宫蕊说的眼泪汪汪,喃喃道:“是我得罪了六姐姐,却要劳三位姐姐替我操心,我……我真是觉着有愧……”   洛槿雪笑道:“什么有愧没有愧的,自家姐妹说这样话岂不是见外?这也就是六妹妹性子孤僻些,我们和她也往往说不上话,不然还用得着这样作态?说几句话不就解开了吗?什么大不了的事儿。”   洛槿芳也连忙道:”就是就是,蕊妹妹又偏偏喜欢她,若是我,两下丢开手也就罢了,这世上谁还离不了谁啊?”   宫蕊小声道:“不是的,六姐姐很好,是我自己一时做错了,也许那句话六姐姐特别在意,不然她不会这样生我气的,她不是那样小气的人。”   这一点洛槿雪等人当然也知道,不由得暗自庆幸,心想若非那丫头被两位世子缠的心烦,也不能给我们可趁之机,实在是值得庆幸。   当下笑吟吟说了几句,无非是嘱咐宫蕊不要说出她们三个来,不然显得不诚心之类的话。待送走宫蕊,三个女孩子互相对望了一眼,嘴角边都露出得意笑容。   *********************************   “沁芳斋的红雪胭脂,你从哪里弄钱买的这个?”   暖和的房间里,宫屏和宫羽刚从外面回来,就见妹妹拿着一个盒子过来献宝。原本两人还没当回事儿,但是等宫屏一打开盒子,见是沁芳斋的红雪胭脂,不由得就吃了一惊,连忙向妹妹细问端的。   宫蕊得意道:“是三姐姐五姐姐四姐姐给我的,她们说要我拿这个去给六姐姐赔罪,三位姐姐原本是合买了这盒胭脂要分着用的,因为看我闷闷不乐,才成全了我,姐姐,三位姐姐真是太好了。”   宫屏脸色一僵,那边宫羽则疑惑问道:“怎么回事?二妹妹什么时候得罪了六妹妹?我怎么不知道?”   宫屏向他使了个眼色,又想了想,便将胭脂还给宫蕊,笑道:“既是你三位姐姐一片心意,那你就好生收着吧,将来好好儿看看这盒胭脂起的作用。”   宫蕊没听出姐姐话中有话,开开心心跑去里屋将胭脂收起来,一边冲外屋的宫屏道:“姐姐,你说我什么时候把胭脂给六姐姐好,除夕么?”   “你尽快送过去就完了。”宫屏答了一声,方对宫羽摇头苦笑道:“原本想和蕊儿好好说道说道,只不过她从小就是一片纯良。一天天个子长高,年龄也增长了,这性子却是半分没变,如今让她见识见识这些宅门里的手段也好。”   宫羽听这话不对,便坐下低声道:“刚才听你那话就像是一语双关,到底是怎么回事?”   宫屏就将这些日子的事情说了,然后道:“如今看来,很明显是三位姐姐利用这段时间六姐姐心情不好,故意来让蕊儿误会,如今又不知道是在这胭脂里放了什么作料,要借蕊儿的手去给六姐姐上眼药呢。”她一边说,就一边摇头,叹气道:“都是自家姐妹,竟是如此用心良苦,怎不令人心寒?”   宫羽皱眉道:“六妹妹怎么得罪了她们?要这样的整治。我看六妹妹素日里也不惹事,端的是谨慎自持,怎么还会招惹是非上身?”   宫屏看着他笑道:“还能有什么缘故?六妹妹和哥哥说得来,秦世子和小世子又都缠着她,难道哥哥不知道女人若嫉妒起来,是很可怕的吗?”   宫羽咋舌道:“就因为这个?我看六妹妹被两位世子缠着,避之唯恐不及。我和妹妹说话的时候也不多,这些日子更是在新宅子里忙,更何况,我又不是不和其他妹妹们说话,这也能嫉妒?”   宫屏笑道:“恰是六姐姐躲避着两位世子,才更让人生气呢。罢了,这些女人心思,哥哥恐怕也不懂,只是如今想来,母亲是对的,哥哥这亲事决不能从侯府里结,原本六姐姐倒是个好的,只是我看哥哥和她也没有这个意思……”   不等说完,宫羽的脸已经红了,咳了一声道:“你一个小女孩子,说的是什么话?哥哥的亲事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来的?”说完见宫屏弯腰低头咯咯笑出声来,他便摇头无奈道:“也是三位妹妹不谨慎,她们竟没料到蕊儿身边还有你这个鬼灵精,六妹妹那里,少不得你去提醒一声了。”   宫屏笑道:“哥哥放心,你我不是早就知道么?六姐姐可不是普通的女孩子,蕊儿这呼喇巴子送了胭脂过去,她焉能一句不问?我猜着三位姐姐定然是嘱咐过蕊儿不要说出她们来,只不过蕊儿那个性子,你怕六姐姐套不出她的话来?”   宫羽想了想洛槿初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精明,不由得也笑了,点点头不再说话。   转眼间就是腊月二十五,齐煜这个小魔头终于再也没有机会跑出来厮缠洛槿初了,因为腊月二十五之后,衙门封印,小孩子们也都被拘在家中,传说这日之后到除夕,若是跑出家门,很容易被孤魂野鬼夺了魂魄。齐煜和秦锋作为皇亲国戚,家里更是不肯马虎放松了,也正因为如此,才给了洛槿初。 ☆、73第七十三章   没有这一大一小两个魔头打扰的生活,让洛槿初头一次体会到了“幸福的内牛满面”的滋味。尤其是小厨房里也开始做各种吃食,炸豆腐,做点心,焖肉,炖骨头等等等等,反正这个身体吸收不太好,吃得再多,也不过是下巴圆一点,洛槿初索性甩开腮帮子大吃起来。   几天前她安排人给乡下的柳先生送去了两车年货,没想到今日柳先生竟也命人送了些乡下土产回来。   洛槿初此时便在院中看小厮和粗使丫头婆子们往屋子里搬那些鸡鸭鹅和冻得硬梆梆的草鱼鲶鱼鲤鱼等,正得趣呢,就听人来回禀说宫蕊过来了。   洛槿初有些惊讶,不过想想,宫蕊向来和自己亲近,只是这些日子自己被两个魔头缠住了,一直没顾上她,今天过来找自己也是正常的。于是亲自迎了出去,向着两旁看了看,诧异笑道:“蕊妹妹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屏妹妹呢?快进屋来坐,外面有些冷。”   宫蕊愣了一下,不明白自己这胭脂还没送出去,怎么六姐姐就变了性子,对自己这样热情起来了。她皱着眉头暗想莫非是三位姐姐走漏了消息?可她们当初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泄露了她们,怎么自己倒先说出来呢?这不对啊。   “蕊妹妹想什么呢?这些天不见,怎么?会思考了?”洛槿初看着宫蕊紧蹙眉头的可爱模样,不由得笑刮了她鼻头一下。   “啊,没……没什么。”宫蕊回过神来,结结巴巴道:“不是……不是一个人来呢,这不是小花儿跟着我吗?”小花儿是她屋里的小丫头,素日不跟着出门的,今儿因为霜花等几个丫头都被洛夫人叫过去厨房帮忙,所以宫蕊就把她带了出来。   洛槿初愣了一下,忍不住哈哈大笑道:“蕊妹妹今儿有些魂不守舍,莫非是看见我这里来了好东西,所以跑过来蹭吃的了?我还真有好东西给你,只不过要等到晚上,管保你没吃过这样好吃的点心。“   她说的是现代时学的一道点心,用蒸熟的红薯,将瓤挖出来和上蜂蜜果仁鸡蛋重新拌匀了,再上锅里蒸一下,十分香甜可口。因为侯府中是不吃红薯这种“下贱”东西的,洛槿初也是在柳先生送过来的土产中看见了两篓子红薯,这才敢打包票说宫蕊肯定没吃过这样东西。   果然,宫蕊立刻来了兴趣,大眼睛里现出久违的光彩,用力点头道:“嗯嗯嗯,我也有好东西要给姐姐,还求姐姐大人大量,不要再生妹妹的气了。”   生气?这是怎么个说法?洛槿初奇怪的停下脚步,正要详问,就见宫蕊被寒风吹得红扑扑的小脸,当下便执起她的手笑道:“进屋说吧,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得罪了我?”   宫蕊低头小声道:“就是那一次,四姐姐说错了话,我不懂事,也跟着哄笑……姐姐……姐姐难道没生气么?这么些天……”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暗骂自己愚蠢,现在六姐姐都愿意和自己冰释前嫌了,自己就坡下驴多好,还要歪缠那种事作甚?   这话更是听得洛槿初莫名其妙,再问的时候,宫蕊就怎么也不肯说了。   两人携手进屋,说了几句话,宫蕊就从袖中拿出那盒胭脂,对洛槿初笑道:“姐姐,这是之前我买的胭脂,一直没舍得用,昨儿刚拿出来,让娘亲看见了,说我这么点年纪,用这样好的东西做什么?我想着母亲说的有道理,姐姐如今恰好到了议亲的年纪,所以给姐姐用吧。”   洛槿初不是非常喜欢古代的胭脂水粉,再怎么也没有现代那样舒服,别以为古代就都是天然粉,其实古代脂粉里含铅很重,不是有那么个成语吗?洗尽铅华,从这里就可以看出古代脂粉中铅的含量有多少了。   只是看着宫蕊那期盼的大眼睛,这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洛槿初摇头笑道:“什么脂粉?还舍不得……”   不等说完,便看清楚了那个盒子,不由得眼睛一亮,伸手摸了摸,确定后方笑道:“啊哟了不得,我倒是真小瞧了妹妹,这是檀木的吧?一盒脂粉,也值得用这样珍贵的木料?这定然是非同凡响的。”   宫蕊得意笑道:“那是自然,京城里属这脂粉最贵,要不然妹妹也不敢拿到姐姐面前来献丑。”说到这里,想起这脂粉其实不是自己买的,而是其他几位姐姐凑钱买来的,她又觉着自己没有得意的资格,于是低下头去。   洛槿初看了宫蕊一眼,把小丫头不自然的表情都收在眼中,心中不由的越发画了魂儿,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打开那檀木盒子,拿出小小一盒脂粉,笑道:“怪道这样珍贵,原来是沁芳斋最贵的红雪胭脂,妹妹怎么舍得花这样钱?”   宫蕊愣了下,然后挠挠头,不好意思笑道:“那个……因为,反正平日里的月钱也攒着不花,所以……所以手里倒还有些余钱,就……就买了。”嗯,这样说的话,应该不会泄露三位姐姐吧?上天保佑自己千万不要说漏嘴啊。小丫头在心里虔诚的祈祷着。   洛槿初眼波流转,心里已经有些明白了,只是不知这件事是谁在背后推手。   因略微想了想,便想起刚刚宫蕊说的那几句奇怪的言语:得罪了自己?自己生她的气?看来那位幕后的推手不知是找了什么机会,让宫蕊有这种错觉,接着才又顺水推舟将她推出来做炮灰了。   想到此处,越发笑得畅快道:“我以为蕊妹妹素日里喜欢吃食,这手里的零花钱都用来买吃的了呢,原来也有剩下的吗?这么说来,蕊妹妹的月钱还是挺多的吧?啧啧,可比你姐姐我强的多了。”   宫蕊小脸蛋儿涨得通红,因为洛槿初说的没错,她的月钱买吃的都不够,更别提剩下来买胭脂了。只是这时候当然不能承认,也只好期期艾艾道:“那个……买吃的自然也要买,只是……还有剩下的,嗯……”   小姑娘一边说着,大概也意识到以自己的功力,要在洛槿初面前不露破绽是很难的了,于是连忙站起身笑道:“六姐姐,我忽然想起还有点事,就先告辞了。”   洛槿初连忙拉住她,笑道:“什么事这样要紧?都快年根下了,我不信还有这样要紧的事情,若真有,姐姐陪你一起去办。若是没有,就安安心心在我这里坐一会儿,我已经让人把那好吃的东西都蒸上了,妹妹若走了,这大冷天的,凭着多热乎的东西,送到你那住处也凉了,到时候我可不管你哦。”   宫蕊最贪吃,不然也不会因为自觉洛槿初生了自己的气就惴惴不安了,皆因洛槿初平日里有什么好吃的都想着她,所以小女孩儿对她的感情比对宫珍还好呢。这会儿听说那样自己没吃过的好吃东西已经蒸上,心中还在挣扎着,屁股却已经不顾主人意愿,重新坐回了椅子上,甜甜笑道:“既如此,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就等着在姐姐这里吃了好东西再说。”   洛槿初笑道:“这才是我的好妹妹呢。”说完将那胭脂反复打量了几回,忽然笑道:“这样好东西,妹妹就是不用,给屏妹妹用也好,再不济,给姑太太用,也是极合适的。”   宫蕊笑道:“我娘有许多脂粉呢,姐姐也不是很爱这些东西,哎呀,都送给六姐姐了,六姐姐能不能不要老提这件事啊?你素日里可不是这样拖泥带水的人。”   洛槿初笑道:“好好好,不提,这不是喜欢吗?这沁芳斋最贵的胭脂,我只听人说过,还真没用过……”说完见宫蕊直跺脚,她就捂住了嘴巴,点头笑道:“行行行,不提不提。”   一边说着,又拉宫蕊上炕,郑重道:“这天儿冷,虽然屋里燃了火盆,还是有些寒气的。”   宫蕊好奇看着屋子里四周点的火盆,忽然惊讶道:“咦?东北角里那一盆是什么炭?怎么像是一点儿烟也没有?我们屋里现用的说是无烟银丝炭,也没有这样的干净。”   洛槿初笑道:“难怪你觉着稀奇,我今儿也是头一次用这份儿炭,是宣王府世子和仁亲王府小世子送过来的,统共也只有几十斤,说是宫中用的上好红萝炭,我今儿就用了一盆,想看着是不是像他们说的那般好,果然好,日后也不舍得用来暖屋子了,等到咱们吃火锅的时候再用,该是最合适的。”   “吃火锅?”宫蕊的大眼睛立刻亮起来,拍着手道:“我最喜欢吃火锅了,只是不常吃,没有好炭,吃着实在讨厌,再怎么说没有烟,也呛人得慌。”   洛槿初笑道:“正是这样说的,不过这份炭是真没有烟火气,到时候我喊妹妹过来一起吃,你就知道了。我这火锅和别处也不同,妹妹素日里吃的是酸菜火锅,这一回我用青菜,把肉片儿削的薄薄的涮着吃,配上芝麻酱和韭菜花儿还有海鲜酱一起拌,那味道啊,你吃过一次,就一辈子都忘不掉了。”   让她这一番形容,只把宫蕊的口水都差点儿说了下来,拼命点头道:“好好好,我等着吃姐姐的火锅,天啊,这会儿就有些馋不住了……”一边说着,就“咕嘟”一声吞了口口水。 ☆、74第七十四章   洛槿初见这小吃货的防备已经被自己简简单单几句话就给打消了,于是状似不经意的问了一句道:“是了,这些日子我忙着,也没怎么和妹妹说话见面,你是和谁一起玩儿着呢?听说羽哥哥和屏妹妹都去新宅子看过了,妹妹可是也跟着一起?”   宫蕊脑子里还想着火锅,听见这话,想也不想便答道:“没有呢,新宅子里又冷,也没有好吃的,所以我不喜欢去,真不知哥哥和姐姐怎么那么喜欢过去,我这些天都是和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一起玩儿呢。”   洛槿初一听:好嘛,这幕后的推手好像还不止一个,因笑道:“你几位姐姐那里有好吃的吗?”   宫蕊撇嘴道:“每次去倒是有吃的,只是都是些寻常东西,不如姐姐这里的好东西多,姐姐,人人都说你素日里只知道行医配药,怎么你还懂那么多好吃东西的做法儿?我有一次学着你做那个葱油薄脆,结果做成了葱油饼,而且一点儿也不好吃。”   洛槿初笑道:“这东西也讲究天分的,蕊妹妹一定是太喜欢吃的了,所以把你在这方面的天赋都分到了吃的方面,做的方面自然就欠缺了。无妨,将来你反正要嫁到富贵人家里去,到时候只把这任务交给厨子,让他天天变着花样给你弄吃的就行了。”   宫蕊垂下头,小声道:“可是人家想学啊,别人弄得,总不如自己弄得合心意。”说完又听洛槿初笑道:“你也别要求太高了,看你三位姐姐就知道,她们在哪方面不是心灵手巧?在做吃的上面不也是寻常吗?是了,我记得她们很喜欢梳妆打扮,不如将这盒胭脂送给她们吧……”   宫蕊愣了一下,接着立刻变色道:“不要……”说完才发现自己失态,连忙陪笑道:“六姐姐,你再这样,我要伤心了,怎么我送你的东西,你只想着给别人?”   洛槿初笑道:“我只不过这样一说罢了,难道我真舍得给?我又不是傻子,这样的好东西拿去送人?更何况,送给她们,倒是送给谁?若说送了这个不送那个,可是把人得罪狠了,这种难题啊,自古无解,我也不会这么傻。”   宫蕊松了口气,小女孩儿到底还是喜欢争强好胜,听洛槿初说这问题自古无解,心中便痒痒了,嘻嘻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无解的难题,这样珍贵的东西,三位姐姐每人分一些怕也是愿意的。只是这到底是我送给六姐姐的东西,不许你送人。”   “好好好,不送不送,我才不送呢。”洛槿初摸摸宫蕊的头,心中暗自冷笑道:倒是看得起我,三个人一起算计,真是欺人太甚,我到底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她们?就要这样的治我?   这里宫蕊浑然不觉自己无意中就已经把那三位姐姐卖了个干干净净,还只惦念着洛槿初答应给她吃的好东西和火锅儿。因到底等到了饭时。   秦氏和洛槿初热情的留她在这里用了饭,又吃了那红薯点心,果然美味无比,这小吃货只觉得心满意足,眼看着天色不早,这才告辞离去。   洛槿初少不得让她将红薯点心带回去给洛夫人宫羽宫屏尝一尝,因小吃货回到屋里,宫屏和宫羽洛夫人吃了那点心,也说好吃。宫蕊不相信,嘟囔道:“六姐姐明明说,热乎着才好吃,怎么你们吃凉的也说好吃?”   宫羽笑道:“真好吃,不过确实有些凉,幸亏屋里暖和,不然也不敢吃,怕肚子坏。”说完,宫蕊连忙过来,舀了一口进嘴里,然后瞪大了眼睛,忽然道:“好吃好吃,确实好吃。”言罢又要去挖,却被宫屏抓住了手,听姐姐道:“你在六姐姐那里不知道吃了多少,这会儿又要来蹭我们的?倒也不是舍不得,只是你吃了许多,现在又要吃凉的,肚子还要不要了?”   宫蕊知道姐姐说的有道理,只是这凉的红薯点心倒微微有些现代冰淇淋的味道,她这样的小孩子哪里能受得了诱惑,因跺脚道:“肚子坏了怕什么?反正有六姐姐。”   宫羽正色道:“你六姐姐也不是神仙,肚子坏了,即便一天就能治好,终归是要遭罪的吧?行了,我们还不知道你,在你六姐姐那里,还不放开了肚皮吃?这会儿消停消停吧。”   洛夫人笑着看儿子女儿们说话,也劝宫蕊别吃,只把宫蕊急得,在地上直跺脚道:“这是怎么说的?六姐姐怎么竟然骗我?明明她说过这东西凉了不好吃的,怎么竟然骗我呢。早知道,我在她那里就不吃那么些热的了。”   宫羽和宫屏互相看了一眼,宫屏便诧异道:“这话怎么说的?好好儿的,六姐姐怎么会骗你?”   宫蕊就将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跺脚道:“我便是听了她的话,想着在那里等着吃热乎的,早知道凉的这样好吃,我便不等着了,直接回来,只等六姐姐送来凉的吃岂不好?”   宫羽和宫屏心里就都明白了,自己这个吃货妹妹必然是被洛槿初套出了话,因也不说破,只是相视一笑。   洛夫人在旁边看着他们兄妹这心照不宣的表情,不由得奇怪道:“怎么了?这样故作神秘的,有什么事情好瞒着?”   宫屏一挑眉头,将食指竖在唇上“嘘”了一声,只这会儿宫蕊心里正懊恼着,也没注意她们,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子,到底还是跺脚道:“我找六姐姐去,她那里只怕还有剩的,我要都拿过来。”说完便一阵风般奔了出去。   洛夫人见小女儿走出去了,便笑骂道:“行了,到底什么事神神秘秘的?快说给我听。”   宫羽和宫屏笑道:“究竟什么事情,我们知道的也并不是十分清楚。”因把从宫蕊这儿知道的情况说了。这里洛夫人就皱眉道:“这真真是胡闹,怎能因为些许嫉妒就做下这样的勾当呢?六姑娘到底是她们的姐妹,对自家姐妹尚且如此,对别人也就可想而知了。”因心中暗暗庆幸,心道果然还是老爷的话没错,这亲戚间当远些好,不然的话,亲上加亲也很容易变成怨上加怨。   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若是知道她们的一时坏心竟然换来了这样的结局,不知道肠子会不会后悔的发青,但是抱头痛哭一场是指定免不了的了。   当下宫屏便笑道:“六姐姐外表看着柔弱安静,却不是肯吃亏的人。母亲等着吧,这两天必定有一出好戏看。”说完见母亲瞪过来一眼,听洛夫人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呢?自家姐妹这样构陷,你难道还幸灾乐祸不成?”   宫屏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我就是看不惯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她们这样儿嘛,所以我就等着看六姐姐怎么破这个局。说到底,是她们太过分,我看六姐姐对那位世子和小世子根本没什么心思,是那两位纠缠不休……”   不等说完,就听洛夫人断喝一声道:“够了,越说越没谱儿,是谁纵的你这样说话?这些话是你这女孩儿家能说出来的?还知不知道羞耻了?何况小世子还小,便是胡闹一番也是情有可原,宣王府世子也不过是过来看着他,生怕他做出什么错事来,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变成纠缠了?”   宫屏嘻嘻笑着一缩头,却一点儿也不害怕,摇着母亲的袖子道:“母亲,我看珍姐姐在的时候儿,对六姐姐也很好的,时常夸奖她,所以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虽然不好,可我觉着六姐姐……“   不等说完,被宫羽轻轻看了一眼,在母亲面前也无法无天的宫屏便瑟缩了一下,撇撇嘴冲宫羽吐了吐舌头,却是不再说话了。   洛夫人又好气又好笑的看了女儿一眼,笑道:“行了,回房去吧,替你妹妹烧好热水,真是不明白,为了几块点心,也不管天寒地冻的。”说完宫屏点点头,下了炕出去了。   这里洛夫人方看向宫羽,笑道:“如今你妹妹不在了,我儿心里有什么想法,可以和娘亲说说,平心论,你六妹妹倒还算是个好的,只是有些刚强,不过你将来也是一家之主,这妻子也不能一味软弱了……”   不等说完,就听宫羽笑道:“母亲多想了,儿子对六妹妹,也是当妹妹看待的,丝毫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以后母亲请不要提这件事。”   洛夫人笑道:“我素日里听你提起你六妹妹,是很喜欢的,还以为你心里对她也喜欢。”说完听儿子道:“是喜欢啊,只是像喜欢妹妹那样喜欢,这么说吧,我对六妹妹的感情的确要比对其他妹妹深厚一些,六妹妹看着身子单薄,偏偏又极有主意极刚强,看着就让人心疼。若是将来她遇到什么事,我也愿意为她付出,哪怕就是生死也在所不惜,就如同我对屏妹妹蕊妹妹这般,但这绝不是男女之情……”说到这里,他似乎是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便微微一笑道:“所以娘亲,您别再多想了。” ☆、75第七十五章   洛夫人叹气道:“你这孩子,从小儿就这样,唉!妇人之仁。罢了罢了,我本来也没多想,只是你刚才那话说说也就罢了,你有你的责任,但别动不动就为妹妹们生死不计,这哪是七尺男儿该有的心肠?”   宫羽微微一笑,自然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和母亲争辩,母子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宫羽便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宫屏等着看洛槿初会怎样处置这件事,然而一连等了两天,却不见洛槿初有任何动作,她心中不由得奇怪,暗道再过两天可就要到除夕了,难不成六姐姐竟然要等到除夕夜闹一场?这未免有点儿过分了吧?   谁知除夕夜也是平平安安的过去,洛槿初就好像忘了这件事一样,虽说宫屏并没有坏心,但想着那三位利用自己妹妹的姐姐竟然没得到任何惩罚,心里还是有些不平。因大年初三过后,总算府里的客人少了,她就到了洛槿初的房间里,等到左右无人的时候,方微笑道:“听说蕊儿给了六姐姐一盒胭脂,这小东西,对姐姐比对我这个亲姐姐还亲呢,但不知是什么胭脂,姐姐能不能给妹妹看下?”   洛槿初只看宫屏的表情,便知道这鬼灵精的表妹心里已经有数了,也便微笑道:“东西的确是好东西,沁芳斋最贵的红雪胭脂呢。只是我素日里在这些上面就不用心,过年又实在忙碌,何况这胭脂里面似乎还有别样的东西,因此也就没用。”   宫屏眼光微微一闪,洛槿初这一语双关的话她焉能听不明白?当下也不由得笑道:“姐姐向来精于医药,难道不好好儿查一查?蕊儿这丫头粗心,保不齐什么时候不小心,就让人往胭脂里面掺了东西,姐姐查出来,也好好好儿教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不然将来若还是这副让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性子,可怎么了得?”   洛槿初微笑道:“妹妹的意思我明白,好意我也心领了。只是蕊妹妹天真烂漫,也没什么不好的,有些事情,她大了自然也就懂了,倒不用现在急。至于我,倒也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家和万事兴的道理,更不是什么得饶人处且饶人的懦弱,不过是觉着这种事情实在不值,有那个时间,我倒不如好好儿做几味药。这就好像两个高手比试,一个人咄咄逼人,另一人总不接招,对方也就没办法了不是?'   宫屏默默听了,点头笑道:“姐姐的比喻真是妙极,只是别人怕未必像你这般想,姐姐自己也知道对方咄咄逼人了,若是这一次没得逞,下一次呢?一次一次的,就算是姐姐不为其所伤,也总烦人不是?‘   洛槿初笑道:“真惹烦了,自然要处置的。就如我在村子里走过,每个院子里都有狗叫。我懒怠理它,自然走过去就算。但如果有狗要向我扑过来,那少不得就要一榔头揍趴下了,说到底,仍是看值不值费这个神罢了。”   话音刚落,忽然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香草气愤的声音道:“这也欺人太甚了,又不是你去撞的人,做什么就把你打成这幅样子?跟我进来,让姑娘给你做主。”说话声中夹杂着一个呜呜哭泣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小丫鬟环儿在哭。   “这是怎么了?”   别说洛槿初豁然站起,就是宫屏都有些疑惑,站起身刚随着洛槿初走了两步,就见门帘一挑,香草拉着环儿走了进来。   小丫头脸上还挂着泪,两颊通红微肿,很显然这是被人打了。   洛槿初一双柳眉立刻竖了起来,拉过环儿细细看了两遍,才转头问香草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香草看见宫屏,先施礼见过,接着方愤愤道:“恰好屏姑娘也在这里,且帮奴婢们评评这个理。好好儿的,我让环儿去厨房要几把莲子,恰好今儿我们这边的小厨房里没了,环儿拿了莲子回来,偏遇上了四姑娘,非要看看她手里拿的什么,环儿给看了,不知让谁撞了下,莲子洒出来,她正四处去捡,结果四姑娘就往前走了几步,一下踩在莲子上摔倒了。竟二话不说,就让她身旁嬷嬷打了环儿,说她是黑心烂了肝肠,故意害四姑娘。姑娘,屏姑娘,你们听听,有这样的道理吗?”   宫屏偷偷看过去,只见洛槿初刚刚还温煦笑着的脸上此刻满布了寒霜,沉声道:“环儿这是受了我的牵连。是了,想来这些天见我不肯用那盒脂粉,都急了,这会儿越发要显得趾高气扬嚣张跋扈些,好让我生气,接着生出压她们一头的心思,用了那盒脂粉妆扮容貌,这才合她们的心意。”   宫屏见洛槿初气得身子都有些颤抖,忙劝道:“六姐姐何苦和她们生气?四姐姐今日这事儿做的忒不地道,晚上去老祖宗面前分说分说……”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冷笑道:“大宅门这样的事情多了,我若不能自己处理,指望谁给我撑腰?老祖宗就是有心管,能管得过来吗?也无非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只我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环儿这是替我挨的巴掌,我若不好好儿筹谋一番,不但对不起她受的这番苦楚,也对不起四姐姐她们的处心积虑啊。”   宫屏默不作声,却听洛槿初又对香草和环儿道:“行了,莫要哭了,这事儿姑娘心里明白,只是你做奴婢的,少不得要忍下这一时委屈。香草,去我柜子里拿先生之前给我的那消肿膏,替环儿抹在脸上,另外给她二两银子……”   不等说完,便见环儿惶恐摆手道:“姑娘,我们做奴婢的,受点打骂都是寻常之事,哪里就用得着给二两银子?姑娘一个月的月钱也不过是这些。”   洛槿初摸了摸她额头,温言道:“给你就拿着,姑娘不能立刻冲过去替你出气,这便算是补偿。不过你和我说,是哪个嬷嬷打得你?”   环儿看了眼香草,就见她气咻咻道:“姑娘让你说你就说,这会儿难道还替她们想着什么家和万事兴?素日里咱们忍让退避的还不够多?这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了。”   宫屏在旁边笑道:“香草素日里是个好脾气的,这会儿也气成这样,可见四姐姐这一回做的不像话了。”   洛槿初冷笑道:“谁说她们像话?这样理由也能找出来,亏心不亏心?”说完又看向环儿,见她抹了把眼泪,方抽抽噎噎道:“是……是四姑娘身旁的严嬷嬷。”   宫屏点头道:“怪道呢,原来是她,那素日里便是个仗势横行的主儿,这种事情不够她干的。”   洛槿初略微沉吟了下,点头道:“我知道了。”又看向香草道:“带环儿下去,莫要忘了替她上药。”   香草是素来知道自家姑娘脾气的,你想蹦跶,只不要惹恼了她,万事都好说,她也懒怠搭理。可一旦你过了界,惹的她心头火起,恐怕就未必会让你好受了,当日在乡下,三爷身边那对姐妹花就是最好的例子。   因便施了一礼,带着环儿退下去,一边和她道:“那药膏你用了就知道,抹在脸上立刻就不疼了,清清凉凉的可舒服了。姑娘连这个都给你用,可见是真心疼你。”   这里宫屏眼见着香草环儿走远,便来到洛槿初身边,小声道:“妹妹知道姐姐着恼,只是这事还要从长计议,万不能因为生气太过莽撞了。”   洛槿初目光凝视着香草和环儿离去的方向,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如此沉默了一会儿,她才恢复了从前模样,冲宫屏轻轻柔柔的一笑,温言道:“这是自然,妹妹什么时候看见姐姐莽撞过?唉!我倒是有心息事宁人,只无奈树欲静而风不止,少不得也只好想办法让四姐姐她们收敛收敛了。不然只怕日后在这府里,我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了呢。”   宫屏看着洛槿初脸上的无辜表情,眼中寒意却似刀子一般,忍不住低头笑了,小声道:“六姐姐又来扮柔弱,难道妹妹还不知道你是什么样人?”   洛槿初看着她微微一笑,没再说话,宫屏知道她心里不痛快,于是说了会儿话,便告辞离去。   回到院里,恰见宫蕊从外面回来,她便疑惑问道:“从哪里来?怎么身上倒有了些灰尘?你不会是又假小子似的去和那些小丫头疯玩儿了吧?”   宫蕊满不在乎的拍拍身上的土,嘻嘻笑道:“没有,只是刚刚走在门外,被雪滑倒,就摔了一跤。我从五姐姐那里回来,姐姐是从哪里回来的?”   宫屏笑道:“我刚从六姐姐那儿回来……”一语未完,就见宫蕊瞪大了眼睛,大声道:“姐姐你真坏,去六姐姐那里也不喊我。我再也不理你了。”   宫屏笑道:“我原是要喊你的,谁料到处找不见你,小丫鬟说你一早就出去了,我本以为你是去了六姐姐那里,却不料你是去了五姐姐那儿。”   宫蕊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道:“嗯,五姐姐她们这回帮了我的大忙,我也不好就丢开手。姐姐,你去六姐姐那里,没带什么好吃的回来?”   宫屏忍不住刮了下她的额头,含笑道:“你以为六姐姐是你的御用厨子呢?开口闭口就是点心,让六姐姐听到,好嘛,你这是喜欢她的人还是喜欢她做出来的点心啊?   宫蕊吐了吐舌头,嘻嘻笑着摇宫屏的胳膊,不许她在洛槿初面前说嘴。姐妹两个往屋里走,就听宫屏淡淡道:”妹妹也不必感谢四姐姐五姐姐她们,日后也莫要和她们走得太近,至于原因,大概你很快就能知道了。”   宫蕊疑惑地看着宫屏:“姐姐你在说什么啊?怎么我都听不懂?”   宫屏拉起她的手上台阶,微笑道:“不用急,你很快就会懂的。今儿四姐姐可算是把六姐姐得罪惨了。”看到宫蕊吃惊的张大嘴巴,她微微低下头,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自语道:“那就是个蠢货。”、   ************************   “香草,你说秦世子什么时候会再来咱们家?”   宫屏走后不久,香草就进来了,洛槿初问了环儿的情况,知道小丫头已经睡着,她便拿着茶杯,悠悠啜了一口,问香草道。   “姑娘想秦世子了?”香草惊讶的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看向洛槿初,却只见自家姑娘把一口茶喷成了漫天花雨,她一边掏出绢子擦嘴,一边怒瞪香草,咬牙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会想他?”   “刚刚姑娘分明是问……”香草糊涂了:为什么主子的心思自己现在都猜不到了呢?从前明明不是这样难伺候的啊。   “我只是问你秦锋那家伙什么时候会再过来,唔,你说过了正月十五后他们能来吗?”   香草挠了挠头,小声道:“若是奴婢来说,初六以后小世子和秦世子大概就会过来了,只是留的时间应该不会很长,他们毕竟还要到其他勋贵家吃酒看戏的,喔,也不对,初五六的话,说不定还要进宫,那就不能过来了。”   洛槿初点点头,心中盘算了下,香草说的可能性的确会发生。她沉吟着道:“这么说来,大概就是初十以后了?唔,看来还是要让哥哥帮忙暗中留意一下,不过不能让那两个煞星知道。”   香草忍不住笑道:“姑娘若是要见秦世子,只要您现在说句话,秦世子即便要留在家中,只怕也会想方设法跑过来的,奴婢完全相信姑娘有这个能力……”不等说完,就被洛槿初瞪了一眼,听她恨恨道:“给我闭嘴。”   香草吐了吐舌头,纳闷道:“姑娘你到底要做什么啊?怎么奴婢一点儿都没有头绪?”   洛槿初冷笑道:“我自然有我的用意。那个嚣张跋扈的老货在府里没有几个人能制她不是吗?既如此,我找一个能制她的人来。”她说到这里,便悠悠看向香草,沉声道:“我总不能让环儿的耳光就这么白挨了。不过这事儿你知我知就好,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奶奶在内,明白吗?”   香草心中一跳,知道洛槿初这是要“借刀杀人”了,想到主子肯为环儿那么一个小丫头出头,她心里便禁不住“怦怦怦”的跳起来:奴才的心也是肉长的,跟着这样的主子,不亏。   “要不要和奶奶商量商量?姑娘毕竟人单力薄……”   想到洛槿初从回到侯府后,虽然在治病救人方面是大放异彩,然而在宅斗方面却是收敛的十分彻底,不然洛槿雪等人也不敢就因为嫉妒便这样挤兑她。因此香草忍不住就有些担心:当年在乡下的时候,姑娘的确是厉害的,只是如今这几个月,她头上的尖角和爪子都收了回去,如今再露出来,该不会反而伤了自己吧?   “照我说的做就是。”洛槿初看了看香草,忽然微微一笑:“怎么?才几个月啊,就不信你家姑娘我的手段了?”   这笑容终于让香草又有了当年在乡下时自家姑娘整人不动声色的滋味儿,她连忙笑道:“是,奴婢都听姑娘的。姑娘要不要用点点心?奴婢去小厨房拿。”   洛槿初点点头,香草便转身走了出去。她这里放下茶杯,慢慢来到窗前,推开窗子,冷冽的空气中夹杂着梅花香扑面而来。   “是该给你们泼盆冷水,让你们清醒清醒了。”她眼中一片锋利,慢慢摩挲着手上的宝石戒指:“不知道吧?我们现代的名言就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   转眼间便是初七,一家人用完饭后照旧挪到暖阁里坐着说话,一派其乐融融的合家欢景象。   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宫珍身上。宁老太君便叹气道:“珍儿长这么大,还从没离开过家,这却是她头一次不在我跟前儿过年。”   洛槿初便等着这个话题呢,闻言便上前笑道:“老太太别忧心,先前我去姐姐宫里,姐姐曾经说过,皇上也怜她今年是第一年在宫中过年,虽然除夕到初八都要在宫中饮宴,然而初八之后,宫中位份尊贵的嫔妃们都可以接家人入宫探视。皇上特旨姐姐也可接家人进宫团聚,这在她们这一批的新人中,却是独一份儿的恩宠,姐姐说到时候要大家都过去热闹热闹呢。”   宁老太君惊喜道:“这是真的?”   洛槿初笑道:“怎会有假?难道我敢在这上面撒谎?只是姐姐不让我提前说,只说要在除夕后再告诉老太太,让您老高兴高兴。”   宁老太君果然高兴非常,想了想又道:“我老了,腿脚也不便,没得进宫还耽误大家时间。倒不如让媳妇带着屏儿蕊儿和你们这些小姐妹一起进宫去,也见识见识那皇家气派。”   洛槿雪等人再想不到竟有这样机会,不由得都是兴奋异常,只是想到如此一来,准备匆忙,一时间竟不知要带什么礼物进宫,这只有两天的时间,准备新绣品显然是来不及,少不得只能拿银钱买些市面上稀奇的东西了。   正彼此纷纷议论着,宫屏忽然看向洛槿初,掩嘴笑道:“六姐姐,你早就知道这消息,也定然知道,咱们进宫会让你领路,何况你于珍姐姐有大恩,这样时候珍姐姐不会不见你,只怕礼物早就准备好了吧?但不知是什么呢?”   洛槿初赞许的看了宫屏一眼,心想这孩子够机灵,才这么点儿就如此聪慧,这要是在现代,保准是最有眼力见儿,最得领导欢心的那一类型白骨精。   心里想着,面上便堆了盈盈浅笑,站起身款款走到康老太君和宁老太君面前,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檀木盒子,欣然道:“祖母看,这是孙女儿给娘娘准备的礼物,祖母可认得这个?”   康老太君眯了眯眼,接过那檀木小盒子,这一来,厅中所有人也都看清楚了,其他人也就罢了,唯有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三人,面上一下就变了颜色,洛槿雪甚至站起身来,脸上的惊慌之色被好几个人都看在眼中,即使她强自镇定下来,也到底引起了这些人的疑心。 ☆、76第七十六章   康老太君却不知道几个孙女儿的表现,她仔细看了看那盒子,点头笑道:“是檀木的,虽不如小叶紫檀那样名贵,却也算难得了,但不知里面是配了什么。”   一边说着,就打开盒子,将那胭脂取了出来,还没等开盒,便闻到一股香气,老太太是什么人,活了大半辈子,现在每天早上也要用些淡淡的胭脂铅粉,不然面色不好看,因只闻了一闻,便惊讶道:“这……似乎是胭脂的香气啊。”   洛槿初笑道:“老祖宗好眼力,可不就是胭脂呢……”不等说完,便见康老太君摇头道:“不妥不妥,怎么能送胭脂?这算是什么礼物?你也不怕娘娘笑话你小气,这种礼物可送不出去。”   下首坐着的洛槿雪等三人,一听见康老太君这话,立刻便像抓到了一棵救命稻草般,洛槿芳连忙附和道:“是啊,祖母说的没错,这算是什么礼物?六妹妹你也太小气了。”   洛槿雪也连忙在一旁帮腔,笑道:“娘娘在宫里,什么样的好胭脂用不到?倒要妹妹巴巴儿弄了一盒胭脂送过去,没得倒让娘娘笑话。六妹妹素日里和两位世子关系亲厚,这会儿若是没有稀奇东西,就是让世子们替你找来也好啊。”   洛槿宜笑道:“四妹妹的话虽不中听,却有道理,六妹妹这胭脂可是拿不出手。”   洛槿初始终含笑,也不打断她们:笑话,这几个人急着跳出来表现,她还巴不得呢。   因等三人说完,她方吟吟笑道:“姐姐们可是冤枉我了,寻常的胭脂我哪里就敢拿去现眼?实在是这胭脂就是在宫中,也算是不错的呢。这是沁芳斋最好的红雪胭脂,从前娘娘在咱们家时,我时常和她说话,就听她说过喜欢这份胭脂,只是一则太贵,二则她那时候容貌有损,看见这胭脂反倒伤心。上一次进宫,还听娘娘提起说,到底也没用这胭脂,便入了宫,怕是日后也没机会用到。因此我记在心里,恰好蕊妹妹那天给了我这盒胭脂,不然若让我拿银子去买,一时间还真没有那样多的钱。”   她说到这里,便微笑看向宫蕊道:“蕊妹妹,这本是你对我的一番心意,如今我却拿来借花献佛,你不会怪我吧?”   宫蕊有些发愣,眨着大眼睛茫然的看向洛槿初,嘴唇动了动,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一旁宫屏见妹妹还是不明所以的样子,连忙接过洛槿初的话笑道:“既是蕊妹妹给姐姐的,自然是由姐姐处置啰。我倒是不知道,蕊儿这家伙什么时候得了这样好东西,宁可给姐姐倒不给我,哼,姐姐送给娘娘正好儿。”   洛槿雪等人的面色本来已经强自恢复了镇定,这会儿不由得又覆上一层白霜,眼见着洛夫人都露出怀疑神色看向宫蕊,轻声道:“蕊儿,你从哪里来的钱买这胭脂?沁芳斋的招牌,那是要好几两银子一盒的吧?”   宫蕊吞吞吐吐的说不出来,大眼睛偷偷向洛槿雪等人瞄去,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都是心中一凛,立刻别开了目光。   上面康老太君没有注意到这股暗流,洛槿初却是把一切都收在眼中,她却故作不知,对康老太君笑道:“如何?老祖宗还觉着孙女儿这礼物拿不出手吗?自然,也不仅仅是这一个,我还准备了一盒养颜的药丸,那是用许多种珍贵药材制成的,想来娘娘也会喜欢。”   康老太君笑道:“听你这一说,这胭脂倒还正经不错了,你如今月钱也不过是每月二两银子罢了。”说完看向宁老太君道:“亲家母别笑话,好不好,是孩子的一番心意。”   宁老太君笑道:“这话说的外道了,我岂是那不知好歹的人,六姑娘的礼物备的极妥当,想必珍儿也会喜欢,尤其养颜的药,谁不喜欢?就连我也想要两盒呢,虽然不敢想返老还童,但若是能看着年轻几岁也是好的。”   一句话说的康老太君也笑起来,点头道:“让亲家母这一说,正经我也该要两盒药来,冬天里这皮肤更要保养些,不然我只怕这脸上的褶子都能夹死蚊子了。”   两个老太太说笑着,其他人自然也要赔笑说话。洛槿雪和洛槿芳洛槿宜三姐妹这会儿却如坐针毡,饶是她们平日里自负机智,如今也是六神无主了。眼看洛槿初从康老太君身旁走回来,洛槿雪便站起身紧张道:“六妹妹,你……你真要把这盒胭脂送去宫里?”   “这还有假,我刚刚当着老太太的面儿都说了。”洛槿初笑得一派温柔:“怎么?姐姐们难道有异议?”   洛槿芳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不是,我们就觉着,这……这礼物还有些太轻了,六妹妹想一想,这买来的东西,算什么心意呢?还是该自己做点东西送去才是,本来娘娘也不在乎价钱,若说值钱,宫里什么没有?‘   洛槿初定定看着她,那眼睛中的锐利只是一闪而逝,但洛槿芳却觉着自己心中的恐慌似乎全被这个妹妹看穿了,惊慌之下,不由得问道:”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我和五姐姐说话,不看着你却去看谁?”洛槿初奇怪的反问,然后伸手探向洛槿芳的额头:“五姐姐,你不是病了吧?怎么说话语无伦次的?还是说你为礼物的事情忧心?这样吧,妹妹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既然姐姐没准备好礼物,这胭脂就给姐姐当礼物送上去如何?反正我那里还有一盒养颜药呢。”她一边说着,就将檀木盒子递了过去。   洛槿芳在姐妹中最没有心机的,这一次也是因为被嫉妒冲昏了头,才会和两个姐姐联合起来,但也只是听着洛槿雪和洛槿宜的安排行事,并没有出谋划策过。洛槿初也正是看穿了这一点,所以才会选中她来试探。   果然,洛槿芳一听说这盒胭脂要转送给自己进献娘娘,一时间也没有多想,便退后一步尖声叫道:“谁要你的东西?我……我才不要这盒胭脂……”   她一边说着,因为太过激动,又将那胭脂视作洪水猛兽一般,便不自禁的抬起手,将那盒胭脂打落在地上,配着之前的惊叫,一下子就让厅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转到了这一边,大家都惊讶的看着这几个小姐妹。   没想到试探取得了比预想中还要好的效果,洛槿初心中十分满意,表面上却装作受了惊吓的模样,俯身捡起那盒胭脂,低着头,任眼泪从眼角一滴滴落在地上,却是什么话都不说。   “怎么了这是?”   康老太君皱着眉头问,只是没人回答,一屋子人,除了这几个姐妹,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洛槿雪只气得差点儿把一口牙都咬碎了,恶狠狠瞪了洛槿芳一眼,暗道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你就接过来说好。然后拿回去,咱们偷偷换一盒胭脂不就行了?多花点钱总比这事儿败露的强,上好机会就让你给放走了,真是个蠢货。   由此可见,洛槿初没有选择洛槿雪做为试探对象是多么明智而睿智的举动。   康老太君还在追问着,这个时候宫蕊也察觉到不对劲儿了,三位姐姐的面色都快成锅底了。这盒胭脂当初她们夸得天花乱坠,怎么这一会儿却全然不是那时笑得春花般灿烂的模样?   宫蕊只是天真单纯,又不是傻子。洛槿雪等人已经表现的这么明显,她心里岂能不疑惑。见洛槿初似乎扛不住康老太君的追问,缓缓转过身去,尽量平静道:“是孙女儿不小心把胭脂掉到地上了,幸亏没什么损伤,叫老祖宗担心了。”   康老太君怎么可能相信这番说辞?目光从另三个孙女儿难看的脸色上掠过,她心里便大致明白了,只是虽气得要命,然而当着宁老太君的面儿,总不能戳穿了让自家的孩子没脸,因心中暗道那几个丫头看来是越发不像话,必要好好管教了。这边却要出口和洛槿初一起把这件事圆过去。   却不料宫蕊便在这个时候站了起来,走到洛槿初身旁,一扬小脑袋,冷哼哼的道:“这盒胭脂是我送给六姐姐的,但其实并非是我买来的。当日我无意中因为四姐姐编排六姐姐的话笑了一场,三姐姐四姐姐五姐姐一直在我面前说六姐姐不理我,是心里存了怨恨,还热心的帮我想办法化解,这盒胭脂,就是她们送给我的,说是姐妹三个原本买了要自己分着用,但是看我可怜,就让我拿了给六姐姐化解前嫌用,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千万不能和六姐姐说是她们给的。我原先十分感激三位姐姐,只是如今,六姐姐不过一片好心,怎么就把五姐姐吓成了这样儿?这其中,好像还有什么妹妹不知道的事儿呢,姐姐们是不是说给妹妹听听?”   宫蕊的性子便是这样,爱憎分明,又因为年纪小,爹娘兄长都宠着,虽然因为家教不至于无法无天,但那也是个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小孩儿,且骄纵惯了,也不屑于玩什么心机深沉的手段,喜欢不喜欢都表现在脸上。   这一次她本来十分感激洛槿雪等人,想着原来三位姐姐并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坏,心中还愧疚了几天,谁知道由今天晚上的事情却看出来,原来三位姐姐很有可能是利用了自己,还不知那胭脂盒里有什么猫腻呢。若不是六姐姐机缘巧合之下想把这盒胭脂给娘娘做礼物,只怕三位姐姐也不能原形毕露。   想到此处,怎能不恨得咬牙,因此站出来,竟是半点不给洛槿雪等人的面子,直接就把事情揭开了,且咄咄逼人的问起来,毫不顾那三人的情面。   宫屏在旁边老神在在坐着,眼角余光在洛槿初身上打了一个转儿,见她已经拉了宫蕊安抚,她便在心里好笑,暗道我这位六姐姐啊,可真不是个简单角色,好人全都是她做了,三位姐姐这下子也现了形,恐怕她们也想不到蕊妹妹会忽然跳出去,将事情一股脑儿捅开了吧?只是她们料不到,六姐姐却一定是会料到的,不然她刚刚也不至于在那里沉默的抹眼泪儿了。   宫屏虽然聪明,却向来不屑玩心机手段,家里总共就三个姐妹,宫珍相貌被毁那会儿,她只顾着同情对方,等到对方容貌恢复了,又已经进了宫。剩下一个天真的同胞妹妹,更没有玩心计的道理。因着这些,她对玩心机手段的人没什么好感。   只是洛槿初这一次却是不同,若非洛槿雪等人一个劲儿挑拨,实在是过了分,洛槿初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儿给她们下马威。   想起当日自己和洛槿初说话,替她抱不平时,对方说的那些话,她倒越发觉得洛槿初可敬可佩。能忍一时之气,忍无可忍之时,又可以这样快速有力的反击,唯有这样儿的姐姐,才是女儿中的豪杰,自己该当以她为榜样才是。日后一旦嫁了人,要面对那些内宅争斗时,不妨也学学六姐姐今日的手段。   宫屏一边想着,便也站起来,加入到劝说宫蕊的行列中,只是此时事情已经全部捅开了,就算宫蕊想息事宁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康老太君也不可能将这件事含混过去,眼见洛槿雪姐妹三个脸色煞白,她便忍不住沉声道:“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说。”   秦氏到这会儿哪里还不知道女儿受了算计?脸色登时沉下来,从乡下回来后,她到现在也没往府里的事情伸过手,只想着过自己的日子,又不缺钱,何必非要揽权在身,惹得妯娌们嫉恨。谁知自己收敛了锋芒一味退让,竟让人都将她们这一家看做了无能之辈,这几个女孩儿可都是一个祖父祖母的堂姐妹,算起来关系还不够亲近吗?谁承想竟然是她们如此煞费心机的给女儿设了套子。   洛槿雪和洛槿芳洛槿宜三个女孩儿脸色煞白,却也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把自己做的好事说出来。   好在宁老太君是个厚道人,并没有什么幸灾乐祸的想法,因见了这情形,她便咳了一声,对康老太君道:“这会儿身上有些乏了,我回去歇一会儿。”说完想了想又道:“小孩子们的事情,也不用太认真了,蕊儿这孩子也是惯坏了,我回去让她母亲教训她。”   康老太君勉强撑着笑容送走了宁老太君,洛夫人谢夫人和宫屏宫蕊自然也跟着去了,宫蕊本来不肯走,要留在这里替洛槿初作证,到底被宫屏拉走了。   这位大姑娘心中暗自好笑,心道妹妹啊,六姐姐就差没把你卖了,你这还上赶着要帮着数钱呢,行了行了,剩下的事交给她自己就好,这么点儿事情再摆不平可得了。”   等到这些人都走了,洛槿初方擦了擦眼泪,委屈的看了洛槿雪等人一眼,然后低头走到康老太君面前,小声道:“算了老祖宗,我也没想到今儿这事情怎么会弄到这个地步,总是我做的不好,或许因为给世子和公主看病的关系,冷落了姐妹们,她们心中怨恨我也是应当的。如今这件事出来,她们已经吓得够呛,老祖宗也莫要追究了。”   康老太君叹了口气,淡淡道:“把那盒胭脂留下吧,老婆子倒要看看这姐妹们能使出什么样的手段来。”   洛槿初惭愧道:“想来无非是加了些什么作料的,也是孙女儿粗心,因为是蕊妹妹给的,又闻着香气浓郁,竟然没想到这一层。不然的话,这事儿也不算什么,孙女儿倒也不是一味忍气吞声的人,只为这事儿不值当闹,暗中给姐妹们一个提醒,让她们日后收敛收敛就完了。谁知竟闹到今日这个地步,蕊妹妹那性子是冲动的,嚷了出来,倒是让姐姐们的面子都没了,这也算是惩罚,老祖宗莫要雪上加霜了。”   这话说的十分漂亮,暗地里解释了自己身为医者,为什么没有及时发现胭脂有鬼的问题,偏偏因为那“不是忍气吞声的人,暗中提个醒”等言语,又表明了自己的性子,并非一味的忍辱求全,听起来就十分可信。   康老太君看着这个孙女儿,只觉得满心感慨。   虽然洛槿初回来只有三个多月,但她素日里端庄稳重不言不语,最大的心思便是医术制药,从不和人起争执,衣服首饰也都是朴素之极,她的嫡母身份也是高贵的,手里更有闲钱,却没见她和姐妹们攀比过什么。不过是因缘巧合之下,出了两次风头,别人还没怎么着,自己府里这些女孩儿们倒是忍不住动手了。却让这孩子此刻如此的为难,既不能闹的人尽皆知,还要在自己面前忍着委屈替那姐妹几个求情。   因越想越觉着洛槿初可怜,偏她苦苦哀求,只说洛槿雪等人眼瞅着都要议亲了,这名声不能传出去,字字句句发自肺腑,全是替姐妹们考虑着,如非真心实意,再做不到这个地步,假惺惺敷衍几句也就是了。 ☆、77第七十七章   康老太君心里感动啊,想想这事儿的确像洛槿初说的,还要给三个女孩儿留点面子,因此点点头。于是洛槿初便来到秦氏面前,拉着她笑道:“临走时给娘熬了一锅补汤,这会儿想来也熟了,娘亲这几日都念叨着身子发虚,快随我回去用汤吧。”   秦氏冷哼一声,悠悠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身体发虚了?你听错了吧?”   洛槿初咳了一声,知道母亲这是不想善罢甘休了,倒是正合自己心思,于是仰起脸央求道:“娘亲忘了?就是那天早起你说觉着有些身子乏力啊,好了好了,不管如何,女儿的汤都熬好了,娘亲快随女儿回去喝吧。”说完就拉着秦氏往外走。   秦氏还能不明白这小狐狸心里打着什么主意?见她眼中虽是哀求之色,却掩藏着一丝笑意,于是也就会意,继续冷笑道:“喝补汤?我这会儿就已经饱了,真真不知道侯府里也有这样的大戏……”   不等说完,洛槿初已经“急了”,到底使劲儿将她拖了出去。秦氏犹自不甘不愿,只是嘴里咕哝着什么也没人听清楚。   康老太君的目光在其他几个儿媳妇孙媳妇身上扫了一眼,冷哼道:“行了,连事主都走了,你们几个还留着做什么?等着看笑话么?”话音未落,楼夫人何氏和潘夫人等也都起身告辞。   潘夫人带着两个儿媳妇,一步三回头的离开,楼夫人何氏嘴角边却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容,暗道二房向来长袖善舞,这下好了,几个女孩儿倒也算是有机心,只可惜人家无心并没算有心,却也将她们赢了,或许这便是天理昭昭疏而不漏?   “你这丫头搞什么鬼?”   回到房间,秦氏遣退了下人们,便拉着洛槿初坐在床沿,好奇的问她。   “娘难道还猜不出来”洛槿初微微一笑:“无非是姐妹们越来越把我当个软柿子,个个都想来捏一捏。我怕时日长了,她们还真以为我就是朵没经过风雨的娇花,所以少不得要给她们提个醒了。”   秦氏笑道:“我猜着是那胭脂里大概有文章,只是既然是蕊丫头送给你的,你又怎么知道那其中的猫腻?或是说,你是怎么想到的?”   洛槿初笑道:“娘糊涂了?蕊妹妹一个月几个钱?她就能去买这胭脂?何况她一点机心都没有,让我三两句话便套出了这胭脂的来历。说来三位姐姐倒也是看得起我,竟然往里面放了木矾草灰,那东西倒不至于害人,只是一旦接触皮肤,皮肤就会被烧的通红,几天不能见人了。”   秦氏一听这话,不由得柳眉倒竖,拍了下桌子恨恨道:“真真是反了她们,这样东西敢给自家姐妹用,不行,我要去找太太和老太太,怎么也不能轻饶了她们,难道这侯府里没有咱们娘儿俩的立足之地了吗?”   洛槿初连忙扯住秦氏,微笑道:“娘亲何必去找老太太和太太?刚刚我那番情真意切的话岂是白说的?等着吧,这一次有她们好受的,但愿她们从此后能知道我的厉害,收敛些也就罢了,不然的话,哼哼!女儿有的是让她们弄巧成拙的手段。”   秦氏摸着她的头发,笑得有些感慨道:“你虽不是娘肚子里出来的,但不愧是娘教出来的。咱们女儿家便该如此,该忍让的时候,不去得理不饶人。不该忍的时候,就半步不能让,哼!决不能窝囊到让人欺负到头上还不吭声。”   话音刚落,就见洛涛走进来,疑惑道:“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们娘儿俩了?”   秦氏就将事情说了一遍,洛涛皱了皱眉头,淡淡道:“果然是她们过分了,不过妞妞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性子,这次的事儿做的却是对了。”说完对洛槿初道:“我和你娘还有话说,你先回屋吧,正好有朋友送了米兰斋的点心,我记得你上次爱吃,已经让人送你屋里去了。”   洛槿初谢过了父亲,便走出门,洛涛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摇头笑道:“咱们这个女儿啊,可不是个省油的灯,只可惜她那些姐妹们还没看出来,倒非要飞蛾扑火。”   “什么飞蛾扑火?看你说的难听,妞妞又没怎么样她们。”秦氏哼了一声,又忍不住抱怨道:“也就是这孩子,多大点儿的人,难为能忍下这口气,若是我,便闹得人尽皆知,看看那三位养在深闺的姑娘做出的好事。”   洛涛笑道:“你竟还比不上女儿,你以为这次老祖宗能轻饶了她们?得饶人处且饶人,难道你还没吃够太过刚强的亏?女儿的性子就很好,刚柔并济。只是……”他说到这里,便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这孩子太有主意,我只担心传出去,怕没人敢要她了。”   秦氏冷哼道:“这话好笑,怎么就没人敢要了?没看见大小两个世子天天过来?”   洛涛笑道:“小世子也就罢了,我倒是觉着秦世子真真是良配,只是妞妞看那意思,又不是很待见秦世子,这真是为难,须知若两人是冤家,就算咱们强行把他们绑在一块儿,成婚后也很难就成一对佳偶啊。”   秦氏听了这话,也不免担心起来,洛涛看到爱妻的表情,又觉着自己多嘴,连忙道:“行了行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且看上天怎么安排吧。”   **************************   “姑娘,刚刚得的信儿,三位姑娘被禁足三个月,每人让抄清心经五百遍,等到禁足结束,还要她们来给姑娘赔礼道歉,是了,月钱也扣了三个月的呢。”   洛槿初中午躺了会儿,在一个难得暖和的冬日里,能够在榻上歪一会儿,享受着不远处地龙的温暖,这真是一个幸福的时刻。尤其是在醒来后,就听到香草过来说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垂下眼帘,她微微一笑,淡然道:“所以说,人要难得糊涂些,太聪明了,往往就会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们处心积虑算计我,如今到底是算到自己头上去了吧?”   香草笑道:“姑娘这一招真心高明,不但三位姑娘受罚,如今连蕊姑娘也知道她们的险恶用心,日后是定然不会和她们再好了。哼!何况姑太太也经历了这事儿,这几位姑娘许多日子的心思,恐怕就全白费了。”   洛槿初想到洛夫人和宫蕊,也忍不住笑道:“自然,蕊妹妹那个性子,最是眼里揉不下沙子的。而羽哥哥人品高洁,学问也做得不错,她们三个配不上,趁早儿歇了心思也好。”   香草掩着嘴巴笑道:“姑娘这样说,奴婢倒是觉着有一人能配得上羽少爷。”说完见洛槿初好奇看过来,她便嘻嘻笑道:“就是姑娘呀,咱们姑娘品质又好……”   不等说完,便被洛槿初轻轻踢了一脚,听她恼道:“这话今儿在我面前开开玩笑也就罢了,万万不许说到人前去,叫人听了什么意思?”   香草笑道:“还用得着姑娘吩咐?奴婢难道是那种不懂轻重的人么?”说完却见洛槿初白了她一眼,冷哼道:“嗯,这可说不准,在我面前敢开这样的玩笑,若是让奶奶知道了,看怎么罚你。”   香草吐了吐舌头,旋即疑惑道:“姑娘您真的对羽少爷没有半点儿心思?也是,素日里也没看你和羽少爷走得近。只是姑娘,秦世子你不喜欢,就算你们开始有些怨仇,那都是小事儿,奴婢可不相信姑娘连这份心胸都没有。只您到底是怎么想的呢?就算您不喜欢秦世子,可羽少爷那样温柔又漂亮,又有学问的,你怎么也不喜欢?'   洛槿初咬牙道:“你这蹄子是认真要作死了么?问出的都是什么话?让奶奶知道,非撕了你的嘴不可。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你记着我不喜欢开这样的玩笑,世子也好,表哥也好,我一个都不喜欢。”   香草看出姑娘是真不高兴了,只得答应下来,撅着嘴小声咕哝道:“姑娘真是的,奴婢这也是关心您,不然奴婢犯得着吗?”   洛槿初微微一笑:“知道你是关心我,不过这种关心我可不想要。”说完便将手中书卷放回书桌上,想了想道:“替我更衣,我去老太君那里坐坐。”   “咦?姑娘这个时候儿过去做什么?万一老太君以为您是去打听姑娘们的结果,是不是……有些不太好?”香草疑惑的问着,一边去箱子里找了套新衣服递给洛槿初。   “连你都知道我这会儿去打听这种事不好,我又怎么会不知?放心好了,我是去替几位姐姐求情的。怎么也不能把她们逼得太狠,若真是三个月后让她们来我面前赔礼道歉,只怕她们是真心要在心里恨死我了。”   “那又如何?难道她们还敢对姑娘下手不成?”香草冷哼一声:“我就不信她们这次还不能吸取教训。”   洛槿初摇头道:“话不能这样说,难道不知狗急跳墙的典故么?真的逼一个人狠了,万一不管不顾起来,什么极端的事情都能做出。更何况,她们不愿意过来向我低头,我还不愿意看她们那些嘴脸呢。” ☆、78第七十八章   这的确是洛槿初的担忧,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只因为嫉恨自己就用出这样的手段,如果真把她们逼得狠了,尤其是洛槿雪那个人,性格却是有些极端,万一逼得她豁出了性命,做些出格事怎么办?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这不叫示弱,叫退一步海阔天空。更何况,她还有后招没使出来,这一次虽然给自己出了气,然而环儿挨得那些耳光还没讨回公道呢。   因换了衣裳来到康老太君的房中,正好老太太和几个老嬷嬷说话儿,见她来了,便笑着招手让她坐到身边,慈爱的摸着她的头发道:“我正没事儿做,难得你这丫头丢下了那满屋子的瓶瓶罐罐,跑过来陪我这个老婆子。怎么?可是来打听你那几位姐姐我是怎么处置的”   洛槿初喜欢做药,所以屋子里许多瓶子罐子,康老太君所说的瓶瓶罐罐指的便是那些东西。因听见老太太这么说,她便笑着道:“老祖宗说的哪里话?您处置了几位姐姐,如今这府里都传遍了,孙女儿心里实在不安,因此过来想向老祖宗讨一个情,可不可以饶过姐姐们这一回?”   康老太君郑重看着她,好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摇头道:“你那几个姐姐,但凡有你一半的宽大仁厚心怀,也不至于做出今天这样的事情。唉!如今倒要你这个当妹妹的来替她们求情,我想起来,都替她们臊得慌。”   洛槿初忙道:“老祖宗别这样说,姐姐们也是一时糊涂,也是孙女儿这些日子有点出风头了,偏偏那两位世子,三天两头就来一趟,老祖宗您不知道,依照孙女儿的心思,真想拿大扫把赶他们出去,他们在这里呆着,孙女儿又不能做药,还让姐姐们误会生气。偏偏娘和祖母都不许,孙女儿也没办法。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却又牵连姐姐们受罚,这……我心中实在是不安。”   康老太君便对身旁一个老嬷嬷笑道:“你们听听这孩子的话,素日我就知道她是个老实宽厚的,如今她姐姐们那样对她,这孩子还是过来替她们求情,啧啧,真真难得。说起来,涛儿媳妇那也是个刚强的,这孩子从小儿在她身边长大,怎么倒是一点儿也没随了她那份刚强性子?”   见康老太君夸奖洛槿初,那两个老嬷嬷哪能不凑趣儿?其中一个还是康老太君的陪嫁嬷嬷,便微微弯腰笑道:“老祖宗说的真真没错儿,素日里老奴看着六姑娘,就觉着可怜可爱,难为这孩子身子单薄纤细,心胸可一点儿也不狭窄。就是这次的事,若是摊上那三位姑娘,不知怎么闹呢。啧啧,这样的模样儿这样的人品,怎么不叫人怜惜?”   洛槿初垂头做安顺模样听着,心中却暗自好笑,香草在她身后静静站着,也快要憋笑憋到内伤,暗道自家姑娘还真不是一般人物,从回府后,她便故意做出这副安顺模样,实际上却是半点亏都不肯吃。可这么多日子过去了,人人都以为她真是朵娇花儿,若知道这位娇花一般的姑娘曾经扯着老爷的手,放开喉咙大叫强抢民女,不知道老嬷嬷是不是会昏过去。   正想着,就听康老太君也笑道:“可不是,我也是看着这丫头可怜,所以今儿做主狠罚了那几个丫头,谁知她竟不领情,跑到我这里替那三个丫头求情来了,这倒闹得我里外不是人。”   话音未落,洛槿初便挽着她的胳膊摇晃起来,娇声道:“老祖宗别这样说,孙女儿都无地自容了。真真不是来为难老祖宗的,只是孙女儿想着,姐姐们一时糊涂,若是重罚,日后倒对孙女儿存了心结,不如略施惩戒,让她们日后行事知道点分寸就好。孙女儿觉着,也不用来给我赔礼道歉了,禁足三个月也有些太重,眼看着就是元宵佳节,到时候人人都去街上看灯,姐姐们却被禁足,这若让人知道了,于她们名声也有碍啊。”   康老太君皱着眉头道:“叫你这么说,竟是不用罚她们了,禁足禁到元宵,不过就是这么几天,有什么意思?”   洛槿初笑道:“不是还有五百篇清心咒吗?那清心咒可不短,抄五百遍,让姐姐们心里去去火,也就足够了。老祖宗别忘了,元宵之前,我们还要进宫呢。”   康老太君冷哼道:“她们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是让娘娘知道了,也只有丢人的份儿,进不进宫又如何?”虽如此说,心里却已经同意了洛槿初的安排,只是可怜这个重孙女儿让人暗中算计,如今又这样的通情达理,让老太太更觉着愧疚。   因就命人将自己素日里钟爱的一对金镯子拿了过来,用帕子仔细包了,递给洛槿初道:“这不是普通的金镯子,是我当日出嫁后,婆婆给我的,乃是内造的东西,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十分华丽,咱们家如今虽是侯府,这样好东西也不多见,你好好儿收着,将来做嫁妆带过去,你婆家也就更不敢小瞧你了。”   洛槿初起先不肯,推辞了一番,最终康老太君还是将镯子塞进了她手中,及至听到这一番话,只把她心里喜得眉花眼笑。面上却仍是一如平常,娇嗔道:“老祖宗,您说什么话呢?孙女儿才不嫁人,就陪着老祖宗和祖母还有娘亲一辈子,难道老祖宗还要撵孙女儿出去不成?”   洛槿初过了年刚刚十四岁,说出这样的话,康老太君自然是高兴的。若是她十七岁还说这样的话,只怕劈头盖脸的一顿训斥是少不了了。因又陪着老人说了几句话,这才告退出来。   回到屋中,将这一对金镯子打开细细看了,果然上面镶嵌着七色宝石,看上去就是华贵精美非凡。她便得意的对香草道:“如何?还是你家姑娘我聪明吧?去求了一次情,便换回来这对东西,岂不是比让那三位姑娘来我面前赔礼道歉的强?”   香草笑道:“是,奴婢对姑娘心悦诚服五体投地了。只是姑娘也当真厉害,您当着老祖宗的面儿,是怎么做出那样乖顺柔和的模样儿?那声调语气,奴婢在旁边听着,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偏偏老祖宗竟然像是受用的样子,真不知道她老人家怎么想的。”   洛槿初也忍不住哈哈笑起来,旋即又起身追过去,笑骂道:“我把你个不留口德的小蹄子,连老祖宗和你姑娘我都敢妄自议论了。还说什么鸡皮疙瘩都要出来……”说到这里,她忽然站定了身子,疑惑看着香草道:“喂!真有那么瘆人吗?本姑娘觉着还是伪装的很好啊。”   香草笑道:“是,姑娘确实做得很好,也说的很好。只是奴婢从小儿就跟在姑娘身边,可以说是和您一起长大的,再没有谁能比奴婢更了解姑娘的了,一听之下,想想姑娘在乡下的所作所为,可不就出了鸡皮疙瘩呢?”   洛槿初仔细想了想,也忍不住笑道:“你说的没错儿,其实我说那些话的时候,也着实是浑身不舒服。”话音落,她的眼睛忽然亮起来,看着香草道:“咱们俩都是这样的感觉,秦锋那家伙也算是知道我真面目的,你说,我如果在他面前也装成这样儿,能不能把他给恶心跑了?”   香草想了想那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咳了一声道:”姑娘,这……这只是开开玩笑吧?您……您不会真的这样做吧?”   “怎么不会?只要让那厮不要缠着本姑娘,只要不用嫁入高门大户,一辈子过足不出户的生活,本姑娘什么都愿意做。”   洛槿初一边说着,就在心里勾勒着具体可行的计划,想到最后,她自己竟忍不住笑出声来,捂着嘴巴嘿嘿得意笑道:“秦锋啊秦锋,让你来招惹姑娘我,这一回不让你把隔夜饭都吐出来,我就不叫洛槿初。”   一旁的香草听见自家姑娘这恶劣的笑声,忍不住浑身都打了个颤抖,心想我的老天,姑娘到底要怎么样整治秦世子?可怜的秦世子,您……您可一定要撑过去啊。   而此时,远在宣亲王府,正随着父亲在书房里商讨事情的秦锋,忽然就打了几个大大的喷嚏。   秦宇见儿子满面通红,不由得担忧道:“怎么忽然就打了这么多的喷嚏?可是伤风了?这可不是玩笑的事,大年下再病了,不吉利,赶紧找个大夫看看吧。”   秦锋笑道:“爹爹放心,没事儿,儿子也没觉出什么其他症状,奇怪,莫非是有人在念叨我?会是谁呢?”   一边说着,脑海中就浮现出一张秀丽活泼的面孔:难道会是她?不可能,她巴不得离我远远儿的,怎么可能想我?若真是想我,那我可得小心了,准没有好事儿,定然是要绞尽脑汁整治我呢。嘿嘿,也没关系,尽管来吧,让我看看你都能使出什么小花招,到时候你可要小心了,别让我反打一耙啊。 ☆、79第七十九章   “锋儿……锋儿……”   老爹的呼唤把秦锋从冥想中唤醒,他一愣,连忙笑道:“怎么了爹?有事儿吗?”   秦宇怀疑的看看儿子,咳了一声道:“为父发现你笑的有点儿……哦……嗯……”   秦锋见老爹吞吞吐吐的样子,额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心想不会吧?爹该不会想说我笑得很□吧?天地良心,我可没想什么,虽然想的是她,可……可也没想什么不该想的东西啊。   正在心里狂叫,就听秦宇又咳了一声,认真道:“也没什么,就是笑得有点儿诡异,好像是要捉弄谁似的,看的为父脊梁骨都冒寒气。”   秦锋额头上爬满了黑线,抹了一把汗水,他哼哼着道:“爹,你好歹也是国家重臣,就这点儿定力啊……”不等说完,便被秦宇拿着一卷书砸在头上,听他大叫道:“混账东西,你爹我的定力是一流的,谁让你刚刚笑得太瘆人?竟还好意思指摘我。”   秦锋耸耸肩,一卷书对他来说实在是算不上什么威胁性武器,因心中暗笑,得意道:能看见老爹恼羞成怒的人,恐怕也只有我这个当儿子的了,哎呀,还是回府里好啊,嗯,不过老关在家里也无趣,行,再忍几天吧,到时候只要能出去,第一个就去找那丫头,嘿嘿嘿……”   于是,洛槿初在心中定了算计秦锋的计划之后,也干脆利落的打了好几个喷嚏。   转眼就到了初九,之前宫里来了旨意,让她们小姐妹今日去宫中拜见宫珍。   于是姐妹几个穿戴整齐进宫,宫珍自然高兴非常,带着她们去拜见了太后。中午的时候皇上特意下旨,让几个姐妹都留在宫中赐宴。只不过让洛槿雪等人盼望的皇帝却没有过来,几个女孩儿不免隐隐有些失望。   宫珍一直在笑吟吟看着几位妹妹,待看到洛槿雪等人听说皇上不来的表情后,心中便不由得冷笑,她已经得宫屏悄悄告诉了之前发生的事,因心中对这几个妹妹也很是厌恶,此时便忍不住想道:这是看着做不成叔叔家的儿媳妇了吗?竟然又把主意打到皇上头上了,真真是还有没有点廉耻?可恼可恨,都是一样的姓洛,她们怎么就没有六妹妹的那份端庄自持。这样的女孩儿,若不好好禁管,将来真有可能闹出笑话来的。   心中想着,然而洛家的事却也没有她插手的道理。因到了半下午时分,洛槿初提出该告退了,宫珍原本打算再留她们坐一会儿,可看到洛槿雪等脸上依依不舍,又不停向外张望的模样,她便改了主意,微笑着站起身道:“也好,如今天短,趁着这会儿天还亮时回去,我也放心些。你们在京城,虽说宫禁森严,也不是没有见面的时候儿,倒不用这会儿来依依不舍的。”因说完,就对身旁宫女道:“先前让你去御膳房取得点心都包好了吗?包好了便给妹妹们带上,还有那几匣子首饰。”   宫女答应一声转身去了,这里宫珍便拉着宫蕊的手道:“我知道蕊妹妹是最好吃的,因此特意给你包了一个大份儿点心。”说到这里,便抬头看向女孩儿们笑道:“妹妹们都大了,要保持身材,想来不敢总吃点心,所以我给你们包的不多,别说我偏心眼儿,你们的首饰布料,都是我精心挑选的呢,但愿你们能喜欢。”   洛槿初等人都连忙谢过了宫珍,眼看着众人出门,宫珍方又拉住了洛槿初的手,见女孩儿们都走下了台阶,她才微笑道:“上次妹妹给我的那份养颜膏很好,我抹着比进贡的那些胭脂都好用呢,皇上也是这么说的,看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再给我配一点儿,前些日子嫔妃们都看到了,问我要呢。”   洛槿初笑道:“不值什么,姐姐喜欢,我回去多配些就是。姐姐如今在宫里如何?”这种话也只能私底下问问宫珍,当着人面儿问出来便是不太恭敬了,好像后宫是什么刀山火海似的,虽然的确就是刀山火海。   “放心,我不喜欢出头惹事,目前还平安。我想着那养颜膏妹妹若能多配些,我也送出去些,交好几个人总比树立几个敌人的好,何况我现在地位也不是就高到哪里去。”   洛槿初笑道:“姐姐说的没错,却也要防着有人借着机会交好你,却在背后捅刀子。”   宫珍笑道:“放心吧,我心里有数儿,皇上答应我,过完年就封我为常在,若是能有身孕,便立刻封贵人呢,到那时候,即便有人想使阴私手段,也要考虑考虑后果,皇上子嗣不多,她们倒也不敢这样胆大包天。妹妹若是有什么这方面的方子或者药丸,也给我弄些。”   洛槿初笑道:“姐姐才多大?何况你进宫才多久?这事儿也不用急。那养颜膏我过些日子配了送来就是。”说完又听宫珍笑道:“给你的布料里有两匹茜香罗,乃是多为国进贡的,你别送人,这料子统共我也只得了十匹,十分的金贵,老太君年纪大了,倒不适合这茜香罗的颜色,除了你,也就只有我婶娘得了两匹,别胡糟蹋了。”   洛槿初答应下来,方又告辞,下了台阶,见洛槿雪等人都在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了,便强掩了眼中嫉妒之色,笑道:“娘娘和妹妹说什么呢?说了这么会子,显见得娘娘和妹妹着实亲近,就连屏妹妹蕊妹妹都撂开手了。”   洛槿初笑道:“没什么,只是吩咐了两句,说那养颜膏好,让我再做些送过来呢。”   洛槿雪一愣,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儿,却也清楚自己等人在宫珍心目中的地位是不可能和洛槿初相提并论的。   正想着,那边洛槿芳已经被养颜膏三个字吸引了心神,这会儿也忘了她是怎么害洛槿初的,凑过来笑道:“妹妹做的吗?那养颜膏什么东西?要真是如同字面儿上的意思,该是养护肤色的吧,不如也给姐姐些用用。”   洛槿初仔细打量了下洛槿芳的面色,微笑道:“姐姐正值妙龄,用不着这个,珍姐姐是因为从前那个毒落下来的根儿,所以养颜膏能养护她的皮肤。至于其他娘娘,倒也是该用这东西的年纪。姐姐才多大?却是用不着,等将来你过了二十岁,打发人来和我要就是。”   洛槿雪在一旁冷笑着对洛槿芳道:“五妹妹你就是痴心妄想,也不看六妹妹如今是什么人物,就想着要人家做的养颜膏,不看看自己有那个面子么?‘   洛槿初眉头一挑,忽然又看了洛槿雪几眼,微笑道:“五姐姐的肤色本来就好,便如刚煮出来的鸡蛋清似的,哪里需要养护?我看着四姐姐面色倒是有些晦暗,这皮肤也未免粗糙了些,唔,倒是该用点养颜膏,不值什么,回去我给娘娘做的时候,带四姐姐一份儿。”   洛槿雪一愣,接着一张俏脸便涨成了猪肝色。就连洛槿芳这盟友,听了洛槿初的话也不由得扭过头去偷偷笑了会儿。   宫蕊恨她们之前算计自己,此时听见洛槿初的话,便嘻嘻笑道:“四姐姐还不快谢谢六姐姐,六姐姐如今是什么样的人物?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啧啧,依照我的心,倒也想让六姐姐做点养颜膏给我,可惜我还这么小,只怕这脸上肌肤比五姐姐还要细嫩几分,是注定得不到那养颜膏了,唉!遗憾啊遗憾。”   洛槿雪气得说不出话来,使劲儿瞪着洛槿初,却见她目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便惊愕道:“四姐姐怎么了?若是您不想要,就不给您了,用不着拿这样吃人的眼神来看妹妹吧,看的我心里发毛。”   这一回就连宫屏都忍不住笑了出来。洛槿雪气得胸脯剧烈起伏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只好一扭身子,气哼哼当先而行去了。   *************************   第二天便是初十,因为再过些日子是宣亲王府公主的生日,所以这一天便由秦锋亲自来下帖子。   洛槿初等人都恰好在康老太君的房里,听到秦锋来下请帖,她心中本想着不去的,只是转念一想,不是说要恶心恶心那家伙吗?嗯,这正是个好机会啊。只是若计划成功,秦锋这厮日后恐怕也就不会再来缠着自己了,虽说这是好事,但之前那个替环儿报仇的计划却要胎死腹中,小世子齐煜年纪太小,其奸猾远逊于秦锋,只怕不能成事。   因一边思考着,就下定决心要想个法子让秦锋在公主生日之前过来一趟,先帮自己把这事儿给解决了再说。反正那家伙缠了自己这么久,也该赔偿自己一点儿时间损失费了吧?就算利用他一下又何妨?   洛槿初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正要绞尽脑汁的想办法让秦锋在公主生日之前过来帮自己办事,就见那家伙已经笑得一脸阳光走过来,朗声道:“六姑娘,我娘吃了你的药,这阵子头痛减轻了不少,因特意命我再求两盒去,这样恐怕日后求姑娘施针的时候也不多,倒不用十分麻烦姑娘。” ☆、80第八十章   洛槿初心中狂笑,暗道真是想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来啊。秦锋啊秦锋,这可是你自己闯到我的网里来。因连忙起身笑道:“成啊,秦世子看看大后天过来拿药吧。”   秦锋原本就是为了和洛槿初说话,想着她肯定会做好药,然后趁着去拜寿时带过去,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格外给了自己一个机会。   这一喜非同小可,眨了好几下眼睛,直到看见洛槿初恼羞成怒的面容,听她咬牙道:“当然,世子若是不愿意跑这一趟,等我拜寿时带过去也成。我不过是想着不能让公主断了药罢了。”   秦锋如梦初醒,忙不迭点头道:“成成成,我就大后天过来拿药。”他一边说,就想咬自己一口,心想我不是在做梦吧?这丫头今儿怎么对我这样好?难道她终于发现本少爷是个良配了?嗯,那是啊,这京城中我不敢说是最好的丈夫人选,怎么着也能排上前三嘛。除了这别扭丫头,还有谁敢对小爷我使脸色,弃如敝履?   因为洛槿初一句话,秦锋走出去的步子都是轻飘飘的。他的贴身小厮连忙牵过马来,看着自家主子那宛如行走在云端的表情,不由惊讶道:“爷怎么了?遇上什么事儿了这么高兴?”   秦锋停下脚步,认真看着自己的小厮,忽然伸出手去,喃喃道:“让我掐一下,看看是不是在做梦。咦?不疼,怎么会不疼?不对啊,梦哪有这么真实的?天啊怎么会不疼,难道我真是在做梦?”   小厮满头黑线的看着自家英明睿智的少主人悲愤到就要仰天长嚎了,于是顾不上恭敬,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无奈道:“爷啊,您是非要让乌云踢一脚才能觉出疼吗?”   “什么意思?”秦锋转头看他,却见小厮满脸窘样的指着那匹不停刨蹄子的大黑马,叹气道:“爷,您掐的是它,敢情您当然觉不出疼了。幸亏乌云跟着您时间长了,对您还算温驯,这要是我,让人连着掐两把,早一蹄子把您蹬出十万八千里去了。”   秦锋这才发现自己掐的竟然是*马,连忙收回手。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他自己也觉着不好意思,不过做主子就是这一点好,当下一瞪眼,看着小厮恨恨道:“哦?你还想把爷给蹬出去十万八千里外?反了你是吧?”   小厮嘿嘿笑道:“爷,奴才说假如奴才是马的话,可现在奴才是人啊,奴才只要还是人,自然就要真心诚意的服侍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行了行了,你小子不用贫,说的大义凛然,倒像个忠臣良将似的。”秦锋一脚轻轻踢在小厮的屁股上,笑骂了句后翻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侯府,他心中忽然涌起了强大的自信,暗道小丫头,哪怕你妾心如铁,爷也要你为我尽数化作绕指柔。   ***********************   “姑娘歇一歇吧,都戌时了,平常这会儿都已经睡了呢。”   深夜的密室内,有两三盏明亮的烛火,香草小心剪去了一截烛火,一边轻声劝着洛槿初。   “快要做完了,那家伙大后天就要来拿药,不抓紧不行。”洛槿初盯着砂锅里已经渐渐浓厚的药汁,头也不抬的道。   香草疑惑道:“姑娘,奴婢不明白,您怎么这么急?就等着去给公主贺寿时带上这药不行么?您让秦世子在拜寿之前来一趟,不是还要格外见他?姑娘从来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不是吗?”   洛槿初微笑道:“有什么办法?贺寿时带着药物,听着有些不吉利。所以虽然我也不高兴见他,但是也只能无可奈何了。”   香草盯着自家姑娘脸上得意的笑容,怎么都看不出她哪里有什么无可奈何。耸了耸肩,心中暗道:算了,自家这位姑娘心里最有数的,自己只要听命行事就是了。   两天匆匆而过,这日一大早儿,洛槿初起来梳洗完毕,去康老太君处请了安回来后,便让香草将环儿叫到房间跟在身边伺候,又安排香草去廊下坐着,只说什么时候秦锋过来了,以咳嗽为号。   香草这才恍然大悟,心中暗自好笑道:原来姑娘是要借秦公子的手去找那严嬷嬷秋后算账。一念及此,心中也不由得涌上几分热切,忙来到了廊下,一边站在鸟笼子旁边,一边看着大门口。   须臾间就见秦锋出现在院子里,于是香草连忙装着给鸟儿喂食喂水,看到秦锋走过来,她正要咳嗽两声,便听对方朗声笑道:“咦?今儿这喂鸟的活儿怎么倒是你来做了?”   香草听他说话,倒省了自己咳嗽,因便笑道:“奴婢在屋里呆闷了,想着出来逗会儿鸟,就顺便喂点食水?世子怎么过来了?哦,是了,姑娘前两天和世子说过,请您来拿药。”   秦锋笑道:“正是呢,你们姑娘在屋里吗?”说完见香草点头,他便紧走几步,小丫头掀起帘子,对屋里道:“姑娘,秦世子来了。”   洛槿初在屋里早已听见了秦锋的声音,此时再听见小丫头们禀报,便大声道:“请世子进来吧。”   秦锋走进去,就见她用帕子抹了抹眼,对身旁一个小丫鬟道:“好了就成,日后看见她们躲了就是,俗语说的好,惹不起咱们还躲不起吗?也免得让人白白出气。”   秦锋一愣,看着那小丫头点头,擦眼抹泪的往外走,他便疑惑道:“这是怎么了?环儿不是你屋里的丫头吗?你屋里的人也有人敢欺负?谁吃了雄心豹子胆呢?”   环儿走到秦锋身前,连忙福身见礼,洛槿初挥挥手让她出去,一边喊着香草上茶水点心,她自己则走到柜子旁边,打开来把那两盒药丸拿出,一边就对秦锋冷笑道:“我屋里的人怎么了?又不是铁打的,没人敢动,若是铁打的还好呢,动了正好儿让她们也疼一疼。”   秦锋笑道:“这话真是带着气的,到底怎么了?难道现在你们府里人还有不知道你的风头地位的?也不说给宫里那位贵人治好了面上的病,只说你救了小世子,替我娘医好了头疾,单凭这几点,莫非还有人敢对你不敬不成?”   洛槿初哼了一声道:“在这些方面出风头又如何?你以为我是什么人?只要出名了便没人敢惹。说到底,我也不过就是个女孩儿家。这女孩儿出了名,那就不是好事了。难道不闻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环儿向来老实,只怕若不是我屋里的,也不能白白挨这个打,如今那些人不过就是借着她来落我的面子罢了。”   秦锋皱眉道:“这个可恶,是你那些姐妹做的?”说完见洛槿初点点头,冷笑道:“不是她们还会有谁?”   于是他便了然了,点头道:“我就说呢,也只有她们,仗着是你的姐妹,大家平等,才敢行这样的事儿。只是奇了,难道她们就不顾自己的身份?怎么说也是伯爵府的姑娘吧,这端庄优雅四个字,总不能为了打一个丫鬟舍了吧?”   饶是洛槿初对秦锋没有什么好感,此时听见他这番话,也觉着对方实在是太上道儿了。因冷笑道:“你说对了,她们哪里能为一个丫鬟抛了自己的小姐风度?不过有什么关系,她们身边奴婢围绕,别人不好下手,那些嬷嬷们可个个都是心黑手狠的。你是来得晚了今儿来的,没看见前几日环儿刚挨打的时候儿,那一张小脸倒是肿的老高,我用了最好的药膏,到如今也没说就全消了痕迹,可见是下了狠手。”   秦锋眼中异色一闪,洛槿初从来不会和自己说这么多话,今日虽说她是义愤填膺,但似乎也不至于这么不冷静。若非是对方向自己敞开心扉,把自己当成了她贴心的人,那么,对自己说的这番话便是含着一些目的了。   秦锋自认还算了解洛槿初,虽然他很想相信是第一种可能,不过到最后,还是不能自欺,既如此,那应该就是第二种目的了。   抬眼看向洛槿初,却见她将药放在桌子上,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里竟带了些深意,还有几丝嚣张,似乎是在说:没错,我就是要利用你,如何?你让不让我利用?   这丫头。   秦锋在心里苦笑一声,知道自己必然要出头,不然只怕洛槿初心里会真恨了自己。恰好香草这时上了茶和点心过来,他便笑道:“我来你这里,从来只有听冷言冷语的份儿,今日竟然有茶有点心,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啊。”   只凭这一句话,洛槿初便断定秦锋是看穿了自己的打算,她心里稍微有点懊恼,暗道怎么?我的演技就这么差劲儿吗?不过转念一想,平日里自己的演技也算是瞒过了康老太君和那几位姐妹,如今却在秦锋面前穿帮,那并不能说明自己的演技差,只能说:这家伙太了解自己,那双眼睛也太厉害,别说自己,就是老奸巨猾的权臣,也未必能在他面前隐藏住真正心思。 ☆、81第八十一章   太厉害了,这就是行走江湖历练出来的眼光智慧吗?当初的国师用心良苦啊。洛槿初在心里默默想着,忽见面前伸过来一只手不停摇晃着,她回过神来,怒瞪秦锋,小声咬牙道:“做什么?”   “你还问我,话说了半截就去神游天外,我这里问了你三句了,六姑娘你好歹也理睬我一下啊,不说别的,就看在我是一把还算锋利好用的刀份儿上,你也不能这样把我晾着不是?”   秦锋带笑看着洛槿初,一边悠悠品茶,见她面上飞起两朵红霞,心中越发喜爱,便微笑道:“好歹和我说说,那个环儿究竟是怎么招惹了祸事。”   这事儿他定然要管的,别说洛槿初今天用这种方法求到他身上,就是洛槿初不说,让他知道了,他也定然要为心上人出一口气,他秦锋喜欢的女人,是能容许那些骄傲蛮横的贵族小姐们随意践踏的吗?   洛槿初把环儿的事说了一遍,秦锋便冷笑道:“果然是十分嚣张啊,一个奴才嬷嬷,就敢这样放肆……”话音未落,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一个丫鬟急切的声音响起:“小世子,秦世子在里面,小世子……”   那丫鬟不等说完,齐煜已经掀帘子进来,头也不回的嚷道:“秦世子在里面又怎么样?难道我进不得?我还要保护六姐姐不受他欺负呢。”   随着话音,齐煜已经来到秦锋面前,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大马金刀往对方身前一站,气势汹汹道:“你怎么过来了?”   秦锋脸色一黑,咬牙道:“我怎么不能过来?你个小屁孩儿还张罗着要管起我来了?谁给你的权力?”   齐煜再怎么聪明,终究是个小孩儿,何况秦锋那也是聪明绝顶的,齐煜怎么可能在口角上胜过他?两人吵了几句,齐煜很快便落了下风,只好不讲理的奔到洛槿初身边,大声叫道:“不要不要,六姐姐,他是大坏蛋,日后你不要让他进来,他会欺负你……”   洛槿初脸都忍不住红了,这齐煜年纪太小,还不知道欺负的另一层意思,秦锋和洛槿初却是懂的,当下他再次提到欺负二字,不但洛槿初尴尬,就连秦锋都差点儿让茶水给呛到。   “不懂就别瞎嚷嚷,我是来拿药的。”秦锋不顾齐煜抗议,将他从洛槿初身边拉开,一边笑道:“六姑娘,今日天气晴好,不如出去走走?”   洛槿初白了他一眼,心想你异想天开啊?以为出去走走就能遇到那个严嬷嬷,然后让你替我出气?白日梦不是这么做的。   接收到洛槿初的眼神儿,秦锋也知道自己是有些太心急了,不由尴尬摸着鼻子笑了笑,正在心里苦思怎么才能找到机会,便听外面小丫鬟的声音道:“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屏姑娘蕊姑娘过来了。”   “咦?”洛槿初和秦锋诧异的对视了一眼,心想纳尼?主动上门?这……世上还真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睡觉就有人送枕头的好事儿?哇塞,果然生活中是存在“无巧不成书”这种概率的吗?   正在心里美呢,洛槿初忽然又想到一个重要的问题,这些姐妹们不知怎么忽然成群结队来找自己,身边总不可能带着太多人吧?那个严嬷嬷能跟着洛槿雪一起来吗?   一念及此,就再也坐不住了,连忙站起身来,只见洛槿雪等人都走进门,她便微笑道:“今儿怎么来的这样整齐?其他几个妹妹呢?”一边说着,眼睛一边往女孩儿们的身后看去,见严嬷嬷果然在,她心里方大大松了口气。   洛槿雪笑着敷衍了几句,洛槿初本来也不是真关心其他女孩儿为什么没来?因众人坐下,宫蕊便笑道:“我和姐姐过来找六姐姐,半路上听说世子过来了,正犹豫要不要来呢,恰好三姐姐四姐姐她们从园子里出来,听说世子也在,便急着过来拜见,把我们也拉了来。”   这话中的嘲讽之意明显到就连齐煜都听了出来,洛槿雪等人脸一红,恼怒的看了她一眼,却又不好当着秦锋齐煜的面儿真和一个小姑娘计较,洛槿芳便笑道:“原本就是想过来这边的,听说世子在,不过来拜见似乎无礼,所以就过来了。”   秦锋微笑喝茶,并不答话,忽见齐煜小手抱着肚子往门外就走,他连忙喊住了,却听小家伙急道:“哎呀我要去茅房……”不等说完,人已经到了门外。   秦锋一愣,旋即意识到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自己虽是世子身份,毕竟年纪在这儿,若是为了洛槿初报仇而和一个老奴婢斤斤计较,未免让人说是失了气度,但齐煜就不同了,先前还没来得及商量,这几位姑娘就过来了。如今恰好借这个机会去和他说。   想到此处,便也忙站起身来,对洛槿初笑道:“我怎么看着煜儿的肚子似乎不好,等她回来六姑娘好好儿给他看一看,我先去看着他,免得他乱跑。”一边说着,就急急走了出去。   齐煜确实肚子不好,不过他要在洛槿初面前充小男子汉,就不肯露馅儿。此时出了茅厕,见秦锋在十几步外的大树下闲闲站着,小家伙脑海中的第一个想法就是:不好,他要去六姐姐面前告状,说我拉肚子,身体弱,将来不能保护她。   秦锋哪知道齐煜这种“小人之心”?见他出来,便走过来笑道:“你是什么身份?我就不信仁亲王府里有谁敢乱给你吃东西,怎么倒闹了肚子?”   “谁说我闹肚子,我只是去趟茅厕而已。”齐煜心虚的叫,瞪着秦锋:“我告诉你,别以为用这个理由就可以诬陷我不是男子汉,把六姐姐从我身边抢走。”   秦锋一愣,旋即一个巴掌拍在齐煜的小脑袋上,没好气道:“你身边?洛姑娘什么时候就成你身边的人了?多大的屁孩子,就敢说这话。你也别小人之心度我这君子之腹,拉肚子算个什么事儿?就不是男子汉了?回去找六姑娘要两味药吃吃。不过这是后话,如今你得先帮我一个忙。”   “免了,我才不会帮你,我们现在是敌人。”   齐煜扬起小脸儿,用一声冷哼表达了对秦锋这“情敌”的蔑视。   “真不帮?”秦锋认真地问了一遍,见这一回小家伙连头都扭过去了,于是他呵呵笑道:“也罢,不帮就不帮吧,那我自己去做,环儿被人打了,我若是能替她出口气,也就等于是帮六姑娘挽回了面子,她还不知道怎么感谢我呢。”   “等等,你……你说谁?环儿?那不是六姐姐房里的丫头吗?她被谁打了?”   秦锋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齐煜立刻义愤填膺起来,握着小拳头低声吼叫道:“混账混账,一个混账婆子,也敢欺负六姐姐身边的丫头,谁给她的胆子?哼!老东西,等着,我要给六姐姐出气。”   “少来,刚刚是谁说过不帮忙的?”秦锋斜睨着他,心中别提多好笑了。   “你的忙我当然不能帮,但是六姐姐的忙一定要帮,而且只能由我来帮。”齐煜认真地看着秦锋:“哥哥你去不合适,你是公主府世子,向来气度雍容,若是和一个混账婆子斤斤计较,岂不失了你的身份?”   秦锋扶着额头彻底无语,心想我那好舅舅好舅妈究竟是怎么就把小孩儿教成了这样子?哦,我的忙就不帮,六姑娘的忙就义不容辞了。这吃里扒外的小崽子,为了六姑娘敢情连我们的亲戚情分都不要了。   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秦锋转着眼睛,心想我要和舅舅舅妈好好谈谈,小孩儿这样教育可不成的,嗯,最好让那两位把这小子给关几个月禁闭,或者日后干脆不让他踏足伯爵府就最好了。虽然他这么点儿,六姑娘肯定不会把他列入考虑范围之内,但这样三天两头的,就跟个小苍蝇似的,也烦人不是?   小齐煜丝毫不知道这没良心的哥哥心中打的主意,只是他从小儿就聪明,这会儿走了几步,仔细想着这件事要怎么做,在有了主意后,心中却又产生了另一层担忧,于是小家伙立刻停了脚步,转过身非常严肃认真的看着秦锋,郑重道:“哥哥,这次事情做完后,你应该不至于无耻到抢我的功劳吧?”   秦锋一时间没听清楚,眨了眨眼睛问道:“什么功劳?”   “就是帮六姐姐出气的功劳啊,这事儿由我一力完成,你不会卑鄙的在六姐姐身边说是你给我出的主意之类的吧?以此从我的功劳中分一杯羹去。”   秦锋绝倒,一巴掌再次拍在齐煜的小脑袋上,轻声叱道:“你这小东西瞎想什么呢?你哥我像是那么无耻的人吗?”   “这可没办法,我从小就听父亲说,从古至今,战场上有些奸险的将领,就会冒认军功。哥哥你在别的方面,弟弟倒也不至于怀疑,不过事涉六姐姐,谁知道你会不会嫉妒我在六姐姐心目中的形象又可爱又高大,所以抢夺我的功劳呢?”齐煜昂着小脑袋,倒是振振有词。   “你……”   饶是秦锋聪慧过人武艺高强,此时也被刚刚十岁的弟弟噎得说不出话来,他震惊地看着齐煜,忽然叹了口气,摸了摸他脑袋,笑道:“放心吧,这是你的功劳,我和你保证,一丝一毫也不抢,你要是不信,我就发誓。”   “发誓倒不用了,怎么说咱们也算是血缘相亲的兄弟。”齐煜挥挥手,非常大度的模样再次让秦锋哭笑不得。   看着前面疾走的那个小小身影,秦锋心中再次忍不住叹息:唉!弟弟啊弟弟,你说你这么聪明的小家伙,喜欢谁不好,你非要去喜欢六姑娘,这注定是一场不可能有结局的相恋啊。六姑娘比你大四岁呢,她怎么可能嫁你这小豆丁?等到你长大,你六姐姐可就十九二十了,在民间算是老姑娘,她哪可能等你?   想到齐煜刚刚认真地模样,秦锋心里都忍不住替这个注定失败的弟弟惆怅了,不过转念一想:也好,就当让小家伙提前历练了,如今他追求六姑娘就能有这样的手段,长大后会更了不得吧?到那时,他若是有了喜欢的人,自己也就不用为他操心了。   一念及此,秦锋决定要更加卖力的追求洛槿初,最好能找个时间,把二人婚事定下来,免得这傻弟弟越陷越深。   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个理由真是光明正大到无懈可击,为了弟弟的幸福,他是多么的用心良苦啊!无耻的秦世子被自己的兄长情怀给感动了。   兄弟二人借着上茅房的机会暗地里“商量大计”的时候,洛槿初和洛槿雪宫蕊等人也在屋里说着闲话。   宫蕊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自从上次被洛槿雪等人利用后,一直到现在,即使那几个人在她面前明里暗里的赔了不是,她心中也是厌烦了,就算当着人的面儿,也不假辞色。因此此时看见洛槿初还和几个女孩儿有说有笑,她心里就十分不解愤怒,颇有“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之感。   宫屏本来也笑呵呵的一起说着话,忽然就觉着活泼的妹妹半天没开口,一回头,就见宫蕊板着小脸儿,气嘟嘟的目视前方,时不时盯着洛槿初看两眼,她不由又好笑又好气,趁着那边几个人说话没注意这里,便探头对宫蕊笑道:“妹妹,你盯着六姐姐做什么?她也是没办法,自家姐妹,难道还能绝交不成……”   不等说完,见宫蕊眉头一挑,她吓得连忙小声道:“给我憋着,有什么话也不许你在这里说,真是的,一年大似一年,怎的还这样不懂事?”   宫蕊气得不行,却也知道姐姐说的有道理,这不是自己任性的时候儿,只是心里更加憋闷了,想了想,便豁然起身道:“屋子里太闷热,我去外面走走。”   话音刚落,忽然就听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响起,洛槿雪眼睛一亮,微微笑道:“妹妹这房里的人平日就这样不懂规矩吗?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妹妹性子软,想是禁管不住,那不如禀报了婶婶,把她们全都撵出去吧。”   洛槿初也愣了,心想怎么回事?是秦锋和小世子发动了?不会吧?他们怎么可能发动的这么快?难道就这一会儿功夫,便能想好主意?   不过转念一想,以秦锋的头脑,这么一会儿功夫要编出个损招似乎也不是什么难事。   更何况和一个老奴,以他们两位世子的身份,甚至用不着出什么花招,只要来招颠倒是非就成了。   不过她很奇怪秦锋和齐煜怎么会认出严嬷嬷?素日里那两个家伙虽往自己这里跑得勤,认识这屋里所有人,但甚少往府里别的地方去,多说就是去老太君那里坐一坐,怎么可能认识严嬷嬷呢?   一边想着,那嘈杂声越发大了,有隐隐的哭叫声传来。洛槿宜终于沉不住气,假惺惺叹气道:“咱们出去看看吧,这样乱糟糟的,只怕六妹妹的丫头镇不住。”   洛槿初点点头,正要下炕,忽听哭叫声中又忽然传出了一个哭嚎声音。   这声音很是清晰,当即就让洛槿雪愣住了,她面上的嘲讽笑容还没退去,身子已经豁然站起,厉声道:“怎么回事?怎么这声音倒好像是严嬷嬷在哭?”   说到这里,她便盯紧了洛槿初,恨恨道:“你……你命令下人们对严嬷嬷做了什么?”自家知自家事,洛槿雪很清楚,当日就是严嬷嬷打了环儿十个耳光,若是洛槿初要找回场子,自然也要找严嬷嬷,只是她仍有些不敢相信,说洛槿初阴险她信,但若说对方有这么大的胆子,她还真有些不信。   洛槿初一愣,皱眉道:“姐姐这话说的好没道理,我能对严嬷嬷做什么?更何况,我一直都坐在这里陪你们说话,难道我还会□术?这边陪你们说话,那边却去吩咐下人们?”   洛槿芳也连忙道:“是啊四姐姐,大概是下人们起了什么口角,走,咱们快过去看看吧。”   洛槿雪哼了一声,恨恨瞪了洛槿初一眼,一咬牙一跺脚,风一般冲了出去。   这里洛槿初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却还是假装无辜的冲其它几人摊摊手,摇头道:“这话真是……怎么说的?这……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唉!姐姐们难得来一次。”   宫屏疑惑地看着她,虽说她非常明白这位六姐姐有多么聪明,不过这次的事情真的和她有关吗?明明在屋子里没有出去过一步,若说是提前安排好的,这更是不太可能,洛槿雪洛槿芳等人平日里很少过来,今天是听说秦锋齐煜在此,所以跟着自己和宫蕊来了,六姐姐终究不是神仙,怎么可能算得到她们会来,提前就安排好一切?   心中疑惑着,一边随着洛槿初等人出了门,来到奴婢们歇着的小厦子前,就见洛槿雪呆呆站在那里。而在她面前,齐煜冷冷站着,秦锋则在愤怒的训斥严嬷嬷。   严嬷嬷已经不似刚才那般哭闹放泼了,只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就听秦锋高声道:“似你这样嚣张跋扈的奴婢,这府里有几个?做了错事不但不认,还敢倚老卖老,这真是连点奴婢的本分都不知道了,世子爷面前,也有你倚老卖老的资格?”   严嬷嬷噤若寒蝉,就连洛槿初都不知道这两位爷是怎么让这严嬷嬷惹上了他们,见洛槿雪木头一般呆在当地根本不敢说话,她便上前笑道:“世子息怒,究竟是怎么了?这奴才究竟怎么惹了世子爷?还望看在我的面儿上,饶她一遭,毕竟是家里的老嬷嬷,又是二奶奶身边的陪嫁。”   秦锋看了她一眼,高明演技在此刻便可以看出一斑,他气咻咻道:“二奶奶身边的陪嫁?怎么会这样不懂规矩?再说她怎么不陪在二奶奶身边?六姑娘,你可别为了息事宁人,就胡乱给她脸。”   洛槿初陪笑道:“是真的,我犯不着为了个奴婢来骗世子,只因为二奶奶疼四姐姐,严嬷嬷是她陪嫁嬷嬷,想来老成持重,所以才把她给四姐姐使唤,这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等说完,秦锋便冷冷看向洛槿雪,哼了一声道:“这便是老成持重?”说完便拉起齐煜的小手,对洛槿初道:“六姑娘屋里可有治烫伤的药膏?快给煜儿上一上吧,这便是那老虔婆干的好事儿。”   一看见齐煜手上和腕上那一片通红印迹,连洛槿初都被吓了一大跳,不由得看了秦锋一眼,却见对方微微挑眉,于是她忙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会弄成这样?小世子快和我来。”言罢引着秦锋和齐煜离去。   这里其他女孩儿们也都被惊呆了,洛槿芳等人都是脸色发白,洛槿雪则是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白,最后她忽然上前,狠狠给了严嬷嬷一个耳光,尖声叫道:“混账婆子,你……你是怎么得罪的小世子?还不从实招来?”   她这一巴掌打在严嬷嬷脸上,不但把对方打懵了,就是宫屏宫蕊和洛槿芳等,也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看向洛槿雪的眼神儿都有些震惊:这可是洛槿雪母亲的陪嫁嬷嬷啊,平日里都格外尊重三分的,谁知如今她竟然能下得了这个手,就算是对方得罪了小世子,可洛槿雪这般行径,也不禁让人心寒齿冷。   那严嬷嬷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老脸,愣愣看着洛槿雪,她素日里倚老卖老,仗着是奶奶陪房的身份,没少欺负别的丫头,以至于那些丫头对她又怕又恨,暗地里都叫她老母狗,意思是她狗仗人势。却偏偏没人敢惹她,就连主子们对她也是够尊重。   谁能想到,今儿竟被两位世子教训了,她心里正委屈的不行呢,这位向来待自己和气的姑娘竟然连缘由都不问,上来就给她一个耳光,可以说,这一巴掌是把她大半辈子的老脸都给打没了。   当下只觉得万念俱灰,更兼委屈愤恨,便一屁股坐到地上,双手拍着地道:“不活了,我是活不成了,尽心服侍了主子们一场,就落得这么个下场,呜呜呜……我是不活了……” ☆、82第八十二章   丫头们早都知道这严嬷嬷的名声,尤其是洛槿雪房里的丫头,看了都暗暗称意。其中洛槿雪身旁那个叫柳双的丫头就上前道:“嬷嬷千万别在这里闹,这是三奶奶的院子,你在这儿闹,还顾不顾姑娘的脸面了?快回去,有什么事儿你和姑娘奶奶分说清楚,世子们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这番话明着是安抚,其实却是包藏祸心,首先就给严嬷嬷按了一个“不顾四姑娘脸面”的罪行,接着又点出世子来,不管错儿到底在不在严嬷嬷身上,齐煜小世子手上腕上那烫伤大家伙儿都是看到的,一个奴婢伤了世子,不管世子讲不讲理,也都没有她的好儿了。   严嬷嬷在府里这么久,柳双这点小心思哪里能瞒得过她?当即便啐了一口,恨恨道:“打量我不知道你这蹄子安的什么心……”不等说完,柳双已经哭起来,悲悲切切道:“我能安什么心?不过是替姑娘和嬷嬷着想,却不料竟赚出了这样儿的话……”   洛槿雪心里这个烦啊,事情经过还没弄清楚,这个老奴还在这里给自己没脸,愤恨之下,便看向柳双道:“哭什么哭?她不起来,你不会拉她起来?先拖回房里去和母亲禀报,稍后等我回去再处理她。”说完又对洛槿芳等人道:“还要妹妹身旁的丫头也帮把手。”   柳双冷笑一声,对严嬷嬷道:“嬷嬷可听见了?你趁早儿别给姑娘添为难,这事儿传出去,若说姑娘连你都使唤不动了,可不是成了笑话呢。”说完就要去拉严嬷嬷起身。   严嬷嬷一看,再留在这里是肯定没有自己的好儿了。如今服侍的这位姑娘,看着素日里和气,可这一翻脸就不认人,自己伺候她这么多年,什么事儿都是自己替她出头,到头来自己惹了一身怨恨,如今她竟是一点旧情都不念。倒不如回去找二奶奶,怎么说自己也是二奶奶的奶妈子,想来二奶奶不会和姑娘这般无情的。   想到这里,便站起身来,嘟囔着道:“是,老奴老了,给姑娘丢脸了,老奴就不在这儿给姑娘现眼了。”说完赌气一转身,直出了院门。这里洛槿雪方又问其他人,才知道事情经过。   原来严嬷嬷和其他几位嬷嬷因为不用在姑娘们房里伺候,所以就在这小厦子里和秦氏屋中几个婆子闲聊,指使着小丫头月儿替她们端水送茶,因说的兴起,只觉口干,便让月儿去拿一壶热水续茶。   这月儿去了后,她们却是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严嬷嬷向来是个严苛的,就在房里说了这月儿几句,秦氏房里的嬷嬷不爱听,便挤兑她说:“这话别在我们面前儿说,有本事去月儿面前说她,那小丫头虽然不是个什么有等级的,六姑娘也很喜欢呢。”   也是严嬷嬷素日里嚣张惯了,她也没把洛槿初放在眼里,加上之前自家姑娘因为算计洛槿初的事儿,被老太太狠狠罚了一顿,她心里替自家姑娘不平,本就憋着一股火,这会儿又让素日瞧不起的人嘲笑,哪里还能忍得住?   当即便拍桌子站起来,对那几个嬷嬷睥睨道:“素日我说你们太软了,逞的一个个小丫头也敢轻狂骄傲,你们还不服,如今且看看我的手段,都学着些,日后这院里的风气也能整肃整肃。”   几个嬷嬷并不在意,毕竟谁都知道这老货的名声,不过想到前几日环儿就是被她打的,这些人怕她性起,想了想到底拉住她道:“行了老货,你就消停些吧,稍后我们禀报了六姑娘,让她说那月儿几句也就是了。今儿两位世子和姑娘们都在这里,你出的什么头?”   这严嬷嬷的脾气,素来是个顶风上的,一听这话,越发下定了决心,撩开帘子在门外等着,一边冷笑道:“世子又如何?世子也不能管着咱们教育小丫头吧?”不等说完,便看见那月儿提着个大水壶走过来,气喘吁吁道:“嬷嬷莫怪,我去了厨房,那里竟没了热水,这是现烧的……”   不等说完,便听严嬷嬷断喝一声,骂道:“你这狗屁理由也就哄哄这里的人,瞅着你们姑娘面软心慈,三奶奶又是个不管事儿的人,你们就越发的轻狂了是不是?”一边说着,见月儿不理她,只要进门,她更是气上心头,便拦住了骂道:“我说的话你也敢当耳旁风,这是谁教的规矩?今儿不好好儿管管,越发上了天……”   几个嬷嬷一见她要发疯,都忙上前去拦着,月儿素来忠厚,见她这张牙舞爪的模样,不由得也吓哭了,严嬷嬷越发得意,伸出手狠狠扭了月儿的脸叫道:“主子们在房里说话,你在这儿嚎什么?打量着让你们姑娘给你做主么?反了你了……”   那月儿被她掐疼,就拼命躲闪,却不料齐煜竟在这个时候跑了过来,月儿躲闪间撞到了他,那壶热水就都洒到了他身上,幸亏在外面站了半日,这水温已经不算很热,如今又是正月,齐煜穿着厚衣裳,因此倒还没酿成甚么大祸。   然而这在众人眼中,已经是弥天大祸了。闯了祸的月儿吓得两眼发直,而严嬷嬷最是机灵,愣怔过后,一个巴掌就往月儿脸上扇去,一边尖叫道:“我把你个作死的蹄子……”   不等说完,眼看就要落到小丫头脸上的手就猛地缩回来,手腕剧痛的严嬷嬷震惊看着齐煜,只见他手中擎着一把带鞘的短刀,那刀鞘上镶满了华贵宝石,一看就知道这是一把价值不菲的宝贝。   “污了我的刀鞘,你这混账婆子该当何罪?”齐煜冷着脸,忽然转向旁边看眼的婆子们,厉声道:“你们难道没看见这婆子是怎样烫了本世子的?还站着干什么?给我打,难道要我亲自动手?这老虔婆的猪脸也配爷动手吗?”   婆子和丫头们都愣住了,齐煜向来到洛槿初这里都是十分温和的,虽然骄傲些,但大概是不看僧面看佛面的关系,他对这些下人们并没有什么瞧不起的,还时不时就赏钱,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却不知这位小祖宗今日怎的忽然如此凶横起来。   “怎么?六姐姐的下人们,我使唤不动是不是?”却见齐煜阴着脸,婆子们被他的气势所慑,这才想起面前这位主子的尊贵身份,当中就有两个胆大的知道这事儿不能善了了,何况众人心里都恨严嬷嬷狐假虎威,再想起前些日子她打了环儿那笔帐,于是立刻有两个婆子站出来,对着严嬷嬷皮笑肉不笑道:“老姐姐,这可真对不住,我们也没办法,小世子在这里看着呢。”说完二话不说,就给了严嬷嬷几个耳光。   严嬷嬷何时受过这等气?当即就大哭撒泼起来,只说齐煜冤枉了她,明明是小丫头洒了水。也就在这个时候儿,秦锋赶了过来,恶狠狠训斥了她几句,接着洛槿初等人就赶过来了。   且不说女孩儿们在这里问经过,只说洛槿初带着秦锋和齐煜进了屋,看看身后众人没跟过来,她便急切道:“这是怎么说的?怎么好端端的小世子竟然被烫着了?我虽说指望着你们替我出气,可也没想过用这样办法,这……这让我和王爷王妃怎么交代?”   秦锋瞪了齐煜一眼,咬牙道:“你问他,谁知道这小子自作主张。原本我们商量好了,我还想着怎么找机会制造冲突呢,恰好看见香草,又见那几个婆子不知为什么竟出了门,我就去问香草那个严嬷嬷是哪个?香草告诉了我。接着又说刚得了家里的信儿,好像她姐姐姐夫在乡下的田被人霸占了,求我能不能帮忙说个话儿,我们正说着呢,谁知这小子竟不声不响跑了,等到我听到那边的嘈杂声赶过去时,他也已经被烫了。”   他越说越气,忍不住就对齐煜瞪眼道:“你说你,自己什么身份?为了罚个婆子,找什么理由不成?让自己吃这种苦头,你……你这让我怎么去和舅舅舅妈交代?”   齐煜昂头挺胸道:“何须哥哥交代?难道我自己不会说话?哼!素日里父王教我兵家之道,常说机会稍纵即逝,你说咱们要罚一个婆子很简单,可这终究不是在你的宣亲王府和我的仁亲王府,这里是侯府,是六姐姐的家,没有一个适当理由,咱们就是罚了那老虔婆,别人也不服,只怕她回去了照样耀武扬威,还会从此把六姐姐恨在心里。好容易有了这个机会,我当然要好好把握,不然这次机会没了,谁知道下次机会什么时候能出现?”   秦锋越听眼睛越大,脸色铁青说不出话来,气得脑袋不住点着,看向洛槿初道:“你听听你听听,满肚子的理啊。连兵家之道都搬了出来,我说煜儿,这又不是在战场上,你对付个恶婆子,搬兵家之道不嫌太大材小用吗?”   齐煜得意道:“由小及大,这么简单的道理哥哥也不明白?我如今才十岁,就当做是拿这个恶婆子练手了,父王常说,兵家知识要活学活用,才能在战场上发挥威力……”   “行了……”   这回连洛槿初都听不下去了,这十岁的孩子还真是有够舌灿莲花的。她一边替齐煜抹着药膏,一边瞪了他一眼,哼一声道:“亏你这会儿还有精神,难道不嫌疼得慌?'   齐煜沉默了一下,忽然微微一笑,感叹道:“这点疼比起当日我命悬一线的时候儿,又算得了什么呢?时至今日,我胸口这道伤还时不时隐隐作痛,如今这手掌不过是烫红了一点而已,若是连这点疼都承受不了,当日我也活不过来了,将来更不用谈什么战场杀敌建功立业。”   秦锋和洛槿初都没想到他能说出这一番话,不由得齐齐震惊看向他,齐煜这个时候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完全不像是一个十岁的孩子。这让秦锋和洛槿初心中都升起几丝心疼的情绪。   “那伤口还疼么?想来是当日受创留下的一点后遗症,无妨,等今年找个机会,姐姐和你一起去趟乡下,请我师父想想办法,咱们配几味药,抹上后就不疼了的那种。”   齐煜点点头,微笑道:“好啊,姐姐的医术这么厉害,姐姐师父的医术一定更好,那姐姐什么时候回去,一定要记得叫上我啊。”   洛槿初这个时候哪会不答应他,连声说好。而一旁的秦锋则默默拍了拍齐煜的肩膀,好半晌才用力点头:“好小子,将来肯定是个好样儿的。”   齐煜眼睛一亮,回头兴奋道:“哥哥真是这么想的?那你平常怎么还总叫我什么小屁孩儿?”   秦锋哈哈笑道:“傻小子,小屁孩儿总会长大的啊,等到咱们煜儿长大了,一定是顶天立地有勇有谋的七尺男儿。”   齐煜鸡啄米一样的点头,骄傲道:“哥哥你真假,现在才肯承认我的优秀。嗯,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将来肯定会成长为顶天立地有勇有谋的男子汉,既然你也知道这一点,那就拜托你离六姐姐远一点好吗?我很快会成为男子汉,到时候就可以娶六姐姐了。”   洛槿初无语,秦锋满头黑线。   “你才多大点儿的小屁孩子,就敢和你哥哥我抢人?”原本还因为弟弟那段死里逃生遭遇而心有戚戚的秦锋瞬间化身为暴龙,一把拎起齐煜的衣领咆哮道:“别忘了,我比你大六岁,不管你怎么成长,也成长不过我。”   齐煜哼了一声,不屑的看着秦锋:“哼!比我大六岁是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别忘了,你虽然比我先长大,但是将来你也会比我先老。”   这熊孩子的口才倒还挺好的嘛。秦锋咬牙启齿的想,忽然阴阴一笑,对齐煜微笑道:“是吗?你六姐姐可也比你大四岁,这样说,将来她也会比你先老,到时候你就要嫌弃她了是不是?”   他说完便转向洛槿初,控诉道:“六姑娘你听到了吧?这小子根本靠不住,如今你还风华正茂呢,他就想到你要比他先老去的事儿了。”   “你这是诬陷,是诽谤。”齐煜愤怒的涨红了小脸,挥舞着小拳头:“你这个不要脸的哥哥,六姐姐,你不要听他的……”   “够了。”   洛槿初真是被他们吵得头都疼了,寒着脸道:“都给我走,当着我一个姑娘家的面儿说这些话,秦锋,你好歹也是亲王府世子,小世子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吗?还是说,你们就把我洛槿初当成那些随便放荡的女人,所以才在这里说这些话对我极尽侮辱?”   秦锋和齐煜不约而同的吐了吐舌头,对一个闺阁女孩儿说出那样的话,别说秦锋,就连齐煜都知道自己是太造次了,两人不敢说话,却听洛槿初又下了一遍逐客令。   秦锋和齐煜谁都不想走,奈何他们有错在先,此时看着洛槿初板着的脸孔,两人就不约而同的觉着心虚,不情不愿的站起身,秦锋咕哝道:“过了河就要拆桥,你还是和从前一样。”   他一边抱怨着,眼看都走到门口了,忽见齐煜没跟过来,回头一看,只见这小家伙正仰着脸冲洛槿初谄媚笑着道:“六姐姐,我是小孩子,那些话其实没关系的对不对?让哥哥先走好了。”   “门儿都没有。”   秦锋一个箭步蹿过来,拎着齐煜的脖领子就往门外走,一边冷笑道:“你想趁着我不在钻空子,趁早儿死了这条心吧。”   眼看那对活宝离开,洛槿初瘫坐在椅子上,抚着胸口暗道自己到底是造了什么孽?怎么越不想嫁入高门,却偏偏被这么两个超高门的子弟给缠住了。   不过想一想现代时看的那些穿越小说,她嘴角边不由得逸出一丝苦笑,暗道这如果是让那些日夜盼着飞上枝头的女孩儿知道了,只怕不知要怎么羡慕我呢,有秦锋这样堪称完美的高富帅,还有齐煜这么个小正太养成,啧啧,这得让多少少女心摇魂荡啊?可我怎么就一点儿都不觉得这是什么好运呢?   想到穿越小说,思绪便又忍不住飘到了遥远的现代故乡,忽听外室内一阵脚步声响,接着洛槿芳洛槿宜的声音响起来,这才把她从神游天外中拉回来。   走出素日里做药的屋子,她看着面前这些女孩儿们,不由得有些惊讶,心想她们怎么还没走?不过心里这么想着,面上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于是微微笑道:“咦?四姐姐呢?怎么不见她?”   洛槿宜笑道:“六妹妹怕还是不知道这件事的经过吧?四姐姐哪里还能呆得住?您没看见她刚刚的脸色。严嬷嬷哭嚎着回去了,她想必也要处理这件事。说起来,也是这严嬷嬷素日里太过倚老卖老,才有今日这祸事。”   她这样一说,洛槿初才想起当时只顾着给齐煜敷药,虽然秦锋解释了几句,但事情经过自己还不知道呢。因忙假装诧异道:“我当时过去也只是惊鸿一瞥,姐姐们知道的,小世子受了烫伤,我急着回来给他上药,对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情,真真是一点儿不知道,两位世子也没说。”   宫蕊在屋里环视了一圈,好奇道:“咦?两位世子都走了?六姐姐,小世子的烫伤没关系吧?”   洛槿初笑道:“嗯,还好,没起泡,怎么,你们没遇上他们?是了,他们走的比你们进来的时候儿早,想来你们那时还在小厦子,所以没遇上。”   洛槿芳笑道:“可不是,那会儿咱们还在厦子外听那些婆子丫头七嘴八舌讲经过呢。”她说完,便拿出帕子捂着嘴巴笑了两声,摇头道:“叫我说,这一次却是严嬷嬷自作自受了,不是她想在你这里闹事儿,这祸事也轮不到她头上。”   一边说着,就将经过说了一遍,洛槿初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心中也是感慨,暗道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那严嬷嬷也是素日里仗势欺人惯了,不然这是在我地盘上,前些日子她们家姑娘还让我修理了一顿呢,虽然是暗中的。若是那心思灵透的,也该画个魂儿,何况难道她不知先前打了环儿,更该收敛些吗?结果不但不收敛,倒是变本加厉,真把我当了个软柿子。这下倒好,且看二伯娘那边要如何收场。   一边想着,就和几个女孩儿敷衍说着话,正觉不耐烦的时候,就见宫屏站起身笑道:“行了,咱们在六姐姐这坐了这么些时候,先前又有这些糟心事情,这会儿且让六姐姐歇歇吧。”   洛槿芳洛槿宜便也都站起来,几个人辞别了洛槿初,袅袅出门去了。这里她躺在床上,想着这一回严嬷嬷应该是吃不了兜着走。想到那老虔婆,就又忍不住想到秦锋和齐煜,她忍不住摇摇头:那哥俩真是自己命里的魔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和他们斩断了关系。不过话又说回来,小世子伤后的后遗症不能小觑,这么点儿的孩子若是就受旧伤折磨,那这辈子要多痛苦?看来还真要趁着春暖花开时找个时机和他去一趟乡下。是了,还有秦锋,算一算这几次下来,他欠了自己多少药苗?冬日里难寻,春天可一定都要叫他补齐了,祖宗费尽心力留下守护的那片药林,可不能让自己给败光。   一念及此,洛槿初也不由得奇怪了,暗道自己怎么走到哪儿都能遇见这些事儿呢?从前跟着师傅学了几年的医,也没见他动用过药林里的那些宝贝药材,怎么轮到自己,这还不到半年呢,倒是去药林里挖了十几株药,难不成自己也有柯南体质,走到哪儿都有病人? ☆、83第八十三章   这样想着,洛槿初也不由得笑起来了,心中暗叹穿越到这古代世界已有这么多年,也不知道青山刚昌那货到底有没有填完柯南这个超级大坑,依照她的了解,估计是够呛啊。   正想着,忽听香草的声音在外面笑道:“姑娘在里面吗?”   洛槿初忍不住笑骂道:“进来吧,鬼鬼祟祟的,干什么呢?难道我不在屋里,你倒不敢进来了?我怎么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小心谨慎了呢?”   话音落,香草便和环儿月儿一齐打帘子走了进来,两个小丫头脸上全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就连向来稳重的香草,此时也是满脸喜色。   “怎么了?撞上喜神了?”洛槿初疑惑地看着她们,忽然就见环儿抢上来两步,跪下磕头哭道:“姑娘,奴婢谢谢姑娘,奴婢本是身份低微,承蒙姑娘不弃,留在身边听用,如今又为奴婢做主,呜呜呜……”   “停停停……”洛槿初连忙拉起环儿,让香草拿帕子给她擦眼泪,一边笑道:“我竟不知咱们环儿倒是个小才女,这一套一套,倒像那些书生掉书袋儿似的。”   香草笑道:“姑娘不知道吧?环儿爹爹原本是个知府老爷呢,只是因为……”说到这里,猛然想起这应该是小丫头心中的伤心事,因此连忙住口,轻轻打了自己嘴巴一下道:“看我,无端端提起这个做什么?”   洛槿初也确实不知道这件事儿,因见香草说漏了嘴,也唯恐环儿伤心,于是便笑道:“看你们这喜不自禁的模样,怕是知道今儿这边发生的事情了吧?呵呵,这一次,我料着四姐姐和二奶奶未必能让严嬷嬷好过呢。”   环儿月儿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藏不住心事,洛槿初曾经冷眼观察了许多天,断定她们不是别人派过来的眼线,因此这会儿方肯说出这话。果然,话音刚落,两个小丫鬟就兴奋的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忽听香草笑道:“姑娘,你的消息还不如这些小蹄子灵通呢,您还不知道吧,四姑娘为了那老货,和二奶奶吵起来了。“   “纳尼?吵起来了?”   这个消息委实太过劲爆,让洛槿初一不小心就把现代的口头禅给秃噜出来了,香草眨眨眼睛,疑惑看着他,结结巴巴道:“拿……拿泥做什么啊姑娘?您不会想去呼在严嬷嬷脸上吧?姑娘您……您不会这么冲动吧?这可要不得……”   洛槿初满脸黑线,摇头道:“我会这么傻吗?我刚才说的是‘咦?’香草你听错了。环儿,你说,我说的是不是‘咦?’是不是你香草姐姐听错了?”   环儿其实听说的也是“纳尼”,只不过这会儿姑娘向自己求证呢,她也懵了,再一想,姑娘为了自己,可说是煞费苦心,何苦在这种小事上不给她面子?因此连忙点头,她一点头,月儿也就跟着点头。   香草无奈笑道:“成成成,是我的错儿,我的错儿还不成吗姑娘?咱们继续说,就是四姑娘坚决要撵严嬷嬷出府,二奶奶不肯,所以母女两个吵起来了,这事儿如今府里多已知道了,只是还没传去老太太那边儿,不知道之后二奶奶要怎么了局。”   洛槿初沉吟半晌,忽然冷冷一笑,轻声道:“倒是热闹,二奶奶倒是比四姐姐要重情义的多。”说完却听香草笑道:“那是二奶奶的奶妈,自然感情要比四姑娘和她深厚的。”   “太太们知道这件事儿吗?”   洛槿初想起潘夫人,忽然问了一句,却听香草笑道:“估摸是知道了,屏姑娘和蕊姑娘既然在现场,姑太太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件事呢?姑太太都知道了,两位太太也不可能被瞒下去吧?”   洛槿初点点头,微笑道:“这么说来,祖母还是信任二奶奶,想着让她自己处理呢。”   “姑娘,您说,严嬷嬷到底这一次还能不能站住脚?您是不知道,这消息传出来,府里不知道多少人高兴地拍巴掌呢。素日里就因为二奶奶管着厨房和采买的差事,那严嬷嬷仗着她的势力,别提多耀武扬威,这下子落了马,可不是让大家伙儿都称意呢。”   洛槿初笑道:“若真像你这么说,那她就没有翻身的余地。即便不撵出去,也必定要送去庄子上,想在这府里留着,是绝不可能了。”   “姑娘就这样笃定?”香草有些惊讶,想了想犹豫道:“可是……可是她必定是二奶奶的奶妈,二奶奶护着她呢。”   洛槿初冷笑道:“护着她又如何?二伯娘一人之力,能比得上这么多人?所谓墙倒众人推,严嬷嬷便是那堵墙,她之前站的稳当的时候,有二伯娘撑着,自觉着高人一等。如今她自己把根基给毁了,墙外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哪肯放弃这机会?二伯娘就是有通天本领,也撑不住。祖母虽然现在不管她,但若是有人在她老人家耳边吹几句风呢?若是再有人在大伯娘,大太太房里那边吹风儿呢?甚至把这股风吹到老太太面前,你觉着,老太太肯为了这么个嚣张婆子去得罪仁亲王府?”   香草这才恍然大悟,不由得笑道:“让姑娘这一说,严嬷嬷看来是断没有再在府里立足的道理了。”   洛槿初笑道:“这时候我倒有些佩服四姐姐,她是够无情的,但她也看得够清楚,不然的话,她不会宁可和二伯娘吵架也要撵走严嬷嬷。你要知道,小世子被烫伤了,仁亲王府可就这么一根独苗,你以为她们会这么算了?不是我这里说狂话,若是我房里的嬷嬷,又是我的奶妈子,或许不看僧面看佛面,仁亲王妃心里恼,但看在之前我对小世子的那点功劳上,大概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二伯娘那边,哪里有这个面子?若是二伯娘对严嬷嬷的处理不能让仁亲王府满意,这裂隙必然产生,老太太是聪明人,绝不会为了个老奴才就和仁亲王府那边生嫌隙的,那可是亲王府,不是什么侯府伯爵府。”   香草和几个小丫头都拍巴掌笑,洛槿初伸了个懒腰,对她们道:“行了行了,去做事儿吧,这事情闹到这个程度,也算是替环儿报了仇,你们都安分些,不要到处去说嘴,被我知道了,可饶不过,听明白了吗?”   香草笑道:“姑娘放心,自从回府这几个月,又是奶奶亲自挑了月儿送过来,怎么说也在一块儿处了这么长时间,大家还能不了解你的禀性?无非是低调收敛嘛,别的不会,这个还不会?不出去四处说话就是。”   洛槿初笑道:“便是这个道理,有好东西,咱们偷偷吃了就是,难道还必要宣扬的满天下都知道?你们既明白,就都出去吧,我也好好儿歇一歇。”   香草便领着小丫头退出去,这里洛槿初闭了眼,嘴角微微笑起来,暗道从这次事情后,看看还有谁不长眼,非要来惹自己,哼哼!要让她们知道,软柿子也不是好捏的。   刚想到这里,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香草进来笑道:“姑娘想歇歇,看来却是难,奶奶回来了,听说了今天的事儿,叫姑娘过去呢。”   洛槿初坐起身,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老爷回来了吗?”   香草笑道:“这倒是没看见,老爷这些日子还是在书房里。”   洛槿初挥挥手道:“去把老爷也叫过来吧,我一起说了,省得多费口舌。”说完香草答应一声,吩咐小丫头去前院书房请洛涛,这里洛槿初出了门,却在秦氏门口遇到芳姨娘梅姨娘等人。   芳姨娘便笑道:“听说姑娘今儿出手很是整治了那严嬷嬷一番,这当真是大快人心的事儿,如今府里谁不感谢姑娘……”   洛槿初冷冷看她笑容满面的把奉承话说完,心中冷笑,暗道还不肯彻底安分,动不动就在这里给我耍小心眼儿呢,一边想着,便垂下眼皮,淡淡道:“姨娘说话注意些,哪里是我出的手?我和姐妹们在屋里喝茶,可是什么都不知道。等到知道了过去,小世子已经烫伤了,秦世子大怒,我也就赶紧和他一起回房给小世子上药,这之前之后的事情,我毫不知情,还是姐妹们告知的,怎么就成了我出手?”   芳姨娘笑容一滞,僵了一会儿,方又勉强挤出笑容道:“婢妾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原本以为这是姑娘替大家伙儿做的一件好事儿……”不等说完,便被洛槿初打断,听她冷笑道:“是不是好事儿,日后方有定论,我只知道,姨娘这话要是传出去,只怕二伯娘就要立刻冲过来质问我了,这口锅背着虽然风光,可惜二伯娘也不是好惹的,姨娘若是敢去惹,我把这功劳给姨娘如何?”   芳姨娘面上变色,咬着嘴唇看了洛槿初好一会儿,才福身施礼道:“是婢妾的错儿,婢妾说话造次了。”   洛槿初点点头,见洛涛和洛唯也从院门外走进来,她虽然不齿芳姨娘这些明里暗里的手段,对洛唯这个哥哥还是喜欢的,为了怕他面子上难看,便收了话头。   忽见秋夕挑帘子走出来,笑道:“奶奶在屋里听见外面有说话声,果然是姑娘到了,咦?怎么姨娘们也过来了?”说完看见洛涛和洛唯,忙福身笑道:“老爷。”   众人走了进去,洛槿初少不得把之前的话又说了一遍,秦氏摇头笑道:“没和你沾边儿就好,你二伯娘那个人……嗯,烫了小世子,那老货真是自己找死。”   洛唯疑惑道:“我听妹妹的话,这和严嬷嬷似乎没什么关系,都是月儿提着水壶不牢靠……”不等说完,便听芳姨娘断喝了一声,骂道:“混账东西,你帮着那老货说的什么话?这么大了,心里连个成算都没有。”   秦氏看了芳姨娘一眼,淡淡道:“妹妹急什么?唯哥儿不过是禀性忠厚,所以不解,你就这样骂他?便是管教,如今老爷和我都在这里呢,更何况是当着这么些人的面儿,你也注意些分寸。”   芳姨娘全是刚刚在门外被洛槿顶撞积攒下的一股恶气,此时听见秦氏的话,立刻又意识到自己生气之下,造次了,不由一张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正犹豫着要不要说软话,只心里实在是不甘啊。   犹豫的当口儿,忽一眼看见洛涛正严厉望着自己,她心里猛然一跳,连忙低头道:“太太教训的是,是婢妾造次了。”   洛唯在旁边有些尴尬,却听秦氏笑道:“唯哥儿想想,月儿能有多大力气?提着那大水壶,还禁得住人去耸动她?虽然水壶是在她手里,但若严嬷嬷不推她掐她,这热水就洒不到小世子身上,两位世子之所以只教训那严嬷嬷,便是这个道理。她的嚣张跋扈才是根源。日后你出门在外,也要切记谦虚谨慎,有时候那小人物看着小,想着可以张扬轻狂,却不知什么时候就惹了祸事。”   洛涛在旁边道:“唯哥儿要记住奶奶的话,前些日子晁大人不就是在这方面栽了跟头吗?”话音落,见妻妾儿女都投来好奇目光,他便摇头苦笑道:“晁大人素日里也算是老实本分,这京城里大官儿多,他向来谨慎的,谁知下江南办了一趟差,让那秦淮河的十里香风一吹,便飘飘然忘了自己身在何方,竟让一名歌妓缠上,及至不得不带回家中,如今后院起火,他那妻妾闹得满城风雨,简直都成笑柄了。”   秦氏在一旁奇道:“这是怎么说的?一名歌妓也敢要挟当朝大员?晁大人再老实,也不至于就被个欢场女子给降服了吧?”   说完却听洛涛笑道:“所以我说人出门在外要谦虚些,晁大人起先也和你一样想,谁知到后来,这歌妓竟拿出了什么信物,原来她老娘是赵王的乳母,之前赵王奉诏北上京城,因为乳母体弱,就留在南方,却不料赵王府之前被一伙马贼攻破了,乳母不知所踪,事后那些马贼虽然也被抓住严惩,可之前失散死了的下人终究找不回来,却不料晁大人就碰上了这么一位人物。”   洛槿初知道这其中恐怕不仅仅这么简单,定然又是隐藏着许多宫廷朝堂倾轧,因此也不刨根问底,只是静静听着。跟着众人唏嘘了一会儿,洛涛又趁机教育了洛唯几句,方命他们散了。   这里芳姨娘余怒未消,一回了自己房间,便恨恨拍桌子道:“奶奶也就罢了,她是正室,压着我一头,如今连个妾生的女儿也敢在我头上放肆,我在这个家还有什么地位?从去了一趟乡下,这府里简直就没有我立足的地方儿了。   洛唯跟在身后,听见母亲又在抱怨,心中无奈,正要走出去,便见芳姨娘转过身来,擦眼抹泪的道:“唯哥儿,娘的指望全在你身上了,将来你定要出人头地,替娘争这一口气啊,娘都快被那母女两个给整治死了。”   洛唯看着亲生母亲那心碎欲绝的模样,表情上做出嚎啕大哭状,实际上一滴眼泪也没有。再想想秦氏,对自己虽然不是十分亲热,但每次见面,却也要嘘寒问暖勉励一番,虽然那不过是几句话,却着实让他听了心窝里都觉着舒服暖和,可自己的生母呢?何尝说过这样话?动辄便是自己要争气,将来要给她做主。对父亲,她还有说不尽的小意温柔,可是对自己这个亲儿子,什么时候还有过暖心举动?自己在她眼里,到底是儿子还是将来扬眉吐气的工具?   因这样想着,心中陡然就生出了一股腻烦,沉着面孔道:“从乡下回来到现在,娘这话听得儿子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可直到现在,儿子也没看见奶奶和六妹妹哪里欺负了姨娘。说到立足之地,姨娘在院子里生活得好好儿的,倒是奶奶之前搬去乡下,一住就是好几年。我如今也大了,也不敢求姨娘关怀体贴,只是求姨娘再别用这样话来哄我年少无知。知道的,说我是尽孝心,不肯反驳姨娘给您心里添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真是个傻子,姨娘怎么说我就怎么信呢。”   芳姨娘愣愣看着儿子,洛唯见她面上表情变幻来去,就知道她又要撒泼跳脚了。是啊,洛涛秦氏甚至是洛槿初,她现在都不敢惹,只有自己,是她的亲儿子,反抗她就是忤逆,她不冲自己发火,还能有谁任她捏扁搓圆?   果然,就见芳姨娘震惊过后,便哭骂道:“我这些年的辛苦到底都是为了谁?就是为了你这么只白眼狼吗?如今你翅膀硬了,想攀着高枝儿,别忘了,你就再怎么心里巴望着,你也是我这个姨娘的儿子……”   “够了。”   洛唯终于忍无可忍,他瞪着状若癫狂的母亲,冷着脸摇头道:“我看你真是疯了,这种话说出去,我会怎样倒无所谓,你自己呢?让父亲听见了,你想一想吧。”   他说完,再也不想在这屋里多呆哪怕一个呼吸的时间,转身便大踏步走了出去。刚出门,便看见洛槿初站在门口,看见自己出来,似是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洛唯一愣,旋即也苦笑一声,来到她面前道:“妹妹有什么事儿?”   洛槿初道:“没什么,就是想来和哥哥讨东西,上次你买回来的那树根儿做的几个盒儿我很喜欢,想着让哥哥出去时,再帮我带几个。”   洛唯笑道:“这个没问题,妹妹喜欢,我再给你买几个回来。”一边说着,兄妹两个出了院子,洛槿初便笑道:“听说园子里梅花开得好,哥哥要不要和我一起过去看看?”   洛唯笑道:“好啊。”心里知道这六妹妹是有话和自己说,因与她一起去了。   这里芳姨娘看着那两人走远的背影,沉着脸站在门口,对守门小丫头咬牙道:“六姑娘来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小丫头也很委屈,小声道:“奴婢喊了的,姨娘没听见。六姑娘也就不让奴婢说话了,本来她要走,却不料爷出来……”不等说完,便被芳姨娘打了个耳光,听她怒道:“还敢顶嘴。反了你了,还不给我滚下去。”   小丫头哭着跑开,这里她的得力大丫头米兰便劝道:“姨娘和小丫头们生什么气?当心气坏了身子。说起来,倒是少爷这边,姨娘看来得多上上心了。”   “我上什么心?你没看见那小兔崽子刚刚是怎么顶撞我的吗?”芳姨娘气咻咻道,话音落,就听米兰叹气道:“姨娘,自从乡下回来后,许是因为爷和奶奶日渐亲近,冷落了姨娘的缘故,您这脾气越来越大,全不似之前的温柔了。别人也就罢了,少爷是您的儿子,就如姨娘说的,将来全都指望着他,可姨娘连少爷的月钱都要拿一半过来,平日里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一张口,往往就是训斥,少爷哪里受得了?”   芳姨娘转头,恶狠狠瞪着米兰,咬牙道:“连你现在也看着我可以随意欺负了吗……”不等说完,就见米兰“扑通”一身跪下,摇头哭道:“奴婢伺候姨娘这么多年,若存了这样心思,情愿天打五雷轰。奴婢实在是不愿意姨娘和少爷反目,姨娘,您这样做,将来可别把少爷推到了那边啊。我看奶奶如今倒是渐渐平和,三爷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若是真要将他认养在奶奶名下,奶奶再存了心思,刻意笼络少爷,等到将来,少爷倒和您这生身母亲离了心,姨娘,那您可就真……”后面的话米兰没有说出来,只是伏地痛哭。   芳姨娘的身子晃了一晃,米兰的话让她如梦初醒。想起从前自己和秦氏斗,看着那夫妻两个渐行渐远,自己稳占上风,那时候真是春风得意,所以面面俱到。可自从今年三爷和奶奶和好如初后,自己心中不忿,又不敢随便动用阴谋诡计,心中一天比一天上火,这行动竟也渐渐落了下乘,难怪米兰会给自己这样一番忠告,只想想刚才儿子的态度,便可知道这丫头真是一片忠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嗯,梅子不太喜欢把文里的人写死,嘿嘿嘿,像芳姨娘这种女人,总觉得让她失去了所有希望,没有丈夫和儿子的爱,在这大宅门中耗尽一生,就算是对她贪心的最好惩罚了   感谢大家的打发支持和收藏。求继续不要停嘤嘤嘤嘤! ☆、84第八十四章:   不说芳姨娘在家里如同醍醐灌顶般的醒悟。只说洛槿初和洛唯,兄妹两个来到梅园,洛槿初便拿出一只钱袋给洛唯,笑着道:“我日后要哥哥帮我买的东西多着呢,哥哥把这钱收下,不然我心里不安。”   洛唯看那钱袋鼓胀胀的,里面竟似不是碎银,而是元宝,连忙摇头道:“妹妹要的东西都是不值几个钱的,哪里就用得着这么多?我不要。”   因推来推去,洛唯始终不要,甚至要转身出园子。洛槿初一着急,便拉着他的袖子道:“实话和哥哥说了吧,这钱并不是妹妹给你的,是奶奶给你的,奶奶听说哥哥的月钱每次都要让姨娘拿去一半,担心你一个男孩子在外面应酬的时候为难。奶奶说,男孩子,虽说酒肉朋友不可交,但是像哥哥这样身份,和那些上流社会的公子往来,少不得要在酒桌上推杯换盏的,若总是让人请你,容易让人生疑惑不说,也会从心里瞧不起哥哥,所以奶奶让我把这些钱找机会给哥哥,也不用让姨娘和别人知道。之所以让我转交,就是怕哥哥误会她是故意比着姨娘,哥,奶奶用心良苦,你别辜负了她这一番好意。”   洛唯沉吟半晌,终于接过那钱袋,他的手轻微颤抖着,眼里也有泪水,只是强忍着不肯落下来,过了好半天,才听他轻声问道:“这……真是奶奶给我的?”   “哥哥,妹妹我一个月也不过是二两月银,您觉着,我却从哪里去弄这么多钱?真是娘给你的。”其实这钱并不是秦氏给的,对于洛唯,秦氏虽然抱着同情心,但因为芳姨娘的关系,她并不愿意过多插手,免得那个女人又猜疑自己是要抢她的儿子。   这原本就是洛槿初从那次知道了洛唯的窘迫境地之后,私自拿出来给他的,只是今天她站在门口,把母子两个的争吵听了一大半,因此心中临时起意,暗道芳姨娘那个女人,唯利是图阴险狡诈,哥哥摊上她那样的生母也是可怜,只怕在她心里,只有这个儿子能给她带去多少利益,不然的话,哥哥都这么大了,需要在外面应酬,她怎么忍心不多给儿子添点钱,反而还扣下他一半的月钱?之前更过分,听说借着哥哥把钱给小厮那次的由子,有两个月哥哥手里都没拿到月钱呢。   于是此时灵机一动,暗道芳姨娘既然如此不仁,自己何不替母亲做个人情,自己将来恐怕也很难陪在母亲身边。这个时代讲究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想逃过高门大户或许还有点办法,若要逃过嫁人的命运,根本不可能。再说自己也不能两世里都不结婚吧?她对婚姻毕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期待的。   到时候自己出嫁,这三房就只能靠洛唯这个庶子支撑,若是父亲有心,很可能会把哥哥认养在母亲名下,充作嫡子,只是这样一来,最怕的就是这个嫡子和嫡母不贴心,反而更亲近生母。如今做了这样的准备工作,也就不用怕洛唯将来和秦氏不亲了。   因越想越得意,看着洛唯在旁边感动的一言不发,洛槿初便笑着拉起他的袖子道:“哥哥,出了院子便是西角门,经常有卖货的从咱们门前路过,你陪我过去看看好不好?”   洛唯本来想着天气寒冷,并不打算陪妹妹一起过去。然而忽的想到之前宫羽和自己说过的话,不知道那个人还有没有在府外窥探,于是便笑道:“好,咱们就过去看看。”   兄妹两个出了花园,来到西角门前,只见先前看门的婆子忙迎出来,笑道:“今儿三少爷和六姑娘怎么想起过来了?可是要出门?只是怎么也不预备辆马车?”   洛槿初笑道:“不出门,只是看看罢了。”说完眼睛四下里一转,却没看到梅姨娘的那个情人,心中不免涌起几丝失望,暗道那混蛋该不会是得了钱就跑了吧?唔,好像梅姨娘这几天没看出有什么异常的啊,真要跑了,她能不伤心?我才不信她真的会忍住不再过来看心上人。   正想着,便见宫羽和几个小厮一起说笑着走进来,看见他们,宫羽便笑道:“这是怎么说?六妹妹怎么想起来角门处看风景了?可是有什么想买的东西?那你和三哥或者我说声都行啊。”   洛槿初笑道:“想买的东西都托我哥帮我踅摸着了。羽哥哥这是从新宅子处来?如何?我算着那边该完工了吧?”   宫羽笑道:“是,已经完工了,今天去安插了一部分家具,想来出了正月就可以搬过去住。走,回去吧,这天儿可够冷的。”   洛槿初笑道:“我还没怕冷,羽哥哥就这么不禁冻?”说完见宫羽摇头笑道:“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才从房子里出来了多大一会儿?我可是从早上起就在新宅子里呆着,那里面没生火,到现在简直快把我给冻透了。”   几个人说着话往回走,忽听宫羽对洛唯道:“是了,刚才回来的时候儿,看见你之前那个小厮,是叫什么来着?便是为了烂赌被你撵出去的那个,如今落魄的,啧啧,在墙根儿底下蹲着,我还以为是个乞丐,给了几个钱,他还认真谢过我呢。”   洛唯一愣,旋即想起那个小厮之前一向是自己喜欢信任的,又伶俐,就是太喜欢赌钱,最后不得已,只好把他撵出去。   因听见宫羽这么说,心中也是有些哀戚,摇头道:“他是个聪明的,若不是又去赌,断断到不了这个地步,唉!果然父亲说的对,这赌钱真真害人不浅。”   宫羽笑道:“可不是?看见是他,我又格外多给了一串钱,嘱咐他回去买点吃的,别再去赌,落魄到这么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模样。他看上去也有些羞愧,就走了。”   洛槿初在旁边暗暗听着宫羽和洛唯感叹,不由得撇撇嘴,心想这样的人也值得你们同情?这才是真正的妇人之仁呢。   **********************************   “咦?这是上等的雪参,你从哪里得来的?”   暖和的屋里,洛槿初盯着手中精致盒子里那棵雪白的人参,不由得又惊又喜,看这人参的个头,最起码有五百年以上了,就是药林中,因为气候关系,恐怕也没有雪参,更别提是这样有年头的极品,她真不知道秦锋是从哪里弄来的这好东西。   秦锋笑吟吟看着她:“你不妨猜猜看。”   洛槿初皱起眉头:“我去哪里猜啊?喂,秦锋,你该不会是从药林里偷偷掘出来的吧?我告诉你,你真敢这么干,我师父会来找你拼命的好不好?”   秦锋满脸黑线:“你胡说什么啊?我没事儿跑去药林里偷挖雪参?亏你这脑子怎么想的。再说了,这雪参要常年生长在雪山之上,你那药林虽然四季分明,可总还有夏天吧?哪里能有雪参?”   洛槿初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的,因嘻嘻一笑,旋即又正色道:“那你这雪参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快点儿老实交代。”   “是皇上赐给我的。”   秦锋无奈摇头:“前天元宵节,我奉旨进宫,和一群贵戚子弟比试骑射武艺,拔得头筹,皇上就赏了这个东西给我。”   洛槿初鄙视的看着他:“你好意思和那些贵戚子弟比试骑射武艺?这不是作弊吗?没人被你打哭吧?”   “咳咳……”秦锋让自己的口水呛到,挑眉怒道:“什么作弊?我这一身武艺也是辛勤苦练得来的,又不是天赋异禀。你这丫头,怎么两三天没见,这嘴巴就这般毒辣了?”   洛槿初嘿嘿笑了两声,然后把雪参盒子抱在怀中,嘟囔道:“我就是奇怪啊,即便有雪参这样的好东西,皇上也该赏给我啊,怎么会赏给你?既然是骑射比试夺了冠军,就该赏赐宝马宝刀才对,赏你雪参,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秦锋脸色都快变成锅底了,伸出手叫道:“拿来,还给我,本来是要送给你的,哼!既然你说在我这里是暴殄天物,那我就暴殄天物一回给你看。”   “咦?是要送给我的?”   洛槿初眼睛一亮,立刻更加收紧了手中盒子,嘻嘻笑道:“秦锋,你从来都不是小气的人对不对?我知道你最聪明了,这雪参在你手里也绝不会暴殄天物,因为你慧眼识人啊,看,你这不就是为它找到了一个最合适的主人吗?”   “最合适的主人?在哪里?”秦锋翘起二郎腿,斜睨着洛槿初,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恐怕也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在这丫头面前享受一把占上风的感觉了。他很是无奈的想。   “我,就是我,当然是我啊。”洛槿初指着自己的鼻子,然后挥挥手笑道:“之前的话你不用在意,我不过是随便说说而已。就是有些奇怪嘛,为什么骑射武艺的比试要赏你一根雪参。”   “或许……皇上也是看好咱们俩,所以特意送我一根雪参,让我来讨好你的?”   秦锋认真猜测,见洛槿初耷拉了脸,他便一摊手:“这不是我说的,是你一个劲儿说怀疑嘛,而且我也怀疑啊,想来想去,似乎大概差不多也只有这一个可能性。”   “你滚开好吗?”   洛槿初咬牙,却见秦锋指着那盒子笑道:“打我啊打我啊,打我这才叫……”他本来想说打情骂俏,忽然想起上一次在洛槿初面前和齐煜争执已经惹恼了她,不由得连忙住嘴。   不过显然为时已晚了,就见洛槿初的小脸“刷”一下撂了下来,秦锋心中大叫糟糕,正要赔不是,忽然就听外面“咚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人未到声先到,齐煜在门外大叫道:“六姐姐,听说我那不要脸的哥哥又来了?”   洛槿初和秦锋的脸同时黑了,接着就见门帘一挑,齐煜跑了进来,他身后跟着几个丫鬟,看见洛槿初望过来,环儿委屈的道:“姑娘,小世子一听说秦世子在,就闯进来了,都拦不住。”   洛槿初微微一笑道:“没关系,给小世子上茶上点心。”说完看向秦锋笑道:“正好儿心情闷了,走,陪我去园子里走走吧。”   即使秦锋闯荡了十几年的江湖,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然而此时面对洛槿初忽然转变的态度,一时间也不由得有些承受不来,他咳了两声,似是不太相信自己的判断,试探着道;“你……你是说……要我陪你出去走走?”   “废话,难道我叫的是别人?”   洛槿初白了他一眼,竟隐隐透出一股妩媚风情,只把秦锋看的心跳都加快了,比城墙拐弯还厚的脸皮也往外泛着红,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暗道不对劲儿,一定是有什么地方出问题了,六姑娘不会是谁假冒的吧?不然……不然怎么这态度忽然就变得这么好?甚至还有些暧昧呢。   心中疑惑,表面上却是一点儿也不含糊,豁然起身道:“正好儿,我也觉着闷了……”话音未落,就见齐煜也跑过来,大声道:“六姐姐,我也闷了。”   “你闷了就回家去,侯府里没有很多人陪你玩儿。”洛槿初拍拍他的头:“乖,别不懂事啊,要是不爱回去,就在这里喝茶吃点心,今天的点心很不错。”   “什么?姐姐你不陪我,就让我自己在这里喝茶吃点心?”   齐煜瞪大了眼珠子,却见洛槿初板起脸道:“姐姐和你哥哥有事情说,你别不懂事,再这样就不让你过来了。”   齐煜的大眼睛在她和秦锋的身上来回梭巡着,忽然眼泪就掉了出来,他伸手一把抹掉,愤怒的转身冲出了屋子。   洛槿初大大松了一口气,眼看着齐煜一直跑出了院子,几个小厮紧张的跟在他身后,她心中苦笑一声,暗道这一回可总算把这小正太给打发走了。因回头对秦锋道:“你还在这里做什么?煜儿这样跑出去,你不怕他出事?”   秦锋苦笑道:“我的侍卫和随从都跟着呢,更何况,你觉得这会儿我去追他,真的不是火上浇油?”   洛槿初想了想,秦锋说的也有道理,于是点点头道:“的确,那就算了吧,希望小家伙从此后不会和我老死不相往来,成了仇家。”   “放心吧。”秦锋微微一笑:“煜儿还小呢,不至于因爱生恨。不过要是换成我,那就说不定了。”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初冷冷看着他,秦锋咳了一声,嘻嘻笑道:“开玩笑开玩笑的,刚刚你不是说想去园子里吗?走,我陪你过去吧。”   “过什么去?”   洛槿初冷哼了一声:“你适可而止啊,这次不过是因为你送了这么棵宝贝来,我感谢你。不然的话,似你这般大摇大摆就跑来屋里坐着和我说话,岂能不让人说闲话?”   秦锋心想有闲话更好,到时候除了我,你就嫁不出去了。嘿嘿,这叫舆论力量。不过这话当然不敢说出口,他心里清楚得很,洛家这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了,大概也不反对,才会对自己登堂入室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长辈们睁只眼闭只眼,洛槿初不配合也没有用啊,这也就是为什么他现在绞尽脑汁力图靠近对方的原因。   洛槿初其实也知道这是不合适的,大概也能猜出众人心思。她因为是现代女子思想,所以始终没办法对男女独处有什么警惕性,等想起这不太对头的时候儿,往往也晚了。所以现在,她也是在懊恼着。不过这种情绪不大,因为今天她有足够的理由来打发秦锋。   “秦世子,小世子还太小,但是从上一回,他不惜烫到自己也要为我出气。虽然我很感激他的好意,但是我也非常惶恐,我一直就是把他当个小孩子,说句不恭敬的话,我把他当弟弟,但是那一天,我忽然觉得,我这样一厢情愿的只把他当弟弟,会不会给他造成一种错觉,会不会让他真把这种对弟弟的疼爱会错了意?从而更坚定他心中那种荒谬的想法。所以我……”   “所以你今天就故意在他面前和我亲近,就是为了刺激他,让他早点死心,对吗?”秦锋接过话,淡淡道。   洛槿初点点头,微笑道:“秦世子果然是聪明,没错,便是这个原因,不然的话,秦世子以为我会有这些胆大的举动和言语?”   秦锋翻翻白眼,指着洛槿初咬牙道:“从来都是这样,你这个过河就拆桥的女人,雪参弄到手,一翻脸就不认人了。不过你死心吧,对你的手段我早就了如指掌,对你的人我也了解的清楚透彻。”   他忽然微微一笑,对洛槿初轻声道:“你猜,我会不会就此放弃呢?”   “我非常希望,诚恳请求你从此放弃。”洛槿初相信自己脸上的诚意一定表现得非常足,因为她是从心里不愿意嫁入公主府,当然,能有秦锋这个朋友还是不错的。至于过河拆桥,那不过是对方的笑谈,自己救了公主救了齐煜的账,他总不好意思一笔勾销了吧?   “我很遗憾地通知你,门儿都没有。”   秦锋脸上的诚意也很足,霸气更足,恨得洛槿初差点儿就顾不得闺阁风度,直接一脚把他踹到天边去。   当然,这只是想象,就算自己能踹出这一脚,以秦锋的高大和自己这娇小身材,别说天边,能踹出门外就是奇迹了,洛槿初对两人的武力值还是有相当正确的判断的。   “那你就滚吧。”说出这句话的洛槿初真郁闷啊:想自己在现代时看小说也喜欢看这种霸道深情的高富帅男主,可怎么事到临头才发现,这样的男主是这么可恨呢?   秦锋也意识到再说下去也没用,只能靠日后自己的行动了。好在这年头是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他思来想去,觉得洛涛和秦氏拒绝自己这么个好女婿的可能性不大。   或许,也不能一根筋儿的就把重点放在洛槿初身上,需要的时候,也可以搞点洛三爷喜欢的古董字画,三奶奶喜欢的衣料首饰过来收买收买,在他搞不定这丫头的情况下,曲线救国是很有必要的。   秦锋一边盘算着就出了大门,走出不到几十步,就见旁边巷子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大叫道:“过来,我要和你决斗。”   要不是那声音太过熟悉,秦锋一定以为自己遇上了疯子。他眨了眨眼,不敢置信的看向巷子中斗志昂扬的齐煜,然后慢条斯理走过去:“煜儿,你又玩什么呢?快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现眼。”   齐煜握着小拳头,恨恨道:“什么丢人现眼?哼!六姐姐喜欢你,我不服,我就是比你小一点儿而已,除此之外,我哪里比你差?你这个当哥哥的,都不知道让自己的弟弟一下,我恨死你了,我要和你决斗。”   秦锋脸当时就黑成锅底了:当哥哥的都不能让弟弟一下?天地良心,别的能让,这喜欢的女人也能让吗?更何况他这里自己都搞不定洛槿初呢,何谈让不让?搞不好那丫头用几招诡计,自己都要被她踢出局外……”   想到此处,秦锋心情越发低落,充分认识到要赶紧把提亲的事儿给提上日程了,不然以洛槿初那古灵精怪的心思,谁知道她会不会先下手为强,和一个毫不相干的男人定下婚事,自己虽然是贵族,可无论是爹娘还是皇帝,也不能允许自己无法无天啊。   “快点,我要和你决斗。”   在秦锋心情如此不好的情况下,小世子齐煜还在那里不知死活的叫嚣,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也就可想而知了。 ☆、85第八十五章   “放开我,你这个混蛋,我要和你决斗……”   被秦锋拎着衣领像是拎小鸡似的小世子拼命在他手里挣扎着,一边大呼小叫。   但是很快的,秦锋便来到了仁亲王府,他将齐煜丢给守门侍卫,冷冷道:“带他去见王爷,让王爷好好教导教导他,对我这个哥哥喊打喊杀,哼!”   “谁对你喊打喊杀了?我要和你决斗。”齐煜跳着双脚大叫,下一刻,他听到一个宛如霹雳般的断喝声:“混账东西,你要和谁决斗?毛还没长齐,就想学着兄弟残杀?”   却是齐煜小世子的运气实在太背了,正赶上他爹仁亲王爷刚刚从书房出来透气,溜溜达达就溜达到门口来了,忽听儿子和外甥似乎在吵架,老王爷只听了两句话,便被气得差点儿吐血,于是,齐煜小世子在刚刚挣脱了他哥的魔爪之后,又悲惨的被他老爹拎着脖领子带走了。   转眼元宵节就过了,正月十八这一天,舒王妃犯了心口疼的毛病,因此舒王爷特意派了马车,奉上重礼,好话说了一箩筐,请洛槿初去给舒王妃看一下病。   若洛槿初只是一个普通的医女,当然得不到这种待遇,但问题就是,她并非普通医女,她乃是侯府贵女,看病只是人家的副业,又不是在医馆坐堂的,愿意给你看是人家的情义,不给你看也是人家的本分。   何况人家还有宫里的皇上娘娘,宫外的公主驸马仁亲王爷仁亲王妃以及两个世子做靠山,因此就算是舒王府,也不敢随意马马虎虎赶着马车就来拉人。   洛槿初对这种事情并不排斥:开玩笑,能治病救人,还有这么多的礼物钱财可收,何乐而不为?   她现在之所以能有上千银子的身家,不就靠了这手医术吗?上次帮秦氏出钱给洛唯,日后她把情况和秦氏说了,秦氏本来也很同情洛唯,表扬了女儿一通,本是要把那些银钱给她的,后来一听女儿说她有多少多少身家,于是秦氏果断把钱收回了,笑话,闺女比自己这个做娘的还有钱呢,用得着自己给她钱?   因此洛槿初梳洗更衣,高高兴兴就去了舒王府,仔细把了脉,又问了舒王妃几句话,她心里便清楚了:舒王妃这病并非不能治,之所以令众多大夫袖手,是因为这病要用针。   这舒王爷样样都好,唯有一样,听说是爱妻如命,且又嫉妒成性,如此一来,哪个不怕死的大夫敢给王妃治病?下针?悬丝诊脉都害怕被猜忌好吗?真要敢给王妃下针,日后王爷越想越不爽,再找人偷偷把自己灭了怎么办?   所以大夫们异口同声的推辞了。不过洛槿初就没有这方面的顾忌,用了半个时辰的针灸后,又留下两个药方,接着她便在舒王爷的连声感谢中,接过那个沉甸甸的据说是谢礼一定要收下的小匣子离开了。   上了马车打开来一看,洛槿初眼睛顿时瞪大,只见满满一匣子金光闪耀,竟是五两重的金元宝整整齐齐在里面摆着,数了数,一共二十只,这就是一百两黄金啊。   香草也呆了,喃喃道:“这舒王爷出手也真是大方,仁亲王爷当日也没这么大手笔啊。”   洛槿初微笑道:“方式不同罢了,仁亲王爷和公主驸马都是重情义的,虽然给我的不如这位王爷多,但是他们记下了这个情。舒王爷之所以给了这么重的礼,便是盼着银货两讫,日后也不用有什么交集。”   “为什么啊?”香草糊涂了:“难道舒王爷就敢保证王妃日后不会再病?这样急着撇清关系,他下一回还怎么好意思找姑娘去?”   洛槿初笑道:“傻丫头,下次去下次再给钱呗,你难道不知舒王爷家的财大气粗?行了,咱们管这些事做什么?有钱拿还不好?”   香草听姑娘这么说,笑了笑也就没再说话。这里洛槿初靠在马车壁上假寐,心中却并不能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暗道舒王爷此举是何用意?她是敏妃的哥哥,敏妃之前可以说是独宠六宫,而如今,珍姐姐在宫中也是风头正盛,莫非……他现在就急着站队?   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性最大,不过洛槿初也没有多担心:皇帝还年轻呢,敏妃和宫珍如今都没有子嗣,就算将来真要争,怎么着还得十几年后,自己现在安安稳稳拿钱就是,操那个心做什么?   正想着,忽觉马车一晃,随即便停了下来,车夫的声音在帘子外响起道:“姑娘,那边巷子里似乎有个人倒在地上。”   “嗯?”   洛槿初掀开帘子,借着下午的阳光,果然就见在不远处的巷子里,有个衣衫褴褛的人倒在地上,另一个像是半大孩子的少年正在推他,从这个距离,能够清楚看见对方抹眼泪的动作。   “大概是忽然发作了什么疾病,或者是昏倒了。”洛槿初一边说着,便下了马车,香草也连忙跟上去,车夫犹豫了一下,却没动地方。   来到巷子里,洛槿初毫不犹豫的蹲□去,一边问那少年道:“这是你爷爷还是父亲?他怎么了?我是大夫,你把情况给我说说。”   话音刚落,忽见少年抬起头来,那双眸子里竟满是凶光。   洛槿初吓了一跳,直觉就知道不对劲儿,可还不等她反应过来,地上躺着的那个乞丐猛然暴起,一掌就砍在她脖子上。   事实证明,没有任何人这一生是能够一帆风顺的,哪怕你是带着金手指穿越到古代的彪悍女主。   洛槿初在这一掌之后,哼都没哼一声就昏过去了。通过她的表现,香草会是什么样儿也就可想而知。洛槿初倒下还不到一秒,她就紧接着倒在那少年的背上。   街道边等着两人回来的车夫张大了嘴巴,直到看见那两人迅速背着洛槿初和香草上了一辆对面巷口的马车,他才反应过来,惊恐之极的大叫道:“救……救命啊……救人啊……”   下午的路面上没有几个人。临街几家店铺里伸出几个伙计的脑袋,向外望了望之后,却又果断的缩了回去。   车夫很明显是慌张失措了,他从车辕上跳下,拔步就往巷子里追去,然而那辆马车早已经无影无踪。于是他又心急火燎的跑回来,跳上马车便没命的挥起了鞭子。   **************************   “三爷,三奶奶,不……不好了……”   婆子杀猪一样的声音在整个院里回荡着,把正在屋中和梅姨娘说话的秦氏吓了一跳,眼见一个婆子跌跌撞撞闯进来,秦氏便皱眉道:“什么不好了?慌里慌张的,让人看见成什么样子?”   “三奶奶,六姑娘……六姑娘被绑匪绑架了……”   那婆子痛哭流涕的叫,一句话就让秦氏和梅姨娘仿若被雷劈了似的呆在当场。   秦氏到底是经过事的女人,虽然心里已经成了一团乱麻,这会儿却知道自己不能乱,因连忙稳定了情绪,沉声道:“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六……六姑娘她怎么了?”虽然语调平稳,但是那其中的颤抖之音却是显而易见。   “是刘来子回来说的,姑娘看见一个人倒在巷子里,以为是病人,就下车去查看,结果和香草一起被人打晕带到另一辆马车上了,刘来子等在街道这边,反应过来要追上去的时候儿,那辆马车早已跑的影子都不见了。”   婆子呼哧带喘的说完,便拉着秦氏的袖子,大叫道:“奶奶,这……这可怎么好?六姑娘还没议亲,这……这传出去……”   “住口。”   忽听梅姨娘厉喝一声,接着她沉着道:“这事儿你先不要对任何人说起,出去和刘来子说,不许他和人嚼舌头。”她说完,便转身看向秦氏道:“奶奶,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三爷回来商议对策,还有宣王府的世子,听说他一直是在江湖上跑的,这方面或许会有什么消息也说不定。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秦氏忙不迭点头道:“没错,没错,一定要找宣王府世子,对了,还要找三爷,还有,把那个车夫带过来……”她咬着牙,把命令一条条发出去,之后在屋里踱了几步,沉声道:“老太君那里不能惊动,老人家年纪大了,受不了这个刺激,只是太太那里,还是要说一声,不然到时候定然会埋怨我……”   在心里默默筹划了一遍,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洛唯一个箭步跨进来,他身后跟着芳姨娘和薛姨娘等人,还有两个女孩儿,一进门,便急着问道:“刚刚听见有人在院子里嚷着说什么不好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之前那婆子惊慌失措之下,还没进门就喊起来,所以惊动了这些人。秦氏看了眼芳姨娘和薛姨娘等,知道这事儿也瞒不住她们,因便淡淡道:“你们两个带着孩子出去,没得别吓着她们。唯哥儿和芳姨娘坐吧。”   那两个姨娘本不愿出去,只是让秦氏一瞪,这话就不敢说出来,只好怏怏出去了。这里秦氏揉了揉眉头,才把事情和洛唯芳姨娘说了一遍。   这一下,连芳姨娘也不由得面上变色,洛槿初在她眼里,价值可是不低,这是她满打满算能嫁进亲王府的女孩儿啊,如今忽然就出了事,还是被绑架,那些绑匪最不讲道理,更何况,绑架啊,就算是把人救回来,名节也完了,别说亲王府,就是一个平头百姓,也未必会要个说不清楚的媳妇儿啊。   因此她面上的悲恸丝毫没有伪装,这样一只金鸡啊,就这么被毁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心疼。   洛唯却没心思想这些,见刘来子被带了过来,他立刻就开始问事情的经过,不一会儿,洛涛也赶回来了,知道了经过后却也是一筹莫展,侯府从来没有遭遇过这种事情,他们一点主意都没有。   “这事儿瞒不下去,除了老太太那里,咱们去找老爷太太还有大哥二哥商量商量吧。”洛涛果断做出决定,这几个月他一直在书房里用功,对外面的事情,的确不如两个哥哥清楚。   洛二老爷和潘夫人一听见这事儿,当时就傻了,潘夫人甚至险些昏了过去。   蓝氏心中却暗暗称意,之前严嬷嬷被撵出去,虽然诸多证据都表明这确实和洛槿初无关,然而她却蛮不讲理的把这账都算到了对方头上:事情是发生在她的地盘上,她身为主人,怎么也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自从洛槿初回来后,一次又一次的出风头,处处压着自己的女儿,还害她被老太太训斥,这早已让蓝氏恨洛槿初恨到牙根都痒痒了。   心里称快,面上却拿起帕子擦了两滴泪,假惺惺劝道:“侄女儿这也是一个坎儿,三弟和弟妹别太伤心了,还是赶紧想办法救人要紧。”   秦氏看见她眼里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就觉得生气,有心刺几句,然而想到女儿如今生死未卜,哪里还有心情?正是心如火煎之时,忽然就听外面有人报说:“宣王府世子来了。”   蓝氏心里正偷笑呢,听见这句话,忍不住便是一愣,待看到秦锋满头大汗走进来,她心里那股酸意就别提了,暗道这是怎么说?亲王府的世子啊,如今我这才到了多大一会儿他就到了,怎么?听说这边出了事儿,就这么急的赶过来?也不怕人家传闲话?呸!不就是个六姑娘吗?算什么?指不定现在怎么样了呢,一个女儿家,落到绑匪手里还有好儿?就算不死也保不住清白,保住了清白,回来人们唾沫星子也能淹死她。   她在心中恶毒的揣测着,忽然转念又一想,暗道是了,宣王府世子这会儿想不透其中关节,不代表日后也想不透,一旦想透了,他怎还可能喜欢洛槿初那丫头?只是宣王府和我们侯府关系亲厚,一旦他厌弃了六丫头,指不定就能看到别的女孩儿的好,到时,我的雪儿……   这样关头,蓝氏不但没有对洛槿初的一点儿担忧,反而在心里做起白日梦来,若不是还有一丝理智,知道这会儿不合适,说不定她都能开心的笑出声。一边想着,看向秦锋的目光都就越发慈爱,好像已经认定了自己可以做王府世子的丈母娘似的。   秦锋这会儿哪里还顾得上别的?听完事情经过,他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之前的事,忙对洛唯道:“年前在你们府外的那个人,一开始你们都怀疑是不是哪里过来踩盘子的那个家伙,你们……你们有没有再看到他?”   经他这一提醒,洛唯也想起来了,摇头道,这些日子没怎么看见。不对,也不一定,这些日子我没怎么出门,倒是宫家表哥,他经常去新宅子,来回或许有些消息。   于是立刻命人请宫羽过来,须臾间宫羽到了,听说洛槿初被绑架,不由得也吓了一大跳,仔细回忆了一下,方点头道:”我看见过他,不过因为之前调查的情况,他并没有问题,所以就没在意,如今看来,这个人很可疑。“   秦锋道:“我也看到过一回,只是匆匆一瞥,并没有看到他的模样,还望宫兄为我详细说一说。”   “宽阔额头,剑眉星目,高鼻梁……”   梅姨娘站在洛涛身边,面色一直有些紧张,从众人说到那个在府外窥探的男人开始,她心里就有了一股不好的预感,此时听见宫羽描述那人模样的话,她只觉得一阵阵眩晕,因此对方的话音刚落,她便立刻尖声叫道:“不可能,不可能是他。”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忍不住望向她,洛涛皱眉道:“你在这里插什么嘴?怎么知道不可能?现在妞妞已经被绑架了,还是在快到咱们府门口的时候被绑架的,若不是对府邸周围环境极度熟悉的人,怎么可能做的这样天衣无缝?”   梅姨娘面色惨白,咬着嘴唇轻声道:“我……我知道不可能,六姑娘……六姑娘看他可怜,还……还资助过他,爷,您相信妾身,那人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丧尽天良的事情来。”   秦锋和洛唯宫羽交换了下目光,三人心中都存了疑虑,不过现在并不是要审梅姨娘的时候,如果这件事真的和她有关,他们不认为这女人会蠢到自露马脚。   “我这就出去看看现场的情况,也找道上的朋友打听消息,顺便再请五城兵马司那边帮忙,秦叔你留在府中,一旦绑匪来了信儿,你就赶紧通知我。不管他们提出什么条件,都先答应下来。”   “我知道。”洛涛点头,秦锋转身就要往外走,洛唯和宫羽也跟在他身后,齐声道;“我们也去看看现场的情况,也许有什么线索也不一定。”   ********************   不说洛槿初的事情在侯府掀起了一场大风浪,秦锋为她尽力奔走。只说那被打昏绑架的主仆二人,被塞在马车里颠簸着跑了不知道多少路,洛槿初最先苏醒过来。结果一醒来,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绑住了,连嘴巴也被堵住,而在她身旁,借着下午惨淡日头投进来的微弱光线,可以看到香草也被绑着丢在这里。   “唔唔唔……唔唔……”   洛槿初用身子蹭着香草,不过很快她便放弃了,心想叫醒她又有什么用?不过是让她更惊恐罢了,与其醒来受到惊吓,还不如昏迷着呢,毕竟我们只是两个弱女子,难道还指望着电视剧里两个女孩儿互相依靠就能把绑绳解开的事情会发生在我们身上吗?   只是洛槿初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是自己呢?这些绑匪为什么会挑上自己?如果说是因为知道舒王府给了自己一百两金子,那他们抢走金子就好了啊,难度总比绑架自己和香草两个大活人要容易吧?如果说他们的目标就是自己和香草,那又为什么会是自己呢?自己又没有什么出色的容貌,更没有丰厚的身家,京城里比侯府有钱的人家多的是吧?   难道会是医术惹的祸?仔细想了想,似乎也只有这个是自己最拿的出手的东西了。莫非是这些绑匪的头领得了什么怪病,所以绑架了自己去给他们治病?那他们一定是没有做好调查工作,不然的话他们就应该知道:他们绑架自己是错的,最应该去绑架的,是自己那个住在乡下的师父。   虽然这么想对师父好像有点不厚道,但自己是一个弱女子啊,所以这种事情还是师父摊上比较靠谱嘛,万一自己给那个头领治完病,他再看上自己怎么办?什么?自己没有能让土匪头子看上的秀丽容貌?开什么玩笑?秦锋和齐煜追自己难道是假的?事实证明,这个时代的男人对于救命美人是很青睐的。   她正胡思乱想着企图给自己减轻压力,忽然就听旁边的香草□了一声,接着这丫头睁开眼睛,四下里茫然看了看,接着猛地一下子坐起,唔唔唔的挣扎起来。   洛槿初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白费力气,根本没用的。就在这个时候儿,马车忽然停下,接着就听一个声音道:“这一口气跑了将近二百里地,再跑下去马也受不了了,我想那边现在大概还在满京城的找人呢,咱们在这里歇歇,想也不打紧。”   另一个声音谄媚笑道:“三哥说的没错儿,今儿幸亏您和豆子兄弟的身手灵活,一招就得手了,如果是别人来干这趟差事,还指不定怎么拖泥带水呢,难怪大当家的让三哥来跑这趟差。”   这个声音有些熟悉,洛槿初皱着眉头努力思索,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了。 ☆、86第八十六章   她正努力回忆着,忽然就见门帘一挑,接着一个冷漠的声音道:“这两个人都醒了。”   “醒了就醒了,两个娘们儿,还能逃得出咱们手掌心?”那个坐在车辕上的人大概就是三哥,只见他头也不回,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充分表现出对洛槿初和香草两个战斗力直逼负值的废柴的蔑视。   “六姑娘,想不到吧?咱们还能再见面,而且是以这种方式见面。”   在三哥身边的那个男人终于回过头来,清秀面孔上挂着怨毒阴险的笑容,那是一张洛槿初非常熟悉,却一时间记不起来的面孔。   那人看起来是个机灵的,只看洛槿初的面色,便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由得微微一笑道:“六姑娘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也是,像我这样的小人物,凭什么能让六姑娘挂怀?说起来,我还真要感谢六姑娘,不是您,我也落不到今日这个地步。”   话音刚落,就见那个三哥回过头来,不满的骂道:“落到这个地步怎么了?委屈你了怎么着?”   那人脸上的凶相立刻又换成了谄媚笑容,嘿嘿笑道:“不是不是,自然不是,能在大当家的手下做事,这是小的这辈子最荣幸的事儿了。小的说的是刚离开侯府的日子,那会儿身无分文,日子真他妈的难过啊,小的连乞丐都做过。”   他说完,便又转头恶狠狠看向洛槿初,咬牙道:“而这一切,都是拜这娘们儿所赐,不是他教唆着少爷,小的也不可能落到这个田地。”   洛槿初的瞳孔猛然收缩,她终于想起这个容貌熟悉声音也熟悉的男人是谁了。   说起来,那件事距离现在也不过几个月而已,因为洛唯把十两银子借给了一个好赌的小厮,怕惹得芳姨娘生气,就悄悄在门口跪着。恰好被洛槿初看到,就把这事儿告诉了秦氏,后来才弄清楚事情经过。   严格说起来,虽然洛槿初当时也是无比赞同秦氏命人把那个小厮撵出去,但这事儿真心和她没多大关系,一切都是秦氏做主的,她这可真是躺着也中枪啊。   不过想到如今中枪的是自己不是秦氏,洛槿初心中倒也没有什么怨言,虽然对方不是自己的亲生母亲,然而这几年,她对秦氏早已是如同亲生母亲般的尊敬依恋了,这自然也是因为秦氏亦从心里将她当做亲生女儿般的对待。   “六姑娘想起来了?”   那小厮看见洛槿初的反应,心里便明白了,他嘿嘿一声冷笑,怨毒道:“当日不过是十两银子,你就调唆着少爷,又告诉了奶奶,把我赶出去。今日让你落在我手里,我要你们侯府出一万两,不,十万两银子来赎你。”   “妈个巴子你做白日梦呢?”   三哥忽然给了他一巴掌,恶狠狠骂道:“就她?十万两银子?你把侯府卖了能不能凑上那些钱?我可告诉你双福,你可不能因为旧怨,就打着什么坏主意,我知道你想让这个女人死,可若是想狮子大开口,让侯府付不起赎金,把我们和大当家的当成你杀人的刀,那你小子就是活腻味了。”   那叫双福的小厮连忙点头哈腰笑道:“三哥这话说的,向天借个胆子给我,我也不敢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儿来啊。您是不知道这女人有多厉害,小的在城里这些天,可都打听得清清楚楚,公主府和仁亲王府两位世子都拿这女人当宝贝呢,别说十万两银子,就是二十万两,有那两家帮着,这女人又是公主和小世子的救命恩人,只怕他们也能拿出来。”   三哥皱了皱眉头,瞥向洛槿初,桀桀怪笑道:“女神医?啧啧,难怪大当家的会同意你小子的决定,果然这是弄了座金山回来啊。难怪刚刚从她身上拿过来的匣子里就有一百两金子,这根本就是只下金蛋的母鸡嘛。”   双福连忙笑道:“可不是可不是。”话音刚落,忽见三哥面色一整,瞅着洛槿初道:“不过这模样也就是漂亮罢了,还比不上怡花园的娘们儿,你说两个世子都喜欢她?这不会是诳我吧?”   双福笑道:“怎么会是诳您呢?虽然这事儿百姓中没什么人议论,可我好歹也在侯府做过事,里面也有不少认识的人,这事儿侯府中的人都知道,要不是这位六姑娘好像很不愿意,听说那位秦世子就上门提亲了呢。”   “三哥,这事儿我觉得不太好。”   一直没有说话的豆子忽然开口,他冷漠的看了一眼洛槿初,沉声道:“三哥,如果这只是一个侯府的女孩儿,咱们做这一票赚几个钱花花没什么,但若是她牵扯了这么多势力,这可不太好办。一旦仁亲王府和宣王府发怒,皇上再命官兵来清剿……”   不等说完,便听那三哥大笑道:“豆子你又来了,我平时就说你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小心谨慎了,官府又如何?这些年的清剿还少吗?咱们占着山头,哪一次还让他们好过了?到现在为什么就不来清剿了?还不是怕了咱们?你穷担心个什么劲儿?”   豆子沉声道:“不是这么说的,之前不过是地方官府为了地方上的太平,组织的小规模围剿,收效不大也就不了了之了。就为这个,大当家的也不敢逼那些人狗急跳墙,所以咱们从那以后做事都不能像从前般肆意妄为,就是因为大当家的害怕地方官府受不了这些骚扰,报请朝廷派大军围剿。如今咱们掳了这个女人,一旦惹怒了仁亲王府和宣王府……”   “惹怒了又怎样?又不是惹怒皇帝。”三哥一瞪眼,然后挥挥手道:“行了豆子,你别蝎蝎螫螫的,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你没听双福说呢,一个侯府里,勾心斗角尚且不断,何况宫中?而且我听说,当皇帝的最忌讳那些叔叔伯伯,生怕他们夺了兵权篡位。那仁亲王府和宣王府再厉害,难道还能让皇上为他们调兵?”   “可是三哥,那位宣王府的世子听说很不简单,从前也是江湖上一个厉害角色。”   豆子一心想要说服三哥,只可惜这男人十分刚愎自用,听他说秦锋厉害,便撇撇嘴道:“厉害?能有多厉害?比大当家的还厉害?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黄毛小子罢了,江湖上人看在他是宣王府世子的份儿上,给几分面子抬举抬举,他还真就当自己天下无敌了?就算是真厉害,如今他都回到公主府了,那些高门大院最容易磨人骨头的,老虎也能给磨成病猫,又何足惧哉?”   到最后,这大老粗竟然拽了一句文,只从他的神情,便可以看出他是有多得意了。   豆子叹了口气,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三哥回头看了看太阳,直起身道:“行了,走吧,太阳下去前得上山。”说完又看了看洛槿初和香草,往手心里吐了一口唾沫道:“该死的,这个什么六姑娘得留着换赎金,她身边这个小丫头总没事儿吧?今晚让大当家的给开了苞,日后留在山上给兄弟们暖床也好啊。”   香草一双眼睛蓦然惊恐地瞪大,“唔唔唔”的大叫着。忽见那个豆子猛然就从车辕上站了起来,大喝一声道:“谁?”   这一声断喝让三哥和双福的神经都紧绷起来,却给了洛槿初一份希望,暗道我和香草被绑架的时候,难道被高人看见了,所以这会儿赶过来救我们吗?   但是很快的,她就把这个想法打消了。很简单,如果真的是有高手缀在后面救她们,那此人怕是早就挺身而出了,总不会一路跟到匪窝再出来救人吧?   不过……若是他要探查落脚点呢?知道自己和香草被绑到了什么地方,然后通知家人,这样似乎也说得过去。   一念及此,洛槿初心里又升起希望,此时豆子已经飞身而出,他在三人当中,地位虽然没有那个三哥高,但武功却是最高强的,身子在四周搜寻了一圈,却是什么都没发现。   忽听有一声异响,豆子正要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扑过去,就见一只野猫叼着只山鼠从草丛里走出来,它似乎对面前的人类很是警惕,瞪着一双圆眼睛,弓着身子慢慢退到不远处一片小树林里。   “豆子,你就是这样,那句话怎么说来的?惊什么鸟?”三哥远远喊了一句,双福连忙凑上前谄媚道:“三哥,是惊弓之鸟。”   “啊对,就是个惊弓之鸟,这都快到山上了,你还怕个屁啊。”三哥骂骂咧咧的说完,见豆子回到了车上,他便对双福道:“行了,快赶车。”   等到马车辘辘离去后,从一棵大树下的茂密草丛中幽灵般钻出一个人,看着视线中逐渐远去的马车,他回身在大树上插了一把飞刀,接着深深吸一口气,提气纵身,几个起落便悄悄缀在了马车的后面。   ********************   秦锋洛唯宫羽等人跟着刘来子来到洛槿初出事的巷子,听对方说当时两个乞丐就是躺在这巷口,六姑娘和香草过来后,旋即就被打晕,接着这两人抱着她们就从对面那个出口坐马车走了,自己反应过来时,已经是追之不及。   洛唯和宫羽正要散开人手寻找线索,忽然就听秦锋冷不防的问道:“刘来子是吧?我问你,当时六姑娘和香草是坐在车里的,她们怎么就看见对面巷子里有人的?”   宫羽和洛唯都愣了一下,目光旋即就落在了那个刘来子的脸上。   就见刘来子身子似是抖了一下,强笑道:“这个……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奴才只在前面赶车,想来,是姑娘想要透透气……”   “你胡说。”   秦锋微微抬头,目光如同刀子一般锋利的盯着他:“今天天气格外寒冷,马车里本就不暖和,你们姑娘必定是捧着手炉,本来就不太方便掀车帘子,何况这条路她走过多少次,下午又没有多少热闹可看,她怎么倒会掀帘子让寒风灌进来?”   刘来子艰难的吞了口唾沫,哭丧着脸道:“这个……秦世子,小的委实不知姑娘是怎么就看见那两个人了啊。”   “你不知道?你真不知道?”秦锋的声音像是从冰里刚刚捞出来:“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根本就是你告诉六姑娘,巷子里有倒卧的人,对不对?”   刘来子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慌乱摇手道:“不……奴才……不……”   宫羽和洛唯这个时候也看出不对劲儿来了。洛唯急切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快从实招来,不然决不饶你。”说完就急得要上前揪刘来子的衣领子。   宫羽连忙拦住洛唯,面上挂了和蔼笑容,对秦锋和洛唯道:“两位兄台莫要着急动气,六妹妹突然间出了这样的事儿,刘来子惊慌失措也是有的。”   说完他温和看着刘来子,微笑道:“你别怕,我知道,这次的事儿很大,你大概也是怕被牵连。其实看见倒卧在巷子里的人,这又有什么?和姑娘说一句也是正常,你毕竟知道六妹妹是会医术的嘛。你好好说,世子和我不会不讲道理,你没有错,我们不会冤枉你。但你若是隐瞒,导致这件事儿有什么重要线索给漏掉了,到那时,就算我想帮你说话,只怕三舅舅也容不得你,到时候把你剥皮拆骨,那滋味儿可不好受啊。”   刘来子让他们几个人这刚柔并济恩威并施的手段弄得心都乱了,他原本就心虚,此时听见宫羽的话,就宛如看到了一道曙光,暗道表少爷说得对,就算我说是我看到的,告诉了姑娘,又有什么呢?我只是负责通知了姑娘,又没要姑娘下车救治。   想到此处,便把心一横,垂头到:“是……是奴才看见了巷子里那个倒着的老头儿,所以……所以就和姑娘说了,姑娘就下车赶过去了,谁能想到……谁能想到竟然能出这样的事?”   秦锋和宫羽洛唯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疑惑之色,秦锋当即就上前一步,大声道:“好你个奸狡之徒,还不赶紧给我从实招来,究竟是谁让你做的这件事?你是被人蒙蔽了,还是参与到这次绑架中?敢不说,爷有的是招数对付你。”   刘来子面色剧变,连忙退后频频摇手道:“世子爷,世子爷我冤枉啊,我没干过这样的事儿……”不等说完,忽见秦锋身影一晃,接着他就觉着腕子被对方拿住了,一股刺入骨髓的痛弥漫开来,而秦锋身边的小厮也立刻扑上来捂住了他的嘴,让他连惨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不过他马上就知道,原来这种痛还不是最厉害的,随着“嘎嘣”一声脆响,等刘来子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自己的一根手指已经断成了两截,那截断指上还在汩汩的冒着血。   半下午的时候,街道上行人本就稀少,这一切又是发生在隐秘的小巷中所以无人看见。   刘来子终于受不住疼,呜呜呜的直点头,待小厮一放手,他便凄惶低声道:“我招,我招,世子爷,是我,是我收了双福两串钱,但我对这件事毫不知情啊,他只说有两个朋友想看看病,求我……”   “够了。”   秦锋一挥手,立刻上来两个小厮将刘来子拖下去绑起。   宫羽佩服的看着秦锋,小声道:“世子是怎么想到这刘来子有问题的?”   秦锋苦笑道:“我也是出来后忽然想起,这天寒地冻,是谁看见巷子里倒卧的人?肯定不会是马车里的六姑娘和香草,那就只能是外面的车夫了。但是车夫赶车,必然是在街道另一边,这样远的距离,马车又是匆匆而过,他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么?更何况,乞丐缩在巷中也是很正常的事,他到底凭什么就在匆匆而过的那一瞥间断定对方是病人?想到这里,我就忍不住有些怀疑,一问之下,果然就见他言辞闪烁眼神也不对,不过也幸亏宫兄你出来唱了个白脸,不然我情急之下,这厮若是一害怕,咬紧牙关不肯说,我们也没办法。”   宫羽愤怒道:“谁能想到竟是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看回去不剥了他的皮。”说完他忽然发觉洛唯半天没说话,不由得疑惑看向对方,却见洛唯面色惨白,整个人望着前方,眼神却似乎飘忽来去,恰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忽见洛唯向前走了两步,却让石头绊的踉跄了一下,宫羽连忙扶住他,不解道:“表哥,你怎么了?”   “刚刚他说的小厮,那个叫双福的小厮,他……他从前是我身边的小厮,后来因为好赌,借了我十两银子,被奶奶赶了出去……”洛唯的魂儿似乎都飘在空中,恍惚说着,然后他忽然抱住了脑袋,痛苦道:“是我害了妹妹,是我害了六妹妹。”   “表哥莫要这样说,这事儿和你有什么关系?都是那个恶奴可恶,更何况,这世上叫双福的人也多,也不一定就是你说的那个小厮……”宫羽连忙宽慰,不等说完,就听洛唯嘶声叫道:“是那个混账东西,我知道,就是那个混帐东西,一定是他心里存了对六妹妹的怨恨,一定是这样。”   “不管是怎么样,现在先找出救六姑娘的线索再说。”   秦锋对洛唯沉声道,这句话果然好用,洛唯从恍惚状态中回神,呆呆想了一会儿,忽然一点头道:“没错,这祸事的源头是我,等六妹妹回来,让她打我骂我都成。但是现在当务之急,要赶紧找到线索,把她从那些绑匪的手中救出来。”   于是秦锋和洛唯宫羽以及十几个小厮随从都散开来,在四周企图寻找到一些对他们有用的线索。   “我觉得,这里留下的线索可能不会多,而世子派出去找五城兵马司和各路人马的人手恐怕也要有消息回来了,如今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表哥之前的小厮,只要动用足够的人手,哪怕是茫茫人海撒网,也一定要把他给找出来。”   宫羽在巷子里仔细走了一圈,没什么发现,其实他本来对在这里找线索也没抱什么希望。洛槿初和香草突然就被绑架,就算有人会注意到,但当时都没有见义勇为的人,此时又去哪里寻找相关线索?因此他便走过来找秦锋商量之后的事情。   秦锋点点头,正要说话,忽听巷子外面传来一声惊叫,那是洛唯的声音   “世子爷,羽少爷,我们少爷请您二位过去,好像是有一条重要线索。”洛唯身边的小厮跑过来,对二人急切地道。秦锋和宫羽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站起身来,大步向巷子的另一端出口走去。   “世子你看,这里……”   来到面前,只见洛唯激动地脸色都涨红了,指着墙壁的某一处。   那一处的墙壁因为年深日久,又不知道经历过什么,所以石头都看不出本来颜色,变得黑漆漆一片。秦锋和宫羽贴近了才能看清:墙壁间插着一把像是飞刀的东西,只有一个接近黑色的木头刀柄露在外面。   重要的不是这柄飞刀,而是飞刀旁边那几个尖石头画出来的白色字迹:六姑娘去向。   “这……”   秦锋和宫羽猛然站起身来,饶是两人见多识广,也没想到这看似无望的事情竟会发生如此重大的转机,当即三人面面相觑看了一会儿,洛唯便兴奋道:“咱们还等什么?那个人一定是跟在妹妹身后,给咱们做下了标记,咱们快去啊。”   “等等。”   秦锋拦住了兴奋的洛唯,沉声道:“这事儿有些蹊跷,去肯定是要去,但是要等我稍后做一些安排。”   话音未落,就见洛唯急得跺脚道:“还做什么安排?再作安排六妹妹就……”他没往下说,因为他知道洛槿初不可能会没命,绑匪绑架她绝不可能是为了杀她,如果杀她,一开始就可以暴起杀人了,还用得着塞进马车吗? ☆、第八十七章   洛唯所担心的,是洛槿初的清白,这件事一旦传扬出去,即便妹妹的清白还是完好无损的,也总会有闲言闲语,那洛槿初的一生就全完了。   秦锋微笑着拍了拍洛唯的肩膀,沉声道:“洛兄的担忧,我全都明白。只是这人既能于仓促之中给我们留下线索,为何当时不现身救六妹妹她们呢?他只要缠住那两人一会儿,便可引来周围人关注,他为什么不这样做?还有,这飞刀不大,可现在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你知道那马车跑到哪里去?不叫来足够人手,就凭我们,要在这诺大的京城寻找飞刀,谈何容易?”   洛唯这才冷静下来,不好意思的道:“还是世子想的周全,我一时间就只顾着着急了,对事情其实没有什么帮助。   秦锋微笑道:“关心则乱嘛。”说到此处,忽然醒觉自己还这样冷静,若是让未来大舅哥误会自己不关心洛槿初,那可就太冤枉了。于是他又连忙拍了拍洛唯的肩膀,严肃认真道:“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请放心,无论如何,有我。”   洛唯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秦锋说的是什么意思,一时间,他心中只觉一股热流涌动,温暖的整个身子似乎都发烫了。   不是不知道这位世子的心意,只是看六妹妹似乎对这段感情丝毫没有什么回应的想法,所以洛唯对秦锋也没什么深交,总怕到时候令六妹妹为难。   ,再者,他也害怕这只是秦锋的一时冲动,那些贵族世家的花花公子,一时热血看上哪个美人,想方设法弄回家去,结果没过几天便弃如敝履的还少吗?虽然六妹妹的身份不是寻常女子可比,但秦锋的身份也太高了啊,一旦他对六妹妹这刚强性子厌烦,六妹妹在那宣王府里,恐怕就没有什么幸福可言了。   然而此刻,当洛槿初身陷匪手,清白贞洁都变得不清不楚之后,秦锋身为宣亲王府的世子,还能这样沉着的说出这句话,暗示自己无论洛槿初遭遇了什么,他的情意都不会改变,这怎么能不令洛唯感动。   看着秦锋在一旁有条不紊的安排,洛唯只觉着眼眶发热,忽听身边的宫羽低声笑道:“也只有这样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冰雪聪明的六妹妹,表哥放心吧,这是一段再如意不过的良配。”   “嗯,我知道。”   洛唯使劲儿点着头,但旋即脸上就又是一副愁容,凑近宫羽小声道:“我自然也知道秦世子是好的,只是……他既然如此情深意重,怎么……怎么也不见他家派人过来提亲?”   这话是不能当众说的,不过表兄弟两个私下里小声讨论倒也未尝不可。宫羽看了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才轻咳一声,凑近洛唯小声道:“依我看,问题应该是出在六妹妹身上,她对两位世子的态度表哥有什么不知道的呢?这位秦世子表面平和谦恭,骨子里却是个清高骄傲的人,而且对六妹妹也是十分的钟情,我想,他必然要六妹妹先点头,才肯派人来提亲,不然大概生怕遭了拒绝后难以为继吧?”   洛唯苦笑道:“这样的亲事谁不想攀?我爹娘哪里会拒绝。”   宫羽摇头笑道:“我也知道舅舅舅妈定然不会拒绝,但是你敢保证六妹妹不会闹将起来?一旦六妹妹铁了心,这事儿要怎么收场?秦公子恐怕也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只冲六妹妹下手,想要得到六妹妹的回应后,再来提亲。   两人在这里商议着,那边秦锋已经将人手都派了出去,然后走过来道:“五城兵马司那边是用不到了,我让人去请了京城各堂口里的江湖朋友帮忙,人很快就可以到……咦?”   他说到一半,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怎么宫羽和洛唯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怎么了你们?”他疑惑的问。   “哦,哈哈哈……嘿嘿……没什么……那个……没什么……”洛唯挠着头,嘻嘻哈哈的企图遮掩过去,开玩笑,他难道能告诉秦锋:我们刚才看你的眼神就是大舅哥看妹夫的眼神吗?   秦锋皱了皱眉,心想搞什么啊?这么紧要的关头。   等了片刻功夫,他邀请的几百人手便到了,众人呈扇面分散开来,各自寻找飞刀留下的线索,一旦发现线索,便立刻以烟火为号,将人手召集过去。   这个办法在出了城之后就不再用了,一是怕烟火打草惊蛇,二来,城外道路简单,飞刀线索并不难找,不过大概是飞刀所余不多的缘故,越往后走,飞刀出现的间距越长,到最后,除了一些必要的地方外,剩下一些可以留标记的地方干脆是用石头画了一柄飞刀。   就这样,一群人直到天将黑时,方来到之前那三个绑匪休憩的草地。   “世子爷,看这方向,劫走人质的应该是那些清风寨的土匪了。”   忽见一个老爷子分开众人走过来,认真道:“那些土匪我打过交道,虽不能说是穷凶极恶之辈,却也不讲什么道义,举凡劫货杀人,绑架勒索,他们几乎就没有不干的。之前地方官府也组织过几次清剿,然而却都是铩羽而归。只不过从那以后,这些土匪也收敛了些,大概也知道此地距离京城不到三百里,真干出什么惊天大事,上达天听,皇帝派了大军来,他们也是抵挡不了的。所以这些年听说他们为恶的次数不算太多。”   秦锋点点头道:“到了这里,天马上就要全黑了,又不能用火把,不然的话只怕惊动了那些绑匪,但是我们的人质不能等,梁前辈可有什么克敌制胜的好办法吗?”   被称为梁前辈的老爷子笑了笑,捋着胡须道:“我的意见,世子不用着急,这些土匪只是求财,赎金没到手之前,是不会对人质怎么样的。不如咱们在这里歇一夜,天亮后再上山。还正好可以寻找之前那位侠客留下的记号。”   老爷子不急,是因为他不知道被劫持的是两个女孩儿。然而秦锋洛唯宫羽能不着急吗?因此宫羽沉吟了一下,便对秦锋道:“不行,土匪向来狡猾善变,一旦他们有所警觉,威胁到六……人质安全怎么办?咱们必须连夜上山。”   秦锋沉着道:“我也知道时间紧迫,只是……只是若上山,惊动了那些土匪,别的我不怕,我就怕他们迅速把六……人质转移,又或者,根本不是他们干的,只是绑匪也恰好选中了这个地方,如此一来,岂不是打草惊蛇么?”   “那怎么办?难道真要等天亮?可到那时……”虽然有秦锋的保证,但洛唯还是不敢想象妹妹一旦受辱的情景,听说那些土匪都是急色鬼,万一土匪头子因为妹妹身份高贵……他激灵灵打了个冷颤,不敢再想下去。   梁老爷子很疑惑,他认为自己提出的这想法很靠谱,怎么面前这三个年轻人却如此着急?好像今夜一定要行动似的?被劫持的人质到底有多重要?再重要,还能大的过他的生死安危吗?自己提出的那个稳妥办法才是最可行的好不好?   梁老爷子有些不满,忽听秦锋回头问他道:“老爷子,附近是不是就只有这一个匪窝?”   梁老爷子吃了一惊,世子爷这意思,很明显也是要连夜上山了,只是,这也太鲁莽了吧?于是老爷子连连摆手道:“不可不可,世子爷,虽然这些兄弟们的身手都不容小觑,但是再怎么快,也快不过人家那几百号土匪杀人啊,一旦惊动了,人质后果堪忧。”   一句话说的秦锋也犹豫了,他只觉心似被揉成了两半,这时候方菜深刻体会到“关心则乱”的滋味,看看宫羽和洛唯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眼神,秦锋也无力的笑了,摇头道:“两位,我现在也是心乱如麻,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时间在讨论中迅速流逝,天边最后一丝光亮终于隐没,于是整个大地都彻底被黑暗笼罩。   众人却还是拿不定主意。就在此时,忽听人群里传来一声惊叫,接着其他人也都惊呼起来,其中一个人指着远方半山腰大叫道:“天哪,看,那里有火光。”   秦锋等人连忙回头看去,果然,就见半山腰似乎是有几十支火把在晃动,他呆了片刻,在脑海里迅速想了几种可能性,然后当机立断,大声道:“燃起火把,我们用最快的速度上山。”   “世子爷,这万万不可啊,燃起火把,惊动了那些土匪……”梁老爷子急忙阻止,却见秦锋露齿一笑,沉声道:“那些火把凌乱,并没有固定的队形,可见他们是临时起意下山,那一定是山寨里发生了什么突发事件,此时我们前去接应,土匪们未必能摸得着头脑。走,快去吧。”   他这只是理由之一,事实上,不但是他,就是洛唯和宫羽,此时也都想到了那个给自己等人留下飞刀标记的无名大侠。而能让土匪们临时匆忙下山的突发事件,也许便是人质跑了之类的,如果真是这样,一旦他们不能及时接应,只靠那个无名大侠,未必能撑得过去,如果他武功真是高强,干脆在绑架的当时救下洛槿初便好,何必还冒险追踪,一路留线索呢?   所以这是一把豪赌,但必须得赌,因为赌输了的后果他们固然承担不起,但是若因为不赌而错失良机,他们更不会原谅自己。   ****************************   苍天可鉴,何秋澄本来是不想冒险的。   他已经留了记号,他相信侯府里的那些护院不至于是吃干饭的。更何况,就算护院们都是吃干饭的,还有那位宣王府的世子,那位世子才回京几个月,已经成为了京城里的风云人物,虽然还不到人人传颂的地步,但是那些江湖帮派提起他,没有人不竖大拇指。   何秋澄知道,这不算什么,以那位世子的武功和身后的江湖势力,如果不是他被侯府那位六姑娘牵扯了太多精力和心神,他一定会在京城里像启明星那样大放光芒,人人争相传颂。   所以他对自己的冒险很有信心,他也不怎么担心洛槿初和香草的安全,最起码比起那两个惊惧绝望的当事人,他的心态是很放松的。   唯一需要但心的就是:经历了这样事情的女孩子,一旦被传出风言风语,大概就是致命的打击,那位六姑娘还不到及竿之年,虽然医术超群,可是在匪窝里住一晚上,恐怕在外人口中,也算是清白尽毁了。   但他不能因为这个就现身救人,那不是冒险,根本就是送死。他只是个退伍的兵丁,或许武功不错,但好汉架不住人多,那么多土匪,他绝不相信自己可以带着两个姑娘家全身而退,那不是奇迹,是妄想。   更何况还有那个豆子和三哥,之所以在巷口没有救人,便是看出那两人的武功高强,自己不是对手。所以此时,他所能做的,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何秋澄并不怎么为洛槿初担忧,根据自己的心思和经历,他断定如果秦锋对洛槿初的感情真像对方目前表现出来的那样深刻的话,他应该是不会因为那些闲言碎语受影响的。   所以何秋澄心安理得的借着夜色躺在了关押洛槿初和香草的柴房顶上。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土匪果然无恶不作,根本就不讲任何道义,洛槿初和香草被关起来还不到一个时辰,不知道是前厅酒宴正酣土匪们兴起还是怎的,两个土匪嘻嘻哈哈走过来,要拉着香草去给他们的土匪头子暖床。   两个女人当然不知道屋顶上还趴着一位神秘大侠,只等救兵过来便准备来一场里应外合,她们完全是处在绝望中,所以香草和洛槿初的激烈反抗也就可以想象了。   那两个土匪也是喝了酒的关系,见这两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如此不识抬举,手脚被绑着都能死命的闹,不由的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索性全拉起来,解开了洛槿初和香草脚上的绳子,骂骂咧咧道:“奶奶的,既然你们两个这样的相依为命同生共死,爷爷就成全了你们,全都拉过去让我们大当家的给□。   守在门外的几个土匪本来想拦着,谁都知道这个千金小姐可是上万两白花花的银子,没要到赎金之前,最好还是不要动。   然而那两个喝了酒的土匪酒意上涌,哪里会管这几个土匪的拦阻?他们两个是大当家身边最亲近的亲信,那些拦阻土匪也不敢怎么拦挡,最后反而让这两个人都给遣散了,于是两个土匪便拖拽着披头散发的洛槿初和香草,一路踉跄的往聚义厅方向走。   所以何秋澄不能不动,不能不冒险。   如果只是香草也就罢了,他不会为了一个丫鬟就将自己和洛槿初置身险境之中。然而他没料到洛槿初和香草竟是主仆情深,到底两人一块儿被人拉出去了。   怎么可能让六姑娘被那土匪头子给侮辱了?那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啊。当初身上就剩下两枚铜钱,又饿又冷的时候,就是这位和善的六姑娘给了他钱,而且,她还是自己和梅娘最大的希望,就是拼了这条命报答她,也是应该的。   所以何秋澄不及多想,在那两个土匪把人遣散之后,就悄悄缀在他们后面,瞅准了时机一刀一个,就在这僻静的后山把两人给宰了。、   那两个土匪其实武功不错,然而一来喝了太多酒有了醉意,二来他们也没想到竟会有人偷偷摸摸上后山,所以一声不响便倒毙在地上。而一旁的洛槿初和香草,虽然惊恐到了极点,但幸亏两人的嘴巴始终是被堵着的,所以并没有发出什么惊叫声。   “六姑娘,是我。”何秋澄凑上前,刷刷刷手起刀落,将洛槿初和香草身上的绳子全都斩断,一边沉声道:“别出声,跟我走。”   月亮还没出来,好在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洛槿初认了好一会儿,才认出这竟是梅姨娘的那位心上人。一时间,她不由得生出一种“天无绝人之路,做人果然还是要助人为乐啊”的绝处逢生感觉。   “咱们快走,土匪们用不着多长时间,就能知道发生变故了。”何秋澄没时间解释太多,依照他的心思,恨不能背上香草和洛槿初两个飞奔下山,然而香草也就罢了,洛槿初这尊贵的女孩儿哪里是他能碰触的。   洛槿初根本不知道这汉子心中那个尊卑之别,不然她大概会主动爬到对方的背上去。   她还以为何秋澄是要保持体力应付随后追来的土匪,所以不能背自己和香草浪费体力。天知道何秋澄当日在军队,那可是有大力士之名,千斤不敢当,但是五百斤的粮食背在他背上,来回走几趟亦是如履平地。而香草和洛槿初加起来还不到二百斤。   主仆二人在何秋澄的引领下悄悄绕过守卫下了山,然而就如同何秋澄说的那样,土匪们很快便发觉了,于是一队土匪举着火把嗷嗷叫着就冲下山来。   无奈之下只能迎战,现在何秋澄只能祈祷秦锋和洛家人能够看到自己的记号并且一路追到了这里,来一出神兵天降,虽然怎么想都觉得不太可能,但这确实是他此刻唯一的希望了。   头一次经历这场厮杀局面,香草吓得脸色惨白,身子根本就不能动,洛槿初即便比她镇静些,却也强不到哪里去。因此何秋澄虽然在百忙的战斗间隙里一个劲儿喊着让她们快跑,然而任凭洛槿初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拉着香草跑出去几步远。   何秋澄渐感不支,他的心沉了下去,因为他知道,土匪中的高手此刻应该正往这边赶来,这一拨土匪中并没有豆子那样的高手,却已经让他相形见绌,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如果那个少年再赶过来,毫无疑问,自己这一次苦心就要化为流水。   这倒也没什么,他在战场上那么多年,原本早就该死了,若不是上司冒领了他的军功,又忌惮他心里不服是个隐患,所以巧立了一个名目将他一脚踢出了军营,只怕他到现在还在战场上驰骋,或许也早就马革裹尸了。所以死亡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反正已经见过了梅娘,知道她过得很好,对于何秋澄来说,这就足够了,而且是意外之喜。   然而在他身后,是他和梅娘的大恩人啊,他死不要紧,可是六姑娘怎么办?那么善良仁义的好姑娘,难道竟要落得被土匪糟蹋的凄惨结局?不,上天是长着眼睛的,但凡自己还有一口气,就绝不能让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   所以何秋澄爆发出了比平日里还要可怕的实力,他将潜力燃烧到了极限,也只不过是为了换洛槿初与香草的一线生机。   或许是上苍听到了他的呼唤,或许是洛槿初治病救人积下的功德在此刻发挥了作用,又或者,穿越的女主金手指开启了不死光环。   总之,就在何秋澄都忍不住绝望了的时候,他听到洛槿初猛然大叫起来:“山下有火把,大侠,山下有火把来了,会不会……会不会是官兵围剿?”   这是洛槿初唯一的希望,她没想到何秋澄在追自己和香草的过程中,还能留下线索,所以只能寄希望于官府为了地方百姓安宁,苦心积虑的安排作战计划,终于利用这月黑风高(好吧,其实月亮只是还没出来,风也不大)之夜,开始实行对这个万恶的土匪山寨的大围剿。   然而何秋澄却是眼睛一亮,洛槿初不知道真相,他却是知道的。心里暗自赞叹宣王府世子果然不愧他在江湖里闯出的名头,这么快就找到这里来了。   这样想着,精神不由得大振,刀光越发匹练似的在夜空中划出一道又一道寒光,一边大叫道:“世子爷,快,在这里。” ☆、第八十八章   举着火把的正是秦锋等人,何秋澄这一声因为气力不继的关系,所以并不怎么洪亮,然而秦锋带来的大部分都是高手,他自己更是年少高手中的翘楚,因此这一声便清清楚楚的进了耳朵里。   这声音很陌生,然而既然能够叫出世子爷来,说明他一定是对侯府有所了解,知道秦锋一定会去。因此秦锋和洛唯宫羽同时便想到了那个留飞刀线索的大侠。   当下也是精神一振,秦锋回头大叫道:“兄弟们上啊,今天若是依靠咱们把这山寨拿下,皇上那里,我替你们请功,官儿我知道大家是不稀罕做的,但是银子,绝不会亏待了大家。”   江湖豪客,不在乎什么官职,最在乎的就是名声银钱,当下众人一听秦锋这话,立刻就如同下山猛虎般嗷嗷叫着冲了过去。   秦锋更不用提,身形几个起落间就消失了踪影,只能看到一支火把在半空以惊人的速度向半山上而去。   这些江湖豪客发了威,于是洛唯和宫羽很快就发现,没有丝毫武功的自己很快就被远远抛在了后面,唯一可以欣慰的是,他们不是两个人,还有些小厮跟在身旁,也有几个侯府的护院见这么多高手上前,应该没自己什么事儿,倒是保护好两位少爷要紧,因此也留了下来。   当土匪中的三哥和豆子以及洛槿初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大当家的出现在山半腰时,他们看到的便是一团混战。   土匪们擎着火把,秦锋带来的江湖好汉们当中也有很多人带着火把,混战时将火把像后背一插,便参入了战团,只不过这是个技术活儿,插火把的角度要很讲究,不然火星子掉下来,烧着了头发衣裳,很容易悲剧的。   显然双方面都是此道高手,上百支火把将这块地盘照得如同白昼。大当家的和豆子等人一眼就看出自家的土匪们处于绝对下风,地上横七竖八倒卧着的尸体,全是他们的兄弟,而对方却是毫发无损。   看着那些江湖人的招式,三哥脸色不由得一片惨白,他想起豆子之前说过的话,心中的后悔痛苦就别提了。嗷嗷叫着便冲入战局。   越来越多的土匪加入了混战,然而武功高强的豆子却始终没有加入进去,他的目光充满了怨毒和阴狠,在人群四周到处梭巡着,最后定格在一片树下的阴影中。   那个女人,是她带来了灭顶之灾,我要杀了她,就算我们全都死了,也要她来陪葬。   豆子心里怨愤大叫着,然后他忽地拔地而起,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加入战团之后,他却在树下消失了方向。   当然,我们知道豆子同学的这种想法非常的不讲道理,甚至是扭曲变态,明明洛槿初是被他们绑来的。然而眼看辛辛苦苦跟着大当家的建了好几年的基业就要在今晚灰飞烟灭,豆子同学难免会失去理智,这点我们还是应该给予一点点理解的。   此时场中情况已经是一面倒,因为是在半山腰展开了战斗,一边是悬崖,另一边是草地树林,所以可以供双方大展拳脚的空地并不多,相当多的一部分人已经转移阵地到小树林中了,所以洛槿初和香草只能站在没有人的悬崖边,静静等这场战斗结束。   却不料忽然就祸从天降,看着那个满怀怨愤,如同老鹰一样冲着自己和香草扑过来的男人,洛槿初只来得及惊叫一声将香草推到大树下,但她自己却被豆子掌风逼退了十几步,下一刻,脚下踩空,洛槿初留下一声惊惶大叫,身子便直直摔了下去。   宫羽和洛唯落在后面,唯一在战局中紧密注视着洛槿初这边情况的就是秦锋。眼看豆子扑了过去,他不得不使出很少使用的狠辣招数,将两个缠斗自己的土匪一招毙命,紧接着也随后赶了过去。   洛槿初落下悬崖的同时,秦锋一脚将豆子踢得飞了出去。如果不是他在后面消耗了极大内力使出“粘”字诀,拖得豆子速度变慢,洛槿初就不是被掌风逼退掉下悬崖,而是直接让人一掌毙命了。   “六姑娘。”   漆黑夜中,秦锋只能凭上面的火光大致辨认出洛槿初急速下坠的身影,这个时候要抓住她已经来不及了。于是他当机立断跳下山崖,内力疯狂涌出,使用了最普通的武侠招数“千斤坠”的秦锋骤然加速,很快就追上了洛槿初。   一把将那个扎手舞脚的女孩儿抱在怀中,秦锋还不等寻找一棵悬崖上的树木抓住,停止两人坠落之势,就感觉到一股尖锐痛楚从屁股上传来。   与此同时,洛槿初被他抱在怀中的身子也因为适应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去势停止而依照惯性的向下重重一压,只听“嘎嘣”一声,接着便是秦锋的惨叫声响起。   “秦锋。”   洛槿初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却见主动当了她肉垫的那个男人一手捶地大吼道:“混账混账,这也叫悬崖?他妈的哪有这么低矮的悬崖?痛死我了。”   洛槿初囧囧有神的看着他,虽然是漆黑夜晚,但是正逐步适应黑暗的目光也能清楚看到面前这个人影身上那喷薄而出的愤怒,这是她两个人生加起来也没有看到过,甚至都没有想到过的奇异愤怒:竟然会有失足落崖的人对悬崖太矮表现出无比怨恨,难道他希望悬崖高得能把他们活活摔死,这才有资格叫悬崖吗?   “你没事儿吧?”   秦锋的愤怒只是一瞬间,紧接着他似乎是要坚持站起来,却又痛叫了一声,一手扶着腰道:“六姑娘,如果你还走得动,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我的腰有没有摔折?”   洛槿初这才从怔愣中醒过神来,连忙上前让秦锋趴下来,然后她用力推拿捏了几下,才正色道:“万幸万幸,腰没有事儿,可能是腿骨有骨折,你稍等一下,我替你试试。”   “你没事儿吧?”   秦锋还是相信自己的,虽然他没有想到悬崖这么矮,没来得及用内功抵挡,但是这么多年苦练打熬的好筋骨不是吃素的,除了胳膊和左腿那一处剧痛的地方,他觉得其他地方应该没有多大的事儿,腰和屁股在最初的剧痛过后,现在也可以慢慢动了。   “我没事儿。”   说不感动是假的,这男人都这样儿了,最关心的还是自己有没有事。洛槿初吸了下鼻子,默默擦去眼角水光,然后沉默的开始给秦锋检查全身。   秦锋沉默地看着她的动作,忽然笑道:“若是这身伤能换你为我掉几滴眼泪,那真是值了。”   “你想要我的眼泪还不容易?就算不受伤,只要你要,我随时哭两缸子给你。”洛槿初哼了一声,手上动作却一点儿也没停。最后她的手在检查完秦锋肩膀,还要往上攀爬的时候,被秦锋阻止了。   “这个,脖子和脑袋我觉得没有检查的必要了吧?”秦锋咳了一声,苦笑着道:“如果这两个地方摔断了,你觉得我现在还能好好儿的和你说话?”   洛槿初想了想:也对,脖子和脑袋要是摔骨折了,估计在这没办法动手术的时代,秦锋也就只能一命呜呼了。她收回手,坐在秦锋身旁,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为什么要救我?”   “我以为你不会问出这么俗气的问题,在我眼中,你一直都是有点与众不同的。”   秦锋嘿嘿一笑,也慢慢想坐起身来,却在下一刻又被洛槿初摁着躺了回去:“你左臂和左腿都有骨折,这时候不要乱动。”   还好还好,只有这两处骨折,而且看上去不是很厉害,用夹板固定,休息一两个月就可以复原了。洛槿初心中庆幸着,她不敢想象秦锋如果为救自己落下残疾,自己要怎样做,才能弥补这个惊才绝艳的男人。   “真遗憾啊,如果伤势更重一些,或者是残疾了,你是不是就要在我身边……”秦锋嬉笑着道,还不等说完,就见洛槿初抬起头来,恼怒道:“这种话是可以乱说的吗?呸呸呸!童言无忌。”   秦锋沉默,过了一会儿才苦笑着道:“这是表示你关心我,还是表示你不愿意和我在一起,哪怕我变成一个残废?”   “当然是关心你。”洛槿初毫不犹豫的回答让秦锋心中平衡了一些,但他很快就明白过来:这个女人天生就是为了打击男人而存在的。   “毕竟怎么说你也是为了给我当肉垫才受伤的嘛。”洛槿初认真道:“如果你受的伤很严重,严重到我都没有办法救你,我会很愧疚的,所以,为了不让我愧疚,你还是伤势轻微比较好。”   “如果我残疾了,你会不会留在我身边?”秦锋不死心,再次试探着问。   “会。”洛槿初毫不犹豫的点头,看到秦锋雀跃欢喜的神情,她一盆冷水泼下去:“道义所在,无关风月,请不要想太多。”   “我觉得,或许我直接被你压死比较好。”秦锋咬牙:“这样你就可以一辈子记住我。”   “嗯,的确。”洛槿初笑笑:“我会每年都记得去你坟前拜祭。”   秦锋苦着脸:“洛槿初,好歹我也是为你受的伤,你就不能说点动听的话来感谢下吗?”   “当然可以啊,只要你不误会,让我说多少动听的话都可以。”洛槿初耸耸肩,然后站起身,企图借着初升月亮的光芒找两块木板给秦锋先做一下简单固定。   秦锋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沉声道:“非要这么滴水不漏吗?洛槿初,你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一丝机会?你自己说,我到底有什么地方是你看不上的?”   “你是富家子。”洛槿初抱着两棵大树枝回来:“没有木板,凑合一下。”她把树枝递给秦锋,帮我劈成和你小腿一样长的。   秦锋用完好的右臂将树枝劈断一截,然后他看向洛槿初,讽刺笑道:“富家子又如何?难道你以为以你的身份,还能嫁给一个穷小子?”   洛槿初斜睨他:“关键是你不但是富家子,还是高干,不但是高干,还是皇亲国戚,这太高了,所以我不敢仰望。”   “是不肯仰望吧?”秦锋咬牙切齿道:“我一直以为,这些条件都是我的优势,怎么在你眼里,倒成了十恶不赦?洛槿初,你脑子里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啊?怎么想法这样匪夷所思?”   “唔,你就当我是疯子好了。”洛槿初耸肩,将两根树枝并排,然后又用另两根树枝并排,麻利的捆在了秦锋的腿上。   “我们还能上去吗?”沉默的气氛让洛槿初有些不安,她紧了紧身上那袭有些破烂了的狐裘斗篷,看着悬崖上方叹气。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这里是一个绝崖,没人可以下来也没人可以上去,这样我们就可以生活在这里,把野生的作物拿来当粮食种,然后种菜,或许还可以抓几只野鸡兔子来养,这里会成为我们两人的小世界,世外桃源……”   “抱歉,因为你幻想的太投入了,我怕你生了心魔,所以不得不打断你,然后郑重的告诉你这是白日梦。”   洛槿初也不知道怎么了,或许是今夜和秦锋独处在这崖下,让她一向坚定的心意都产生了一点点小慌乱,所以她比往日里更加毒舌。   秦锋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冷冷道:“谢谢,不过我不用你提醒也知道这是白日梦,这么短的悬崖,如果他们明天还找不到我们,就可以回去以死谢罪了。”   洛槿初点点头,望着崖上道:“打斗好像结束了,哥哥他们应该不会误会那个救了我和香草的大侠吧?是了,香草还在上面,她是认识那个人的。那哥哥他们应该就不会误会他。”   秦锋疑惑道:“那人是谁?你好像认识他的样子,别告诉我你不认识,不认识他会冒险跟着你们来到这里?只为了给我们做标记?而且他刚刚喊了一声世子爷,说明他对我们的情况非常了解,我想来想去,你一定认识,如果你不认识,你们家也一定有人认识他,你是要和我坦白,还是要我回去问你家里的人?”   洛槿初恨得牙根痒痒:这可恶的男人非要这么聪明吗?竟然从一开始就把自己所有退路都堵住了,不过想想秦锋也不是那种古板守旧的老夫子,而且自己养在深闺,也许日后要帮梅姨娘和这个男人离开,还真的要靠他。   一念及此,她就立刻大方的说出了对方的来历和与梅姨娘的感情。   听说她要成全这对有情人,即便秦锋是个开明的人,眉头也不禁皱了起来,沉声道:“洛槿初,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给自己的老爹戴……”涉及到未来老丈人(世子爷自己认定的),这绿帽子三个字怎么也不能说出口。   “什么给自己老爹戴绿帽子?说话不要这么难听。你怎么没看到我促进了一对有情人终成眷属?何况我爹有我娘,有芳姨娘薛姨娘她们。他对梅姨娘,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点怜惜而已,基本上是多她不多少她不少的状态。可是何大哥呢,他不当兵了,就一个心爱的女人,还成了人家的小老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把梅姨娘当做命根子,你说,我做这种选择很奇怪吗?”   秦锋苦笑道:“的确不奇怪,但我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不等说完,却见洛槿初挥挥手道:“这就行了嘛,再说了,这一次我和香草能脱险,多亏了何大哥。你现在去问我爹,拿梅姨娘换他女儿一条命,他敢不换试试?所以就算为了报答何大哥的恩情,我也一定要帮他,只不过为了维持我老爹的面子,所以这件事儿还是暗中进行的好,你说是不是?”   “是,很是。”   秦锋诚恳点头:“你这口才,放到朝堂上足可以舌战群儒了。”   洛槿初骄傲的一扬下巴:“那是,本姑娘只是平日里低调内敛惯了,事实上我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我同意。”秦锋诚挚的道,然后歪着头看着对面的女孩儿,沉声道:“所以,我更不想放弃了,怎么办?”   啊咧?   洛槿初目瞪口呆,暗暗叫糟,心想这下可好,吹牛把自己给吹进坑里了,怎么看怎么都像自掘坟墓。   她连忙摆手道:“那个……咳咳……我这是骄傲自满,是吹牛,那个……你懂的了,其实我根本没有说的这么好……”   “但我认为你比你说的还好。”秦锋的语气里没有一丝调笑,认真地就好像在做战前动员:“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那我也绝不可能接受。”   见劝说失败,洛槿初立刻露出凶狠面目,挥舞着手臂道:“我告诉你,我是绝不会嫁给你的,秦锋,你就死了心吧。我才不要卷入你们王府中去勾心斗角。”   原来是为这个。秦锋微微一笑:“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你以为那些贫寒的家庭里就没有勾心斗角了?太天真了。更何况,我相信以你的实力,完全可以应付这些勾心斗角,你只是懒得和人斗心眼而已。”   “对,我就是懒,懒猪一样懒,怎么样?你难道杀了我?”洛槿初冷哼,就不信秦锋这个男人能受得了如此蛮不讲理的自己。   “我不会杀你啊。”秦锋咧嘴一笑,露出雪白牙齿:“但我会逼你勤快起来,你说的没错,宣亲王府应该是一个好战场,你可以在这个战场上勤奋的锻炼自己。”   “秦锋,你这个混蛋。”   洛槿初几乎要气得昏过去,终于知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句话是有道理的了。   她还以为自己就够毒舌的,却没料到秦锋这厮的恶毒简直超过蔡京直逼秦桧。   秦锋微微一笑,沉默了一下,忽然开口道:“刚刚我曾经问过你,如果我真的残疾了,你是不是就会留在我身边照顾我一辈子,你说会是吧?”   洛槿初一下子紧张起来,凑到他身前道:“怎么了?是不是又有哪里不舒服?喂……你,你不会真的残废吧?明明刚才还没事的。秦锋,我相信你不是一个为了爱情就放弃自己有用之身的蠢男人吧”   秦锋脸色一黑,当然,在这个漆黑的夜里,天上那一弯初升月亮的光芒还不足以让洛槿初察觉到他面色的变化,只能看到他慢慢摇摇头,淡然道:“当然不是,我也没有残疾,刚才那段话,只是要为了下一段话做铺垫。”   这回脸色变黑的是洛槿初,她一屁股坐回自己的位置,哼声道:“公主府世子就是高贵,说话也要讲究什么起承转合。”   秦锋一笑,然后面容一整,认真道:“其实,如果我真的残废了,或许我们两个就刚好会反过来。出于责任,你一定会留在我身边。而我……”   他顿了一下,才坚定道:“如果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躲到一个你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我不会让你的幸福被我这样一个废人毁掉。”   洛槿初沉默,就算再怎么不想嫁给秦锋,她却不能否认对方的话,她知道,如果事情真是这样,秦锋一定会这样做,所以她强压下心中涌动起的那一道潮,平静问道:“这算什么?证明你有多么喜欢我?”   “不是,是证明我们两个人骨子里都有着高贵的品质。”秦锋傲然道。   什么叫一句话破坏气氛,洛槿初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她囧囧有神的看着秦锋,好半晌才抱着脑袋道:“好吧,我必须承认,我真的还是低估了你的无耻。”   秦锋呵呵一笑:“所以,我想说,很可惜我没有残废,我还可以在余生中的每一天里照顾你喜欢你。洛槿初,我不会放弃,从我闯荡江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自己心爱的东西,老天爷不会顺水推舟塞到你怀中,所以,你要靠自己去得到它,在不违背道德的基础上,可以不择手段。” ☆、第八十九章   “你还好意思说在不违背道德的基础上?”洛槿初撇撇嘴,秦锋没理她,继续道:“最重要的是……”   “最重要的是,我现在想一棒子把你打成终身残废。”洛槿初更气,咬牙低吼的声音好像要把秦锋生吃了。   秦锋还是不理她,嘿嘿嘿的一笑,悠悠道:“最重要的是,现在你好像已经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了,咱们孤男寡女处在悬崖下一夜,你说,你不嫁我,还能嫁谁?”   一直到现在,洛槿初才终于认识到:这的确是一个非常非常重要且难办的事情。她看着秦锋,好半晌才结结巴巴道:“天黑了,而在此之前,侯府和你应该不会把我和香草被绑架的事情到处乱说吧?只要……只要别人都不知道……”   “你说的不知道都包括谁呢?是你家里那些姐妹伯娘?还是明天过来营救我们的家丁护卫?”秦锋一摊手,微笑道:“老实说,我不认为这么多人知道的情况下,这个秘密还能守得住,最起码在某些圈子里,是绝对守不住的,除非你要嫁给一个村夫或是真正的平头百姓。”   洛槿初愣在那里:村夫,真正的平头百姓?她的确是不愿意嫁入豪门,但是也不想嫁进连温饱水平都不能保证的真正寒门啊,她只是想找一个读书识字,温柔体贴的丈夫,这明明是非常容易达到的条件,但是现在看来,怎么好像这么难呢?   秦锋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打击到了,不由得在心里反思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分,看,那么凶悍的丫头都被吓住了。想到这里,他拿起一根树枝拍了拍洛槿初的肩以示鼓励,然后微笑道:“好了好了,别担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   “可是我一点都不想让你负责,怎么办?”洛槿初抬眼,扭过头去狠辣道:“我就是豁出去做老姑娘,也不用你负责。”   自己刚才怎么会觉得她可怜呢?明明知道这是个多么无情的女人。秦锋在心里狠狠唾弃自己,然后忍不住又给了洛槿初致命一击:“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确定你爹娘会同意吗?”   这一晚上在两人的唇枪舌剑中,倒也不算寂寞,好在有这么一个可以斗嘴的人,不然这崖下虽然可以遮挡寒风,却连个山洞都没有,还没进二月,气候仍是寒冷逼人,秦锋自己有内力,把斗篷脱下来给洛槿初披上,他还可以勉力支撑。但是洛槿初披着两件裘皮斗篷,却还是冻得瑟瑟发抖。如果不是和秦锋斗嘴,让她在这种寒冷中睡去的话,即使不死也要大病一场。   两人没有等到天亮,洛唯和宫羽命人回侯府搬的救兵很快就到了,长长山道上亮起了一溜火把,众人喊着两人的名字,确定了他们的方位,然后把筐子放下去,合众人之力将筐子拉上来。   之所以这样费事,是因为从土匪中了解到这矮悬崖的情况会,考虑涉及到洛槿初的闺誉,所以洛唯宫羽商量后,决定不用那些江湖人,而是回侯府搬救兵,之后证实了两人情况后,几人便命人连夜回府,一直到四更天的时候,才把秦锋和洛槿初救上来。   人心不足蛇吞象。这是很古老的一句谚语,生动形象的警告着人们不要贪得无厌。然而可笑的是,那些贪婪之辈并不会把这句警告放在心上,所以下场通常就是倒毙在那旺盛的贪心之下。   这山寨里的土匪,可以说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具体的说,应该就是土匪中那个大当家的和三哥的贪心,才造成了整个山寨的覆灭。明明那个豆子看得很清楚,对洛槿初的份量也有了一个相对正确的估计,却因为大当家的和那个三哥过高估计自己山寨的实力而低估了秦锋,所以自取了灭亡。   几百个江湖人对上几百个土匪,这结果还用说吗?尤其是这些江湖人中,一流高手足有十几个,二流的的也有几十个,三流更不用提,那些土匪哪里会是这些真正武者的对手?所以当天亮后,秦锋钻出马车,看到的就是已经被一把火烧掉的山寨废墟。   几个地方官员屁颠屁颠过来,把秦锋夸得如同带着天兵天将下凡为民除害的天神一般,盛赞他为本地解决了一大匪患。秦锋不愿意应付,问了问那些活捉的土匪怎么安排,得知是要派去边疆做敢死队后,他就没再说什么。   在边疆的所谓敢死队,其实并没有这个名字本身那么大义凛然,敢死队这些人都是由死刑犯组成,顾名思义,就是送死的活儿都是他们来做,这也算是为自己曾经的罪行赎些罪孽。   所以哪怕每年都有许多文人士子口诛笔伐,认为这种事情有违大道,但是几任帝王依然没有取消。   没办法,邻国太强大,战争随时都可能爆发,而一些小的摩擦和战斗,几乎每天都有,那些死刑犯反正也是个死,编到敢死队里,如果能立下战功,还有可能将功赎罪,这是死中求活的机会,又可以减少官兵们的伤亡,算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帝王们怎么会去在乎那些迂腐文人的声讨?   ****************************   洛槿初和香草已经先被送回侯府去了。如今还在这半山上的,就是和秦锋在一起的洛唯洛品洛善和宫羽,还有一个沉默着站在一旁一言不发的何秋澄。   秦锋看了何秋澄一眼,想起昨天晚上洛槿初的话,便对他道:“昨天六姑娘遇险,多谢大侠仗义援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先在宣王府给你安排个护院的职务。”   何秋澄摇摇头表示拒绝,他已经习惯于偷偷守在侯府门外,虽然很多时候都是一天一天白白过去,但是偶尔,只要偶尔能看梅娘一眼,那一眼的幸福也就足够他撑过所有难熬的日子。   去了王府,即使吃穿不愁,可是连看到梅娘的机会都没有,他又哪里有什么快乐可言。   秦锋明白对方的心思,心中不由的暗自惊叹,暗道这份情深无悔真是世所罕见,怪不得那个无情的丫头都被打动,宁可给他老爹戴帽子也要成全他和梅姨娘。   因又和蔼说道:“何大侠,你如今居无定所,有些事情还要等待来日方长,难道你要永远在外面餐风露宿不成?你就不怕你的家人心疼?将来需要长途跋涉之时,再没了体力,可不是笑话吗?”   何秋澄一愣,他也不是蠢蛋,立刻就明白了秦锋这话里的一语双关,想起那位六姑娘和这贵公子的关系,在外面漂泊了一年多的汉子猛然就从心里升起一股希望,哆嗦着嘴唇,好半晌,方重重一点头道:“好,那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这里的事情都已经善后完毕,所以众人也坐了马车往回走,秦锋在山下冻了一夜,这时候也在马车里,看着何秋澄高大健壮的身体,他不由得有些疑惑,沉声道:“何大侠身强体壮,并无残疾,且身手也这样厉害,边疆正值用人之际,怎么会让你退伍?”   何秋澄见秦锋那目光隐隐有些怀疑,转念一想,便明白他是怀疑自己因为梅娘的关系做了逃兵。不由得心头大怒,却碍于对方身份关系到自己和梅娘的幸福,不好当众翻脸。   因冷冷道:“我倒也不愿意退伍,宁愿在战场上多杀几个鞑子,只可惜,我的上司容不下我身上累积军功,如果世子爷真想知道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你可以去前线问问应有龙校尉,唔,或许他现在已经又往上升了,校尉是我离开军伍之前他的官职。”   秦锋一听这话,心中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心中火起,一拳砸向床榻道:“可恨,太可恨了,边疆战事频繁,这些军队的中下层将领竟还冒领军功排挤真正优秀的士兵,可恨。”   何秋澄见他激愤,心中方觉着好受了一些,叹气道:“公子也不用生气,其实这种事,自古有之,在军营里也很普遍,我还是活下来的,就算是幸运了,有一些死了的同袍……”他说到这里,想起那些倒在血泊里的冰冷尸体,用生命换来的军功却被上司夺走,心中不由得升起无限悲凉,再也说不下去。   “这事儿不能这样算了,我回去要上报皇上,总要好好清查一番。”秦锋认真道,却见何秋澄摇头苦笑道:“怎么不查?哪年都查,还不止查一次,可又有什么用?”   秦锋倒吸了一口冷气,好半晌才沉声道:“难道边疆军队已经烂到了这个程度?长此以往,士兵心凉,谁还肯英勇作战?如今没有正式战事还好,一旦鞑子举国来攻,到那时会怎么样?”   何秋澄低头不说话,好半晌方轻声道:“当兵的懂的都不多,只知道奋勇杀敌,最起码草民离去的时候,军队还是很稳定的,并没有什么怨气和不满在军中弥漫不散。”   不是怨气不满弥漫不散,但是肯定有怨气不满,只是当兵的人微言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而已。秦锋怎么能听不出何秋澄这话中之意,于是心里暗暗盘算着要给皇上上一道奏折。似乎上次和皇兄谈起边疆情况时,皇兄也表示过军队中将领们越来越腐败糜烂,克扣军粮军饷,冒领军功的情况日益严重,先皇在时,考虑到边疆苦寒,因此刻意优容,因此将领们的无法无天也就可想而知了。   当务之急,是先要为朝廷培养一批刚直不阿一身正气的军伍人才,然后把他们派往边疆,同时更换几名腐烂厉害的将领,军队乃是重中之重,即便要改革,也不能太过急切,省得逼急了狗要跳墙,须求妥求稳才行。   秦锋一路上盘算着,渐渐地就入了神,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外面车夫禀报道:“世子爷,侯府到了,您要不要去探探六姑娘?”   秦锋想着洛槿初这会儿的心情大概不太好,想也知道,她这次脱险回来,那些女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聒噪,自己有心过去替她撑撑腰,只可惜这胳膊和腿实在不得劲儿,因便道:“不进去了,你去和洛家三公子说一声,就说我托他带个话给六姑娘,何大侠我收到王府去,定然会照顾好她的恩人,请她放心。我这腿脚不方便,等到伤势好了,再去探她。”   车夫答应了一声,去和洛唯转述了他的话,洛唯和宫羽等都在马车外谢过,方看着宣王府的马车辘辘去了。   ***************************   太阳一点点挪下山,将余下的一点光芒送给天边瑰丽的晚霞,恰是夕阳无限好的景致。   洛槿初睡了一觉醒来,此时披散着乌黑发亮的长发,身上穿着对襟花袄,下面穿着银红撒花的锦缎棉裤,正躺在榻上闭目养神,不远处熏笼边则是香草躺在那里。   室内静寂无声,不知道过了多久,方听轻微的脚步声响,接着环儿掀开帘子走进来,听动静是先往香草那里去了。   洛槿初睁开眼睛,淡淡道:“又有什么事情?不是和你们说了吗?别来打扰我和香草休息,你香草姐姐受了惊吓,到现在还烧着呢。”   环儿垂头道:“是,奴婢也不愿意来打扰姑娘,只是三姑娘四姑娘五姑娘都在门外,奴婢们拦着她们,可四姑娘说的忒难听了,她……她说姑娘是不是不敢见人了……”   洛槿初面无表情道:“她们愿意怎么说就怎么说去,不用去理会。”   环儿无奈,只好往外走,刚走到门口,忽听洛槿初道:“等等,这是她们今天第几次来了?”   环儿掰着指头算了算,回身道:“回姑娘的话,已经是第四次了。”   “呵呵,来了四次,姐姐们待我还真是体贴关怀啊。”洛槿初冷笑着说完,看了看外面天色,又问环儿道:“这会儿是什么时辰?”   “回姑娘的话,已经快到申时末了。”   “申时末,那该去给老太太请安了,姐姐们竟然连这么点儿空闲都不肯放弃,啧啧,或许我的确是太不近人情了,难怪四姐姐奚落我,在她们看来,这样的体贴,我正该对她们感恩戴德才是。”   环儿看着姑娘虽这样说,脸色却不大对,心中便有数了,连忙冷笑道:“几位姑娘可会找借口呢,说是要来探姑娘,然后一起去给老太太请安。”   “好,果然是好借口。”洛槿初一下子坐起身来,握着拳头森森道:“一次两次,三次四次,我给了教训,还是不知道收敛,这是让我打完左脸,又把右脸凑上来了啊,如此乖巧,不打怎么对得起她们?”   环儿从没看见自家姑娘这样杀气腾腾的模样,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了,忽听洛槿初冷哼一声道:“你出去请姑娘们进来,我倒要听听她们有什么话说。”   “是。”   环儿担心的看了床上一眼,见洛槿初已经完全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她这才放下心来,轻施一礼后悄悄退了出去。   “姑娘忍着些气,这会儿几位姑娘虽是不怀好意,也须和软些,只不见她们就完了,不然她们若是将姑娘遭绑架的事儿传扬出去……”却听虚弱的声音响起,接着香草从熏笼边的榻上坐起身来,宽慰着洛槿初。   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冷笑道:“和软些?你看我那些好姐姐可有放过我的意思?香草,你到现在还没看出来吗?不管我怎么样,我这些姐姐一旦嫉妒上头,也是不会放过我的,既如此,索性闹一场,也让她们彻底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扮娇花已经没用了,我就扮一次食人花又如何?”   香草正要再劝,就听洛槿初道:“你还病着,好好儿给我躺着,等会儿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要做声,你就装睡。”   香草连忙摇头道:“不行的姑娘,没有这个道理,奴婢哪能当着姑娘们的面儿躺着,奴婢起来……”   不等说完,就见洛槿初森森看向自己,恨铁不成钢道:“我让你躺着你就躺着,你是谁的丫鬟呢?不听话,明天我就把你调走,我不要不听使唤的丫头。”   香草满腹委屈,却也知道这是姑娘对自己的关爱,唯因如此,她就更害怕姑娘因为自己而受其他几位姑娘的嘲笑奚落,却也没办法,耳听得外面脚步声响,洛槿初的目光又变得严厉了些,万般无奈之下,只好重新躺回榻上,闭着眼睛装睡,一边在心里祈祷不已。   “六妹妹怎么样了?听说今儿早上才回来,可吓死我们了。”   随着小丫头掀门帘的声音,只听一阵环佩叮当声响,洛槿宜洛槿芳洛槿雪款款走进来。   洛槿初抬头看着她们头上的首饰和身上鲜亮的缎子衣裳,微笑道:“劳姐姐们费心,好在我看着姐姐们似乎也没受什么惊吓,这衣裳首饰都是精心挑选穿戴起来的吧?这样我就放心了,不然若是劳动姐姐们为我担忧,真是我的罪过。”   洛槿芳等人的面色骤然就是一僵,她们习惯了扮娇花,寡言少语的洛槿初,冷不丁对上这词锋锋利的,不由得就有些不太适应。   洛槿芳打了个哈哈,尴尬笑道:“这不是要来见六妹妹,所以特意收拾了一番,不然让人看着,倒像是不尊重妹妹似的。”   洛槿初一笑,笑容说不出的诚恳,亲切道:“是,姐姐们为了来见我,特意收拾打扮,可惜妹妹今天遭了事儿,这会儿倒是披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所以之前拦着姐姐们,不让你们进来,就是生怕对你们不恭敬,谁料想姐姐们今日关爱之心满溢,着实让妹妹受宠若惊啊。”   洛槿芳让她一句话堵得没话说,笑容也僵在了脸上。那边洛槿宜正要接过话来,就听洛槿雪冷笑了一声道:“妹妹遭逢变故,所以没有心情收拾打扮我们理解,只是怎么连这屋里的下人也不会管了么?我们这几个姑娘过来,一个丫头倒还躺在榻上,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她因为怨恨在洛槿初这里让严嬷嬷丢了脸,之后自己和母亲更是为了那老婆子打了一架,虽然这事儿谁都知道和洛槿初“无关”,但她就认定了是和对方有关系的。因此看见香草躺在那里,胸中怒火便涌了上来,暗道你使绊子挤走了严嬷嬷,今儿我让你这心腹丫鬟也留不下来。   因心中发狠,语气也便是硬梆梆的,脸色更是染了一层寒霜。洛槿芳和洛槿宜一看不好,暗道这老四今儿是怎么了?原本就说今日是要来奚落嘲笑她的,便该笑里藏刀才是。怎么你这一上来,竟明刀明枪的要打架似的,一旦把她逼急了,和咱们撕破脸,难道你我就很有脸吗?   因两人想着这利害关系,便要上前拉着洛槿雪,却被她一把甩开,只见她斜睨着洛槿初,冷笑道:“六妹妹不是向来重规矩吗?就是这么个看重法儿?一个丫头,也能在姑娘们面前摆出主人谱儿来了?还是说,因为妹妹根本没把咱们姐几个放在眼里,所以连带着你的丫鬟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   洛槿初看了看榻上的香草,面上笑容褪去,也是逐渐的冷若冰霜起来。   洛槿芳洛槿宜在旁边看了,心中都暗道糟糕,正要上前打圆场,就见洛槿初慢慢抬头,一双眼睛直盯着洛槿雪,沉声道:“怎么?姐姐是没事儿干了?这会儿过来竟不是探我,倒是管教我的下人来了?不是妹妹说姐姐,您这管得也太宽了点儿吧?什么时候看见别的姐妹去你房里管你的丫头?”   洛槿雪冷笑道:“我的人个个知书达理,更没有看见别的姑娘来还在床上赖着的,用的着谁管?”   洛槿初冷哼了一声,忽然绽开一道讥讽笑容,慢慢道:“是么?姐姐的人都是知书达理的么?那前几日不知道是谁在我这里放肆,烫伤了小世子,最后被四姐姐给撵出了府的,听说四姐姐和二伯娘还为这事儿吵了一架,姐姐也是读过圣贤书的,怎不知百善孝为先,不能忤逆长辈的道理呢?”   这一刀真是扎的淋漓尽致,深得“快准狠”三字精髓,洛槿雪只气得浑身发抖,一时间指着洛槿初,嘴唇翕动着竟说不出话来。   那边香草听着两位姑娘针锋相对,哪里还能躺得下去,死命的挣扎起身子,虚弱道:“都是奴婢的错儿,四姑娘别气,奴婢这就去给你倒茶。”   说完便要强行下榻,结果刚刚把腿伸到床边,便觉着头重脚轻天旋地转,竟是一个倒栽葱就摔到了地上。 ☆、第九十章   “谁让你起来的?”洛槿初沉声怒道:“这是我的屋子,我这个主人竟然说了不算,连你一个丫头也管不住了?”   她大声说完,见香草一下子摔下来,不由得吓了一跳,正要起身去扶她,就见门帘挑起,环儿和月儿奔了进来,其中环儿端着茶水点心,月儿则奔到香草身边,将她扶了起来。   原来两个小丫头都是在门外候着,听见屋里唇枪舌剑,谁也不敢进来,及至听自家姑娘恼了,香草似乎也出了事,这才顾不上别的,一齐掀了帘子进来。   “把香草扶到榻上好好儿躺着。”   洛槿初对两个小丫头道,然后慵懒的往床上一趟,悠悠道:“我这屋子里便是这个规矩,姐姐们看不惯就请回吧,正好这会儿我也没精神应付你们。”   洛槿芳洛槿宜哪还看不出火候?因原本放在肚子里的奚落嘲笑也不敢说出来了,陪着笑起身,拉着洛槿雪就要出去。   却不料洛槿雪心高气傲惯了,竟终究忍不下这口气,一把甩脱了两人,指着洛槿初冷冷道:“你不用和我们拿乔,这会儿说什么没精神应付,自然没精神,在土匪窝里呆了半夜,谁知道都让人怎么弄了,六妹妹花朵般的人物,从没经历过这些,如今可不是正经没精神呢?”   真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洛槿芳和洛槿宜面上全都变色,这本来的确是她们藏在心里的话,可这话在言语间不动声色含沙射影的说出来,和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说出来,那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效果好不好?   一时间,她们既震惊于洛槿雪的大胆,又从心里感到了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惶恐。   洛槿初原本是躺在床上的,此时忽然间就坐了起来,下到地上穿了鞋子,一步步走到洛槿雪身边,她似乎连眼睛都红了,泪水在眼里转动着,却倔强的不肯落下来,一字一字道:“你说什么?四姐姐你再说一遍,让妹妹听得再清楚一点。”   所有人,包括在乡下已经很熟悉洛槿初的香草在内,没有人看见过洛槿初这副如同暴风雨前宁静的模样。环儿月儿捂住了嘴巴,不知所措的看着几位姑娘。而洛槿雪也自知失言,心中有些悔意,只是她如何肯在洛槿初面前低头,不但不低头,反而把头一昂,嘴硬道:“好话不说二遍,六妹妹想听,只可惜我还懒怠说了。”   “懒怠说,好……”洛槿初忽然冷笑一声,锐利目光盯着她,沉声道:“你以为不说第二遍就好了?”她的手忽然指向两个丫鬟,大声问道:“四姑娘刚刚说的什么,你们有没有听到?”   环儿月儿年纪不大,这会儿只觉着脑子里嗡嗡的,哪里知道怎么办?却是环儿机灵些,加上也受过洛槿雪的气,因此一愣之后立刻站出来沉声应道:“是的姑娘,四姑娘刚刚的话,奴婢听得清清楚楚。”   “好,很好。”   洛槿初点头,然后她重新看向洛槿雪,洛槿芳洛槿宜勉强挤出笑容,正要上前劝慰,却见洛槿初猛然伸出手,一把就拽住了洛槿雪的斗篷领子,嘶声叫道:“你这样的诬蔑我,真真是其心可诛,我不信这府里就没有个说理的地方,我不信谁都管不了你,走,跟我见老太太去。”   话音落,她拉着洛槿雪便冲出门去,洛槿雪猝不及防之下,被她带的几个踉跄,待要使劲儿挣脱,才发现那股带着自己前行的力气竟大得很,她根本就没办法挣脱。   “放开我,洛槿初,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洛槿雪惊惶大叫,她的几个丫头婆子连忙想要上来阻止,却听洛槿初尖声叫道:“今天我一定要讨个公道和说法,你们谁敢拦着,我和她拼命。”   话音刚落,忽听一个清冷动听的声音道:“都给我住手,谁也不许拦着六姑娘,这还是在我的院子里,我看谁敢放肆。”竟是秦氏。只见她端庄的站在屋前,漠然看着被洛槿初拉住了往前踉跄而行的洛槿雪。   洛槿初于“百忙”之中和母亲对了一个眼神,多年母子,默契早已培养出来,根本不用多说什么,何况今天洛槿初是真的动了气,不一会儿功夫,她就拉着洛槿雪出了院门。   “三奶奶,这……这小孩子吵架是寻常的事,咱们大人不能不晓事儿啊,万一因为这些小事闹到老太太跟前,让老太太动了气,这可不是玩的。”   秦氏冷冷看了那几个围上来的服侍洛槿雪姐妹的婆子丫头一眼,忽然冷笑一声道:“不晓事儿?你们姑娘晓不晓事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六丫头从来是最稳重懂事的一个孩子,若不是气到了极点,她绝不会做出这样无礼的举动。至于老太太那边,嬷嬷们也不用担心,既然说了是小事,老太太又怎么可能动气?走,咱们也过去看看吧,本来也就是到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时候儿。”   那几个婆子和丫头都忍不住捶胸顿足,暗道自家姑娘也是,好不好,你到底将从不发火的六姑娘给惹毛了作甚?还说出那样的话,这要到了老太太跟前,有你的好果子吃吗?   只是急也没有用,眼看着秦氏在几个丫鬟婆子的簇拥下往后院上房而去,她们也只好跟上,一边想着这事儿要先通知二奶奶,于是就又有几个婆子顺岔道儿回房报信儿去了。   康老太君这会儿正和宁老太君及潘夫人楼夫人在一起打小牌儿,一边闲话家常。正说得热闹,忽然就听院中嘈杂起来,夹杂着隐隐的哭声,康老太君忍不住惊愕抬起身道:“这是怎么了?快,谁快出去看看,看看是怎么回事?”   恰好琥珀就在康老太君身边,闻言连忙走出去,只见门口几个小丫鬟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一幕不知所措。而不远处,洛槿初正拽着洛槿雪的披风领子,将她没命的往屋里拖。   “琥珀姐姐救救我啊,六妹妹疯了。”   洛槿雪这会儿也害怕了,她那番话一旦让康老太君知道,那真是不得了,何况她们此前还有劣迹被揭露,因此拼命的去扯洛槿初的手,说什么也不肯跟她进去,见琥珀出来,便大声喊救兵。   琥珀虽是康老太君身旁的大丫鬟,平日里在府中也算是有些威严,然而此刻见洛槿初眼睛通红,咬牙切齿,而洛槿雪却是一脸的惶恐,显然这姐妹两个不知是怎么结了仇。   这事儿可大可小,但有一点是肯定的:自己绝不能插手,无论小姐妹两个谁对谁错,闹到老太君面前,或是一人一颗糖,或是一人一棒槌,还有个化解可能,自己没有这能力,万一在这里插了手,让这仇彻底变成死仇,便是万死也难赎罪了。   想到这里,琥珀便走过来,强笑道:“四姑娘和六姑娘这是怎么了?既然来到了这地方儿,有什么委屈都到老太太面前分说就是,可别这样子,亲家老太太还在屋里呢,让人家看了笑话。   她一边说着,就去扯洛槿初的手。见她另一只手已经拽住了洛槿雪的胳膊,洛槿初便微微松手,等于是给了琥珀一个面子,然而她深知洛槿雪为人,其实身体已经做好了防备。   果然,洛槿雪一见洛槿初松了手,也不管琥珀的身份,一伸手就把她扒拉开了,接着扭头就想跑。   却不料还不等跑走,洛槿初便拦住了,接着拽了她的手腕恨恨道:“四姐姐敢做不敢当吗?都来到这里了,你跑又能如何?难道你还能离了这府里?你不能离府,到时候老祖宗难道也叫不得你吗?琥珀姐姐是老祖宗的大丫头,你敢耸动她,你把老祖宗置于何地?”   洛槿雪面色惨白,抬眼向琥珀看去,只见这大丫鬟的脸色十分不好看,她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想起素日母亲见着这琥珀也要亲亲热热的叫“姑娘”,自己和几个姐妹都要叫她“姐姐”,而对方也的确是老祖宗面前最得意和当用的丫头,一时间,心里更是后悔的要命。   琥珀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也是有气,淡淡道:“两位姑娘都来到这儿了,争吵声传出好几里地去,老太太在屋里听见了,命奴婢出来看看,这会儿就是想回去,也总要和老太太交代一声,请吧。”   话音落,几个小丫鬟连忙打起帘子,洛槿初拽着洛槿雪便走进去了,在她身后,洛槿芳等人面面相觑,忽听琥珀轻笑一声,淡然道:“几位姑娘既来了,怎么不进去啊?”   众人叹了口气,也只好硬着头皮进去,转过屏风,只见洛槿初跪在地上,泪如雨下的哭道:“老祖宗,孙女儿无颜再在这个府里住了,几位姐姐和伯娘,都把孙女儿当成了败坏门风的人,孙女儿宁愿一死,以证清白,来保存伯爵府的清名。”   一边说着,便松开了洛槿雪,飞身扑向康老太君塌旁的柜子。想也知道,那几个老嬷嬷怎么会容她寻死?连忙一把抱住了,一叠声的劝道:“姑娘别这样,您年纪轻轻的,什么话不能说开来?若是受了委屈,尽管说出来,有老太太给您做主呢?”   听了老嬷嬷的话,洛槿初更是哭得肝肠寸断,康老太君和宁老太君已经惊得呆了,这会儿才回过神来,康老太君连忙道:“六丫头怎么了?到底受了什么委屈?你过来,说给我听。我就不信了,你刚刚受了难回来,合家都是庆幸的时候儿,这就有人跑到你那里去撒野放肆?这府里我还没死呢,我倒要听听,是谁这么狠毒的心肠,整治亲人的手段竟比整治仇人还厉害。”   一番话下来,洛槿雪面如白纸,洛槿初却扑到康老太君的怀里,放声大哭道:“祖母,祖母……孙女儿心里苦死了……祖母……孙女儿苦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六丫头好好给我说,有我给你做主。”   康老太君拍抚着洛槿初的后背,连声安抚,这会儿宁老太君却也不好拔腿儿就走,又见秦氏等人也过来了,走了更不好,便也只好皱着眉头在那里坐着。   洛槿初觉着哭到现在差不多了,再哭下去连话都要说不清楚了,于是便拿出帕子胡乱擦擦眼泪,又抽噎了一会儿,才哽咽道:“祖母,从今儿凌晨回来,孙女儿受了惊吓,也实在没有精神,就在屋里歇着。因为香草惊吓过度,烧了起来,孙女儿便命她在我屋里的榻上躺着,方便用药。昨儿那样危急的情况,她可一直都护在孙女儿身前啊。”   康老太君点点头,听洛槿初继续抽噎道:“谁料今日几位姐姐三番五次的过去探我,我本没有精神,怕怠慢了姐姐们,失了礼数,就推辞了。却不想姐姐们刚刚过去,言谈间说我不懂礼数,数度将她们拒之门外,看见香草躺在那里,又说她没有规矩。到底说的香草挂不住,她素日里便是个要强的人,因强撑着要起来给姐姐们上茶,却一头攮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   不等说完,康老太君便冷哼了一声,锐利目光从几个重孙女儿的脸上一一扫过,洛槿芳和洛槿宜登时面色一变,齐齐跪下道:“老祖宗明鉴,不关孙女儿们的事啊,都是……都是……”说到这里,眼睛瞟向洛槿雪,却嗫嚅着不肯再说话。   洛槿雪面色惨白,刚要说话,就听洛槿初又哭起来,只哭得声堵气噎,一边指着洛槿雪道:“我……我替香草分辨了几句,四姐姐……就说……就说孙女儿是不管教下人,不把她们……放在眼里,孙女儿少不得辩说受了惊吓,没……没精神……结果……结果四姐姐就说我……”说到此处,又一头拱进康老太君的怀中,抽噎道:“祖母,那些话……孙女儿……孙女儿实在说不出来………环儿,你……你说,你告诉老祖宗,四姐姐……四姐姐怎么说我的……”   环儿扑通一声跪下,眼圈儿也红了,咬牙道:“回禀老太太,四姑娘说我们姑娘落进匪窝……”不等说完,就听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大声叱喝道:“混账东西,半点规矩都不懂,主子们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了?”   随着话音,蓝氏从屏风后匆匆走过来,洛槿雪一看见她,便如同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连忙来到母亲身边,哭叫道:“母亲救我啊。”   蓝氏瞪着环儿,眼睛里似要冒出火来,举掌便要打,却见秦氏拦在环儿身前,冷笑道:“二嫂这是做什么?这是老太太的福寿堂,老太太还没说话,你进来了倒是又骂又打的,想干什么?刚刚你说环儿没有规矩,如今你就有规矩了?老太太坐在那儿看着你呢。”   蓝氏心下一惊,连忙挤出一丝笑容,来到康老太君面前盈盈下拜道:“老太太,孙媳妇一时情急,唯恐这些包藏祸心的奴婢挑拨姑娘们的关系,故意的火上浇油。其实小孩子家家斗斗嘴都是常有的,都是六姑娘忍不住气,也是她四姐姐不懂事,说话冲撞了她,到我面前分说也就是了,我罚她四姐姐替她出气,何必闹到老太太面前来?倒让老太太不得安生,也让亲家老太太看笑话。”   康老太君还不等说话,便听宁老太君淡淡道:“二太太这话错了,咱们是亲戚,什么叫看笑话?难道是仇人么?我老太婆原本也只是疑惑,六丫头从来柔弱,如今遭了这样大难,能逃了一条命就算是难得了,她又向来懂事,不知道她姐姐们是说了什么话,竟把她气成这样。老婆子心里没拿你们当过外人,你们家老太君也没把我当外人,如今看来,却原来二太太不是这么想,我在这里竟是讨嫌了,也罢,我这便走吧。”   这种时候儿了,康老太君哪里会让她走?少不得气哼哼对蓝氏道:“你训斥丫头们不懂规矩,这便是你懂的规矩?福寿堂里什么时候轮到你做主了?眼睛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   蓝氏心中恨得咬牙,面上却不得不陪笑向宁老太君行礼道:“老太君莫气,我这也是一时情急,说错了话,我在这里给您老人家赔不是了。”   康老太君看了看屋里众人,向琥珀使了个眼色,于是琥珀便引着几个不相干的下人出去,宁老太君自然也是不肯留在这里,只说想起家里还有事,也趁此机会脱身了。这一下屋里只剩下康老太君和蓝氏秦氏以及洛槿雪洛槿宜洛槿芳四个女孩儿以及一个小丫头环儿。   蓝氏面色发白,知道康老太君这个意思是不想将这件事就此揭过了,她听了几个婆子的话,也明白自家女儿那话说的多么过分,因心里暗暗着急,正要赔笑把这话尽量岔过去,便听秦氏冷冷道:“行了环儿,如今屋里也没有外人了,你把你们主子刚刚让你说的话说全了吧。我倒是奇怪,妞妞从来不是那没有度量的,她性子又好,等闲也不至于气成这个模样。如今倒要听听四姑娘究竟说出了什么好话来。”   蓝氏拳头紧紧握起来,正要说话,却见康老太君眼皮子都不抬,只安抚着在她怀里嘤嘤哭泣的洛槿初,淡淡道:“让那小丫头说,让我老婆子也听听,活了这大半辈子,大概要在自己的重孙女儿身上见识见识舌头杀人不用刀的本事,老婆子这辈子也不算白活了。”   蓝氏一听这话不对,连忙“扑通”一声跪下,洛槿雪也慌忙跪下,只听母亲哀告道:“老太太,好歹饶了四姑娘这一遭,她日后再不敢了。这话说出来,可让她怎么出去见人?”   康老太君厌恶道:“她这说话的人倒没脸见人了?哪有这样道理?可见她的话是多恶毒,难怪六丫头到了我这里便哭着寻死觅活的。让我听听,听听你这好娘亲素日里都教了你女儿什么好话。”   秦氏一看,康老太君虽然说得咬牙切齿,但是蓝氏再这么恳求几句,这话很可能便岔过去了。   闹到这个地步,她怎么可能让一直欺负女儿的洛槿雪逃过这一劫?因此便用脚轻轻一碰环儿,于是环儿会意,立刻大声道:“四姑娘说‘你不用和我们拿乔,这会儿说什么没精神应付,自然没精神,在土匪窝里呆了半夜,谁知道都让人怎么弄了,六妹妹花朵般的人物,从没经历过这些,如今可不是正经没精神呢?’奴婢一个字没敢改,这便是四姑娘说我们姑娘的话。”   环儿极为聪慧,这几句话一字未差,且她的神情语态也都惟妙惟肖。话一说完,蓝氏便瘫软到地上去了。康老太君这里只气得浑身乱颤,指着环儿道:“当真是这么说的?四丫头当真是这么说的?”   环儿磕头道:“回老太君的话,千真万确,四姑娘便是这么说的,若有一字错了,奴婢甘受天打雷劈,教我死无葬身之地。”   康老太君点头咬牙道:“好啊,好啊,难怪六丫头这花骨朵儿似得柔弱人,今儿也这样披头散发的跑过来求我做主,只说自己活不下去了。”   她说到这里,猛然转向洛槿雪,指着她恨恨道:“你个黑了心的蹄子,这是你妹妹,她遭了这样儿的磨难还不够?别人还没等把脏水往她头上泼,你倒是迫不及待跳出来了,你说的这话,也是一个女人该出口的?”   说完又转头,瞪着蓝氏厉声道:“这便是你素日里教你女儿的话?你就教了她这些?”   蓝氏连忙又跪直了身子,泪流满面道:“老祖宗,千错万错是孙媳妇的错,四丫头一向是心直口快,您老人家不是不知道,她今儿就是一时气愤了,口不择言,老祖宗您饶过她这一回吧。” ☆、第九十一章   康老太君狠狠啐了一口,咬牙切齿道:“心直口快?果然是心直口快,看来这番话便是四丫头心里的真实想法了,这还是对她妹妹,尚且如此糟蹋,可见她是个黑了心肠的。你不用求我,等你丈夫回来,你去他面前分说,至于四丫头,来人,把她拖去祠堂里跪着,让她好好儿反省。”   “老祖宗,四丫头真的知道错了,雪儿,你快说啊,你快和老祖宗认错啊,和你六妹妹认错啊。”蓝氏完全慌了神,一边摁着洛槿雪磕头,一边哭道:“老祖宗饶了她这一回吧,如今天寒地冻的,去祠堂跪着可不是要这丫头的命?”   秦氏在旁边哽咽道:“二嫂子如今知道心疼了吗?知道去祠堂跪着是要了四姑娘的命?你怎么不想想?四姑娘对妞妞说出这番话,哪一字不诛心?她可是给她妹妹留了活路?明知道妞妞和香草有何大侠一路护着,在关键时刻救了她们逃出来,明知道秦世子随后就赶去,接着和妞妞双双坠崖,秦世子还为此摔断了腿和胳膊,明知道这些事,还用那样刀子一般的话来说妞妞,可是想逼死她么?”   蓝氏哭道:“原本只是无心的话,偏你们娘儿俩非要小题大做……”不等说完,康老太君便断喝道:“岂有此理,难怪四丫头不懂事,有你这样的娘亲,她怎么可能懂事?来人,照我吩咐的去做。”   琥珀和两个婆子在康老太君叫人的时候就已经进来,此时便命两个婆子上前,要拖着洛槿雪出去,却见她忽然站起身来,恨恨道:“不用你们碰我,不就是去祠堂里跪着吗?我去就是。我跪死在那里,便趁了你们所有人的心。”说完便一阵风般的夺路而出。   康老太君只气得浑身哆嗦,颤声道:“你们听她的话,连我也咒上了,不说我是教她反省,倒说我是逼她死,这是谁教出来的女孩儿?这是伯爵府的女孩子该有的礼仪?”   秦氏见老太太气得浑身发颤,连忙上前替她抚着后背,却见蓝氏又求情道:“老祖宗好歹饶过她这一遭,她不懂事,我去教训她。”   “你也回房静思己过吧,这几天不用管府里的事情了。”康老太君面沉如水,看了眼秦氏,冷冷道:“把你手中差事都交给你三弟妹,让她代管几天,剩下的,我好好想想再说。”   蓝氏一口气儿险些没上来:怎么着?自己这管家奶奶的身份因为这个事儿就被一撸到底了?这……这什么时候宅斗也要搞连坐了?咱以前可没这规矩啊老祖宗。当然,她这话也只敢在心里嚎,表面上屁都没敢放一个就灰溜溜退出去了。   这里秦氏也愣了,她的本意可只是想给女儿出气,从来没想过还有这种连带好处,因此就不免有些犹豫道:“老祖宗,这事儿说起来,倒也不关二嫂子什么事儿……”   不等说完,便听康老太君冷哼一声道:“不关她的事?难道没听说过上梁不正下梁歪?四丫头有今日,全是她这当娘的功劳。行了,你把六丫头带回去,孩子可怜见儿的,遭了这么大难,还让自家姐姐往心口上戳刀子,你好好儿安慰安慰她,千万别让她为这事儿存了心,顺便让你婆婆过来见我。”   秦氏答应了,牵着洛槿初的手转过屏风,一出门,就见院里潘夫人和楼夫人还有洛夫人都在那里站着,显然是知道里面康老太君发火,所以谁也不敢进来。   彼此见礼后,秦氏便对潘夫人道:“老太太正要找太太过去说话,可巧儿太太在这里,请进去吧。”   潘夫人看着她身旁披头散发,哭的眼睛红肿的洛槿初,有心想问几句话,却终究没有问出口,只关切的道:“宣王府送了些压惊的补药过来,听说是公主和世子亲自选的,你回去给六丫头好好儿做了,让她吃下去,怎么说也是人家一番心意,何况她现在也是需要的。”   秦氏心中一动,暗道秦世子真是太会来事儿了,知道妞妞恐怕要因为这件事情受委屈,立刻便送东西来表明心意。只要有他这种态度,哼!谁还敢轻看了我家妞妞?因答应下来,方往院门走去。   楼夫人和洛夫人见没自己什么事了,母女两个便来到秦氏身旁,细问事情经过,却听秦氏冷笑道:“大太太和姑太太不用问,四姑娘今儿对我们妞妞说的那些话,我实在是没办法出口,我们妞妞差点儿就被她那舌头活活儿逼死了,不然老太太也不能这样的动怒。我这会儿还赶着回去给妞妞煎压惊药,就不多说了。”   洛夫人笑道:“那你快回去吧,前儿我家老爷那里得了两盒上好的牛黄安宫丸,据说压惊是最好用的,回头我让屏儿蕊儿送过去,顺便陪她们六姐姐说说话,开开这孩子的心。”   秦氏谢过洛夫人,便带着洛槿初回了自己的院子,芳姨娘等少不得凑过来打探,却见秦氏面色不善,于是也便讪讪退下,省得让奶奶觉着自己等人是在幸灾乐祸,那就不好了。   直到进了秦氏房间,除了秋香和林嬷嬷,其他人都被打发出去,秦氏这才拉住洛槿初,一边吩咐秋香去打水来给姑娘洗脸,一边抹泪道:“都是娘亲无能,连累我的妞妞也受欺负。”   洛槿初笑得比阳光还要灿烂,对秦氏道:“娘别这样,你看我受欺负了吗?如今去跪祠堂的可是四姐姐。”   秦氏恨恨道:“那是她活该,你是她妹妹啊,就算心里再怎么嫉恨,她能说出那样的话?跪祠堂也不算冤枉。倒是我的妞妞,看看这两只眼睛哭的。”   洛槿初笑道:“娘亲还不知道我?这是故意的呢,反正不过是掉几滴眼泪罢了,却能博得祖母的同情,我当然要大哭特哭了,又不是哭不出来,娘不用放在心上。”   秦氏点点头,想了想,又愤恨道:“她那样说你,你当初怎么不拿大嘴巴扇她?都是因为你素日里扮柔弱,才逞的她们越发轻狂。”   洛槿初摇头道:“娘又来了,你仔细想想,我这做妹妹的若真打了她,在道理上还能站住脚吗?如今这个结果,我虽然没打她,可她受的罚难道不比扇她两个嘴巴强?娘如今也得了差事,日后不用在屋子里无所事事了,外祖母也不用心疼娘亲受气,这何乐而不为?”   秦氏因为之前的名声不好,及至回府后,也没有管差事,她生怕母亲替自己担心,又惹嫂子姐妹们的嘲笑,所以回来到现在,也没有回娘家,就是初三那一天,本该回娘家的,也被她找借口推托了。   如今看到女儿如此为自己着想,她心中十分安慰,摸着洛槿初的头发道:“唉!其实也是我自己多想,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如今为妞妞心疼,想来我父母又何尝不会为我心疼?我只因为这些原因便不回家,实在是不孝之极,看看找个什么时间,我带着妞妞一起回去一趟吧。”   洛槿初兴奋道:“好啊娘亲,咱们带上哥哥,让爹爹送咱们过去,爹爹如今也不是那声名狼藉的风流子了,外祖父外祖母见他勤奋向学,定然高兴的。”   秦氏点点头笑道:“好。咱们全家人都去。”说完就见林嬷嬷上前笑道:“奶奶让姑娘回去歇一会儿吧,这费了半天的神,正该躺躺才是。”   秦氏笑道:“可不是,看我,竟把这茬儿给忘了。”说完见秋香端水进来,她就让洛槿初洗了脸,又命秋夕好生送姑娘回去,这才问林嬷嬷道:“三爷知道今儿的事情了吗?若不知道,派个人去告诉他,让他晚上回来吃饭。”   林嬷嬷笑道:“这事儿哪能耽搁?想来已经有人去告诉三爷了。”话音刚落,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小丫鬟的声音响起道:“三爷回来了。”   洛涛进得门来,见妻子面罩寒霜,他便坐下道:“听说妞妞被欺负了,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氏便将事情经过说给他听,只把洛涛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狠狠拍着桌子道:“天没亮就去救人,为了怕人闲话,连那些江湖人都没敢用,何大侠冒着生命危险提前将她们主仆救出,为的是什么?如今外面人多不知这件事,倒是从妞妞的姐妹嘴里说出这样的诛心之论,不行,我找二哥去,问问他是怎么教的女儿。”   “行了行了。”秦氏连忙拉住丈夫,微笑道:“咱们家妞妞是什么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肯吃那个亏吗?如今四姑娘在祠堂里跪着呢,你就别去找二伯了,二嫂今儿的差事都被老太太撸了,让我暂管呢。”   洛涛皱眉道:“让你管二嫂那摊差事?你行吗?”   一句话说的秦氏撂下脸来,听她冷哼道:“什么话?我怎么就不行?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难道没学过这些?你也忒小瞧人。”   洛涛听她这样说话,薄嗔浅怒的更是别具风情,连忙陪笑道:“奶奶别生气,我不过是随口一说,这不是怕你脾气不好,再惹一身腥吗?那些管家娘子多是二嫂的人,哪里是好相与的?你素日里也不是个容易忍让的。”   秦氏笑道:“这个你大可放心,我脾气不好,那是对你。若是论管家这些,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松什么时候该紧,难道不知关心则乱吗?对你我能乱,其他的,让我乱也要看她们有没有那个本事。”   说完便横了丈夫一眼,洛涛见她眼波流转,登时就觉着心中大动,然而想到女儿刚刚受了委屈,自己这个做爹的自该表示关心,于是便站起身道:“我去看看妞妞。”   秦氏笑道:“行,你去看看她,才刚宣王府送来了许多补品呢,我这边让人给她炖了,到时候送给她吃。”说完果然见洛涛转过身来,惊讶道:“补品?宣王府送过来的?是以谁的名义?”   “还能以谁的名义?自然是公主和世子的呗。”秦氏站起身,微笑道:“恐怕妞妞这些境况都在公主和世子的意料之中,这是故意送过来给她长脸撑腰用的。”   洛涛也忍不住笑眯眯点头道:“秦世子真是有心了。唔,世子为了救妞妞受伤,论理咱们也该表示表示才是,你看看家里有什么像样的补品,也送过去一些。”   秦氏答应了,洛涛方往洛槿初的房里去,不提。   虽然侯府已经做到了最大的努力,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洛槿初被绑架的事情还是传了出去。   其实这也结果也并不出人意料,当日那车夫慌慌张张的报信儿,接着蓝氏等人也都知道了,还有一些下人们也都知道,所以传出去是很正常的。但即使如此,因为有洛槿雪之前的劣迹,康老太君还是非常生气的将这件事按在了她们娘儿俩头上,即使潘夫人在老太太面前委婉的替那娘儿俩说话也没有用。   流言传出去,对洛槿初的闺誉是十分不利的,香草也就罢了,只是个丫鬟,这时代没人对一个丫鬟有兴趣。百姓们所看重的,是那位侯府的千金贵女,被掳到匪窝后到底有没有什么遭遇。   一开始流言还传得十分不堪,但是很快的,风气便为之一变。洛槿初和香草被绑架的前因后果很快便流传开来。内容大致如下:“侯府六姑娘宅心仁厚,看见乞丐倒在路旁,原本是要仗义援手,谁知那乞丐却是匪人所扮,居心叵测。六姑娘和她的丫鬟被绑在马车里,幸亏一位大侠一路尾随留下记号,才能让宣王府世子带领一众江湖侠士追踪到匪山上,将那为祸一方的土匪连窝端了。然后,重头戏来了,六姑娘在混战中坠崖,宣王府的秦世子为了救她,一起跳下去,结果悬崖不高,秦世子做了六姑娘的肉垫子,两人在悬崖下孤男寡女共度了一夜。”   至于秦锋的一只腿和一只胳膊都骨折了,这事儿就干脆没人提起了,大家关心的是宣亲王府的世子和侯府六姑娘在这一夜里究竟有没有发生点什么?之前可就有隐隐约约的流言说世子对六姑娘很好呢。   当然,这些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翘首以盼的结果便是六姑娘最后下嫁秦世子,为那些戏台上的才子佳人故事再添一个创作蓝本,而且这故事可远比那些只知风月的才子佳人要别致新颖多了。   这流言很快便弥漫了整个京城,并且以流星般的速度突破京城向全国各地蔓延,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人希望这故事会以悲剧收尾,虽然秦世子十分委屈,但是六姑娘的闺誉毕竟毁在他手里了,他也应该负起这个责任啊。   数个版本的流言很快就传到洛槿初耳中,只把她气得暴跳如雷,在房间里恨恨捶床叫道:“什么?竟然还是他委屈了?我才是无辜的那一个好不好?在悬崖下我离着他可有好几步远呢。”   香草笑道:“这可没办法,百姓们都觉着姑娘配不上秦世子……”不等说完,便见自家姑娘飞过来一柄眼刀,香草连忙摆手道:“姑娘,您可别冤枉奴婢,这不是奴婢想的,而是百姓们这样想着的。”   “那你是怎么想的?”洛槿初阴恻恻问自己的心腹丫鬟,却见香草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不甘不愿的道:“奴婢当然觉着姑娘最好,是秦世子配不上您了。”   唉!老天爷原谅我吧,我不敢说真话啊,您看姑娘那眼光都要吃人了,这时候不违心说话,我会被吃了的,我也是不得不屈服于恶势力啊。香草一边说,就一边在心里合十祈祷。   洛槿初跳下床,在地上踱了几步,心想这件事从神展开那天开始,背后就露出了有人推动的痕迹,会不会是秦锋出手的呢?那家伙可是在悬崖下就用这种理由威胁过我。   “姑娘您在想什么啊?”香草见她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不由得有些好奇,连忙问了一句。   “嗯,我在想,这件事会不会是秦锋整出来的呢?”洛槿初停了步子,却听香草笑道:“就算是秦世子整出来的又如何?他应该也是为您好吧?姑娘可别把人家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洛槿初愣了一下,仔细想了想,也不得不承认香草说的对,这几个版本的流言很明显是经过美化加工,并且投了大众所好的,虽然自己的闺誉已经受损,但总算不用损的那么糟糕,也不像最开始流传的那些流言一样,将自己和土匪们扯上关系。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他了?”洛槿初叹了口气,觉得心里有些憋闷,于是挥挥手对香草道:“我去园子里走一走,不用跟着我了。”   出了院子,洛槿初便一路往花园而来,她心情有些低落,闹不明白自己究竟是穿越到了哪种题材的小说去?宅斗种田吗?谁看见宅斗种田文像她的经历这么乱七八糟的啊?而且事情的发展一步步都不受她控制,就像现在,虽然知道秦锋是为自己好,可也知道那家伙对自己势在必得,面对这种情况,她却连一点筹码都没有。   “难道我是女配?炮灰?”洛槿初坐在一棵梅树下的石头上。因为心里乱糟糟的,也就感觉不出石头冰凉。她托着腮帮子,越想就越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大。   “可是……不对啊……”她喃喃出声,暗道自己也算是带着金手指穿越的,而且从穿越到现在,从来没吃亏过啊,炮灰女配哪有这么金闪闪的光环?   正想得出神,忽然就听一阵簌簌的声音,扭头一看,只见不远处的一棵梅树后,一个人影迅速的躲了起来。   “是谁?”洛槿初皱着眉头叫了一声,那梅树后露出一抹艳红色,应该不是男孩子,既然是女孩儿,怎么见到自己反而躲了起来?   想到这里,她忽然恍然大悟,暗道洛槿初啊洛槿初,你可真笨,现在见到你只能躲起来的,除了洛槿雪,还会有谁?你喊什么喊啊,当不知道不就完了吗?让她偷偷离开,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啊。现在可好,把她喊出来,不是擎等着尴尬吗?   想到这里,她就衷心希望洛槿雪能够假装不知道的悄悄离开,她甚至用手捂住了嘴巴示意自己绝对不会再煞风景的出声询问。   谁知不一会儿,就见梅树后披着大红斗篷的人转了出来,隔着疏影横斜,对方的面孔也是有些恍惚阻隔,但洛槿初和洛槿雪那是多熟悉啊,她仍然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人恰是洛槿雪。   洛槿雪面无表情的走了过来,让洛槿初有些奇怪的是,她身后竟然也没有丫鬟跟随。   “四姐姐,你怎么孤身一人就来园子里了?”   心里虽然烦这个女人,但洛槿初依然盈盈站起来,带着亲切笑容打招呼:彪悍的食人花扮演完毕后,还是要恢复娇花形态才好嘛,刚极易折这个道理洛槿初很懂,尤其是在大宅门中,以柔克刚才是王道。   “你不也是孤身一人在此?”洛槿雪冷冷一笑,笑容中极尽讽刺:“怎么?怕自己的真面目被丫头们看到,所以躲在这里偷偷乐?”   洛槿初笑容不减,反而更深了几分,点头道:“四姐姐就是了解妹妹,其实也没什么,我那几个贴身丫头,都知道我是什么作派,所以素日也不敢惹我的,只有那自以为了解我,其实却并不了解的人,非要一个劲儿的来撩拨我,所以为了避免日后还要被烦,给她点苦头吃那是在所难免了。”   洛槿雪的面色立刻就白了几分,在枝头上几朵残梅的映衬下,看上去有些狰狞可怕。 ☆、第九十二章   但是旋即她就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冷哼道:“那天我那样说你,是我不对。不过你别以为我是怕你,哼!宅门里的女孩儿,哪个不是争斗着长大的?今天之所以和你说,是因为我心里知道你其实并没有被怎么样,那天,我不该一时气愤,就用这种话来糟践你,祖母说得对,咱们女孩儿的声誉,那就是性命一样,若是你确实有了污迹,我那样说你,就算是被罚跪也不后悔,但你没有,若是因为我的诬陷让你出了好歹,这却是我有些理亏。”   洛槿初有些讶异的挑高眉毛,没想到洛槿雪这个小心眼的女人竟然还有这样一点侠气,她微微一笑,点头道:“四姐姐这样说,倒要让妹妹对你刮目相看,原来你也不是一无是处的。”   “我是不是一无是处,不用你来点评,哼!你不过就是运气好罢了,论相貌,论女红,论琴棋书画,你哪一样比得过我?就算我之前的做法有些过分,但是秦世子喜欢你是猪油蒙了心,这一点我到现在还是这样认为的。”   洛槿初轻笑出声,这时候的洛槿雪,倒是有一点点可爱了,她点点头,叹气道:“可不是,我也觉得他是猪油蒙了心,可是怎么办呢?我倒是盼着四姐姐或者其他姐妹,哪怕就不是咱们府中的,能得他青睐也好。”   洛槿雪看着她,眼中露出浓厚的厌恶之情,恨恨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我最看不得你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嘴脸,明明心里都笑开花了,脸上还非要弄出这么副惺惺作态的样子,说自己不喜欢秦世子。”   洛槿初哭笑不得,苦笑道:“四姐姐,虽然我也不喜欢你,但是你这真真是冤枉我了,我是真心不喜欢秦世子,嗯,不能说不喜欢吧,他少年英雄,长得好,又有能力,如果有这样一个朋友,我倒还是很欢喜的,但如果说谈婚论嫁,我……我这里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我真恨不得有多远走多远,若说我是惺惺作态,故意在你面前用这话来刺你,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这一番话倒是让洛槿雪真的吃惊不小,她瞪着洛槿初:“为什么?你……你难道真的是这样想?为什么会这么想?像秦世子那样的家世人品,还会有人不喜欢吗?”   “谁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反正我是厌烦高门大院里这些勾心斗角的,之前在乡下那几年,是我最开心的日子。四姐姐总说我惺惺作态,是,我其实一点儿也不柔弱,那些是做给人看的,但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要做给人看这些?还不是因为我想示人以弱,盼着你们不要管我理睬我,让我得个清净自在?”   洛槿雪歪着脑袋仔细想了一会儿,忍不住“扑哧”一笑,横了洛槿初一眼道:“那又如何?谁让你偏偏运气那么好,你说想示人以弱,可咱们府里从你回来后,最出风头的就是你了。”   洛槿初摊手,苦恼道:“那又不是我想出风头,难道你让我眼睁睁的看着珍姐姐活活儿头痛死?还是让我看见公主在床上打滚儿,却只为了不出风头便说我不能治?包括小世子那一次,姐姐没看见,那么点一个孩子,满身是血面如白纸,拉着我的衣服说他不想死,你说,我难道不尽力而为?”   一席话说得洛槿雪也悻悻不做声了,好半晌方道:“成了成了,都是你有理,敢情都是我们无理取闹,羡慕嫉妒你陷害你成了吧?”   洛槿初笑道:“本来便是如此。如何?听说姐姐跪了两天的祠堂,膝盖没发青吧?要不要妹妹配点药膏给你擦一擦?”   洛槿雪哼了一声道:“淤青算什么,过两天也就消退了。我刚刚本来是想离开的,之所以过来,除了和你道歉,便是要告诉你,如今街上的流言,跟我和母亲无关。我也就罢了,我母亲如今因为你的事,后悔的肠子都青了,老祖宗也恨她恨得咬牙切齿,只说她教女无方,其实和我母亲有什么关系?一切都是我做出来的,我认,我跪了两天祠堂,水米未尽,饿的昏死过去,还要抄写一千遍的经书,难道这些还不够?还要连累我娘。我说这些,你……你信不信?”   洛槿初点头道:“我信。”   她这样干脆利落,倒让洛槿雪有些不适应,她一向小心眼儿,这会儿以己度人,就觉着洛槿初说什么也要难为嘲笑自己一番才会放过自己,她本来都做好这样的打算了。谁知一番话说出来,却只得对方这坦坦荡荡诚诚恳恳的两个字,一时间反而有些不敢相信。   “你……你不会表面上说相信,过后就又去老祖宗那里告状吧?”洛槿雪注视着洛槿初的神情,似乎是要从她的神态中寻找出蛛丝马迹来证实自己的猜测。   洛槿初好笑道:“你以为我是你啊?说信就是信了,我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推手不是你,也不是二伯娘。”   洛槿雪这会儿反倒被她勾起了好奇心,想了想方悻悻道:“谁让你答应的这么容易,若是我……便是心里知道,也断不会答的这么痛快,必要好好儿损你两句才成。”   洛槿初翻了个白眼,或许是这一次洛槿雪跪在祠堂里,真的想了不少?总之她觉着现在的这个四姐姐虽然也比较讨厌,但是比起从前那个一肚子坏水儿却还非要表现的温柔大方的女人的确是可爱了一点,想到这里,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对于真小人的评价向来都比伪君子高了。   “四姐姐你这是教我该怎么对待你,报你之前折磨我的一箭之仇吗?”   “少来,我哪有折磨你?反而是我都要被你折磨的快疯了。”洛槿雪大叫,然后好奇道:“不过我的确是有些奇怪,你为什么这样轻易就相信我了,难道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怀疑那些流言跟我和我娘有关?”   “你和你娘不至于制造这样一定要把我和秦锋往一起凑的流言吧?”洛槿初叹了口气:“哎呀反正你放心好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不会怪到你和二伯娘头上就是。”   洛槿雪虽然操蛋,却不是笨蛋,只微微一想,便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是了,你是不是知道这件事的幕后推手是谁?难道……难道会是秦世子?”   洛槿初垂下头,叹口气道:“四姐姐,我现在心情很不好,你能不来雪上加霜吗?”   她这样的表现,倒让洛槿雪谈兴更浓,竟然凑了过来,小声道:“为什么?你刚刚说话说了一半,难道只是因为不喜欢勾心斗角?可是秦世子那么好……”   “他再好,宣亲王府也是龙潭虎穴。”   洛槿初撇撇嘴:“你想一想吧,驸马因为公主所以得了亲王头衔,但是这样一来,倒害的他哥哥什么都得不到,那位夫人能甘心吗?你再想一想,秦锋在十五岁之前竟然被送出府去避祸,便可知道这其中的争斗有多么凶险了,我本来就不是喜欢勾心斗角的人,何况是跳进这样一个火坑里被烤?”   洛槿雪想了想,方点头道:“妹妹说的没错,只是我觉得,若说还有一个人可以胜任的话,那就非你莫属了,你只是不想勾心斗角而已,但是只看看你的那些心机手段,你比我们都强呢。”   洛槿初气道:“四姐姐这是故意呕我呢吧?要不要我再使出几次手段整治整治你们?”说完却见洛槿雪连忙摆手道:“罢了罢了,我们算是怕了你,如今连五妹妹和三姐姐提起你,都不敢往眼前凑了,我今儿也是倒霉,不过出来散散心,就被你抓到了。”   天色阴沉,这会儿便起了一阵风,洛槿初抬头看看,便站起身来,轻声道:“春寒料峭,这话果然不错。回去吧,免得在这里受了寒,还得我去给姐姐诊治,姐姐就不怕我假公济私,给你多扎几针?”   洛槿雪一听这话,连忙紧了紧身上斗篷,摇头道:“算我怕了你,真是的,这一次我又没惹你,至于还这样记恨我吗?”说完,便跟在洛槿初身后向园子外走去。   “四姐姐,你一向是在侯府里,大家多是让着你,像咱们这样的女孩儿,父母也多娇惯,所以其实你也并没有真正见识到那些厉害的勾心斗角。今日我和你说一句剖心的话,我这点手段算不得什么,若是将来你嫁了人,嫁到好人家还好,但若是嫁到那复杂的人家,遇到那真正厉害的,你才知道那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厉害。如今咱们处了这几个月,就算是你从我身上得到的教训吧。若是将来遇上示你以弱的人,千万别忙着相信,更别急着跳出来。姐妹一场,这就算是我对姐姐的一点忠告。”   洛槿雪哼了一声道:“放心吧,我在你手里吃了这么多的亏,难道还不知吸取前车之鉴的教训?”说完沉默了一会儿,方又小声道:“你说,将来我真的会遇到像你这样表里不一,扮猪吃老虎的蹄子么?”   “那我怎么会知道?”洛槿初瞪她一眼:“我当然也希望你别遇上这样的事,不过世上事情哪有这么容易就能说清楚?咱们谁都没长前后眼,小心些总是没错,不然,我不信无缘无故的,人们就能编出宠妾灭妻,妻灭宠妾之类的故事来。”   洛槿雪听了她的话,思索良久,忽然微微一笑,淡淡道:“妹妹的话,我记着就是了。”   洛槿初诧异看了她一眼,喃喃道:“怎么?从此后四姐姐也想学我扮柔弱?”说完却见洛槿雪咯咯笑起来,摇头道:“我可不敢学妹妹,我这性子也学不像。只是我从此后总会多长个心眼儿,再不会被你骗到了。”   她说完便昂头笑着离去。这里洛槿初看着她的背影,忽然一跺脚,喃喃道:“活该啊活该,这就放松戒心了,和人家交底了,如今却怎么办?看看她那得意样子,果然我讨厌她不是没有理由的,哼!”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过了今年都十五了,想来要议亲了,这几个姐妹和自己的年纪十分接近,只怕不到两年功夫,便要各自嫁人,到那时,再回头看看侯府生活,这些姐妹中的争锋暗斗或许也算不上什么了。   想到此处,又觉着能有这样的结局也不错,古人不都说什么“一笑泯恩仇”吗?何况她和这些女孩儿本来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若说仇恨,怕还是她们恨自己多一些,本来嘛,她们那些算计,哪一次还从自己这里讨了好去?反而弄得她们自己灰头土脸。想到此处,洛槿初便忍不住得意笑起来。   再回到房中时,心情便好了一些,恰好秦氏在屋里听着几个媳妇说话,见她回来,便喊道:“妞妞,过来一下,稍等我和你有话说。”   洛槿初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便到了秦氏的里屋,过一会儿,秦氏吩咐完了,方进来笑道:“今儿上午,公主找我去了一趟,听她的话里意思,很喜欢你呢,秦世子更不用说,人家之前为你断了腿和胳膊,却还想着给你送补品压惊……”   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初皱眉道:“哼!补品和压惊有什么关系?娘别往秦锋脸上贴金了。更何况你可答应过我,不把我嫁进高门大院里去,您总不会食言吧?殊不闻食言而肥?娘亲难道要变成一个大胖子?”   秦氏笑道:“若真是食言而肥,倒也无妨,这两日我都觉着下巴有些尖呢,果然这管了差事就要操心。是了,我已经和你外公家说好了,再过五天是你大舅的生辰,到时候我带着你和唯哥儿一起过去,让你爹送咱们。”   这个消息洛槿初喜欢听,外公家她没什么印象,只听说也是有几个姐妹兄弟,但不知是不是和洛槿雪等人一样,要是那样,倒也没什么趣味了,不过还好,反正只是住一天罢了,也不用有什么交集,就算她们有心机,想来也不会用在自己身上。   如今让人苦恼的只有秦锋那边,洛槿初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自家的爹娘对秦锋简直是一百二十万分的满意,只要公主府那边露出意思,他们再不会不答应,自己和她们说什么不愿意嫁入高门大院,他们也定会用“婚姻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来压自己。   总之,在这样一份儿让人满意的亲事前,洛涛和秦氏就算表面上尊重自己的意见,也是敷衍,绝不会真心听自己的话拒绝那边的。这就是古代父母的思维了:你小孩子家懂什么?父母才是为你好为你考虑的。   因此那点好心情就荡然无存了,连过几天回秦氏娘家的喜悦都没了,垂头丧气的便要出门,忽听秦氏又叫住她道:“是了,天气渐渐和暖,老太太的意思,是你们找个什么时候,依然搬回院子里去住,你自己这些日子若没事儿,看看就收拾一下。”   洛槿初答应下来,这里就出了门,谁料一下子就遇到洛唯,见妹妹无精打采,洛唯便笑道:“妹妹怎么了?可是遇上了什么难心事?不如和我说说,看看哥哥能不能帮你。”   洛槿初看着他,心想你要不是我亲哥哥就能帮我,到时候搬出你来让秦锋知难而退……刚想到此处,忽觉脑海中灵光一闪,她的眼睛顿时就是一亮,暗道是了,我怎么这么傻,虽然眼前这个是亲哥哥,可我不还有一个出色之极的表哥吗?羽哥哥的人品才学与人物家世虽然不如秦锋,却也算是人中之龙了,而且现在这时代,表兄妹在一起是多么常见啊?   她越想就越兴奋,脸上不由的露出笑容,问洛唯道:“哥哥可知道羽哥哥在哪里?我找他有事。”   洛唯挠了挠头,笑道:“今儿上午还在族学里看见他,这会儿快晌午了,大概是去了新宅子里吧,他们那新宅子也快建好了,这些日子他就在忙活这事儿。”   洛槿初笑道:“新宅子?好,那我过去看看。”说完却听洛唯惊讶道:“这快吃晌饭了,你去新宅子做什么?不如等用完晌饭你去梨香院,他那会儿应该在,若是不在,你再去新宅子也不迟啊。”   洛槿初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便呵呵笑道:“还是哥哥想得周到,罢了,就听哥哥的,我用过晌饭后再去找羽哥哥。”   说完笑眯眯离去,只把洛唯看的满头雾水,心想妹妹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对宫家表弟这么热情?唔,应该是有什么事儿求到人家头上了,奇怪,就算有事,她难道不能来找我?小丫头无非是买胭脂水粉或者好玩的玩意儿,我也能做到啊。   不说洛唯这里疑惑,且说宫羽,指挥着家丁们将最后一架拔步床安置好,眼看天近晌午,他便对众人道:“好了,快晌午了,都回去吃午饭吧,今儿厨房给大家伙儿加餐,下午还要安置那些箱子柜子,吉日已经定出来了,三天后就搬家,咱们这动作还要再快些。”   家丁和短工们都齐声答应,其中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便大声笑道:“公子放心好了,大伙儿从您这里拿的工钱是别处的两倍,咱们自然要比别处多出把子力气就是。”   宫羽点点头,一旁小厮把大氅递过来,他披上走出宅门,正要对小厮说话,便先打了两个喷嚏,只把旁边的小厮吓了一跳,慌忙道:“爷这些日子都在这边府里忙,这……这该不会是受凉了吧?不如直接去找六姑娘给您看看,这关头若是您病了,可就玩不转了,老爷在衙门忙的脚打后脑勺,家里那几个表少爷也不是这方面的材料……”   小厮不等说完,宫羽便摆手笑道:“不用紧张,不是什么受凉感冒,我自己的身体还不清楚?你少在那里嚼舌头,尤其不许把这舌头嚼到太太面前,不然我打你。”   小厮嘻嘻笑道:“爷这话说得,奴才是您的小厮,当然对您最忠心了。”话音刚落,便见主子斜眼看过来,冷哼道:“是吗?那上次我感冒了,怎么还没从府学回来,太太就知道了?莫非是个鬼先去太太面前报备了?”   小厮吐了吐舌头,苦笑道:“爷,您也知道奴才难做了,只要您的身体不出状况,奴才哪敢乱嚼舌头,可一旦有了头痛脑热,奴才也不敢瞒着不是?您是奴才的主子没错,可太太也是啊,连爷您还要听太太的话呢……”   “行了行了。”宫羽忍不住凌空虚踢了这小厮一脚,恨恨道:“我不过说了两句,就换了你十车话,怎么从前就没发现你这份口才呢,不然的话我可不要你这样伶俐的。”   “嘿嘿,爷就别埋汰奴才了,奴才能跟着爷,那是祖坟上冒了青烟,奴才的娘知道爷对奴才好,供着您的长生牌位呢。”小厮一边说话的功夫,宫羽又打了两个喷嚏,那小厮就忍不住凑近宫羽,凑趣儿笑道:“爷既不是受凉感冒,怎么这喷嚏还打起来没完了呢?该不会是哪一位姑娘在心里念着爷吧?”   “刚刚还说怕太太,如今就敢在我面前说这样混账话,让太太知道了,你是死是活?”宫羽冷哼一声,眼看已经到了侯府的角门,便轻轻踢了那小厮一脚,正色道:“行了,不许贫嘴了,没看已经到了侯府吗?”   那小厮自然也分得清轻重,顿时住口不言。忽听宫羽咦了一声,接着转了方向,向旁边一边走一边诧异问道:“何大哥,你怎么会在这里?可是秦世子派你过来有什么事?” ☆、第九十三章 何秋澄看见宫羽,先是一愣,接着方认出这是侯府的表少爷,立刻笑道:“原来是宫公子,嗯,我就是没事儿过来转转,从前那会儿落魄无依的时候,便喜欢在这地方瞎转,如今虽然进了亲王府,可还是觉着这块儿亲切,今儿休沐,忍不住就逛过来了。” 宫羽笑道:“这倒是,那会儿我们看见何大哥,还以为你是对侯府有什么觊觎之心呢,不过后来看见你很规矩安分,才把这份疑心去了。却没料到最后竟幸亏您救了六……想来这也是缘分,你是她的命中贵人呢。” 洛槿初的名字不好在这里说起,但宫羽相信何秋澄肯定明白。果然,就见何秋澄犹豫了一下,忽然小声道:“那个,不知六……她现在可好?如今街上有些风声,也不知吹没吹到她耳里,那孩子安静柔弱,若是知道了,指不定怎么伤心呢。” 宫羽想起这些日子隐隐听说的那件事,不由得哈哈一笑,对何秋澄道:“何大哥放心好了,谁能给她气受?你看着她外表柔弱,内心里可刚强呢,又是个冰雪聪明的,她不算计人便该烧高香,还有人敢算计她?吃了豹子胆吗?” 他说到这里,便对何秋澄道:“天晌了,何大哥不如和我一起去用些饭?吃完饭带你去看看六妹妹,如今她过得可滋润呢。”说完见何秋澄眼睛一亮,显然是十分喜欢这个提议。 宫羽原本只是无心之语,这会儿心中不由的画了个魂儿,他本来是不相信何秋澄会对洛槿初产生什么想法的,只是,这样奇怪的反应,莫非……自己猜错了这个人,他对着洛槿初这不满十五岁的女孩子也能产生什么心思?那可真就让人气恼了。 正想着,却听何秋澄笑道:“不去用饭了,我若想见六姑娘,等世子登门时一起随行就是。”说完抱拳就要告辞。 宫羽少不得问问秦锋的情况,听说他有天奇老人给的灵药,恢复的速度很快,大概再过几天便能行动自如,也就放下心来。这会儿见何秋澄满面正气转身而去,他不由得又为自己的小人之心而惭愧。 不过宫羽并不是喜欢纠结的人,惭愧过后也就丢开手了,回梨香院用了午饭,之后看了一会儿书,正要再去新宅子督促,便听外面人报说:“六姑娘来了。” 宫羽不由的奇怪,素日洛槿初和他往来很少,看得出来,那女孩儿也是在避嫌疑呢,这倒正合了宫羽的心思,因此兄妹两个见面说话的次数着实不多,也因此宫羽在心里对洛槿初这个妹妹是十分敬重疼爱的。 “六妹妹怎么过来了?”宫羽将洛槿初迎进来,吩咐丫头们上茶,又对小厮道:“你先去新宅子看着,我过会儿再过去。” 洛槿初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小声道:“耽误羽哥哥的事,没有关系吧?我是有事儿来求哥哥了。” 宫羽笑道:“六妹妹有事儿求我?这倒稀奇。哥哥欠你良多,只是想要报答你,却不知该怎么报答,难得你也有事来让我办,这还有什么说的?自然是义不容辞。新宅子那里你不用替我担心,小三是熟惯了的,让他去也一样,妹妹有什么事儿就说吧。” 他一边说,就一边在心中飞速转着念头,暗道六妹妹毕竟大了,我们孤男寡女坐在这里,虽说光明正大,可终究是不妥当。因见洛槿初也是低着头,脸上微微有些发红,他只当是这妹妹心里也生了局促之意,便微笑道:“妹妹头一次来我这里,怕是不太习惯,我让人把二妹三妹也喊来吧。” 他说的二妹三妹就是指宫蕊和宫屏,却见洛槿初抬起头来,慌张叫道:“不……不要,这件事,我……我不想让人知道,若不是走投无路,也不可能求到哥哥身上来。” 宫羽更加诧异,连忙道:“既如此,此时屋里也没有外人,妹妹就和我说吧,但凡我能帮上的,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说完自己也忍不住好笑,暗道自己是怎么了?怎么把这些男人间的话都扯了出来。 洛槿初这会儿却自然多了,虽然她要求宫羽的事儿很匪夷所思,甚至是丢人丢到了姥姥家,不过想到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反正要宫羽帮忙的话,这些话就一定要说出来,因此也就不那么拘谨了。 “羽哥哥,我……我不想嫁进宣王府,求羽哥哥帮帮我。”想通了,洛槿初也就抛开思想包袱,直接开门见山。她也知道自己孤身来到宫羽房里不太妥当,因此便想着速战速决。 “妹妹……不想……嫁……嫁进宣王府……” 天可怜见,洛槿初这开门见山的一句话对于向来守礼单纯的宫家表哥简直不啻于晴天霹雳,可怜的宫表哥一下子就被砸结巴了,好半晌才红着脸不解道:“可……可是这……这我怎么能……能帮妹妹呢?何况,我也没听说,宣王府那边上门求亲啊。” 说到最后,宫表哥的话总算说顺溜了,心中却是不住的求神拜佛,暗道我的天啊,我这六妹妹还真是不同寻常,她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佛祖保佑,她可千万别提出什么古灵精怪的要求,我……我没经历过太大风浪,怕承受不住啊。 “是没提亲,可是……可是就怕他来提亲啊,羽哥哥应该也知道,真要是这样,我爹娘高兴还来不及呢,肯定不会推辞的。何况秦锋那天晚上在山崖下,也说我的名声毁了,不嫁他就嫁不出去,反正……我才不要他如愿呢。” 洛槿初没了思想包袱,举止言谈间就隐隐露出现代女孩儿的彪悍,只把宫羽这可怜的古代帅哥砸得晕头转向,心想好嘛,秦世子可也真敢说,这男女之私,他……他是大家子啊,竟然以此来威胁六妹妹。 只是看到对面洛槿初落落大方的样子,宫羽又忍不住伸出袖子抹汗,心里一句话没敢说出来:妹子,就您这份儿与众不同的大胆,也只有秦世子能配得上您了,你们两个是绝配啊。 “六妹妹,宣王府是高贵人家,秦世子人也很好……”少不得,宫羽就要做做自家妹子的思想工作了。却不料洛槿初根本不肯听他说话,把手一挥,便不耐烦道:“羽哥哥,这些你都不用说,反正我是绝不肯嫁到宣亲王府的,你只说帮不帮我的忙吧。” 宫羽哭笑不得,摊手道:“六妹妹有差遣,我这做哥哥的自然是不能有二话,只是这件事儿,我……我真帮不上你啊。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这哪轮得到我去说?” 洛槿初微笑道:“这个忙,还只有羽哥哥能帮我,不然妹妹真的就是没办法了。”说完见宫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她便咳了一声,示意宫羽做好心理准备,然后一字一字小声道:“羽哥哥,我想请你假扮……假扮那个……去和秦锋说,只要……只要能让他打消……打消念头,这事儿便好办了。” 这要求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在现代本来不算什么,但是在古代,能像洛槿初说出这番话的女孩儿,恐怕不仅仅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差不多也能占上了。所以洛槿初也不由得结巴起来,而宫羽还是一头雾水:“六妹妹……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我……我没明白你的意思。” 洛槿初咳了两声道:“很简单啊,想让秦锋那厮死心,就只能让他知道,我已经心有所属了,所以这件事只能羽哥哥去办……”她不等说完,便见宫羽面色大变,连连摆手道:“六妹妹……这……这玩笑话不能说的,你……这……” 洛槿初瞪大眼睛,心想不是吧?羽哥哥这么单纯?平时看他温柔的外表下应该有点腹黑品质啊,怎么……怎么这会儿却吓成这样,如果他真是个书呆子,我不就惨了?到哪里再找人去骗秦锋?那混蛋眼睛很毒的,没有个旗鼓相当的对手,一下子就会被他看穿吧? “羽哥哥你怎么了?我不过是想让你假扮我喜欢的人去骗骗秦锋,让他对我死心,从而不要上门提亲罢了,你……你不用吓成这样吧?” 洛槿初见宫羽面色苍白,一个身子都摇摇欲坠了,眼看着接下来都有可能出人命,不由得也发毛了,连忙站起身就要去扶住宫羽,虽然对方是坐在椅子里,可是怎么看怎么都觉着不保险啊。 “假……假扮……呼……” 宫羽长长舒出一口气,哭笑不得道:“六妹妹你也不说明白,刚刚简直让你差点儿吓死,原来是假扮啊。”他一只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则抹着脑门上的汗水,这动作看上去很有一种死里逃生的喜悦。 洛槿初这才明白,原来宫羽以为自己是向他示爱呢,也难怪他吓成这样儿了。私定终身这种事,那是在戏台上演的,真正的古代生活中哪有这种事啊?就算偶尔出一半件,大多数也是在乡下那种被权贵阶层们认为是“蛮夷乡下”之类的地方。 大家族中,对这种事情更是绝对禁止,一旦被大人们知道,可不是跪祠堂那么简单的,尤其是女人单方面的示爱,那大概是仅次于私奔的大罪了,而男人的罪也轻不了,大家会说是男人主动勾引尊贵的女孩儿,你说,这大帽子一旦扣下来,宫羽能不害怕吗? 不过刚刚有一种死里逃生感觉的宫羽很快就发现:假扮……这也是很要命的事情啊。 “六妹妹,这不是开玩笑的啊,一旦秦世子信以为真,这……这样好的一门亲事就推了,这是害了你啊,不行,我不能答应。”清醒过后的宫羽再次推辞。 “羽哥哥刚刚还说要为我上刀山下油锅呢,这么快就变卦了?”洛槿初撇撇嘴:“好了,你就帮我一回嘛,只要让秦锋知难而退就好,他是个很高傲的人,才不会把这事情传出去呢。” 宫羽蹙眉认真想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嗯,六妹妹,我决定了,我还是为你上刀山下油锅吧,秦世子那里……”他说到这里,就把头摇得波浪鼓一般,表示自己坚决不想当炮灰的决心。 “秦锋难道比刀山油锅还可怕?” 洛槿初咬牙瞪着宫羽:“羽哥哥,你就试一次好不好?成不成我都不怪你,就当你看在我为珍姐姐治好了病的份儿上,行不行?” 只看洛槿初的神情,宫羽就知道,今天不答应这位妹妹,自己是别想出门了。他不由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早知道是这么一件要命的差事,自己刚刚就借口有事遁逃便好了,结果哪知道洛槿初开口就把他给推坑里去了。 “好吧,这件事情我答应妹妹,只是我要知道,你为什么一定不肯嫁入宣王府,秦世子对你很好啊,你又给公主医好了头痛病,她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何况梅妆公主的温柔宽厚是出了名的,别的也就罢了,这样好的一个女人若是将来成了你婆婆,你也不用受罪啊。” 洛槿初叹了口气,摇头道:“羽哥哥你不想想,宣王府的水有多深?若不是水太深,当初秦锋至于出门避祸十几年吗?公主若不是被逼无奈,能让亲生儿子在江湖漂泊流浪?那位大太太看着和和气气,但绝不是笑里藏刀那么简单的,恐怕公主和驸马即使知道她厉害,抓不到她的把柄也为难,我……我不想卷进这种倾轧里了。” 宫羽仔细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洛槿初说的有道理。无奈之下,他只好点头道:“罢了罢了,谁让你是我妹妹呢,我便去帮你试一试,可是妹妹,哥哥丑话说在前头,秦世子是个无比精明的人,而我……我也没做过这种事,半点经验都没有,想一想,成功的可能性小,倒是成仁的可能性大,你……你别抱太大希望哦。” 洛槿初叹气道:“这个我知道,羽哥哥其实也是很厉害的,只要你不放水,我想秦世子也未必就那么容易识破。就算识破了,我也不过是想通过这件事告诉他,我是下定了决心不入宣王府的,让他不要再转坏心眼了。” 宫羽忍不住失笑道:“妹妹这么说就不地道了,当日你被绑架,秦世子为了你可是殚精竭虑呢,怎么到你嘴里,就成坏心眼了?” 洛槿初脸一红,喃喃道:“那个……我当然很感激他,不过……他……他也有些过分,这次的流言,应该就是他推动的。” 宫羽又想了想,不得不承认洛槿初说的有道理。他叹了口气,摇头苦笑,暗道六妹妹啊六妹妹,你们两个真的是绝配啊,一个是外刚内柔,扮猪吃老虎;一个是老虎加狐狸,又强横又狡猾。这样两个人,就算宣王府的水再深,你们还用得着怕谁啊? 只是这话却不好说出来,好在洛槿初说完事情后,也自觉没脸在宫羽面前多呆,所以再次叮嘱表哥千万别放水之后,便先逃之夭夭了。 看着她好像往外逃似得身影,宫羽真是纳闷加郁闷,挠着脑袋心道:至于吗?要上战场,还有可能沦为炮灰的是我啊,被自己的表妹逼着假扮情人的也是我,你倒是逃得比我还快。 ****************************** 转眼间过了三天,就是宫家搬进新宅子的大喜日子。 一大早,洛槿初起来梳洗了,香草便拿着几套衣服过来让她挑选。洛槿初从来在这些事情上是不上心的,然而这会儿看见那些鲜亮的锦缎华服,心中竟也难得泛起了喜爱之情,走过去细细选了一番,又在身上比量了一阵,方选定了那套淡粉色带着玫瑰暗纹的一套衣裙。 香草笑道:“奴婢和姑娘想的一样呢,姑娘皮肤白,穿这淡粉的恰好能衬出你这容颜如玉……”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笑道:“不过看了几天书,就学着人家掉书袋?还什么容颜如玉,你不嫌臊得慌我还嫌害臊呢。” 香草脸上飞红道:“话赶话儿说到这里了,姑娘何苦打趣奴婢,奴婢知道您比我有才华还不行吗?何况本就是容颜如玉,不信姑娘看看,您这皮肤,可比刚蒸出来的那鸡蛋清还嫩呢。” 主仆两个说笑着,香草就替洛槿初梳好了发髻,一边又把几个首饰盒子捧过来,笑道:“难得姑娘今儿转了性子,竟在妆扮上精心了一回,索性再挑几枝钗钿步摇。” 洛槿初点点头,正兴致高昂的挑选着,便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小丫头的声音道:“咦?秋红姐姐来了。” 秋红进了屋,便笑道:“奶奶让我来看看姑娘收拾妥当没有,说若是没好首饰,让奴婢送了几样过来,还要姑娘快点儿收拾,怕是一大早就要过去梨香院帮忙的,老太太今儿都免了大家请安,老早就去梨香院了。” 洛槿初笑道:“娘的首饰姐姐拿回去吧,我这里还有娘娘赏的几样,足够了,太招摇反而不好。回去和娘说一声,就说我马上便好了。” 秋红答应着走了,这里洛槿初也就没心思挑选,只捡了两只精致珠钗,又选了两朵珠花插在发上,她最喜欢的饰品便是珍珠翡翠,因此首饰多是以这两样为主。 收拾妥当了,换了衣服后便往秦氏这里而来,只见她和洛三爷也都收拾好了,正在屋里说着话,芳姨娘莲姨娘等恭敬站在身后,敛眉垂目十分的恭敬,其他妾侍站的就更远了些。洛唯却是坐在秦氏下首,另有三个女孩儿,则坐在洛唯下首,看见她来,忙都起身问好。 洛槿初答应了一声,给洛涛秦氏请了安,便也坐下来听父母说话。洛涛正说今儿吃完酒后,晚上还要和几个同窗一起聚聚,讨论学问,品评一下彼此文章,忽听门外一个婆子的声音道:“回禀三爷三奶奶,亲家太太过来了,这会儿正在梨香院里,老太太打发老奴过来叫爷和奶奶还有哥儿姑娘们快过去呢。” “亲家太太?”秦氏还有些莫名其妙,却听梅姨娘在一旁疑惑道:“莫不是奶奶的娘家人过来了?不然老太太怎么会派人来通知奶奶?” 真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秦氏这才恍然大悟,连忙站起身笑道:“可不是,定然就是母亲和嫂子外甥女儿她们过来了。”说完便对洛涛笑道:“爷,咱们快过去吧,这……这是怎么说的,我都说过了过两天要回去,怎么娘亲她们倒提前过来了?” 洛涛笑道:“想是岳母牵挂你,借着姐夫乔迁之喜的机会过来看看,走吧,我陪你和妞妞过去,唯哥儿,你也一起。”说完又对芳姨娘等人道:“你们便晚些过去吧,几个小的也等一等再带过去,这会儿梨香院的人怕是多,她们别再乱跑碰到了。” 芳姨娘和莲姨娘等都暗暗闪过嫉恨的神色,然而今非昔比,她们在这三房里,再也没有了以往那般便利的条件兴风作浪。如今不但是洛三爷变了,就连秦氏,也不再像过去那般只知道一味逞强,柔中带着那抹刚强,反而把洛涛彻底笼络住了,也让她们暗暗心惊。 这种情况下,人人都盼着别人去当出头鸟,试探一下秦氏这当家奶奶的能量。然而芳姨娘莲姨娘等都是人精,又哪里肯为别人做枪?梅姨娘又是个最淡然的,根本不可能为她们所用。至于那几个通房,年前洛涛就都为她们配了人,因为过得不错,个个都成了管事媳妇,如今见了秦氏,都是感恩戴德的。 这样的境况下,也由不得芳姨娘莲姨娘等人冒头,只好压抑着心中的郁闷小心翼翼过日子,怀念着从前的风光,只可惜,那风光却是一去不复返了。 到如今,也没有人知道洛涛和秦氏那一天离奇的遭遇,所以她们都不明白,为什么爷和奶奶忽然就好得蜜里调油也似。虽然知道这一切大概是这位六姑娘的手笔,但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呢?这是两位姨娘甚至还有梅姨娘心中的疑惑,却注定没人为她们解答。 ☆、第九十四章 几个人赶到梨香院中,洛唯看见宫羽和洛善洛品在院子里的梨树下和几个男孩子说话,便对洛涛道:“爹,那是表弟府学里的同学,我平时也认识的,这会儿倒要去打个招呼。” 洛涛答应了,这里便陪着妻子女儿进门。 洛唯到了梨树下,他和宫羽这几个同学也有几面之缘,此时说了几句话,因还急着拜见亲家太太,秦氏是他的嫡母,对方母亲也就等于是他的外祖母,自然不能失了礼数,于是便拱拱手向男孩子们告辞。 当中却有一个少年拉住了他笑道:“这不成,如今我们来了你家,你就该尽地主之谊才对,没得你两个哥哥和一个弟弟都在此处招呼,你却偷溜了的道理。” 洛善笑道:“几位兄台放他去吧,我们三奶奶的娘家人来了,他自然要去拜见的。”这样一说,那几个少年也知道洛唯是庶子,这种礼数失了是要挨骂的,对他也不利,这才笑嘻嘻地放了行。 洛唯于是抽身而出,往后院而去,刚穿过抄手游廊,就见一个女孩儿从房后转出来,他犹豫了一下,便停住了步子,等那女孩儿进门,不然不认识的少年男女在院子里碰到,难免有些尴尬。 那女孩儿似乎却被院中几棵核桃树吸引住了,和身旁丫头模样的女孩子叽叽喳喳说着什么,因为隔得远,洛唯也听不清,只觉得那声音十分悦耳动听。再看看女孩子,一身打扮不俗,自己却半点印象都没有,于是心里就清楚了,这八成是嫡母娘家的女孩子。 这就让洛唯有些吃惊,没想到温赌侯夫人这次竟然带了晚辈过来,不知道过两天去侯府的时候,能不能再遇上这女孩儿,洛涛和秦氏说了,到时候会带他过去。 一念及此,洛唯不禁满脸通红,连忙垂下头去,暗自在心里鄙视自己,心道素日里先生和父亲是怎么教你的?如今看见人家青春靓丽一个女孩儿,又是身份高贵的,你就忍不住添了这作死的念想,一旦被人知道,一人一口唾沫也淹死你。 说起来,洛唯对自己的要求的确严格,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如洛善洛品,都是正经的嫡子,因此处处小心在意,生怕给父母丢了人。如今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看见一名漂亮的年轻女孩儿,心中便想一想也没什么,他自己却觉着是违反了纲常伦理,别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他自己倒在心中勇敢的开展起自我批评来。 那女孩儿和丫头说了半天,终于也发现垂头站在廊下的洛唯,不由得有些奇怪,对身旁丫头道:“我刚刚在屋里,看着洛夫人很和蔼啊,宫家姐妹也是温柔活泼的人,这个人是谁?怎么似乎倒是在罚站呢?”一边说着,便往那边行去。 她的丫头连忙拉住她,小声道:“姑娘,人家怎么可能是罚站?你没看披着大氅呢,看来也该是位少爷,许是就为了避开咱们,才好心站在那里等姑娘进屋呢。” 那女孩儿果然是温都侯府的,叫做秦暖,素日里父母娇惯,养成了活泼中带点刁蛮的性子,却因为家教,倒也不会太过格。因听了丫头的话,她也觉着有道理,只是嘴上却兀自道:“我不信,真有这样的书呆子?走,上前去问一问。” “姑娘,人家可能就是避着咱们,你还要上前问?”丫头对自家姑娘旺盛的好奇心完全没有脾气了,只好拉着她,却被秦暖一路拉着往洛唯走过去,显然这女孩儿素日可不是别的小脚闺秀,手上很是有把子力气。 洛唯正在那鼻观口口观心呢,一边盘算着那女孩儿应该进屋了吧?若是进屋,自己也该赶紧进去才是?熟料正想着,便觉鼻端飘来一股幽香,抬头看去,便看到秦暖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的大眼睛,正好奇看着他。 “啊……” 洛唯惊叫一声,吓得倒退一步,登时就有些手足无措,喃喃道:“姑……姑娘……” “你真是为了避嫌疑,让我先进屋,所以才站在这里吹冷风的?” 秦暖眨了眨眼睛,开门见山的问道。她旁边丫头翻了翻白眼,心想自家姑娘这心直口快的性子什么时候儿能改一改?为着这个,都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勋贵子弟,偏偏她又聪明慧黠,人家那些少年哪个不要面子啊?就如同这位少爷,什么叫为了你吹冷风?这让人家怎么答嘛。 好在洛唯自己也有一位与众不同的妹妹,平日里锻炼的机会实在不少。因最开始的惊讶慌乱之后,便镇定下来,微笑道:“姑娘是客,这是我应该做的。外面天寒,姑娘还请快些进去吧。” 秦暖嘻嘻笑道:“天寒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又不冷,屋里闷得很,还是外面呆着自在。” 洛唯咳了一声,心想这女孩儿真是爽利明快,倒和我六妹妹差不多,嗯,比我六妹妹还难缠呢,最起码六妹妹若遇见这情况,是绝对没有心思跑过来问这些话的。 想到此处,看着秦暖就觉着有些亲切,含笑道:“姑娘身上披了羽缎大氅,自然不冷,你身旁的丫头衣服却是有些单薄,姑娘也该为她考虑考虑才是。” 秦暖回头看了自己的丫头篆儿一眼,恍然大悟道:“哎呀,果然,篆儿,你都没穿大氅呢,我竟然一时忘了你。走,咱们这就进屋吧。”说完,她便回过头来笑看洛唯道:“咦?你很好心啊,一般来说,像你这样的富贵子弟,才不会把下人们放在眼里呢。” 洛唯得了夸奖,也没有什么轻狂之态,只是微微一笑,正要说话,却见秦暖又眨了眨眼睛,小声道:“当然,也有可能你就是个风流纨绔,看见篆儿漂亮,所以起了怜香惜玉之心,嘿嘿嘿……” 一边说着,便向洛唯扮了个鬼脸,拉着篆儿便向屋里跑去,一路上洒下“咯咯咯”银铃般的笑声,无比动听。 洛唯失神的看着那道曼妙身影消失在帘后,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不由哭笑不得的摇摇头。正要迈步下台阶,便听身后宫羽的声音道:“咦?三哥怎么还在这里?你不是早就过来了吗?” 洛唯回头苦笑道:“没什么,刚才遇见了……哦,朋友,又说了几句话。”说完看了看他身后道:“子明他们呢?你都安排好了?” 宫羽笑道:“是,让李二都送去新宅子安置了,我这里正要去请母亲和祖母,吉时快到了,该请她们动身了。” 几个人一边说着,便来到屋里,只见一屋子珠围翠绕,多是女眷,宁老太君见他们来了,便笑着给温都侯夫人引见,康老太君在旁边笑道:“这是我几个孙子。”说完又特意叫洛唯上前道:“这是唯哥儿,三房里的庶子。” 温都候的夫人上下打量了洛唯几眼,微微颌首,又听秦氏在旁边笑道:“我这个儿子十分懂事,就是性子忠厚腼腆了些,和他妹妹一般。” 秦氏这番话,别人也就罢了,唯独她说洛唯的性子和洛槿初相似,几个侯府里的女孩儿就忍不住在心里吐舌头,暗道三婶还真是敢说,三哥哥是真老实我们知道,至于六妹妹,啧啧,找遍府里,怕也找不到比她更厉害的了,那是绵里针,轻易不露锋芒,一旦逼得露出来给你一下子,那就要了半条命的,别人不知,四姐姐(妹妹)吃了她多少亏,定然知道的。 温都候夫人听见秦氏这样说,便知女儿对这个庶子是看重的了,因面上笑容便加深了些,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荷包道:“第一次见你,也没预备什么东西,这是见面礼,不要嫌弃。” 洛唯恭恭敬敬接过来,郑重道了谢,忽听旁边“咯咯”一声笑,他正要抬头望过去,忽然想起这笑声可不就是刚刚院子里那个女孩儿?因也就沉住了气退到一旁。 洛槿初正在一旁和宫屏宫蕊小声说着话,听见笑声,抬头看过去,却见秦暖正笑吟吟看着自家三哥,她忍不住便望了洛唯一眼,见洛唯已经转过头和别人说话了,以她对三哥的了解,这个举动绝对有欲盖弥彰之嫌疑。 一瞬间,六姑娘心里的八卦细胞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着:喔喔喔,很有问题哦,三哥那个家伙最闷骚,如果是正常情况,他绝对不可能对这样突兀的笑声视而不见的。还有那个小姑娘,喔,刚刚介绍,好像是大舅舅家的女儿对吧?嗯嗯嗯,看她的眼神盯在三哥身上呢,这应该不仅仅是因为外表吧?若论外表俊秀,羽哥哥才是这屋里最出类拔萃的啊。 宫羽也和洛品说着话,因见吉时就要到了,他正要上前请亲人们移步到新府,便听见外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六姐姐六姐姐,我来了。”随着话音,一个不大的身影从外面闯进来,一看见屋里这么多人,那人的身子便顿了顿,接着咳了一声,小脸上堆了几丝威严,沉稳的走到康老太君宁老太君等人跟前,认真见礼。 “小世子?” 洛槿初惊叫一声,秦氏也惊讶道:“世子怎么过来了?” “伯母好。” 齐煜端端正正的向秦氏行礼,然后挺起小胸脯道:“过年后一直到现在,实在是太忙了,都没有时间过来。如今总算事情告一段落,又恰逢宫大人乔迁之喜,所以我立刻便赶来了。” 他一番小大人似得话只听得屋中众人都憋不住笑,心想你多大一个孩子,就能说过年后到现在都忙的没时间过来?正想着,便听屋外一个小丫头欢欣道:“秦世子过来了。” 话音落,丫头们挑起帘子,秦锋从门外走进来,或许是伤势并没有全好的关系,他走的步子不快,倒是不怎么能看出来姿势不对,且也更显沉稳。 秦锋也是先给康老太君和宁老太君行了礼,之后又讶然看向温都候夫人道:“夫人怎么会过来?”说到此处,又一拍脑门,笑道:“是了,我糊涂了,夫人是六姑娘的外祖母啊。” 对京城最近流行的那些传言,温都候夫人又怎么可能一点没听说。此时看见秦锋,就多出了一种“丈母娘的娘看外孙女婿”的锐利和慈爱,因也笑着说了几句,秦锋便退到一旁,和洛唯等人说了几句话。 宫羽看见秦锋,那真是头皮都有些发麻,一想到自己过几天要演的那一出好戏,就不由得直在心里叫天叫娘,又暗暗埋怨自己立场不坚定,当时怎么能就因为六妹妹的磨缠,便答应了这么荒唐的事情呢?这……这万一被戳穿了,那不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 一念及此,想到此处正是洛夫人的娘家,自己的外祖母就在座中呢,这还真的是丢人丢到姥姥家来了。他不禁摇摇头,轻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父亲给的那块怀表看了看,吉时就要到了,再等下去难免要误了时辰,于是便上前道:“母亲,吉时要到了,请老太太和太太姑娘们往新宅子去吧,马车已经预备好了。” 洛夫人听见儿子的话,便笑着站起身邀请屋中众人。这一回侯府算是阖府出动,几十个人从屋子里出来,说笑着向门外的马车走去。 要么说宫羽优秀呢,虽然后来多了温都候夫人等女眷,那马车却是立刻就添加上了,安排得妥妥当当。 “好你个小东西,瞅着我走不快是不是?就敢先跑,说,你在六姑娘面前说什么了?” 洛槿初正要上马车,却见秦锋和齐煜落在后面,小世子正拼命挣扎着,看来是想到她这边来,却被秦世子拽住了不肯放行。 这个秦锋,竟然连小孩子的醋也吃,有没有这么搞笑啊?洛槿初看着那哥俩,才总算明白为什么这一个月齐煜都没有上门骚扰,想来就是被秦锋用什么诡计给绊住了。想到这里,她真是哭笑不得。 不过转念一想,秦锋受伤,到底是因为自己,如今自己还没和他说过话呢,要是一直漠不关心,反而容易让众人生了误会,以为她是害羞,不好意思和秦锋说话,毕竟那流言如今恐怕是人就知道了。倒不如大大方方上前说话,或许还能跌破几只眼镜。 想到此处,她便转身往回走,来到秦锋面前含笑问道:“公子的伤好的倒快,人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如今不过刚刚过了一个月,你便行动自如了?” 秦锋微微一挑眉,眼中满是笑意,显然,他已经猜出这妮子主动上前找自己说话的用意了,心中也不由得暗竖大拇指,心想好样儿的,这样逆流而行,反而更显坦荡,小丫头果然是有些胆色心机。 一边想着,便淡淡道:“我有一些好用的药膏,倒不至于躺一百天,只不过现在也不敢用力走动,不然刚刚也不会一个没注意,就让这小家伙闯进屋里去,如何?他没闹什么笑话吧?” “谁会闹笑话啊?”齐煜恶狠狠瞪着自己的无良表哥:“我好歹也是仁亲王府的世子好不好?”话音落,就听洛槿初忍着笑道:“是,小世子一看见屋里那么多人,立刻就沉稳了,可懂事儿呢。” 秦锋忍不住会心一笑,小声道:“你就感谢我吧,若不是这一个多月我让舅舅出差时把他也带上,美其名曰为出去见识,你这一个月也别想清清静静的养病。” 齐煜一听这话,不由得又是生气又是郁闷,正要给自家哥哥几句狠的,便见宫羽施施然走过来,看了秦锋和齐煜一眼,方转向洛槿初道:“六妹妹,吉时要到了,老太太太太们都已经出发,你快上车吧。” 洛槿初看到宫羽嘴角的笑意与眼中防备,先是一怔,接着眼睛便是一亮,暗道我的老天,羽哥哥还真是认真负责的好哥哥,前两天刚托他的事儿,今儿这就是在做准备了。对对对,这才是对情敌该有的态度嘛,嘿嘿嘿!还是羽哥哥腹黑,想的也周到,这要是突然蹦出去就说“我和表妹两情相悦,秦锋你不要棒打鸳鸯”,鬼都不信啊,更何况是秦锋这眼里揉不下沙子的家伙。 想到这里,便“含情脉脉”的看了一眼宫羽,垂首微笑道:“是,我知道了表哥,这就过去。”说完便转身往马车走去,利落上了马车,竟是再没回头看一眼。 秦锋瞳孔微微一缩,看向宫羽,却见对方早已经转过了头,他眼睛转了转,轻轻咳了一声。 “喂,我说,怎么羽哥哥看上去不太对劲儿,我怎么好像看到他和六姐姐眉来眼去啊?而且六姐姐刚刚的话真肉麻,我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齐煜走在秦锋身边,见宫羽已经往前边去了,这才小声问道。 秦锋呵呵笑了一声:“没什么,表兄妹间亲热些也是应该的,我想,宫羽也不是那没有眼色的人,更何况从前也没看出他对六姑娘……”说到这里,他猛然醒悟过来,暗道我糊涂了,跟这乳臭未干就要和我争女人的小家伙解释什么?因便住口不说。 齐煜却以为他是不好意思直言,小家伙可真是认真了,拽着秦风的袖子道:“那我们怎么办啊哥?要不要暂时罢战,联合起来共同对外?” 秦锋满头黑线的看着一脸严肃的齐煜:“你是不是跟着舅舅出差时,听他讲兵书讲的太多啊?还联合起来共同对外。行了,你不给我添乱我就烧高香了,其他的,用不着你。” “哼!你敢小瞧我,就等着后悔吧。”齐煜感到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严重伤害,一把甩开秦锋的胳膊,气嘟嘟撅着嘴往前面去了。 “世子,您的腿还能坚持吗?不行的话就上马吧。”忽听身后有人沉声说话,秦锋回头看了一眼,不由得诧异道:“何大哥?你……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去看梅姨娘的吗?” 何秋澄苦笑道:“我……我在暗中看到她了,为免惊吓到她,就没在她面前露面。人多眼杂的,万一她太过惊讶,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秦锋点点头,想了想不由得奇怪道:“我听三哥说,那天大家怀疑你的时候,她拼命替你辩白,奇怪,洛三爷眼睛可是很亮的,这样异常的情况论说不该能瞒过他的眼睛啊,怎么之后他倒像是没事儿一般,丝毫没有反应呢?难道真的是六姑娘救回去后,他就忘了这码事儿?” 何秋澄小声道:“我倒希望是这样,不然若是三爷偷偷调查,得知如玉和我的关系,只怕她就没有活路了。” 说完却见秦锋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放心吧何大哥,有六姑娘在呢,就算三爷知道了真相,也不会有事的。您不知道他们父女两个的过往,呵呵……想来洛三爷心中最忌惮的,也就是这个女儿了吧。”他一边说,就想起当日洛槿初在乡下路上和她爹撒泼,大叫强抢民女的一幕,不由笑着垂下头去,生怕被别人看到自己忍笑忍得扭曲的表情。 十几辆马车浩浩荡荡来到尚书府门前,因为宣亲王府和仁亲王府的世子也过来了,又是乔迁之喜,所以这一天大开中门,不过康老太君宁老太君和女孩儿们因为坐着马车,又是女眷,则仍是从角门进了后院安置,不提。 此时新宅子里来了这么多人,倒也是十分热闹,洛槿雪自从和洛槿初在梅园说过那一席话后,竟难得把自己的小心眼和毒舌收敛了下,还笑着和洛槿初说了几句话,只看得许多人都大跌眼镜。 不过洛槿初心里清楚,两个人肯定是热络不起来的,更不可能做什么知心姐妹。她平日里认识的女孩儿也不多,因此几句话后,便似乎没什么人说话了。女眷们日常往来,也都知道这位侯府的六姑娘虽是声名远扬,却是娇怯非常,因此也都不以为意。 屋子里全都是女眷,男孩儿们此时都在外边,不一会儿,只听鞭炮声响起,洛槿初便看到外祖母身边那个女孩儿要跑出去,却是被温都侯夫人拉住,因祖孙两个说了两句话,她便撅着嘴巴坐下,却在转眼间又看到洛槿初,眼睛一亮,就凑了过来 ☆、第九十五章 秦暖的身份算是十分高贵的了,她是温都候府世子的嫡女,这种身份,配皇子也是可以的。所以洛槿初想了又想,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洛唯和这女孩儿,前景不乐观啊。 不过她旋即就不由得失笑:人家两个到底认不认识都不知道呢,就算认识,恐怕不过是一面之缘点头之交,自己怎么就想着在心里乱点起鸳鸯谱了呢? 实在是秦暖长得漂亮,性子又对了洛槿初的胃口,她忍不住便要替洛唯想一想。 “我在家里,常听祖母提起你,言语中满是骄傲,我就不服,想着总有一天要看看,你到底是什么模样?针灸本领如何厉害?到现在,那个宣王府眼高于顶的世子都喜欢你,就更让我惊奇了。” 秦暖坐在洛槿初身边,虽然声音不大,但这番话也未免有点肆无忌惮了。只把洛槿初听得面上微微变色,四顾看了一圈儿,见没人注意这边,她方一拉秦暖袖子:“我说表姐,咱们两个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可别这么害我。这些话让人听见了,不但我要受罪,你也要被编排呢。你想问什么就直接开门见山,难道我还能不告诉你?” 秦暖“哈”的一声就笑了出来,站起身一拉洛槿初道:“走吧,屋里这些人叽叽喳喳,怪气闷的,咱们出去溜达溜达,嘿嘿嘿,我就说你怎么那般会笼络人心呢,果然今日一见,真是名不虚传啊,难怪大家都喜欢你,我素日里就是个磨牙的,等闲人都瞧不上,如今却也很喜欢你。” 真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洛槿初忍不住摇头苦笑,不过,秦暖的提议却正对了她胃口。因两人和秦氏与温都候夫人说了声,便出门往后院来,一边聊些闲话。 “三表姐认识我三哥吗?” 在后院的石登上铺了软垫,两人坐下来闲聊,洛槿初终于有机会满足自己的八卦心理了,说完见秦暖眼珠子转了转,她便连忙道:“三表姐可别想着骗我,刚刚我三哥说话明明中规中矩的,你却笑什么?” 秦暖听见她这样说,面上便露出遗憾神色,摇头道:“呀,竟然被你识破了,真没想到,你这妮子还这么喜欢观察人呢,难怪你那几个姐妹都悄悄的说你厉害。”说到这里,她就忍不住笑起来,一双漂亮大眼睛都笑弯了:“哎呀,其实也没什么,你三哥那个书呆子,哈哈哈,真好玩儿……” 等听秦暖说完经过,洛槿初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这……这分明是电视剧中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男女主角或男女配角第一次见面的节奏嘛,这么说,这事儿说不定还真有持续发展的可能?不过……秦暖的身份实在是有点高了,唔,能成吗? “咦?那块空地是要做什么的?种花吗?可是这花坛会不会有些小?”秦暖说完话,忽然指着不远处一块空地问洛槿初。 “唔,这个我也不知道……”洛槿初不等说完,便见宫屏宫蕊从亭子后转出来,看见她们,两个女孩儿就走过来,听了秦暖的疑问,宫屏便笑道:“说起来,这块空地的起源还是六姐姐呢。” “起源是我?”洛槿初不由得惊讶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宫屏笑道:“还不是当初六姐姐无意间给蕊妹妹吃了那悠悠果,结果到今日她还想着,建新宅子的时候儿,她就去央求我哥哥,说一定要在后面园子里给她留出一块空地,专门种悠悠果。” “悠悠果?蕊妹妹到今天还想着?”洛槿初惊讶看向宫蕊,见小丫头笑眯眯的点头,她抓了抓头发道:“那东西也不是说种就能种的吧?你有种子吗?” 本来以为这样一问,宫蕊八成要傻眼,却不料小丫头胸有成竹拍着胸脯,骄傲道:“当然有了,从去年深秋我就留了心,后来在学堂后院找了许久,到底又让我找到了一些成熟的悠悠果实,里面那些小点点应该就是种子了吧?我攒了很多呢,如果还不行,今年春天的时候,学堂后面的悠悠果应该还会发出来,到时候统统移栽到这里不就好了?” 洛槿初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忍不住苦笑道:“果然吃货的力量是伟大的。啧啧,蕊丫头才多大,瞧瞧这安排,简直就是天衣无缝啊。”说完宫屏也忍不住笑道:“可不是?我娘和我哥哥也是这么说的,真是服了这小吃货。” 秦暖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见她们停了下来,连忙就抓着洛槿初的手问什么是悠悠果,听说是一种野果,她也来了兴趣,定要洛槿初日后去温都候府逛一逛,看看侯府园子里有没有这东西。 几个女孩儿正说得高兴,她们身后的丫头们可是不能任由几位主子这样兴高采烈的聊下去了,少不得便要上来扫兴,只说该回去了,不然伤风了不是玩的。于是大家站起身,往后院堂屋走去。 这一天尚书府的新宅子足足热闹了一天,秦氏和洛槿初等都是天擦黑才回来。康老太君凑了一天的热闹,也乏了,命她们不必再过去请安,楼夫人和潘夫人也都没了精神,于是秦氏和洛槿初回来,梳洗用饭然后安歇,不提。 宫家的新宅子建好后,宁老太君和洛夫人夫妇以及宫羽都搬了进去,然而独有宫屏宫蕊两个却留在这府里,一方面是宫家那边尚未有族学,另一方面,也是侯府这边的女孩儿多,让她们小姐妹在一起也是个伴儿。 康老太君喜欢热闹,但宁老太君却喜欢清静,所以也没有对姐妹两个留在这府里有什么不满。说到底,两家现在就是前后隔着一趟街,抬脚就能到的,再方便不过。 转眼又过去了几天,这一日众人聚在康老太君面前,何氏便道:“眼看就要立春了,儿媳的意思,立春后不如就让她们姐妹仍搬回园子里住,老太太觉得如何?” 康老太君笑道:“这些都是你们安排就好,过来问我做什么?只是如今天气还有些寒冷,她们姐妹身子都弱,不如再等等吧,等天气和暖,柳树条都泛青的时候,进去住着就不冷了。” 何氏笑道:“老太太说的有道理,既如此,过两天我便派人过去收拾打扫,天气和暖后就让姑娘们搬进去。” 再接下来,就是商量一些府里的事情,洛槿雪洛槿宜等都听得津津有味儿,洛槿初却是不耐烦,好容易耐着性子听完,便立刻起身回院子。 秦氏如今身上有差事,却是大忙人了,因此只有洛槿初自己回来。一进院门,便看到梅姨娘正在院中站着,望着院子左边的假山石发呆。 “梅姨娘,这天气还冷着呢,怎么不在屋里坐着?反而在院里吹冷风?”洛槿初走到梅姨娘身边,看看左右无人,便低声偷笑道:“我看见前天秦锋过来的时候,何大哥也跟着来了,如何?你们可有没有说上话?” 梅姨娘看见她,似乎愣愣的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及至听见洛槿初说到何秋澄,她的面色一变,竟禁不住流下泪来。 “怎……怎么了?” 洛槿初吓了一大跳,这时候也瞧出梅姨娘的不对劲儿来了,连忙拉住了她道:“走,有什么话到我屋里说去。” “姑娘,婢妾……婢妾这辈子,只对两个人有愧,一个是表哥,另一个,便是三爷。如今婢妾是再怎么做也不能两全了,求姑娘转告表哥,就说……就说如玉不值得他那样念想,让秦世子帮他找一个好女人,安心过日子吧。” 出乎洛槿初的预料,梅姨娘一进门,便给洛槿初跪下了,声泪俱下的一边说一边就要给她磕头。 “这……这是怎么了?” 洛槿初吓了一大跳,连忙扶起梅姨娘,皱眉道:“你慢慢说,我可说好了,你可别打什么寻死的主意。我最瞧不起这样的人,一旦为难了,就想着去死,怎么不想想,既然连阴冥都敢去,怎么就不能把勇气留在阳间好好儿活着?天大的问题,难道还没有解决之道?” 梅姨娘让她一语说中心事,不由得脸都涨红了,站起身低头哽咽道:“今天早上姑娘和奶奶去了老太太屋里后,三爷特地来了婢妾房间,他……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婢妾,后来就对婢妾说,说我表哥既然过来了,怎么也不告诉他一声?他好给这个大舅子接风。” 梅姨娘说到这里,又哭起来,洛槿初心里默默脑补了一下老爹说这话时的神气语态,不得不承认:嗯,看这个情形,恐怕是东窗事发了。难怪梅姨娘连寻死的心都有了,她是个典型的古代女人,和表哥在一起竟然被现任老公给发现,她哪儿受得了? 不过洛槿初可以设身处地的为梅姨娘着想,却不代表她会认同对方:“行了,哭什么?哭能解决问题吗?当初不是都说好了?我帮你和何大哥双宿双飞,你不是也默认了吗?爹爹发现就发现呗,就是他不发现,这两日我闲下来,也准备操作你的事情了。” “那是婢妾之前猪油蒙了心,所以才起了放荡无耻的心思。如今才幡然悔悟,婢妾欠三爷的情债未还,这残花败柳之身更是不配表哥,婢妾竟然还想求双宿双飞的日子,姑娘……婢妾……婢妾实在做不到,我不是这么无耻的女人,婢妾之前只是受不了那个诱惑,只是如今我看清了……” “你看清个屁啊。” 梅姨娘不等说完,洛槿初就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以至于梅姨娘都惊讶的忘了哭,只是讶然看着她。 呀,糟糕,一不小心好像把本性露出来了。 洛槿初咳了一声,走到门口看看,见只有香草和环儿在廊下守门兼喂鸟,她便将梅姨娘拉到卧室,淳淳教导道:“我和你说啊梅姨娘,你这种思想是要不得的,完全就是老夫子卫道士们的古板思想嘛,你别忘了,你可是个才二十出头的女孩儿,没事儿去和那些老不死的学什么?” “姑娘,可……可不敢这么说啊……”梅姨娘张大了嘴巴,她也读过书,当然知道洛槿初嘴里的老夫子卫道士指的是那些德高望重的大儒,如今更是直言称呼人家为老不死的,这……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位六姑娘吗?六姑娘不是从来都是端庄守礼的吗? “怎么?我说错了?”反正已经原形毕露了,洛槿初不介意再露出一点自己的彪悍给梅姨娘看,她把眉头一挑,冷笑道:“男人们三妻四妾,女人们就要从一而终,不小心做了寡妇还得守节,这些男人对女人的迫害咱们就不去说了。但是某朝某代某个官员女儿溺水,被人救上来,结果就被他爹杀了的,这不是走火入魔疯癫了是什么?有这些男疯子还不够?你一个青春女儿,也要去跟着学?” “可是姑娘……”梅姨娘低下头,张口想要辩解。 洛槿初可不耐烦听她说教,一挥手:“没有什么可是,你刚刚说,对不起我爹和何大哥。反正也都对不起了啊,那索性对不起一个就完了,这叫把损失降到最低,懂不懂?从客观上分析,你在我爹身边,心里不可能不想着何大哥。与其身在曹营心在汉,你就索性直接回了汉营,彻底对不起曹营不就完了吗?” “可我去了表哥那里,还会想着三爷啊……” 梅姨娘弱弱开口,却见洛槿初一瞪眼:“你想着我爹做什么?是放不下他吗?别扯了,咱们都知道,你就是放不下我爹当初把你从恶棍手里救出来之后又给了你家不少聘礼银子的事儿。这很好解决嘛,何大哥救了我一命,恩情足够抵偿了,难不成你觉得我在我爹心里的分量还不如你?至于聘礼银子,更好办,将来让秦锋想个法子,双倍还给我爹就完了。至于你说情债难偿?哈……哈哈哈……你和我爹有个屁的情债啊?他一心一意都在我娘身上呢,倒是你欠了何大哥一屁股的情债是真的。” 洛槿初说到这里,便小声问梅姨娘道:“老实说,我爹多长时间没有去过你那里了?” 一句话问的梅姨娘满脸通红,然而在洛槿初强势目光的注视下,她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从……从回来府里,老爷便……便没再近过我的身子。” “嗯,这就好办了。” 洛槿初舒出一口气,想了想便对梅姨娘道:“你啊,少想这些有的没的,把自己搞得那么累不说,万一钻进牛角尖,还容易做傻事。难道我爹当日救了你,就是为了让他这三房里多出一条吊死的冤魂吗?好了,你在屋里等着,这事儿包在我身上。唔,说到底,我爹怎么会知道你和何大哥的事?” 梅姨娘红着脸道:“那天……那天我在宫家的新宅子里遇到了表哥,之后在后院遇见了他,说了几句话,可能……不知道被谁听去了,告诉了三爷。前两天晚上三爷都在别人家一起商讨学问,没顾上我,所以今天一大早回来,就过来警告我了。” “嗯,明白了。” 洛槿初点点头,心想看来这事儿不能再拖,要尽快解决,正好儿,我也想快刀斩乱麻,那就赶紧把这团乱麻给剁了吧。 这里又安抚了梅姨娘几句,见她情绪稳定了,方出了房门,香草和环儿看见她出来,连忙站起身,香草就凑过来小声道:“姑娘,梅姨娘这里出了什么事啊?奴婢只听见她在屋里哭着磕头,却是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儿呢。” “你能不能把你那八卦心思给消停消停?”洛槿初哼了一声,想了想又叹气道:“唉!封建流毒真是厉害,古代女同志的思想工作真的很难做啊,亏我在现代还选修了心理学呢,不然现在更要抓瞎。” 当然,这声音很小,即使香草费尽了心思,也没听出个所以然,脑子里只不住琢磨着:女同志?那是什么?女人的另一种称呼吗?心里还有学问?我的天,姑娘说的这是人话吗?怎么我一句都听不懂呢? 反正没什么事儿,趁着秦锋那厮胳膊和腿还没好利索,没机会跑来捣乱,齐煜也被他禁管着,不能过来搅局,洛槿初打算雷厉风行的把这件事儿解决了,重现一下自己现代智慧女性的辉煌, 说做就做,她奔着寝室的屋里就来了,等了约莫小半个时辰,才看见秦氏从门外走进来,见她在这里坐着,便笑道:”哟,我们家妞妞今儿也知道孝顺了,竟在这里等娘亲,平日里就像个没笼头的马,不是我头疼欲裂,也见不着你。” “娘亲怎么能这么说?您想女儿过来,派人叫一声,女儿还不赶紧过来?偏偏拿自己头疼说事儿,难道不知您要是头疼了,女儿就要心疼吗?” “少给我来这一套。” 秦氏哪能不明白这个女儿是什么性子?尤其这半年来,她更是见识到了洛槿初的厉害之处,少不得便笑骂一声,然后坐到椅上道:“嗯,到底有什么事儿,还要你来找娘出头啊?我以为,我们家妞妞的事情根本轮不到我插手呢。” 她本来想说勾勾指头就有秦世子帮你解决,不过很快反应出来这话太轻浮了,就算是母女,也不该拿出来说,因此也就及时打住了话。 “还真是有件事要求娘亲。”洛槿初狗腿的上前:“嘿嘿嘿,娘你累不累?女儿帮你捶捶肩。” “嗯?什么事?这么郑重?”一看女儿这幅模样,秦氏便不由得警惕起来了,直起身子不解的看着洛槿初,却见她挥挥手,对秋香道:“姐姐去外面守着,我这里有事儿要同娘亲商议。” 秋香抿嘴儿一笑,转身出去,这里秦氏越发疑惑了,跟着女儿一边往内室走,一边在嘴里咕哝着:“你这蹄子,没得又想什么鬼主意呢?我可先说好了,太离谱过分的事儿我可不帮你,如今管了这么些事,你是不知道,全府上下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呢。” “这是咱们三房的事儿,轮不到那些人盯着。”洛槿初把秦氏按在榻上,开门见山的笑道:“娘亲,我想把梅姨娘卖出去。” “啊?”秦氏冷不防就是一声惊叫,一下子就站起身来,不敢置信的看着洛槿初,颤声道:“你……你说什么?你……你再给我说一遍。” “娘,不是你想的那样。” 洛槿初被秦氏声色俱厉的模样吓了一大跳,但旋即就反应过来,不由哭笑不得,将秦氏按在榻上坐下:“娘,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看女儿我是那么心狠手辣的人吗?” “那你这孩子弄什么玄虚呢。”秦氏松了口气,却听洛槿初笑道:“我要真这么狠心,卖也要卖芳姨娘,反正哥哥长大了,不用她照顾也行。” 一语未完,秦氏便忍不住笑出声,摇头道:“行了。哼!她们现在也不好过呢,不能在你爹面前挑拨是非兴风作浪,就得在我眼前儿伏低做小,你以为她们很甘心吗?好了,你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呼喇巴子想一出儿是一出呢?” 于是洛槿初便把梅姨娘和何秋澄的事情说了一遍,只把秦氏听得目瞪口呆。等到她听说了女儿的意图后,差点儿就暴走了。连忙出门去看,发现没人在,这才松了一口气,回身便对洛槿初道:“我告诉你,趁早儿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梅姨娘那里,你也告诉她死心吧。既然已经嫁进了洛府,哪里容得她说走就走?你……你气死我了,谁给你那么大的胆子?给你爹爹头上戴这种帽子。” 面对母亲大人的眼刀,洛槿初一点儿也不怕,反而撇撇嘴道:“女儿一直以为,娘和这世上的女人都是不同的。那些女人只知道逆来顺受,丈夫三妻四妾,她们就会默默掉眼泪,或是想着法子害人。只有娘,敢跟父亲明着分辩争吵。怎么如今你回了府里,却变得也和那些女人一样了呢?” ☆、 第九十六章 秦氏都气笑了,恨恨在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咬牙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与众不同?我看你是太与众不同了?梅姨娘不是小妾,她是正儿八经的姨娘,又没犯错儿,就是犯了错,要么打罚要么打死,也轮不到她出这个门儿,落到别人手里去,你真是异想天开。” “娘亲,爹爹从回府后,便没去过她的房里,凭什么让人家一个二八年华的女儿守活寡?更何况,你就是不想别的,你不想想何大哥对我的救命之恩?在你眼里,我这个女儿还不如一个姨娘重要?还是你觉得爹爹把他那男人面子看得比我这条性命还重?若是当日何大哥绑了我,让你们拿梅姨娘去赎人,你们难道不肯?” “我说你异想天开你还不信,哪里有这种比喻的?”秦氏摇着头,却听洛槿初又道:“娘亲如今不过是爱爹爹,全心全意为他着想,所以生怕他被人说是戴了绿帽子罢了,若是女儿能有主意,神不知鬼不觉的就让梅姨娘嫁给何大哥,之后还没人知道,娘亲也不同意吗?” 秦氏皱着眉头叱道:“胡说什么?这些话……这些话也是你女儿家该说的吗?这事儿不用想,趁早儿给我歇了心思……嗯?你说什么?谁也不知道?这是笑话吧?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洛槿初见母亲最后一句话似乎有软弱的迹象,老实说,在秦氏这里竟然遇到了这般阻力,是她没有想到的。好在到底是现代的女孩子,很擅长用跳跃的唯物主义思维看待事物的发展,嗯,简称急中生智。所以一转眼间,就被她又想出了一个主意。 “娘,梅姨娘只是个姨娘,又不是什么正经奶奶,虽然不能发卖,可是一旦得疾病死了,恐怕也没人会注意追究。到时候,咱们偷偷安排她去乡下田庄,过个一年半载,再让何大哥假意经过那里,看到了她,然后带回来成亲,到时候让梅姨娘注意装扮下,晒得黑一点儿吃的胖一点儿,这样就算有人觉得这个村姑和梅姨娘很像,也不会联想到咱们头上的。” “你这脑子里都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么多古灵精怪的主意?” 秦氏看着女儿,她觉得自己已经把妞妞想的很厉害了,在同龄的女孩子里,女儿就算不能所向披靡也差不多。何况她比自己还能沉得住气,到现在府里也没多少人知道她的真面目。上次跑去老太太面前撒了一顿泼,结果人人都以为她这老实的孩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俗语说狗急了还跳墙呢,闹到最后,洛槿雪被重罚,竟是同情洛槿初的人更多。 然而她今天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这个女儿了:这样巧妙的主意,这样对人心理的把握,她都是从哪儿学来的? 洛槿初当然不能告诉她,我是从电视剧和宅斗宫斗小说里学来的,杨贵妃明明是唐玄宗的儿媳妇,都能改成女道士重新嫁给公公。甄嬛传里雍正皇帝那也是正大光明的偷换概念啊,谁敢质疑?何况梅姨娘素日里深居简出,根本就没几个人看到过她的真面目,何秋澄的身份又不显眼,压根儿不会有暴露的可能。 当下见秦氏低头沉吟不语,洛槿初便知道娘亲对自己的提议动心了,于是连忙趁热打铁,到了秦氏身边摇着她的胳膊道:“娘,这事儿万无一失,你就放心吧,到时候我让秦世子找一个可靠的车夫,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这事儿做了。就算爹爹回来,我们也只说梅姨娘是得了疫症暴毙,匆匆拉出去烧了埋了。娘你想想,何大哥为了梅姨娘,在战场上九死一生仍是深情无悔,难道咱们不该成全他吗?何况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样智勇双全又正直不阿的好人,难道就要他孤苦一生,换一个好人没好报吗?何况爹爹又根本不去人家梅姨娘的房里了……” “好了好了,这事儿……让我再想想吧。” 秦氏听女儿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也动了心,她本就是带着一丝侠气的,不然当日也不会和洛涛闹得那么僵。因这里沉吟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于是抬起头看着洛槿初道:“刚刚你明明和我说的是要发卖了梅姨娘,怎么如今就是要假意了?这……这是你临时想出来的主意,是不是?” 洛槿初吐了吐舌头:“娘亲真是目光如炬,好了,人家这不也是急中生智,后来发现这个主意更好吗?至于到底用哪一个,娘亲说了算。” 她说完,就溜下榻,只看秦氏的表情就知道,这事儿是定然成了,既然娘亲要考虑几天,那就由她考虑去呗。给自己多一点的准备时间也好啊。 “妞妞,你手中……可是有那能让人假死的药丸?所以才这么自信?”由不得秦氏不怀疑啊,看闺女说这件事儿那云淡风轻的表情,就好像是说今天晚上吃牛肉丸子还是猪肉丸子似得,何况她刚刚才觉得低估了女儿,现在高估一些也是应该的。 “娘,您传奇脚本看多了吧?”却不料洛槿初以手拍额,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摇头:“什么假死药啊?或许武林中人能有那玩意儿,不过你闺女是真心没有,也没学过,师父也没教。” “得了吧。” 秦氏哼了一声:“现在京城里谁不说你是华佗在世,不说别的,就是当日救小世子的那些神奇药,人人都说是仙丹呢,明明让太医院都判了好几回死刑的小世子,愣是一次次让你救回来了,哼!果然是女生外向,你就和娘亲藏拙吧你。” 洛槿初真是哭笑不得,摇头道:“娘亲,我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有些低估了女儿,可是你就算要把女儿往高端大气处想,也不能就把我妖魔化了啊,那种东西我真不会弄,当初救了小世子的药也不是什么仙丹,说到底,还是小世子自己坚强,方能起死回生。” “行行行,我知道了,真是的,和娘也这样认真,难道还怕娘把你卖给别人不成?”秦氏呵呵一笑,挥手道:“行了,去吧,也别镇日里就把心思用在做药上,该歇息的时候儿就歇一歇。” 洛槿初肩膀都垮下来了,心想好嘛,我这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算了算了,解释就等于掩饰,我解释越多,娘亲就越怀疑。 不过转念一想,秦氏对她还是很好的,不然别的爹娘都是催着女儿学习针线女红管家,秦氏可从来不给她这方面的压力。 转眼间就到了三月初三,这一日洛槿初搬回了初晴阁,洛槿雪洛槿宜等人也都搬回各自的院落,姐妹们少不得各处走走,就连宫羽洛善洛唯等人,虽然如今已经大了,要避嫌疑,却也是过来走了两趟,送了些外面买的精巧玩意儿给女孩儿们。 初晴阁院子里的杏树上已经打了花苞,透过窗子,可以看到枝头上到处都是一簇簇或粉或白的花蕾,其中有几朵已经半开,不难想象,经过这一夜春风,恐怕明日起来看时,那些花朵就会盛开了。 “姑娘可是想起那药园子了?” 香草早就知道姑娘是有心将学堂后面的药园子重新整理起来的,因看着她出神,便走上前来笑问了一句,接着又道:“姑娘若是真要种,正经该预备了,种子药苗儿却是不知去哪里淘登。” 洛槿初淡淡道:“这个无所谓,药园里本就有些草药,今年还会发出来。剩下的,哥哥们还欠着我药苗呢,不对,欠的最多的是秦锋,不说别的,只说救小世子那一次,他就欠了我多少株药苗,到他去淘登的时候,索性把我要的也都分派给他就是,哼!好歹我当日往仁亲王府跑了几趟,就是赚个跑腿钱,也该赚出来了。” 香草笑道:“姑娘何必说这些,您要让世子去淘登东西,世子肯定是没有二话的。”话音落,却见洛槿初推开窗子,伸头望着窗外,喃喃道:“奇怪,这家伙今天真的不过来了?我算着他不该错过啊,难道脸皮变薄了?呵呵,那倒也很好,不过你能不能等几天再变薄,我这还找你有事儿呢。” 香草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姑娘等的是谁了,不由撇撇嘴,小声道:“姑娘,真真不是婢子不向着你,只是您这有事儿就想起秦世子,没事儿就恨不得把人家踹出十万八千里地去的做法真心有些不厚道,连婢子也不能不为世子抱不平……” 她不等说完,就被洛槿初狠狠瞪了一眼,听她凶巴巴道:“你是谁的丫鬟呢?信不信我把你卖给秦锋?这么替他着想,哦,你只说我对他不厚道,你不想想他动不动就跑过来妨碍我制药,还暗地里散布谣言的做法就不是不厚道?” “人家还救了你一命呢。”香草和洛槿初也是熟惯了的,知道自家姑娘不可能因为自己替秦锋说话就恼了自己,事实上,她冷眼旁观看的可是清楚,姑娘与秦世子当真相配的紧,只是不知为什么,姑娘就为了那么一个莫名其妙的借口不肯松口,这世上哪个女孩儿不盼着嫁进高门大户的?偏偏姑娘就这么古怪。 洛槿初气得直翻白眼,心想好嘛,幸亏这蹄子还不知道我爹娘和好那厮也是居功至伟的,不然恐怕更有话来对付我了。 她恨恨一点香草的额头:“你能不能有点出息?怪不得这么向着他,敢情就是记着救命之恩吧?你怎么不想想,这救命之恩可不止他一个,没有何大侠,没有大哥二哥三哥他们,你能这么顺利就被救出来?”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香草心中暗自好笑,心想若是没有秦世子,何大侠恐怕也要和咱们一块儿死了,至于几位爷,他们能召集得到那么多江湖人? 刚想到这里,忽听自家姑娘“哈”的一声笑,接着伸手关了窗子,转身就进了她素日里不让人进去的做药屋子。 香草一愣,旋即就反应过来,知道姑娘等来了要等的人,不由抿嘴一笑,撩帘子便出去了。 果然,不到片刻功夫,秦锋的声音就在外面响起:“洛姑娘,秦某特来恭贺乔迁之喜,你不会让我吃闭门羹吧?” “吃你个大头鬼,你这不是进来了吗?”洛槿初从里屋走出来,恶声恶气道:“既做了不速之客,下一回罚你给我带一条大狗来,听说西域那边有名种恶犬,你秦世子出马,弄一条不难吧?” “你看我像是那么傻的吗?”秦锋忍不住哈哈一笑:“给你弄了恶犬过来,长大后让它来咬我?到时候可真方便了,一句关门放狗,我可就被你算计的死死的。” 洛槿初也撑不住笑了,摇头道:“你不是会轻功吗?到时候往墙头上飞不就完了?”说完来到外屋椅子上坐下,对秦锋道:“行了,不说废话,这算哪门子的乔迁之喜?不过既然你要恭贺,我也没办法不是?礼物呢?” 有问题。 秦锋心里暗暗腹诽了一句。按照他的思路,洛槿初搬了过来,自己上门不吃闭门羹就是好的,即便进来,恐怕也得不到什么好言好语,毕竟那流言的推动他可是功不可没,洛槿初冰雪聪明,又有之前自己在悬崖下的暗示,不可能想不明白的,这样一来,怎么可能指望着她和自己好好说话? 所以这一次秦锋是做好了过来挨训的准备,不管怎么说,得了便宜不能卖乖,要能哄得心上人消了气最好。 谁料到洛槿初虽然没有好话,然而这态度却着实和秦锋想象中的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再回想一下平日里自己过来时,对方恨不得能把脚黏在药室地面上不出来,如今却是听见自己的声音便嗖一下蹿出来了的情景,秦锋越发肯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洛槿初还不知道自己的漏洞一箩筐,要不说当局者迷呢,她还觉着自己演的挺好,因见秦锋拿出了一个盒子递过来,她也没心思看里面装的什么东西,便接过来笑道:“多谢了。” 一边说着,就暗自琢磨看来可以开始正题了,却不料秦锋竟然站起身,微笑道:“知道姑娘忙,看来我已经打扰到姑娘了,贺礼既已送到,那我便告辞了。” 纳……纳尼? 洛槿初一下子愣在那里,眨巴了两下眼睛,心想什么情况?这厮今天转性了?我这事儿还没说出来呢,他倒要拔脚走了?尼玛不带你这么不安牌理出牌的啊。 “喂!你给我站住。” 洛槿初气得一跺脚,冲上前便拦住了,凶巴巴道:“本姑娘的地盘,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嗯?你把我这里当什么地方?” 秦锋肚子都快笑疼了,面上却做出一副惊愕之色,四下里看看后假装惊讶道:“哦?几天不见,莫非姑娘这里竟变成了匪窝?这么说,我来了还不能就这么走了?那也好,依照我的心思,倒是巴不能住在这里,唔,女寨主,要不要压寨相公?” “去死吧你。”洛槿初气得头上都快冒烟了,事已至此,只看秦锋眼里的笑意,她也知道自己被对方耍了,心里这个气愤纠结就别提了,恨恨咬牙道:“少来了,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香草跟你通风报信了?要不然你能这么运筹帷幄?” “这就叫运筹帷幄了吗?”秦锋哈哈一笑,重新走回去坐下,一边拿起茶盏悠悠吹着,慢条斯理道:“姑娘刚刚这话有趣,敢情公道自在人心,香草也是为我打抱不平了吧?不过你还真冤枉了她,我进了院门,就看见她在走廊里一闪而过,倒是环儿和月儿还和我说了几句话。” “这是替香草打掩护?”洛槿初哼了一声,她当然也知道这不过是玩笑,因此也不等秦锋说话,便自顾自道:“行了,和你说正经的,确实有件事儿要你帮忙。” 秦锋看了她一眼,冷哼道:“我就知道,不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你恨不能把我踹出十万八千里外去呢。” 香草真不是这混蛋的内应吗?那蹄子刚刚好像也说过这句话。 洛槿初心里嚎叫着,不过面上却一点儿没露出来,冷笑道:“我说请你帮忙那不过是场面话,事实上这事儿和你也有关。” “和我有关?”秦锋这下子可是疑惑了,待听说洛槿初是想帮梅姨娘和何秋澄的时候,世子爷不由翻了翻眼睛,用手指敲着桌子道:“什么叫颠倒黑白?今儿我还真见识到了,当初是谁求着我安排何秋澄的?如今还不到三个月,口风一转,他倒成了我的人,帮的忙也要因为这个,反而你都不肯领情了,我说六姑娘,有你这么不讲理的吗?” “我一向都是这么不讲理的,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洛槿初嘿嘿一笑:“所以我早就说过,让你远离我了,不然的话,你明知道我不讲理还非要把我娶回去,不是疯子是什么?” “我觉得我现在远离你就好。”秦锋作势就要站起来,果然,就见洛槿初连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小声叫道:“别,帮我这一次,帮完了立刻让你远离,到时候你不肯远离,我可以免费帮你,踢不出去就用大扫帚赶你出去,如何?我很够意思吧?” “你还好意思说我脸皮厚,你这脸皮可不知道比我厚多少倍呢。”秦锋失笑摇头,又慢慢坐下,悠悠道:“算了,那我还是做疯子好了。” 洛槿初这会儿也没心思和秦锋计较了,在门窗处四下望了望,确定周围无人,这才回来,低声将自己的计划和秦锋说了一遍。 其实这件事里秦锋需要做的不多,他只要安排人负责接应,然后把梅姨娘送去某个乡下庄子住上一年半载的就好。这种事何秋澄也完全可以胜任。 可洛槿初这不是找不到何秋澄吗?更何况,她虽然讨厌秦锋缠着自己,却也不得不承认这厮实在精明,这事儿要瞒过他不容易,与其将来被他用这件事当做小辫子来要挟自己,还不如现在正大光明的抓他做苦力呢。 秦锋本来是一边品茶一边听洛槿初说计划,然而等洛槿初的计划说完,他手上的茶杯却是差点儿摔在地上,里面的茶都凉透了,却是一口也没动。 好半晌,世子爷才缓过来一口气儿,他哭笑不得的看着洛槿初:“我说六姑娘,你……你就不能想出个正常点的主意?怎么……怎么你计划做的事情都是这么惊世骇俗与众不同呢?你爹娘那次是这样,这一次又是这样,你脑子里就没有点正常人的想法吗?” “你懂什么?这就叫出其不意,明白不?就因为是惊世骇俗与众不同的想法,才不会有人看破,若是正常人的点子,不用别人,我爹就要怀疑了,本来他现在心里就画魂儿,你也不能因为他是个标准的纨绔子弟就严重低估他的智慧不是?” 就连秦锋也不得不承认,虽然洛槿初这些话听上去尽是歪理,却还真是能收到剑走偏锋的奇效,因坐在那里暗暗将计划从头捋了一遍,觉得这主意虽是匪夷所思,但还正经可行。 “喂,帮不帮忙你说句话成吗?该不会是你心存打击报复我的心思,所以故意把我晾在这里吧?”忽听洛槿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秦锋忍不住笑着抬起头来,慢悠悠道:“若是我不帮忙又如何?” “那我就要考虑考虑杀人灭口了。” 洛槿初“阴狠”的冷笑着,那做作表情却只让秦锋觉得十分可怜可爱,忍不住“噗”一声笑出来,摇摇头道:“哎呀,真是吓死我了,六姑娘果然是巾帼英雄,看来为了不被灭口,小生也只能答应了。” “如果你脸上的笑不那么欠扁的话,我还可以勉强说服自己你真的是害怕了。” 洛槿初悻悻撇嘴,不过秦锋答应帮忙还是让她很开心,说也奇怪,她不喜欢秦锋,但却是莫名的就对他无比信任,就如这件事,她连宫羽都不肯托付,却毫不犹豫的就托付给秦锋,并且确信对方不会让自己失望。 ☆、第九十七章 接下来两人又具体研究了一下路线,时间,地点等问题,眼看着天近晌午,秦锋便站起身道:“这个时候儿,本该在你这里蹭一顿饭,也让我见识见识姑娘的厨艺,不过我实在是没想到你今日有事求我,能让我在这里消磨了许久,所以已经约了人,不得不走了。” 洛槿初站起身笑道:“你想尝尝我的厨艺?那敢情好啊,不如过几天再来,我留你用饭。”她一边说,就在心里冷笑,暗道你敢吃难道我不敢做?我要让你吃的再也不敢过来。 秦锋也不是省油的灯,只看她的表情,便知她心里打了什么主意,不由得笑道:“是吗?六姑娘会这样好心?该不会准备用巴豆,黄连,酸醋之类的调料招待我吧?看来下次我若是想过来蹭饭,还真得请你那几位哥哥过来坐陪了。” “呸!无胆鼠辈。”洛槿初笑着骂了一句,见秦锋站起身来往外走,她便跟在后面相送。 “随便你说什么,若能吃到姑娘做的美味,无胆鼠辈我也认了。”秦锋又怎么可能被洛槿初噎住?笑嘻嘻的回答,然后一拱手:“行了行了,别这么势利,看着今天又要请我帮忙,竟送出门外来了,下次你能送我到门口就算是有心。” “下次你还想进门?美得你。”洛槿初冷哼一声,看着秦锋微笑摇头去了,这才回屋。 恰巧这段时间洛涛都在府学外的一个学馆里和几个相熟的士子刻苦攻书,这里洛槿初又得了秦氏的默许,所以“救梅姨娘出虎口”的行动十分顺利。 不过是一个凌晨时分,梅姨娘假装腹痛,等小丫鬟找来秦氏的时候,秦氏便说人死了,然后立刻叫来心腹林嬷嬷的两个儿子把人抬出去,吩咐说弄到什么地方烧了后把骨灰埋下。 当然,这都是说给外面下人们听的,事实上,林嬷嬷两个儿子早已得了老娘面授机宜,他们到了那个地方,只把人交给等在那里的秦世子就好,然后烧几捆纸钱灰,装进坛子里埋进去,垒个坟头,这就算完成任务,每人便可白得二十两银子。 事情进行的十分顺利,过了一天,秦锋亲自上门,和洛槿初说已经将梅娘送去离京城二百余里的小华庄村,他在那里有处庄子,到时只说梅姨娘是新买的媳妇,因为身子不好,先送过去养些日子再到府上伺候,何秋澄也已经过去做了那庄上的总管,如此□安置妥当了,秦锋才过来向洛槿初汇报成绩。 至此,洛槿初心中一块大石头算是落了地,心想自己在古代神不知鬼不觉就救出了一个可怜女子,这成就感还真不是普通的大。因此高兴之下,竟然请秦锋坐下喝了两杯茶,这才笑吟吟的将他送出门去。 “真是的,帮你这么大忙,竟然也赚不出一顿午饭,哼!” 秦世子出了门,便小声自言自语的嘀咕着,当然,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洛槿初就算再感激,也不可能留他用饭的。太明目张胆了,当府里下人们是死的吗? 事实上,那丫头还能念他的好,留他用两杯茶,秦锋都觉着有些受宠若惊了。是的,秦世子心里很明白,洛槿初才不会有多感激他呢,她八成只顾着沉浸在又解救了一个苦命女人的幸福感中了。 想到这里,世子爷就不由得露出了会心微笑,暗道这丫头脑子里的想法还真是大胆又古怪,偏偏性子又是这样善良,奇怪,莫非她是观音菩萨下凡历劫来了? 使劲儿摇了摇头,秦风旋即就将这个念头从脑海里赶开:不要开玩笑了,若真是观音菩萨下凡历劫,他还敢去想娶了那丫头,做一生一世的夫妻吗?他不信佛,可他的公主娘亲信佛很虔诚啊。” 这不过是穷极无聊下的胡思乱想罢了,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秦锋走的并不快。 不过令他意外的人很快便出现了,前方不远处,宫羽含笑站在一条巷弄旁边,秦锋向前后左右四处望望,终于确定,这位曾经被自己视为最大潜在情敌的翩翩佳公子看上去大概可能差不多就是在等自己的。 “世子。” 见秦锋翻身下马,宫羽硬着头皮向前几步,只看他从容淡定的模样,秦锋根本不知道这位可怜的表哥完全是被他那个无良的娇花表妹给赶鸭子上架的。 其实宫羽纠结好几天了,如果可能,他真想就当做那天洛槿初从来没找过自己。真的,他都恨不得得健忘症了。 可是偏偏他运气不好,搬到新家中后,没料到宁老太君和洛夫人竟然接连病倒,这一来,洛槿初一天能跑三趟尚书府,在旁边侍疾的宫羽算是倒了八辈子霉,每次看到表妹那“幽怨”的眼神,他连饭都吃不下了。 眼看着娘亲和祖母的病一时半会儿不能就好,宫羽一想,我这一劫看来是逃不过去了,六妹妹见天盯着呢。干脆,伸头是一刀缩头是一刀,我就把这事儿办了吧。 因此宫表哥万般无奈之下,把心一横,今天一听说秦锋去了洛府,他便早早来到了这条巷弄旁等着秦锋,只要是从角门出来回宣王府,这巷弄就是必经之路。 “原来是宫兄。” 看见宫羽迎上来,秦锋也是笑容满面的拱手,心中却是忍不住狐疑,暗道什么意思?这是想找我摊牌?也好,与其混混沌沌的,倒不如今天把话说开了。 敢情,那天宫家表哥故意在秦锋面前的作态也引起了他的警惕,虽然心中有一种预感,这对表哥表妹根本不可能走到一起。但事关终身幸福,宁可错杀不能错放,任何潜在威胁都要清除干净,才符合他秦锋在江湖上心狠手辣的名声不是? 宫羽要听见秦世子心里这番话,估计立刻就要把表妹供出来然后拔脚落荒而逃了。至于吗?我这是没办法不得不装一装而已,你就想到宁可错杀不能错放了?多大的仇啊? 不过宫家表哥不是秦锋肚子里的蛔虫,所以他此时脸上的笑容还是十分淡定的,四下里看了看,便指着前边不远处的茶楼笑道:“不如去里面坐一坐?那家茶水的味道还是不错的。” 这就是有话要说了。秦锋心里清楚,面上不动声色的笑了笑,点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表哥请。” 嗯?刚刚不是还叫宫兄的吗? 宫羽立刻就察觉到了这称呼上的差异,忍不住瞟了秦锋一眼,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以我表妹夫自居了?你们两个八字还没有一撇好伐?等等,莫非是世子察觉出了我的来意,这其实就是示威来的? 要么说宫家表哥还是很聪明的,一下子就猜出了秦锋的“险恶用心。” 有心顺着秦锋的话放放水,让他知道自己是被迫装情敌的吧,可是想起洛槿初当日的话,宫羽觉得自己不能说到做不到,既然答应了表妹,说不得便要好好努力一把,不管能不能成,自己也就算是能问心无愧的向表妹交差了。 俗语说的好,君子可以欺之以方。宫羽是聪明,有些事也并非不知变通。然而本质上,温柔的表哥还是遵循着孔孟之道,信奉一诺千金,觉得自己既然答应了表妹,就不能食言,搞什么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手脚。洛槿初也正是看透了他这一点,才会将如此“艰巨伟大光荣”的任务交付给他。 因此面对秦锋的暗示,宫羽便以一个“情敌”的身份,尽职尽责的回应道:“还是叫宫羽吧,世子叫我表哥,这我实在是担当不起。” “咱们之间谁跟谁啊?何必分的这么清楚?当日我和表哥一起去救六姑娘的时候,合作的不是也很愉快吗?我向来敬重表哥的人品学问,只恨表哥事忙,所以一直没有什么时间能够相交求教罢了。” 秦锋呵呵一笑,这话听着像是示弱,却是暗含锋芒,先是套近乎:咱俩之前的交情是假的吗?现在想起要分清楚了?接着又表功劳:别忘了去救六姑娘的时候,你可是没帮上什么忙,都是我在忙乎,最后掉到悬崖下陪六姑娘同生共死的也是我。最后露出亲近之意:你要是能知难而退,没的说,以后就是我秦锋最好的朋友,想要我帮什么忙只管说话。 宫羽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表情就有点崩溃。暗道这秦锋到底是在江湖上混过的,啧啧,短短几句话,却是包含了这么多意思,真可谓是咄咄逼人啊,这……我若真是他情敌也就罢了,为了喜欢的女孩子,硬着头皮也要上。关键是我……我是假的啊,我对表妹根本没有爱恋心思,只当她是妹妹,这……我能招架住这位的火力吗? 咦?事情有点不对劲儿。 秦锋那是什么眼睛?宫羽那一刻表情的僵硬他岂会看不出来?虽然只是一刹那,但对方眼中变幻莫测的表情也让他尽收眼底,那绝不是争风吃醋的愤恨,倒有些像是被赶鸭子上架的苦涩。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宫羽很快就坚定了信念,暗道表妹一定说进了亲王府是进火坑,我便当做要救她出火坑便是,反正已经演了这出戏,怎么也要演到底。 这一刻的坚定也落在秦锋眼中,再回想以他所了解的宫羽和洛槿初的事情,秦锋终于开始怀疑:从来没听六姑娘说她喜欢宫羽,更没看见过宫羽对六姑娘有什么男女之情,我对六姑娘的心思,恐怕侯府里也没人不知道了,从前宫羽也没表示过什么意见,怎么今天这忽然间就跑出来横刀夺爱了呢?该不会是六姑娘托他跑到我眼前做戏吧?不可能吧?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丫头也能做得出来? 不过转念一想,匪夷所思的事洛槿初做的还少吗?前几天自己不是还刚刚帮忙处理了一件,想到此处,再看看宫羽满脸的沉思表情,秦锋越发肯定自己心里的猜测了。 两人走进茶楼,找了个包间坐下,等到小二上了茶水退出去后,秦锋便笑吟吟对宫羽道:“看表哥满脸心思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难题?咱们之间也用不着卖关子了吧?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表哥请开门见山,直说便是。” 宫羽看了他一眼,只觉着对方的眼神忽然就锐利如刀,似乎能看到自己内心最深处。他一颗心脏不由得便是一颤,莫名就生出一丝心虚感觉,暗道不行了,必须要快刀斩乱麻,这位世子爷太厉害了,再耽误一会儿,恐怕就被人家看穿了。 想到此处,遂把心一横,微微笑道:“世子果然痛快,既如此,我也不藏着掖着了,今日冒昧来找世子爷,乃是有事相求,我和表妹……咳咳……那个……两情……那个……所以请世子成全。” 宫羽真不是有心结巴的,只是这种话,他真心没办法顺畅的说出来啊。 “表哥从来都是一派从容的,不知今天怎么这样紧张,莫非是因为心虚的缘故?” 秦锋一颗心算是彻底落进肚子里了,宫羽虽然不是有心放水,奈何他没做过这种事,演技再高,终于输在了心理素质上,所以让秦锋一眼看穿,这真不是他的过错。 “自然不是……” 被秦锋说心虚,宫羽的脸不由一下子涨红,正要分辩几句,便见秦锋摇头笑道:“六姑娘逼着表哥过来演这出戏的吧?我真是不得不佩服她,这种阴损招数也能用出来,她难道就不考虑考虑表哥的感受吗?明知你不是那油嘴滑舌,谎话张口就来的主儿。” 真是我的知己啊。 宫羽眼泪都快下来了,表面上却还要做出一副从容样子分辩道:“不是世子想的那样,这事儿跟六妹妹没关系,是我自己过来的,秦世子恐怕不知道……” “我什么都知道。” 秦锋打断他的话,好笑道:“我能想象出来那丫头为了说动表哥,一定是把口水都说干了。啧啧,表哥是君子,哪里能是那古怪招数层出不穷的丫头的对手,今日被赶鸭子上架逼过来在我面前演戏,想想也是必然的了。若表哥还是不肯承认,那我问表哥,你既钟情于六姑娘,那你知道她喜欢吃什么菜肴和点心吗?你知道她喜欢看哪方面的医书吗?知道她师父叫什么名字吗?知道她爱什么颜色喜欢什么样式的衣服和首饰吗?” 一番话说的宫羽张口结舌,好半晌,君子表哥才结结巴巴问道:“这些……你……你都知道?” “嗯,我都知道。我知道她喜欢吃辣,点心爱酥皮的;医书喜欢针灸和药理;她的师父姓柳;她喜欢清爽的淡颜色……” 秦锋得意的一挑眉毛,侃侃而谈,还不等说完,便见宫羽惊讶问道:“这些,你……你都是怎么知道的?六妹妹素日里也没看出很喜欢和你说话啊。” “她是不喜欢和我说话,不过她身边不是有丫头吗?这些事,都是很容易就可以打听出来的。倒是表哥你,既然要来我面前演戏,怎么也不好好的准备充分一些?这些最起码的东西你都不知道,说和六姑娘两情相悦,你觉得我会相信?” 看着秦锋的笑容,宫羽就觉得自己的脑袋一瞬间变成了两个,他苦笑着看秦锋,喃喃道:“我和六妹妹在一起不说这些,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表哥到这个地步了,还是不肯认输么?”秦锋哈哈一笑:“你们素日里不谈这些,倒是谈什么呢?难道你给她讲孔孟之道,她给你讲医理药理?这也太可笑了吧?” 宫羽想反驳,却是张了几次嘴,也不知该怎么反驳,倒是秦锋好心,看着他俊秀的面孔又涨红成了煮熟的虾子,便收了笑容,正色道:“好,我们不说这些,我问表哥,你真的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吗?” “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宫羽茫然重复了一遍,纳闷道:“自然……自然是想和她做一生一世的夫妻,还能有什么感觉?” 秦锋摇摇头,淡然笑道:“一听表哥这话,就知道你确实是在我面前演戏了。” 他说完叹了口气,轻声道:“我确实喜欢六姑娘,每天都会想着她,想着她过得好不好?今天有没有又做出新药来?是不是高兴地在屋里转圈圈?有没有受姐妹们的欺负?天气还凉着呢,她不会就换下了大衣裳吧?睡得好不好,吃的饱不饱?她的身材就是正好儿,可千万不要学那些楚王好细腰的女子,非要饿着自己换那纤纤柳腰……” 滔滔不绝的说了一大串,看到宫羽惊讶的瞪大眼睛,秦锋便停了话头,苦笑道:“表哥将来若是也有了喜欢的人,便会知道我说的这些滋味了。那些诗句中说的什么才下眉头又上心头,其实也并非无病□。喜欢一个人,真的就是在心里揣着,无时无刻的不想她。刚刚我和表哥说的那些六姑娘的爱好,确实是我向香草她们打听出来的。表哥明白了吗?你喜欢一个人,不可能不想去了解她的,不然就谈不上什么喜欢。” 宫羽沉吟不语,心中暗自长叹道:输了,真是输的心服口服,六妹妹若是知道,也不当怪我,并非我故意放水,也不是我没有全力以赴,实在是我这假心对上人家世子爷的真心,简直就是不堪一击啊。 秦锋一看宫羽的表情,就知道他这是溃败的前奏了,于是再接再厉道:“那个丫头太一意孤行,她就只知道推表哥出来帮她来对付我,可她怎么就没有想过,万一我认真了呢?万一我真的上门去问个明白呢?让宁三爷和三奶奶知道是表哥帮她作梗,又会怎么想表哥?六姑娘任性,难道表哥也跟着她任性吗?” 这话就说的有些重了,也终于让宫羽幡然醒悟过来,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暗道是啊,我只顾着遂了六妹妹的心,却忘了舅舅舅母,和秦锋的婚事绝对是不可多得的良缘,若是让舅舅舅母知道了是我丛中破坏的,我岂不是枉做小人? 想到此处,宫羽再也装不下去了,站起身一拱手,对秦锋正色道:“世子慧眼如炬,在下佩服,希望世子大人大量,不要把我和六妹妹的胡闹放在心上,宫羽感激不尽了。” “宫大哥说这种话,岂不是太见外了?我也知道那丫头的厉害,所以很能理解你的无奈,这事儿说到底,都是六姑娘异想天开惹出来的,这样的祸害,坚决不能让她在侯府再住下去,不然的话,只怕是要闹得鸡飞狗跳了。” 宫羽那也是聪明人,秦锋这话的意思他怎么可能听不出来?人家是在说:你这表妹就是个祸害,赶紧让她嫁给我就完了,我能制住这个祸害,若不然,还不知她要祸祸多少人呢。 一念及此,宫羽也不由得感叹,暗道这秦锋和六妹妹还真是绝配,两人都是千年祸害级别的,若是将来能配成婚,说不定还真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只不知到那时,究竟他们两个谁能制伏得了谁,嗯,别看世子如今说的硬气,到时候八成被制住的还是他,谁让他把六妹妹放在心里呢? 心里想着,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宫羽微微一笑,也不多说,拱手就告辞了。这里秦锋又在包间里坐了一会儿,回想着刚刚这一幕,不由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手指轻轻敲着桌子自语道:“行啊六姑娘,你厉害,连这种办法都能想出来,不过有什么用?我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嘿嘿!你再想这些怪招,惹得我火了,别怪我直接上门求亲,到时候强抢民女。” ☆、第九十八章   话音落,不禁又想起洛槿初当初在乡间小道上大叫强抢民女的那一幕,心情愉快的世子爷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洛槿初还不知道宫羽已经铩羽而归了呢,六姑娘这会儿正在陪她母亲秦氏说话,却不料那喷嚏一个接一个的打起来,只把秦氏吓了一跳,还以为她伤风了,连忙就要让秋香去拿药。   “不碍事不碍事……阿嚏……”洛槿初摆着手,用手绢擦了擦嘴巴:“这大概不知是谁在念叨我呢,娘你继续说,表妹怎么了……”   秦氏摸了摸她的头,见果然没发烧,这才放心,笑着继续道:“前几天不是回了你外祖母家吗?听你大舅母的意思,有意将你秦暖表妹许配给荣国公的孙子,听说那位孙少爷也是长房嫡子,将来必然袭爵的,偏偏他也争气,靠着自己,如今已经有举人功名了,今年再下场,只怕是得个进士也不稀奇,听说很多人都上门提亲,人家却偏偏看上了你外祖母家的门第。”   洛槿初皱了皱眉,淡淡道:“那暖表妹知道吗?她也同意这门婚事?”前几天她和洛唯陪着秦氏去了温都侯府,总觉着秦暖对自己的哥哥似乎有些热心,只是洛唯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所以秦氏和秦暖的父母压根儿就没注意过,只有心里没门户之见的洛槿初注意到了那对小儿女之间那点朦胧到若有若无的情愫。   “婚姻之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暖表妹也是大家子的千金贵女,能连这点道理都不懂?”秦氏说到这里,便嗔怪的看了眼女儿,冷哼道:“以为都像你这样无法无天,逼着父母不许给你找大户人家吗?”   “连面都见不到就要嫁过去,暖表妹不是太可怜了吗?”洛槿初叹了口气,摇摇头笑道:“反正我觉得不怎么合适。”   “怎么不合适?荣国公府的门第可是出了名的难攀,人家是开国最大的功臣之后,当今皇上也要礼敬三分的,何况那孩子又是这般出息。”秦氏倒是十分看好这门亲事,微笑道:“至于说见不见面,能有什么?这世上多得是没见过面的男女,成了夫妻之后还不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   “别人这么说也就罢了,娘怎么也这样说?您难道真以为相敬如宾的夫妻就是恩爱吗?”洛槿初皱了皱鼻子,秦氏这才想起自己的女儿是个古灵精怪的性子,连忙道:“行了行了,这话本来就不适合和你这女孩儿家说,正经去忙你的吧。”   因为这话,洛槿初的心情也略略有些低落,待出得门来,只见洛唯正在廊下呆呆看鸟,她就知道哥哥定是听到了秦氏说的话,心中不由的长叹一声,暗道我真是蠢,竟然救了梅姨娘便得意起来,却忘了这还是古代,多少有情男女不能终成眷属,只能压抑着这份情愫,成为自己一生的回忆。   “这天还是有些微寒,妹妹怎么就换下了大衣裳?这可是要回园子?”   听见脚步声,洛唯便转过身来,微笑着问洛槿初,单从表面上,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有什么不自在的。   洛槿初有心安慰哥哥两句,转念一想,反正他们两个也只是刚刚有了点好感,八字别说一撇了,连组成撇的一点都没有呢,如今秦暖表妹订了亲,倒是比哥哥情根深种的时候订亲的好,现在要□还是很容易的,我又何必要戳破哥哥的心思?他们男人最在乎的不就是个面子吗?   因想到此处,便甜甜一笑道:“是,今儿过来陪娘亲说了两句话,刚刚十妹妹说要跟着我去园子里玩儿,这会儿怕是要出来了,我且在这里等等她。”   兄妹两个便站在廊下闲话了一回,不一会儿,洛槿莹和洛槿霏走了出来,恭恭敬敬给姐姐和哥哥问了好,这才跟着洛槿初往园子里去。   这里洛唯看着妹妹们的背影,想起刚才在门外不小心听到秦氏说的话,一时间只觉心中全是无尽的怅然:那明媚爱笑的女子就要订亲了吗?听说荣国公府的家教是最严谨的,荣公子也是方正之人,他们能不能容下那女孩儿的活泼呢?嗯,应该是容得下吧?那么好的女孩子,配荣公子这出了名的才子,倒也是金玉良缘,自己应该祝福的,或许,也该想想要送什么样的贺礼了吧?   傍晚的时候,洛涛从学馆中回来,和妻妾们说了一会儿话,因没见梅姨娘和洛槿初,他便疑惑道:“怎么不见如玉和妞妞?”   秦氏笑道:“爷只顾着刻苦攻书,连女儿前两日搬去园子里的事儿都忘了?”说完见洛涛一拍脑门,呵呵笑道:“看我这记性,还真是给忘了,如何,她在园子里住的惯不惯?”   秦氏笑道:“咱们女儿你又不是不知道,在哪里住不惯?只是……有件事,我实在不知道怎么跟爷说。”   一听秦氏提起这话头,屋中其他几个女人便都齐齐低了头。梅姨娘的死可说是悄无声息,等她们知道信儿的时候,人都已经拉出去烧埋了。因此人人心中都有疑惑,却是又不敢说什么,现在谁不知道奶奶和爷那是琴瑟和鸣的恩爱夫妻?若没有十足的证据,谁没事儿还敢上前说小话?   洛涛眉头一挑,面色便沉下来,好半晌才轻声道:“你说吧,我听着呢。”   秦氏悄悄吞了口唾沫,她是最清楚事情经过的,虽然觉着自己这么做也算是善事,然而面对着面沉如水的丈夫,她心中却还是稍微觉得有些发虚,只这个时候是决不能缩头了,因此喝了一口茶,慢慢酝酿出来几丝悲哀情绪,又低头使劲儿挤出了两滴眼泪,方轻声道:“梅姨娘……梅姨娘前儿没了。”   “没了?”   这答案显然是出乎了洛涛的意料,登时惹得洛三爷狼嚎了一声,本来垂着的眼皮抬起,刀子般的目光看向秦氏,好半晌才平复了情绪,沉吟道:“凤仪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氏紧了紧手中帕子,强自镇定着哀声道:“具体我也不知道,就是那天凌晨,她的小丫头慌慌张张来找我,说是梅姨娘忽然间就腹痛如绞,怕是不好。我吓得连忙赶过去,又让她们去找妞妞,谁知……还不等妞妞过来,梅姨娘……就……就手脚冰凉了。后来妞妞过来了,问了丫头们梅姨娘当时的情状,便说是暴症,更怕会染人,我……我慌得不知怎么好,只想着该怎么把这事儿赶紧处理了,别漏出口风,所以就赶紧让林嬷嬷的两个小子把她拉出去烧埋了,妞妞说过,一旦是染人的暴症,必须……必须烧了,不然……若是因此爆发了时疫,查到源头,咱们家就……”   她说到此处,就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直到把眼睛搓的都疼了,料想着这会儿抬头,大家都能看到这双眼睛发红,这才抬起头四下里看了一圈,哀伤道:“我知道这两日,大家心里都疑惑着呢,只是爷没回来,这事儿我怎么敢随便让你们知道?”   说到这里,又转头看着洛涛,摇头道:“偏偏爷又是刻苦攻书的时候,我一是不想打扰你;二来,又怕急着派人找你回来,会落了别人口实,万一再让有心人追查了,那可就不好,还好……爷总算没让我等太长时间。”   她这番话说完,几个姨娘小妾都不由得面面相觑,至于她们心中信了几分,秦氏才不管呢,她只在乎洛涛的反应。   却见丈夫僵硬着坐在椅子上,好半晌才轻声道:“是妞妞说的?梅姨娘那是暴症,要烧埋了?”   秦氏心中就是一跳,总觉着丈夫这话似是大有深意,只是先前自己都把话说出去了,这会儿却也不能反悔,因此点点头道:“是,当然,最后还是我拿的主意……”   不等说完,便见洛涛摆摆手,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喝了一口茶后淡淡道:“既如此,也是她命薄,烧埋了就烧埋了吧,只是她家里人那里,你做主多给些银子抚恤,都不容易。”   秦氏吊在嗓子里半天的心这才落了下去,不过看着丈夫那双潭水般深不可测的眼睛,她总觉着对方心里是透亮的,即便不能完全明白,恐怕也能把这个谎言看个□不离十,好在他没有当众说出来,这就是给自己留面子了,也算是给这件事的结局彻底盖棺定论。   奇怪,爷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呢?难道这事儿哪里有漏洞?秦氏心里琢磨着,忽听一旁的芳姨娘道:“爷,前儿婢妾吃着厨房里的西洋点心,觉着味道好,因此让丫头们打听了做法,今儿正好做了两样,想让爷尝尝鲜儿,不知爷肯不肯赏脸?”   秦氏猛然抬头,锐利目光便在芳姨娘脸上剜了几剜,暗自咬牙道:果然还是个不安分的,这么些日子没搭理你,你到底按捺不住了是吧?竟在这时候跳出来,想着借此机会生事吗?不行……   想到此处,秦氏便决定开口阻止洛涛去芳姨娘房里,这事儿丈夫既可能知道了真相,心里肯定对自己就存了芥蒂,这时候她哪能让芳姨娘寻了机会挑拨?好不容易才夫妻和美,她也不可能像从前死要面子活受罪。   因强行将心中厌恶压下,正要打叠起千百样柔肠把洛涛弄到自己屋里去,便听洛涛淡淡道:“西洋点心有什么味儿?不过就是甜些罢了,我不喜欢吃,你喜欢就自己吃吧。”   他说完,便抬头看向秦氏,微笑道:“刚才想什么呢?妞妞不是说过了吗?你那头疼病都是心思太多惹来的,只要万事放宽心,那病自然找不来,你这些日子本来都看开了许多,怎么今日又开始操心了?梅姨娘的事又不怪你,那是她的命,你从此就放下吧。”   洛涛这话一出口,芳姨娘只觉得如同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冰水,那股寒气是直透了骨髓里的。一时间,她只觉站也站不住,身子打了两下晃,方握着椅子把儿勉强稳住了。   大势已去,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这是芳姨娘心中唯一的想法。   也难怪她万念俱灰:洛涛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为秦氏着想,甚至他都暗暗点出这件事的真相他明了。很显然,梅姨娘肯定不是暴毙这么简单,但这样的事,这个向来爱护妻妾的男人竟然都不肯追究了,且字字句句都是担心秦氏的头疼病,这是怎样的包庇和爱护?自己还能有什么机会?如此长久以往,是不是有一天自己忽然也被这个女人害死了,爷照样不会皱一下眉头?   当然,这完全是芳姨娘自己心肠狠毒,所以由己及人,把事情想左了。   事实上,洛涛可是个通透的男人,他既已怀疑了梅姨娘和别的男人暗通款曲,又打听到了那个男人便是女儿的救命恩人,这件事又突兀,又是洛槿初搅在其中,把真相猜个□不离十也属正常。反正他心里爱的本就是秦氏,梅姨娘不过是当日的援手之恩罢了,他愿意供对方吃穿不愁,却是没把那个可怜女人放在心上,既然妻子和女儿打定了主意要成全对方,报答那个何秋澄的救命之恩,这事儿做也就做了,反正神不知鬼不觉。   当然,心里肯定有些不舒服的,没有哪个男人愿意带绿帽子。然而洛三爷可是风流才子,并非那些古板卫道夫,对这事儿还算是看得开,倒是听了芳姨娘的话,又看见秦氏凝神细思,唯恐发妻再因为这事儿抱愧,犯了头疼病,那可就是得不偿失了。因此才会有这番敲打芳姨娘安慰秦氏的话出口。   事实上,秦氏若真是害死了与世无争的梅姨娘,洛涛是绝不可能忍受的,这是三观问题,若秦氏真变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也就不再是他钟爱的妻子,到那时会有什么样的雷霆手段,那就不得而知了。   但芳姨娘不知道这其中的曲折,她只以为秦氏是看梅姨娘年轻,不顺眼,又欺她不得洛涛的心,所以暗中下手毒害了,却没想到爷竟然也这么包庇。   从此后三房里的姨娘和妾侍,比往日里更存了加倍的小心,那些从前挑拨过洛涛和秦氏夫妻关系的,更是惶惶不可终日,生怕哪一天奶奶记起旧仇,就让自己也“暴毙而亡”了。这是后话,不提。   第二天天气和暖,恰好又是一个春光明媚的好天气。   洛槿初和洛唯去给秦氏以及潘夫人康老太君请了安后,便往后面的宫府去。洛唯自去寻宫羽说话,洛槿初则前往探视了下宁老太君和洛夫人的病情,又与姐妹们说了几句话,听洛唯的小厮来问她回不回去,她便让洛唯先回去,只说自己再说会儿话。   宫屏宫蕊本是住在园子里,祖母和母亲病了,这才回来侍疾的,好不容易有她来说话,自然也不舍得放走,姐妹几个一直说到天近晌午,洛槿初这才脱身。   她心里记挂着宫羽对秦锋的事,连忙就找到书房,可巧几个丫头都去吃饭了,宫羽因为肚子不太好,中午就不吃了,书房内外没有一个人,因此他便将事情经过和洛槿初说了。   洛槿初只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才跺脚道:“真可恨,没想到那厮这般厉害,是我的错,早该知道他是江湖上闯荡过的,不该太小看了他,这下可好,白白浪费了表哥这大好资源,唉!,不是我说,表哥你也太方正了,轻易就让他给诈了出来。”   宫羽冷哼一声道:“行了,你就偷着乐吧,若不是我太方正,你以为你能说得动我去演这场戏?就像秦锋说的,将来若是让三舅舅三舅母知道我破坏了你的如意姻缘,不知道要把我恨成什么样儿呢。”   洛槿初心里也知道宫羽说的没错,只是心里着实沮丧,从书房里出来,便觉着身子飘飘忽忽的似是没了骨头,一边走一边暗自伤心,心道莫非我穿越过来,就是要嫁进那勾心斗角不断地富贵门中么?上天你怎么可以这样残忍?我……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与众不同一些的啊,我有一身医术,我要开创自己的事业,为什么要我和那些穿越女主一样,最后还是要嫁进大宅门去勾心斗角啊?   秦锋,都怪该死的秦锋,没事儿那么精明做什么?你是人,不是狐狸精啊。   洛槿初一边腹诽一边回了初晴阁,只觉着人生一片黑暗,中午饭也没吃多少,倒是太阳光从屋子外照射进来,暖融融的十分舒服,于是六姑娘就躺在舒服的榻上想辙,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本来是好梦正酣,洛槿初梦见自己也种了一个药林,里面的药跟打了鸡血似得疯长,人参都长成参天大参了,只把她笑得合不拢嘴。当然,这样的人参肯定不敢用,但梦里的人往往是没什么逻辑的,所以六姑娘抱着那参天大参傻乐也是完全能够理解的了。   正高兴呢,就见从药林深处走出来一支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洛槿初正奇怪说这怎么药林里还能跑出迎亲队伍,是不是黑山老妖整出来的啊?结果就看到马上的翩翩少年一个飞身落到了自己面前,含笑道:“六姑娘,我来迎娶你了,快盖上盖头坐花轿吧。”不是秦锋还会有谁?   洛槿初吓了一大跳,转头就跑,一边大叫着我不嫁我不嫁,谁想到秦锋就跟长臂猿似得,一伸手,胳膊就变成老长,一把就把她拖了回去,微笑道:“婚书在此,不嫁也得嫁……”   “滚你妈的,别说婚书,你就是有玉皇大帝的金印我也不嫁。”洛槿初也火了,跳脚就要上演泼妇全武行。恰在这时,便觉着身子被人摇晃了几下,耳边响起香草惊慌地声音:“姑娘,醒醒啊,你怎么了?姑娘……”   洛槿初一下子就坐了起来,伸手抚着胸口大喘了几口气,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个噩梦。   “姑娘,您做什么噩梦了?大白天的竟能让梦魇着,奴婢还是头一次听说呢。”香草拿出帕子,替洛槿初擦去头上的冷汗,见姑娘脸色不好看,她便凑近洛槿初耳边,小声道:“姑娘是不是梦见秦世子来娶您了?奴婢就听见您喊什么不嫁的。”   “是,梦见秦锋变成黑山老妖,来强娶我了,你家姑娘我毫无反抗之力的被他抢走了,你高兴了吧?”   洛槿初狠狠瞪了香草一眼,夺过她手中帕子胡乱在脸上擦了几下,然后一头倒在榻上:“不行,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这是上天给我示警,秦锋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黑山老妖,嗯,我决不能嫁。”   “什么是黑山老妖啊姑娘?”   香草对这个新名词很感兴趣,连忙请教洛槿初:“是不是一种妖怪?狐狸精吗?”   “比狐狸精还可怕呢。”洛槿初挥挥手:“行了,别烦我,是一个你没看过的故事里的角色。”   “姑娘就是瞧不起人,论医术学问,奴婢是不如您,可若说起故事,谁还没听过?奴婢知道的故事,姑娘也未必知道呢。”香草见洛槿初情绪好转了些,便有心逗她说话,将那噩梦尽快忘了,因便假装不满的抱怨着。   洛槿初知道她的心思,少不得只好懒懒问一句:“是吗?你知道什么故事啊?说出来听听。”   “奴婢小时候在乡下,每年到了年关的时候儿,也有人唱戏,奴婢还记得有一出戏,是讲一个千金小姐跟着个小厮私奔的故事,那出戏真真精彩,一波三折,最后小厮竟考了状元,和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奴婢一直想着那出戏,只可惜到了府里这么多年,却是再没听过那出戏。”   香草原本是为了开解洛槿初的,谁知道说着说着,倒真是动了乡思,语调不由得就低沉下来。 ☆、第九十九章   却听洛槿初嗤笑一声,把身子坐正了正,不屑道:“府里自然不会唱这样的戏了,其实世间哪有这样故事?不过是那些落魄文人,得不到真正的名门闺秀,就编造出来满足自己的,小厮还能考状元,简直是笑话,能认识几个字就不错了,那些小姐是瞎了眼吗?跟个小厮私奔,不要吃不要喝了……”   她说到这里,脑海中忽然有一道灵感一闪而过,不由得就嘎然停了声音。偏香草在一旁还没注意,点头附和道:“姑娘说的没错儿,这世上哪有这样的事?不过是戏班子瞎编罢了。”   “嗯,香草,我这会儿有些渴了,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冰糖莲子汤,给我端一碗过来。”   洛槿初不动声色的吩咐香草,等到贴身丫鬟出去后,她兴奋地一个高儿从榻上蹦下来:嘿嘿嘿!表哥表妹的金玉良缘被你秦锋识破,那是怪我表哥太方正了。那多情女苦恋落魄男,痴心守候一心想要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你信不信呢?嗯,哥哥身旁那个叫文亮的小厮,模样不错,做事也机灵,好好许他些好处,应该是没有问题吧。   事实证明,关心则乱这句话确是一句至理名言。洛槿初若是身在局外,听见这种馊主意,只怕要笑得打滚儿,然后再损人家几句“智商缺陷没药治”之类的风凉话,然而轮到她自己,为了一心摆脱秦锋,无所不用其极之下,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这个主意有多么愚蠢。   不过她智商成了负数,洛唯身边那个小厮却着实是个聪明人,一听六姑娘找自己来是要自己去做那要命的勾当,文亮当场就给洛槿初跪下了,声泪俱下的道:“姑娘啊,奴才还有双亲需要奉养,我们家三代单传啊,求您大慈大悲,就饶了奴才吧,奴才给您磕头了,您饶过奴才,奴才回去给你立长生牌位。”   “至于吗?”洛槿初心里这个郁闷就别提了:“我不过是让你去说几句话罢了,你说了那几句话,这一百两银子就是你的了,一百两银子啊,你干十年也未必能有这些钱,要不是看着你机灵,我才不会把这银子便宜了你呢。”   文亮抹了一把眼泪,摇头道:“奴才承蒙姑娘夸一句机灵,总不能算不过来帐不是?这一百两银子虽好,可奴才就算有命挣,也得有那个命去花啊,这种有去无回的买卖,奴才不做也罢。”   “秦世子又不是不讲理的人,你以为他敢杀你吗?”洛槿初这个气啊,心想秦锋的形象什么时候这么高大了?千里不留行十步杀一人?他到这境界了吗?   “秦世子要想杀奴才,都不用他动手,只消勾勾小手指,奴才估计就要横尸街头了。姑娘,您就是向天借个胆子给奴才,我也不敢去和秦世子抢人啊。更何况,连宫家表少爷都狼狈而回,奴才再机灵聪明,还能聪明过表少爷吗?不成不成,奴才真不敢去。”   “你怎么知道表哥……”洛槿初倒吸了一口冷气,瞬间瞪圆了眼睛:“快说,不然我立刻杀了你灭口。”   “那天少爷去宫府,回来时发现玉佩掉了,就让小的回去找找,奴才找到了书房外,恰好听到你和表少爷说话,奴才没敢听,不过表少爷说他不行,秦世子太聪明,根本骗不过去之类的话,奴才倒是听得真又真,姑娘,这事儿您杀了奴才奴才也办不到,求您了,你就别祸害奴才了。”   洛槿初这会儿的心情,就和当初芳姨娘看见洛涛对秦氏温柔关心那会儿的心情差不多,那简直是哇凉哇凉的:听听听听,自己都成什么了?人家小厮说别祸害他了,难道自己已经成了一个祸害吗?   细想一想,在这件事情上,自己似乎确实成祸害了,前几天宫羽不就刚被她祸害了一把吗?那么温柔如玉的男人,这辈子恐怕也没有过那般狼狈的时候儿,,自己似乎还真的是强人所难了。   可这能怪她吗?她也不想祸害人啊,可谁让秦锋那家伙非要来祸害自己呢?自己这么棵穿越过来的大好白菜,就算让猪拱了,也不能让一头腹黑灰狼给拱了吧?拱了就拱了,总不能再让那只大灰狼给扛进狼窝里吧?她只想在古代安安生生平平淡淡的过日子,不去掺合那些大家族的事儿,怎么就这么难呢?   洛槿初失魂落魄的坐在栏杆上,心想自己这一回难道真的就在劫难逃了吗?有了表哥那一出,只怕秦锋这厮一旦怀恨在心,恐怕就要上门提亲了吧?   一想到这里,在府中所向无敌的六姑娘就欲哭无泪,看着那落花飞舞,她觉得自己都快孤苦无依的变成林妹妹了。   “唉!纠结啊,到底是我命由天不由我,还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呢?”洛槿初伸手接了一片花瓣,苦着脸喃喃自语,好半晌,她才甩了甩头,自言自语道:“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还是先去睡一觉吧。”   往后倒是过了几天安生日子,洛槿初原本一直担心秦锋会派人上门提亲,然而却没有动静,于是她又开始做白日梦,想着是不是公主和驸马觉得他还小,所以不肯让他这么快就娶亲呢?嗯,这不是不可能的,秦锋才十六啊,这在现代,都是未成年呢。   当然,这样想的时候,她就刻意忽略了在这古代封建社会,男孩子往往十五岁就娶亲了的现实。总之,六姑娘不是那种被打击了下就一蹶不振的真正娇花,她屡战屡败屡败屡战的狗尾巴草本质在过了几天之后,就渐渐复苏了。   恰好这一天没事儿,回了秦氏那里用午饭,却不料正赶上洛三爷回来。洛槿初就觉着爹爹看自己的目光似乎有点深意,在这一点上,她比秦氏还心虚呢,毕竟梅姨娘那事儿从头到尾就是她设置的。   不过洛涛倒没说什么,直到用完饭后,他才挑着眉头看向女儿,淡淡道:“听说如玉是暴毙而亡,还有可能是时疫,这是妞妞你诊断出来的?”   坏了,老爹这明显是秋后算账的眼神儿啊。洛槿初心里暗暗打鼓,她知道自家老爹一点都不笨,而梅姨娘暴毙的时间也太巧了,只要细细琢磨一下,想看出这其中的猫腻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此这会儿便格外乖巧的站起身,小声回答道:“是的,爹爹,是女儿诊断的。”   洛涛瞪了她半晌,却没见到女儿脸上有半丝愧疚和谦虚之意,心里简直都快郁闷吐血了。因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淡然道:“嗯,人死如灯灭,这事儿以后不用提了,倒是妞妞你如今也十五了,是该议亲的年纪,爹爹现在心中有几个属意的人选,也许今年就能把你嫁出去,你做好心理准备吧。”   “爹爹这是要将女儿扫地出门吗?女儿做错了什么?”洛槿初抬起眼,“泫然欲泣”的看着自家爹爹。   洛三爷一看见女儿这个表情,就开始觉得脑袋疼,他太了解这个女儿的德性了,这是要对自己施展哀兵之策啊。因正要把心肠再硬一硬,捱过女儿这点伎俩,就听秦氏在外面道:“是秦世子亲自过来的吗?”   “秦世子?”洛涛抬起头,便见秦氏从外面走进来,笑道:“哟,你们爷俩在这儿说什么呢?你这个当爹爹的也是,平日三天五日的不见人影,怎么一回来,就把妞妞给惹哭了?”   “你不问问你的好闺女,我才想哭好不好?”洛涛哼了一声,又问道:“秦世子过来了?”   秦氏笑道:“可不是,公主伤风了,因此秦世子过来接妞妞过去公主府给公主诊病呢,马车就在府门外,行了妞妞,快去换衣裳。”   洛槿初听说是去公主府治病,这倒是没什么抵触情绪,公主府的婆子们古板的很,正经是在那里,秦锋反而不敢放肆。因答应了一声,便转身往外走,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听见自家老爹和秦氏道:“我觉着秦世子真是不错,你觉得呢?上次遇到了秦大学士,听那意思,似乎有意要和咱们家结亲……”   洛槿初差点儿就被门槛给绊了个大马趴,回过头狠狠怒瞪自家老爹一眼,却见洛三爷也是气势如虹的瞪回来,于是六姑娘狼狈败退,心想算了,这回忍了,谁让我把他小妾都设计给别人了呢。   看着洛槿初去远了,秦氏才哭笑不得的看丈夫道:“有你这么当爹的吗?连孩子也算计,你那小心眼儿就不能放大些?”   “她出的那个馊主意,我还没和她计较呢,吓唬吓唬她怎么了?”洛三爷哼了一声,得意洋洋的昂起脑袋,想起自己在乡村路上被女儿大叫强抢民女弄得狼狈败退,他心里就有一种扳回一城的自豪感:终于……终于扬眉吐气了啊。   ******************************   “公主身子弱,又有头疾,方子该以温养为主,这病也不甚厉害,倒不用将屋子捂得这么严,外面的新鲜气息倒是流通进来一些的好,另外,也不能一味饿着,虽说肠胃清了对养病有益,不过过犹不及,公主的身子不能一天断了养分,滋补的东西还是该吃些……”   坐在公主床边,洛槿初耐心讲解着,旁边的婆子和丫头们听得眉开眼笑,待她说完了,那从宫中跟随公主出来的罗嬷嬷便笑道:“我就说一开始便该请姑娘过来,偏公主不好意思麻烦姑娘,说姑娘是千金贵女,怎能视作寻常大夫?可这能者多劳,真真没错儿,瞧瞧姑娘这番见地,就是比太医院那帮子大夫强出百里,那些人治了这许多天,只当治的不好不坏,这就没有罪过了,哼!比起姑娘,真是差得太远。   太医院向来是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这里面的道道儿洛槿初也明白,因谦虚了几句,便站起身道:“我去开两张温养的方子,天色不早,开完方子我也该回去了。   因出门开完方子,梅妆公主本要留她在府里用饭,被她婉拒了,正要出门,忽见秦锋从外面笑吟吟的进来,对她笑道:”我看你正经不用回府了,倒是先进宫里一趟要紧。”   “怎么了?”洛槿初疑惑抬眼,却见秦锋愉快笑道:“珍答应有了身孕,皇兄高兴坏了,立刻封了她做贵人,赐封号为莲,如今只怕尚书府已经得了旨意,进宫谢恩了,你不过去吗?”   莲贵人?珍姐姐终于熬到出头了吗?   洛槿初心里也着实为宫珍高兴,原本只怕她成为众矢之的,如今看来,她在宫中一步一步,竟是走的沉稳无比,如今更是跳过一级,直接封为贵人了。这个莲字粗听似乎俗了些,然而却和她清丽脱俗的气质相合,只怕皇帝心中,更存了“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的美好意愿。   “今日尚书府的人要进宫谢恩,我就不去凑热闹了,等明天吧。”洛槿初高兴过后,到底还是按捺住了心中好奇,然后对送出来的几位嬷嬷道:“公主精神不佳,我就不再进去扰她,烦劳几位嬷嬷替我别过。”   罗嬷嬷连忙答应下来,又看了眼秦锋,笑眯眯道:“六姑娘着实辛苦了,公主刚刚就说,务必要世子好好送姑娘回去呢。”   纳尼?公主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了?   洛槿初惊讶的回头看着那几个嬷嬷,只见众人都是和和气气笑着,眼中那份慈爱就别提了,只看得她都觉着头皮发麻,暗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么?之前我来的时候儿,这几位嬷嬷对男女有别可是很看重啊,怎么……怎么现在竟然假借公主之口要秦锋送我了?可恶,这厮到底出了多少钱?嬷嬷们不是都该像容嬷嬷一样,只效忠主子,不受权势钱财威逼利诱吗?   因再三拒绝,只是这几位嬷嬷却是一反常态,秦锋似乎是在旁边看的饶有兴趣,好半晌才开口道:“嬷嬷们难得这么热情,六姑娘就不用推辞了,走,我送你出去。”   一直到出了门,洛槿初才咬牙看向秦锋:“行啊,刚才看戏看的很欢乐是吧?怎么?看着我和那些老嬷嬷扯皮是不是很好笑啊?”   秦锋哈哈一笑,挑眉看天道:“嗯,是很好笑,不过我经历的更好笑的事儿还有呢,你知不知道?就在前几天,宫羽表哥不知道是被谁赶鸭子上架,竟然跑到我面前来演戏,哈哈哈,那才是真正的好玩儿……”   “够了哈秦锋,适可而止点成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家伙,小心乐极生悲。”洛槿初都开始磨牙了,这混蛋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如果不是在公主府里,她真恨不得提脚把这混蛋踹一个平沙落雁式。   “喔,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着好笑嘛。”秦锋一摊手,然后假装惊讶道:“呀,该不会,那个赶宫羽表哥上架的就是你吧?啧啧啧,我是真不知道,得罪得罪,哎呀不过你……”   “你不会是真想让我在公主府撒泼吧?”却见洛槿初把怒气一收,煞有介事的点头道:“嗯,这倒是个好主意,我在这里撒一回泼,或者干脆在地上打两个滚儿,对了,我还会装羊角风呢,只要抽啊抽的让大家看一回,我想你应该就再也不能带给我烦恼了。”   “咳咳咳……”秦锋面色一整:“喔,六姑娘,家母的病,您看大概要多少日子才能痊愈呢?难得这春光正好,我本来还想带她去乡下散散心。”   这就是退一步海阔天空的表现了。洛槿初只觉着心中这口恶气终于是撒了出去,不过转过头来,她就觉得自己这主意没错,一时间脸上不由的便添了跃跃欲试的表情。   “喂,你……你不会是想来真的吧?你好歹也是名门千金啊,不会就……就这么不顾名声吧?”   秦锋一看到她的脸色,就觉得头皮发麻,这丫头一旦想算计人了,就是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然后大杀招就放出来了。   “名声算什么?我觉得可以试一试,羊角风的话,大家只会同情我吧。”洛槿初笑嘻嘻的说,果然,下一刻,便听秦锋苦笑道:“行了行了,你饶了我吧,是我错了成不成?我怕了你,好不好?”   “真怕了我吗?”洛槿初没想到这一招会这么好用,顿时两眼就开始放光:“你以后不会再纠缠我?”   “那你在地上装羊角风好了。”秦锋却是立刻就变得面无表情:“要不要我拿条毯子过来给你铺一下,你再开始表演?”   这一回轮到洛槿初傻眼了,好半晌,她才恨恨道“喂,你以为我不敢吗?哼!不信咱们就试试,大不了这辈子嫁不出去,有什么?”   “试试就试试。”秦锋呵呵一笑:“到时候我就和爹娘说,你这是上次落崖后,担心我的伤势,一时上火忧心所导致的毛病,我爹娘是什么样的人你会不知道?像你这种情况,他们就算再不愿意,也不可能坐视啊。”   两腹黑相较必有一败啊。   洛槿初仰天长叹,很明显,比起腹黑狠毒,她到底还是在秦锋面前落了下风。   “我说你还挣扎什么呢?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咱们两个已经名声在外了,所有人都觉得你我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能不能就不要扑腾了?乖乖认命嫁进来就好。”   秦锋也是无奈,他真没想到,以自己的家世才学容貌,喜欢一个女人,结果不但没换来感激和欢喜,倒反而要用尽心机讨好对方,就这还落不了好。   “这么说,没有你秦锋,我还嫁不出去了?”   洛槿初也知道秦锋说的是事实,只是两人做了这么久的欢喜冤家,她嘴上哪里肯服输?少不得就要强词夺理几句。   “我现在还没做到最后一步呢。”   秦锋一见洛槿初落了下风,心中不由得欢喜不已,暗道此时不乘胜追击,搞定这丫头,上天都不能容我啊。   因连忙成竹在胸的笑道:“若是你再折腾,惹得我急了,放出话去,便说洛阳侯府六姑娘是我秦锋心仪的女人,你觉着,这京城中可还有敢和我争你的男人?就算是有,怕是还没生出来呢。”   “谁说没生出来?哼!不但生出来了,而且他今年都十一了。”   却听一个稚嫩的声音猛然大吼了一声,接着就从路旁竹林里钻出一个半大人影,向秦锋和洛槿初面前一站,拨拉拨拉脑袋,只甩得竹叶纷飞,不是齐煜还会有谁?   秦锋倒还真忘了这小家伙,之前几天齐煜进宫被太后留了几日,就没去扰过洛槿初,以至于两人都把这小正太给抛到脑后去了,此时忽然看见他,倒是都有些怔忡。   “混小子,谁把你放出来坏我好事的?”   怔忡过后,秦锋一想到自己眼瞅着就要搞定洛槿初了,却被这横空出世的小魔王一嗓子破坏殆尽,不由得立刻恼羞成怒,一把抱起齐煜举到面前:“走,我立刻把你送回宫里,看看是哪个奴才不负责任,就把你放出来了。”   “少来,你刚刚不是说除了你之外,没人敢跟你争六姐姐吗?哼!结果如何?被我打了脸,就恼羞成怒了吗?告诉你,不是奴才们不小心放我出来的,是我和太后娘娘说了,太后娘娘放我出来的,这下看你还有什么话说?”   太后乃是齐云的母亲,也就是仁亲王爷的嫂子,所以齐煜只称呼她为娘娘,总不能说太后伯娘吧?   “既然刚出宫,那就赶紧回王府呆着去,不知道你爹娘想你吗?疼你都白疼了,你这不孝的家伙。”   秦锋当然不会让齐煜给拿捏住,无奈齐煜也不是省油的灯,也不知他用了个什么身法,竟然从秦锋手里哧溜一下滑了下来,几步就跑到洛槿初身边,拽着她的袖子高叫道:“六姐姐,你不用理哥哥,他是大坏蛋,他刚才都威胁你,六姐姐你不用怕,他比我老得快,我将来肯定比他厉害,别人不敢娶你,我敢娶,六姐姐你要相信我。” ☆、第一百章   小家伙一边说,就一边把胸脯拍得山响。无奈他那副认真的表情不但没感动他的六姐姐,反而让对方一个头变成了两个大。   “你们两个就饶了我吧,求你们了。”洛槿初抱住脑袋哀嚎: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两个亲王府的世子,上一世里难道她对这两个魔星做了什么吗?才让他们这辈子过来报复自己?   “呵呵,看到了吧?嫁给我总比嫁给这么个小不点儿要好吧?”秦锋抓着齐煜的脖领子又把他拎了起来,微笑道:“换句话说,只要煜儿放出风声说要娶你,恐怕除了我之外,也是没人敢上门向你求亲的。”   “你们两个,我一个都不想嫁。”   洛槿初气得大吼一声,接着提起裙裾,气呼呼向前狂飙而去,这里秦锋和齐煜刚要跟上,就见她站定了脚步,伸手指着两人道:“站住,再敢跟着我,我就死给你们看。”   看得出来,洛槿初是真的发飙了,秦锋和齐煜也不敢惹陷入暴走中的六姑娘,只好止步不前。   “为什么六姐姐就不能看到我的真心呢?年纪小又如何?这世上又不是没有老妻少夫,就因为我比她小四岁,她便不肯多看我一眼,这对我公平吗?”   小正太伤心的捧着胸口,眼泪汪汪看着洛槿初疾奔而去的方向,喃喃自语。   “你太小了,将来你会知道,这世上比你六姐姐更好的女人有的是,而且你娶你六姐姐只能娶一个,娶别的女人却可以娶一堆。”秦锋看着弟弟“为情所伤”的模样,终于心有不忍了,于是连忙宽慰,却不料只得到小正太的白眼一枚。   “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哥哥为什么还非要缠着六姐姐?甚至不惜威逼利诱呢?你看我真的那么傻吗?”   “哦!我们这……这叫欢喜冤家,不是冤家不聚头知道吗?”秦锋让弟弟顶得哑口无言,不得不强词夺理,眼看齐煜小嘴一张,于是世子爷的脑袋也开始疼了,连忙抢着道:“行了,你先去书房等我,我送六姑娘回府。”话音落,他一个八步赶蝉便循着洛槿初消失的方向追去,几个起落就不见了踪影。   齐煜本来也想迈着两条小短腿去追,可惜小家伙没在江湖上练过,别说八步赶蝉,八十步赶蝉都不会,只能恨恨停下步子,揉着眼睛忿忿不平看着秦锋消失的方向,哼声道:“哥哥你不用得意,哼!我去姑姑姑父面前告黑状,就说你欺负六姐姐,人家不想嫁,你却威胁人家,还要强抢她,没错,就这样,嘿嘿嘿!”   秦锋做梦也没想到,强中自有强中手,他竟然被一直宠爱着的弟弟给摆了一道,正因为齐煜告的黑状,驸马和公主狐疑之下,也不肯登门向侯府求亲了,只把秦锋气得,两个月没理齐煜这个小祸害。   转眼间就是三个月过去,端午节后,天气就一天比一天炎热起来。   这一日是宫蕊的生日,所以洛槿初洛槿宜洛槿芳等人都在宫府给小寿星贺寿,宫羽也陪着洛夫人和宁老太君,与姐妹们闲话家常。   “听说江南这个时候便进入了梅雨时节,雨丝蒙蒙如梦如幻,可美了。”   既是谈天说地,自然免不了山南海北,恰好宫屏最近看了几首江南的诗,不由得便说起来,一句“南朝四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便引起了宫蕊的感叹。   “从前看诗词,也看过‘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的词句,我倒是疑惑,那江南究竟有多美,竟引得这么多文人墨客写下众多动人的诗句……”   洛槿芳也微笑着插口,一边就把眼光不动声色的在宫羽身上瞄了一圈。   “江南最好的时节,该是初春时分,草长莺飞,烟雨迷蒙,有数的,自在飞花轻似梦,无边丝雨细如愁,这才是最美的景。至于到了现在的梅雨时节,那边就太潮湿了,若是再下了大暴雨,往往还会有洪灾,到时候灾民无数,唉!实在称不上什么美好。”   洛槿初这是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的情景,她前世也经常去杭州苏州无锡扬州等地旅游,所以评价自然比这些从没去过江南的女孩子要客观公正。   却听洛槿宜笑道:“六妹妹惯是这样会煞风景,江南向来是鱼米之乡富庶之地,哪里有那么容易就遭灾的?”   宫羽摇头笑道:“这就是四妹妹不知道了,事实上,江南若不遭灾,天下税收,便有三分之一是那边所进。可一旦遭灾,却是十分麻烦的,听说前些日子长江一段堤坝决口,便有不少地方遭了灾呢。”他父亲是六部堂官,对这些知识,耳濡目染之下倒也知道些。   众人正说得高兴,忽听外面有个小厮道:“少爷,外面有位叫周军的爷们求见,不知道您见不见?”   “周军?”宫羽听了这个名字,便是一皱眉头,冷冷道:“不见,就说我不在。”   那小厮支支吾吾道:“是,只是阿四说,那……那个人是让人抬着在门外的,若是少爷确实不见,奴才这就吩咐阿四把人赶走。”   这话顿时把厅中众人吓了一大跳,宁老太君便连忙道:“阿弥陀佛,怎么会是抬着在门外的?既如此,羽哥儿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事吧?总归是你的朋友,若是能帮上忙的地方,就帮一把。”   宫羽心里是真的对这个周军恼怒,当初就是他家里人腹泻治不好,自己才帮他求了洛槿初,得了方子,却不料这周军年纪轻轻,竟是个腐儒,倒是对洛槿初尽责问病生了鄙视,从那之后,宫羽便不再和这是非不分的货色往来,恰好周军也正想远着他,可以说,两人在学里,真正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所以对于今日周军上门,像宫羽这样好性子的才会断然说出不见的话,但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这厮竟是被人抬着过来求见的?   出门之后,宫羽心里这个奇怪啊,暗道那厮怎么了?是了,上个月听说他回苏州那边探亲了,算一算,如今也有一个月,这怎么倒带了一身病回来?   等到再看见周军的模样,宫羽更是吓得差点儿失声,才一个月功夫,周军已经是脱了相,浑身上下只瘦的皮包骨头了。看见宫羽,这位仁兄的眼泪就下来了,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手道:“宫……宫兄,救命啊。”   严格说起来,周军不是找宫羽救命,而是找洛槿初救命来了。这位一向自认为“持身甚正”的腐儒到苏州玩了还不到三天,他那个亲戚家里就开始有人拉肚子,两天后他自己也染了病,这老伙计一合计,觉着这不是什么吉兆,暗道别我和这个地方命中相冲吧?于是匆匆收拾了,便向亲戚告辞,撒丫子往京城奔来了。   却不料他那病在路上边走边治,竟是越来越重,到最后根本吃东西就拉,还全是稀水,这只把周军吓得,也意识到不对劲儿了,请名医看也没用,情急之下,他就想起了当初给他哥哥治病却被他视为不守妇道的洛槿初,于是更是没命的往京城赶,性命之忧啊,他哪还顾得上当初瞧不起人家来着,只要能给他只好,跪下磕头叫姑奶奶都成。   宫羽听说原来是这种事情,心里这个腻歪就别提了,只是看着周军那副皮包骨头的模样,又终于忍不住恻隐之心,一点儿都不夸张,若是洛槿初也没有好办法,他觉得这位仁兄恐怕活不过十天去,因无奈之下,只好把人请进书房,又派小厮去请洛槿初。   洛槿初早忘了周军这号人物了,及至听到宫羽派人来请自己,她才影影绰绰想起这个人,想到当时宫羽的气愤模样,她不禁冷笑一声,暗道当日瞧不起本姑娘,现在性命攸关了,倒想起来找我了?世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给我等着,就算要治好你,我也得让你脱一层皮,哼哼!本姑娘我又不是圣母爱世人。   事实上,六姑娘不但不是圣母白莲花,对待周军这样的坏人,她还颇有东方传说龙生九子中睚眦的那点子个性,即使看到周军被折腾的大半条命都丢了,洛槿初也丝毫没有同情之心。   既然看病,自然是要仔细过问一番的,这会儿周军也不敢瞧不起这“不守妇道”的女人了,反而是巨细无遗,恨不能把自己身上从头发到脚皮的变化都说一遍,最后还是六姑娘听得都恶心了,没好气打断他道:“行了,谁听你这些话?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周军挨了训斥,也不敢说话,偷偷抬眼向珠帘后看去,自然是看不到洛槿初模样的,他是心气高傲之人,被洛槿初这么打断,自然感觉没面子,有心呛呛几句,然而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在人家手里,便立刻就把那点大男子主义给丢到爪哇国里去了。   洛槿初开了一张方子,让宫羽递出去给周军,然后毫不客气的道:“行了,你回去吧,以后有事,派人过来禀告就是,不用上门了。对了,回去之后,自己独门独院住着,每天房间里三遍食醋熏蒸,接触你的小厮不许接触别人,东西都隔离开,明白吗?”   “什么……什么意思?”   周军这一吓可是非同小可,连宫羽都吓了一跳,却听洛槿初冷冷道:“不想给你家人招灾,就按照我说的做,能不能治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还有,五天之内,除了药之外,不许吃东西,水也少喝。”   她说完就不肯再说,眼见周军灰溜溜被小厮抬回去了,她这才走出珠帘,急急问宫羽道:“羽哥哥可有接触过他?对了,他没在咱们家留下……什么恶心东西吧?”   宫羽摇摇头,却见洛槿初微微松了口气,凝重道:“他幸亏是早离了那苏州城,一路上也没耽误治疗,不然的话,就是神仙恐怕也难救回了。如今虽然瘦得厉害,但好在竟然没脱水,这就是万幸,这一劫大概也是挺过来了,不过有了这一次,他的肠胃终究是完了,日后小毛病不会少。”   宫羽见她神色郑重,心中不由得一颤,好半晌才轻声道:“妹妹的意思,莫非他……他是时疫?”   洛槿初点点头,沉声道:“他从苏州到京城,用了十天时间,如果真是时疫的话,只怕苏州城那里的疫情已经爆发了。哥哥,将他一路经过的地方好好打扫,用食醋熏蒸,所有接触过他的人,都立刻沐浴更衣,我回去再开两张方子,给你们吃两日,我估计他脱离的早,所以这病八成是颠簸劳累出来的,未必就是正经时疫,传染性也应该不强,但总是要预防万一。”   宫羽点点头,洛槿初心中装着这件事,便匆匆回了房间,沐浴更衣后,又开了方子,让环儿送去宫府,她这里则坐了马车,直奔宣亲王府而来。   秦锋也是刚从演武场回来,从今年开春以后,边境战事越来越频繁,所以齐云给了他一个武职,打算让他锻炼锻炼,在需要的时候就奔赴边疆担当重任。   听说是洛槿初求见,秦锋下意识的就先出门看了看太阳,及至见到洛槿初进门,他才哈哈笑道:“我这会儿就在看天呢,老是想不明白今儿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难得六姑娘竟然会主动登我的门,怎么?又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了?”   “你少说怪话,我如今来却是有天大的事情。”洛槿初剜了秦锋一眼,沉声道:“驸马呢?”   秦锋见她满脸郑重之色,也不好再说笑了,听她开口就找父亲,不由得一愣,挠挠头道:“我爹还在衙门里呢,我娘倒是刚刚说有些闷,你要不要和她一起进宫?”   “苏州那边可能发生了时疫,朝堂里就没接到一点消息吗?”洛槿初也没心思和秦锋扯皮,听说秦宇不在,她便开门见山道出来意。   “时疫?”   饶是秦锋定力惊人,听见这个词也不由得面色剧变,在医疗条件相对落后的古代,时疫绝对是天灾人祸中名列前三的大灾难,也难怪像秦锋这样的人,都闻之色变。   “这种话不能乱说的,你可是有证据?”秦风的面色终于郑重起来,他盯着洛槿初,心里隐隐觉着有些焦躁,因为他很清楚对方的性子,这绝不可能是洛槿初故意报复自己所以信口开河。   “今天表哥家有个人上门求治,我听他说的的那些情况,保不准就是时疫,他是刚从苏州回来的,他的那个亲戚家已经有好几个人染了病,如今过了十天,我想若是有时疫,只怕也该爆发了,奇怪,莫非朝堂竟然没有任何动静?那里的官员是干什么吃的?”   “如果真是有时疫,官员一时不查,导致时疫加剧,他们是要掉脑袋的。”秦锋的面色有些发白,他低头沉吟了片刻,忽然抬起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立刻去换衣服,陪你进宫向皇上禀报。”   洛槿初吓了一跳,连忙道:“我……我也只是听了那周军的一面之词,就这么贸然去向皇上禀告,会不会有些小题大做?万一证明不是时疫,真的就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这种事情,都是宁错勿纵的,走吧。”秦锋叹了口气:“若是苏州平安,你我不过丢人而已。但若真的是大灾来临,朝廷早一天知道,就可能多救回一条人命啊。”   若是平时,洛槿初怎么也得损几句,例如“没想到你这家伙也有点慈悲心肠”之类的话,只不过她现在心里也被时疫这座大山压得喘不过气来,因此点点头,便站在门外等着秦锋。   “咦?洛姑娘?”   却听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响起,洛槿初回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岳姨娘,看见自己,她便忙走过来,笑道:“我刚刚打公主那儿过来,原本公主想要进宫的,偏偏换了衣裳后又觉着有些头晕,所以就歇下了,您这是……”   洛槿初微微一笑,听出岳姨娘的意思了,人家这么不厌其烦的解释,可不就是为了能让自己过去给公主看看呢。因想了想,反正也不急在一时,于是便点头道:“我本来是过来要向驸马禀告些事情,等一下世子就会和我进宫,既然姨娘这么说,那我过去看看公主。”   岳姨娘却没想到洛槿初竟然是要和秦锋进宫,一时间就有些慌张,她知道秦锋不喜欢自己,然而个中苦衷也没办法说出来,因张了张口,却听洛槿初笑道:“无妨,我去去就来,姨娘帮我传个信儿就是了。”   说完她便来到公主房里,公主疼爱秦锋,所以院子和秦锋的院子相隔不远,见洛槿初来了,她不由得笑道:“六姑娘今儿怎么过来了?”   洛槿初简单解释了一下,公主也登时被时疫二字吓得变了面色,好半晌才催促道:“我不过是觉着有些头晕,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你赶紧和锋儿进宫,若真是时疫,可了不得。”   洛槿初点头道:“不差这一点时间,我给公主把把脉,这也是有些日子没来给公主看视了。”   公主听她这样说,便伸出了胳膊,只是面上仍是忧心忡忡,喃喃道:“佛祖保佑,可千万不要是时疫,苏州那可是繁华地方啊,若真是时疫,那……那要死多少人,阿弥陀佛,佛祖保佑菩萨保佑。”   她正喃喃念着,却见洛槿初已经收了手,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自己,只看得梅妆公主心里惴惴不安,喃喃道:“怎……怎么了?可是有什么……有什么不妥之处?”   “没有不妥,倒是要给公主贺喜。”   洛槿初面上的惊讶一闪即逝,接着便堆起真心的笑容,站起身道:“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您这个是……喜脉……”   “啊呀……”   梅妆公主惊叫了一声,一只手捂在胸口上,脸“腾”的一下就涨红了,结结巴巴道:“姑……姑娘不是开玩笑的吧?这……这怎么可能?我都多大岁数了?怎么可能……”   “确实是喜脉。”洛槿初笑道:“公主还不到四十岁,有喜脉也正常,只是您身子弱,这须要好好补养……”不等说完,只见梅妆公主已经红了脖子,单手捂着眼睛道:“这……这可羞不羞死人了,求姑娘千万替我保密,莫要让驸马和锋儿知道,哎呀这……这真是羞煞人也。”   洛槿初张口结舌的看着公主,然后又看看旁边伺候的那些嬷嬷和丫头,只见大家的嘴巴都是张成了“O”型,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谁都不说话。   难道……难道我的宅斗小说还没看到家,在古代……在古代超过三十岁生孩子是丑闻?   这是洛槿初脑海里第一个想法,但是旋即就被她否定了:历史上高龄生子的真人真事也不少啊,人人都是欢喜的紧,怎么到了公主这里,反而不一样了呢?   “姑娘,我们……公主真是有身孕了吗?”   终于,还是罗嬷嬷经历的事情多,第一个回过神来,连忙问了洛槿初一句,却听梅妆公主道:“嬷嬷不要说了,这样羞人的事,是了,求姑娘千万别和锋儿说……”   洛槿初心想我可以不说,但是公主你的肚子,你确定你能瞒得过去?   很显然,公主也很快就想到了这一点,她不由得求救似得看向洛槿初,小声道:“姑娘看看能不能帮我想个缘由,这……这委实是太羞人了,让锋儿知道,我这做娘的……还有什么脸见他啊?   “有什么没脸的?”洛槿初真是哭笑不得,轻声道:“公主也知道世子爷对您的关心,这五个月就可以显怀了,您总不能骗他说肚子凉,所以在肚皮上垫个枕头吧?” ☆、第一百零一章   一句话说的梅妆公主脸更红了,有两个宫女实在撑不住笑,扭头小声笑起来,这一下可算是让梅妆公主有了撒气的地方,指着她们咬牙道:“你们这些蹄子,敢笑话我,明儿我就不用你们了。”   “公主,这总归是件喜事,驸马爷若是知道,也会高兴的。”罗嬷嬷等人都连忙上前劝慰,却听公主难为情道:“唉!无论如何不能让锋儿知道,实在不行,也只能用洛姑娘这主意了。”   什么主意?在肚皮上垫枕头吗?我靠不要啊,我那是馊主意啊,通常假怀孕的人才那么干啊,公主您不能反其道而行。   洛槿初让公主险些吓得踉跄,在心里狂嚎:公主啊公主,您自己生出的儿子是有多腹黑难道你不了解,你怎么可能骗得过他?   “公主,世子在外面问公主的安,又问洛姑娘什么时候能出去?公主的身子可是有不妥当之处?”   梅妆公主这才如梦初醒,想到洛槿初可是担负着重任,连忙道:“行了六姑娘,您快出去吧,记住,千万不要告诉世子。”   “是,我知道了。”洛槿初在心里翻翻白眼,心想秦锋啊秦锋,你看看你这儿子当的,你都做什么了?就把你娘给吓成这样?   这算是一段喜剧式的小插曲,然而洛槿初很快就乐不起来了。他们到达皇宫的时候,皇上正在个几位内阁大学士议事呢,秦锋找了齐云的贴身太监一打听,敢情正是为了苏州时疫之事。   原来这苏州时疫爆发后,苏州知府和江苏巡抚生怕自己担一个失察之罪,因此用各种渠道阻止消息传出,百姓们不许出入,很快就开始大量死亡,这情形终于激起了一些正义官员的不满,付出了惨重代价,才总算把一道联名折子递上来,实在是瘟疫已经开始向整个江南地区蔓延,根本就捂不住了。事发后,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潜逃不知所踪,此时皇帝就正和大臣们商量派谁去赈灾呢。   一听说秦锋和洛槿初也是为此事而来,齐云就把秦锋召进去了,却是让洛槿初到莲贵人那儿坐一坐。   洛槿初无奈,只好让秦锋出来后找人给自己送信,她这边就来到宫珍的殿宇。   宫珍的身孕已经有五个多月了,齐云宝贝她宝贝得不得了,轻易不让动,此时正闷着呢,见她过来,不由得喜出望外,忙招手道:“我正闷着,皇上又不让我活动,恰好妹妹来了,快过来陪我说会儿话,是了,你怎么进宫来了?”   洛槿初少不得将时疫之事简单说了下,这一来,宫珍也有些忧心了,摇头叹气道:“若说灾难,我却也经历过一回,那年我们胶州赶上蝗灾,百姓颗粒无收,朝廷钦差和粮商勾结,简直都没有活路了,这激起了我叔叔的愤慨之情,那时他还只是一个小小知府,便敢递折子弹劾钦差和许多顶头上司,官场中事错综复杂,我叔叔原本以为,他递了折子,就算救了百姓,也要一死的。那些顶头上司们哪里容得下这样胆大包天的小官儿?却不料上天照应,宫里一处殿宇遭了雷击,竟然完好,皇上觉着雷击是上天示警,百姓怨达天庭,殿宇完好却是我叔叔拼死谏言的功劳,因此不但没杀他,反而升了他的官儿,说也奇怪,从那次之后,叔叔便一路平步青云,直到现在呢。”   这种新鲜事儿洛槿初还是头一次听,不由得也啧啧称奇,这是宫女送上荔枝来,宫珍便笑道:“你尝尝,这是正宗的妃子笑,皇上体恤官员,不愿劳民伤财送这东西,每年这个时节,宫里也不过得几百斤,因为我有身孕,所以云妃娘娘便让多送了些来,我却是不太喜欢,太甜了。”   洛槿初忙道:“幸亏姐姐不喜欢,这东西可不能多吃,对胎儿不好的,不过姐姐五个月身孕了,胎像也稳固,少吃些倒是无妨。”   “原来是这样。”宫珍皱了皱眉头,忽然冷笑道:“看来崔太医那妇科圣手竟也是白叫了,连这点事都不知道提醒我,倒要妹妹来给我指点迷津。”说完又展颜一笑,拉着洛槿初的手道:“我就说多让妹妹进宫几趟,偏你这阵子又忙着做药,我不叫你也不进来,你不知道,宫里这水啊……唉!”   洛槿初笑道:“我怕进宫次数太多,人家说姐姐恃宠而骄,毕竟姐姐现在风头正劲。既如此,也无妨,等会儿我给姐姐开几张安胎的方子,顺便儿把孕妇需要注意的事情也都写明一下,姐姐到时候照着做就好。”她已经猜出来了,这荔枝和那个太医恐怕都不简单,想到这宫里的陷阱竟是如此的无处不在,她心里都觉着有些发冷,真不知宫珍是怎么一步步撑过来的。   写完了注意事项和方子,待墨迹干了,宫珍便郑重的收起来,洛槿初见她面上的凝重之色,忍不住心里有些难受,握着宫珍的手喃喃道:“姐姐,你受苦了。”   宫珍一愣,见她真情流露,心中也是感动,摸着她的头发笑道:“也没什么苦的,妹妹知道,这世上若说比心性坚忍,又有几个人能比得过我?左右不过是在这里熬日子罢了,她们熬得住,我更熬得住,她们熬不住,我也熬得住,怕的谁来?更何况,我如今倒习惯了这样的生活,长日无聊,看看那些争斗,猜猜各人手段,见招拆招,倒也有趣。”   洛槿初叹了口气,知道宫珍是在宽慰自己,也只好点头道:“幸亏皇上还是喜欢姐姐的,只要姐姐熬得住,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一天。”   宫珍点头笑道:“没错,正是如此说。”   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就听外面有宫女禀报说秦世子在宫门外等着六姑娘,因宫珍又命人捡了几样首饰给洛槿初,这才亲自送她到门边,看着她去了。   洛槿初一出门,便看到秦锋正在宫门外等候,于是连忙赶上前去,正色问道:“如何?皇上怎么说?”   秦锋面上怒气冲冲,看见她,方把怒气收了一些,却仍忍不住愤愤道:“那该死的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真正该杀,别让我知道他们躲在什么地方儿,不然的话,天上地下,须要让他们知道知道我的手段,知道知道律法不能儿戏,如今他们家人已经被关起来了,但是最主要的妻妾子女尽皆不见,可见是早做好了这准备的。”   洛槿初叹气道:“这真是利欲熏心,只为了一己之私,便不肯上报疫情,如今眼看着捂不住了,终究是性命比乌纱帽重要,可恨这些官儿怎会贪婪丑陋至此,只苦了百姓,因为他们陷入水深火热之中。罢了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到底皇上打算怎么处理?”   秦锋沉吟了一下,忽然看向洛槿初,强笑道:“这些日子,因为煜儿那小东西使坏,我爹娘也不肯帮我去你家提亲。我原本想着,这两个月再努努力,探探你的口风,只要你答应便好办了。如今看来,怕是也不能够,你不会趁机落井下石,就在这期间把亲事给定了吧?”   这一番话说的洛槿初莫名其妙,心想我现在哪有心思去想自己的亲事,因疑惑道:“你是气得失心疯了吗?我问你时疫的事怎么处理,你怎么忽然就扯到……”不等说完,猛然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秦锋道:“不是吧?皇上要……要派你下江南处理这些事?”   秦锋微微点了点头,咬牙道:“皇兄说了,那两个狗官还有那些与他们同流合污的官员之所以这么胆大包天,很显然是因为背后有些错综复杂的势力,这样情况下,皇兄派谁下去都不太放心,所以给了我天子剑,要我去地方上见机行事。”   洛槿初吃惊的张大了嘴巴,皇帝用意很明显了,这件事要深挖,绝不姑息,如此一来,动的人中很可能有朝廷重臣,他刚刚登基还不到三年,难道就不怕根基不稳?   不过转念一想,洛槿初也有些明白过来,皇室内还是没什么倾轧纷争的,这种情况下,朝臣们即使结党,也不过是为了自身利益,不可能对皇帝造成什么冲击。而齐云登基三年来,是在先皇的基础上一步一步稳健发展,到如今,他也该烧一把火了,平心而论,大周朝虽然也算是太平盛世,听素日里父亲和秦锋等人所说,官场中贪墨勾结等现象也着实不少,看来齐云是有意要动一动这盘棋了。   “这么说的话,皇上果然还是对你家圣眷隆厚,竟然将这样重大的事情交给你,可你在江湖上还有点名头,官场上的事,你也了解的不多啊,其实我觉着,为什么不派驸马去呢?你父亲在这方面,强你何止百倍?”   秦锋缓缓吐了口气,轻声道:“父亲还要在京里帮皇兄分忧解劳,你以为我下江南,京里这些有关连的不急吗?更何况,父亲年纪大了,若是去了那时疫之地,一旦染病,后果不堪设想。而此行凶险万分,若是有那种小人狗急跳墙,只怕父亲还不等染病,半路上就要有三长两短了。”   洛槿初这才明白齐云派秦锋下江南的用意,不仅仅是因为信任他,更是因为他是在江湖上闯荡过来的,武功高强不说,对江湖上害人的手段也是耳熟能详,若有人想趁机勾结一些匪盗对钦差下狠手,比起其他官员,秦锋显然更有自保能力。   “看来皇帝思虑的还很周详。”洛槿初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些苦涩,暗道古今如一,唉!这天下为什么总是好人受难坏人横行呢?秦锋这还是亲王府世子,出点头尚且有这么多的危险,何况寻常人?   “看在我也是为国为民的份儿上,不知道六姑娘能不能答应我?不要落井下石?”忽听秦锋又在耳边问了一句。洛槿初回过头,本想说我不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难道还要等你上门娶我吗?   然而一对上那双闪闪亮的眼睛,这句话竟然无法顺利出口。她心中正恨自己不争气,就听秦锋幽幽道:“就等我三个月,不成吗?此行凶险万分,我这一去,还不知有没有再见之日,若一旦不能回来,自然也就不可能再提此事,三个月而已,也不能就耽搁了六姑娘的婚事吧?难道你真的就连这点小小希望也不给我?”   “世子爷你就不要装了,哀兵之策对我没用的。”   洛槿初没好气的瞪了秦锋一眼,然后捂着胸口学他的幽怨语气道:“‘难道你真的连这点小小希望也不给我?’啊呸,这种话真是太不适合你说了,我听得都快吐了好不好?”   “就算我演得不好,也没差劲儿到这个地步吧?竟然让你快吐了?”秦锋翻翻白眼,心想喜欢一个聪明的女人就是这一点不好,不管你装的多像,她总能一眼看穿了,可恶,你就不能装装糊涂?我是男人,也要面子的嘛。   “你想不让我落井下石也很简单啊。”却见洛槿初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笑吟吟看着他,秦锋本能的就察觉到了危险,连忙退了两步,不动声色的问道:“哦?很简单?但不知六姑娘要什么条件?”   “我也要下江南。”   简简单单六个字,却差点儿没把秦锋给炸飞了,他呆了好半天,才指着洛槿初的鼻子道:“你……你说什么?你也要下江南?你知不知道这不是去游玩,瘟疫啊,那里遍地都是瘟疫,我去了心里都没底,你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去干什么?”   “就你这样的还张罗要娶我?我是干什么的你不知道吗?就因为是瘟疫,我才会去,实话说,你秦锋去了,可以整顿官场,调集赈灾物资,可是在瘟疫方面,你有什么用啊?给你药物你能配出治疗预防瘟疫的方子吗?正经在这方面,我才是权威。明白不?”   “那也不行。”   秦锋这才明白洛槿初打的什么主意,他心里十分感动,洛槿初的医术他很清楚,然而那是瘟疫啊,一旦不能配出药来,染上了就是死路一条,上天不会因为洛槿初是去治病救人的就放她一马,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女孩子能有这种勇气,真的是令他这个大男人都不能不竖大拇指说出一个佩服,当然,在此同时,世子爷心里也有点小小骄傲:看看,这是我喜欢的女人,就是如此的不同凡响。   不过很快的,这份骄傲就消散了,剩下的只是对心爱女人的不同凡响的烦恼。   秦锋无奈的看着洛槿初,他很了解对方,这女孩子又聪明又倔强,就如同她不想嫁人豪门,自己用尽办法都不能让她松口一般,如今既然她已经做了决定,恐怕仅靠自己的力量,也是没办法让她更改的了。   “六姑娘你听我说……”   秦锋深吸一口气,正要做最后努力,却见洛槿初微微一笑,轻声道:“别说了,守宫门的侍卫在看着咱们呢,你快回家去准备,这事儿宜早不宜迟,我也回去准备下。秦锋,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要是敢把我撂下,没关系,我自己去。”   “咝”的一声,秦锋倒吸了一口冷气,知道洛槿初肯定会说到做到。就算自己让她父母将她关起来,可是想想之前这位姑奶奶的手段,秦锋也很肯定,侯府没有这个能力,因为她们太不了解这个女人了,除了洛涛夫妇,恐怕其他人还把洛槿初看成一朵小白花呢。   “你……”   思虑良久,世子爷终于还是妥协了,心想不管怎么样,若是和我一起,我会拼了命的护她周全,总比让她自己瞎摸乱撞的好。想到此处,只好悻悻道:“也罢,就随你吧,事不宜迟,我明天一早就走,你能行吗?”   “没问题,是了,你回去定下具体时间和路线,该在哪里汇合,之后打发小厮过去告诉我一声。”   洛槿初爽快点点头,心里却暗自得意,心道这厮既然答应了,不扯一扯这张虎皮就太浪费了。   “还用派小厮去和你说吗?”秦锋诧异看了洛槿初一眼:“你收拾好了,明日在家中等我就是,我自然会去接你的。”   “那怎么行?你万一不去接我,自己跑了怎么办?难道我还要一直傻等到三个月后你回来?不成,你必须让小厮过去和我说一声,不然我才不信你。”   洛槿初冷哼一声,只让秦锋哭笑不得,摇头道:“你会傻等三个月?别开玩笑了,这话你骗三岁小孩儿去吧。好好好,我回头让小厮去和你说一声还不成吗?”   “这还差不多。”洛槿初点点头,这时她和秦锋也已经出了宫门,因便对秦世子道:“好了,我坐马车回去,你记着,这事儿千万保密,别人也就罢了,小世子那里,可千万不能透露口风过去。”   “这个我比你清楚。”秦锋嘴上虽然这么说,心里却是一凛,暗道是了,决不能让煜儿那小家伙知道,不然他一听说六姐姐要下江南,保不齐能出什么损招跟着呢。这孩子要想达到目的,也有一股子狠劲儿,只看他上次为了罚那婆子,不惜让茶水烫自己就知道了。   提起齐煜,洛槿初面上也现出微笑,摇头道:“唉!本想找个时间带小世子回乡下,让我师傅替他施针,想来那落下的病根儿就能一气儿除了,可这些日子他总进宫,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想着能成行了,却没料到横空又出了这档子事儿,只能回来再说了。”   秦锋笑道:“我问过煜儿,他心口痛的毛病让你按摩施针后强了不少,所以也不着急。”一边说着话,他就看着洛槿初上了马车,直到见那马车远去,这才翻身上马,径自回宣亲王府去了。   洛槿初回到府中,将自己要和秦锋一起下江南治疗瘟疫的事儿一说,也不用多言了,反正就是一石惊起千层浪,秦氏一听这话,当时就木了,一叠声让丫鬟们去请洛三爷回来,只说女儿大了,翅膀硬了,这是要造反呢。   洛涛回来知道了洛槿初的决定,也是吓得心脏都差点儿停跳,威逼利诱苦口婆心自不必提,最后见女儿铁了心油盐不进,气急之下,洛三爷决定去找秦锋,只要他不带洛槿初走,任女儿怎么筹划也是白搭。   洛三爷觉得自己这一招釜底抽薪的确够狠够有效,估计往后一个月都得成为闺女痛恨的对象,正想着之后要去哪里避两个月风头呢,就听说宣亲王府有人过来了。   洛三爷挺高兴,心想正好,我正要去找秦锋呢,没想到他就派人过来了,估摸着也是觉得不妥,所以来阻止妞妞的,因忙热情将人迎了进来,因事关重大,就连秦氏和洛槿初也都叫了过来,只想着这小厮带来拒绝的话,洛槿初就可以死心了。   看着老爹坐在椅子上,眼中暗藏企盼光芒,洛槿初只觉得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心想爹啊,这是你闺女我扯来的虎皮,真没想到你这么配合,好像生怕我的虎皮不够大,竟这样的隆重。   那小厮也是一头雾水,心想我就是来报个信儿,洛三爷摆出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是干什么呢?因一边琢磨着,便格外小心道:“六姑娘,我们世子让小的来通报您一声,只说明早出发的时辰定在卯时三刻,到时候我们爷亲自过来接您,让您轻装简行,除了必要的药物医书衣服之外,其他一切都不用准备。”   小厮报完信就逃之夭夭,没办法,三堂会审的架势太吓人了。因为逃窜的急,所以他丝毫没注意到洛三爷和三奶奶这两位主审官已经是面如死灰了。 ☆、第一百零二章   事已至此,有秦锋这张正宗老虎皮,再加上洛槿初也是铁了心,洛涛和秦氏也知道事情不可能挽回了,不到傍晚,其他几个房里的人也知道了这消息,康老太君特意将洛槿初叫过去劝说了一顿,接着洛夫人和宫屏宫蕊两姐妹,还有洛槿芳洛槿宜等也都过来劝说,自不必提,就连洛槿雪,都过来说了几句,倒是没劝洛槿初不要去,只说让她活着回来,姐妹间的争锋,她才不会总输给对方呢。   这话倒是另类,不过洛槿初也知道,这就算是洛槿雪的关心了吧,自从在梅园两人说了那一番话后,洛槿雪的性子比从前好了不少,因也就笑道:“你输给我还不够多?这一次只不在心里诅咒我回不来了就成。”   这话已经很重了,不过洛槿雪浑不在意,她和洛槿初注定是不能做好姐妹的,倒不如这样言刀语箭的明着来痛快,因白了一眼道:“哼,我倒是想呢,也得老天收你这个祸害,我只怕老天和阎王爷都没这个胆子,所以人才常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这么说你肯定活得比我还要长,我再怎么祸害,能祸害过你?从我回府后,你包藏的祸心还少了?”   洛槿初自然不会输在口舌上,姐妹两个斗了几句嘴,洛槿雪命人拿出自己的私房银子来,不多,也不过只有十几两银子,因正色道:“别臭美,这不是给你的,只是我给灾民们尽点心意,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好人,不过是抄了这些日子的佛经,想着江南那富庶之地如今哀鸿遍野,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儿。”   说完,让人将银子放下,她便径自起身离去了。洛槿初送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远去,不禁摇头笑道:“你这真小人的样子,倒比之前那虚伪的四姐姐好看多了。”   这一夜自不用提,洛槿初收拾东西便用了大半夜的时间,香草和环儿月儿定要跟着去,她也劝不住,秦氏这时候自然是向着女儿的,只说多个人去,女儿也就多个照应,所以并不反对,甚至还要把秋夕和秋红给洛槿初带过去,被洛槿初严词拒绝了。   第二天一大早,洛三爷一边骂着女儿不听话,一边和妻子洛唯等人送洛槿初到西角门等着,不一会儿,宫羽和宫屏宫蕊两姐妹,以及其他几个房里的妇人女孩儿也都过来了,场面倒是有些离别感伤。   幸亏秦锋的马车很快就到了,接了洛槿初上路后,一直到出了京城,世子爷才没好气的对洛槿初道:“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定要跟我过去,刚刚在你家门口,我都没脸和你父母姐妹哥哥们打招呼,总觉得我似是成了拐带你的罪魁祸首一般。”   夏日炎炎,洛槿初将马车帘子打开,那马小跑着的速度不慢,所以带起风来,让马车里十分凉爽,听见秦锋如此说,她便笑道:“这能怪我吗?我都说了,让你找个地方,咱们会合,你非要上门去接。哈,我也看到了,我爹爹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你似得。”   “死丫头你还敢说。”   反正出了城,两人之间也不用那么多讲究了,所以秦锋直接称呼心上人死丫头,一边瞪眼道:“我的一世英名,算是让你给毁了,你还有脸……咦?前面那人怎么像是柳先生和……何秋澄?我不是看错了吧?”   “哪儿哪儿呢?”洛槿初一听,也忙探出身子,却转眼间就被秦锋推回去,听他薄怒道:“这马车还在跑着呢,你探出身子,万一摔出来怎么办?平日里看你沉稳,如今怎么也冒失起来?”   洛槿初撇撇嘴,小声咕哝道:“这不是有你吗?以你秦大侠的身手,我就算摔出来你也能接住不是?”   嗯,小说和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千钧一发的英雄救美什么的,既然她都穿越过来了,偶尔享受一把这种狗血也是应该的嘛。   “真是柳先生和何秋澄。”随着距离越来越近,秦锋终于确定了前面的两个人是何秋澄和柳先生,虽然看不到面貌,但是那身形是他十分熟悉的。   “怎么回事啊?师父和何大哥怎么会在这里?”洛槿初不敢再探身子了,因为感觉到马车已经加速,看来是秦锋想追上前面的两人。   “柳先生,何兄,是你们吗?”   眼看两拨人距离不过百米,秦锋连忙大叫了一声,果然,就见前面的人回过身来,也讶然叫了一声:“世子。”接着便将坐骑停了下来。   “师父,何大哥,你们要往哪里去?”马车到了近前,洛槿初也从车里跳下来,这会儿官道上还没多少人,因此她也用不着顾忌太多女儿家的风仪,反正秦锋和师父都很清楚自己的德性。   “六姑娘也过来了?”   柳先生和何秋澄比他们还吃惊呢,不过两人旋即就恍然大悟,看着秦锋道:“六姑娘可是要和世子一起下江南?”   “你们……不会也是要往那边去吧?”秦锋和洛槿初那是什么人,只看柳先生能这么快猜出他们的目的,便知对方大概也是那个目的地,不然的话,哪有可能张口就猜出来。   “是六姑娘吗?”   却见从何秋澄身旁的马车里也钻出一名女子,恰是刚刚“死去”不久的梅姨娘。   看见洛槿初,她掩不住面上的激动之色,连忙步下车辕,拉住洛槿初的手含泪道:“救命之恩,尚未回报……”一边说着,就要拜下去。   “嘘!千万别这么说。”   洛槿初警惕的看了车夫一眼,却听柳先生笑道:“那是我新收的徒弟,也算是你的师弟,用不着防他。”说完招手叫过那车夫道:“来,见一见,这就是你师姐,洛阳侯府的六姑娘,在医学上的天分,比我这当师父的还要高出不少呢,你日后也要跟她学着点儿,手里不少好东西。”   “师父,你……”洛槿初哭笑不得,细细打量了师弟几眼,心中不由惊叫一声,暗道好漂亮,这么漂亮真的科学吗?我师父该不会收了宋玉潘安做弟子吧?   正想着,就听柳先生呵呵笑道:“如何?你师弟的人才不错吧?其实你或许也听说过他,就在两个月前,他还是名角玉堂春,当然,现在不唱戏了,跟我学医术,叫回本名白玉了,日后你叫他小白就可以。”   洛槿初心想幸亏师弟是叫白玉,不是叫白玉堂,不然这心里还真有点压力。因正要说话,却听秦锋沉吟道:“之前老先生让我出面和赵王府那边打招呼,莫非就是为了他?唔,果然一表人才,看来在医学上的天资也是不错的,才能得先生青眼啊。”   有八卦……   洛槿初的耳朵一下子竖起来,连忙拉拉秦锋袖子:“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赵王府又是怎么回事?”   “咳咳……小孩子家知道那么多干什么?”难得的,秦锋竟咳嗽了一声,挥挥手道:“去去去,和梅……梅姑娘说话去,这和你没关系,不用知道。”   “哈?”   洛槿初一下子就恼了:“我是小孩子家?秦锋你……你有本事……好,你给我等着……”   她本想说你想上门提亲娶我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我是小孩子家?怎么还好意思摧残我这祖国的幼苗?不过这话终究是不好意思说出来,当然,最让她恼火的是秦锋这厮有八卦竟然不和她分享,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梅姨娘,喔,现在应该叫梅如玉了,见秦锋有些尴尬,不由得微微一笑,将洛槿初拉过去,小声道:“先前小白登台,不巧让赵王府世子看上了,点名要他去府里唱堂会,小白不肯,逃了出来,恰好就到了乡下,却昏倒在我们门前,是表哥把他送去柳先生那里医治,谁知他醒了,对着满屋子的医书着了迷,柳先生见他是这行当里的人,问了他,他也不想再唱戏了,柳先生就收他为弟子,谁知赵王府那边不肯甘休,幸亏先生认识世子,抬出了世子和小世子的名头,才把赵王府的狗腿子吓走,又请世子帮忙,这才算把白玉留下。”   原来是这样。   洛槿初这才恍然大悟,点点头,看着一旁白玉微红的脸庞,她心想也是,长的这么祸国殃民,还是个唱戏的,让人看上那是肯定的了。也不知道从前他都是怎么逃过劫数的,这玉堂春听上去是个名角啊,不过赵王府,那就真不是他能对抗的了,也难怪他都不肯再唱戏。   想到这里,她自然也不会再多问,让自己的师弟尴尬,因看着梅如玉道:“你们这也是要下江南?奇怪,你们是怎么得到信儿的?皇帝那儿也不过是昨天才知道信儿呢。”   梅如玉笑道:“今年开春,几个村子里有批人被征去运河上做工,前些日子回来后,都有症状,幸亏不重,先生治疗后,觉得这可能是时疫,只说这事儿事关重大,恰好我们没什么事情,先生既决定往江南走一走,我和表哥就陪着他走一趟,我还没看过江南呢。”   洛槿初苦笑道:“嗨,我说你们怎么知道的消息?原来是这样,实话和你说,要是心里还想着和何大哥过去游山玩水,趁早儿歇了这心思,江南那边消息传过来,龙颜震怒,我估摸着,苏州城此时和人间地狱也差不多了。”   “怎么会这样?”梅如玉十分惊奇,洛槿初将事情讲了一遍,恰好秦锋在那边也和柳先生何秋澄解释完,只把柳先生气得怒发冲冠,眉毛都竖起来了,冷冷道:“这些昏官,着实可恶的紧,世子爷这一次既是手掌天子剑,必定要拿几个昏官的血来洗刷百姓冲天怨气,不然我也不答应。”   “行了行了,您老人家别气坏了身子,还指望着您治病救人呢。”洛槿初听到柳先生生气,连忙走过来,看着他骑的大青驴,不由哭笑不得道:“我说师父,您老至于这样吗?就连买一匹马的钱都没有?何大哥都是骑着马呢。”   柳先生看着那头大驴,不由得也笑了,摇头道:“你懂什么?正经是这驴,吃苦耐劳,跑起来也不比马慢多少,我骑惯了它,骑马还有些不太习惯。行了行了,别耽搁了,赶路要紧。”   于是众人汇作一处重新上路,如此一来,梅如玉自然和洛槿初坐了一辆马车,环儿和月儿则和她的小丫鬟坐在她的马车里。一路上有人说话,倒不是很闷。   连续赶了三天路,便到了重州地界,秦锋的意思,是在这里取道运河南下,恰好是顺流直下,一天半就可以到姑苏城外,届时再入城就好。   他艺高人胆大,这一次出来,只带了御林军中的十名好手,领的是皇帝密旨,至于明面上,自有一路钦差往苏州而去,乃是四品的大理寺少卿蒋如云,也是齐云看好的一名臣子,素以刚正闻名。   赶到运河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秦锋等人找了家客栈住下,他带的御林军出去联系好了船只,只等明日一早出发。   天气炎热,洛槿初躺在床上,没来由的只觉着心烦气躁,虽然眼皮发沉,却也是睡不着,没奈何,只好来到窗前,透过纱窗看那外面月亮。   看着大半个月亮爬上树梢,衬着满天闪烁繁星,这才觉着一颗心渐渐平静下来,连打了两个呵欠,洛槿初刚要爬回床上去睡,便见对面房檐上似乎有人影一闪,再仔细看时,却已经不见了。   她原本以为自己眼花,不过转念一想,小说和电视里可都是这么写着的,发现人影,以为眼花,就放过去了,结果还真就是刺客。不会现实中也这么狗血吧?   她有点不相信,但是穿越过来后,自己的生活还真有些狗血,这让她不得不信,只好对香草道:“你出去和世子说一声,只怕今晚不太平静,让他……”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隔壁传来一阵呵斥声,接着就乒乒乓乓打了起来。   不是吧?   洛槿初一瞬间就瞪大了眼睛,心想我……我什么时候也有这种乌鸦体性了?尼玛真……真的是刺客?这么烂俗刺激的情节竟然被我赶上了?唔,秦锋能搞的定吧?这还没到苏州呢,他要是连这个都搞不定,那就不是主角,是炮灰了。   香草和月儿环儿都吓得瑟瑟发抖,见自己姑娘不但不怕,还双眼放光,心中不由得都佩服不已,暗道主子就是主子,看人家姑娘这镇定劲儿,哪像我们这般没出息……   刚想到这里,就听“砰”的一声,原来是纱窗被人撞破,一个黑衣人翻着跟头就进来了。   “啊……”   香草和月儿环儿一起发出尖叫声,然而下一刻,她们就听洛槿初怒吼一声道:“嚎什么嚎,还不给我好好招呼……”一边说着,六姑娘不等那个刺客直起身来,抄起一把椅子兜头就砸了下去。   这些刺客来行刺前自然都踩好了盘子,知道这个屋子里住的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所以派了一个最没用的过来,都没想着要动手,他们觉着只要晃晃钢刀,还怕这些女人不乖乖就范吗?   也是这些刺客倒霉,根本不知道洛槿初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主儿,更何况六姑娘经历过一次绑架,对这种情况已经有了适应能力,所以在刺客滚动着从窗口进来的时候,她就已经迅速反应过来:妈的太小瞧人了,竟然是滚进来的,看你团城一个球的那怂样,明摆着就是求欺负啊,我不狠狠砸下去都对不起你这个姿势。   可怜那刺客还不等站起身,就差点儿让这一椅子给砸晕了,再想起身的时候就晚了。   这屋里住着秦锋的心上人,能不记挂着吗?第一时间发现刺客后,他都来不及招呼对方,一个高儿就蹦过来了,入目便是心上人抡椅子差点儿把人刺客砸晕了的彪悍情景。   往后的事儿还有什么可说的?别说是最弱的刺客,就是最强的那个,对上秦锋单打独斗也讨不了好儿去,几个回合就让他给制伏了。   见秦锋要把人带走,洛槿初拎着椅子就上来了,恶狠狠道:“我最恨欺负女流的混账东西,你让我砸几下出出气。”说完不等秦锋说话,她拎着椅子就砸了下去,一边砸一边数落着:“敢闯小姐闺房,罪该万死,我砸死你。”   刺客都要哭了:大姐你哪里像个小姐啊?有拎着椅子砸刺客的小姐吗?想砸我你就直接砸得了,找什么理由?秦世子你就不管管吗?这女人这么凶悍,你……你扭过头去干什么?装看不见吗?这呼呼往我身上砸你看不见还听不见吗?啊!连……耳朵都捂上了,算……算你狠。   “敢破窗进来,你个居心叵测的,窗户砸坏了进蚊子不知道吗?你是想让蚊子们把我咬死吗?砸死你……”   听到洛槿初连这么匪夷所思的理由都嚷出来,再看那个刺客,让她砸的满头包,终于连秦世子都有点儿不忍心了,拦住了洛槿初道:“行了,给个教训就好,我还要审他们呢,倒要看看是谁指使的他们……咦?喂喂喂!妈的……”   洛槿初砸的满头香汗淋漓,听见秦锋开口就停了手,待听到惊叫时,向刺客看过去,却见对方蒙面的布巾里渗出鲜血,秦锋一把撕开黑巾,只见这人头一歪,眼一翻,没声息了。   “没气儿了。”洛槿初伸手探了探鼻息,无奈摇头,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大声叫道:“快去看看那些刺客,他们口里有毒……”不等说完,就听一个侍卫在门外禀报道:“世子,这些刺客是死士,口里藏着毒,刚刚制伏他们就死了。”   这个结果无疑是很令人恼火的。秦锋气得在刺客身上狠狠踢了一脚,却听洛槿初在旁边叹气道:“现在踢有什么用?我就说该出气就得早点出,现在可好,人都死了,你就是把他们碎尸万段,也出不了气了。”   “你还敢说。”秦锋瞪眼看她:“要不是你抡椅子一直砸,也许他还不会自杀,刺客也有士可杀不可辱的精神和风骨啊。”   “少来,你自己没想到这一层,还好意思来怨我。你的侍卫们那么多人,刺客还不是都死了?肯定人家就是一失手被擒便立刻自杀。你手里这个能拖到这时候,还亏的是我拿椅子把他砸晕了呢,结果你一拦我,他就想起来嘴里还有毒药,到底也死了吧?早知道我就该一直砸下去。”   “算了算了,人都死了。”秦锋叹了口气,这时候柳先生和何秋澄也走了过来,他们也遭遇到了刺客,不过柳先生和何秋澄的功夫也不白给,唯一令人遗憾的结果就是,十二名刺客无一活口。   “看来此行还真是凶险重重啊。”   秦锋面色凝重的看着地上尸体:“我才出京三天,刺客们已经追过来了,当日知道我带天子剑下江南的臣子并不多,这其中必然有一个是和江苏官员勾结的,呵呵,都是国之重臣,竟然上下勾结到如此地步,难怪皇兄如此震怒,下定决心严查到底,若大周朝都是这样的官员,便是再富强,恐怕早晚也要被这些蠹虫给败光。”   这话没错。洛槿初心里很同意,齐云能有这种决心,她很欣慰,自己穿越的这个朝代还不错,最起码齐云是个明君,只要有明君,就不怕没有贤臣,事实上,大周朝的官场还不算很糜烂,但是糜烂的地方,也的确是触目惊心。   秦锋命御林军将刺客的尸体处理掉,又派了一个人去给蒋如云报信,让他千万当心。这一番折腾后,天就亮了,可怜洛槿初白白浪费了大半夜好时光,现在困得直打呵欠也睡不成了。 ☆、第一百零三章   来到运河边,洛槿初的眼睛便盯在船夫的手上脸上,看的秦锋奇怪无比,要不是这些船夫都满脸褶子,明显是五十开外的人,说不准他都要吃醋了。   白玉也发现了这个师姐的目光很奇怪,想到师父和自己说的,师姐是个很与众不同的女子,要他有事没事儿多请教,于是他就虚心求教道:“师姐,你为什么老盯着船夫们看?”   “小白从前唱戏,也算是跑江湖的,不会连这一点都不知道吧?我盯着船夫看,是要看他们有没有异常,如果有人要暗算咱们,换了船夫,那他们的手和脸没有经过风吹日晒,肯定会和真正的船夫不一样。”   洛槿初得意的回答,却不料小白不但没拿佩服的眼光看她,反而用看神经病的目光看她:与众不同吗?唔,师姐还真是与众不同,这种情况亏她怎么想出来的。   旁边的秦锋和何秋澄也都忍不住笑起来,秦锋摇头道:“行了,你别一朝遭蛇咬十年怕井绳,你以为那些人的脑子都和你一样简单?派出那样的人来扮船夫,不擎等着让我们收拾吗?”   这一说,小白和柳先生也笑起来,洛槿初泪流满面的在心底哀嚎:呜呜呜,武侠小说不靠谱,误人子弟啊……   顺着运河南下,就十分快捷了,船行十分顺利,只是那渔夫一听说他们是要去姑苏城,便说什么也不肯去,看来苏州瘟疫的事情就连这些船夫也听说了。   秦锋不由得大怒,那个昨晚过来联系的御林军更是觉得脸上无光,这船夫临时反悔,明显是在世子爷面前往自己的脸上呼巴掌啊,因此他一步蹿出去,大吼道:“昨晚就说了要去姑苏,你那时候怎么不说你不肯去?”   老船夫不肯出声,柳先生叹气道:“罢了罢了,他们就是想揽这个生意呢。到了船上,自然是他们说了算,我们也不用非要先进城,先从周边村镇落脚,看一看这疫情到底到什么程度了才好。”   事已至此,也别无他法,倒是老船夫听他们说到疫情,敢情这也是懂行的人,因便滔滔不绝起来,叹气道:“今年这天气也怪了,你说什么地方有瘟疫,也不该江南有啊,两场大雨一下,冲也冲走了。偏偏今年真邪门儿,姑苏城啊,这么些日子就下了几场小雨,大部分时候都是艳阳高照,唉!可不是瘟疫就泛滥起来了呢?百姓们都说,是那个刘大人贪赃枉法太过厉害,得罪了天上神明,才降下灾来。”   “这可是胡说,真有神明降灾,烧了那个刘大人的房子就是,做什么让无辜百姓跟着遭殃?”洛槿初哼了一声,虽然口气很冲,但那船夫见是个女孩儿,又是替百姓们说话,自然不会较真,也忍不住叹了口气,摇摇头就不再说了。   因为船不到姑苏城,所以傍晚时分,在距离苏州城外三百里的码头上,秦锋等人就下了船,进到城中,总算这里还没被瘟疫波及,但是城门口已经有人严防死守,不许从南边过来的人入城了。   几个人找到一家客栈住下,洛槿初实在困得不行,便对秦锋道:“你和何大哥师父他们去吃饭吧,不用管我,白天吃了点点心,这会儿不饿,一定要睡一觉才成。”   秦锋看着她有些苍白的面容,不由得有些心疼,又不好意思出口,只得摇头道:“说了不让你跟过来,你偏偏不听,看看看看,这才几天,下巴就有些尖了,也罢,你好好歇一歇,我下去吃饭,顺便看看能不能探听到一些苏州方面的消息。”   洛槿初点点头,等秦锋一走出去,她倒头便睡,没一会儿呼吸就均匀起来。   香甜一觉,醒来时天已经亮了,香草和月儿环儿还在床上睡的香,她却是神清气爽,因也没惊动丫头们,自己起床穿好衣服,便悄悄儿走出来。   原想着在院子里悄悄洗把脸就完了,却不料一出门,便见秦锋在院中石登上坐着,眉头紧锁神色凝重,看上去似乎是有什么心事。   听见脚步声,他抬起头来,看见是洛槿初,这才挤出一丝笑容道:“醒了?你还真能睡,在这里先坐一坐,我去打水过来给你洗脸,想吃点什么?昨儿打赏了几个厨子,他们都在厨房里待命呢,只等你一醒,就给你开火做东西吃。”   “是去赈灾的,要不要这么奢侈?”洛槿初微微一笑,然后抹了一把脸:“你这家伙一大早等在这里,该不会就等着看我没洗脸的丢人样子吧?”   说是这么说,秦锋如此体贴入微,还真是让她的心扑通扑通跳了两下,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六姑娘也有一颗少女心啊。   “这么说也没错,这会儿的你倒的确别有一番风情。”秦锋能够感觉得到洛槿初在态度上的微小转变,不由得眉毛一挑,忍不住就笑着调侃了一句。   “再说这种话,就拿椅子砸你。”洛槿初瞪了他一眼,在对面石登上坐下,随意道:“刚刚看你有心事的样子,发生什么事情了?”   “边疆开战了。”   秦锋叹了口气,苦笑道:“这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里的瘟疫咱们还没摸着门儿,边疆却是战事又起,唉!这一次漠北鞑子来势汹汹,恐怕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结束了。”   洛槿初也沉默了,心想从前不知道,现在看来,自己穿越过来的这个时代还真是多灾多难,可恶,鞑子们该不会是知道大周朝内部发生了灾难,所以才趁机落井下石吧?唔,应该不至于,除非那个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通敌,不然我们这边的皇帝都刚刚知道信儿,他们怎么能提前知道?   正想着,便见面前伸过来一只铜盆,秦锋看着她温柔笑道:“先洗脸吧,边疆那里,你我鞭长莫及,倒是先把这场瘟疫处理好了再说。”   洛槿初点点头,就着铜盆里的水洗了两把脸,秦锋去厨房吩咐了一声,这里香草也起来了,等秦锋回来的时候,见心上人已经梳了发髻,他心里不由得一荡,暗道不知何时,才能和她同床共枕,结发同心,唉!算了,这会儿岂能去想儿女情长,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机会呢。   早饭是碧玉粳米粥,放了点鱼片,还有几道精致点心,到了南边,这点心的样式就多起来,秦锋了解洛槿初的口味,所以要的都是酥皮小点心,还弄了一碗□,倒让洛槿初想起自己在现代时,经常把饼干泡在牛奶里吃,不过穿越回来后再没有这般吃过。   见饭桌上都是自己喜欢的吃食,洛槿初心里不由的就是一动,想起宫羽和自己说过的话:“人家连你爱吃什么都知道,我呢?连你一顿吃几碗饭都不知道,我拿什么说服人家?”   因便悄悄瞟了秦锋一眼,见他也正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这一下就被抓了个正着,倒让洛槿初有点不好意思,说不得冷哼一声,小声道:“听说,你连我喜欢吃什么都知道?”   “瞎猜的,我哪可能知道?”秦锋微微一笑,心想香草这内线发展不易,我可不能轻易暴露出去。   “德□。”洛槿初听他这么说,倒也不好追究,不然追究出香草来,还不是自己没脸?自己的丫头“吃里扒外”,她很光彩吗?   用完饭,柳先生等人也陆续收拾好了,于是众人仍然骑马坐驴,女眷们坐了马车,往姑苏城而来。   越到姑苏城,道上人烟越少,等到了标着“苏州城”的界石后,走半天根本是连一个人影都看不到了。这简直让秦锋和洛槿初目瞪口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啊,这还是那个传说中的姑苏城吗?人间地狱也不过如此吧?   好在众人带了不少干粮,倒也能对付一口,亲眼看到这荒凉恐怖的景象,秦锋更加着急了,也顾不上洛槿初是否受苦,带着马车一路飞奔,差点儿没把姑娘们颠散了架子。   月儿年纪小,颠的差点儿吐了出来,忍不住心里就有些不愿意,因停车用饭时就忍不住喃喃抱怨道:“香草姐姐还动不动就说世子对姑娘有多好,怎么这会儿就顾不上姑娘了?奴婢颠的这样难受,姑娘恐怕也舒服不到哪里去,看看,这脸色都发白了。”   因为月儿年小,所以洛槿初让她在自己的车上,垫着褥子厚,舒服些。此时听见她说这话,梅如玉先就是眉头一皱,正要说话,不妨却听洛槿初淡淡道:“你懂什么?恰是他这样我才高兴。苏州百姓在水深火热之中,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这会儿他要还是儿女情长,只顾着我舒不舒服,慢悠悠的赶路,我一脚就将他踹出十万八千里了。总算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汉,也知道社稷为重的道理。我不过是颠了点儿,这又不是他要拿我去祭水神,我怨他什么?”   月儿听姑娘这样说,歪着头仔细想了想,不由得也笑道:“是,姑娘说的有道理,倒是婢子小人之心了。”说完却听梅如玉也笑道:“世子爷固然是个难得的大丈夫,然而姑娘却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能有这番见识,难怪世子爷将您捧在手心里。”   话音刚落,就被洛槿初瞪了一眼,但转眼间,这妮子便又笑起来,悠悠道:“梅姐姐得偿所愿,如今在乡下庄子里,和何大哥可是过着神仙眷属般的日子,难怪连性情都开朗了不少,你从前可没这么多话呢。”   “你……你这妮子胡说什么?我……我和表哥虽然住在一起,但现在还是清清白白的呢……”说到这里,忍不住红了脸摇头道:“我不和姑娘说了,你必要拿我打趣的,罢罢罢,就当我刚刚的话都没说成么?”   说完便掀起帘子向外看着风景,洛槿初见她不好意思了,不由得感叹古代女人真是很保守,这么个笑话都禁不住,于是也不好再打趣,专心啃着手里的筋饼,又催月儿道:“这会儿讲究什么?大口吃就是了,吃完了还要赶路呢。”   话音未落,忽听梅如玉一声惊叫,她连忙凑过去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好像看见一个人,在那边树后冒个头就不见了。”梅如玉一边说着,便招手叫过何秋澄来道:“你快去看看,是不是有人在那边?”   何秋澄答应了一声,却见柳先生也站起身道:“这荒郊野地里竟然有人?走,我也过去看看,别不是染了瘟疫的人躲在这里吧?”   这本是无心之言,谁知他刚说完,便听见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小小身影飞也似的跳起来,转身就往北跑去。   何秋澄哪里能容的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逃走,连忙大喝一声,身形拔起,几个起落间就将那人抓了过来,原来却是个半大孩子,看见他们,身子吓得簌簌发抖,连声叫道:“别抓我别抓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洛槿初和梅如玉也连忙都下了马车,柳先生这会儿却已经给那孩子把完了脉,起身微笑道:“这孩子没有染上瘟疫,大概是我们太过敏感了,是个正常孩子。”   洛槿初皱眉道:“不可能,若是心里没有鬼,怎么会听见我们说瘟疫就跑?”一边说着,她的目光就紧紧盯在那个孩子身上,见他立刻垂下头去,心里便明白了,淡淡道:“即便他没有染上瘟疫,他家里人也必定染上了,或者说,染上瘟疫的那些人藏在什么地方,他必定是知道的。”   话音落,见那小孩子跳起来又要跑,这回秦锋便提起了他,摇头笑道:“行了,我们这次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你不用怕,果真是你家里人染了瘟疫吗?在哪里?带我们过去看看。”   “我……我不知道……”那半大孩子可怜巴巴的道,却是连头也不敢抬一下。这一来,秦锋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却见白玉上前,抱起那孩子,温柔笑道:“乖,叔叔给你吃糖,我们不是坏人,你看见这个爷爷了吗?还有那个姐姐,他们就是来给你们治病的,你要先告诉我们,染了瘟疫的人在哪里,他们看了症状,才好治病啊……”   那孩子在白玉的安抚和劝说下,竟然慢慢恢复了平静,一双大眼睛谨慎的在柳先生和洛槿初身上扫来扫去,似乎是在思考白玉话里有多少可信成分,最后他弱弱问了句:“你们真是来治疗瘟疫的吗?”   “当然了。”   洛槿初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之前在京城,她通过给周军的诊治,已经琢磨出了两个方子,及至遇到柳先生后,对方也琢磨了一张,这两天师徒两个有时间就研究方子的不足之处,取长补短之下,两人都对这方子很有信心,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这方子还没有真正治过瘟疫病人,像是周军和那些从运河回来的人,他们虽然也染了疫病,却是及时脱离了那个环境,远不像此时此地的瘟疫那么可怕和恐怖。但只这些症状,就险些要了周军等人的命,可见这次瘟疫有多么严重了。   “村子里有官府的人,爹娘和狗蛋的爹娘他们也不敢回去,回去就要烧死,所以我们都只能在山里,这都好多天了,山里有毒蛇野兽,前两天二丫的爷爷就是让毒蛇咬了一口,没了,今天我们实在饿得受不住,就分头来找吃的东西,我不知不觉就来到大道边,心想要是有人有吃的东西,就讨一点……”   众人跟着这个孩子往远处一座山中走,那孩子一边走一边和他们解释着。   这会儿就是柳先生坐下大青驴一展所长的时候儿了,坑坑洼洼的地面让马匹走的都十分不顺,那大青驴却是如鱼得水,昂着头走在前面,时不时嘶鸣一声,好像是终于扬眉吐气,就忍不住在几匹大马面前炫耀开来。   到了山脚下,走过一片小林子,才看到几个简陋打起来的茅棚,看见小孩儿领了陌生人过来,一个面色蜡黄的汉子不由得大叫一声,扯过那孩子便在屁股上啪啪揍了两巴掌,大吼道:“你个小兔崽子,你这是想害死人家吗?咱们都是等死的,你还非要去害人,再给咱们头上添罪孽。”   “是我们逼着他过来的,我们是皇上派来调查瘟疫情况的……”这种时候,秦锋少不得要出面解释几句。   男人一听说他们是京城里下来的人,不由得一下子就跪在了地上,仰天长呼道:“苍天啊,苍天啊,京城里来人了,皇上终于知道信儿了,爹……娘……我们有救了……爹啊……娘……”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眼前这瘦的皮包骨头的汉子却是哭的像个孩子一般,很快的,就有二十多个人聚集过来,男女老幼都有,听见那汉子的话,人人都跪地大哭起来,此情此景,就连铁石心肠如秦锋,也不能不动容。洛槿初都落下泪来,更不用提梅如玉和香草月儿等人。   交谈后方才得知,如今疫病横行,因为苏州知府已经逃走,所以由下面的官员暂代职务,如今的苏州城,既不许进也不许出,然而却已经晚了,因为之前措施不力,疫病已经开始蔓延。为了尽最大可能控制疫情,那些官员们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就是苏州地界内所以乡村,都要派出衙役里正们查找,一旦发现有疫病者,立刻烧死,以免疫情蔓延。   不过这项命令实在太残酷了,以至于执行的官兵和里正们都不愿意配合,甚至故意给出时间,让这些得了疫病的人能够赶紧逃到山里去,听说在苏州城里,因为这项命令,甚至险些激起民变,最后也是不了了之。   只是这样一来,虽然也没有真烧死人,但得了疫病的百姓们却都是惶惶不可终日,只觉着自己被这个世界抛弃了,还不知什么时候就要被烧死,别看现在大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可若是上级真的下了严令,只怕官兵们也没办法放水了。   “真真是异想天开。”听了村民们的话,秦锋不由气得咬牙切齿,洛槿初叹气道:“这也难怪那些暂代的官儿慌了手脚,疫情显然控制不住了,他们又只是下面的小官儿,哪里有经验,手忙脚乱之下,用这么残酷的法子虽是异想天开,也情有可原。幸亏没真的闹出人命,不然可真是罪过了。”   这会儿却也不是抱怨那些官员的时候,当下洛槿初和柳先生以及白玉就开始挨个儿给这些患了疫病的人仔细诊治起来。   秦锋本来十分担心,不想让洛槿初插手,不过他也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就如同洛槿初明白他心系黎民的苦衷一样,他对心上人的这种举动,心中也全是佩服,更知道她不会听自己的劝,所能够做的,也不过是为她打好下手而已。   柳先生和洛槿初等人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才满身疲惫的回来,这时秦锋已经和十个侍卫在林中搭起了简易的茅棚,又去河里抬了水烧开,幸亏洛槿初知道隔离的重要性,所以之前他们在没有疫病的城里置办了许多生活用品,其中就包括水桶毛巾等物,装了满满当当的一辆马车,这会儿倒是都派上用场了。   洗浴完了之后,秦锋亲自送来饭菜,不过是简单的米饭和土豆汤,这也是在之前镇子里备下的,不多,胜在干净。洛槿初吃完,几个丫头见秦世子不是想走的样子,于是便都知趣的退了出去。   秦锋看见洛槿初眉眼间有淡淡疲态,便忍不住问道:“如何?依你看这场疫情怎么样?”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洛槿初揉揉眉头:“只是消化道的症状,且因为江南总不比北方天气干燥,偶尔还下两场雨,所以疫情的蔓延不算迅速,我问过了,这里有一个人坚持了将近一个月,如此看来,只要苏州城处理得当,情况应该比我们估计的要乐观一些。”   作者有话要说:肿么办,惊觉要爆字数,六十万字大概打不住了嘤嘤嘤嘤,我要尽快写到两人成婚上战场,OTZ   上了强推,那个,求打分留言和文收作收 ☆、第一百零四章   “我就是怕他们处理不得当。”秦锋生气的道:“时疫时期,死了人是要烧埋的,但是人还没死,就为了防止蔓延要烧死,我真是闻所未闻,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酷吏能下这命令,幸亏下面的阳奉阴违,不然他们就算是好心,也等着以死谢罪吧。”   “秦锋,我有一个主意。你先进苏州城,姑苏向来繁华,疫病一起,那里如今不知道变成了什么样的情形,肯定是比这村子里要复杂多了,所以你过去理一下头绪。我和师父他们在这里研究方子,等到我们将方子完善后,再进城和你汇合,你觉得如何?”   “那怎么行?我如何能放心?”秦锋摇摇头,却见洛槿初微微一笑,轻声道:“你忘了?社稷为重,非常时期,哪有因为你一个舍不得,便陪我耗在这里的理由?若是因为你早去一步,便能多救一条人命,这也是无上的功德了。”   秦锋张口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在洛槿初那双眸子的注视下,竟不知该说什么好,想了想,只好叹气道:“既如此,我将御林军的好手留下来五个,保护你们几个女眷就是了。唉!这也实在是情况紧急,不然我说什么也不能丢下你。”   “正经是你丢下我,我才高兴,秦世子若是因为我而变成了是非轻重不分的人,我岂不是罪过大了?”   洛槿初呵呵一笑,秦锋的回答让她松了口气,这家伙在江湖上的名头不是白闯出来的,有他提前一步赶到苏州城控制,她和师父也可以在这里安心完善治疗瘟疫的方子了。   闲言少叙,既做了决定,第二天秦锋便带着剩下的五名御林军上路了,只留下柳先生和洛槿初何秋澄梅如玉等人继续在这山里住着,一边记录这些时疫病人服药的详情,一边改进方子。   令柳先生和洛槿初欣慰的是:两天之后,两人的药便初见成效,有几个症状轻的几乎是痊愈了。这无疑让师徒三个大受鼓舞。然而令他们不解的是:论理,那几个症状轻的几乎痊愈,症状重的也止了呕吐,这说明方子是很有效的,可为什么这些人脸上一点也没有欣喜之情,反而似乎更担心了呢?   疑惑之下,洛槿初自然要问一问,众人一开始吞吞吐吐的不肯说。最后被洛槿初逼得急了,才告诉了她原委。   原来,时疫蔓延到乡村时,曾经有人发现当地一味叫做“又远草”的药材能够治疗止吐止泻,当时大家欣喜若狂。却不料没过几天,服了又远草的人就开始吐血便血,最后大部分都死亡了,只有极少数的人痊愈存活下来。如此一来,乡下这里的人都知道又远草虽然治时疫,然而也是要命的毒药,所以除了死到临头的,想着横竖是一死,其他症状还好的人,并没有人敢再用这种草来治疗。   想也知道,那些死到临头的,身体又怎么可能扛得住又远草忽然彪悍起来的药性?所以到最后,用又远草治疗的人几乎是必死无疑了。   如今虽然大家的症状在柳先生和洛槿初的方子下得到了缓解,但是人人都害怕这又会像又远草那样,先治好了症状,接着就夺人性命,最后是空欢喜一场。所以在效果没彻底显现之前,没有人能够开心的起来。   这个消息十分重要,又远草柳先生和洛槿初也是了解的,那就是普通的一味草药,是治疗腹泻的,效果也不是很好,所以很少用它入药,但是它竟然能要人命,这特性还没人知道,少不得两人要仔细研究一番。   如此一来,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半个月就过去了,二十几个时疫病人除了三个太重的最终没救回来之外,其他的倒是都恢复的差不多,不过身体肯定是遭受到了一定的损害,要好好调养一段时间了。想当初周军及时离开了苏州,他走时时疫还没爆发呢,结果到京城后命都去了半条,何况是这些在苏州疫地附近的村民。   *************************   “如今看来,问题应该就是出在这又远草的特性上了,它本是治疗腹泻的药,但是效果并不大,乃是因为它起效缓慢,可是这一次的时疫之症,它却一反常态,疗效很快,恐怕其催命的地方也是在这里,因为时疫不同于普通腹泻,虽然它是以腹泻为主要症状……”   正是夕阳西下时分,简陋的棚子里,洛槿初正和柳先生白玉坐在一起,给又远草的“夺命”原因作总结,还不等说完,就听外面有人叫道:“六姑娘,柳先生……”   “姑娘,是秦世子身旁的小厮路六儿。”香草听见声音,出去看了下,就回来向洛槿初禀报。   “六儿,你家世子有什么事吗?”洛槿初在屋里问,听路六儿道:“回禀姑娘,我家公子说了,请姑娘和柳先生即刻进城,也不求十分确切的药效,只要有效就好。”   听见这句话,洛槿初的心里便是一紧,连忙步出去问道:“可是疫症又严重了?”   路六儿苦笑道:“姑娘就别提了,爷进了苏州城,那个惨啊……唉!偏偏还有不法商人趁机作乱捣鬼,不知为啥爷竟一直隐忍着,如今苏州城也有治疗时疫的药,百姓们用了之后,症状果然减轻许多,偏偏这药已被哄抬到天价,恐怕也正是因此,爷才盼着先生和姑娘早点过去。”   “苏州城也出了治时疫的药?”   洛槿初和柳先生对看了一眼,柳先生便沉吟道:“若说起来,这倒是好事儿,只不过他们竟然哄抬到天价,这太不该了,难道不知医者父母心么?”   “利字当头,父母都可以不认,何况父母心呢?”洛槿初摇摇头,旋即笑道:“先生也不必恼,看我想个法子狠狠收拾他们。咱们这药虽好,只是其中这味枯鹿草实在难得,若他们的方子便宜,倒是更好呢。”   柳先生苦笑道:“但凡是这样的药方,必定是放在最紧要的地方妥善保管,又哪里弄得出来?难道你要让秦世子去偷?怕只怕秦世子武功再高,人家那护院的本领也不会低了。”   “偷?这么笨的法子我哪里会用?”洛槿初嘻嘻一笑,见师父面色一红,这才知道伤了师父的自尊心,连忙上前挽着柳先生的胳膊笑道:“师父是君子,俗语说君子欺之以方,所以自然想不出这些巧取豪夺的法子了。且看徒弟出手,保准让他们哭爹叫娘。”   一边说着,她便对路六儿道:“回去和你们爷说,我们的药方也已经研究完了,只是药材还要他想办法,靠着我们这几个人现去采药也来不及,至于进城时间,嗯,把这里收拾收拾,明天就进城。”   路六儿喜道:“那好,小的这就回去给爷报信儿。”说完转身刚要走,又听洛槿初喊住他,沉吟了一下道:“你和你们爷说,就说是我的意思,我们明天进城的事,不要和人提起。还有药材,让他明天一早就去药铺订好货,免得等我们到了,他们又趁机哄抬药价。”   路六儿道:“既如此,还请姑娘将方子给小的,让爷按照方子去买药,姑娘不知道,苏州城的药铺里那些药材,价格已经抬高了许多,连醋都没得买了。”   洛槿初叹了口气,心想一个繁华若天堂的城市,竟然到了这个地步,可以想象时疫若真是不可遏制,将会造成多么大的损失,不行,这药方必须尽快的推行下去,只是在此之前,总要取信于人啊,唉!明知道时间耽误不得,却又不得不耽误,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是糟糕透顶。   心里抱怨着,动作却是不慢,她回身写了一张方子递给路六儿,对他道:“行了,就让你们爷按照这纸上的药材来买,越多越好,你先回去,天要黑了,路上小心,我们明天就去。”   “是。”路六儿答应了一声,转身而去。这里洛槿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下,于是对香草吩咐道:“收拾东西,秦锋肯定是遇上麻烦了,不然不会这么急着叫咱们进城。”   “六姑娘,恕我直言,你刚才给六儿的方子,十分不妥。”忽听一旁的柳先生咳了一声说道:“那孩子倒是对秦世子忠心,可万一他路上被人拦截呢?又或者,方子给了秦世子,却被世子身边的有心人盯上,再想办法偷出去……”   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和白玉同时笑起来,柳先生被两人笑得莫名其妙,正要发火,就听白玉道:“师父,师姐聪明着呢,怎么会犯这种小错误?那方子徒儿瞥了一眼,似乎上面多了好几味药材,这是师姐有意混淆视线,就被偷出去也无妨的。”   洛槿初笑道:“就是,更何况,我只是让秦锋买草药,连量都没写,又算得上什么药方?这些耍心眼儿的东西,师父你就不用担心我了。”说完笑容一收,看着天边夕阳道:“我现在只是想,不知秦锋遇上了什么样的麻烦,他想来是个强势聪明的人,连他都觉得吃力,可见苏州城这池水还是很深的。”   柳先生宽慰她道“再怎么深也不怕,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都逃走了,秦锋又是奉了密旨持天子剑的钦差,谁敢和他作对?何况蒋大人应该也到了,有他这个明面上的钦差配合,应该更不至于危难,世子之所以急着叫咱们过去,或许只是有感于疫情严重,盼咱们能够带着一张有效的方子过去罢了。”   一定不会这么简单的。   洛槿初心里十分肯定:秦锋是个很稳重的人,要说心肠硬起来,那也是铁石一般。如果不是遇到了极大的难题,他不会让路六儿来传话,说“不管方子成没成功,只要有些效果就好”。这不是他的风格。   不过这些心思洛槿初当然不会说出来,徒惹担忧罢了,反正明天入城后,一切因果便可以知道。   想到此处,便转身回房,继续和白玉柳先生总结又远草对此次疫症以及一些急性症状重的腹泻的危害和致命原因,总结完后,香草等也将晚饭做好了,众人用了晚饭,那太阳就下到山后了,只留一抹余晖还在大地上留恋不去。   却见几十步外走过来一群人,正是最初他们来这里时的那二十几个人,这些人走到茅棚外,那给他们领路的孩子便高兴对洛槿初道:“姐姐,我爹娘说明天就要回村子里了,我们可以回家了。”   洛槿初笑道:“是,你们现在都可以回家了,只不过新过来的那几个,还要继续喝药,这里已经给你们预备了几分药材,一包就是一份,煎服,喝三顿便倒掉吧,之后若还有染了时疫的人,让他们去苏州城找我们就是。”   现在情况不明,所以洛槿初不想这么快就把方子公布出去,就怕被有心人听到,再利用这个方子大肆敛财,给已经困苦不堪的百姓们再添一条死路。   那小孩儿兴高采烈的谢过洛槿初,接着二十几个人就要给他们磕头,白玉连忙出去阻止了,其中有一个年岁大的老者被柳先生邀请坐下来,细细问他们的打算,知道他们会留下人来照顾新来的几个疫症病人,还有那几个病人也有家人照顾后,他这才放心。   一夜无话,第二天众人上路,到晌午后才到达苏州城门,只见城门紧闭,城楼上几个兵丁笔直站着,倒是有几分威武气,看见他们,就有守城士兵上前盘问,听说是钦差亲自吩咐过来的,又对了对他们几人的形容,便放行了,很显然,这是有秦锋提前打了招呼,不然他们也难进去。   进城之后便是一条笔直大道,倒也不像众人想象中的那般萧条,街上还是有人行走买卖的。几人拒绝了城门士兵的相送,他们也有心暗访一下,因打听了苏州府衙的位置后,便往那边而去。   府衙在东城,偏偏几个人是从西城门进的城,这距离也就可想而知了。不过倒也正好,洛槿初和柳先生正想借这个机会看一看苏州城,因坐在马车上掀帘子往外看,发现街上倒也不是一座死城那般惨烈,只是这种情况下还不萧条,便可想象之前这苏州城是有多繁华了。   “奇怪,这救命斋到底是个什么药铺,怎的如此财大气粗?不过是三条街,已经看见了三家门面。”   正看着,忽听赶车的白玉疑惑说了一声,柳先生便笑道:“既然是叫做救命斋,自然是医馆药铺之类的了,不过敢叫这种名字,想来坐堂大夫定然是杏林高手,这样的人才怕也不会被人随便网罗,应该还不至于多到开分号,那么就该是药铺。”   洛槿初笑道:“药铺能开到这么兴旺,一条街上一个分号,那也是十分大手笔了,这里只是姑苏,京城还没这么大的药铺呢。倒不知这救命斋有什么神奇之处,该不会研究出时疫方子的就是他们吧。”   话音刚落,便听见前面传来一阵嘈杂声,白玉扭回头小声道:“姑娘,师父,是个女人跪在那救命斋前,有几个伙计拿着大扫帚出来,似乎是要赶她走。”   “哦?竟然一来就赶上这么一出好戏。”洛槿初从马车里钻出来,冷笑道:“走,咱们过去看看,看看这救命斋到底是怎么个救命法儿。”   香草一听姑娘这话,就知道她动了气,随着下了马车,几个人也不靠到近前,就站在十几步远外,那几个伙计看向他们,竟然没说什么,只是上下打量了洛槿初和香草等人几眼。   隔着十几步远,那女子说话就十分清楚了,她在哀求伙计们放她进去,只说自己带了五百两银子来买药,偏偏伙计们竟然不肯放她进去,这让柳先生和洛槿初等人都不由得奇怪,暗道五百两对平民来说都是巨款了,这救命斋就算真是卖时疫方子,也不至于就高到五百两一副吧?若真是这样,他们显然不是想赚钱,诚心恶心人呢这是。   最后一个伙计不耐烦,推了那女人一把叫道:“什么话都不用说,你就是拿一座金山来,咱们东家说不卖就不卖,你是真傻还是假傻,不知道东家想要什么?”   不要钱还能要什么?洛槿初和白玉香草等人面面相觑,忽见那女子蹲在地上就痛哭起来,几个伙计骂骂咧咧走了进去。白玉正要上前问询,就见那女子猛然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竟慢慢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头发衣衫。   恰在此时,就见从对面路上驶过来一辆马车,那马车似乎只是经过此地,眼看女子已经走上台阶,马车就停了下来,接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在马车里道:“行了子秋,这种事你管不过来的,别多事了。   马车里传来一声冷哼,接着门帘挑开,一个瘦弱俊秀的青年跳下车辕,先是狐疑的看了洛槿初等人一眼,接着便转身大步向那女子走去,眼看那女子已经要到救命斋门口了,他便大叫了一声:“吴姑娘且慢。”   女子转过身,迟疑看着青年,忽然垂下了头,盈盈行礼道:“原来是曹公子,不知您叫住我,所为何事。”   曹子秋静静看着她,又看了洛槿初一眼,轻声劝了几句,因为声音极其低微,所以洛槿初等人就没听到。只能看到那吴姑娘姣好的面容因为对方几句话而越来越苍白。   真不厚道,既然都是大庭广众之下了,高声多说几句会死啊?八卦心得不到满足的六姑娘积攒了一肚子的怨气,正想往前几步好好听一听,便见那吴姑娘猛然后退了一步,凄然道:“公子好意,闵莲心领,可如今我已是走投无路,除此之外别无他法……”不等说完,珠泪已经滚滚而下,那吴闵莲以袖掩面,转身便要奔进店内。   却见曹子秋一把拉住了她,也顾不得男女有别,谨言轻声,大声急切道:“你……你要慎重啊,可知这一去,一辈子便全都毁了,你怎可以如此轻贱自身?”   “哈,这话说的好笑。”   忽听店内一个公鸭嗓般的刺耳声音响起,接着一个矮胖青年踱着步子走出来,看向曹子秋的眼中满是玩笑戏谑之色,用折扇拍着手掌心道:“曹子秋,你有什么脸说别人?当初你走投无路之下,不也是乖乖送上门让金湛作践吗?”   曹子秋的面色一下子涨红,不自禁就松开了吴闵莲的袖子,那吴闵莲的脸也涨红了,转过头去不再说话。   我去啊这剧情神展开啊。   洛槿初在心里大叫了一声,想到那矮胖青年说的“曹子秋走投无路送上门让金湛作践”的话,这么说,刚刚马车里那懒洋洋说话的男人……   想到此处,她不由得就转头看向马车,却见那车帘一掀,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猛然跳下车来,满面煞气的骂道:“连球子你放屁,小爷我是真心喜欢子秋,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和小爷我相提并论?”   那矮胖青年看见他冲出来,也是不客气,叉腰大叫道:“呸呸呸!谁他妈和你相提并论?管好你的人,别让他来坏大爷好事儿,不然的话我连他……”说到这里,见金湛已经是剑眉倒竖,他倒也不敢造次了,只好悻悻道:“哼!反正管好你家人,别让他来坏老子的好事儿,咱们自然井水不犯河水。”   “妈的我还真就不信这个邪了。”   金湛几步上了台阶,搂住曹子秋的腰,气呼呼对吴闵莲道:“不就是时疫吗?我就不信,只有他救命斋有这方子?哼!治了这么多天,可也没看见把谁治好过,吴姑娘你可想清楚了,为了这么一张不知能不能治好病的方子,就要把你一世清名尽毁,你觉着值得吗?” ☆、第一百零五章   “放你的屁。”   矮胖青年也不干了,向地上啐了一口,冷笑道:“我的方子人所共知,吃了后立刻就止吐止泻,你敢说没治好病?那你拿出一张治得好病的方子啊。金湛你也不想想,你有脸说我?曹子秋那是状元之才,还不是沦落成了你的男宠,他的一生就不是被你毁了?”   “什么男宠?你他妈眼瞎了?本公子自从有了子秋后,画舫青楼再就没去过,我像你?什么烂的臭的都往屋里拉,现在竟然还借着时疫方子染指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孩儿……”   “够了。”   金湛正骂得痛快,蓦然听身旁爱人大吼了一句,于是立刻噤声了,拉着曹子秋讨好笑道:“子秋,咱们是……那个……以德服人,那个……讲文明的,不和这厮一般见识,走走走,你不是说想吃一合斋的素席吗?我特意让他们好好做的……”   曹子秋却不理会他的讨好,转向吴闵莲正色道:“吴姑娘,正因为曹某有切肤之痛,所以不忍见姑娘重蹈覆辙。昨日在府衙内面见钦差大人,大人说已经有人在研究时疫方子,想来不日便会有好消息,姑娘何不再等两日?”   吴闵莲迟疑看着他,喃喃道:“是……曹公子说的是真的?真会再有时疫方子吗?家父母……实在……实在是撑不下去了……”说完忍不住又哭起来。   曹子秋点头道:“再等两天吧,钦差大人亲口所说,想必不会有假。疫症虽猛,却也不是立刻就要人命的,再等两天,若是还没有消息,曹某……唉!我能理解姑娘心情,总之,莫要让自己一生后悔啊。”   吴闵莲犹豫了一下,竟点点头,径自下台阶而去。   这里那连球子跳脚大骂,金湛却根本理都不理,牵着曹子秋的手步下台阶,一边还不住追问:“子秋,什么叫切肤之痛?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什么叫重蹈覆辙?难道你也觉得跟了我是灾难吗?一生后悔?你是不是后悔和我在一起,没办法去科举?可……可我也不是有意拦着你,谁知道你考了状元之后,我还能不能掌控的了你,我也是没办法啊子秋,你难道不知……”   “闭嘴吧。”   曹子秋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了。沉声喝了一句,然后目光不动声色的在洛槿初等人惊愕的脸上瞟了一圈,便和金湛登上马车扬长而去。   艺术来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   看着那辆远去的马车,洛槿初心里只有这句话,她头一次对这句话产生了怀疑:这特么哪是艺术高于生活啊?这根本就是生活高于艺术好不好?   “六姑娘,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梅如玉的声音将洛槿初拉回现实,抬头看了看,那矮胖子正倚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自己这一行人,她叹了口气,对梅如玉道:“你们先坐到车上等我,可惜啊,这一下那连球子肯定对咱们生了疑心,不然倒正好去买一包治疗时疫的药。”   “那六姑娘你呢?”看到连球子向这边打量的目光,梅如玉说什么也不肯让洛槿初单独留在这里,那个男人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东西,之前大概也是要用时疫方子逼迫人家姑娘就范,这样的混蛋,杀千刀都不为过。   看到梅如玉担忧的目光,洛槿初忍不住一笑道:“放心,我难道傻了?送羊入虎口?我去追那个吴姑娘,她不是父母双双重病吗?咱们就用她来打广告。”   “只怕她未必会信你。”柳先生沉吟着摇头道:“这女孩儿经历了这一遭,必定更加谨慎,你若要报酬,她以为你骗钱,你不要报酬,只怕她又要以为你是别有用心了。”   话音落,却见洛槿初哭笑不得道:“师父,你徒弟我看上去很像老鸨和拐子吗?怀疑我别有用心?我能有什么用心?”不等说完,白玉等人都忍不住笑了,白玉便道:“我陪师姐一起去吧,师父你们就在后面跟着,一旦真有什么变故,也能及时照应。”   柳先生想了想,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条稳妥之策,于是便点头同意了。这里洛槿初和白玉紧走向前,追上那吴闵莲,这也幸亏大道上人不多,不然的话隔着这么远,还真就未必能追到。   听说洛槿初手里有治疗时疫的药,这位吴姑娘兴奋的简直要晕过去了,抓着洛槿初的手激动道:“姑娘若真能治好我爹娘的病,情愿倾家荡产……”   “倾家荡产就不用了,我又不是洛扒皮。”洛槿初哈哈一笑,看看四周有人好奇的看向这边,她就拉着吴闵莲到了一条小巷子里,微笑道:“这药还没做出来呢,明日你去知府衙门,只说找六姑娘,自然就有人带你来找我,到时候给你药材。自然,这药不是白给的,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姑娘请说,但凡小女子能做到,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吴闵莲听洛槿初这么一说,心里更是笃定了几分,暗道这才对,如今救命斋的一副药已经卖到了二十两银子,人家姑娘哪能白给我药材?自然是有条件的,只要不让我去做那些羞耻之事……罢了,为了救爹娘,就是需要做些出格的事,也只好认了。   “嗯,我想知道那个金公子和曹公子的事,刚才几句话听来,他们的关系似乎是……情人?但具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什么重蹈覆辙之说?难道曹公子也是被逼迫的吗?”   吴闵莲的眼睛瞬间都瞪大了,不该人家姑娘疑惑,人家这里都做好万一的准备,连清白都打算豁出去牺牲,结果洛槿初的条件是打听八卦,这么大的落差,能不呆住吗?   “咳咳……”吴姑娘咳了一声,似是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道:“这个……他们的事情,我也……只是……那个……道听途说……”   “姑娘不必多心,我打听这件事也没有别的目的,只是单纯好奇。难道你不觉得这个条件比牺牲你的清白要好的多吗?就是曹公子知道了,说不定他主动把过往的事告诉我,来为姑娘换这一副救命药呢。”   “喔,那倒是,曹公子的善良慈悲,全苏州城谁不知道?”   吴闵莲微微一笑,因为这句话,似乎也放开了好些,正色道:“其实他们的事情很简单,当初曹公子是我们苏州有名的才子,只是家境清贫。金公子家是后搬过来的,谁也不知道金公子的来历,只知道他家势力很大,而这金公子没有父母禁管,在我们姑苏一带那是有名的风流浪荡子,结果有一次他在秦淮画舫上过了一夜,第二天他的铺子出了事,急急忙忙往回赶,又遇上了大雨,恰好路过书院,曹公子和几个同学也是游山归来,淋得落汤鸡一般,却还是将伞给了金公子,就这一次,从此金公子便缠上他了。”   真够狗血的,白娘子的男男版吗?洛槿初心里念着,不由得笑道:“我不信,金公子既然那么有钱,怎么会连马车都坐不起?”   吴姑娘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金公子出入都是骑马,并不坐马车,只有陪曹公子出行的时候,才会照顾曹公子的身体坐马车啊。”   洛槿初吐了下舌头,心想多什么嘴啊?你又不是看小说,还讲究考据细节呢。因连忙点头道:“好好好,你继续。”   吴姑娘叹了口气道:“曹公子是个高洁的人,当然不会因为金公子的逼迫利诱就随他,可是后来,他父母重病,无钱医治,欠了很多债务,还是不能治好他父母的病,那病无法可治,只能耗钱调养着,就为了这个,曹公子才不得已去求金公子,说起来,金公子也是好样儿的,他出钱帮曹公子的父母治病,却没有趁人之危,只是立下了契约,等到二老过世之后,这才将曹公子接到家里。”   洛槿初心想好嘛,这不叫趁人之危,还有什么叫趁人之危?不过细想想,那姓金的这么做,倒也算是一番真心,而且看他毫不在意的就和曹子秋出双入对,显然也不在乎世俗眼光,这很对离经叛道的六姑娘的胃口,也算是臭味相投,哦不,是惺惺相惜。   “那这位金公子究竟是做什么的呢?姑娘说他势力大,但不知大到什么程度。”白玉在旁边也好奇的发问了,在他看来,这金公子又不是什么权贵达官,竟然能逼迫一个才子到这地步,委实匪夷所思。   吴姑娘笑道:“这个具体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金公子家经营的事物很多,包括酒楼,绸缎庄,青楼赌场也有涉猎。都说他身后有势力,但究竟有什么势力,却不是我这女流之辈能知道的。”   洛槿初笑道:“多谢吴姑娘,成,明日一早你去府衙拿药,但是悄悄的,不要让人看见。”   吴闵莲答应了,想了想又红着脸道;“我家也有家人的,只是今日我迫不得已,才抛头露面,若是可以,能否让我家下人代我拿药?”   洛槿初想了想,微笑道:“恐怕不行,这事儿目前是要保密的。不过姑娘明天可以带着家人过来,若有人问起,你就说听曹公子说钦差大人说时疫方子要出来了,所以过去打问一下,其他的不要多说,明白吗?”   吴闵莲是大家闺秀,自然也知道人家但凡这么吩咐了,那自然是有深意的,于是点点头,又敛衽施礼,这才袅袅去了。   有这事儿一耽搁,到府衙的时候就已经是晌午了,何秋澄早就等在门口,焦急张望着,见她们过来,这才放下心,笑道:“世子一早就吩咐我过来等着接姑娘,怎么这么晚?”   梅如玉一听见何秋澄的声音,心里便是一阵激动,当着众人的面儿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好强作平静笑道:“遇到了一档子事儿,耽搁了。”   几人从西角门进去,洛槿初便道:“何大哥,为什么世子爷以钦差身份住进了府衙?之前他不是要暗中行事吗?”   何秋澄苦笑道:“姑娘见到苏州城如今的景象了?”见洛槿初点头,他便问道:“你觉着怎么样?”   “还可以,虽然十分萧条,但比我想象中要好些,不至于就成了人间地狱。”洛槿初说到这里,忽的恍然大悟,看着何秋澄道:“莫非……莫非这是因为秦锋……”   “是。”   何秋澄点点头,叹气道:“刚到苏州城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惊呆了,宛如进了死城一般。公子原本是要暗中行事的,可问题是,苏州府衙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官员,唯一两位当日联名上奏折的五品官员也染了时疫,而江苏巡抚和苏州知府逃跑后,他们的爪牙势力还存在。这个乱劲儿就别提了。世子一看不出头不行,这才迫不得已现身出来。不过也并没有因此表明身份,只说钦差大人不日就到,我们是打前锋的,说来不怕姑娘笑话,就是住进府衙里这几天,白日公子要整顿苏州城的秩序,开仓放粮联合药铺稳定民心。晚上还要应付一拨又一拨的毛贼,世子亲口说的,就是行走江湖十几年,加起来也没这十几天热闹。”   洛槿初听得目瞪口呆,好半晌方摇头苦笑道:“难怪皇帝把他派过来了,一则是因为信任他的能力,二来,恐怕苏州的乱象皇上也想到了,所以必须派秦锋这样武功高强又有能力的人来。是了,那钦差蒋大人到了吗?”   “蒋大人知道世子在苏州城整顿后,过来协助了两天,就往扬州无锡去了,据说那里也出现了疫情,为了不重蹈苏州覆辙,所以钦差大人不得不出头。”   “我的天,这乱的简直是……遍地开花啊,早知道皇上应该多派几个钦差来的。”洛槿初摇头苦笑,忽听一个惊喜的声音道:“六姑娘,柳先生,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洛槿初抬头一看,登时就愣在了那里。   只见从大门内匆匆奔出一人,看那英俊面容,自是秦锋无疑,只是……只是秦锋怎么会变成这幅样子:头发乱糟糟的,眼睛也是通红,原本挺拔颀长的身躯竟然瘦的往竹竿方向发展了,一张脸也凹陷下去,只剩那双红眼睛,仍是如以往那般锐利精明,还有,这嘶哑的声音是怎么回事?明明秦锋的声音是时而清朗时而低沉的,清朗时有若金铁交鸣,低沉时则充满了几丝魅惑的磁性,这公鸭嗓子是谁?   “秦世子,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身旁环儿和香草不约而同的一声惊叫,将洛槿初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不用说,这也是她的疑问:秦锋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嗨……从京里出来时,我就知道这是苦差事,却也没想到竟会这般苦。好在总算如今算是将事情大致控制住,不然我若晚到两天,苏州城必起民乱。只是这民情可以控制,疫情却难控制,蒋大人已经离开苏州城往扬州去,现在要紧的便是这时疫方子……”   秦锋沙哑的解释着,目光却是只看着洛槿初,见她震惊盯着自己,他不等说完便苦笑一声,拍着自己的脑门道:“看我,你们一来,急着分说这些做什么?这些日子可苦了六姑娘……和柳先生,看看,你都瘦了这么多。”   “你还好意思说别人,我们可也没瘦成你这样子,看看你那双兔子眼睛。”   洛槿初摇摇头,不知为什么,从来看到的都是这厮意气风发神采飞扬的模样,那时候她心里恨得咬牙,只说怎么没人能让这家伙也吃一个瘪呢?然而今天真的看到秦锋憔悴不堪时,她心里竟隐隐有些心疼,好吧,其实也不是隐隐的疼,分明都疼得揪起来了,只是她固执的不肯承认罢了。   “哦,我这个……没什么,回京歇几天就是了。”秦锋微微一笑,然后将众人让进门去,对身旁路六儿道:“去让厨房整治几个好菜,快点端上来,晌午了,先生和姑娘他们恐怕也饿了。”   路六儿答应着去了,秦锋苦笑道:“非常之时一切从简,不能整治什么接风宴了,好在这府衙里的水源和食材还是干净的,城中环境我也清理了一遍,该隔离的都隔离起来,不许出门,如此方总算将事态微微控制下来,只是你们再不来,我也要抓瞎了。”   洛槿初见他说话的时候,眼中怒气一闪而过,因略想了想,便问道:“可是城中有奸商趁机哄抬粮价?听说你开仓放粮了。”   秦锋沉声道:“这倒在其次,江南向来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苏州知府虽贪,但府库存粮尚有过半,倒还能应付,我已经给京里递了折子,请皇上再调粮过来。如今让人恼火的是药材,自从时疫爆发之后,城里几个大药铺的药材凭空涨了十倍价格,他们联合起来,百姓们又盲目的哄抢,一时间连我也没有好办法,更可恨的是,十天前,那救命斋声称研制出了治疗时疫的良方,我本来还很高兴,谁知一副药他们卖二十两银子,我命人上门交涉,那救命斋的主事人竟有恃无恐。”   洛槿初皱眉沉吟道:“虽然你没亮出世子身份,然而钦差的名头竟吓不住一个奸商,这也太搞笑了吧?莫非……那家的幕后有人?”   秦锋冷酷道:“这是必然的,只怕不但有人,这人的身份还不会低。我觉着,他们应该知道我的身份,却还能如此有恃无恐,那必是另有所图。你不知道,如今因为他们的时疫方子,苏州百姓眼巴巴看着,将他们当做了救命菩萨一般,我即使亮出身份,恐怕也拿他们没办法,所以这才急着找你们过来。”   “唔,用性命之危来绑架百姓,这倒还真不失为非常时期一个非常好用的手段。”洛槿初点点头,再看看秦锋的憔悴模样,心中又是长叹一声,暗道古今如是,做点事情还真难啊,我只道我这半个月辛苦非常,可看看秦锋,想来他劳心劳力是我数倍,也难怪憔悴如斯。   想到这里,洛槿初也没了和秦锋较劲斗嘴的心思,轻声道:“嗯,方子已经研究出来了,只是怕打乱你的计划,所以现在还没流传出去。”   “果然研究出来了?”秦锋那双布满了红丝的眼睛猛然一亮,一把拍上椅子的扶手,兴奋道:“我就知道,六姑娘出手,必不会让我失望的,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他兴奋的直搓着手,眼中却全是沉思算计的光芒。   “咳咳……什么我出手?还有师父和师弟帮忙了。”洛槿初见秦锋只顾着称赞自己,心里不由得又羞又气,连忙替柳先生和白玉揽功。   “对对对,还有先生和小白,哈哈……”秦锋也有些尴尬,只好十分爽朗的笑,然后扭头问路六儿道:“怎么还不摆饭?想饿死六姑娘和柳先生吗?”   路六儿尴尬的咳嗽了一声,小声道:“爷,奴才刚从厨房传完话回来,这还不到半刻钟,想来就是小炒,也不会那么快就熟的。”   一句话逗得其他人都忍不住低头掩唇而笑,只有秦锋和洛槿初更加尴尬,秦锋尤其可怜,因为他不但尴尬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被洛槿初狠狠剜了好几眼。   用完饭后,秦锋便道:“先生和六姑娘劳累一天,也该好好休息,我已经命人替你们预备好了房间,这就让人带你们过去吧。”   柳先生点头道:“也好,唉!年纪大了,身子骨不经打熬,不过才半个多月,就确实觉着有些乏累,我年轻那会儿,连着熬一两个月,半点问题都没有。”   秦锋笑道:“先生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您离老倒还有段距离,但终归是年过不惑的人,也是该保养身体的时候儿。”说完就让路六儿领着众人各去安歇,他这里却是又有人来商议事情。 ☆、第一百零六章   来的乃是府衙里原本的府丞史长天,在秦锋没到的时候,虽有一腔忠心,但面对这么大一个乱摊子,却是缺乏应有的胆色和气魄,以至于苏州城险些酿成民乱,如今秦锋到了,他有了主心骨,且知府衙门又被梳理了一遍,众人都不再各怀心思,而是以秦锋马首是瞻,各自分管一摊,所以诸多乱象便立刻井井有条起来,这府丞的工作能力也就凸显出来了。   史长天来找秦锋,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之前秦锋交代下去的购买药材之事,此时他带着秦锋来到府衙后面,指着空地上的十几个箩筐,小声道:“大人,就这些药材了,这已经是下官竭尽所能,都没敢让一个人去买,而是让县衙的人乔装分批去买,只是那些药铺却当真小心敏感,到现在,也不过就买了这么点回来,他们便再不肯卖了。”   秦锋看着那些箩筐,最多的也不过只装了六分满而已,不禁皱起眉头道:“若是寻常来说,这些药材不少,可面对一城百姓,已经过半染了时疫,这点又算得了什么呢?怎么?难道你用高价也买不出来了?”   史长天叹气道:“大人,从一开始就是高价购买的,现在那些药铺嚣张的很,大概也只有皇上来了,他们或许会给点面子。依照下官的拙见,这些奸商就该杀一儆百,只要有人怕了,松了口子,大人才好做事。”   秦锋摇摇头,郑重道:“不行,这些药铺如今就是苏州百姓的救命稻草,若是贸然动了,一旦激起民愤,后果不堪设想……”   说到这里,他猛然住了口,心中一直有些不解的疑团也豁然开朗,暗道难怪,难怪我总觉得这些奸商嚣张的有些离谱,他们有恃无恐,好像另有所图。莫非,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不肯配合我,来激怒我,只等我沉不住气,对他们采取了措施,再绑架民意激起民变,如此一来,皇上必然要调我回京,甚至为了安抚百姓,还会降下罪名。更有甚者,恐怕就连父亲也会受到牵连影响。   一念及此,思路越发清晰,秦锋的眼睛慢慢眯起来,对史长天沉声道:“行了,这件事儿我知道了,能买到这些药材,你也算是尽心尽力,先下去吧。”   史长天答应一声离去,这里秦锋慢慢踱回自己房间。这么多天的高强度脑力体力劳动,饶是他在江湖上打熬的好筋骨,此时也有些困乏,因便躺在榻上默默沉思,暗道朝中有资格和父亲作对的,无非那么几个人,若说起来,他们做这些奸商的后台,倒也的确是很大很硬的后台了,只是,会是谁呢?   正在脑子中一个一个的排查,忽然就觉着似是有人进了自己的屋子,脚步声虽轻微,然而听在他这练武之人的耳朵里,却是如同擂鼓一般了。因便扭过头去睁开眼睛,心想六儿这个混账东西,越来越惫懒,莫非是跑去什么地方睡觉了?喔,也是,这几天他和侍卫们也累得不轻……   谁知门帘掀起,竟然是洛槿初走了进来,她已经换下了之前的大衣裳,只穿着一套白色丝绸的衣裤,在衣襟处绣了精致的花纹,长长黑发披散下来,还是半干状态,看来是沐浴了一番。衬得整个人都如同亭亭玉立的出水莲花一般。   “六姑娘怎么过来了?”秦锋见是洛槿初,哪敢怠慢,连忙站了起来,一边好奇看着对方手中端着的木盘,那上面的碗里许是装着什么补品,不过那小盆是什么东西?   他正好奇着,就见洛槿初将木盘放下,摇头笑道:“先和你说一声儿,别自作多情,这些东西不是我为你秦锋预备的,而是我为那呕心沥血替苏州百姓谋福祉的钦差大人预备的。”   秦锋忍不住笑道:“六姑娘今日是怎么了?莫非是要夸奖我,又不好意思,便用这种方式?”说完看向那小盆道:“这里还有方巾,不会是特意端过来给我擦脸的吧?这哪里用劳动你……”   “给你擦脸我难道会用这种小盆子?”洛槿初哼了一声,将那碗先端起来给他,一边道:“少废话,这是刚刚香草简单熬得银耳莲子汤,你这些日子嘴唇都起泡了,可见是肝火旺盛,好歹是个钦差,难道都不知道给自己败败火?这东西又不麻烦。”   秦锋苦笑道:“哪里顾得上,倒是要多谢姑娘。”说完一饮而尽,放下碗看着洛槿初清丽的面容,又忍不住轻声道:“只得你这一句话,我的火便尽去了。”   “顾不上败火,这会儿倒有功夫贫嘴。”洛槿初撇撇嘴,接着伸手将方巾在盆里荡了荡,笑道:“好了,躺到榻上去。”   “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你手里总是有古怪玩意儿。”秦锋疑惑地看她,却仍是依言躺了下去,又听洛槿初让他闭上眼睛,于是将上下两眼皮一合,犹自笑道:“莫非是要给我变出什么玩意儿来开心?才让我闭上眼?”   话音未落,只觉着眼皮上一阵清凉,他知道便是那方巾了,因不太明白洛槿初的意思,也就不做声。过了一会儿,便觉着有一丝丝的凉意顺着眼皮渗进来,竟让一双眼睛十分舒服,他不由得讶异道:“这必定不是清水,奇怪,倒是放了什么?竟这么舒服?”   “放了冰片,薄荷等物,时间仓促,也来不及弄什么好的,不过这些也差不多了。”洛槿初淡淡解释了一句,之后又道:“你这些天熬得太狠,眼睛里全是红丝,可这苏州城乱象未过,怕接下来也不得好好休息,所以弄这个给你敷一下,让眼睛尽可能舒服些。”   秦锋笑道“嗯,确实舒服。我其实有时也用凉水敷眼睛,如同你说的,熬得太狠,眼睛一阵阵痛。只是都不如你这个好,果然六姑娘出手,便是不同凡响的。”   “少灌迷汤,这个就是不同凡响?你把我的医术和其他做药的本事置于何地?”洛槿初不得不承认,虽然和面前这厮是“冤家对头”,但在他面前,自己是最放松的。   因也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问道:“我让你买的药材都买到了吗?”   秦锋就将情况大致说了下,最后凝重道:“我怀疑这件事背后的主使者不但是贪财,他还想利用这件事对我父亲不利,你想,一旦我在这里激起民变,我就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了,调回京城还要挨罚,我父亲也难免背一个‘教子无方’的名声,都不用那幕后主使者出面,他只要向言官们漏漏口风,那些自诩正义的书呆子自然就会迎头而上的,到时候舆情汹涌,只怕皇兄也要为难。”   “嗯,这事儿倒不可不防。”洛槿初点点头:“那你打算怎么做?既然知道了对方的险恶用心,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若是没有你和先生研究出的时疫方子,我即使明了了对方的意图,恐怕还真得要束手待毙。”说到这官场倾轧权谋,秦锋也不由得来了兴致,就要坐起身,却被洛槿初按下去,听她嗔道:“还捂着眼睛呢,你起来做什么?躺着难道不能说话?”   秦锋叹气道“虽然捂着眼睛舒服,只是却看不到你的模样……”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哼了一声道:“你可是连我的声音也不想听到了?”   “姑娘莫恼。”   秦锋连忙嘻嘻一笑,听声辩位,一把就抓住了洛槿初的袖子,心想真奇怪,到了这里后,六姑娘对我比在京城时好多了,莫非真是江南灵秀之地,受那些才子佳人故事的影响,让小妮子也对我存了一丝情愫?唔,这倒是好事儿。   想到这里,只觉着一颗心似乎都飘荡开来,他连忙抑制了兴奋心情,咳了一声正色道:“若是没有你的时疫方子,只要再过几天,大部分百姓恐怕就会被救命斋那贵比黄金的药方给拖得倾家荡产。到那时,或许都不用有心人挑拨,只要说一句,官府坐看奸商坑人,不作为,定是收了好处。这一句话大概便能激起百姓愤怒了。”   “唔,确实如此,那你现在出手呢?是不是就可以提前将这个隐患掐灭?”   听了洛槿初的话,秦锋摇头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若是我现在出手,救命斋便索性不做药了,只说成本都回不来,这是官府逼着他们没活路,到那时,有心人一挑拨,百姓也会觉得官府过分,就如同你说的,民意太容易被绑架了,到那时,但凡用心煽动一下,结果不问可知。”   “照你这么说,若是我和师父没做出时疫方子,你还真就要坐以待毙了。”洛槿初叹一口气,摇头道:“从古至今,就这些小人最该死,让他们兴国安邦不行,但要是让他们拖拖后腿害害人,那简直是一山还有一山高,真是太气人了。”   “嗯,不过如今方子既然出来了,就不用很担心。”秦锋笑着说了一句,忽然伸出手来:“劳驾,递杯水过来成不?”   “你还有功劳了是吧?”洛槿初明知这厮是故意的,却还是将水递了过去,这边咬牙瞪眼表达愤愤之情,忽然想起对方眼睛上蒙着方巾,根本看不见,自己这不是浪费表情吗?   秦锋将那杯水一饮而尽。一边思索道:“现在的问题是,那些药材要抑制住全苏州城的疫病根本不够,但是药铺又联起手来,我们要去哪里进药材呢?我想找出幕后那个黑手,所以这事儿必然不能声张,免得那只手见势不妙就缩了回去。”   洛槿初也蹙眉细思起来,这件事初想简单,然而因为秦锋要找幕后黑手,就有些困难了。   正沉思着,便听秦锋喃喃道:“可惜我在苏州人生地不熟,几个之前认识的朋友也都因为这瘟疫避到了别地,不然或许还可以寻他们帮帮忙。”   正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洛槿初一听这话,脑子里不由得火花一闪,连忙道:“我知道你想找什么人,恰好有个人选,有一个叫做金湛的人你知不知道?”   “金湛?你怎么会知道他?”秦锋稍微抬了抬身子,将头扭过来:“呵呵,你真的是刚进苏州城么?倒是连城里的名人都知道了。只是那家伙不行,太桀骜不驯,又我行我素,亦正亦邪的一个人,让他做别的,若是有利益驱使还可,但若是做这等事,又没什么利益许他,万万不可能。”   “不试试怎么知道?”洛槿初回想着当时金湛和曹子秋以及那个连球子的对话,越想越觉得那霸道青年是个合适人选。   “关键是这事儿太过重大,我不太能信得过这种人。”秦锋摇摇头:“一旦泄露出去,事情不成反在其次,只怕反而会让那幕后黑手抓住可趁之机,不行不行……”   “那个金湛就算不是什么为国为民的侠义之人,但他有个爱人,叫做曹子秋的,叫我看,那倒是个忠厚善良的君子,若是能说服曹子秋,或许能制衡一下那金湛呢。”   洛槿初将自己之前看到的金湛和曹子秋的经过说了一遍,就听秦锋疑惑道:“是么?这个曹子秋对金湛的影响这么大?也罢,我让人打听打听,若果真如你所说,或可一试。”   两人便在这里说着话,转眼间那方巾在秦锋眼上敷了三五回,只让他觉得十分舒服,眼睛也没有了之前的干燥疼痛。因便取下来,笑道:“这水给我留着明天用,这会儿却是要出去办事了,也就是现在,若是前两天,想和你说这么几句话都万万不能,千头万绪的,乱的就别提了。”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路六儿的声音在外面道:“六姑娘,救命斋的时疫药买回来了,是不是现在就送去您房里?”   “嗯,送过去吧,香草在那边呢。”洛槿初站起身,掀帘子走出去,看着路六儿手上拎着的几包药,摇头笑道:“买一份就是了,你竟买了五份,知道你主子有钱,也不是这么个浪费法儿。”   “没办法,人家就是这么卖的,不许分开买,要买必须一次五份。”路六儿苦着脸道:“听说是从前天开始改的规矩,幸亏奴才派去的人带足了钱,不然的话还真不能这么快就买回来。”   “从前天开始改了规矩?”洛槿初和秦锋对望一眼,疑惑道:“这是怎么回事?”   “谁知道救命斋发什么失心疯呢?他们那个东家叫连秋梓,老百姓都叫连球子,取笑他身材矮胖,如今看来,脑子也不清楚,哪有这么宰人的……”路六儿唠唠叨叨的抱怨,却听秦锋道:“行了,赶紧将药送去六姑娘房里吧,啰嗦什么?”   路六儿笑道:“是,奴才这就去。”说完一溜烟儿去了,洛槿初身子倚在门上思索了半天,方摇头苦笑道:“我真不知这救命斋在搞什么鬼了,无妨,等我看看他那些药材再说。是了,金湛的事情,你再好好考虑考虑。”   “嗯,我知道了。”秦锋点点头,不妨路六儿送了药回来,便听见这句话,不由得好奇道:“金湛?可是那位苏州三富金公子?他怎么了?”   “你小子哪儿来的这些外路精神?正经忙你的去吧。”秦锋笑骂了一句,却听路六儿笑道:“爷,不是小的外路精神,是刚刚听买药的张三哥回来说,救命斋门口好热闹,打起来了呢,金湛公子带着十几个护院堵住了大门口,说除非连球子不出来,出来就要他满地找牙。”   “到底怎么回事儿?”这一下秦锋也来了兴趣,原本他对洛槿初的提议并不是很在意,但如果金湛真的和连秋梓对上了,那这个人选倒的确是可以好好考虑用一下的。   “具体小的也不清楚,听张三哥说是为了金湛公子那个男宠,叫什么曹什么的……”路六儿挠挠头,憨笑道:“所以奴才走到这儿,听见姑娘说起金公子,就多嘴问了一句。”   “为了曹子秋?”洛槿初也瞪大眼睛,而秦锋已经吩咐路六儿去叫张三过来了,听见洛槿初的话,他便扭头笑道:“你真真就是我的福星,别说,因为这事儿,这金湛可能还真是一个好人选了。”   不一会儿,张三匆匆过来,隔着十几步远就行了礼,秦锋也不等他说话,开门见山问道:“听说那救命斋的连球子和金湛打起来了,为了曹子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细细说出来。”   张三连忙笑道:“大人这事儿问小的就对了,别人还真未必清楚,恰好金公子家人中有一个护院就是小人的街坊,这才知道原委。原来是那曹公子也染了时疫,所以金公子派人去买药,谁知那救命斋的伙计认出那是金家的管家,告诉了连东家,连东家也不知和金家结了什么仇,偏偏不卖,金公子一时气不忿,又担心曹公子,就打上门去了。”   “这怎么会?上午的时候儿我明明还看到金公子和曹公子一起乘马车从救命斋那里经过,不到半天时间,就染了时疫?也没这么快的啊。”洛槿初好奇问道,却听张三笑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不过我那街坊就是这么说的,想来不会假。”   秦锋点点头道:“行了,你去吧。”说完转向洛槿初:“这件事你怎么看?”   “无妨,让师父出马去探一探情况就是。”洛槿初早已想好了对策,因又和秦锋商议了一下,两人觉着可行,便分头离开各自行事。   一直到夕阳西下,柳先生才从金家回来,见众人都在等自己,他也顾不上劳乏,便先坐下来道:“没错,曹公子的症状,很明显就是染了时疫,不过好在还是初期,只要及时对症治疗,对身体当没有什么危害。”   他说完看到洛槿初疑惑地目光,便笑道:“妞妞不必怀疑,上午咱们遇见他时,确实没事儿,谁知道中午回去用了饭就吐了,想来也就是这一两天,不知道他哪里不小心染上了。”   “原来如此。”洛槿初点点头,看向秦锋道:“你的意思是?”   “嗯,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这个金湛对曹子秋倒的确是一往情深,我已经安排人送请帖了,明日请那金湛过府一谈。   洛槿初心知这就是秦锋要用对方了,想到自己能帮上这样的忙,她心里竟然觉着很高兴。而六姑娘完全没有觉得这有任何不妥。   所以说,感情这种东西,最厉害的地方就在于:当它扎根在你心里的时候,无论你多么警惕,都会在不知不觉中彻底放松了戒备,就好像现在心满意足准备吃晚饭的洛槿初。   ************************   金湛是真的急疯了,他现在眼里心里只有曹子秋的安危生死,秦锋这个堂堂钦差给他的请帖被他随意丢弃在书桌上,连封口都没打开。直到等了一上午也没看见他人影的秦锋不得已只好派人上门相请时,才发现他已经纠结了几十个护院,要去救命斋抢药。   幸亏过来的是路六儿这个家伙,见此情景便流了几滴冷汗,连忙拦住了,无奈红了眼睛的金湛已经根本听不进去人话了,见路六儿纠缠不清,这向来嚣张跋扈的大少爷竟根本不管他是钦差的人,就要命人打出去。   幸亏路六儿机灵,见状连忙拼死凑到他耳边道:“金公子,我们爷请您过去,是为了救曹公子的。”   “救曹公子”恰是此时让金湛脑子清醒下来的灵丹妙药,他在这里琢磨了一下,又打量了打量路六儿,才淡淡道:“你家爷是哪个?”   路六儿已经得了秦锋吩咐,因此也不瞒他,小声道:“我们爷乃是京城宣亲王府世子,皇上密旨派下来的钦差……”不等说完,就见金湛将宝剑“刷”的一声入鞘,呵呵笑道:“既是这号人物,想来说话是靠谱的,还等什么?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决定今天晚上七点半加更一章六千字,求订阅求打分留言求收藏,梅子要尽全力冲一下金榜,不辜负编编给我强推。拜托大家支持,OTZ。哪怕让梅子在金榜上蹲一天也好啊,咬手绢内牛满面 ☆、第一百零七章   秦锋和金湛在密室里究竟商量了些什么没人知道,白玉和何秋澄都在廊下等候消息,只看到那金湛笑容满面的出来,便知道两人定然是达成了合作意向,两人正要起身进屋里通知洛槿初和柳先生,就听身旁的门被“哐当”一声推开,接着柳先生怒容满面的走出来,也不知是怎么了,只气得一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一叠声道:“丧尽天良,真真是丧尽天良的奸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混账啊混账……”   “先生(师父)怎么了?”   何秋澄和白玉连忙都站起身来,白玉上前扶住了柳先生,一边问随后出来的洛槿初:“师姐,到底怎么回事?师父怎么会气成这个样子?”   洛槿初的脸色也十分难看,这时秦锋和金湛也走过来,见这师徒两个的脸色,不由得都有些奇怪,连忙问询,却见洛槿初抬起头问金湛道:“这救命斋的药卖了多长时间?公子觉着大概有多少百姓买了?”   这问题倒让金湛一时间摸不到头脑,他抓了抓头,认真想了想道:“苏州城自古繁华,又是太平盛世,大部分百姓也都小有身家。虽如此,他那药卖的也太贵了,然而为了性命,多少人倾家荡产也要治病啊。粗略算算,多的未必有,但是几万副是肯定能卖出去的。毕竟治病的话,一副也不能好啊,得多买几副。”   “几万副?那就是说,最起码会有一万多人……”洛槿初倒吸了一口冷气,回身看向柳先生,只见师父的面色越发难看了,她连忙安慰道:“师父别气别急,毕竟量小,咱们再仔细研究一下,未必就研究不出治疗方子,正经您要保证重身子才行。”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秦锋也在一旁疑惑问道,却见洛槿初摇摇头,苦笑着对金湛道:“你之前为了求一副药,竟然要打到救命斋门上去,如今想来,你和曹公子倒是得上天眷顾,幸亏那连球子没卖给你药,不然你才是害了曹公子呢。”   “此话怎讲?”金湛悚然一惊,却见洛槿初又转向白玉,轻声道:“还记得那个又远草吗?”   “就是之前能治瘟疫,但是治好了瘟疫却会致人死命的又远草吗?”白玉的脸色也变了,他觉得自己知道师父和师姐的面色为何如此凝重了。   秦锋和金湛那是什么人,自然也听出来了,两人不由得面面相觑,金湛便问道:“这位姑娘,又远草治瘟疫,却又致人死命是怎么回事?可是……可是救命斋的药里就掺了这东西?”   “没错。”   洛槿初点点头,扶着柳先生道:“进去说吧。秦锋,这一次恐怕要立刻查封救命斋,和千万条百姓性命相比,你的大计也只能退步了。”   “这个轻重缓急我还是知道的。”秦锋面色也十分凝重,点头道:“我现在只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又远草会致人死命?怎么这苏州城吃了救命斋药物的人,也没听说就有死掉的啊,这结论必须要慎重啊。”   “这个难道我会不清楚?”洛槿初白了秦锋一眼,接着叹气道:“我们留在那个瘟疫之地时,就听那里的人说了,他们偶然发现这又远草可以治瘟疫,吃了后也不吐不拉肚子了,所以一时间,许多人都把又远草采摘回去备用,谁知过些日子,那些吃了又远草的便开始呕血便血,最后失血而死。我和师傅研究过,那又远草平日里是无害的,治疗普通腹泻效果虽慢,也没有什么危害,唯独是这次瘟疫,恐怕有一些和普通腹泻不一样的东西,能够和又远草中的成分互相作用,所以瘟疫症状控制后,它的危害出现,就是夺人性命。”   洛槿初虽然解释的非常详细,然而秦锋和金湛却还是有些听不懂,他们并非这方面的专业人才,这倒情有可原,所以洛槿初也干脆长话短说,苦笑道:“反正这里一些事说了你们也不明白,你们只知道,这次瘟疫又远草看似有奇效,却万万不能使用就行了。至于那救命斋的药为什么没有吃死人,这也非常简单,他们把药量调的十分轻微,在最大程度上降低了又远草的作用,也降低了它的危害。所以你看现在苏州城的瘟疫病人,吃救命斋的药,不过是能减轻症状罢了,远远达不到治愈效果,然而这又远草的危害虽轻了,但终究是潜伏在体内,能慢慢化解开还好,若化解不开,恐怕这场瘟疫压下去,另一场人为的瘟疫就起来了。”   这一次秦锋和金湛终于全听明白了,秦风立刻招手叫来路六儿,沉声道:“你派人出去暗中查访,看看到底有多少人是用了救命斋的药后死亡的……”   不等说完,便听金湛道:“世子爷稍等,容我问洛姑娘一句话。”他说完,便认真看着洛槿初道:“姑娘真有治疗瘟疫的药方?可是不加又远草,对人体无害的?”   洛槿初正色道:“药方是有,幸而这次瘟疫在书中也有记载,只是症状稍稍变化,所以在原有药物基础上稍加添减即可,不然我和师父也不可能这么快研究出来,又远草当然是不敢加的。这副药相互之间也没有什么危害,在瘟疫之地我们曾经试验过,只要注意饮食,服用的人一般两天左右可以减轻症状,十天左右能够止住吐泻,二十天大概便可痊愈了。至于往后会不会突然出现什么害处,我不敢给你包票,因为我也只观察到二十天而已,但是最起码在这二十天内,服用的人还没有出现有害的症状,通常这种情况,往后也不会有什么害处。”   金湛点点头,一拍大腿道:“好,我信姑娘的。”话音落,他才想起这姑娘的师父好像就在旁边,自己这么捧徒弟,也不知人家会不会高兴,因连忙转头去看,就见柳先生双眉紧蹙,却并非是不满,而是忧心忡忡的模样,显然是在担忧那些服用了救命斋药物的百姓。   “我知道世子爷找我过来的用意,既然您身份这般高贵,竟还踏入苏州这死域绝地,想来应该是身负皇命,那就是暗中钦差吧。您在这苏州城大半月的所作所为我也清楚,并不是一帆风顺的,这就说明,朝中恐怕有人不太希望世子爷这次能立了功劳回去。如今洛姑娘手中有真正治疗瘟疫的方子,救命斋能如此有恃无恐,背后也不可能没人指挥……”   秦锋冷冷看着他,心中却远不如面上那么冷静:这个金湛竟能通过这些事情窥破自己的用心吗,果真如此,这个男人当真是不容小觑的。而且,他的背后也不可能没有人,会是谁呢?   “我想说,世子爷如今手握药方,才是真正有恃无恐的人,您本可将这功劳紧紧握在手里,只要您宣布了救命斋的药物有错,又推出真正的时疫药方,那您就是苏州城百姓的再生父母,这份功劳恐怕也没人能抹杀了您。之所以还找我来,大概就是世子想隐身幕后,能让您将这样一份天大功劳让给我的,自然不会没有原因理由,怕世子爷是想趁此机会,揪出朝中对您和令尊不利的黑手吧?”   果然被他猜了出来。   秦锋心中剧震,面色却越发平静了,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悠悠道:“哦?我竟不知自己的心意,如今你却是知道了?”   金湛一笑,摇头道:“世子爷也莫要欺我,我可不像我那小表弟,被你吃的死死的。直说了吧,这事儿,若不是子秋也染了时疫,要用姑娘的方子,我不会欠你们人情,自然也没兴趣蹚浑水。偏偏子秋染了时疫,这人情是必定要欠下了。而我和世子爷,多多少少也算是能攀上点关系,自然义不容辞。另外,我还想说的是:既然世子爷要把这件事托付给我,您索性就彻底隐身,把一切都交给我来。让洛姑娘和柳先生等也住到我那里去。”   “这个不好吧?”秦锋摇头:“好容易能和洛槿初有朝夕相对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对方离开自己的视线?   却见金湛正色道:“必须如此,不能让洛姑娘和柳先生与您的关系被别人知道,只有这样,才能引得那黑手出手,世子爷才好浑水摸鱼。”   “可是我们先来了知府衙门,还在这里住了一夜,现在想撇清关系,太晚了。救命斋那里稍微查一下,就能够清清楚楚的。”   洛槿初也皱起眉头,金湛说的有道理,只是她们过来的时候,哪里能想到这事儿会如此复杂?如今已经进了知府衙门,却又要出去,这岂不是欲盖弥彰?对手既然能把目标对准宣亲王府,那怎么也不能是个弱智吧。   宣亲王府这四个字在洛槿初脑海中闪现时,似乎有什么东西隐隐地浮出来,却在转眼间就消失无踪,她努力回想,却发现那点灵光早已无迹可寻。   “这个无妨。”   金湛微微一笑,手中折扇打开,潇洒摇了几下:“浑水里可能摸到鱼,但也可能两眼一抹黑。苏州城如今可不就是乱的如同一大潭浑水呢?唔,不对,既然是京城的对手,姑娘和世子的关系只怕是被人知道的,若也跟着去我的府上,倒显得欲盖弥彰了。不过还好,柳先生等人恐怕也没几个人认识,咱们自可找个理由来对外解释,到时候我冲锋在前,世子爷运筹帷幄在后,不怕那幕后黑手不现出原形。”   秦锋点点头,微笑道:“公子的提议不错,我也已经想到了这个理由。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对京城中事如此了解?虽然我和洛姑娘的事情在京城人尽皆知,然而能知道这么深的,恐怕也没几个人吧?你刚才说小表弟,但不知你背后的人是谁?”   金湛潇洒一笑道:“世子爷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不过是要从我这里证实罢了,但我那小表弟对世子爷怨气很深,我不能帮他做别的,趁此机会让世子爷挠挠头也是好的。”   他说完就站起身来,对秦锋道:“既然世子爷已经想到了理由,不如我们各抒己见,有了定论后,我立刻带这位先生和他的随从离去,接下来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说别的,只说那些药材,要费心搜集制药,可就不是动动嘴皮子勾勾手指头便能完成的。”   秦锋点点头,两人将各自脑中想好的掩盖因由一说,竟是不谋而合,因不由得相视一笑,接着金湛便带着柳先生和白玉等人一同离去了,何秋澄也和梅娘随行在侧,既然要撇清,当然不能动用秦锋这边的侍卫,所以柳先生的安全就要交给何秋澄,虽然洛槿初在心里怀疑她这个师傅本身就自带武林高手的属性,但毕竟没经过证实不是?所以在安全方面,自要加倍谨慎小心。   柳先生和何秋澄等人离去后,洛槿初便好奇问秦锋道:“你猜出这金湛背后的人是谁了吗?怎么我想来想去,也想不出来呢?”   秦锋苦笑道:“你素日里机灵聪明,怎么这时候倒笨了?你想一想,在京城里,对我怨气最大,还是个小孩儿的,能有谁?”   话音未落,便见洛槿初一下捂住嘴巴瞪大眼睛,好半晌她才把手拿开,小声道:“不……不会吧?金湛身后竟然……竟然是仁亲王府?他嘴里那个小表弟,应该……差不多……大概……可能就是……小世子吧?”   “呵呵,还没笨到家。”秦锋嘻嘻一笑,伸手在洛槿初光滑的额头上轻轻弹了一下,却被她抓住手腕,看样子是想咬下去,不过终究没下口,女孩子终归是要矜持些的,洛槿初也不能例外。   “其实你咬下去也没有关系。”秦锋呵呵一笑,收回手活动了几下,似乎对洛槿初没咬他还颇为遗憾:“何必讲究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哎哟……”   洛槿初收回脚,看着秦锋冷哼道:“咬人不疼,踢一脚还能过瘾些,可惜踢不死你。”   “就算能踢死,你也舍不得吧?”大概是事情终于有了一条不错的解决之道,所以秦锋心情大好:“你若是舍得踢死我,我也豁出去了,牡丹花下……”   不等说完,看见洛槿初竖起来的柳眉,他连忙拍着脑门道:“好好好,是我错了,这不是在江湖上自由自在惯了吗?你也是的,从前连抢劫你爹娘,诬陷你爹强抢民女的事儿都干出来过,怎么这会儿反倒拘谨起来了?”   “因为我是女人,那些礼教对女人的荼毒太深。例如你,这样做便是不拘小节,换成我,那就是放荡无耻,舌头杀人不用刀,传出这样的名声,我还哪有脸见人?”洛槿初哼了一声,忿忿不平的开始批判封建糟粕,其实心中也是想试探试探秦锋对此的反应。   “没错,那些老夫子实在是可恶。”秦锋一本正经的点头:“尤其是宅门里的女孩儿,看着锦衣玉食,然而细思起来,倒还比不上寻常人家的女子,即便不能富贵,规矩倒少许多,最好的莫过于江湖女子,快意恩仇何等潇洒?”   嗯,别说,这厮的三观还可以。洛槿初在心里暗暗点头,秦锋这番话,在现代那连甜言蜜语都算不上,然而在这古代,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你刚刚和金湛当着我们的面儿嘀嘀咕咕的,到底是打算怎么办?”眼看着那厮的眼神立刻变得深情款款起来,洛槿初连忙转移了话题,生怕秦锋又说出什么情意绵绵的话。自己最近的定力好像有点差,也许是苏州地界有白娘子这痴情女人的念力,所以她才会受影响。   “到时你就知道了。”   秦锋笃定一笑,却是看的洛槿初咬牙切齿:“你是不相信我?”   “你这帽子扣得也太大了吧?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吗?”秦锋傻眼,不信她?这结论死丫头是从哪里得出来的?他比窦娥还冤枉啊。   “惊喜个鬼啊,哀鸿遍野的,有什么惊喜?”洛槿初冷哼一声:“少废话,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最讨厌人家卖关子吊胃口?”   “没有。”秦锋摇头:“你从来没告诉我你最讨厌别人卖关子吊胃口。”   这混蛋。洛槿初心里悻悻骂了一句,冷哼道:“没有吗?那好,现在你知道了,快说,不说的话,我就……我就剥了你的皮……”   “你当时宰猪杀羊呢?还剥皮……”   “就当你是猪是羊了,怎么着?你来咬我啊……”   “不讲理……”   “没道德……”   “哼!”   “呸!”   **************************************   八卦这个东西,在任何朝代都是有着广大肥沃土壤,最易生长和传播的,并且在其成熟的过程中,还会分出不同版本若干,数量与内容完全取决于大众对此事的关注度。   例如金湛和曹子秋的事,那就是苏州城近三年来长盛不衰的一个大八卦。从最初金湛对曹子秋毫不掩饰的强取豪夺开始,就不断有人添油加醋,为大众的茶余饭后不停增加谈资:男人喜欢男人啊,还是恶霸和才子这么狗血的故事,别说市井中人了,就是那些闺秀小姐,私下里也都派心腹丫鬟打听最新进展,在闺阁中异常低调而华丽的传播呢,最严谨的闺阁尚且如此,更不用说街头巷尾,茶肆酒馆中了。   好不容易曹子秋认了命,和金湛开始了比翼齐飞琴瑟和鸣的夫夫生活,但苏州城的人们依然没有放过他俩,大家都纷纷猜测金公子的真心能维持多长时间,曹公子最后会不会成为下堂妇,对,你没看错,是下堂妇,群众们眼睛是雪亮的,曹公子那么漂亮又温柔的人,肯定是要做妻子的角色嘛,从来只听说过恶霸欺负才子,什么时候听说过才子欺负恶霸的?那就不是群众津津乐道的狗血故事,而是天雷了。   偏偏金湛得了曹子秋,就如同得了宝贝一般,一点儿也不怕人知道,动辄就高调华丽的在群众面前秀恩爱,以至于他和曹子秋的八卦话题在苏州城总八卦榜中总是名列前茅,如果没有这次疫情,两人的八卦还不知道会流传多长时间呢。   也因此,曹子秋染疫,金公子急得丧心病狂,拳轰救命斋奸商老板,为心爱的人怒闯钦差府衙这个话题在第二天就传遍苏州城的大街小巷并且引起人们的高度关注,这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因为它包含了苏州城目前大家最喜欢听和最想听的两个关键词:金曹之恋和疫病钦差。   有了这样的八卦,自然就要有人问:为什么曹公子病了,金公子买不到药,反而要怒闯钦差府衙呢?于是便有从金府内部人士口中透露出来的绝对权威消息开始流传:这个嘛,是因为时疫良方已经配好,但是钦差大人手中因为药材紧缺,所以就打算暂时按兵不动。金公子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所以上钦差府衙把那几个研究出配方的人用高价请到了自己这边。什么?你问金公子为什么这般大胆,敢和钦差抢人?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吧?不知道咱们金公子背后是谁吗?仁亲王府啊,钦差敢和他叫板吗?   秦锋的钦差身份已经流传出去,但是除了府衙中有限的几个人,倒没有多少人知道他就是宣亲王府世子,如此一来,不到两天功夫,全苏州城都传遍这个消息了。   ***********************   “啧啧,看看大家多关心你啊子秋,一听说是你的事,不到两天就传开了。”   金湛坐在床边,眼看着曹子秋将那碗药汁喝下去,才又接过空碗递给旁边等着的丫头,然后用帕子细心为曹子秋擦掉嘴角边的药汁。   微微皱了皱眉,因为腹泻而显得脸色有些苍白的曹子秋轻声道:“不是不让你过来吗?这几天你要帮世子爷做事呢,可不能像你从前那般吊儿郎当,你过来我这里,万一也染了时疫,那可怎么办?” ☆、第一百零八章   金湛满不在乎笑道:“你看看我这身体,比一头牛还壮,那是你这瘦骨伶仃的秀才能比的?真是奇了怪,那么多好东西也不知道都吃去了哪里,怎么就是不长肉呢……”说到此处,见爱人微微竖起眉毛,他连忙陪笑道:“那个……其实没什么,治疗时疫的方子都研究出来了,还怕啥?现在这几天就是造势,总要等外地的药材进来了,才能正式开始呢。”   “外地的药材能顺利进来吗?”曹子秋对此事前景有些不太乐观:“万一那些药材商也知道了这消息,坐地起价怎么办?”   “和我坐地起价?谅他们也没那个胆子。”金湛冷笑一声,眼中狠戾一闪而过,但旋即看到爱人忧心面庞,便又恢复了笑容,嘻嘻笑道:“放心吧,那救命斋这一次是在劫难逃了,哼!连球子这个黑了心肠的王八蛋,这次就算不整死他,也得让他脱个十层八层皮,生不如死的活着,妈的竟敢诅咒你。”   “好了好了,和那样人有什么值得生气的?那就是个卑鄙小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曹子秋抬手在额头上轻轻敲了敲,想了想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救命斋治疗时疫的药里含又远草,可以致人死命的事?”   “怎么着也要两天后,药材到了,咱们也可以配药方,这时候宣布此事,才不至于引起大多数人的恐慌,柳先生和洛姑娘还在加紧研究能降低又远草对时疫病人危害的方子呢,可惜那个恐怕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不然的话,等到那个药方出来,才是最完美的,偏偏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听金湛头头是道的分析着,曹子秋也十分感叹,轻轻摇头道:“是啊,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只可惜,就这几天,还不知有多少百姓要倾家荡产去买那所谓的救命药呢。”   “放心,再忍两天吧。”金湛拍拍爱人肩膀:“我知道你心慈,所以这些安排已经是尽快了。我也派人在四处查访呢,看看是不是有时疫病人因为服用了救命斋的药死掉的,不然空口无凭,那连球子要是一口咬定了他的药没问题,咱们也拿他没办法,反而陷入了被动不是?”   曹子秋点点头,一向温和的眼神难得锐利起来,沉声道:“苏州城外那些村民,你也想办法带过来,这连球子手中的药方说不定就是从他们那里弄到的,可恨,明知是火上浇油致人死命的东西,也敢拿来发财,这一次,务必不能让这丧尽天良的奸商逃脱。”   “放心放心,我都安排下去了,你只要安心养着就好。”金湛知道曹子秋是最痛恨连球子这样几乎是等同于谋财害命的奸商的,因忙安慰了几句,忽听门外小厮道:“爷,柳先生请您过去呢。”   于是看着曹子秋躺下休息,金湛才走出来,正要往柳先生的房间去,就见小厮拦住了,苦着脸悄声道:“爷,其实不是柳先生找您,富大富二他们几个回来了,之前不是奉了爷的命,去调查吃了救命斋的药,有没有死人的吗?小的看他们面色不太好,估计大概绝不是就死了三两个的事儿,这不是生怕曹公子追问伤心,所以才编了个借口找您出来吗?”   “呵呵,你小子倒是机灵,干得不错,子秋现如今不能听这样的消息,会上火。”金湛哈哈一笑,拍了拍小厮肩膀:“这事儿通知柳先生了没有?”   “通知了,想来这会儿也该到堂屋了呢。”小厮陪着笑随金湛来到堂屋,果然就见到从另一边赶来的柳先生。   “小的们奉公子之命出去调查,这还真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那些用了救命斋时疫药方的人,殒命的竟然已有十几个,也有人去救命斋讨说法,可那救命斋中的人说他们是因为病情太重,所以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但那些人明明都是症状好转起来,却又死掉的。”   堂屋中,叫做富大的仆人正在尽职向金湛做着报告,只把金公子听得满头冷汗,忍不住转头看向柳先生,庆幸道:“幸亏上天将先生派来,不然这苏州城还不知有多少人要受害,子秋恐怕也……”他说到这里,脑门上已经又出了一层冷汗,可见已是害怕之极,因此连忙转移了话题小声问道:“如今这情况,依先生来看,要如何做?”   柳先生叹了口气,问那富大死掉的十几个人的情况,这富大却也是机灵,竟然全都知道,一个个说来,柳先生面上的表情才轻松了些,点头道:“死掉的都是些老弱妇孺,总算那救命斋也不敢明目张胆,用药里又远草的份量都轻了又轻,不然,除非特别强壮者,恐怕也不能逃过这一劫。”   金湛点点头,忧心道:“只可惜现在这对付又远草的方子还没研制出来,不然的话,咱们倒真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了。”说完却见柳先生生气道:“你以为研制出一种药是那么容易的事情?老实说,这也就是事急从权,不然我和妞妞研究出的时疫方子不经过检验,那也是不能随便乱用的。”   金湛此时已经把他当做活神仙一般,没办法,人家的药方可是关系到爱人的生死啊,敢惹老头儿不爽吗?所以金湛这向来肆无忌惮的权贵公子也收敛了许多。   下午的时候,街道上属于金家的几间铺子全被查封,于是苏州城百姓纷纷传言说这是钦差大人对金湛无礼拉走大夫的愤怒表示,你不是有仁亲王府做后台吗?行,我不敢惹你,还不敢惹你的铺子?反正非常时期,少做点生意也是正常的,鸡蛋里都能挑出骨头,何况那么大一家店铺?   不但如此,第二天知府衙门还放出风声,说是钦差手里也有了时疫药方,马上就可以配药给老百姓救命了。百姓们这个激动啊,伸长了脖子等着,谁知还没等到知府衙门公布消息,第三天的时候,金家的药铺已经挂上牌匾开始卖治疗时疫的“驱疫丸”了。   这驱疫丸是成药,和水吞服就好,可比救命斋的汤药好太多,一时间百姓们纷纷涌过来,救命斋为了抢夺生意,连忙高调宣称他们也能做药丸,只不过,这声音在百姓中实在微弱:我们有病啊?人家尽心堂的驱疫丸才五钱银子一颗,你他妈的卖二十两,这笔账就是傻子也能算过来啊。何况已经有人证实,人家尽心堂的丸药也很好用。   不过尽心堂很快就被封了,与此同时,救命斋的时疫方子中含着要命的又远草的消息也传开来。所以知府衙门封了尽心堂和救命斋的消息就立刻有了很好的解释:为了替苏州百姓负责,所以有必要好好检查两边的药物。   检查药物百姓们是举双手双脚欢迎的,但现在染疫的人越来越多,好多就剩了一口气儿,知府衙门你不让卖药,这不是存心逼死我们吗?于是大量百姓涌到知府衙门前抗议。   烈日炎炎,知府衙门前却是围着几千的百姓,衙役们全部出来阻挡,就在双方对峙之时,金湛扯着嗓子一路怒叫的飚过来了,一脚一个蹬翻了守门衙役,他异常严肃的转身面对百姓,慷慨激昂道:“苏州城的父老乡亲们请放心,今日我必然要给钦差大人讨个说法,时疫越来越重,天不下雨,若是人心再如此黑暗,这还有天理吗?我金湛不是什么爱出头的人,可是因为我倾心相爱的人染了时疫,我也心痛无比,所以大家的苦楚,我金某人感同身受,活了半世逍遥,也没做出过什么像样的事,还被子秋瞧不起,如今我他妈也大丈夫一回,父老乡亲们等着好了,豁出我这一百二十斤肉,也要给大家讨这个公道说法儿。”   金湛大义凛然的吼完,转身便奔进知府衙门里去了,只把一众百姓感动的泪水连连:谁说金公子是恶霸的?瞧瞧瞧瞧,关键时刻人家能挺身而出,就冲这一点,曹公子跟了他,不冤啊。   秦锋和洛槿初就在知府院中的凉亭里坐着呢,金湛那一番正气凛凛的话全部落在他们耳中,只把两人听得哭笑不得。眼看那货张牙舞爪奔过来了,秦锋翘起二郎腿,将衣襟一放,似笑非笑道:“怎么着?看你这气势汹汹的样子,莫非还真要和我讨公道?”   金湛咳了一声,挤挤眼睛,小声道:“百姓们在外面听着呢,配合下,演完这一场咱去后堂说。”话音落,便扯开嗓门大叫道:“没错,我今儿就是来和钦差大人讨说法了,这尽心堂到底什么时候能让我开门?检查药?也该查出来了吧?”   秦锋又好气又好笑,不过想想对方说的也有道理,少不得就陪他吵了几句,一边吵着,三人便逐渐往后堂移去,而百姓们则都在外面竖着耳朵呢,直到再也听不见声音,方鼓噪起来。   “哎呀我的天,可累死我了。”   一进后堂,待秦锋遣散了所有人,金湛便拿起桌上的茶水给自己倒了一壶,咕嘟咕嘟灌下去。   “行啊你,在大门口把我埋汰成什么模样了?你金公子倒活脱脱成了菩萨心肠。”秦锋冷哼一声:“把水给我放下,你也不怕我下毒毒死你。”   “行了世子爷,你知足吧。”金湛抹了一把嘴巴上的水渍,坐□笑嘻嘻道:“我不演这么一出,你怎么离开苏州城?你不离开,那幕后黑手敢现身吗?更何况,你之前的那些措施已经赚尽了民心,这对于你们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要不是看在姑姑的面儿上,我至于这么尽心尽力的帮你吗?”   洛槿初和秦锋之前料定了金湛和仁亲王府有关系,却没料到他竟然是仁亲王妃的亲戚,而且这关系正经还不浅,姑侄啊,这可真是够亲近了,亏得仁亲王妃和这厮够低调,竟然没几个人知道这层关系。   这样一想,也就知道金湛为什么行事会如此霸道了。秦锋点点头,也没有心思玩笑,郑重道:“你都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三天后我就离开苏州城,明日就把尽心堂开放。”   “准备好了,药材什么的都运到了,现如今正在日夜不停的加工。如今只等那几个村民进城来说又远草的危害,只是如此一来,只怕城里又要有一拨恐慌,那些服了救命斋的汤药的,大多是富贵人家,他们闹起来,可也不容小觑,就算是我,也没有能力对抗这么多人,世子爷可有什么好主意?”   “这个无妨,那些人的矛头是对准了救命斋,又不会对准你,你跟着烦恼什么?”秦锋一挥手,忽听旁边一直没说话的洛槿初道:“我这两日仔细想了下,虽然又远草和时疫在一起激发的危害还无药可解,然而从前在城外时就已经了解到,越是强壮的人越容易逃得性命,如此一来,想必这药的毒性也和个人免疫力有关,只要能增强免疫力,未必不能逃过一劫。”   “免……什么力?”   秦锋和金湛诧异看向洛槿初,这什么词儿?怎么从来没听说过呢?   “哦,这个……就是每个人自身的抗病能力。”洛槿初擦了擦汗,心想糟糕,一不小心把现代专业术语给秃噜出来了,因连忙笑着道:“那个……免疫力是我自己起的名词,你们不用管,反正,就是身体好的人,受毒害小,只要让大家的身体都好起来,就越能减轻又远草的伤害。”   她不敢告诉这两个人说免疫力是专业术语,万一金湛这货跑去柳先生面前嚷嚷,说你的好徒弟说了,要大家增强免疫力。那柳先生肯定会问什么是免疫力,如何金湛再说这是专业术语啊,难道你做师傅的都不知道?到那时,这乐子可就真够大的。   好在金湛和秦锋也没在这新名词上纠缠,金湛摸了摸下巴,沉吟道:“这么说,就是要好好滋补身体了?嗯,苏州城倒是不缺燕窝鲍鱼海参熊掌这些滋补的食材,等会儿我回去就屯一些。”他想的是也该给曹子秋好好补一补身子了。   “也不用这些营养品,公子可以去辽东,辽东那边的山野里生长着一种叫做芩麻菜的野菜,挖出来晒干制成茶叶泡水喝,对增加人们身体的抗病力还是很有好处的。”   “什么?芩……芩麻菜?”金湛连忙命人拿来笔墨纸砚,郑重记下,又把洛槿初说的芩麻菜的特征记下来,甚至最后洛槿初还简单画了芩麻菜的样子。他这才满意的将纸收起,郑重道:“回去后我就把这纸印上几千份儿,立刻派人去辽东收购。”   芩麻菜增进免疫力这种事还是洛槿初无意间知道的,现代并没有什么书籍对这事儿有过记载,不过说给洛槿初听得那位同学,却是说的有理有据,他的亲戚家也经历过这种事,而且他也天天喝这种茶,甚至洛槿初都喝过,这野菜的成分她没有特意研究过,但她那个同事确实基本不得病,即便是流感病毒肆虐的时候,对方也不受丝毫影响。如今治疗又远草毒害的药方没研究出来,也只好把这芩麻菜死马当活马医了。   又谈了几句,金湛便起身告辞,当然,是一路吵着出门的,到了府门口,这货见百姓们越聚越多,便按照商量好的说辞,义正词严告诉大家钦差已经迫于他的压力,答应明天给结果,让大家先散去,明天尽心堂如果还不能开门,再过来知府衙门门口闹也不迟。   百姓们不知内情,俨然将此时肯替他们“出头”的金湛当做了活菩萨,纷纷响应附和,不到一个时辰,便如退潮般散了个干干净净。   第二天,果然结果出来了,尽心堂可以继续卖药,但是救命斋却因为配药中有又远草而被勒令停业。街上有金湛特意从郊外请来的被又远草毒害的死者亲属声泪俱下诉说经过,那些买了救命斋的药,却没有救得了亲人性命的人,也纷纷走上街头,痛诉奸商居心不良,谋财害命,一时间,苏州城内群情汹涌,救命斋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新开的尽心堂却成了为国为民的大英雄。   *********************   “行了,走吧,想来疫情再有三五天便可控制下来。”秦锋双腿轻轻一夹马腹,那匹大黑马便甩开尾巴慢慢前行,他身边的马车也缓缓向前驶去。   “金湛这家伙还真有几把刷子,我倒没想到,他竟然还是制造舆论的高手。”洛槿初却是掀着马车帘,有些惆怅的看着苏州城城门:“你说咱们冤不冤啊,明明是治疗时疫的大功臣,却还非要深藏功与名。”   “你是千金小姐,太出名对你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秦锋微微一笑:“行了,别惆怅了,柳先生出名不就等于你出名吗?”   “关键这事儿发展也太……”洛槿初抓抓头:“总感觉虎头蛇尾,我们积极慷慨的来了,却是夹着尾巴溜走了,你说……这叫什么事儿啊?”   “什么虎头蛇尾?苏州城是因为我而稳定下来,因为你和柳先生,而有了治疗时疫的方子,这难道还不够,你还要怎么样?”秦锋悠悠说着,想了想又道:“何况既然要抓京城那黑手的痛脚,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金湛算是义气的,肯趟这一趟浑水,不然的话,就算把那黑手揪出来了,我和父亲也免不了要惹一身骚。”   洛槿初惊讶道:“你这话什么意思?莫非……莫非你不打算杀一个回马枪?这事儿你要让金湛出面处理?不要开玩笑了,他只是个平民百姓,再怎么身家豪富,也是商贾之流,哪有能力上达天听……”不等说完,忽的恍然大悟,小声道:“莫非……你是要利用仁亲王?”   秦锋笑道:“六姑娘果然是冰雪聪明,这件事如此发展,才是最有利的。幕后黑手以为我无奈离开,那金湛已经出风头太猛,所以他不会放过这个力压对方的机会。而金湛则完全可以通过仁亲王府,上达天听。这样金湛赚了钱,仁亲王府少不了好处;幕后黑手也处理了;我和父亲却是干干净净,反正我只是暗中的钦差,事情办到这个地步,已经足够,再多揽功劳在身上,反倒是有害无益。”   洛槿初怔怔听着,好半天才喃喃道:“这就是政治吗?果然是世间最复杂最丑陋的东西,只是,秦锋你会不会太过敏感些?我觉得皇上那人挺好的啊,他……他不会这么不近人情吧?”   秦锋叹道:“或许是很好,是我以小人之心度皇兄之腹。不过,记得他是皇帝,总比只记得他是皇兄要好。小心驶得万年船,有备才能无患。”   说完,他微微苦涩的一笑,然后看向洛槿初,小声道:“若是将来你嫁给我,那就是最好的,你不喜欢经历勾心斗角,我也不喜欢这些政治倾轧,到那时,咱们便结伴出去游山玩水,你采你的药,我给你在旁边打下手,我们可以去苗疆见识那些奇妙的药蛊,去辽东采人参,笑傲山林自在玩乐好不好?”   “说得好听,你能做到吗?”洛槿初冷哼一声放下了车帘,这马车里只有她一个人,香草等都在后面的马车里,所以她不用担心脸红会被人发现。   唔……如果真能像那个混蛋所说,可以这么悠闲自在的度日,似乎……也真是不错啊。   洛槿初痴痴想着,嘴角边竟不知不觉露出笑容,但旋即她就懊恼的开始捶脑袋:醒醒啊笨蛋,这都是那混蛋诳你的啊,父母在不远游,看驸马和公主的模样,也不像是短寿的,逍遥山水笑傲山林?等你五十岁的时候能实现就不错了,那混蛋是故意动摇你的意志你明不明白啊? ☆、第一百零九章   不过,就算等得久一点,也总好过没有吧?最起码,跟着秦锋还有笑傲山林的机会,可如果和别人在一起呢?是不是一辈子就要在深宅大院中相夫教子足不出户的度过了?   一念及此,六姑娘发现自己的心真的是有点摇摇欲坠了,或许,其实早就已经陷落,只是她一直死鸭子嘴硬,坚决不肯承认而已。   要不然,就从了他吧。   洛槿初在心里仰天长叹,心想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可是命中一丈它也难求八尺不是?本姑娘作为光华闪耀大开金手指的女主角在本书中闪亮登场,作者如果安排一个老实平淡的丈夫,那得多少人弃文?秦锋那厮一看就知道是开了外挂闪着男主角光环的彪悍男主,自己就算挣扎,也是徒劳无功吧?要不然,就不要挣扎了。   这个想法在四个时辰后就被洛槿初放弃了,她觉得自己还是要挣扎一下的好。   “喂!这就是……我们今晚的宿营地?”   夕阳西下,一片碧绿的草地上,孤零零停着一辆马车,香草和路六儿正和其他几个侍卫在四周捡柴禾。洛槿初则是从马车上跳下,一边环望四周一边恶狠狠看秦锋。   “是啊,都说过以后要和你纵情山水笑傲山林……”秦锋摊手笑得明媚,目光中却有几分心虚,以至于那眼神都有些闪烁不定。   “少废话,你也知道那是以后,现在,我就想问问,怎么来到这地方了?”洛槿初毫不客气的打断秦锋:“你不是说我们今天晚上可以到达郾城吗?”   “咳咳咳……你要允许计算错误这种情况的发生,毕竟我就算是之前在江湖上行走,但郾城这种地方也只是听说过没来过。”   秦锋咳了一声:“刚刚我已经用轻功探了下路,估计半夜之前咱们走不到郾城,所以还不如在这个地方歇下,最起码有山有河,可以逮野鸡兔子,还可以抓鱼,是不是……”   “那中午不是还路过一个小镇吗?而且那家小镇的酒楼饭菜很不错的。”洛槿初脸色黑了一半,如果可能,她宁可回去住小镇,虽然不是大城,但是小客栈肯定会有一间,这种天气,住在野外是要喂蚊子吗?   “咳咳……很好,你还记得那是中午路过的。”秦锋嘿嘿笑:“那个……现在就算往回走,恐怕到那个小镇也要半夜了。”   “那……”   洛槿初傻眼:上天对她为什么会如此残忍?对秦锋这家伙怎么残忍都没关系,他是负责“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男主角,但为什么自己也要跟着遭殃?自己还没嫁给他不是吗?这是宅斗小说不是吗?为什么会出现孤男寡女露宿荒野的聊斋桥段?哦,不对,他们不是孤男寡女,还有丫鬟和小厮以及侍卫们若干。   “连村庄农舍都找不到一间吗?”   洛槿初妥协了,只要有个房子住就行,野外的蚊子个头很大攻击力很强的好不好?   “我估摸着,方圆二十里内,找村庄山舍应该是不难的。”   秦锋摸着下巴,在洛槿初的眼睛亮起来之后,他一指周围的连绵群山:“不过据侍卫们传回来的消息,山的这边并没有农田,全是荒野,所以我大胆猜测,即使有村庄,应该也都在山后,你确定要摸黑爬山吗?太阳可是就要落下去了。”   洛槿初转身就走,秦锋连忙跟上去:“你要去哪里?其实没有你想象中那么悲观的,真的,我经常在野外露宿。”   “我去找驱蚊草。是啊,谁敢比你,皮糙肉厚的,那脸皮,蚊子都扎不透。”洛槿初气哼哼的讽刺,忽听不远处的香草欣喜叫一声:“姑娘,蘑菇,是蘑菇,这里有好大的蘑菇。”   “这没见过世面的蹄子,蘑菇而已,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洛槿初咕哝一声,还不等回话,就听香草继续兴奋叫道:“是彩色的,天啊,足有巴掌大,我还从没看过这么大这么漂亮的蘑菇呢。”   “纳尼?巴掌大的彩色蘑菇?在哪里在哪里?”洛槿初立刻忘了自己刚刚还说人家没见天的话,提着裙角欢快的像是一只小鹿,二话不说就跑过去了,只留下目瞪口呆目送她背影的秦世子。   “啊,这是正红菇,非常美味,可以吃的。”洛槿初兴奋的连连点头:“走,咱们再找找,说不定还有很多,唔,这地上还没干透,说明前天应该下了雨,奇怪,苏州城怎么不下雨?如果有一场大雨,时疫也就不可能肆虐了。”   就在说话的功夫,洛槿初也采到了一窝口蘑,大概是此地很少有人驻足采摘,所以菌丝丰富的缘故,蘑菇都很大个,没过一会儿,洛槿初和香草已经采了两斤多蘑菇,而且其中还有比巴掌更大的蘑菇,只把几个女孩子欢喜的手舞足蹈。   秦锋看着洛槿初快乐的背影,嘴角直抽抽,心想六姑娘,我记得你刚刚是要去找驱蚊草的不是吗?怎么这……这就捡起蘑菇来了?   正想着,就见路六儿走过来笑道:“爷,柴禾都捡的差不多了,足够一晚上烧的,六姑娘和香草她们又捡了蘑菇,侍卫们都说,最好能去山里抓点野味,下锅炖着味道可好呢。”   “抓野味?下锅炖?”秦锋脸色都黑了:“他们以为这是野炊吗?算了,山林中危险多,天又快黑了,让他们下河里抓些鱼虾上来,咱们两个进山林,顺便看看有没有野兽。”   “好嘞!”路六儿也兴奋起来,这家伙跟着秦锋打过几次猎,自然知道这位少主子的本领,因此去和那些侍卫们分派了抓鱼的活儿后,他便兴匆匆跟着秦锋进了山林。   洛槿初和香草环儿等几个丫头捡的蘑菇转眼就堆成了一座小山,看那模样,怎么着也有十几斤,都堆在一起。   忽听河里传来一声惊叫,回头一看,只见几个侍卫都在河里扑腾,其中一个刚刚爬起来,一边大嚷着:“让你挣让你挣,哼!等下就把你煮了,奶奶的力气不小啊,竟然连我都带倒了。”   “这些家伙,一路上看着沉默稳重,怎么这会儿说话这般粗俗?”香草忍不住摇头,却听洛槿初笑道:“这才是他们的本色,这些日子大家在苏州城里,被时疫的事情压得喘不过气来,难得今日放松一下,唉!也不知苏州城那边,师父和金湛他们操作的如何了。曹子秋应该是好了吧?他本来就是刚刚染疫,症状也轻微,几颗药丸吃下去,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香草听自家姑娘如此说,方才敢将在心中盘桓几天的疑问问出来,还左右看了看,确定周围无人,才小声道:“姑娘,咱们不回苏州去了吗?就把一切都交给那金……金公子么?姑娘和世子爷就放心?奴婢总觉着,世子爷之前似乎是有更多企图呢。”   洛槿初看了心腹丫头一眼,抿嘴儿笑道:“啧啧,我们香草当真聪明,跟着我做丫头着实是委屈了……”不等说完,便见香草红了脸,撅嘴道:“姑娘不想和奴婢说就不说,何苦打趣奴婢?奴婢只是见世子爷之前眉宇间似乎有无尽忧思,今日却又放晴了,所以才大胆猜测一下,也不敢和别人说,只将姑娘当做知心人……”   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哈哈笑道:“别恼别恼,姑娘是真心夸奖你哩,你啊,可惜生错了时代,若是在别的时候,在那高楼大厦里坐着,穿着简单利落的职业装,做一名精明能干的白骨精也不是不可能……”   她说着说着就有些恍惚了,忆起许久不曾想起的现代时光,忽听香草惊呼一声,拼命摇头道:“姑娘饶了奴婢,奴婢可不想做妖精。”   洛槿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一边道:“你想到哪里去了?不是妖精,是……算了,反正说了你也不懂。”她见香草面上尽是好奇之色,心中不由的幽幽一叹,连忙将话题引开,沉声道:“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用来形容咱们这一次的苏州之行实在是再正确不过了。临来时磨拳霍霍,只想着大干一场,除奸佞救百姓,也学那戏台里的老爷做一回青天,手持天子剑,斩落恶人头。谁知到头来,竟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撤出了苏州城,不得不将一切都交付给金湛。”   香草叹气道:“果然,奴婢就说嘛,咱们这也太虎头蛇尾了,似乎……总觉得事情没做完,便离开了。原来姑娘也是这样认为的,看来不是奴婢错觉,秦世子也当是有苦衷的。只是姑娘,照您这么说,苏州城咱们就不回去了,是吗?”   洛槿初笑道:“大概是不回去了,不过我可不敢下这个保证,刚刚说过了,计划不如变化快,不过……但愿不要有什么变化了,在府里的时候,只恨被拘在高门大户内,没法折腾,如今在外面折腾了一番,却也觉着没意思。”   香草笑道:“咱们这也叫折腾?不过是蛇拍了拍尾巴尖而已,不过也好,奴婢也想家了,细说起来,还是在府里更好,奴婢想吃厨房里做的鸳鸯锅佛跳墙了。”   “你个吃货,能不能有点儿出息?你就说想念老太君想念老爷太太想念三爷和奶奶不成?”   洛槿初瞪了她一眼,却见香草掩口笑道:“奴婢随姑娘,心直,从不会说谄媚讨好的话。奴婢的主子是姑娘,若是离了姑娘,奴婢自然要想的,可如今姑娘就在身旁,这还真不觉着有多思念府里的人事……”   主仆两个边说着话,时不时往河里看一眼,只见那十个侍卫如同下了锅的大饺子似得扑腾个不休,香草便“扑哧”一声笑道:“真真这河也不知是遭了什么样,竟有今日这一劫,瞧瞧他们那架势,可是要把这河里的鱼虾鳖蟹都断了根儿不成?”   洛槿初笑道:“你也太高看他们了,别说十个人,就是再来一百个,要把这河里的鱼虾断根也不容易。”说完忽听远处山间一阵鸟鸣,抬头一看,只见暮色茫茫间,影影绰绰有鸟群飞起,她不由得掩口笑道:“真是,也不知打了多少猎物,看把人家鸟儿都搅得不得安宁。”   这时侍卫们也闹够了,纷纷爬上岸来,升起了篝火堆,只是不见秦锋路六儿主仆归来,大家不由得有些焦急,正商量着要入山林找寻,就见从东边山林处钻出一人,大叫道:“哎哟喂,兄弟们快来帮帮忙,可累死我了。”正是路六儿的声音。   此时天边最后一丝光亮隐去,月亮却还没有升起来,茫茫大地上只有几堆篝火散发着几许光芒,照到路六儿那里,就十分弱了,朦朦胧胧的似乎看到他身后拖了团东西,却是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侍卫们跑过去,洛槿初就听惊叫声不住传来:“呀,是野猪?这是世子爷打到的吧……”“天啊,这地方竟也有毛色这般好的狐狸,可惜了,若是冬天,正经是一条顶好的狐裘……”   路六儿身后就是秦锋,却是气定神闲,只手里拎着几只野鸡野兔,待走到近前,他看着那篝火堆道:“成啊,你们竟将火烧起来了,如何?锅灶可垒好了?捡了多少蘑菇啊?够炖汤吗?”   香草环儿月儿已经去忙活了,洛槿初向不远处一指,那里倒是挂好了一口大锅,众人一路而来,知道此处是疫地,饮食自然加倍小心,以至于这些锅灶等物都是随身带着,反正有马车,也不用人背,方便。   当下其他人忙着洗剥猎物,那些侍卫先前在河中,不仅抓了二三十斤的鱼,还有河蟹也抓了不少,以至于不少人手指头还被夹了,此时只能想着等下就把它们放进锅里蒸,然后便有美味河鲜吃,方能消心头之气。   众人都各司其职忙碌起来,秦锋和洛槿初这两个主子却是游手好闲,洛槿初看了一眼在旁边直喘气的路六儿一眼,笑道:“你怎的欺负他?把那些重物都让他拿着?”   秦锋笑道:“我和他入山,他一只猎物都没打到,若是不能替我收拾猎物,还有什么用?”说完却见洛槿初撇撇嘴道:“少来了,那小子定是为了凸显你的英明神武,不肯抢你风头,才假装这般无能。不然的话,他凭什么做你秦锋的小厮?”   秦锋诧异看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你倒是很了解他嘛,一点儿都没错,那小子就是为了拍我马屁,既如此,我索性好人做到底,让他好好拍一拍。”   话音刚落,只听“咚”的一声,却是路六儿在不远处以头撞地,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洛槿初和秦锋不由得开心笑起来。   两人并肩坐在铺了披风的草地上,静静看着东边山头,只见月亮从山后逐渐露出一小块,接着一跃一跃跳出山峦,竟是又大又圆,银白清辉洒向大地,照的花树朦胧,连远处从树上荡过去的山猫影子都能看到。   “今儿是十六,这会儿怕是酉时了,平日在府里,已经要睡了呢,如今在野外,却是饭也没吃。”秦锋喃喃开口,话音刚落,就闻到一阵香气随风吹送而来。   洛槿初一跃而起,大笑道:“看来野味蘑菇汤快熟了。”说完来到大锅前,只见肉骨头和一大堆蘑菇在汤里翻滚着,那汤已经变成了白色,散发出诱人香味儿,她不由得吞了口口水,喃喃道:“饿死我了,等下要喝三大碗,不,四大碗汤。”   “姑娘,那边烤肉也要好了。”香草在锅里搅了一搅,见兵士又端来一个大盘子,上面放着十几只大红螃蟹,她便笑道:“是了,这会儿却把这个给忘了,我剥给姑娘吃。”   洛槿初笑道:“没有姜醋,吃着也觉不得劲儿,算了,我还是等着喝肉汤吧。”   香草笑道:“这会儿还想着什么姜醋?又不是在家里,姑娘就凑合凑合吧。”说完到底剥开一只,叹气道:“到底离中秋还有些日子,不如那个时候儿肥,不过也就是不错了。”   秦锋也走过来,取了只螃蟹慢慢吃着,洛槿初却到底不肯吃,又跑去看烤野猪肉,只见那肉已经烤的外焦里嫩,眼看就要熟了,油滴落在火上,噼噼啪啪响,更增人食欲。   这顿野炊却是吃的尽兴,到最后那蘑菇汤和烤肉河鲜还剩下不少,只可惜天气炎热,终究不能保存,也只好抛弃在荒野。、   洛槿初本来心中有阴影,觉得这就好像是现代旅游却乱丢垃圾那般,忒没素质。然而把问题和秦锋一说,却见对方诧异看她,失笑道:“怎么可能是垃圾?那么多好东西,你怕山林里那些野兽不趁着咱们离开去捡着吃?笑话,平日里他们吃得到这种美味熟食吗?感激咱们还来不及呢。”   洛槿初这才想起,此处是古代,并非现代那满目疮痍的环境,不由深深叹了口气,旋即道:“这些都罢了,只是今晚你必须寻个地方住,哪怕不能住在城里,就是住在农户田庄中也成,昨晚若不是我临时弄得驱蚊草,只怕咱们都要喂蚊子,就这样,那蚊子还前仆后继往我身上扑,敢情月亮太大太亮也不好,简直是给蚊子当指路明灯呢。”   秦锋忍不住失笑。   四个时辰后,众人站在一个村落前,虽是夏日炎炎,他们却觉着似是有秋风卷着落叶从面前凄凉掠过。   “我发现你前世或许是一只乌鸦。转世投胎后,其他尽皆丢弃,唯有这乌鸦嘴留下来了。”   秦锋叹了口气,看着旁边的洛槿初,小声道:“老实说,你府中那些姐妹之所以畏惧你,是不是平日里并非被你欺压的怕了,而是你稍微诅咒一下,就会应验在她们身上,所以才怕了……”   “滚。”   洛槿初终于忍无可忍,一脚踢在秦锋小腿上:这个混蛋,竟敢如此挤兑自己,她当时也不过是随口说说,哪里能想到真的就会在村庄落脚,落到这个地步?她也很欲哭无泪好不好?也不知道现在的农村家庭能不能装得起纱窗。   然而终究是无可奈何,因此众人分头找了几家农户住下,这本来平常之极的事,此时却是费了不少周折,因为人家都生怕他们染了疫病,这村子里已经有三十几个染了疫病的人,同样是躲在十里外的山脚下,不敢回村,生怕连累别人或者被烧死。   待听说秦锋等人不但没有疫病,手里还有从城中买来的专门治疗疫病的药时,村人们不由得高兴非常,连原本说好的食宿钱也不要了,只兴致勃勃打听苏州城里的情景,听说尽心堂已经开始售卖治疗时疫的药丸,而救命斋的药方却被证实是害人的,百姓们不由得都唏嘘不已。   其中一个老者叹气道:“那又远草,之前咱们这儿也有人说过,那不是救命药,是要命的玩意儿,真奇怪,怎么连我们村野之人都知道,那么大一个苏州城却不知道呢?”   秦锋和洛槿初也唯有叹息,只怕并非不知道,而是利益所驱顾不上了。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看起来似乎十分不可思议,然而利欲熏心之下,金钱确能使人丧心病狂。古往今来,这种为财而死的人还少吗?   在这乡下住了一晚,村中老少十分热情,以至于秦锋本来只想给他们留几盒治疗时疫的药就离开,让他们自行去救助村人,却没想到洛槿初感激众人收留,定要跟着去时疫病人聚居处走一趟,亲自替他们看诊治病。   作者有话要说:套用说书的话来讲那就是:此一去,不料竟又牵扯出一段公案。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啪!退堂。唔,好像串词了哈哈哈。求打分留言收藏嗷呜! ☆、第一百一十章   反正也没什么事情,秦锋于是便陪着洛槿初来到十里外的山脚下,那些病人一听说终于有了救命药,个个激动也不用提。洛槿初看诊后,心中也是松了口气,对众人道:“还好,你们当中没有病入膏肓之辈,吃了这药,总算性命是可以保住的。”   话音落,却见众人脸上都露出哀伤神色,一个中年人喃喃道:“是啊,重的都死了,昨儿我们刚刚掩埋了娟儿的爷爷,唉!若是诸位早来一天……”   洛槿初道:“年老之人,又病到那个地步,就算是我们早来一天,恐怕也毫无办法,大哥不要伤怀了。说起来,这次疫病已经算是万幸,病程长,起病也不是十分急促,还算给我们留下了一些时间。难道没听说五年前辽东那场大瘟疫,足足要了几万人的性命,唉!”   众人没想到洛槿初这样一个千金贵女,竟也会为他们这些区区草民的性命忧心,当下便有个妇人感动道:“姑娘这般悲天悯人的性子,定是菩萨托生的。既如此,三里之外倒也有一大家子尽数染了时疫,不知姑娘能不能……”   不等说完,已经被先前说话的中年人喝止,听他道:“那家人奇奇怪怪的,谁知道是什么勾当?说是染了时疫,可我前天分明还看见他们去打猎,那些人也凶得很,你这婆娘乱说什么话?万一让姑娘和这位公子以及几位兄弟再遇到危险,我们岂不是万死难赎?”   “咦?还有这样人?”   洛槿初一下子就好奇起来了,看了秦锋一眼,才又问道:“那是家什么样的人?尽数染疫?这却是有些奇怪了,论理说,现在疫病横行,一般大家族都有了隔离经验,怎也不至于一大家人尽数染疫啊,何况刚刚听大哥大嫂的意思,那家人为数还不少呢。”   “可不是不少呢?足足有三五十人?当中有位公子,着实骄傲得很,有一次我家这口子不过是想进山打几只兔子回来吃点好的,结果遇见那公子,兔子都被抢走了,我家相公气不过,说他染了时疫,吓得那公子就把兔子丢到山林,还不许我家相公去捡回来,说不然就打断他全身骨头……”   这妇人因为丈夫受了委屈,一直就在心里窝着,如今总算有了倾听对象,忍不住便滔滔不绝起来,正说得起劲儿,忽然就见秦锋霍然起身,面色大变,只把她吓了一大跳,登时讪讪的不敢再说。   “喂,你怎么了?搞什么鬼呢?”洛槿初见妇人被汉子数落,脸上也有些挂不住,连忙起身瞪秦锋,却见他面色变幻不定,然后也不理她,径自问明了那一大家子的居住方向,竟是拉了洛槿初转身便走。   “喂喂喂!松手,别想着造成既定事实,我就不得不嫁给你。”洛槿初气得咬牙,拼命在秦锋手上敲着,然后气冲冲道:“你究竟怎么了?可是那家人有什么问题?”   “当然有问题。”一直走出很远,秦锋才停了脚步,他双眼闪着兴奋光芒,对洛槿初小声道:“你自己想,我看看你能不能猜出他们的身份。六姑娘冰雪聪明,我觉着这些混账东西恐怕也逃不过您的法眼。”   “得,先别给我戴高帽子,免得等下我猜不出来,你就有了嘲笑我的理由。”洛槿初撇撇嘴:“哼!我才不上你的当呢。不过你这家伙做什么这般兴奋?好像遇到了肥公鸡的狐狸,除了京城的幕后黑手被抓出来,我想不到你有什么理由……”   她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京城里的幕后黑手是肯定不会在这里的,但是现在满世界被通缉的,可不是另有一拨人。   想到此处,洛槿初一颗心肝也不由得扑通扑通跳起来,颤声道:“我的个天爷,秦锋你……你你你不会告诉我说,那大家子人是……就是逃出来的苏州知府或者江苏巡抚吧?不会这么狗血吧?”   秦锋眼中笑意更浓,情不自禁伸出手帮洛槿初理了理额前刘海,点头笑道:“我就说六姑娘冰雪聪明,照我看,怕是□不离十了。”   “我的天啊……”洛槿初激动地紧紧咬住自己的拳头,一颗心激动地都跳到嗓子眼儿里了,一叠声道:“这……这不可能吧?怎么可能?我的天……本姑娘……本姑娘难道是福星下凡?怎么……怎么就临时起意要来看看病,尽下医者本分,竟然就能捡下这么一件天大的功劳呢?天啊太激动了。”   秦锋被她娇憨臭美的模样逗得哈哈大笑起来,点头道:“六姑娘,如今看来,你是福星下凡无疑了。放心,我会在回京复旨之时,在皇兄面前给你请功的。”   “少来,之前不知道谁说我是乌鸦嘴的,哼!别以为现在灌我几句迷汤,之前的仇就可以一笔勾销,哪有这样便宜的事情?哼!”洛槿初对秦锋横眉立目,眼中却仍是满满的兴奋。   既然有了怀疑,秦锋当下便不再迟疑,召集了十个侍卫就要去闯那一大家子的地盘。   然而这时洛槿初却忽然想起之前妇人说过的话,不由得一把拉住秦锋,正色道:“不行不行,这事儿还要从长计议,不如先去前面找官府帮忙,你没听那个大姐说吗?他们的家丁护院似乎不少,而且都很凶悍的样子。”   秦锋沉声道:“不行,迟则生变夜长梦多。如果那一大家子真是逃犯,势必如同惊弓之鸟,只怕已经知道咱们来过这里了,万一他们不敢冒险停留,再跑了怎么办?兵贵神速,必须现在就去。”   “可万一对方人多势众,你们双拳难敌四手怎么办?你这家伙熬了这么多天,精神还能支持吗?别再受了伤……”洛槿初急得跳脚,不等说完,就被秦锋做手势让她闭嘴,只见世子爷苦笑道:“六姑娘,我可实在怕了你的乌鸦嘴,你就不能说点儿好话?祝我们旗开得胜什么的?”   洛槿初气结,登时也顾不上秦锋的死活了,恨恨道:“乌鸦嘴说好话不灵验,只有说坏话才灵验你不知道吗?好吧好吧你去吧,反正万事小心点儿,我可不想给你治……”说到此处,忽然惊觉,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将后面几个字咽了回去。   秦锋哈哈大笑,伸出一只手握拳道:“姑娘放心,必定凯旋而归。”说完留下两个侍卫保护洛槿初香草等人的安全,他和另八个侍卫便转身而去。   洛槿初看着那几个人影消失,不知为什么,心竟然一下子就揪了起来,她忽然跳出马车,对旁边两个沉默的御林军侍卫道:“我们在这里根本没有什么危险,你们快去帮秦锋,万一对方人多,你们两个武功最高,还是不小的助力。”   御林军侍卫自然想去帮秦锋,然而世子爷严令,他们又岂敢违背,只能默默摇头。洛槿初威逼利诱,只说的口干舌燥,最后甚至不顾淑女仪态都跳脚了,也没能说动那两个侍卫。   “姑娘,不要说了,只怕世子爷这会儿都和那些人战在一处了呢。”香草叹了口气,抓住眼看就要发飚的洛槿初的胳膊,成功让差点儿陷入暴走的某千金回过神来。   “石头,冥顽不灵。”洛槿初恨恨跺脚,又翘首向远处眺望,搓着手道:“战斗也差不多该结束了吧?这都过了半个时辰,怎么还不回来呢?真是的,他们只顾着打的痛快,不知道别人担心吗?”   “姑娘,依照那位大嫂说的方位,只怕半个时辰,世子爷刚刚能率人赶到那里,您稍安勿躁。”如果是平时,香草即便嘴上不说,心里也要取笑姑娘对秦锋世子是言不由衷,其实心里都喜欢人家了。只是眼下,她也十分担忧,自然就没心思在心中吐槽主子。   什么叫做度日如年,这一次洛槿初算是彻底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算什么?你试过一个时辰就好像过了一年的滋味吗?切,什么度日如年一日三秋之类的词,和她一比简直都弱爆了。   直到两个时辰,唔,用三姑娘的心理来衡量,应该是“两年”之后,总算看到远处现出人来,洛槿初的心差点儿飞出嘴巴,咬牙瞪眼踮起脚抻长脖子看过去,却是分辨不出来那些刚出现的人是敌是友。   “回姑娘,是世子爷回来了,后面还绑了一串粽子,应该是旗开得胜。”留守侍卫之一看着洛槿初那姿势实在辛苦,可怜六姑娘身体纤细矮小,就算踮起脚尖抻长脖子,帮助应该也不大吧?   “你怎么知道的?”洛槿初明显是因为过度担心而让智商收到了致命损伤,扭头双目灼灼看着那名侍卫,紧张问道。   侍卫之一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尽量恭敬的回答道:“回姑娘的话,属下是练武之人,目力比较好。”他想了想,忍不住又加了一句:“而且属下比较高,所以看得比姑娘清楚完整。”   洛槿初:……其实你可以不用加上后一句话,不,你只告诉我第一句话就可以了。   人群近了,这一次就连洛槿初都可以清清楚楚看到秦锋意气风发的模样,一颗心总算落到了肚子里,她高高兴兴的上前,拍掌道:“我就说我是你的福星,如何?果然凯旋而归了吧?你还说我是乌鸦嘴,哼!”   秦锋咳了一声,小声道:“其实你真的是乌鸦嘴。”   “什么意思?”洛槿初双目圆睁:“不是把人抓来了吗?你不是打赢了吗?怎么还敢诬陷我?”   “可是我受了伤。”   秦锋“无辜”的看着洛槿初,见到对方一瞬间紧张起来的神情,心中蓦然一暖,一直以来放在心头的大石头倏然落了下去,别说他自作多情,他就是知道,自己“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计划成功了,这死丫头那担心的模样绝不是普通朋友,若是她受了伤害,自己也就该是这样子,完全没办法冷静,慌张失措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受……受伤了?”洛槿初的声音仿佛是在风里飘着的,她觉着站都有些站不稳,踉跄了一下,幸亏香草在身旁扶住。直到片刻后,她方才勉强稳定了情绪,颤声道:“给……给我看看,伤的重……重不重……”   伤得重还能站在你面前吗?果然也是关心则乱了吧?秦锋心里笑得如同一只偷了公鸡的狐狸,然后把手伸到洛槿初面前,上面一道血痕倒也醒目:“嗯,激战中不小心被一个护院的刀尖划了一下。”   沉默,空气中的气压仿佛倏然降低了好几个,香草战战兢兢放开了扶住自家姑娘的手,总觉得如果这时候阻止姑娘暴走的话,自己很可能成为炮灰。   “你去死吧。”   片刻后,名叫洛槿初的火山岩爆发,六姑娘一脚踢在秦锋腿上,强行抑制住从对方腰里夺过宝剑追杀的冲动,转身上了马车,一边探出头怒叫道:“以后别想我再和你说一句话。香草,上车,环儿,上车,月儿,上车,谁敢给他包扎,我就把她丢进河里喂鱼。”   香草额头上有冷汗滴下,默默和环儿月儿上了马车,一边忍不住在心里寻思着:那道擦伤……好像根本用不着包扎吧?可怜的姑娘,真是被秦世子给气糊涂了。   虽然惹得洛槿初彻底化身为河东狮,但秦锋眼角眉梢却全是笑意:六姑娘,你也有这一天吗?不枉我对你魂牵梦绕了这么些日子,你也终于知道情爱的磨人滋味了吧?   被绳子拴着好像一串粽子的囚犯们泪流满面:喂喂喂!你们两个,当着我们这些重犯的面儿儿女情长真的好吗?   抓到了苏州知府,秦锋很是高兴,当下决定前往扬州,如果钦差蒋如云还在扬州,那自然最好,或许还可以给治疗疫病出一份力。如果钦差已经离开扬州,那就把这重犯交给扬州知府,那是秦宇的门生,素来也以正直闻名,他应当会好好处理。   扬州距离苏州不远,改道后不过两天,便已经来到扬州城,扬州也发现疫病,只不过因为官府处理的及时,所以尚未蔓延开来,危害尚小,即使如此,来往行人车辆也受到严格盘查,听说他们是从苏州地界而来,守城士兵直接将他们带到了隔离所,言明需在此处观察三天,如果确实没有疫病,才可允许他们进城见知府大人。”   秦锋哭笑不得,得知蒋如云已经离开扬州前往杭州,他便修书一封,吩咐隔离所看管的士兵送去扬州知府衙门,那士兵早对这人身后一串“粽子”感到好奇,待听说是逃犯,不敢怠慢,飞跑了去扬州衙门送信,不到半个时辰,只听门外嘈杂声音响起,接着扬州知府亲自迎了进来,见到秦锋便行礼道:“下官见过世子,不知世子怎会下江南?还捉拿到了苏州知府一家?莫非是圣命派您前来?”   “是,皇上派我来的,却不是单单为了捉那贪官,他们一家不过是报应临头,被我顺手一窝端了而已。”秦锋微微一笑,接着将自己受圣命派遣,暗中来清除江南官场贪墨,治疗时疫维持秩序的目的说了,扬州知府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就要请他们入府衙接风洗尘。   却听那送信的小兵在旁边小声道:“这……这不成,世子爷还没过观察期,大人亲自制定的规矩,怎么可以改?万一他们……”不等说完,便听扬州知府黄世祥断喝一声道:“混账东西,世子爷入我府衙,就算染病自然染了我,何用你操心?”   洛槿初在内室,听见这话忍不住便是“扑哧”一笑,香草也忍不住笑了,对她小声道:“这位大人倒是性情中人,真奇怪,明明是训斥人的话,听着却觉着亲切,一点没有以势压人的感觉。”   洛槿初收了笑容,感叹道:“所以扬州城方能依旧保持繁华,且疫病危害亦是降到了最低,秦学士赞赏的人,果然不错。若非这位大人贤明,那小兵又哪里来的胆子反驳?更何况,秦锋下江南,秦学士竟然没有对他的亲信门生透露,由此可见秦家的为官之道了。”   香草抿嘴一笑,心想姑娘又发现了一项秦家的好处,怕是这桩姻缘怎也逃不脱了吧?   秦锋也很欣赏这个“尽忠职守直言犯谏”的小兵,还在黄世祥面前赞许了他,这才随着黄世祥来到扬州府衙。黄世祥听说能够治疗疫病的方子已经出来了,不由得大喜过望,叹气道:“苏州疫病爆发,无人敢去,竟到现在还没有传出这信息,是下官失职。”   秦锋摇头笑道:“不是你失职,而是苏州城里,此时恐怕正是暗斗的最紧要时刻,唉!也不知结果能如何?不过金湛当能应付得了,不然我也不能放心离开苏州城。”   黄世祥虽是好官,却也是官场上的人精,一听秦锋这话,心里便明了苏州时疫必定牵动了朝堂上的争斗。因心下一凛,也不敢多问,只是听秦锋提到了金湛,他不由得好奇道:“可是那位富甲天下的金家三公子?听说他是仁亲王妃的侄儿,却无心仕途,只喜经商,短短数年间,便积攒下富可敌国的财富,之前他是在我扬州居住的,后来去苏州住了些时日,不知怎的,竟为了一个男人……”说到此处,猛然醒觉失言,连忙住口,心中暗悔自己孟浪,这种男男之间的龌龊事,哪能在世子爷面前分说,岂不是污了对方的耳朵?   却不料秦锋一点不以为忤,听他这样说,便呵呵笑道:“你这样说,那是没错儿了,就是那个金湛,他的心上人便是一个叫做曹子秋的。”因将苏州经过简单和黄世祥说了下,这是父亲的亲信门生,他自然信得过。   黄世祥听了这些话,不由得抚掌笑道:“世子爷年纪轻轻,这识人的本领却丝毫不逊于阁老。这事儿交给金湛,您尽管放心吧,恐怕不日就要有好消息传出来。下官在扬州,因为差事当得还过得去,如今已有五年,那金湛此前在扬州居住做买卖,下官知之甚详,实在是天下间最精明的一个人,我只可惜他没有走仕途,不是下官夸赞他人,若是他有心官场,怕十年之后,我大周朝就要出个最年轻的一品官了。”   秦锋本来就对金湛很有信心,此时听黄世祥也如此盛赞,心中更是笃定,因两人笑谈了下当前官场形势和北疆战争,提及这次大战,黄世祥也是忧心忡忡,言说自己已经严格控制盐场,又制定了几项在民间收购粮食的规定,只怕这场大战不可能短期内结束,到时粮草势必是重中之重。   秦锋自然赞同他的意见,听了他制定好的那些征粮举措,也不由得十分赞赏。再听说他严控两淮盐场以备将来用盐引换粮,心中更是佩服,暗道难怪此人能得父亲青眼,果然不同凡响,扬州任三年一换是铁律,他竟然能破了这规矩,做了五年的知府,可见皇兄对他也是信任欣赏有加,假以时日,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相谈甚欢,秦锋自觉从黄世祥这里学到了许多东西,因此直到后半夜,方才分别,自去睡觉不提。   因为这个,秦锋便有意多在扬州留几天,想再和黄世祥学习一下,他知道自己虽是江湖人,日后却注定要在朝廷混,哪怕再不愿意,总也要混个几年,齐云或许还会念在他“勤恳”的份儿上放人。所以黄世祥的为官之道,自然是他需要学习的。论理这些秦宇也可以教他,然而三人行必有我师,秦宇虽是大学士,为官风格和经历到底与黄世祥不同,能够博采众家之长,自然更好。   谁知秦锋算盘打得不错,可第二天一道圣旨,便让他的如意算盘落了空。 ☆、第一百一十一章   原来是齐云急召他回京,却是不知为了何事,钦差派了好几路人在江南打探消息,听说他落脚扬州,到底在第二天的傍晚就赶到了。   圣旨宣召,那还有什么说的。虽然秦锋有些不甘心,苏州之事尚未有结果,扬州之行也未圆满,除了要跟黄世祥学习之外,他还想抽空带着洛槿初去吃一吃扬州天下闻名的小吃,逛逛瘦西湖呢,偏偏这些打算全都因为这道圣旨而落空了。   乘坐龙船一路北上,因为是逆风行船,所以用了五天时间才回到京城。洛槿初与秦锋别过,一边嘱咐他说:“究竟皇上宣召你急急回京是为了什么事?一有消息,务必派人赶紧来告诉我。”   秦锋点头答应,自去宫中复旨,这里洛槿初站在西角门前,静静看他去了,一直到对方背影消失,心中那份担忧仍不能有半丝消减。   康老太君和洛涛秦氏等人看到洛槿初平安归来,心中却是欢喜不尽,因把女孩儿们都叫过来,又把洛夫人和宫羽也请了来,听洛槿初讲江南之行的事。   洛槿初却哪里有心思?却又无可奈何,只好简单说了说,大家怜她疲乏,也不觉她无礼,就让她好好休息去了。   回到初晴阁,用了饭菜,又从头到尾好好洗浴了一番,一路车马劳顿,原本是极累的,只是洛槿初此时哪里有心思睡觉,辗转反侧到未时末,忽听外面香草的声音道:“姑娘,路六儿过来了,说是世子爷派他过来……”   一语未完,只见洛槿初已经跳下榻,套了鞋子便飞奔出去,及至到了外室,一道珠帘相隔,她方深呼吸了几口气,放慢脚步来到椅子上坐下,轻声道:“既是世子爷派你过来的,他应该是平安吧?如何?皇上到底宣他何事?”   路六儿恭敬道:“姑娘,爷平安着呢,皇上宣召他回京,乃是要他从明日起担任征北将军一职,日夜练兵,爷让奴才转告姑娘,漠北大战怕是旷日持久,他会随时赶赴边疆。”   洛槿初怔了怔,随即皱眉道:“你们爷从没有过带兵经验,皇上怎会如此冒失?”   路六儿道:“回姑娘,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爷回去后,老爷又把他叫进书房,谈了许久,爷一出来,便命奴才来通知姑娘一声,让姑娘放心。”   洛槿初出了半日的神,直到香草拽了拽她的袖子,她才回过神来,点头道:“除此之外,你们爷再没有别的话别的事了?”   路六儿犹豫了下,方道:“没有什么事了。”他这声音却又低了几分,此时洛槿初全神贯注之下,哪里会听不出来?不由得冷冷道:“你若敢隐瞒,看我怎么收拾你,难道你忘了我是什么人?两针下去,保管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路六儿激灵灵打了个冷颤,心想怎么回事儿?这到底是我们爷混江湖还是六姑娘混江湖呢?怎么这身匪气倒是比我们爷还厉害?心中想着,脑门上冷汗涔涔而下,结结巴巴道:“真……真没什么……”   “路六儿,你可是要想清楚,我们姑娘日后一旦嫁进王府,你可就也是她的奴才,到那时……哼哼!”   忽听帘内香草插了一句话,紧接着洛槿初咬牙切齿的声音响起:“你这疯丫头,说什么话呢?我怎么可能嫁到王府?”   不过虽然洛槿初这么说,但路六儿的魂魄却飞散了,身为秦锋的贴身小厮,他自然知道自家那位爷对眼前这位姑娘有多痴情,眼看着苏州一路,六姑娘对爷也不似在京城那般严词厉色了,这两人将来的婚事,简直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他又怎么敢不相信香草的话。   因一衡量,心中终是胆寒,连忙小声道:“回……回六姑娘,真……真没什么事儿,就是……我们爷回宫路上,遇到了仁亲王爷,给了他一封信,奴才瞅着,应该是苏州金公子送来的信儿,但不知究竟是什么内容,爷看完了,脸色不太好,奴才……奴才也没敢问。”   原来是苏州来信,这倒是出乎了洛槿初的预料,当下见路六儿也不知道别的情况了,于是便命他离开。   路六儿如蒙大赦,没命的逃窜出侯府,心想以后这要命的差事他可再也不接了,随便派个人过来就好,如今他是爷的心腹,府里巴结他的人也不少,这有权不用过期作废啊,有狐假虎威的机会为什么还要凡事亲力亲为呢?   不说路六儿心中盘算,只说洛槿初,待路六儿离开后,便忍不住瞪了香草一眼,冷哼道:“你刚刚说什么?可是想我撕了你这蹄子的嘴?”   香草连忙飞身跳开,娇笑道:“姑娘饶命,奴婢也是想帮您套那路六儿的话不是?看在奴婢忠心耿耿的份儿上,姑娘饶了奴婢吧。”   洛槿初瞪了她一眼,冷哼道:“算了,没心思和你在这里扯,我得好好儿想想,不对,这件事还是不对,皇上怎么会派没有带兵经验的秦锋去出征呢?唔,金湛到底又有什么事?会托仁亲王爷给秦锋带信儿?莫非这么快就出结果了?秦锋脸色不好看,难道……竟然败了……我的天,不会这么糟糕吧?”   因在房中苦苦思索,却是始终不得要领,忽见月儿挑帘子走进来,笑道:“姑娘,三爷和奶奶让秋香姐姐过来叫您,说是今晚有烤鹿肉,您素来爱吃,让您回去吃鹿肉。”   洛槿初本不想去,她这会儿哪有心思吃鹿肉?不过想到洛三爷终究是男人,知道的天下大势比自己多,他又聪明,或许能看透这事儿背后的含义。因便答应了,自换了衣服往园外而来。   路上遇到洛槿宜洛槿芳和洛槿雪洛槿欣等人,看见她,洛槿欣便笑道:“六姐姐,我们正商量着晚饭后要往你那里去呢,谁知你竟要出园子,今晚儿还回来吗?”   洛槿初笑道:“爹娘让我回去吃饭呢,恐怕说会儿话,园门就关了,今晚怕是不回来。”说完就听洛槿芳笑道:“那真是可惜,三姐姐定了亲,我们原本今晚就是想去六妹妹那里告诉这消息的……”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宜红着脸道:“作死啊你们这两个蹄子,分明是四妹妹说白日里六妹妹讲的太简单,定然还有许多东西没说出来,你们要去套话的,怎么又拿我做筏子?”说完就要去追打洛槿芳。   洛槿芳嘻嘻笑着逃开,对洛槿初道:“六妹妹可听见了?一点儿不关我的事。”言罢逃得远了,洛槿宜却是不肯罢休,何况也害羞得紧,也瞬间远去。   一时间桥上只剩了洛槿初和洛槿雪,两人本是最看不对眼的对头,此时就觉着有些尴尬。香草和洛槿雪身后的丫头更是彼此戒备对望。   洛槿雪便想离去,忽听洛槿初轻声笑道:“先前姐姐给的银子,在苏州的时候替您给了金公子,让他按照本钱将这些银子能买的治疗时疫的药免费发给那些穷苦百姓们。”   洛槿雪点点头,忽然微微一笑:“只有我吗?六妹妹向来都是菩萨心肠,难道这一次您竟然没有发发善心?”   洛槿初笑道:“发了啊,我研究出时疫药方,恰好那金公子的爱人染了疫病,这药方救了对方的性命,他拿了五百金谢我,我就让他把这些金子和姐姐的银子弄在一起,权当免费发药的善款。”   洛槿雪咬牙瞪着她,恨恨道:“你非要来怄我是不是?何必说出来?倒显得我这般小家子气。”   洛槿初笑道:“谁让你非要问,既然你问,我自然要说的。”言罢又正色道:“何况,谁说十六两银子少了?这钱可以救十几个人的性命呢,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这加在一起,胜造一百多级浮屠了,这可是大功德。”   “我说不过你,那就不和你说了。”洛槿雪拿洛槿初是没辙的,因正要别过,忽见蓝氏的丫头走过来,说是今晚有野鹿肉,让她和洛槿欣也回房去吃,因姐妹三个倒是要同路而行了。   “三姐姐定亲了,什么时候的事?定的是什么人家?”路上洛槿初想起之前洛槿芳说的话,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   “是兵部侍郎家的二公子,也是嫡出,姑妈给牵的线儿,听说人品忠厚,也肯用心向学,大伯母很满意呢。”洛槿雪说到这里,便惆怅叹了口气,喃喃道:“从小儿一处伴着长大,不觉得有什么,有时候还难免心中嫉恨,谁知如今她要嫁出去了,这心里倒还有些舍不得。就如同你说的,如今是姐妹们之间争持,或许还有尽让的,可嫁进了别人家,那争斗便是你死我活了。”   洛槿初听着这话有些不对,纳闷道:“怎么了?忽然做这司马牛之叹,难道你还怕那些勾心斗角不成?”说完被洛槿雪瞪了一眼,听她小声道:“你还没听说吗?工部尚书大人的正妻暴病死了,如今他扶了姨娘做正妻呢。”   “这也正常吧?”洛槿初皱了皱眉头,却听洛槿雪冷笑一声道:“什么正常?那正妻死后,她两个丫头在灵前碰棺材死了,工部尚书倒是做的好看,收了两人为义女,又给妻子陪葬,事实上他们家下人里悄悄流传出来的消息,那太太死的不明不白,两个丫头早不死晚不死,结果就在灵堂上碰棺材死了,这是要暗示主子死得冤枉呢。”   洛槿初沉默,良久方叹了口气道:“唉!这些事不用去多想,谣言也未必就真实,倒是过好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洛槿初摇头道:“这个我知道,只是不知为什么,这几天总想起你说的话,觉着确实有道理,唉!也不知将来我的结局会如何,是了,你这次和秦世子一起下江南,只怕将来不嫁也要嫁了,现在人人都把你们当做戏台上才子佳人般的一对儿,不过也有些人很是瞧不上,叫我说,你还是赶紧把这亲事定了吧,你现在的名声,就是嫁去别人家,有这段经历,也难免要受气。”   洛槿初诧异看了洛槿雪一眼,心想这四姐姐真是转了性子,如今倒知道为我考虑了?只是想起这件事,也觉着心乱如麻,却不似以往那般排斥,因只好胡乱应付道:“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轮得到我们做主?四姐姐不要多想。”   “别人也就罢了,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却见洛槿雪笑了笑,接着挥手道:“罢了,我从这条道儿回房,你也去吧,那银子谢谢你帮我捐出去。”   两姐妹告别后,洛槿初只觉着心里有些沉重,再加上秦锋的事儿也是沉甸甸挂在心头,因来到洛涛和秦氏面前,面色便不怎么好看。   秦氏是母亲,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妥,忙拉着她的手问道:“妞妞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洛槿初摇摇头,见屋里除了爹娘外,没有别人,因便道:“爹爹,女儿想问你一件事,为什么皇上把秦锋急召回来练兵?想让他上战场?秦锋又不大,也没有经验,皇上不会不知道吧?”   洛涛诧异道:“有这种事?”因仔细想了想,便摇头道:“这个我也参详不明白,或许是皇上看中了他在江湖上的人脉?听说北匈那边又要摆绝杀阵,那大阵在二十年前,曾经绞杀了我大周十万儿郎的性命,若不是国师冒险夤夜行刺了对方摆阵的什么玄冥什么怪的,只怕大周朝那时候就已经灭了国,哪有现在的太平盛世?”   洛涛这么一说,洛槿初只觉着眼前豁然一亮,这才明白为什么齐云会对秦锋寄予厚望。的确,这摆阵破阵的,好像都是江湖上的勾当,要运用到战场上并不容易,但是一旦能够运用得当,威力将会无比惊人。而秦锋在江湖上多年,于破阵自然有些经验,一旦北国那边又摆出什么绝杀阵,他就是最好的破阵将令人选。   想到此处,心中一块大石头不由彻底放下,复又想起当日秦锋曾特地去柳先生处请求允许他进入药林锻炼破阵的本事,如此看来,会不会他在江湖上的那些过客师傅都是国师帮着安排的,便是为了这一天做准备呢?   一念及此,洛槿初不由对那位从未谋面却怎么想都觉得厉害无比的国师产生了好奇,心想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机会见一见,嗯,一定是位仙风道骨般的人物,绝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些国师,大部分都是坏的流水儿的家伙。   洛涛见洛槿初面色似是恍然大悟的样子,不由得奇道“莫非妞妞了解了前因后果?奇怪,爹爹也没说什么吧?你就猜出来了?”   洛槿初笑道:“爹爹虽没说什么,却已经是给我天大的提醒了,您刚才不是还说过秦锋不是寻常的豪门世子,而是在江湖上混过的人吗?”话音未落,就见洛涛皱眉道:“胡说什么?什么叫混过?秦世子那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   “罢罢罢,爹爹,这样的话你还是去秦锋面前说吧,保管他乐得合不拢嘴,在女儿面前,却不用夸他了。”洛槿初摆摆手,眼中却满是笑意。也不知怎么了,去了一趟苏州,秦锋这厮明明没病没灾的,也没共过什么风雨患难,可洛槿初却觉着自己的心竟然慢慢沦陷了,此时听爹爹夸奖对方,她心中也觉甜蜜。   沦陷就沦陷了吧,反正本来也逃不了。   想明白自己的心意后,洛槿初竟然平静的接受了这个事实,这连她自己都觉得震惊,暗道怎么回事?我不应该挣扎挣扎吗?我不应该再纠结纠结吗?尼玛我这么平静就接受了现实甚至还生出了几丝期待,这置我之前抵死拒绝的态度于何地?洛槿初啊洛槿初,亏你在现代看小说时最讨厌矫情的女主,可你看看你自己,你比那些女主还矫情,你……你真是太不争气了。   不争气就不争气吧,反正也逃不过秦锋的手掌心。心里仿佛有两个小人在拉扯,一个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个是表面破罐子破摔心里却有几分欢喜,洛槿初的心神倒好像是漂浮在一边,她能清楚看到那俩小人之间战的热火朝天,一时间不由的感慨万千。   “妞妞……妞妞……”眼前忽然一只手掌晃动,配合着秦氏的呼唤,顿时让洛槿初回过神来。她猛然抬起头:“娘,你做什么?”   “你还问我。”秦氏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看看你自己,做什么就神游天外了?你爹爹和你说话呢,听没听见?”   “啊?爹爹和我说话?”洛槿初连忙将心中的挣扎纠结丢到一边,抬眼看向洛涛:“爹爹,你和我说什么?”   “你……”洛三爷差点儿气得倒仰,自己什么时候存在感竟然弱到这个地步了?连闺女都不把他放在眼里。因正要吹胡子瞪眼的训斥两句,便听秦氏笑道:“行了行了,爷别苛责妞妞,没看见她刚刚在走神吗?”   这叫什么话?和爹娘说话走神,难道还有理了?   洛涛气得牙根儿痒痒,却见秦氏暗暗使了个眼色,他不由得一愣,但旋即就反应过来,妻子这时在暗示他呢,看刚刚女儿脸上隐含笑容的模样,又是为秦世子走的神儿,这说明小妮子也终于开了窍,知道秦世子的好了吧?   一念及此,洛涛也转怒为喜,心想太好了,只要妞妞松口,看来这门亲事有望。因面色越发和蔼起来,对洛槿初笑道:“妞妞啊,你这次和秦世子去了苏州,也没办成什么事儿……”   不等说完,便被女儿瞪了一眼,听她小声道:“爹爹,什么叫没办成什么事儿?我们可是把时疫方子研究出来了,这是最大的功劳呢。”   “好好好,对,你们是大功臣,那个……爹爹的意思是说,为什么秦世子要那么急的离开苏州?置那一团乱局于不顾呢?虽说他安排好了官员,可若是他自己在那里坐镇,不是更稳妥吗?莫非这其中牵扯到了什么朝廷争斗?”   洛涛这一说,洛槿初才想起自己之前也是要问爹爹某些事情的,因便点点头,这是自己的至亲爹娘,自然是她最信任的人,因此就把苏州的经过和路六儿的话说了一遍,末了问道:“爹爹能不能看出这其中的牵扯?女儿总觉着,以秦家的势力,朝堂上应该也没有能让秦锋这般郑重的对头吧?”   洛涛沉吟了半晌,方摇头苦笑道:“差不多是这样了,难怪连秦世子都觉着扎手,唉!似是宣王府这样的人家,如此错综复杂,有这样的牵扯也是正常的。”   “爹爹,你自言自语什么啊?这些线索可是我提供给你的,你竟然不为我解惑,不带这么过河拆桥吧?”洛槿初不依的叫,却听秦氏在旁边道:“妞妞稍安勿躁,你爹爹怎么可能瞒你?”   洛涛也微笑道:“你娘说的对,爹看你平日里十分沉稳,怎么这会儿却毛毛躁躁的,这个脾气将来可得改改,不然可有苦头吃。”   洛槿初翻了个白眼,心想好嘛,你们夫妻两个现在倒是联合起来一致对我了。正要说话,就听洛涛又叹气道:“朝堂中虽有与秦学士不和的,可又有谁敢明目张胆的和他作对?这一次你们去苏州,幕后主使竟如此大胆,少不得是有人暗中支持着,妞妞你自己想一想,最恨驸马爷和秦世子势力做大的是谁?”   “我又不了解朝堂,我去哪儿猜啊……”洛槿初奇怪的看着老爹,心想真是莫名其妙,是不是爹你在搞笑?你指望女儿我猜出这些政治倾轧?然而不等说完,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可能性,不由得瞬间瞪大了眼睛,低叫道:“不……不是吧?爹爹你的意思是……那……那幕后主使乃是……乃是宣王府大房那边的人?” ☆、第一百一十二章   洛涛赞许的看了她一眼,点头道:“果然不愧是我的女儿,这份儿聪明绝顶倒是像我,如此错综复杂之事,我不过点拨了一句,你就猜出了大概,不错,很不错,如此以后爹爹也不用为你担心了。”   洛槿初满头黑线的看着上首那笑得得意的男人,嘟囔道:“切,明着是夸我,其实是自夸,我这个爹的脸皮还真不是普通的厚啊,不知道城墙拐弯处和他的脸皮比起来,到底哪个更结实些。”   只是现在她也没心思吐槽老爹,只要想一想宣王府的事,便觉着头皮发麻,心想自古以来,政治倾轧已经很可怕了,何况那宣王府还是兄弟倪墙,我的老天,难怪连秦锋都觉得棘手,这事儿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应付得了的,唔,我之前的担心果然没错,其实我就该远离秦锋,远离宣王府那个大漩涡,坚决做一个开着金手指吃穿不愁的女主角就对了,勾心斗角很有趣吗?可是……可是妈的我现在明知道那里是火坑,我还是想跳进去怎么办?我竟然开始担心秦锋,天啊,洛槿初你是昏了头吧?你一定是昏了头吧?难道去苏州的时候月老把红线又系牢了一些?还是白娘子在雷锋塔下没事儿干,在你心里下了什么咒语?   心中天人交战,洛槿初这一回算是体会到水深火热的滋味儿了。她内牛满面无语望苍天,心想是我的错,一定是我之前不知怎么得罪了老天爷,或者是我和秦锋磨磨唧唧的连月老都看不下去,完蛋了,现在陷入爱情中了,洛槿初你个白痴,你完蛋了知不知道?   不说洛槿初在这里为自己不知不觉陷落了的女儿心哀嚎,且说秦锋,他此时静静坐在酒楼的包间里,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连路六儿都被他撵去外边自由活动了。   手里是金湛托仁亲王送过来的那封信,此时已经变成皱巴巴的一团,秦锋喝了一杯酒,又将那纸团慢慢打开,看着上面那简短的几句话,却是字字惊心,他苦笑一声,喃喃道:“名利便真的如此重要么?连兄弟亲情都比不上这些身外之物?大伯,你是我的大伯啊,你和我爹乃是一母同胞,血脉相连的亲生兄弟啊。这明刀暗箭我想过许多人,可我从未怀疑过你,但偏偏……为什么偏偏是你啊大伯?”   语气越来越怒,最后秦锋愤怒的将那纸又团成一团,然后拿起桌上的酒瓶子开始咕咚咕咚的灌,直灌了半瓶,他才将酒瓶子“咚”的一声重重顿在桌上,愤怒低吼道:“其实我早该想到的,除了你,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底气?有这么大的能量?有这么迫切要除去我和我爹的心思?呵呵,大伯,这些年你没有爵位,却也苦心经营出了这么个局面,当真是栋梁之才,呵呵,在收买人心这方面,连我爹也要甘拜下风啊。不怪六姑娘说我们王府是龙潭虎穴,她不愿意嫁过来,呵呵!我素日里还以为她是女人胆小,虽有争斗,哪里到这个地步?如今看来,却是我低估了大伯和大伯娘,宣亲王府何止是龙潭虎穴?简直还要加上刀山火海才够贴切,若我是六姑娘,我也要拼死挣扎,不肯来这漩涡里,谁愿意无缘无故就做了牺牲品,白白送命呢?”   他说到这里,就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显然是有些微醉了,一边沉声自语道:“是了,我还是不要强求六姑娘好了,我喜欢她,原本是要将她娶过来爱她宠她护她的,不是要让她来这大泥潭里惹一身泥甚至送命。何况万里沙场,谁知道又有什么变故?万一身前身后全是明刀暗箭,一个不小心送了命,倒还要连累她守寡,呵呵!秦锋啊秦锋,你和六姑娘就是有缘无分,认了吧,认了命吧,命中八尺难求一丈啊……”   一边自语着,他就往门外走,却不防被桌脚绊了一下,差点儿摔个大马趴,只把世子爷气得,狠狠冲那桌子就踢了下去,一边怒叫道:“连你这张破桌子也欺负我,不想活了吗?”话音落,又是一脚,只听“稀里哗啦”一阵响,那上好的黄梨木桌子已经在他挟愤踢出的无影脚中碎成了一地的木块。   “哎哟我的天爷。”   路六儿一直在门外等着,听见响动连忙蹿进来,看见那凄惨的桌子“尸体”,不由得捂着眼睛哀叫一声:“爷啊,您是练武之人啊,不带这么搞破坏的,奴才今儿都赔出去二十多两银子了。”   秦锋在这里借酒浇愁,宣王府里的梅妆公主和驸马秦宇却不知道他们一向懂事能干的儿子正在外面做害虫。夫妻两个用完晚饭,驸马便扶着爱妻来到卧室,将丫头们都支走,方摩挲着公主的肚子笑道:“怕是再过三个月,这小家伙就会动了,但不知会不会像他哥哥当日那般折腾得紧。”   梅妆公主脸一红,微笑道:“这孩子大概比他哥哥听话,到现在,竟也没有十分明显的害喜症状,瞧这文文静静的模样,我猜着是个女孩儿呢。”   秦宇笑道:“女孩儿好,咱们正缺个女孩儿娇惯着,到时候把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让她随了你,只怕整个京城的少年郎都要被她倾倒了……”不等说完,便被公主轻轻啐了一口,听她小声道:“这话也是乱说的?老爷素日里的正经都哪儿去了?若是让大臣们听见这话,看你日后还做不做人了。”   秦宇哈哈笑道:“人前自是要道貌岸然的,只如今是在闺房里,何必还这么拘束。”一边说着,扶公主在榻上坐下,他就叹了口气道:“唉!说到朝堂,皇上明显是要重用锋儿了,不然也不会这么急着将他从苏州召回来,封了征北将军让他练兵,这支队伍,不定什么时候就是要上战场的。”   梅妆公主面色白了一白,眼神却是十分坚定,并没有普通母亲听见儿子要上战场的哭闹,她是大周朝的公主,自然知道家国天下的重要性,因虽然心疼儿子,却没有要利用特权保儿子在京城坐享荣华富贵一生平安的念头。   这就是一国公主的悲哀,她也想像普通母亲一样,不去管那些纷争天下,只自私的护住儿子就好,但偏偏她是公主,皇室中人,视天下万民为子,就算有自私的念头,也不能表现出来。   秦宇看着妻子,知道她心中所想,不由得握住了她的手轻声道:“保家卫国,以一己之身为天下苍生谋福祉,这是我和锋儿的责任,终此一生,无怨无悔,爱妻莫要自责纠结了。只是我想着,就算上战场,也不能立刻就去,左右还有几个月的时间,只要边疆那里扛得住,怕是一年也可以等的,在这期间,或许倒可以为锋儿说一门亲事,他今年十七,论理早该成家了。公主心中可有什么好人选?”   梅妆公主的手蓦然一紧,她明白丈夫的意思:儿子上战场,这委实是一件十分凶险的事情,在他出征之前,若是娶了妻子,万一儿子……哪怕留下点血脉也好。   一念及此,梅妆公主只觉心中绞痛,不过想想秦锋是个睿智的孩子,又有高强武功,这不过是丈夫以防万一罢了,未必就能凶险至此。因强行让自己放下心来,微笑道:“你还不了解你儿子的心思?除了洛府六姑娘,他心里还有谁?”   秦宇笑道:“侯府的门第倒是般配,只是六姑娘并非真正的嫡出……”不等说完,便见梅妆公主柳眉微微一竖,嗔道:“怎么?你还要讲门第?要不要去问问儿子讲不讲究这个?把他放在外面十几年,你这个做爹的给过他什么补偿?如今只是为他说一个中意的媳妇儿,难道你也要用门户高低那些条件来为难他?”   秦宇连忙笑道:“哪里话?我哪儿敢为难他?只是我心中有些奇怪罢了,那小子既然钟情六姑娘,怎么不来找咱们给他提亲?莫非是这里面还有什么说道?”   梅妆公主听丈夫这样说,方展颜笑道:“亏你在朝堂上应付自如游刃有余,在这方面竟如此呆滞,你儿子怎么说也是个少年人,这种事情哪好到父母面前说,他素日里默默做的那些事,难道咱们自己不会看吗?若连儿子心思都不懂,哪里配为人父母?”   秦宇点点头,觉得妻子说的也有道理。因便道:“既如此,那倒是门好姻缘,只不知人家姑娘心里怎么想?”   梅妆公主笑道:“我原本也疑惑,从没和六姑娘说起这话题,她女孩子家家脸皮儿也薄,不过这一次去苏州,只看她毅然随行,虽说是为了天下苍生,怕也是对锋儿有心,不然怎么和他一起走?从这里看来,六姑娘心里至少是不反感锋儿的。何况婚姻之事,哪里轮得到她做主?锋儿是公认的好孩子,对她又好,嫁给锋儿,难道不比嫁给那些成婚前都不知道长什么模样的纨绔子强?”   这一番话彻底打消了秦宇心中的犹豫,于是驸马爷微微沉吟了片刻,便点头道:“成,既这么着,我明日便找人上门提亲。可惜了洛涛还不是官场中人,不然的话,倒是可以找个和他交好的官员提亲,也算是给他面子。”   梅妆公主笑吟吟道:“夫君又糊涂了,现如今吏部尚书宫大人,可不就是洛家的女婿?你找他去和六姑娘的父亲说,最妥当不过。”   秦宇想了想,不由得抚掌笑道:“看来公主早已中意这门亲事,竟思虑的如此周详,既如此,我明天就去和宫大人说,让他做这个大媒。”话音落,夫妻两个想到儿子终身之事终于可以解决,不由得一起欣慰笑起来。   ***********************************   “姐姐的胎像稳固,且这会儿也有五个月了,素日里该多走走才是,生孩子是个体力活儿,许多人便以为好好儿歇着对孩子好,其实是误区,没有充沛体力,哪有那么容易就把孩子生下来……”   洛槿初和宫珍在御花园里走着,只听宫珍笑道:“我知道,妹妹当日在那些注意事项上都写明了的。可笑皇上还不让我多活动,要我好好儿养着,也是看了妹妹写的那些才恍然大悟,他还称赞你说的有道理呢。”   洛槿初吐了吐舌头,小声道:“是吗?皇上没觉得我身为女孩儿家,竟公然谈论这些事情,是不知羞耻……”不等说完,便听宫珍讶异道:“妹妹怎会这么想?皇上岂是是非不分的人?”   洛槿初不过是想到那个不知好歹的周军,所以下意识问了一句,此时听宫珍这样说,便吐了吐舌头,嘿嘿笑道:“没什么,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说完抬头看了看天色,正容道:“快晌午了,我也该回家了,来的时候都没想到能耽误这么长时间呢。”   宫珍笑道:“那你去吧,真是的,就没看见过你这样的人,千金贵女,竟然轻涉险境,幸亏这是完好的回来了。你不知道我听见那消息时,许多天都提心吊胆的,就怕你在江南出事,以后可万万不能再这样轻率了,世子也是,竟不劝着你些,由着你胡闹,真心可也不是这么个表现法儿。”   洛槿初吐了吐舌头,调皮道:“果然娘娘是要做母亲的人了,这会儿就开始唠叨……”不等说完,头上被宫珍轻轻拍了下,听她笑骂道:“了不得,连我都敢打趣,行了,快回去吧,如今我闻不得油腥味儿,不留你在这里用饭了。”   洛槿初告退离开,回府的时候正巧是晌午,心想不知道今天中午饭是什么,因正要往园子里去,就见香草站在园子边儿,看见她便上前道:“哎哟我的好姑娘,这一去怎么耽搁到这个时辰?都晌午了呢,就这半个时辰里,奶奶打发人来问了三五次,只说您回来了让赶紧过去一趟,也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儿。”   洛槿初疑惑道:“半个时辰里就打发人来了三五次?要不要这么夸张?”因便让环儿月儿自己回园子里用饭,她和香草径自往三房里来,进了屋,只见秦氏和洛涛都在堂屋里坐着,看见她来,也顾不上嗔怪,洛涛就朝秦氏使了个眼色,于是秦氏便站起身,拉着洛槿初的手道:“妞妞跟娘过来,有一句话问你。”   洛槿初见母亲的笑容有些怪异,似是欢喜又似有些勉强,心想这是怎么了?什么事能招出这样的笑容来?因来到里屋,还不等坐下,就听秦氏道:“今儿宫大人,就是你姑父找了你爹去,探问他的口风,只说宣王府有意和咱们家结亲,若是咱们同意的话,他就要来做这个大媒。”   “提……提亲?”洛槿初瞪大了眼睛,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事儿对她来说,仍是有些突如其来。因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秦氏见女儿只盯着自己,却不说话,不由得叹了口气道:“论理,这着实是一门良配,只是你素日里就和娘说过,不愿嫁到那高门大户里去……”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初笑道:“这么说,娘和爹爹是准备听女儿的意见?若女儿不愿意,你们真的就肯放弃和宣王府结亲?”   她心里说别装了,以为我不知道啊?这门亲事在你们眼里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如今宣王府主动示意,就算我不答应,你们这俩当爹娘的也恨不得把我五花大绑塞进花轿随君处置吧?现在竟然还假惺惺问我的意见。   虽是这样想,不过她现在似乎对被五花大绑塞进花轿任君处置也没什么意见,啊不对,她为什么要被五花大绑塞进花轿?她不是都决定顺水推舟了吗?只是这时代的女孩儿,不能点头说好,自己现在最应该做的似乎是满脸飞红娇嗔后扭头小跑出屋才对,妈呀,想想就觉着鸡皮疙瘩要掉下来了,装不出这样的女儿娇羞怎么办?   洛槿初的思维再次发散到无边无际的地方,然而很快她就被秦氏的反应给拉了回来。   只见秦氏思虑良久,忽然展颜笑道:“也好,不嫁就不嫁吧,高门大户有什么好?倒不如平常百姓家,虽然平淡度日,却能相敬如宾白头偕老。娘这就去和你爹说,这门亲事,咱们推了就是。”   秦氏一边说着,就转身往外走。眼看都要走到门口了,洛槿初才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几步上前拉住秦氏的袖子,她不敢置信的瞪着自家娘亲,结结巴巴道:“娘,你……你说什么?你刚刚说……要推了这门……亲事?”   天崩地裂下红雨了吗?太阳从南边出来的吗?天空一声巨响又有一个新女主闪亮登场了吗?她要沦为女配或是炮灰了吗?这特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难道自己真的是小人之心误会了爹娘?难道他们真是比现代父母还要开明,完全赞同儿女自由婚姻的绝世好父母?还是说就在自己不知道的时间段里,爹娘也被现代某两个倒霉蛋儿同时穿越了?   不怪洛槿初这么震惊,她真的是怎么都想不到秦氏和洛涛会是这么个态度。如果是之前,这样的结局她一定会撒花跳脚满世界疯跑表达兴奋之情。但现在……现在她好不容易放下心里的那些纠结,准备孤注一掷嫁给秦锋,勾心斗角也好刀山火海也好,为了日后笑傲山林的美好日子,她要摒弃消极度日想法,以充沛饱满的战斗状态投入到婚后生活中去,没错,她已经积极地调动了主观能动性,做好了心理准备,忽然间爹娘又改剧本了,这怎么能不让她泪流满面四十五度角无语问苍天。   “是啊。”秦氏叹了口气,拉着洛槿初的手慈爱道:“爹娘是势利,可那也是盼着你将来一生无忧,秦世子无论从哪方面来看,确实都是你的良配。只可惜,他要出征,这一战,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甚至他是否能够平安归来都……唉!反正妞妞你一直对他也是不假辞色的,你也不想嫁入豪门中去,如此推了这门亲,爹娘心里愧疚还能少一点儿。”   原来如此。   洛槿初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但是心中的感动却无法言表:没错,洛涛和秦氏在这件事情上是有些不地道,然而这份私心,全是为了她未来的幸福,可怜天下父母心啊。秦氏既然这么说,就说明她和洛涛心中有愧疚,如此一来,也可以想到,若是推了这门亲事,必定要和宣王府交恶,然而为了自己,她们却全然不顾了。   “娘。”   洛槿初感动的看着母亲,紧紧握着她的手,轻声但坚定道:“让爹答应吧,女儿改主意了,女儿要嫁给秦锋,他会对女儿好,给女儿幸福的。”   “啊?”这一回震惊的人轮到秦氏,她呆呆看着洛槿初,忽然急急道:“妞妞,你……你再想想,事关你终身幸福,这可不是玩笑的,你爹已经打听过了,北疆那边形势凶险,许是秦世子很快就要上战场,到那时,刀枪无眼……”   “娘,不必多说,他对女儿如何,你们心里都有数。这世上,怕是也没有人能够像他对待女儿这么好了,请爹娘替女儿应下这门婚事,无论将来发生何事,女儿……无怨。”   秦氏怔怔看着洛槿初,一颗心彻底乱了,呐呐道:“和……和你爹再商量商量吧……”不等说完,就听洛槿初低头道:“娘啊,这种事情,要我和我爹商量?你还不如打死我吧。”说完她放开秦氏的手,退开几步到门口,深吸一口气的道:“娘,我喜欢秦锋,你让我爹应下这门婚事,女儿一辈子感激爹娘。” ☆、第一百一十三章   “应下就应下,原本你爹也为难,既是你执意如此,就应下了,秦世子那么能干,也未必就能九死一生,先前爹娘也不过是以防万一,你跑什么?”秦氏急急叫道,却见洛槿初奇怪的看着她,咳了一声尴尬道:“娘,你不觉得,女儿现在应该做的就是捂脸跑出去吗?好像这才符合一个大家闺秀的气质风度吧?”   秦氏:……   洛槿初:……   “行了,你捂脸跑吧,我去和你爹说。”秦氏伸手抚了抚额头,心想自己到底是怎么教育出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女儿来?   洛槿初吐了吐舌头,两只手捂住脸,“嘤嘤嘤嘤”了几声,接着扭头跑出去,吓得秦氏在后面直叫:“拉倒吧,别捂着脸了,再被石头给绊了,娘还不知道你是什么德性吗?就不用装娇羞了。”   洛槿初翻了个白眼,把手捂得更严实,心想好嘛,娘你用不用这么直接?这下好了,女儿的脸算是被你丢光了。唔,香草没跟过来,算了,她自己长腿呢,到时候娘亲自然会打发她回来,但愿初晴阁里我那份儿午饭还在,嗯,应该差不多没人偷吃吧?   *****************************************   “什么?爹爹你……你说的是真的?宫大人……宫大人真的去……去洛阳侯府提亲了?”   宣亲王府秦宇的书房中,秦锋刚刚和老爹说完正事儿,就被爹爹告知的消息惊呆了。   秦宇纳闷看着儿子的表情:这是叫惊喜吗?不可能吧?要么就是自己儿子的表情和别人不同?怎么以前没发现呢?愤怒开心好像也没啥不一样的啊?   驸马爷揉了揉眼睛,确定笃定以及肯定儿子这表情不叫惊喜,心里一思索,就“明白”过来,连忙笑道:“锋儿不必担心,你的心思我和你娘都知道,你喜欢的是洛阳侯府六姑娘,那个和你一起下江南的女神医嘛,爹爹拜托宫大人提亲的对象就是她,不是别人。”   秦锋满头黑线,他最担心的就是这个好不好。   造化弄人,曾经,这是他梦寐以求的消息,然而如今真的在眼前,面对着那么幸福的诱惑,他却必须违背自己的心意,亲手将爱恋成痴的那个女人推出去。   好在,不是全无理由的。   秦锋闭了闭眼,使劲儿把那股酸涩的感觉给压下去,沉声道:“爹爹,六姑娘对我并无情意,我们也只是很好的朋友,和儿女私情无关,爹爹就去和宫大人说一声,让他别再提这事儿了。”   是的,就是这样,他曾经为洛槿初的不开窍而着急,恨不得掰开那小丫头的脑袋往里面装一个“和秦锋成婚是最幸福的”的咒语。然而如今,他却庆幸洛槿初对自己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总算……还有一个理由,能够抑制住自己的渴望和兴奋,压迫住这颗蠢蠢欲动的心脏。   “怎么可能?六姑娘的父亲答应了啊。”秦宇疑惑地看着儿子,内心非常怀疑面前这个儿子会不会是被人给冒名顶替了。   “那是六姑娘的父亲,不是六姑娘本人,不信爹爹托人问问六姑娘,她肯定是不愿意的。”秦锋苦涩一笑:呵呵,其实都不用可以去查探,那丫头对自己的态度,侯府中许多人都是清楚的。   “就是六姑娘答应了啊。”秦宇咳了一声:“宫大人偷偷告诉我,他特意问了洛涛,要他征求一下六姑娘的意见,洛涛亲口说的,六姑娘含羞带怯的答应了,之后就捂着脸跑走,结果还在半路绊了一跤,把膝盖都磕破了。”   什……什么?   秦锋大叫一声,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家老爹,说什么也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你……你说六姑娘答应了?还……还含羞带怯?还……还绊了一跤?”   “宫大人透露过来的,洛涛就是这么说的。要不然,叫洛涛过来问问?唔,你不用不好意思,虽然他是你将来的岳父,不过秋闱在即,爹爹指点他几个考试要领,保管他欢喜不尽。”   秦锋:……   是被冒名顶替了吗?   从父亲书房里晃晃悠悠出来,秦锋还是想不明白这件事其中的关窍:怎么可能?那丫头怎么可能答应和自己的婚事?依照自己原先的想法,提亲时她不百般破坏已经是要烧高香了,这一次,她怎么可能还会主动答应?还……还含羞带怯?她什么时候也懂得羞怯了?真不是被冒名顶替的?   “不行,我是注定要出征的人,就算要娶她,也要从战场上平安归来之后,现在绝对不行。”刚刚在书房里,秦宇就透露出了要尽快办喜事的意思,秦锋当时正是心乱如麻的时候,也没心思和老爹多说,便告退出来,在心中将前因后果整个儿捋了一遍,越想就越觉得自己不能在这种时候答应和洛槿初的婚事,免得害了心爱女子一生的幸福。   “爷,咱们下午还去不去演武场?”路六儿见主子出来,连忙迎上前,陪笑道:“爷这几天就等于是在演武场上过的,今儿下午不如就歇歇吧,您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将士们考虑不是?这样的暑热天……”   他还不等说完,就被秦锋瞪了一眼,登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越是这样的天气才越要去。”秦锋淡淡说了一句,索性连饭也不在家里吃了,直接便往西角门而去。却不料刚到门口,便遇上了刚从外面回来的梁夫人。   “咦,这样的大日头,锋儿要往何处去?”   梁夫人吩咐人停了马车,秦锋肃立一旁,淡淡行了礼,方沉声道:“还要回演武场去,这样热天,大伯娘怎的倒出去了?”   “听说锦绣庄新进了一批蚕丝料子,薄软通透,我便去看了看,买了几匹回来,正要去你母亲那里,你若是不急,也过来看看,那料子花色不错,有几匹石青色和天青色很配你。”   梁夫人笑颜如花,单从她面上看,真是说不出的慈爱和蔼。然而秦锋又怎会不知她是什么样人,甚至自己的大伯父变成今日这样,恐怕这位大伯娘也是功不可没的。因此淡淡应付了两句,便告辞出门。   梁夫人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外,面上笑容消失,眼中冰寒一片,许久方冷哼了一声,坐回马车里离去。   这里秦锋在门外也是站定了脚步,想到府里大房这一家,他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心头生出一股尖锐痛楚,暗道六姑娘说的一点儿也没错,面对这样的家人,怎能生活的舒心?罢了罢了,反正都要放手,这倒也是个不错的借口。   什么叫大逆转?什么叫神展开?什么叫造化弄人?什么叫苍天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请看《娇花攻略》里痴情圣母男主和傲娇别扭女主的狗血*情,最起码到目前为止,它包含了上述各种因素。   什么?不认同?喂喂喂!看文了吗?从头看到现在了吗?正版订阅了吗?(这句话是乱入的)   之前是秦世子苦追不辍,洛槿初矫情傲娇就是不肯点头。好不容易六姑娘认清自己的心意,答应秦府的提亲了。秦锋却圣母起来,唯恐耽误了爱人青春而要拒绝这门亲事,史上还有比这个更大逆转更神展开更造化弄人更被老天玩的苦逼不堪的爱情故事吗?   通常这种情况下,就是大家很爱或者很厌烦的狗血情节了,但因为作者不擅长此道,所以,请失望或欢呼:因为狗血不会有,往下情节继续神展开。   言归正传,因为秦锋心绪不佳,所以必然要有一批人倒霉的,这类人有一个通俗而又贴切地名字:炮灰。   首当其冲的就是路六儿。这是显而易见的,身为秦锋的身边人,各种打赏都是你先得,现在要挨主子炮轰,你不顶上指望谁呢?   不过还好,路六儿不过是在陪着主子去酒楼里吃饭时,因为莫须有的“罪名”被秦锋踢了几脚而已,自家主子会武功,下手极有分寸,也就是疼一会儿就完事儿,比起在主子身边伺候得的那些赏钱,挨这几脚很便宜了。   但演武场上的士兵们可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他们也不知道今天征北将军是怎么了,以他一品上将军的贵重身份,竟然脱了衣裳赤膊加入搏斗战团,那模样活生生像是一头闯入了羊群的狼。   可怜的士兵们被摔得晕头转向,秦锋没有用内力,也没有用很精妙的招数,就是最野蛮最原始的战斗,可即便如此,仍是势如破竹无人可挡。到最后,被摔红了眼的士兵们已经顾不上他高贵的身份,抛开了拘谨火力全开,却依然被砸的鼻青脸肿。   当然,秦锋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以至于酣畅淋漓打完后,鼻青脸肿站了两排的士兵发现世子爷也同样是两眼乌青嘴唇破皮一边面颊红肿时,他们都忘了自己身上的疼,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是不是要被砍头了?竟然把亲王世子打成这副半猪头样,能落得个斩首就不错了吧?会不会满门抄斩啊?不至于诛灭九族吧?呜呜呜……冲动真是魔鬼啊……   秦锋一点儿都不知道士兵们的担心,挥挥手说了声解散,便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走到在一旁站着,木桩子似得直了眼睛的路六儿身边,拿过自己的长衫套上,沉声道:“走吧。”   “哎,好……”   路六儿战战兢兢答应了一声,一边不住拿眼偷窥主子,心想上天保佑,让爷的气儿顺了吧,不然就照今儿下午和士兵们摔角那份冲劲儿,我能不能活着伺候完这顿晚饭都说不准呢,可怜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嗷嗷待哺的孩儿……唔,万一爷发飙了,用这个理由求饶能成吗?   路六儿心里琢磨着,但他旋即就否定了这个可能性:呜呜呜,爷知道他没成亲,也没有八十岁的老娘,事实上他娘还不到五十,在王府还是个管事娘子,厉害着呢。   “在想什么?”   忽听身旁秦锋悠悠问了一句,路六儿下意识就回答道:“在想等下爷要发飙时奴才用什么理由能免一死。”   秦锋沉默,路六儿这才惊觉,他心里这个悔啊,诚恳的看着自家主子:“爷,奴才现在打嘴巴子有用吗?您给奴才透个准信儿,要是等会儿必死无疑了,这嘴巴子就不要打了吧,省得死前还要遭罪。”   看着路六儿那惫懒无赖的样儿,秦锋本来是要狠狠踢他两脚的,这会儿却也有些绷不住,恨恨道:“打吧,打的够狠,待会儿爷就不要你的命,嗯,要半条就行了。”   “哎哟爷,您这不是玩儿奴才吗?要就全拿去,可别剩半条命在这提溜着,回头还要让我老娘剥皮。”路六儿叫苦不迭道,他这卖力的“表演”倒是让秦锋压抑的心情好了不少,抬头看了眼西北方向,剑眉轻轻一动,沉声道:“行了,别贫嘴,走吧。”   “是,爷,咱们这是要往哪儿去啊?”走在路上,路六儿小心问着秦锋,却见他面沉如水,好半晌才轻声道:“去洛阳侯府。”   “去侯府?就您这个……时候儿?”路六儿宛如看鬼似得看着自家主子,他本来想说“就您这个模样儿”?话到嘴边,总算及时醒悟过来,改成了“这个时候儿。”   “嗯。”想到洛槿初,秦锋的心又沉甸甸的坠着,也没心思多说话。   “爷,这时候,估摸着六姑娘都快要用完晚饭了呢,您……您就是想去蹭饭,只怕也晚了。”   路六儿强笑着道,一边拼命忍着提醒爷的强烈冲动,老实说,他真不以为秦锋这个猪头样儿去见洛槿初会收到什么哀兵之效,反而会把他的英雄形象大打折扣吧?不过爷在六姑娘眼里好像也没有过什么英雄形象就是了。   秦锋没言语,路六儿也就识相的不再说话,只在心里拼命嘀咕腹诽着。秦锋没骑马,路六儿也只能随在他身后,主仆两个约莫走了小半个时辰,便来到洛阳侯府大门前。   秦锋却站定了,只仰头看着那朱红大门,门口几个家丁认出他来,上前问是不是要进去通报,他却摇摇头,只说是随便闲逛逛到这里,因又抬脚向西角门的方向走去。   路六儿不知道主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虽是秦锋的心腹,但秦锋要退亲的事却还没和任何人说,连他也不知道,所以这一下午,他都是满头雾水,不明白主子为什么忽然就变得这么狂暴。   来到西角门,这地方秦锋曾经无数次走过,想到从今天起,恐怕再不能从这里进府,去看自己心爱的人,世子爷心中的惆怅哀伤无法用言语描述。   正伤感间,就听身后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只见一辆马车疾驰而来,走到门前方停下了,接着车夫诧异的声音响起:“咦?是世子爷?您怎么在这里?”说完又回头道:“六姑娘,是世子爷。”   “秦锋?你怎么会在这里?”   洛槿初从马车上跳下来,她本来不想下车的,怎么说对方也派人来提亲了,自己家也答应了,只怕过不了几天就要换八字下聘礼,她是该表现出一点女儿家的矜持的。   然而在车厢里挑帘子一看,觉着秦锋的脸好像有点不对劲儿,只是天色已晚,西角门的灯笼光线又不强烈,所以看不分明。洛槿初一想:也罢,别人不知道,秦锋难道还不了解自己是什么德性?在他面前装什么啊?因此就下了马车。   车夫将马车驶进去,心里还咋舌这六姑娘真是彪悍,也不知秦世子喜欢她哪一点?府里这么多姑娘,可没有像她这样不顾形象的。   这里洛槿初才不管别人怎么想,她来到秦锋面前,看着对方那肿了的脸颊和俩乌眼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惊呼道:“你怎么了?怎么整成这么凄惨的模样?遇到开山怪级别的武林前辈?被教训了?”   秦锋痴痴看着她,那双灵动眸子里的关心是那般明显,那清秀脸庞上,是心疼的表情吗?若是以前,这丫头看见自己这幅模样,不幸灾乐祸就谢天谢地了,哪能得到她这样的关心?   秦锋想起父亲的话,这门亲事是洛槿初亲口同意的,他之前怎么也不敢信,现在却有些相信了。从去苏州的路上起,两人之间似乎就和以往不一样了,确切的说,是洛槿初和从前不一样了,在自己面前,似乎……总多了几分女儿家的情态,难道……真的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了吗?   可即便是这样,又如何?秦锋心里一声苦笑,他爱洛槿初,却终究不能为这份儿女私情置家国天下于不顾,既如此,他又有什么资格拴住这女子一生的幸福,她是这样好的女子,没有自己,一样会有人将她视若珍宝的。   “喂!你怎么了?怎么不说话?”   灯笼的光芒虽然微弱,却也足够洛槿初看到秦锋变幻着的表情,那绝不是知道求亲成功后的喜悦和兴奋,反而有些患得患失的意味,一瞬间,洛槿初心中升起不祥的预感。   “哦,没什么,就是……”秦锋低下头,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方轻声道:“父亲说,让宫大人来提亲,六姑娘已经答应了,这是真的吗?我有些不相信,所以特来求证一下。”   “求证你个脑袋啊。”   洛槿初气不打一处来,真想狠狠一巴掌拍在秦锋脑袋上:“你有没有搞错?来向我求证这种事?我……我是女儿家好不好?好,我知道,在你心里我是很彪悍的,可……可再怎么彪悍,我也是女孩子啊,这种问题你来问我,你……你是要找死啊?”   看着洛槿初恼羞成怒的模样,耳朵里是她压低了声音的吼声,秦锋忽然就觉着眼眶一热,眼泪差点儿下来:等到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他却不能再拥有。世上还有比这个更残忍的事情吗?   香草早被路六儿拉到老远处站着:主子们的事儿咱不掺合,俗话说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们惹不起躲不起还不成么?   “反正……反正就是这样了,你以后再敢来找我问这种话,信不信我除了让你变成猪头之外,连手脚也让你肿起来,和猪头配套啊?”洛槿初挥了挥拳头,恐吓秦锋,想了想又皱眉道:“不过今天是哪位大侠替天行道,帮我出气了?以秦锋你的武功,不至于就被人打成这样吧?”   秦锋贪婪的看着洛槿初灵动的表情,仿佛要将她这一刻的娇憨可爱全部都装在心里。   “喂喂喂!你不会耳朵也被打坏了吧?”洛槿初见这家伙只看着自己,那目光是深情吗?怎么还透露着一种将死之人的贪婪呢?看得她不由自主心里就开始发毛,不得不出声打断这厮的变态凝视目光。   “没什么,这是在演武场上以一敌百的下场。”秦锋伸手摸了摸乌眼青,微微笑着开口。心中千言万语,竟没办法出口,舍不得,他是真的舍不得,好不容易能得她答应了这门婚事,他就算是再怎么做好心理准备,真正面对洛槿初,却还是没有勇气亲口破坏这个希望。   “早就和你说过,哀兵之策对我没有用了。”洛槿初还以为秦锋是特意跑来找自己吸引同情的,撇撇嘴哼了一声:“好了好了,难得看到你秦世子吃瘪,跟我进来上点药吧,告诉你,别想着蹭饭,就算要蹭饭,去我爹书房里蹭去,哼!都这么晚了,我再怎么彪悍,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总要避避嫌疑的。”   情人眼里出西施,这话没错,六姑娘自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再看秦锋那就是怎么看都觉着顺眼了,连带着语气都软了几分,别看嘴上说得硬,心里真是很心疼的:这个时代的士兵都这么彪悍吗?不知道这是世子爷?下手怎么这么没轻没重的啊。当然,她不知道那些士兵这会儿的形容更凄惨。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不用了,你怎么也这么晚回来?”秦锋深吸了一口气:是时候离开了,再多看她几眼,只怕自己就没有毅力拒绝这门婚事,他也是人,也有私心啊。   “温都候府的老太君忽然犯了心口痛的毛病,下午有人来找我,我就过去了,耽误到这会儿。”洛槿初叹了口气,忽然像是想起什么,皱起眉头冷冷道:“怎么?世子爷可是怀疑我这么晚回来,是出去鬼混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秦锋急得连忙摆手:“温都候府?那是三奶奶的娘家吧?老太君是你的太外祖母?唔,老人家年纪大了,难免有这样那样的毛病。”   洛槿初也知道秦锋不可能这么想,不然那就不是秦锋,而是和这时代里那些小肚鸡肠的凤凰男没什么两样的寻常纨绔。不过恋爱中的人,患得患失是难免的,见秦锋这副惶恐模样,她才转怒为喜,转身道:“好了,进来吧,我让香草给你上点药膏,不然你明天就这样子去练兵,不是擎等着让人家笑话吗?”   “不用了。”秦锋又深吸了一口气,轻声道:“你回去吧,我也该回府里了,今天就是……就是来看看你……”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这混蛋,还挺会玩儿浪漫的。   洛槿初难得脸上飞了一抹绯红,瞪了秦锋一眼,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喃喃道:“不进去就不进去,等着,我让香草送些药膏出来。”   “六姑娘……”   看着洛槿初的身影就要消失在灯笼后的黑暗中,秦锋忍不住便唤了一声。   “嗯?”洛槿初回过头,秀丽面庞在昏黄光芒下,格外有一种朦胧隐约的漂亮。   “没什么……”剩下的话都哽在喉头,秦锋终于眼睁睁看着那纤细秀丽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这一刻,他真真切切体会到了肝肠寸断心碎神伤的滋味。   过了一会儿,香草走出来,将一个纸包递给路六儿,又笑着对秦锋道:“我家姑娘说,让世子爷莫要再争雄斗狠了,您将来是将军,运筹帷幄即可,怎能这样毛头小子似得去和士兵们比试?就是不考虑您自己的身份,好歹也想想那些士兵,人家打了你,心里得多后怕啊。”   这是一句玩笑,但秦锋和路六儿都没有心思笑,接了那包药,两人便离去了。剩下香草站在角门处,伸手揉着额头,喃喃自语道:“好奇怪,世子爷和路六儿都怎么了?姑娘明明都答应求亲了不是吗?”   **********************************   “今儿是十五吗?月亮这么圆。”   坐在廊下栏杆上,洛槿初悠悠晃着脚,一边看向天上的大月亮。她身上穿着沐浴后的轻薄居家衣服,一头半干长发在脑后随意松散的挽了个髻,大半则垂下来直到腰际,她手里拿了一把团扇,悠闲自在的轻摇着,整个人都显得清雅漂亮。   “是十五。”   香草坐在洛槿初对面,抿嘴儿笑道:“姑娘可是想起秦世子了?说起来世子爷真有心,今儿是十五,他就来西角门,偏姑娘还外出刚回来,这可不是老天爷注定的缘分呢?三生石上结了姻缘,自然就是心有灵犀了。”   “心有灵犀你个鬼,又不是中秋团圆节。”洛槿初啐了一口,却听香草笑道:“中秋节那是合家团圆的,姑娘和世子爷还不是一家呢,自然是月圆就算的,那诗句是怎么说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是这样的不是?”   洛槿初白了香草一眼道:“呸!你还好意思说,你家姑娘我成天与药为伍,也没见你记住什么,倒是这类歪诗记得牢靠。是了,刚才你和路六儿躲在一边嘀嘀咕咕什么呢?以为我和秦锋说话就看不见吗?”   香草笑的花枝乱颤,摇头道:“别提了,路六儿说世子爷今儿不知发了什么疯……”接着就将路六儿和她说的秦锋下午那些疯狂说了出来,及至说到后来,见自家姑娘的面色不太对劲儿,她就呐呐住了口,小心翼翼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觉着有什么不妥?‘   洛槿初脸上再没了笑容,看了香草一眼道:”你说呢?你认识秦锋时日不算短,你觉着他是那样好冲动没分寸的?奇怪,我刚刚在门外,也觉着他心里似是藏着心事,莫非他心里有什么苦恼不成?“   香草听自家姑娘这般说,也蹙眉细思,一边小声道:”也怪不得世子心里装着事儿,他都没上过战场,如今一回来就要练兵,显然皇上是要重用他的,这也就是世子爷,若是奴婢,只怕就要抓瞎呢。“   让香草这样一说,洛槿初也恍然点头,她心里自然是知道:秦锋不仅仅是要上战场,恐怕更令他苦恼的,还是他家里的事,如果洛三爷推断正确的话,宣亲王府的水就不是一星半点的浑。”   “世子爷也真是的,有心事就和姑娘说啊,竟然连你也瞒着,大概也是怕你担心吧。”却听香草似是无意的说了一句,然而听在洛槿初耳中,却如同响了一个焦雷般,她一下直了坐身子,倒吓了香草一跳,连忙道:“”姑娘怎么了?“”嗯,没什么。“洛槿初又放软了身体,慢慢倚回柱子,看着天上圆月,心想秦锋那家伙不会这么俗气吧?因为他要上战场,生怕有个好歹,耽误了我的青春,所以现在就准备放手了。妈的我这穿越生活里狗血已经不少了,他不会也给我来上这么一出吧?   刚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懊恼的在自己脸上拧了一下,心想让你乌鸦嘴让你乌鸦嘴,这种小言圣父男主才会干的事儿怎么可能适合秦锋那厮,那是个腹黑狼,才不会这么狗血好吧?   六姑娘努力回想着自己和秦锋相识以来的种种,越想就越发坚定了信心:没错,秦锋是腹黑大灰狼,才不是无私圣父,自己根本不用太过担心。   做好了充分的心理建设后,洛槿初怀着对未来的憧憬回屋睡了,梦中她陪伴秦锋一起到了烽火连天的北疆战场,夫妻两个通力协作,一个打仗一个救人,在战场上留下了无数可歌可泣的英勇事迹,成为千古佳话,流芳百世。   洛槿初是在满心的喜悦中笑醒的,醒来后想起梦中情景,还觉着心花怒放,暗道若是穿越这一世里能有如此精彩的人生,也不枉她抛弃了冰箱电脑空调动漫来到这封建社会做一个三从四德的大家闺秀了。   因梳洗完用了早饭,心中还是觉着十分愉快,想起自己那药园子,于是便和香草道:“等会儿去药园子看一看,顺便拔拔杂草,这也是几天没有拔草了,前儿去看的时候,我就想着这事儿……”   不等说完,忽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月儿进来道:“姑娘,三少爷来了,说是有事儿找姑娘说。”   “哥哥?”洛槿初疑惑起身,喃喃道:“这一大早上的,他怎么过来了?“于是出了内室,果然就见洛唯在外室门口站着,看见她出来,便笑道:”有样东西要给妹妹,能不能……”不等说完,目光在香草月儿的身上扫了扫,显然是要遣她们出去。   “什么事?神神秘秘的。”洛槿初不解看着哥哥,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呢。不过看洛唯的表情,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儿。因此便点点头,于是香草和月儿会意,自出去在廊下守着。   这里洛唯便拿出一封信递给洛槿初,一边小声笑道:“猜猜是谁的?”   “不会是你的吧?”洛槿初白了哥哥一眼,低头去看,封面上只有四个字“六姑娘启”,那字迹十分熟悉,竟然是秦锋的。   “他怎么会……让你给我传信?”洛槿初的心猛然一跳,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洛唯:秦锋疯了吗?这是私相授受,让人知道,怎么也要挨一顿训斥的。再说了,他昨晚才来见过自己,有什么话不能说?非要今天一大早又让洛唯送信过来?这家伙什么时候这般没分寸了。   洛唯见妹妹震惊,连忙摇手小声道:“这可不关我的事啊妹妹,我原本也不想传这封信的,然而世子脸色十分郑重,说信中有重要事情和妹妹说,我却也没办法推辞,只好做只大雁了。须知我也是冒着险呢,让人发现,我罪过比你还大。”   洛槿初皱眉道:“究竟搞什么,神神叨叨的。”一边说着,就抽出了信纸,旁边洛唯心中好奇到了极点,却也不好意思去偷看,只好拿茶杯慢慢啜着。   却见妹妹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竟然变成了铁青,洛唯吓得茶也不敢喝了,只惴惴看着对面的洛槿初,舔了舔嘴唇,他刚想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就见妹妹猛然将信纸往桌上一拍,站起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样的啊秦锋,你还真是不负我所望,等着,给我等着……”   眼前这个还是自己那乖巧可爱柔弱的妹妹吗?洛唯震惊看着濒临暴走的洛槿初,一把拉住她袖子,惊慌道:“妹妹,怎么了?有什么事且慢慢商量,千万莫要冲动啊。”   “哥哥你根本不知道,秦锋那混蛋……”   洛槿初甩开洛唯的手,气急低声的吼,话到一半,却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将余下的话吞了回去,深吸了几口气,让情绪尽量恢复平静,才淡淡道:“是我冒失了,哥哥不用放在心上,没事儿,秦锋这厮可恶,在信里竟敢轻视我,哼!”一边说着,就将信团成一团,紧握在手里,看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她手里握着的不是纸团,而是秦锋的脑袋。   洛唯看着洛槿初那个揉来搓去的动作,只看的冷汗直流,呐呐道:“妹妹可是有什么事情要我帮忙?或者,给秦世子回封信?唔,是了,他今天早上来找我的时候说,这几天要去京郊皇家猎场练兵,只怕要过半个月才能回来,猎场守卫森严,大概不好混进去,妹妹有话,也等半个月后再说吧。”   “什么?去京郊猎场?”洛槿初一口气堵在喉咙里,她现在就恨不得冲到秦锋面前,把这纸团砸在对方脸上,然后揪着那厮的耳朵好好儿抖一抖未来河东狮的威风,用当头棒喝让那混蛋醍醐灌顶如梦初醒,把一切狗血苦情戏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却没料到那厮竟然逃得如此之快,敢情他也知道自己这一手很差劲儿吗?洛槿初狠狠喘了几口气,才把怒火压下,平静道:“既如此,无妨,那就等半个月后再说吧。”   洛唯担忧的看着妹妹,有心要问问那信里究竟说了些什么,却也知道这话是不好出口的,即使他的本意是关心,然而他终究是兄长,非礼勿言啊。   “哥哥放心,有什么事我自会处置,你不用为我担忧。”洛槿初看出洛唯的担心,抬起头微微一笑:“好了,你去忙吧,我刚刚还和香草说,也要去药园子里看看呢。”   洛唯点点头,答应着去了,这里洛槿初展平了那封信,又逐字逐句看了一遍,确定秦锋确实是化身为圣父,以“不愿违逆姑娘本心”为借口,要让这门亲事不了了之。她越看越气,不由得一脚狠狠踢上门框,恨恨道:“秦锋,你好样儿的,有种,哼!招惹了我就想转身退开,做苦情男主角,从此后要么在天涯默默垂泪要么念着我的名字战死沙场,啊呸!谁允许你这腹黑狼变成白莲花绵羊的?告诉你,门儿都没有,不对,连窗都没有。”   不说六姑娘此刻七窍冒烟,坐在屋里正在心中回忆宅斗文中惩罚“渣男”的一百零八种方法。只说洛唯,从屋里匆匆走出来,见香草和月儿正在门口与秦氏房里的小丫头明月嘀嘀咕咕的,看见他来,几个人就住了口。洛唯只依稀听见“不敢……知道……瞒不住”几个字,便没再听清楚其他的。   几个小丫头向他行礼,洛唯一皱眉,便冷冷道:“你们三个说什么不敢?又说什么瞒不住?可是做下什么好事要瞒骗六妹妹么?我可告诉你们,她这会儿心情不好,有什么事情你们自己掂量着,莫要惹恼了她,不然到时候可没人救你们。”   香草月儿愣了一下,明月便笑嘻嘻道:“不关六姑娘的事,是奶奶娘家那位刚刚订了亲的表姑娘……”一语未完,已经被香草碰了一下,明月这才反应过来,忙笑道:“少爷放宽心,奴婢就是向天借两个胆子,也万万不敢瞒骗六姑娘的。”   如果是平日里,洛唯这会儿就走了,女儿家的闲言碎语他男人去凑什么热闹?只要不是下人们存了欺瞒主子的心,何必去在乎?然而听到那“娘家刚刚订了亲的表姑娘。”他却不由得愣了一下,旋即惊讶问道:“是……是三奶奶娘家那位定亲的表姑娘?是秦姑娘?”   “是啊爷,就是温都候府那位身份高贵的表姑娘。”明月笑吟吟说完,才觉得自己这种看热闹的态度似乎不对,那可是主子的娘家侄女儿,她不为之痛心,反而还八卦,这态度也太不端正了,让奶奶知道,能有自己好果子吃吗?   只是也不怪她想笑,如今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原来温都候府里那位姑娘是一只母老虎,知道事情经过的谁不笑啊?确实有趣儿嘛。   明月在心里替自己辩白着,忽听洛唯沉声道:“究竟发生了何事,你且说给我听。”说完却见明月连连摇手道:“少爷,您饶了奴婢吧,这样事儿奴婢可不敢说给您听,我们姐妹里私下闲话也就罢了,说给您听,这……芳姨娘知道,要打死奴婢的。”   洛唯听她这么说,心中越发紧张,有心逼问,又觉着何必难为一个小丫头,因对香草月儿匆匆说了句:“你们姑娘心情不好,小心服侍着。”便匆匆离去。   一路出了二门,恰好碰上洛善和宫羽,看见他,洛善便叫道:“三弟往哪里去?”   洛善停了脚步,笑道:“没什么,准备出去逛逛,大哥怎么与表弟凑在一处?”   洛善笑道:“嗯,我们也是在门口遇到的。是了,三婶知不知道她娘家那位侄女儿闹出的大笑话?如今只怕成了满京城的笑柄呢。”   听洛善这样说,洛唯的心更是忍不住往下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连大哥哥也这样说?刚刚明月和六妹妹两个小丫头就在那里嘀嘀咕咕,我问了,又说不能说给我听。”   宫羽笑道:“她们自然不敢说给你听。说起来,也不全赖那位表姑娘,实在是那位荣公子……唉!”   洛唯就觉着心里猛然一翻个儿,连忙道:“荣公子怎么了?他不是和秦姑娘订了亲么?”   宫羽苦笑道:“是啊,订了亲。只是男人……三表哥还有什么不知道的?那荣公子虽然是方正,难免也要和三两朋友应酬,青楼瓦舍,偶尔有逢场作戏之举,这也算是人之常情……只不过他不该为那风铃儿动了心,竟起了要为对方赎身的念头。”   洛唯冷哼一声道:“这便是方正君子?行的是什么勾当?妻子尚未进门,倒是对一个青楼花魁动了心。”   话音落,却听洛善笑道:“三弟何必义愤填膺?这算什么?风铃儿名动京城,又是个清倌儿,才艺色俱佳,京城不知多少公子贵族趋之若鹜,她从来不屑一顾,如今能对荣公子青眼有加,似这样的倾国红颜,那自是要赎身回家中,虽不能做正房,然而做个妾侍,每夜读书间红袖添香,也不失为一桩风雅至极的事,京城不知多少人羡慕荣公子呢。”   洛唯只觉着一股怒火从心中升腾而起,冷冷问:“果然是佳话,只是这样做,又将秦姑娘置于何地?那荣公子就不为自己的妻子想想么?只想着红袖添香夜读书?难道就不想想妻子夜夜垂泪……”   不等说完,洛善便惊讶道:“三弟今儿个是怎么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寻常事,俗语说,娶妻当娶贤,纳妾却是要找容貌漂亮的,这是规律啊,荣公子又没有说宠妾灭妻,怎么叫将秦姑娘置于何地?”   “哼!”洛唯这一回连拳头也握紧了,咬牙道:“有了这样的倾国尤物,只怕是宠妾灭妻也未必不可能。”   话音落,却听宫羽轻笑一声道:“三表哥不必为秦姑娘担心,事到如今,这门亲事只怕是不成了。”说完见洛唯吃惊看过来,他便笑道:“荣公子和风铃儿的事情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不知道怎么就传进了秦姑娘的耳朵里,那天晚上荣公子去了艳辉楼,和风铃儿正吃酒调笑,结果扮成男装的秦姑娘就过去了,当场掀了桌子,还痛斥荣公子是伪君子,扬言说绝不会嫁他让他坐享所谓的齐人之福,之后便扬长而去。如今京城里都传遍了,老实说,我也没想到温都候府豪门世族,竟然会有秦姑娘这样彪悍的女孩儿,我心里倒是有几分佩服。”   洛唯听了这话,只觉一个身子如坠冰窖,怎么也没料到秦暖竟会如此大胆,她难道不知舌头杀人不用刀的道理?这样一闹,固然那荣公子没脸,可真正伤害最大的还是她,她是女儿家啊,真若惹得荣家退了亲,这悍妇名声传出去,还有谁敢娶她?市井中人言谈间更不知要如何作践侮辱她,她……她一个弱质女子,能承受得了这样打击吗?多少女子就是在流言刀下自我了断……   想到这里,洛唯只觉着满身冷汗,再不敢想下去,只要一想到那明媚女子香消玉殒的模样,他就觉着整颗心像是被人狠狠揪扯着,当下也听不清洛善和宫羽在说什么,连告别的话都忘了说,转身便要匆匆出门。   冷不防衣袖却被宫羽拉住,只听他对洛善笑道:“想起还有一件事要找三哥哥商量,大哥先去书房,稍后我过去找您。”说完,也不管洛唯心急如焚,便拉着他出了二门,四处看看无人,宫羽方正色道:“三哥哥可是想帮那位秦姑娘?” ☆、第一百一十五章   洛唯此时心乱如麻,看着宫羽清澈了然的眼神,喃喃道:“我心里……很是同情秦姑娘。”说到此处,一张脸不由得有些红了,旋即深吸一口气道:“可这件事……我却不知该如何帮她,我……我更没有什么立场。”   宫羽这才微笑起来,点头道:“三哥哥虽是关心则乱,却终归不是那不知分寸的人。没错,这件事你千万不能插手相帮,否则定然适得其反,那流言怕是要将你也给拉下去。”   洛唯见宫羽的笑容十分淡定,心中猛地一动,暗道这位表弟向有才名,也不是那寻常男子,莫非他心中也是同情秦姑娘?且有办法帮她?因深吸一口气,抱拳正色道:“表弟可是有什么办法?还望告之,我虽没用,必定尽力去做。”   “我都说过了,这件事情三哥哥不能插手。”宫羽说完,见洛唯变了脸色,他便微微笑道:“不过三哥哥虽不能插手,但若是六妹妹出头,这事儿便是顺理成章,任谁也说不出闲话了。”   洛唯这会儿心神还乱着,还没反应过来,呐呐道:“什么意思?我不能插手,却让六妹妹出头?六妹妹……”说到这里,他眼睛猛然一亮,点头道:“是啊,六妹妹和秦姑娘虽然见面不多,但是两人很投缘,让六妹妹去安慰安慰她……”   宫羽看着自家表哥的神情,心下了然,微笑摇头道:“安慰怎够用?秦姑娘闹出这样的滔天大祸,只怕在家中也要受罚,倒是想办法让六姑娘将她接过来小住几天方好,如此慢慢等事态平息下去,温都候府那边也消了气,才能再做打算。”   洛唯面露难色道:“六妹妹接秦姑娘过来住?这……只怕温都候爷和世子正在气头上,未必放人,六妹妹与他们并非血缘关系,何况,如此大事,就是嫡母开口,恐怕……”   宫羽摇摇头,打断他道:“表哥怎的忘了?六姑娘是什么身份?她可不仅仅是三舅母认养的女儿,她和宫中太后以及如日中天的莲贵人关系亲厚,又是仁亲王府小世子的救命恩人,如今连宣亲王府的秦世子都来提了亲,你说,像她这样的身份出面,温都候府即便不愿意,难道就好拂逆了她的意思吗?实话说,除了六妹妹,我想不到能救秦姑娘的人了。”   洛唯怔了半晌,方点头道:“表弟说的没错,也罢,我这就去找六妹妹……”说完便要离去,却被宫羽拉住,听他小声道:“这事儿还未流传开来,想必三舅母还没得着信儿,表哥先去和舅母说,然后再请六妹妹出面,不然的话,日后舅母知道了,岂不怪你欺瞒?”   洛唯恍然大悟道:“正是如此说,多谢表弟,还是你思虑周全。”说完却听宫羽含笑道:“非是思虑周全,不过是表哥关心则乱罢了。”这话一语双关,只听得洛唯脸上发热,心内惊疑不定,看向宫羽,却见他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了。   洛唯在这里想了半天,也顾不上去猜测宫羽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心意,转身便往秦氏房中而来,刚进了院子,就见明月在廊下笑道:“三少爷来了?六姑娘刚刚过来,正和奶奶说话呢。”   “啊?”洛唯一下子傻了眼,原本他想先把消息告知秦氏,然后再去找洛槿初商量,看看能不能说动妹妹出面儿。谁知这母女两个却凑在了一处,一旦……一旦秦氏和洛槿初因为这是娘家的事情,不欲多管,自己纵然能舌灿莲花,又怎么能当着秦氏的面儿求妹妹出头?   正左右为难,就见秋香打帘子出来,看见他便笑道:“三少爷怎的在日头下站着?虽不是正午,晒着也不是好玩儿的。快请进来,我们奶奶和六姑娘正说话呢。”   洛唯无法,只得硬着头皮进去,给秦氏请了安,几个人闲话了几句,洛唯终究还是忍不住,便将秦暖的事情说了出来,只听得秦氏如同五雷轰顶,整个人都懵了,好半天才咬牙道:“怎……怎会这样?那荣家的小子忒也无礼,都订了亲,竟然还去青楼和花魁厮混,可恶……”   洛唯心悬秦暖,也不管自己说这话妥不妥当,连忙道:“母亲息怒,事情已经发生了,多想无益,只是这一次表姑娘闹得太大了些……”不等说完,便见秦氏柳眉倒竖,呵斥道:“你也这样想?莫非暖儿就要任由那浪荡子胡闹,才算是贤良淑德不成?”   秦氏的刚强是有名的,不然之前也不至于搬到乡下。回到府中后,脾气虽收敛了不少,但这主要还是因为洛三爷浪子回头,不再受妾侍挑拨,一心一意真心对待她,才有夫妻如今的和美。因此秦氏一听到这事儿,自然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洛唯都遭了池鱼之殃。   这下洛唯也急了,连忙道:“母亲息怒,儿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担心表姑娘,母亲想一想,纵然我们都觉得她没错,侯府那边可会也这般想?表姑娘回去后会不会受罚?这……这实在让人焦心……”   秦氏心中一凛,暗道是了,庶子说的没错,即便自己等人都觉得秦暖没做错,这有什么用?这个时代男人为天,侯府能容得下如此泼辣大胆的女孩儿吗?荣家能容忍吗?一旦退亲,秦暖的前景就更加堪忧了。   刚想到此处,就见洛槿初缓缓站起身,沉声道:“母亲,现在天还早,不如女儿陪母亲回侯府一趟。”   秦氏皱眉道:“可是这府里众多事务也离不得我,再说……完全没准备,何况,咱们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不如我打发人去和你舅舅舅母说一声,让他们不要太过苛责暖儿。”所谓知女莫若母,秦氏哪能不知道洛槿初打的什么主意?秦暖那样刚强的性子随了自己,也对女儿胃口,她这是想去求情呢。   洛槿初想了想,觉得这事儿母亲去了,大概还要束手束脚,反而不如自己去,仗着身上几重身份,还能胡搅蛮缠一些。   更何况,如此一来……她看了洛唯一眼,只见这位哥哥正看着自己,眼睛里满是希翼,眉宇间却都是愁思,她心下了然,暗道妈的,像秦暖这样的好女孩儿,那姓荣的既然瞎了眼不知珍惜,就别怪我趁火打劫,正好抢了来给我哥哥,哼!   想到此处,便微笑道:“母亲说的是,这家里却离不了你,太外祖母的病不知道如何了,女儿恰好过去看看,顺便看看能不能接暖姐姐过来住两天。”   秦氏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才知道洛槿初的意思,心里觉得有些不妥,不过转念一想:以哥哥和父亲的性子,这一次若不把侄女儿接出来,只怕半条命就要去了。只是左思右想,这活儿也不好干,不由得担心看着洛槿初,小声道:“妞妞啊,这……恐怕不容易,别让你外祖父和你舅舅再连你也训斥了。”   洛槿初挑眉笑道:“母亲放心,女儿心里有数,母亲难道还不知女儿的本事?”说完便向门口走去,洛唯也连忙告辞,对秦氏道:“母亲,我送妹妹过去吧。”   秦氏点点头,想了想,终是做娘的私心占了上风,嘱咐洛槿初道:“去见机行事吧,一旦事不可为,也别犯倔,再把自己搭进去。那好歹也是你外祖父外祖母,可由不得你撒泼放刁。”   洛槿初掩口笑道:“娘亲忒小看女儿,您什么时候看见女儿在长辈们面前撒泼放刁过?放心,这事儿交给我了,把暖姐姐接进来后,就让她和我一起住在初晴阁里。”   秦氏点头道:“我知道你有分寸,总之,你顾着自己些,别又打抱不平起来,便连自身安危都忘了。我这就去和老祖宗说一声,唉!只怕太太心里恐怕要埋怨我了,她素来不喜我这性子。”   洛槿初淡淡道:“无妨,又不是住在祖母那里,何况老祖宗不是喜欢娘亲这精明爽利吗?放心好了。”如此再三劝说,方出了门,洛唯早已安排好了马车,兄妹两个便前往温都候府。   到了西角门,自有人飞跑进去通报,这里洛槿初看着满面焦急之色的哥哥,便笑道:“哥哥不必太过担忧,男子汉大丈夫,当喜怒不形于色,才算有定力,没有定力的男人,就没有安全感,如同那个荣家的小子,别人都赞他有才,又说他为人方正,结果如何?让那什么花魁媚眼儿一勾,便神不守舍了,我呸!”   洛唯心中一凛,忙收了面上忧色,又强笑道:“妹妹这话不可让人听见,唉!哪个男人不盼着坐享齐人之福?这本是男人性劣。”   洛槿初听哥哥说“男人性劣”,不由得点了点头,笑问道:“哥哥这样说不对,难道天下间就没有只取一瓢饮的男人?别人我不敢说,最起码……”她本想说秦锋就是这样的,他跟自己保证过,要从一而终。   然而这话可不好出口,更何况背负誓言的男人还少么?自己如今笃定,就敢保将来那厮不变心?因此便没再说下去。洛唯却是听懂了,莞尔道:“固然有这样的男人,只那是已经有了倾心爱恋之人,心里装不下别的女人了,就如秦世子对妹妹,呵呵,这世上多得是成婚后才彼此见面的婚姻,又能有几个真心人?”   “哥哥是不是真心人?若得了您倾心的女子,可愿从一而终白头偕老?”洛唯话音刚落,便见洛槿初目光灼灼望向自己,一瞬间,他只觉自己这点儿小心事全被妹妹看穿,不由得立刻就红了脸,咳了两声,竟是不知如何回答,那滚在喉边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暖姐姐真可怜,经这一事,只怕她就要成为京城中人人议论的悍妇了,然后还不知道有没有人敢上门提亲,说不定从此后只有青灯古佛……”   洛槿初见洛唯不说话,便假意替秦暖叹息着,还不等说完,便听洛唯急急道:“不可能,表姑娘是好女孩儿,她的一生绝不会这般凄惨,世上可不都是有眼无珠的男人。”   洛槿初暗暗好笑,掩唇道:“是吗?叫我说,恐怕除了哥哥是那个慧眼如炬的之外,其他男人嘛,呵呵,说不好就都是有眼无珠之辈了……”   这话里暗示着实大胆,即便洛唯已经对自家这彪悍的妹妹有一定了解,也不禁被洛槿初的话惊呆了,听妹妹这个意思,她竟是要撮合自己和秦暖,只是……那……那怎么可能?自己只是一个庶子,身无功名,凭什么去肖想侯府世子的嫡女?他们两个之间的差距,何止云泥之别。   然而有清醒的意识是一回事,能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肖想又是另一回事。洛唯只觉着自己的心突突跳着,那渴望和期盼令他不敢直视,甚至唾弃不已,只觉着世间再没有比自己更卑劣的人,这种时候升起这种希望,与落井下石何异?这样的自己简直畜生不如。   正纠结不已间,便听门内远远传来一个惶急的声音道:“六姑娘在哪里?”   “咦?竟然是舅母,看来这事儿比我想象中还要糟糕。”洛槿初低声自语,然后又看了哥哥一眼,小声提醒道:“哥,喜怒不形于色,别忘了。”   宛如当头棒喝,将洛唯心头那些复杂情绪尽数消去,他连忙镇定心神,深吸了几口气,恢复表面平静,就在此时,便见世子夫人在门内道:“是妞妞吗?快进来。”   洛槿初和香草洛唯走进去,一边笑道:“我来看看太外祖母,是了,哥哥送我过来的,舅舅可在书房?若是在,就让哥哥过去说话吧。”   门内一名中年美妇看了洛唯一眼,点头涩声道:“你舅舅在书房呢,唯哥儿过去说话吧,恰好他也惦着你父亲,秋闱就要到了,不知你父亲预备的怎么样。”   洛唯连忙行礼答了话,中年美妇的心思也并不在这上面,打发他去了,方挽住洛槿初的胳膊哭道:“怎么办妞妞?你姐姐的事情怕你是知道了吧?可是你母亲让你过来劝的?她怎么不来?是了,她如今哪里走得开,更何况她也是刚烈性子,只怕劝不成,反而更火上浇油了,只是这一次你外祖父和舅舅让暖儿气得不轻,是决计不能轻饶她了,我无非帮暖儿说了两句话,你舅父连我都叱责,成婚这么多年,暖儿如今都这么大了,他……他还是头一次当着下人们的面给我没脸,可见这一次是气得不轻。”   洛槿初知道舅舅是十分爱护自己这位舅母段夫人的,没想到连段夫人都不能替秦暖求情,可见情况是比自己预估的还要严重了,因想了想道:“暖姐姐现在何处?”   段夫人泪如雨下道:“昨晚儿回来,你舅舅知道了事情经过,就气得打了二十板子,之后你外祖父传下话,到如今还在祠堂中跪着,连点儿水米也没进。”   洛槿初倒吸了一口冷气,跪祠堂也就罢了,无非是膝盖受罪。她却没料到秦暖竟然挨了打。因心下怒火升腾而起,恨恨道:“既如此,看来我母亲说的果然没错儿,这段日子不能让暖姐姐在这里住了,就请她随我回洛阳侯府小住几日,舅母意下如何?”   段夫人喜道:“若能跟着去侯府,我就放心了。妞妞,千万让她多住几日,你不知道……”她说到这里,便四下看了看,方小声忧虑道:“荣家那边只怕也不肯甘休,一旦……一旦他们来退亲,你外祖父和舅舅定然会觉着脸上无光,到那时……他们看见暖儿,还有她的好吗?”   洛槿初道:“舅母说的没错。可恨,为什么要等着荣家来退亲?他们家的儿子做出那样事来,难道就很光彩?舅舅和外祖父也太迂腐,既出了这样事,怎不先退亲?难道我暖姐姐这样的人品,日后还要和青楼花魁共侍一夫?外祖父和舅舅那样好面子,怎么这会儿却能忍下这个气了?”   段夫人看了她两眼,忍不住叹气道:“这话也只有你能说出来,你虽不是你娘亲生的,却随了她眼里不揉沙子的烈性。唉!”说到此处,又忍不住愤愤道:“还能有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在世人眼中,荣家那混账东西犯得不过是小错罢了,倒是你暖姐姐,如此嫉妒成性,才被人诟病。我只怕……她日后的姻缘……”   洛槿初知道段夫人虽然和蔼慈善,心气儿却是高的。即便是此时,若提出洛唯,只怕她也要不满的。正经是晾些日子,煞一煞她的心气儿,或许这桩姻缘还可成。因便默然不语,段夫人知她素来伶俐,此时见她不肯说话,心内不由得越发担忧起来。   洛槿初先去给太外祖母诊了脉,只把老太太喜欢的什么似得,不住口的夸奖道:“昨儿那么晚才离开,今儿上午就又过来了,可见你这丫头是将我老婆子放在心上的,只是太辛苦了些,行了,我已经大好了,你日后也不必这般奔波,有事儿自然派人去接你。”   洛槿初答应了,趁机提出要接秦暖去侯府伴几天的事儿。老太太不知道秦暖的事,自然一口答应。这里段夫人就陪着洛槿初匆匆赶到祠堂,那会儿秦暖膝盖已经肿了,皮肤又太过细嫩,以至于都破了皮,看见她们来,这倔强女孩儿便笑道:“我只说要在这里跪死了,却没想到托表妹的福,还能见娘亲一面。”   她不等说完,段夫人便泪如雨下,扑上去心肝肉儿的哭叫。这里洛槿初上前搀扶她起来,一边笑道:“如何?这下后悔了吧?何苦那般冲动?想个法子阴一阴就好了,还用得着你大张旗鼓冲进去?如今你可算是名扬京城了,看你下回还敢不敢。”   秦暖虽然形容憔悴,豪气却是半丝不减,冷笑道:“什么臭男人?做出这样无良事来,还想娶本姑娘?我呸!后悔什么?出名就出名,本姑娘就是这态度,正好儿也让京城中人知道知道,想娶我,就死了那些三妻四妾的心……”   不等说完,段夫人已经又急又气的断喝一声,秦暖吐了吐舌头,揉着膝盖大声叫疼,用这哀兵之策才逃过了段夫人的斥责。一边偷偷朝洛槿初吐舌头。   别说段夫人,连洛槿初都惊呆了,她是知道秦暖厉害,却也没想到竟厉害到这地步。平心而论,如此大胆妄为,就是自己这个穿越者也未必能做的出来啊。秦暖可好,比自己这个穿过来的还像穿越者。   这样想着,心里就猛翻了一个个儿,上前搀扶着秦暖,稍稍落后了段夫人几步,才在她耳边冷不丁悄声道:“天王盖地虎。”一边说着,便紧紧观察秦暖的表情。   却见秦暖茫然转头,一边揉膝盖一边小声道:“什么意思?对联?别取笑我了成么妹妹?你姐姐豁出去背着个母老虎的名声,就是要扬眉吐气潇潇洒洒过一辈子,你还弄个托塔李天王来压我……”   洛槿初看她这模样也不像是穿越过来的,心下不由得纳闷,暗道究竟是哪里出错儿了呢?怎么在古代这种社会里竟能生出秦暖这样的奇葩?莫非是舅舅舅妈基因突变?要不然就是她定力太好,面对我如此突然的试探也能不动声色?   正猜测着,忽然就听前方一声断喝:”谁准你放她出来的?你……你是要气死我吗?”她连忙抬头一看,就见外祖父和舅舅正气势如虹站在那里,洛唯跟在他们身后,面色苍白,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在秦暖身上掠过,眉头便紧紧皱起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拜见外祖父,拜见舅舅。”   段夫人心里恐慌,丈夫虽爱她,然而家中大事是不能由她做主的,何况昨晚才被丈夫教训,此时那些妾侍姨娘定然都在虎视眈眈等着她犯错儿,这会儿心慌意乱之下,竟不知该如何说。   正惊慌时,只见洛槿初从身后从容步出,盈盈下拜,然后站起身笑道:“舅舅,侄女儿和母亲想念暖姐姐,有意接她去侯府小住几日,刚刚和太外祖母已经说了,太外祖母也同意,所以我……”   “如果是平日也就罢了,今日不行。”   不等世子秦方说话,温都候爷秦逸便一瞪眼睛,看着洛槿初哼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你母亲就是替这丫头开脱来了。”说完又一指秦暖:“回去跪着,别以为有人替你撑腰,便可逃过惩戒。”   洛槿初看着外祖父这一家之主蛮不讲理的样子,心中火气“腾”一下就升起来了,心想少来,渣男就算是长辈,我也绝不屈服。因笑得更加柔和,一字字道:“外祖父,孙女儿正要和姐姐去拜别太外祖母,您既是要阻拦,那就去和太外祖母分说明白,且等太外祖母定夺吧。”   “你……你好大胆……”   秦逸怒不可遏,他管家甚严,虽然对儿孙慈祥,但绝不能触犯底线,不然秦暖在府中本是悠游自在,如同掌上明珠一般万千宠爱在一身,怎会闯了这样祸事后便被重罚?便是因为她触怒了秦逸的底线,老头儿觉得这样母老虎一般的孙女儿丢了他侯府的脸面,若不是心里还有那点亲情,真恨不得立刻就把这个孙女儿打杀了。   也因此,就连挨打跪祠堂也不改本色的秦暖,见到祖父发怒,也不由有些发抖,段夫人更是垂首轻颤,连句话也不敢多说,连丈夫都噤若寒蝉,她哪敢不识相。   连洛唯都觉得自家妹子有些太高调了,咳了一声后劝道:“妹妹不可无礼。”   最不怕秦逸的便是洛槿初,她牵着秦暖的手,柔和却坚定的眸子毫不畏惧的和自己外祖父对视,沉声道:“外祖父,太外祖母的心痛病已经痊愈,然而此病最受不得刺激,外祖父真要和孙女儿一起去她老人家面前分说吗?”   “你……你敢威胁我?”秦逸怒不可遏,大叫道:“反了反了,你以为我不敢打你吗?你娘当日也没有你这般目无尊长无法无天。你……”   “嗯!”洛槿初点点头,抬头看看四周,并没有一个下人在,显然老爷子看重面子,所以把下人们都赶得老远,不许靠过来。   于是她便放心大胆的笑道:“是啊,我娘的确不敢忤逆外祖父,外孙女儿也不敢,外祖父生气,尽管打好了。左右外孙女儿也没什么事,外祖父打了我,正好就在家养伤。莲贵人明日的召见,我直接推了便是,啊,好像还有太后老人家也要孙女儿去请脉,不过也没关系,太医院也有太医,太后老人家当不会强人所难。”   “你……”   秦逸气得吹胡子瞪眼,老头儿虽然脾气爆,可是精明着呢,太后不用说了,就是那莲贵人,既得皇帝宠爱,身后又有吏部尚书的叔叔撑腰,还身怀龙子,如今在后宫中也是如日中天。万一,只是万一,只因为外孙女儿没过去就有个闪失,皇帝震怒,温都候府可承担不起皇帝怒气啊。   其实扯出太后和宫珍这两面大旗已经足够用,偏偏洛唯心中焦虑,见老爷子气呼呼不做声也不放人,他便忍不住开口道:“还请侯爷息怒,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儿,您老人家大人大量,千万高抬贵手。万一妹妹挨了打,再让宣亲王府知道了,只怕公主和驸马心里也未必痛快。更何况还有仁亲王府,小世子可不比秦世子,秦世子纵然心中牵挂,顾忌身份,终不会说什么。可小世子是什么人?那是京城出了名的小魔头,六妹妹是他的救命恩人,外祖父若打了六妹妹,让小世子心里存了……”   “够了。”   秦逸差点儿气疯了,抓狂看着洛槿初,这哪是他的外孙女儿?这分明是身上披了好几张大老虎皮的女太岁啊。老头儿一辈子说一不二,临了竟悲哀发现,自己的外孙女儿,却不是他能下手教训得了的,这把老头儿郁闷的,差点儿一口血喷出来。   “外祖父莫要动气,您保重身子要紧。”洛槿初盈盈行礼,然后妙目看向秦逸,狡黠笑道:“若是外祖父没有别的事情,我就和暖姐姐一起去太外祖母那里行礼告辞了。”   “你……你这个逆女,你娘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忤逆的逆女,我没有你这样……”老头儿气得口不择言,却不料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初容色一黯,淡淡道:“外祖父可是提醒外孙女儿,我并非是娘亲生出来,所以也不配做您老的外孙女儿,是这样吗?”   秦逸一愣,这才想起眼前风头无双的女孩儿并非是他的亲外孙女儿,自己刚刚的话若是出口,不但冷血之极,甚至还有可能挑拨了洛槿初和女儿的关系,若是让自家闺女知道,不定要怎么埋怨呢。   因这便愣住了,忽听儿子小声道:“罢了爹,就让那孽女随侄女儿去侯府住一阵子吧,说到底,妞妞不是咱们家的人,咱们也管不到她。今日她能来的这样及时,便说明将暖儿放在心上,总是这骨肉亲情令人欣慰,他日她嫁给宣亲王世子,自也不会忘了咱们。”   秦逸也知道是这个道理。老头儿只是气不过,什么时候我温都候府的事轮到你们外姓人插手了?然而就如同儿子说的,洛槿初顾念亲情,总比她冷血无情的好。因为秦氏在洛阳侯府闹出来的悍妇名声,温都候爷一边心疼,一边恨女儿不贤良,两下里往来本就极少,如今女儿不计前嫌,他心里也很欣慰。更何况这个外孙女儿可是了不得,维系好两下里的关系,显然比处罚秦暖更加重要。   因此温都候爷权衡再三,心里已经做了决定,只是下不来台,因便狠狠一甩手道:“好好好,你们如今翅膀都硬了,我管不了你们,就不管了成不成?”话音落,便愤怒的大步离去。   段夫人松了口气,洛槿初冲秦逸吐了吐舌头,笑道:“外祖父恼了,舅舅看他什么时候心情好,替侄女儿美言几句。”   秦方摇头道:“你啊你啊,这……这也太不像话了,改日嫁出去了,难道还是这个脾气?这可怎生是好。”   洛槿初笑道:“公主待我很好的,秦锋也不敢上青楼,才不用担心。”说完拉了秦暖的手道:“好了,咱们走吧。”   段夫人道:“暖儿的膝盖破了皮,过来包扎下再走。”说完却听秦方皱眉道:“不是要先去老祖宗那里行礼吗?”   洛槿初笑道:“包完再去行礼,怎么?舅舅要和我们一起?”   秦逸看着他们这些女流,只有洛唯在一旁,因摇头道:“你们自去吧。”说完又看向洛唯道:“老太太身子不好,你就不用过去了,到我书房里来,等会儿你妹妹出门,自有人来告诉。”   洛唯心事放下,不再似之前那般忧心忡忡,笑道:“不了,我去和车夫说一声,预备好马车,等妹妹和表妹出来就可以走了。”   *************************   回府的路上,秦暖不由得松了口气,挽着洛槿初的胳膊道:“呼,幸亏妹妹过来了,不然姐姐这一次真惨了。你是没看见祖父和父亲的模样,恨不能把我生吃了似得。我估摸着,等荣家上门退亲后,说不准真拿刀来杀我呢。”   洛槿初皱眉道:“你笃定荣家会退亲?”   秦暖狡黠笑道:“放心,那居心不良的书呆子被我挤兑的差点儿跳楼,不退亲才怪。”说完见洛槿初吃惊看着她,她便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那书呆子学了满腹的道德文章,连道貌岸然亦装不出来,我杀上青楼,他惊怒交加,竟连口角都说不过我,似这般只肚子里有几卷书,迂腐无行,拙嘴笨舌的书呆子,配得起本姑娘吗?就是他们不退亲,本姑娘也要将这亲事搅黄了。”   洛槿初莞尔道:“这会儿拿出威风来了?早干什么去了?跪祠堂的时候儿你怎么不和外祖父据理力争?”   秦暖嘿嘿一笑:“我活得不耐烦了么?那时候儿还往刀口上撞。”说完又对洛槿初道:“消息传得倒快,昨儿傍晚发生的事,你这会儿就知道了,还赶了过来。看来这一次我的悍妇名声真是举城皆知了。”   洛槿初讥笑道:“你还知道怕?早知如此,当日何苦那般冲动?闹得收不了场……”   不等说完,秦暖便瞪了她一眼,冷哼道:“谁说我怕了?我既敢闹,便不怕别人说。这一世托生了女儿身,从小儿便三从四德拘束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就够窝囊了,若再摊不上一个好男人,我宁可不嫁,还不如去尼姑庵里绞了头发做姑子。”   洛槿初笑道:“我只怕你这名声一出去,尼姑庵也不敢收你。你还有脸说三从四德?三从四德便教出你这样儿的来?”   秦暖哈哈一笑,揉着眉毛笑道:“三从四德教出来的人也不尽相同啊,我这全都是跟姑姑学的……”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摇头道:“可别扯上我娘,她最出名那会儿,可也没说带人打上青楼去。”   秦暖讪讪道:“这个……总是有进步的嘛。”说完见洛槿初掩嘴笑个不停,她便怒道:“少来了,别说的你自己好像多贤良淑德似得,秦世子这会儿如果去青楼,你只怕比我还冲动呢。”   洛槿初悠悠道:“他要上青楼,我送他钱,让他去逛个够。我不同你,姐姐这一次扬名,日后的亲事可怎生是好……”不等说完,便听秦暖冷笑道:“什么亲事?大不了不嫁了。”说到这里,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掀了马车帘子看向随车而行的洛唯。   洛唯感觉到有人看自己,扭头一看是秦暖,忙勒住了缰绳,轻声道:“表妹有什么话吩咐?”说完却见秦暖一笑道:“没什么,多谢表哥不惧人言,这会儿还肯对我这母老虎伸出援手,刚才一直忘了谢,现在和你特意说一声。”   洛唯摇头笑道:“表妹说哪里话?这是我该做的。荣家公子太过分了些,我心里并不觉着表妹有什么错。”   饶是秦暖心志坚强,从做出这件事便已经做好了破釜沉舟的准备,此时听见洛唯这番话,仍忍不住心中一酸,怔怔出神半晌,方放下帘子,悠悠叹了口气道:“果然这世上男子,不全是荣禄之流,总是还有好的。”   洛槿初本待打趣几句,然而见秦暖倚在车壁上出神,她便没说什么话。心中哀叹一声,暗道我这里和秦锋的乱摊子还有一堆,没想到却还要为哥哥和姐姐的事情头痛。罢了罢了,反正秦锋那厮现躲在京郊,也不能找他算账,就当历练了,这事儿若是能处理得好,就说明我的手段不错,将来在王府宅斗中,别的不敢说,立于不败之地还是可以做到的吧。   因为秦暖闹出来的事情,所以她到了侯府也十分低调,只去拜见了康老夫人和潘夫人,秦氏又安慰了一番,便把她安排在洛槿初的初晴阁中。   一连几日,洛槿初时刻准备着迎接秦锋的后招,她相信对方既然留了这样一封信,绝不可能就此撒手不管,怎么说宫尚书和媒人都上门提过亲了,哪有不给个交代就此撂开手的道理?   谁知等了好几日,半点动静也没有。她借替公主诊脉为由去了亲王府一趟,也没察觉出公主的态度有什么不对劲儿,这下不由得疑惑了,暗道怎么回事?秦锋搞什么呢?难道他只是先给我个心理准备,退亲的事他是打算从京郊回来之后再说?   秦暖在这里住着,她本是聪明绝顶的女人,哪里察觉不到洛槿初的心不在焉,因便疑惑笑道:“妹妹怎么了?这些日子里看你总是心绪不宁的样子,莫非有什么为难的事?不如说给姐姐听听,看看有没有解决之道?”   洛槿初心想算了吧,你自己的一摊子麻烦事儿还没解决呢。然而转念一想,自己心里实在憋闷得慌,若是有人说一说,似乎也不错,有数的,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   因就将秦锋这厮要悔婚一事悄悄和秦暖说了,末了嘱咐道:“这事儿现在只有你知我知秦锋知,可千万莫要让别人知道啊。”   秦暖皱眉想了想,摇头叹道:“秦世子对妹妹,真也算是个痴心人了,妹妹莫要怨他,他这是为你好呢……”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道:“我能不知道他是为我好吗?关键是谁让他为我好了?他这么做,征求过我的意见了吗?他只顾着成全他的痴情,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他把我当做什么人?那些趋吉避凶的势利女人吗?不行,反正等他回来,我绝不能轻饶了他。”   秦暖笑道:“我倒是能理解妹妹的心情,只是也不可太过,怎么说,秦世子也是为了你好……”话音刚落,忽听外面香草的声音道:“姑娘,三少爷过来了。”   洛槿初和秦暖都站起来,到窗前看了看,只见秦锋已经进了院里,洛槿初便斜睨着秦暖道:“但不知三哥哥是来找我还是来找你的。”   秦暖脸上一红,在她肩膀上推了一下,咬牙道:“你这妮子疯了,无端端的,他来找我作甚?”话音未落,便见洛槿初眨眼道:“我三哥哥很关心姐姐呢,听说姐姐做下了那件事,立刻就关心则乱了,不然那一日,本不必要他送我去府上。”   “六妹妹。”   不等说完,就听洛唯在外面说话,洛槿初连忙高声道:“哥哥进来吧,有什么事?”   洛唯走进来,先看了一眼秦暖,笑着问了好,接着才有些踟蹰道:“妹妹,我刚听到的消息,今天上午,秦世子已经从京郊回来了。”   “咦?那混账家伙回来了?”洛槿初“腾”一下站了起来,但是旋即看到洛唯凝重脸色,她心中不由得一跳,又慢慢坐下来,轻声道:“哥哥怎么是这样的表情?他回来了,接着又去了哪里?”   洛唯脸红了一红,又看了秦暖一眼,秦暖会意,避了出去,洛唯这才愤愤道:“下午时二哥遇到他,邀他来家里做,他却说……却说……今晚要去……要去软红楼,妹妹……这可怎么办?难道连秦世子也要学那荣家那个没出息的王八蛋吗?妹妹到时要怎么办?”   “软红楼?”   洛槿初眉毛一挑,忽然忍不住笑开来,一边摇头道:“软红楼,以秦锋的聪明才智,竟然也只有用这一招,真不怕丢人吗?明明都是用滥了的招数。”   “妹妹,你怎还能笑得出来?”洛唯急了,却见洛槿初淡淡道:“哥哥不用急,若妹妹猜得不错,或许过两天,京城就要传开秦世子对软红楼某位女子一见倾心的佳话了,到那时,你只管来告诉我,妹妹还要求哥哥帮忙做件事。”   该死的秦锋,敢玩火就别怕自焚,哼!这次我不折腾的你脱一层皮,我也不是洛槿初了,你难道不知是你先爱上的我吗?若我要算计你,保准让你连裤子都输掉。   不到十天功夫,宣亲王府秦世子喜欢了软红楼花魁凤仙儿的事情就传遍了京城。   “唉!又是青楼,秦世子也是,就不能找个新鲜点儿的地方?怎么也学着那些没出息的,往青楼出溜呢?”秦暖侧躺在榻上,用凤仙花汁液懒懒涂着指甲,一边对旁边正在往本子上记录制药过程的洛槿初道。   洛槿初微微一笑,淡然道:“若是找良家女子来演戏,日后可就甩不脱了,青楼女子不是方便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过说起来,这年头花魁也不值钱了,随便找一个就是花魁,莫不成天上花仙一齐下凡了不成?”   秦暖“呵呵”一笑,摇头道:“罢了罢了,我那次去倒是看见了,美的确是美的,只是半点气质也无,处处透着一股烟视媚行的浪荡样子,不过男人们或许就好这一口。妹妹当真沉得住气,就不怕秦世子真被花魁勾了魂去?”   洛槿初淡淡道:“他若是如此轻易便被勾了魂魄,不要也罢。”说完在本子上落下最后一笔,方对香草道:“我要的衣服预备好了吗?预备好了就拿过来。”   香草在门外答应一声,须臾捧了一套衣服过来,洛槿初看看外面天色,便站起身对秦暖笑道:“我出去一趟,晚饭姐姐就不用给我留着了。”   秦暖心知肚明,笑着看洛槿初更换了那套男装,见对方要出门,便笑着道:“妹妹,别像姐姐这样蠢,咱们要讲究些策略。”   洛槿初回头嫣然一笑,双手比出一个V形:“放心吧姐姐,咱们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的,一定让他输的……心服口服。”说完翩然出门。   “高端大气上档次。”秦暖重复了一遍,摇头失笑道:“这词儿倒是新鲜,不过倒是有气势。”她当然不知道这是洛槿初上一世里的偶像经常教育粉丝心平气和淡然处事的言语,只觉十分新颖有趣。   于是吃了晚饭,又去找秦氏说了会儿话,眼看着天色渐黑,便仍回园子来。一直等到酉时末,还不见洛槿初回来,秦暖不由得皱着眉头自语道:“这家伙,还说什么高端大气上档次呢,怎么竟也这般没分寸?这都什么时候儿了?若是再晚归,被上夜的管家娘子抓到,怕不是要去跪祠堂呢。” ☆、第一百一十七章   话音刚落,便听屋外传来脚步声,秦暖忙起身迎出去,只见洛槿初怒气冲冲的回来,她不由得一呆,将人拉进来关了门,关切道:“怎么回事?怎么气成这样儿?铩羽而归?秦世子他……他真变心了?”   “秦锋这混蛋,等着,给我等着,这一次我要不折腾的他求爷爷告奶奶,绝不原谅他。”   洛槿初跺脚,脱了外面的男人衣衫,咬牙切齿道:“我让哥哥打听了他的行踪,这几日每天都是申时三刻准时去软红楼报道,第二天天亮才回去。谁知我今儿去堵他,他……那混蛋竟然没去。气死我了,让我白跑一趟,气死我了,真是气死我了,本姑娘出去一趟容易吗?我……我这还得女扮男装……混蛋,那个混蛋……”   一番话不等说完,秦暖已经笑倒在榻上,捧着肚子道:“哎哟笑死我了,真真笑得肚子疼,妹妹莫恼,秦世子定然不知道妹妹今儿要去捉他,不然怎么着也要好好配合啊,没事儿,今天不成,大不了明日再去,哎哟笑死我了,你们两个真是……哈哈哈……”   “你还笑你还笑……”洛槿初换好了衣服,上塌与秦暖扭作一团,累得呼哧呼哧直喘气,最后坐直了身子出神半晌,才恨恨道:“等着,明日必去,我就不信我等不到那混蛋。”   秦暖笑得花枝乱颤,不过看到妹妹这气呼呼的模样,她有一种预感:可怜的世子爷是真的要倒霉了。   ***********************   “爷,还不睡?已经快三更了。”   秦锋的丫鬟露珠从屋里走出来,看着坐在廊下栏杆上的秦锋,走上前柔声提醒。   “嘘!”站在秦锋身后的路六儿忙把食指竖在唇上,于是露珠会意,又悄悄儿退回去了。   恰是月末,夜空里黑漆漆的,没有月亮,只有众多繁星在黑锦似得天幕上闪烁。   秦锋忽然叹了口气,对路六儿道:“你今晚去了软红楼,说的还妥当吧?没有引起凤仙的疑心吧?”   “没有呢。”路六儿陪着笑,又犹豫了下,才小心翼翼道:“爷这几天都在软红楼过夜,怎么今儿突然就不去了呢?”   秦锋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道:“你若真是连这里面的缘由也猜不透,还配做我秦锋的小厮吗?行了,不用在我面前装傻,又没有别人。”   路六儿嘿嘿笑了两声,他心里当然清楚,自家世子爷去软红楼,不过就是逢场作戏,想让六姑娘对他彻底死心,到时不会因为退亲的事而伤心。路六儿在郊外跟着秦锋半个月,自然清楚秦锋的打算了。   因又犹豫了下,便小声道:“爷,奴才今儿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少年,很像……很像是洛阳侯府的六姑娘,奴才忙躲了起来,那少年没注意到奴才,径自进了软红楼,是了,陪着他的就是洛三少爷。”   “什么?”   秦锋一惊而起,沉声道:“你……你可看清楚了?确实是六姑娘无疑?她……她扮作男装去软红楼做什么?”   路六儿心想还能做什么?自然是堵爷您了。不过这话可不能由他来说出口,反正自家爷聪明绝顶,这会儿只是太震惊了,须臾间就能明白六姑娘的心意。   果然,就见秦锋慢慢坐了下去,脸上表情也看不出喜怒,过了好一会儿,他才长叹一声,站起身道:“好了,休息吧,明儿傍晚,照旧去软红楼。事情……应该可以解决了,从此后再也不用逢场作戏,这般辛苦,唉!”   “爷,您这又是何苦?”   路六儿跟在秦锋身后,呐呐劝了一句,却见主子停了脚步,怔怔半晌,方摇摇头,再叹一口气,一言不发的进了屋里。   **************************   夕阳西下,天边尚有余晖,软红楼便开业了。   洛槿初大摇大摆走进来,洛唯被她撂在门口马车里,瞧瞧三哥那样儿,恨不得把头扎进地缝里当鸵鸟。她就不明白了,老爹是那样一个风流性子,怎么三哥却是半点乃父之风都没有?平日里看他为人处世,也是非常淡然大气啊。   一边想着,老鸨已经迎上来,洛槿初知道这种人的眼光厉害,不可能看不出自己的女儿身,因也不说废话,拿出一锭元宝扔过去,淡淡道:“我今日不是来闹事的,寻秦锋公子说几句话,说完就走。”   前些日子温都候府世子嫡女大闹青楼的事情老鸨自然也听说过了,此时再听见洛槿初这样说,她本是心思玲珑之辈,哪里还猜不出对方的身份,因一边笑嘻嘻接了银子,一边暗道这真不愧是亲戚啊,连路数都一样,也不知这位名扬京城的六姑娘能不能忍得住,但愿到时候我这软红楼可别遭了池鱼之殃。   心中虽如此想着,面上却丝毫不露,笑盈盈引着洛槿初往楼上走,一边娇笑道:“哎哟,说起秦世子,那真是了不得的人才,只把我们凤仙儿迷得神魂颠倒,不住口的夸赞呢……”   洛槿初皱皱眉头,那些电视剧里有一点没说错,老鸨们说话大概是习惯了夸张,这高八度的声音真是让人难受,恨不能一脚将她踹下楼去。   她心里明白,这老鸨子之所以如此说,便是要引她问话,然后再赚她的银子,这种手段对于老鸨们来说,大概已经成了本能吧。因也不理会,那老鸨见她不为所动,更加卖力说些耸人听闻的话,到底惹得洛槿初忍无可忍,停下脚步冷冷看了她一眼,讽刺道:“成了,歇歇吧,你说了一路,我鸡皮疙瘩就掉了一路,你觉着我是会信你一个老鸨子,还是信秦锋?五两的银元宝,就带个路,不少了,见好就收哈,我的钱是那么好赚的吗?”   饶是老鸨已经在人情历练中将脸皮锻炼的无比厚,这会儿也不禁红了一红,果然再不说话,将洛槿初带到三楼一个房间,喃喃道:“就是这一间。”说完便忙不迭的逃了。   洛槿初深吸一口气,说不动怒是假的,即使知道秦锋的出发点是好的,知道他只是逢场作戏,为了让自己死心,但一想到他和另一个女人搂搂抱抱,她仍是忍不住怒火中烧,这一刻,甚至有一种“算了,退亲就退亲”的想法。   不过她终于还是冷静下来,扮成小厮的香草上前敲了敲门,就听见秦锋浑厚的声音:“进来。”   洛槿初推门而入,只见一张圆桌上摆满了酒菜,秦锋正和另一名艳丽女子对坐,见她进来,那艳丽女子惊讶站起身,大叫道:“你是谁?为何擅闯我的房间?”   洛槿初看也不看那美艳女人一眼,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秦锋,嘴唇抿着,非常明确地表达出一个信息:我很生气。   是的,她确实非常生气,真正看到秦锋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心中的嫉恨和怒气值还大大超出了她的预料,她都忍不住想上前一脚把秦锋那混蛋给踹下楼了。   偏偏那美艳女子还不依不饶的靠向秦锋,一边嗲嗲叫着:“世子爷……”   “滚!”   名叫洛槿初的食人花终于忍不住了,大踏步上前,死死瞪着秦锋,一字一字道:“你是不是也想让我身败名裂,闹得满城风雨?如果不想,立刻让她给我滚出去,秦锋,告诉你,我已经快忍不住了,你知道我的耐性并不怎么好。”   秦锋叹了口气,他看着洛槿初的眼睛,那眼中的情绪很复杂,有愤怒,失望,心痛,哀伤……真可谓是柔肠百转,狠狠击中了他这颗愁肠百转的内心。   一时间,准备好的伤害台词全都用不上,他怔了半晌,眼见那女人擦眼抹泪的又要往自己身上靠,于是秦世子也终于忍不住了,皱眉道:“凤仙姑娘,请你先离开。”   凤仙儿张大嘴巴,看看秦锋,又看看洛槿初,好半晌才眨了眨眼睛,加重了语气问秦锋道:“秦世子,你说什么?你……你说要我离开?你……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经她一提醒,秦锋这才想起自己已经和凤仙儿商量好了,要她留在这里帮自己演戏,没办法,他也知道洛槿初对自己的影响力,生怕一个不慎便前功尽弃,有凤仙儿在此,既能表现出自己对她的迷恋,一旦落下风的时候,还有凤仙儿帮衬提醒。   想到这里,便连忙改口道:“哦,要不你坐着吧……”   不等说完,就听洛槿初冷冷道:“不行,让她出去,你不让她出去,我什么也不和你说,我现在就回去,大不了王府退亲,让我成了京城笑柄后,我剪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伴一生……”   “好好好……出去出去……”   只听到那一句“剪了头发做姑子,青灯古佛伴一生。”秦锋的心就闷痛的如同被大锤子砸中了一般,他握着拳头,忙不迭让凤仙儿出去,也不顾她挤眉弄眼的提醒。   凤仙儿郁闷的走出了屋子,看见在门外等候的路六儿,不由得气呼呼道:“你们主子搞什么啊?就他这样儿的,还想演戏退亲?趁早儿歇着吧,那六姑娘比紧箍咒还厉害呢,从了不就皆大欢喜了?还扑腾啥?你看看他那一往情深的样儿,他扑腾得起浪花吗?叫我看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这一次有他好受的了。”   路六儿是听到老鸨的话才匆匆赶来的,还没等在门外找好偷听的地段,凤仙儿便出来了,说完后扬长而去,只剩下可怜的小厮在门外风中凌乱。心想爷啊,你到底是有多失败?连人家凤仙儿姑娘都忍不住鄙视你了,我看你这次真是惨了。一边想,他就抱头蹲了下来,忽听柱子后一声咳嗽,回头一看,香草正笑眼弯弯盯着他:“叹什么气?赶紧找个方便地方,咱俩好听墙角。”   凤仙儿走出去,一时间,屋里只剩下两个人,洛槿初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秦锋对面坐下,双眼直视着他,又在桌上酒菜瞄了一眼,维持着面瘫表情,一边在心里急速转着念头,暗道我是该打悲情牌呢还是该打冷静牌呢?或是直接掀了桌子,像暖姐姐那样?唔,不要不要,你要冷静你要忍住啊洛槿初。   秦锋哪知道洛槿初心中所想和脸上表情根本就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看到她面上的冰冷和茫然,他心里就痛得如同十万根针扎下去一样,只好勉强开口笑道:“六姑娘闯到这种地方,就为了和我说几句话?”   洛槿初深吸一口气,决定先打悲情牌再打冷静牌最后一道天雷把这厮劈焦了,不如此不能解心头之恨。   计议已定,面上便凄惨一笑,本想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凸显下自己悲伤绝望的情绪,可一看到酒杯,想起凤仙儿可能用这杯子喝过酒,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说几句话又能如何?难道像暖姐姐那样,大闹青楼,被夫家退婚,身败名裂,再被家人打死吗?”   洛槿初努力酝酿气氛想挤出几滴眼泪,可实在挤不出来,好不容易挤出来的那点泪水只够在眼眶里打转的,倒是阴差阳错营造出了一种“泪盈于睫泫然欲泣”的可怜可爱情态。   “不会的,有秦某在,谁敢如此?”秦锋的心一下子就揪紧了,想也不想便沉声保证,说完才想起不对劲儿,这……自己不是要做负心人吗?这么信誓旦旦算怎么回事?   “你都和花魁好上了,过几天就要退亲了吧?还给我下保证?下什么保证?”   洛槿初惨笑一声,用手帕擦了擦眼睛,那上面沾了姜汁,这一回终于是珠泪滚滚了,只听她凄惨的哽咽道:“从你和这个凤仙儿的流言传出后,府中那些姐妹们如今看见我,话里话外全是含沙射影的嘲笑,几位伯娘也总算找到了出气机会,连累的我母亲在她们面前都抬不起头来,你……既然如此容易变心,当日何苦要招惹我?如今弄成这样,秦锋,你……你……你将我置于何地?”妈的姜汁抹多了,辣死我了,可恨的秦锋,这笔账也记在你头上了,等着。   秦锋哪知道洛槿初的心理活动,看见她哭的梨花带雨,不由一下子就急了,失声道:“你……你这傻瓜,我如此声名狼藉,正给你退亲的借口,你不是说你不想嫁进王府吗?你不是说你讨厌勾心斗角吗?我如今给了你这样的好机会,你为什么不利用?何苦让人家说你?你从前那些厉害都哪里去了?难道你们老太太不知道你可怜,也不护着你吗?”   混蛋,这还像句人话。对于秦锋的心意,洛槿初心里还是感动的,但感动归感动,该惩戒还是要惩戒一下,要让这厮明白,不是打着“为你好”的借口和幌子,就什么事儿都可以做的,你他妈征求过我这个当事人的的意见吗?   悲情牌打的差不多了,再哭下去也不像自己素日里的作风啊,秦锋可是很了解她的。   于是洛槿初用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这回没敢擦眼睛,换上了清清冷冷的表情,看着秦锋淡淡道:“枕畔发尽千般愿,要休且待青山烂。呵呵,负情薄幸的男人我没见过也听说过。只是秦锋,你还没和我同床共枕呢,便这样容易就变心了?莫说我不信,连你自己信么?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只是宫大人已经开了口,提了亲,这事儿已经传扬开来,你若再说为我好,就是害了我,我也不想接受这种为我好。”   她看着秦锋,眼中添了一丝希望:“不要玩儿了秦锋,我从前如何对你你心里明白,这一趟苏州之行,我又是如何对你你更清楚,提亲是我答应的。我是讨厌勾心斗角,不想嫁进王府没错。但如今为了你,我不怕了,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我们两个联手,根本不用怕王府中那些魑魅魍魉么?没错,我现在看开了,怕什么?何况嫁到别人家又如何?就没有这些糟心事吗?我暖姐姐和荣家那厮的亲事,一开始谁不说是良缘,却又闹到什么地步?”   秦锋看着洛槿初,或许是被这番话打动,他的呼吸变得急促了一些,眼中神情也不若刚开始那般坚定。   有门儿。洛槿初心中一喜,暗道情到深处无怨尤,先爱上的人先输,老祖宗诚不欺我也。这厮被我寥寥几句话便说动了,如今只差临门一脚。   因想了想,到底一把握住了秦锋的手,含情脉脉道:“我知道你怕的是什么,不就是上战场破阵么?那又如何?退一万步讲,就算……就算你有了个好歹,我……我宁愿守着你的灵牌过一辈子,好过在别人家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   不等说完,就见秦锋目光猛然变得清明,洛槿初一愣,接着心里大叫糟糕,暗道坏了坏了,弄巧成拙,尼玛画蛇添足啊,我……我……我没事儿说这个做什么?这下好了。   还不等补救,果然就见秦锋站起身,轻声道:“姑娘错爱,秦锋心领……”   “放你的屁。”   洛槿初火气“蹭”一下就蹿了起来,不等秦锋说完就原形毕露,悲情牌冷静牌都打完了,秦锋这厮还是油盐不进,洛槿初都怀疑这男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她都说的这么清楚明白,混蛋玩意儿还是固执己见,你以为你是琼瑶戏里无私奉献的悲情圣父男主角啊。   “秦锋,该说的话已经说尽,既然你坚持己见,好,那就一刀两断。我想嫁的是一个正常男人,不是一个爱心泛滥的白痴,别以为我会感激你。”   洛槿初站起身,冷冷看了秦锋一眼,转身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她终究还是气不过停下脚步,冷笑一声,将最后一道天雷劈了过去:“你如今这番作为,想来是做好了捐躯沙场的打算,但你有没有想过?你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学了那么多本事,莫非就是为了去战场上送死的?若是你将来不死,凯旋班师了,难不成你还想着继续来纠缠我重新提亲?别做梦了秦锋,告诉你,真有那一天,我连成婚喜帖都不会给你一张。你就活在你无私悲情的世界里吧。”   她说完就昂然走出门去。所谓打蛇打七寸,这一招当头棒喝真是占尽快准狠三字,只把陷在自己牛角尖思绪里始终没□的秦锋一棒子打的东倒西歪。什么叫一语惊醒梦中人?什么叫醍醐灌顶?这就是。   门外的洛槿初听到房里传来哗啦啦桌椅倒地杯盘碎裂的声音,心里长出了一口气,暗道混账玩意儿,好说歹说你不听,现在知道了?活该,看我不整死你。   面上却半点不露情绪,香草看着她粉面含霜的样子,也不敢多问,忙跟在后面一路下了楼梯,剩下路六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桌椅响,连忙冲进屋去,就见秦锋刚刚从地上爬起来,看见他便叫道:“六姑娘呢?”   “下……下楼了啊。”路六儿茫然看着主子,心想这搞什么呢?敢情是刚刚被桌子绊倒了?还不等想完,便见秦锋站起身,竟是转身就奔到了窗边,一边大叫“六姑娘等我……”一边就跳了下去。   “爷,那是……”路六儿喊到一半,秦锋已经消失在窗外了,他呐呐放低了声音,小声道:“那是后窗啊爷,六姑娘人家是顺前门走的,您……您说您这闹得,到底又怎么了?”话音刚落,便听窗外响起秦锋懊恼的大叫声。   ****************************   “妞妞啊,人家秦世子都来六趟了,就等着向你赔罪,不管他犯下了多大的事儿,你总要给他个辩白的机会吧?”秦氏坐在女儿床前,叹了口气,一边思考着要怎么继续劝说女儿。 ☆、第一百一十八章   “姑姑,别逼妹妹了,妹妹都和秦世子说过,她很生气,后果很严重,是秦世子自己执迷不悟……”秦暖在一旁笑着帮腔,却见秦氏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咬牙道:“你妹妹不懂事儿,暖儿你也不知道劝一劝?说到底,人家世子还不是为她考虑,更何况现在人家都知道错了……”   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嚷道:“知道错儿又怎么了?还不是我点醒了他?哼!为了这事儿,那天晚上我回来晚了让爹爹抓到,差点儿就去跪祠堂,现在他醒悟过来了,想这么容易就让我原谅他,没门儿。”   “那你待如何?退亲吗?”   秦氏也来了脾气,瞪着洛槿初道:“没有这个道理,他一个大男人,还是堂堂世子爷,让你难为成这样儿,亲事都定下了,你还不依不饶的,这以后日子咋过?若是这样,趁早儿退了亲吧,省得将来你和世子过不到一块儿去,还给咱们家招祸。”一边说着,就站起身来,恨恨道:“我这就去找你爹,这烂摊子我也不管了。”   “娘……”洛槿初一把拽住了秦氏,开玩笑,这婚事就够一波三折的了,她可不想再添变数,想一想秦锋这几次来,每次虽然见不到自己,但都有不菲的珠宝药材奉上,倒也让人不是很能气得起来。   秦氏停了身形,回身看着她,嘲道:“别,您别叫我娘,您只要不折腾,我叫您做娘成不成?我老了,可禁不起这样的折腾。”   洛槿初恨得咬牙,跺脚道:“娘,到底我是你闺女还是他是你儿子呢?你怎么不说他当初做的事情有多可恨?若是没有我,这会儿他们就退亲了。为我好又如何?我求他为我好了吗?我稀罕这种为我好的方式吗?”   “我知道我知道,不过也算是惩罚了,世子爷三天跑来了六趟,早一趟晚一趟比上朝还勤勉呢,你还要怎样?听娘的话,不管如何,既然你有心结这门亲事,总得给他一个台阶下吧?好不好,那也是梅妆公主的儿子,当今皇上的表弟,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不等说完,洛槿初已经受不了的举起手来:“好了好了,我知道我知道,这就去见他,成了吧?啊不对,让他来见我,哼!我余怒未消,他自然该主动点儿。”   秦氏松了口气,无奈摇头道:“你啊你啊,这可恶性子不知道像了谁,当日我就够刚强的,比起你,还是小巫见大巫,也就世子爷能受得了你,这世上若没有他,不是我这当娘的说自己女儿的坏话,实在是你这性子,恐怕都没人要。”   洛槿初向母亲做了个鬼脸。不管如何,秦氏的使命完成,高兴地出去给秦锋传信儿了。这里秦暖看着洛槿初面上淡淡笑意,心中忽觉惆怅,喃喃道:“妹妹,听姐姐一句话,姑母说的没错,这世上恐怕也只有世子能容忍你这样的个性,你这便算是十分的幸运了。”   “姐姐别听我娘的,好像这世上好男人只有他一个似得。”   洛槿初知道秦暖的心结在哪里,连忙坐到她身边,小声道:“别人我不知道,最起码我三哥哥若是钟情某一个人,绝对不会比他秦锋差,说到底,还是那句话,情到深处无怨尤,真正情之所钟,才不忍心让她受委屈呢。”   秦暖是什么人?如何听不出洛槿初这话里有话,当下不由得面上就是一红,有心说几句,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得轻声道:“行了,别在这里贫嘴了,赶紧去会你的秦世子。”   洛槿初嘻嘻一笑,自进屋去换了衣裳离去,这里秦暖看着她的背影,想到洛唯的温柔多情,禁不住双颊滚烫,然而想到父亲严厉,最讲究门当户对,洛唯再好,终究只是个庶子,自己却是侯府世子嫡女,爹爹和爷爷那一关怎么可能过去?因想到此处,又不禁愁肠百结,只盼着这一回自己能声名狼藉,或许爷爷和爹爹还可能放松要求。然而若真是声名狼藉,洛唯的父母又怎可能接纳?听说那芳姨娘是最难缠的。   一念及此,只觉前途黯淡无光,不由羡慕起洛槿初的幸运来,这里踱到窗前,却见那妹妹的身影拐过墙角,径自往园外去了。   *********************************   “世子爷找我什么事?”   太阳快要落山,秦锋是刚从演武场赶过来的,此时能在凉亭里见到洛槿初,已经是因为他世子的身份,不然这样出格儿的事情,侯府也不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前番都是小生的错儿,望六姑娘见谅。”秦锋二话不说,一揖到底。认错态度干脆利落无比诚恳。   洛槿初险些没憋住笑,心想小生?尼玛这货也真会玩幽默。因连忙板起脸,哼了一声扭过头去,不肯理睬秦锋。   “那个……六姑娘觉着怎么能出气?要不然,打我几下?”   秦锋又恢复了从前的厚脸皮,充分发挥缠字诀。现在他只庆幸齐煜那小家伙又被太后接进宫里去了,不然这么长时间,让那小家伙再捣几回乱,估计自己真的就是岌岌可危。   直到端够了架子,听秦锋说了无数好话,洛槿初的身子才扭过来,将手帕在眼睛上擦了擦,她冷哼一声道:“你如今清醒了?”   “是是是,幸得姑娘当头棒喝,小生如今已经充分认识到我错的有多离谱。说来奇怪,先前就好像猪油蒙了心也似,只想着这一去怕是便不能回来,王府又是那么个情形,我不能耽误了你的青春和后半生。竟完全没想过凯旋之日。莫非这就是关心则乱?唉!也实在是因为当年那场大战实在太过惨烈,所以让我心里有了顾虑,如今想了想我平生所学,觉着似乎也不是那么难。”   “就是这样说的,当日药林里那么厉害的阵法你都靠自己破了,更何况你是专门跟着武林中的阵法高手学过的。怎么如今事到临头,便妄自菲薄起来?区区鞑虏,民风虽彪悍,却未曾开化,连文字都比咱们晚许多年出现,难道咱们中原武林这么多年对阵法的研究和经验,还比不上他们?”   洛槿初语重心长的说,秦锋只有在旁边点头的份儿,正奇怪这古灵精怪的丫头怎么这般容易就放过自己,却见洛槿初又拿帕子擦眼睛,抽抽噎噎道:“这些日子,你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侯府里人人看见我,虽然明面上不说,暗地里都笑话,这些日子,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秦锋觉着洛槿初未必有这么脆弱,不过这会儿哪敢有异议?连忙又告罪,一边陪笑道:“恰恰是因为知道姑娘受了委屈,所以特意送了那些漂亮珠宝和珍稀药材,那些首饰是我娘当日嫁妆里的,现在就是宫中,这样精美的也不多,我知道姑娘素日里不是很喜欢这些身外之物,然而若有这样不落俗套的首饰装扮一下,倒也不枉生做女儿身一场。”   洛槿初心中很受用这些话,可因为自己的目的,仍是做出气愤表情,哼声道:“这就让我更生气,莫非你以为我是那些势利女人?”   秦锋哭笑不得,到这时候儿,也知道心上人故意难为自己不依不饶,定是有所图,因便爽快道:“那姑娘说说,如何才能让你消气?便是要秦某人这颗心,也立刻挖出来给你。”   “又不是演恐怖片儿,我要你的心做什么?”洛槿初目的达到,也就不再拿捏,直视着秦锋,将下巴一扬,微笑道:“若让我消气,除非答应我一件事。”   “莫说一件,便是千件百件,但凡秦锋能做到,刀山火海在所不辞。”秦锋将胸脯拍得山响,笑话,这会儿不表现还等什么时候儿?   洛槿初心中偷笑,暗道这个时候答应的爽快,希望到时你别哭出来就好。因眉毛一扬,微笑道:“罢了,不敢要求多,只要一件事,世子爷能说到做到,我今生便无憾了。”   秦锋一听这样重大,连忙又郑重保证了一遍,又问是什么事,却见洛槿初又一笑,轻轻摇了摇手中团扇,方站起身道:“具体是什么事我还没想好,总之,留着,你记得答应过我这件事,将来我要你做的时候,别想着推脱就行。”   这一来,秦锋心里倒是没有底了,他太了解洛槿初,暗道这丫头又打什么古灵精怪的主意呢?因面色间刚刚现出一点犹豫,便听洛槿初哼了一声道:“怎么?刚刚不是把胸脯拍得山响吗?莫非这会儿就想变卦了?”   看眼前这情形,要是敢说“我再考虑一下”之类的话,估计食人花就要暴走了。因此秦锋无奈道:“好。六姑娘,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将来,只要你不是十分胡闹,我都依着你……”   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初柔柔看过来,小声道:“怎么?若是我胡闹了,你就不依着我吗?”   让她这种眼神一看,饶是秦锋这铮铮男儿,也不由就觉着骨头酥了半边,如同受了蛊惑般点头道:“好好好,我答应你,自然都答应你。只要是你要的,只要是我能办到,我怎可能拂逆你。”   洛槿初这才笑起来,看着秦锋轻声道:“你也放心好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那些无理的要求,我自然不会提的。天晚了,如今我们的身份,在这里说话已是不该,我没办法留你,且回去吧。如今虽说快入秋了,然而暑热难消,你素日里也要注意些身体。”   一边说着,就从袖子里拿出两个盒子,递给秦锋道:“这是我做的消暑药丸,你每天吃一粒,烈日下暴晒一会儿也没事。”   秦锋接过来,笑道:“我是江湖上跑惯了的人,晒一点算什么?难道把我看得比普通士兵还不如?消暑药我娘也给我吃的……”不等说完,便见洛槿初一瞪眼,刹那间娇悍风情尽显,听她道:“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公主给你是公主的,这是我给你的。”   秦锋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抚摸着那小盒子,轻声道:“只是有些舍不得吃,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   “说的这不是废话吗?让你吃你就吃,吃完了我这里自然还有的。”洛槿初又好气又好笑,心中却也有些甜蜜,想一想,这似乎是自己第一次为秦锋做事,难怪这家伙一脸的幸福眷恋,说起来,一直都是对方为自己付出,自己却从没为他付出过什么,还真是有些过分呢。   “那我就走了。”秦锋看看天边,夕阳已经下到山那边去了,因虽恋恋不舍,却也知道是该告辞的时候。说完站起身,忽听洛槿初又道:“是了,公主的事情,那个……你知不知道?”   “什么事?”秦锋疑惑的看她:“嗯,我这些日子一直在外面练兵,回去也很少见母亲,听说她如今有些慵懒,问了爹爹,爹说没事儿。”   洛槿初心想服了,真没想到,公主竟然真将这事儿瞒了下来。因也不好揭破,便只好微笑道:“没什么,我随口问问。”   秦锋笑道:“估计出征之前,我都有的忙,六姑娘若有闲暇,还望多去看看我娘,别让她有什么病再落下根儿才好。太医院那些人,你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呢?一个个不过虚应故事罢了。”   洛槿初送他出去,一边道:“我晓得,你自己在外面练兵也要当心。话说你会练兵吗?从前你只在江湖上厮混过不是?难道说封个征北将军,就能成将才了?”   秦锋哈哈笑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好在我身边也有两位老将军辅导着,我自己再潜心研究一番,如今倒也似模似样。”说完回身对洛槿初道:“好了,就送到这里吧,让人看见,又该嚼舌头了。”   洛槿初点点头,目送他远去。直到看不见影子了,方转身回园子。   没走出几步,就见洛槿雪在树后转出来,看见她便嘲笑道:“都要成亲了,怎么还有说不完的话?成亲前见面,也不怕犯忌讳,就那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洛槿初眉头一挑,洛槿雪已经了解她了,所以也就不屑装出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因看看左右,只有洛槿雪一个心腹丫鬟,便笑道:“有正经事说呢,四姐姐怎么在这里?”   洛槿雪笑道:“我回园子去,路过这里,看见你们,便在树后等了等,结果世子就走了。有什么正经事?前些日子听说世子和哪个花魁好上了,别人都等着看你的笑话,我却知道并不是这么简单,如今看来,果然我猜得不错,世子爷为了你,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洛槿初笑道:“这苦心我可不想要。是了,前天听说有人给姐姐提亲了,是哪一家,伯父伯娘怎么说?”   洛槿雪淡淡道:“是哪一家有什么紧要?你以为谁都能像你这样好运气,和世子爷见过面,彼此了解,最后还能终成眷属吗?那大理寺卿的儿子,我见也没见过,我父母倒是满意的,只说怎么着也是官宦子弟,虽然咱们是侯府,可我父亲毕竟又没什么世袭的爵位,不过是个闲散官职,这个结果也就不错了。”   洛槿初道:“既这般,让哥哥们去打听打听那家人的品行就是了,最好是家口简单,日后少了许多烦缠。”说完洛槿雪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是了,你知道么?羽哥哥也有人上门说亲,不过他以今年科考为由婉拒了,羽哥哥是人中龙凤,若一朝跃过龙门,真不知什么样的女孩子才能配上他了。”   洛槿初知道洛槿雪心里是喜欢宫羽的,如今得到这个结果,难免失落。因劝道:“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子配他,咱们始终是他的妹妹,比起那些和羽哥哥没半点关系的女孩子,咱们已经算是幸运了,凡事看开些。”   洛槿雪点了点头,姐妹两个又说了一会儿话,眼看到了园门口,洛槿初忽然想起秦氏怕是还在房里等着结果,因便和洛槿雪告辞,转身又回了父母的院子。   洛涛和秦氏听洛槿初说了经过,不由得都松了口气,至此这件事已经是尘埃落定,夫妻两个欢喜不尽,想到女儿自幼多舛,如今总算有了一桩如意婚姻,且秦锋又是如此爱她护她,日后必然幸福美满。因秦氏便让洛槿初给和姨娘的灵位上了一炷香,她在灵位前感叹道:“妹妹,妞妞长大了,定了人家,是亲王府的秦锋世子,这是一桩再如意美满不过的良缘,你九泉之下有知,也能瞑目了。”   洛槿初心中感叹,默默在心中为和姨娘和那个早夭的小女孩儿祈祷,之后方站起来,就在这里用了晚饭,便回到园子里。   接下来便是换庚帖婚书,下小定大定等一切事宜。依照秦锋的意思,先下了聘礼,定下了两人的名分,等他从战场回来再成婚。这样,一旦有什么意外,洛槿初还有抽身而退的机会。   对于他的体贴,洛三爷和秦氏自然感激不尽。洛槿初心中不舒服,却也知道自己年岁不大,亲王府那边要晚点成婚,自己也没什么话可说。因此也便没说什么,这种事情也没有她反对的余地。   转眼间就是秋风起,洛三爷用了不到一年的功夫磨剑,可说是这大半年来,都在埋头苦读,如今终于要下场应试。没错,三年一次的秋闱科考开始了,而且因为今年和北匈的大战,还特意增设了武考,一时间天下举子云集京师,连许多江湖人都汇聚在此。所谓“习得文武艺卖与帝王家。”事实上那些江湖侠客远不像洛槿初看过的武侠小说中那般超然,大多数人还是盼着能用一身所学在官场中谋一席之地的。   一家人空前忙碌,秦锋更不用提,齐云亲自点了他的名,成为武考的主考官之一。练兵的任务还不能歇下,以至于连秦锋都疑惑了,暗道莫非北匈那边今年启用了大量的武林人士?不然皇上怎么这般重视武举?   如此一来,倒显得洛槿初无所事事,当然不是真的没事儿干。她现在有自己的计划,正加紧埋头制作新药呢。前几天才托宫羽和洛唯去街上帮她找显微镜,只可惜这时候去哪儿找这东西,最后还是宫珍知道了这事儿,跟齐云说了。皇帝陛下觉着奇怪,就让人去四夷馆问了问,果然,那些住在四夷馆的外国使臣里,还真有一个对医学有兴趣的,带了一整套做药的显微镜培养基试管之类的东西。人家本想着做出和中药截然不同的西药,进献给皇帝陛下,结果这位只是兴趣使然,没系统学过,可说是正宗的半吊子,做了三个月还没做出成药。齐云听说这事儿后,直接下了旨意:得,你别鼓捣了,心意朕收下,你把这套东西给朕,朕就领你的情了。   得了这些东西,洛槿初欣喜若狂,好在初晴阁够大,由着她可劲儿折腾。只是秦暖客居此处,洛槿初也不好每天埋头做药,把这位表姐给晾着。因每日里也不能专心,总要陪秦暖说说话。   这一日恰是洛涛下场之日,别说一家子人上到康老太君下到小厮仆役尽皆担心盼望,就是洛槿初,也完全没了心思做药,和秦暖伴着在园中闲逛。   “你就没和秦世子说,即便他有了好歹,你也要嫁给他的灵牌?”姐妹俩在亭中停下歇脚,闲谈时便谈起这桩婚事,秦暖就对洛槿初道:“你别说我乌鸦嘴,只是我看着你是和我一样的人,认定了就不会更改,既如此,何苦要等秦锋回来?这场大战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结束呢,蹉跎个两三年,甚至三五年也是有的,那时你都多大了?何苦在家做老姑娘?倒不如趁他出征之前嫁过去,好不好,先留下骨血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极度的气愤,看到一个不要脸的抄袭婊在微博假惺惺道歉,又强调自己写多少多少字累得晕倒进医院,然后就有一堆脑残粉在下面喊“大大你扛住,我们心疼你啊”“大大那些作者都是红眼病,用你来炒作”“大大我们都支持你大大你不用理会他们”“大大因为你太成功了所以她们都嫉妒”。   卧槽卧槽我真的不明白了,这世界上还有黑白还有道理还有是非吗?抄袭婊自己都承认借鉴(当然,她的行为远不止借鉴)所以是她露出楚楚可怜的嘴脸,委委屈屈毫无诚意的道个歉,然后又说为写文累得晕倒进医院所以就没错了?所以她抄袭都成光辉事迹了?尼玛这是什么混蛋逻辑啊?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光靠写文没有用,还得会煽情会诉苦,只有这样才能吸引一大批自以为是的脑残粉同情支持然后变成死忠。读者们讨厌文里的白莲花角色,然而现实中,只有这种白莲花伪圣母才吃香。   他妈的这叫个什么混蛋事儿!!!!! ☆、第一百一十九章   “我有自己的打算呢。”洛槿初淡淡一笑,没有反驳秦暖,知她说的有道理。只不过她心中早有计划,不然费尽心思让秦锋答应了自己那个条件是做什么用的?   秦暖疑惑地看着她,见她胸有成竹的模样,便点头笑道:“也罢了,你是个有主意的,既然有打算,我便不多言。我只是想,似秦世子这样的男人难得,你须好好把握,为这样的男人,付出什么都算是值得了。”   洛槿初点点头,又笑道:“昨儿娘说,侯府那边派人来接姐姐回去,要不然,您就先回去一趟看看?放心,你和哥哥的事,包在我身上,在……在那之前,我一定要让你们尘埃落定,才能放心。”   她没有说是在哪之前,而秦暖让她这一句话就摄去了魂魄,哪里还顾得上听她说的后半截,因忙起身,涨的通红的脸,四下里望了望,方小声叫道:“作死,这种话也是你能说出来的,这……传出去,你还做不做人了?”   “你只说,你是不是喜欢我哥哥?”洛槿初双眼晶晶亮:“暖姐姐,你若喜欢我哥哥,我就尽力帮你们促成,你若不喜欢,当我没说过。”   秦暖能怎么说?脑海中浮现出洛唯英俊憨厚的模样,想起第一次见面,他就为自己身旁的小丫鬟担心,在自己千夫所指之时,唯有他说荣家那混账东西不是玩意儿,坚定站在自己这一边……   心中千言万语,却如何能说出来,最后秦暖只能一跺脚,娇嗔了一句:“我……我不和你说了,你这丫头疯了。”接着便跑出了亭子,一边还在心里思量,暗道我这暗示其实够明显了吧?那丫头是水晶心肝儿,不可能猜不出来,若是真能……哎呀羞死人了,秦暖你还记得你是女人吗?不许想,不许去想。   “秦姑娘……”   她只顾着跑路,却不防前面有人转出来,以至于一头撞了上去,耳边是熟悉的声音,秦暖连忙退了几步,抬头一看,不由一下脸红脖子粗,面前站着的那人不是洛唯还会有谁?   “那……那丫头在……在前面亭子里。”   秦暖一颗心险些跳出嗓子眼儿,匆匆忙忙说了一句,便慌不迭的逃开了。剩下洛唯在她身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怎么了这是?那丫头?谁啊?六妹妹吗?姐妹两个怎么成了这样子?   一边想着,便往前走去,还不等走到凉亭,便见秦氏身旁的大丫头秋香急急走过来,一看见他便喊道:“三少爷,可看见六姑娘?前面有太监过来,说皇上宣她进宫,不在初晴院……”   秋香话不等说完,就听身后洛槿初的声音道:“皇上宣我进宫?发生了什么事?不是珍姐姐出事了吧?”   “不是,二老爷刚刚问过来传口谕的太监,说是太皇太后病了,太医院的人都说不好,皇上心忧之下,不知怎么的想起姑娘,所以派人来宣,姑娘快跟我过去吧。”   太皇太后?那是很大岁数了吧?洛槿初听说不是宫珍出事,也就放下心来,暗道老人家若有个好歹,岂是人力可能挽回?当年孝庄太皇太后不也终有撒手人寰的一天吗?因此她倒不怎么在意,回房后换了衣裳,便跟着太监们急急进宫。   科考考了整三天,洛三爷从贡院出来后,都没了人形。被小厮仆役们用轿子抬回家来,宫羽和洛善也参加了这次考试,同样都是遭了一番折磨,接下来就是等放榜了,一家人望眼欲穿,却不料还没等到放榜,便等来了另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这一天早上,众人恰好都在康老太君面前坐着,康老太君就问洛槿初太后的病况,听说是年纪大了,这一次着实凶险,老太太也为着叹息了一回,正要让媳妇们散去,便见一个管事媳妇走进来,连声道:“老太太,前头来了宫里的旨意,也不知是什么,二老爷说让老太太和太太奶奶们都赶紧妆扮更衣去接旨,香案已经备好了。”   “到底是什么旨意?快说。”康老太君一叠声催促,却见那媳妇摇头道:“这个奴婢也不知,二老爷让快点儿呢,来传旨的是黄公公,说是皇上的亲信。”   黄公公是皇帝贴身的人,也是大内总管,他亲自来传的旨意,岂有小事?当下众人都惴惴不安,有品级的按品级大妆,没品级的也郑重装扮,一刻钟后,侯府大院中乌压压跪了一地,正中香案焚香袅袅,将香案对面手捧黄绫圣旨的太监的面目笼的模糊不清。   见众人都到齐了,那太监方展开圣旨,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洛阳侯府有女洛槿初,知书达理蕙质兰心,堪为良配,今特赐婚配与宣亲王府世子秦锋,择本月二十八日完婚,望你二人相敬如宾白头偕老,举案齐眉百年好合,钦此。”   竟是一道赐婚的旨意,当下就让洛槿初懵了,心想怎么回事儿?珍姐姐都要生了,皇上你不去操心自己个儿未出世的儿女,怎么倒想起管我和秦锋的婚事来了呢?好奇怪,这当中有什么猫腻?   洛三爷和秦氏也愣住了,心中同样惊疑不定,暗道秦锋曾亲口说过,要等出征回来之后迎娶的,怎么如今却改了主意?改主意就改主意罢,你扯了皇帝这根大旗是怎么回事?万一让皇上以为我们两口子自私自利怎么办?   倒是二老爷最先醒过神儿来,当下接了圣旨,又请黄公公进屋奉茶,送上红封,洛三爷这才小心问道:“公公,皇上怎么会突然想起赐婚?是公主和驸马的意思,还是秦世子的意思?”   黄公公笑道:“是太后和皇上的意思,太皇太后重病,皇上忧心如焚,偏偏这病似乎还不大好,你们家那位姑娘也亲自诊断过了的。因此太后知道世子爷和六姑娘定亲的事后,便择了最近的吉日,让他们完婚冲喜,但愿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知道这个喜信后,能转危为安。”   听了黄公公的话,洛涛和秦氏方恍然大悟,同时也放下心来。因谢过了对方,恭恭敬敬送出去,回来一看日期,好嘛,今天都十八了,就剩下十天便要完婚,这还什么都没准备呢,当下便急起来,竟是连洛三爷这一榜的结果都不顾了,就开始抓紧时间备办完婚事宜。   到下午的时候,传来消息说秦锋去皇宫抗旨,被皇上训斥了一顿,到现在还在御书房外跪着呢,只说皇上不答应他就不起来。洛涛便对秦氏叹气道:“咱们这女婿是真正为妞妞着想的,竟然宁可抗旨,唉!若是我,未必有这个魄力呢。”   秦氏笑道:“那也未必,当日遇见那两个强盗时,你岂不是也挡在我身前?若真是心里有了这个人,自然事事为他着想……”不等说完,就见秋红走进来,她回头看了看,皱眉道:“姑娘呢?不是让你把姑娘叫过来吗?”   秋红苦着脸道:“奴婢去了,表姑娘说姑娘刚刚出去了,去了哪里也不知。”说完却见秦氏和洛涛都愣住了,好半晌,洛涛方跺脚道:“这丫头越来越大胆,说不定就是进宫了,天啊,君威如天,她到底想做什么?”   秦氏忙安慰道:“妞妞知道分寸的,说不定是去了亲王府。即便进宫,有莲贵人护着呢,你怕什么?”这样一说,才让洛涛略略放下心来,却仍打发了人去亲王府询问,又派了人去宫门外守着。   洛槿初这会儿还真是去了皇宫,知道秦锋在御书房外跪着后,她便急匆匆进宫了,一路来到御书房外,见秦锋果然木头桩子似的跪在那里,彪悍的六姑娘当着小太监和侍卫们的面儿上前,对秦锋冷冷道:“这时候了,你不赶紧回去准备着,在这里跪着做什么?我知道你的心思,只是我实话告诉你吧秦锋。亲都定了,这辈子我就是你的人,即便皇上不赐婚。日后,你凯旋班师,我嫁给你的人;你战死沙场,我就嫁给你的灵位。难道你还不了解我的性子?我是让你以好心为名牵着鼻子走的人吗?走,赶紧回去好好备办,这么短的时间,你不给我准备个风风光光的婚礼,我和你没完。”   秦锋呆呆看着洛槿初,过了片刻功夫,他二话不说站起身来,拉着洛槿初的手转身就大步走出去。   齐云一直在书房里呆着批奏折,让小太监喜子看着外面,此时见秦锋走出去了,喜子便兴奋喊道:“皇上,走了走了,秦世子走了。“   “咦?”齐云停下笔抬起头:“不是吧?就坚持了这么一小会儿?朕还估摸着他能跪到半夜呢。“   “回皇上,刚刚那位好像是洛阳侯府的六姑娘,奴才看见她不知对秦世子说了什么话,秦世子就跟着她一起走了。”喜子回过身恭敬道,却见皇上愣了一会儿,勃然大怒道:“混账东西,这样好戏都不知道叫朕一声?走了吗?影子都不见了吗?”   一边说着,堂堂天子就光速奔下龙椅,向外面看了两眼,秦锋和洛槿初确实连影儿都没了,他心里这个郁闷啊,看着喜子的神情恨不得一脚踹死,但旋即又觉着不对劲儿,遂皱眉道:“不对,为什么洛姑娘来了,都没人通报朕?这是御书房,是谁让她进来的?可恶,快去给朕查,是谁敢玩忽职守?如果通报了朕,就不会错过这出好戏了。”   喜子答应了一声,不敢耽搁,连忙匆匆出去,齐云在这里张望着,忽见一名女子袅袅婷婷走过来,腹部隆起,不是宫珍还会有谁。   “爱妃怎么过来了?”见宫珍进了屋,齐云连忙上前扶住她,微笑道:“不是说过让你静养吗?如今你这肚子里的小家伙调皮着呢,走到这里,万一累坏了怎么办?”   宫珍笑道:“皇上这两日都为边疆战事烦恼,臣妾思念皇上,就过来看看。不妨事,六妹妹也说过,生产也需要力气,让我多锻炼锻炼,如今这小家伙精力旺盛着呢,我多走几步路,想来也不妨事,这个皇上不是也知道吗?”   话音落,只见喜子走进来,对齐云道:“皇上,六姑娘进宫时恰好遇到公主,是公主将她送到御书房外,之后公主才去见太后。公主说了,皇上这两日为边疆战事忧心,让六姑娘把世子带走就好,不必通报皇上,让您还为他们小儿女的事情烦心。”   齐云嘴角抽了抽,心想姑姑当真疼爱朕,可……可你也得分什么时候啊。就是这会子心烦,才想看出好戏调节调节来的,偏偏这也达不到。正想着,就听宫珍笑道:“是了,听说世子在御书房外跪着呢,也别怪他,这十日后成婚,委实太着急了些。”   齐云哼了一声道:“那小子不是因为婚期急,你难道还没想到?他故意把婚期定在战争之后,就是做好了万全打算,他啊,是怕战场上有个好歹,害洛姑娘守寡呢。”   宫珍愣了一下,接着莞尔道:“臣妾还真是没想到。”她心里自然明白,秦锋为洛槿初着想,皇帝这却是为秦锋着想,若是有了洛槿初这个牵挂,想必秦锋在战场上总会有些顾虑,不会轻易战死了。   她的心里自然是偏向洛槿初的,却也知道齐云肯定偏向秦锋,各自的亲人嘛。只是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因正在心里感叹,就听喜子又道:“回皇上,奴才特意叫了侍卫过来,洛姑娘对秦世子说的话声音不小,他们也听见了。”   “哦?”齐云眉头一挑,看着宫珍笑道:“素来听你说那丫头沉稳娇弱,如今看来,这胆子也不小嘛。”因将侍卫传进来,让他把洛槿初的话重复一遍。   待听侍卫说完,就连齐云也不由得动容了,沉默片刻,他才郑重问侍卫道:“洛姑娘真是这样说的?”   那侍卫忙道:“是这样说的,臣不敢欺瞒,其他侍卫也有听到的,皇上可传他们对质。”   齐云挥挥手,淡淡道:“罢了,出去告诉众人,今天的事情,不许说出去,若让朕听见一句闲话,你们几个就不用做侍卫,去给先皇守陵吧。”   侍卫心中一凛,知道这是皇帝顾念洛槿初的名声,因连忙答应,方退了出去。这里齐云沉吟半晌,站起身对宫珍笑道:“果真是一对有情人,这番话,可不是每个女人都有魄力说出来的。”   “从来只闻薄幸郎,何曾听说负心女。”宫珍微微一笑:“皇上,女人一旦铁了心,真真是此生不渝的。不过皇上说得对,别人即便有这番心思,也断然不能像六妹妹这般大胆说出口。”   齐云看着宫珍,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放心,朕虽有后宫三千粉黛,不敢说从一而终,然你知道朕对你的心意,此生必不负你。”   宫珍一笑,谢过君恩,心中却不免惆怅,暗道不负我,就势必要负了其他人。红颜未老恩先断,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世间,唯有帝王心是抓不住的,难道我不知吗?   “这倒是一对璧人。”忽听齐云喃喃道,接着便吩咐喜子:“去,把礼部尚书叫来,十天时间预备婚期是太急了些,不过朕让礼部所有官员去帮忙,再多赐给他们东西,这婚礼,也不至于就简陋了。快去。”   **********************************************   “姑娘,可妆扮好了?吉时已到,花轿在外面等着呢。”   喜婆的声音将洛槿初的神智拉回来,她凝视着镜中精心装扮过的自己,一旁香草将凤冠小心擎起,替她戴在头上,顿时就平添了七八斤的重量,差点儿把洛槿初压得起不来身。   我去啊这是凤冠还是压面机啊。   洛槿初心中大声腹诽,然而看向镜中,那顶凤冠却是极美的。上面珠围翠绕,金花成簇,真正是巧夺天工精美之极。这是皇上命内务府能工巧匠赶制出来的,这可是公主出嫁时的规格待遇了。   算了,为了美,忍一忍吧,等秦锋那厮掀开盖头,嘿嘿嘿……闪死他。   洛槿初在心中得意的臭美着,一边恋恋不舍转过身,扶着香草的手前去拜别康老太君等人。   “孩儿年幼失母,幸得娘亲不弃,带在身边抚养成人。这些年来,女儿未曾承欢膝下,却给您惹出了无尽麻烦,娘亲,女儿今日就要嫁作人妇,然而母亲养育之恩,此生不能忘怀……”   拜别康老太君,拜别伯娘姐妹兄弟,洛槿初心中并无太多感想,然而当她来到秦氏面前,看着对方慈祥端丽的面容时,她的眼泪却再也忍不住了。   怎能忘记,初来贵地,她的灵魂被禁锢在小小的身体里,举目无亲,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秦氏慈祥痛惜的笑容。再之后,和姨娘一朝身死,她孤苦无依,纵有金手指又能奈何?却是秦氏将她留在身边抚养,即使那些姨娘以此来攻击她,她也不为所动。及至和洛涛闹翻,忍痛前往乡下时,这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女人,却因为她的恳求而毅然带她离去。给了她那么多年自由自在的时光,也让她拜师柳先生,顺利开启金手指。   这么多年来,母女两个彼此依靠扶持,如今却要离别,怎不由洛槿初伤感难舍。而更令她心痛的,却是一直埋藏在她心底的一个秘密:秦氏体内极寒,她可以调药为她治疗经痛,却是无论如何努力,也不能令她有孕,可以说,这一生,这位慈善可亲的嫡母,是绝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了,所以一直以来,她都积极将洛唯往秦氏这边推,说她任性也好自私也好,反正在她看来,芳姨娘那德行也不配有这么好的儿子。   秦氏从不知道这件事,然而她如今年岁渐大,却也不去想这事儿了。更何况,看着面前一向坚强此刻却泪流满面依依难舍的女儿,她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这就是自己的女儿,虽然不是自己生的,但是这份母女亲情,却和自己生的没有任何两样。   “傻孩子,今天是你大喜之日,可不能哭鼻子。”秦氏将洛槿初搂进怀中,泪水却也潸然而下,喃喃道:“世子对你没说的,日后什么时候想娘了,尽可回来,何苦这时候哭?快,把盖头蒙上,上花轿吧。”   洛槿初点点头,香草递过帕子,她擦了擦眼泪,再抬头,就见洛三爷在秦氏身旁正渴望的看着自己,见她看过来,方把脑袋向上一扬,咳嗽了一声,摆出家长的威严挥手道:“好了好了,养这么大,终于出门子了,吉时已到,莫要误了,快上花轿去吧。”   所谓严父慈母,可不就是这样定位的?洛涛心中感慨,暗道女儿和妻子就是难分难舍,对自己恐怕就没有这种感情了,偏偏自己还得煞风景的催促,唉!女大不中留啊。   正感叹着,却见洛槿初袅袅来到他面前,深深拜下去,轻声道:“女儿谢父亲多年养育之恩教育之德。”   “嗯,记着,到了夫家之后,要孝顺公婆相夫教子,遵守三从四德,再不能像你如今这般胡闹了。对了,还有……”洛三爷摆出一幅大人的面孔,故作威严的道。   “爹爹,吉时到了。”   洛槿初轻轻巧巧截断了洛涛的话头,一边眨眨眼,狡黠的看着父亲,那意思很明显:爹,你让敢在路上诬陷你强抢民女的女儿遵守三从四德,这可能吗?   洛三爷恍然大悟,想了想,自己也对这个女儿没办法,只好摇头道:“总之,好好儿过日子,不用惦念爹娘,日后闲暇了,就回来看看。”一边说着,便眼看喜婆为洛槿初披上盖头,簇拥着扶了出去。   一直到花轿的队伍远去,侯府门前鞭炮响起,洛涛扶着爱妻,替她擦去脸上泪水,一边安慰道:“回去吧,再过两天他们两个就要回门,不又可以见着了吗?何况这又不是远嫁,都在京城里,隔着两条街罢了,什么时候想女儿,叫她回来就是。”   秦氏点点头,又默默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忽听身旁芳姨娘道:“老爷,婢妾总觉着似乎忘了一件什么事情,好像……今儿是放榜的日子吧?”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呼,鼓掌撒花,食人花总算是嫁出去了啦啦啦…… ☆、第一百二十章   “放……放榜的日子?”   洛涛顿时就有些抽抽了,正要转身冲出门去,就听门外马蹄声响,回头一看,十几名官差在大门前下马,其中一人手里举着大红帖子,笑容满面高声道:“我们是来给洛三爷报喜的,洛三爷于今秋科考高中进士第三十七名,特来报喜……“   彼时因为洛槿初才刚出门,院中多数人还未散去,此时听见这消息,众人不由得全都愣住了,一瞬间,洛涛成为了万众瞩目的对象,只他自己却是不敢置信的看着那些报喜的官差,只觉着自己一定是在梦中。   这一家子什么毛病呢?   报喜的官差头一次遇见这样阵仗,从前去哪里不是人声鼎沸无比欢腾啊?怎么侯府这院里的气氛却是落针可闻?那个死瞪着自己的男人是谁啊?莫非是洛三爷的仇人?怎么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报喜的官差正腹诽着,便听芳姨娘率先大叫了一声,接着众人才醒过神来,纷纷围到洛涛身旁贺喜,秦氏就命人去后院给康老太君和潘夫人报信,这边又有管家请十几位官差进门,洛二老爷抚须哈哈大笑道:“双喜临门,今儿个真是双喜临门,预备红封,大大的红封,给这几位差爷。”   一时间整个侯府再次喜气洋洋的喧闹起来。   ************************   “两世为人,终于嫁出去了。”   坐在床上,听着脚步声到门外,然后两扇房门被轻轻关上,洛槿初长长吁出一口气,自言自语说了一句。然后她好奇的掀起盖头,打量起新房来。   世子成婚,虽然仓促,可这新房是重中之重,自然是要精心布置的。洛槿初只觉耀眼生花,却不觉奢华俗气,尤其是博古架上那些摆设,恐怕不是古董便是珍宝,她有心上前仔细查看一番,可新娘子是不许离床的,她是穿越者,对神明自有一种敬畏,万一因为自己这会儿不遵守规矩,导致将来发生什么悲剧怎么办?因此只好压下好奇心,强自忍耐着。   秦锋那厮这会儿正被人灌酒吧?   宣亲王府世子成婚,那场面有多庞大自然不用说,想到秦锋被围在中间灌酒,洛槿初便忍不住好笑。但是转念一想,她的眉头又皱起来,暗道酒这东西喝多了伤身,但愿那些混蛋能有点儿分寸,总不能把堂堂世子灌醉了进洞房吧?   再一想,灌醉了似乎也没什么不好,不然……洞房花烛夜岂不是就要……那个?听说第一次都会很痛呢,何况自己今年才十六岁,这……这放在现代根本就是未成年啊,现在却要被秦锋那头腹黑大狼摧残,真是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但……那个人是秦锋啊。洛槿初脑海中浮现出那个熟悉的少年身影,挺拔颀长的身材,俊秀迷人的眉眼,还有他对自己的纵容和体贴甚至是宠溺,想到那双稳稳地手替自己宽衣解带,两人身体发肤纠缠,成百年之好……想着想着,秀气的脸蛋儿就禁不住红透了。   时间便在这种患得患失的心理中悄悄流逝,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忽听门外脚步声响。洛槿初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两只手紧张的握在一起,接着就听门被打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是那个冤家吗?应该是他吧。洛槿初只觉着身上血液都冲到了脑子上,正猜测着,便听秦锋带笑的声音响起:“饿不饿?我给你藏了些吃食,要不要现在吃点?”   “你……你没醉?”洛槿初还从没有过这么紧张的时候儿呢,她猜秦锋恐怕也不会像表现出来的那般平静,不然这种时候,怎么还会用吃的来岔开话题?   “你希望我喝醉吗?”   下一刻,磁性的声音已在耳边。秦锋温柔注视着端坐床上,蒙着红盖头的女子,这是他十七年生命中唯一爱着的女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动的心,却是动心之后便不可自拔,恰应了那句话: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如今,心愿得偿,这女子终于成为了自己的妻,她坐在自己面前,静静等着自己去揭开盖头,不知那缀着明珠的红色丝绸下,魂牵梦绕的秀美面孔会是何等倾城模样,这一刻,应该是自己和她一生中最美最幸福的时光罢?   秦锋一腔思绪澎湃起伏,勉强镇定了下,方伸出白玉如意,轻轻挑开那袭红盖头。   半刻钟后。   “初初,你……你低着头做什么?”   挑开盖头的新郎官终于忍不住了:这是什么情况?新娘子不抬头看自己,反而使劲儿把头低着,下巴都快到胸前了,难道是害羞?别逗了,他的初初怎么可能是那些足不出户含羞带怯的所谓闺秀名媛可比?   “让你看看凤冠啊,怎么样?是不是很闪亮?看看看看,上面鸽蛋大小的东珠就用了五颗。”洛槿初伸出一只手指着脑袋:“很炫吧?是皇上赐下的,在烛光下看效果是不是更好?”   秦锋无语了,洞房花烛夜,他的爱妻都在想些什么啊?知道洛槿初一直都是与众不同的,只是……这也太与众不同了些吧。   “凤冠有什么好看的?在我心中,再美的珠宝金玉,也不如我心心念念的女人。”深吸一口气坐下来,秦锋伸出手去抬起洛槿初的下巴,果然就见那秀丽脸庞上慢慢染上一坨红晕,他不禁失笑道:“怎么?难道初初也会害羞?”   “废……废话……”   洛槿初强行忍住心里的紧张,脑子好像僵了,所有神经的敏感度此时都集中在秦锋抬起自己下巴的那只手上,就觉着这根手指好像是刚从火炉里拿出来的一般,怎么会这样烫呢?   “喂!你……你这个动作很像是调戏民女的恶霸好不好?”头终于抬起来,洛槿初的视线和秦锋平齐,然后抬高抬高再抬高,最后“啪叽”一下仰倒在床上。   “怎么了?”   秦锋吓了一大跳,眼看爱人仰面倒在大床上,穿着红绣鞋的脚从红裙子下面伸出来,这情形实在惹人发笑,他连忙扶起洛槿初,一边忍着笑问道。   “凤冠太沉了,刚刚一个不小心,就被它带倒了。”   洛槿初呼哧呼哧喘着气,伸手捞回掉在床上的凤冠:“好重啊,最起码有七八斤吧?但是真的好漂亮……”   “算了,不要戴了,再美难道还能比得上你?”秦锋将凤冠从洛槿初手中拿走,却不防又被她抢回去,听小妻子悍然道:“不行,今天我是新娘,这是我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了,怎么也要戴着再臭美一会儿。”   “没有凤冠你也很美。更何况,难道等下咱们行房时,你也要戴着这个?”秦锋哭笑不得,却见洛槿初的脸更涨红了,呐呐道:“这……这不是还没开始吗?你……你别想着扰乱我心神,不是说给我拿了吃的?快拿出来,这一天折腾的,真要饿死了。”   秦锋从宽大的新郎服袍袖中取出几个纸包,小声笑道:“这是席上的点心,比这屋里摆着的喜饼好吃,我还给你拿了一些炸鱼,是了,还有两条烧鸡腿,是煜儿给你撕下来的。小家伙今天蔫头耷脑的,不过还好,还有力气挥拳头警告我,让我对你好一点儿。”   洛槿初想起小正太好不容易从太后身边脱身,回到家却听到自己要嫁给秦锋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觉着像晴天霹雳。心中好笑之余,也有些感动,叹了一声道:“你……看着那孩子还好吗?像是……受了很大打击的样子吗?”   “打击总会有些吧,不过那么点的小孩子,能懂什么?刚开始没啥精神,后来冲我挥完拳头,表哥不知从哪里找来的蝈蝈,立刻就兴奋起来了。”秦锋这里所说的表哥指的是隆亲王世子,对方比秦锋还大一岁,已经娶亲。   洛槿初这才放心,当下拿着鸡腿啃起来,一边偷眼看秦锋的表情,只见他始终是一脸温柔微笑的看着自己,压根儿不以自己这豪放的吃态为意的模样,那份内心中的喜悦和幸福,全都从那如水目光中显现出来。   “呼,吃饱了,那个……”洛槿初的目光不自禁就移向桌上的酒盅,秦锋站起身,拿起那两杯合欢酒,放了一杯到洛槿初手中,深情道:“交杯酒,交心酒,从此之后,愿得一心,白首不离。”   洛槿初认真看着他,这是自己从今以后要共同生活的男人了,是这世间最优秀的男子。她微微一笑,举起酒杯,和秦锋的胳膊交互缠绕,轻启朱唇:“但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言罢将那交杯酒一饮而尽。   酒杯放回桌上,吃剩下的东西也收拾好了,洛槿初的心剧烈跳起来,知道今天晚上的重头戏就要到来,她心中无比矛盾纠结,既渴望又害怕,正是心乱如麻间,就觉身子腾空而起,却原来是被秦锋用公主抱的姿势抱在空中,听他笑道:“娘子,时候不早,咱们也该安歇了。”   “啊,那个……秦锋,你……你不需要喝点解酒汤吗?要不然,我让香草把解酒石拿过来?”   洛槿初慌乱叫着,一边就要从秦锋身上挣扎下来,却见他微微一笑,露出满口白牙:“唔,你觉得我需要那个玩意儿吗?娘子可是不放心夫君千杯不醉的本事?没关系,稍后让你彻彻底底检查下,看夫君有没有喝醉。”   “喂!不要……那个……”   大红色绣着合欢花的床帐放下,将洛槿初的惊叫尽数掩在其中。   *******************************   “好了初初,醒一醒,咱们该去拜见老祖宗和爹娘了。”   耳边响起熟悉的温柔声音,洛槿初不睁眼,只喃喃问道:“什么时辰了?”   “已经是卯时三刻了,今天早上该拜见老祖宗和爹娘,不能赖床啊。”秦锋轻轻刮了洛槿初鼻梁一下,下一刻,就见把头埋着如同一只猫咪般睡在被窝中的洛槿初猛然坐起身,惊叫道:“秦锋,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睡糊涂了吗?竟然忘了昨日咱们已经成亲?”秦锋嘴角噙着一抹笑,伸手掬起一缕顺滑的青丝把玩。   “对哦,已经成亲了,连洞房都……”洛槿初喃喃自语,说到此处,不自禁脸上便是一红,看着秦锋怒目道:“都是你,昨天晚上是我第一次,你……你也不悠着点儿,弄到我现在腿脚还是软的,腰也好痛……”   秦锋嘻嘻笑道:“是夫君的错儿,但也不能全怪我啊,谁让你那么诱人的?我一看见你,就把其他都忘到脑后去了。”一边说着,就把目光挪到洛槿初乳鸽般的胸脯上,小声道:“真看不出来,虽然不大,但是摸上去手感真好,又软又绵……”   “混蛋,给我滚开啊。”   洛槿初抓狂大叫,一脚把秦锋踢到床下,一边气呼呼道:“不用狡辩了,反正你就是不体贴不温柔不顾我的感受,哼!”   “冤枉啊,为夫真是比窦娥还冤枉啊。”秦锋故意扑到洛槿初身边小声喊冤,忽听门外一声咳嗽,接着一个声音道:“世子爷和奶奶该起了,你们谁进去叫一声儿。”   “是罗嬷嬷。”   秦锋小声对洛槿初道,罗嬷嬷是公主身边得力的人,秦锋和洛槿初身边都没有乳母,所以公主特地将罗嬷嬷派了过来,因此就连秦锋,也不敢违逆,当下便笑道:“嬷嬷,我们已经起来了,让香草打水进来洗脸。”   “是,老奴这就去吩咐。”罗嬷嬷声音里带了笑意,这里洛槿初便看着秦锋,冷哼一声道:“喂!你不会在新婚第二天早上,整出什么通房小妾拜见正室奶奶的好戏来吧?”   “怎么会?”秦锋摇头失笑:“你这脑袋里都想的什么啊?我虽不是君子,却也持身甚正洁身自好呢。”话音落,见香草和自己的大丫鬟如意带着几个小丫头捧了洗漱用具过来,于是便和洛槿初梳洗了,又在罗嬷嬷和香草如意的陪同下往上房来。   公主府对于洛槿初来说也算是熟悉了,只是她来过多次,却也没见过秦锋祖母的面儿,听说这老太太潜心向佛,素日里只在府中佛堂里住着,也不用晚辈们请安问好,倒是颇有《红楼梦》中贾敬的做派,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老太太向佛,不是信奉道教,想来不至于炼丹把自己给吃死。   若说对这老太太没有一点儿好奇心,那是不可能的,洛槿初怎么也想不出来,秦守秦宇两兄弟都闹成这样儿了,老太太为什么不做主分家呢?也许分了家,秦守还能弄个爵位,也就不至于对秦宇有恨了吧。当然,这也只是她的猜测,不论如何,秦守虽然她没见过,但梁夫人那笑里藏刀却是瞒不过她的,宣亲王府今天暗斗正酣,不全都是因为这个爵位吗?老太太何不大大方方分家,也许秦家就能成为京里唯一一户一门两爵的人家,那该是多大的荣耀?秦宇和秦锋两父子也不用纠结了。   一边想着,便来到上房,洛槿初又好奇起来,暗道公主的肚子已经凸显出来了吧?这见儿媳妇的日子,难道她还能不露面儿?若是露面,以秦锋那么毒辣的眼光,岂能不现出端倪?嘿嘿,揭破了多好啊,这婆婆也太保守了些。   “小心门槛儿。”   正想的出神,忽觉胳膊一紧,接着秦锋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洛槿初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只顾着想事儿,差点儿就被面前的门槛绊倒了,她看向秦锋,吐了吐舌头,然后调皮面色一收,摆出一副大家闺秀的端庄淑宁貌,跟在秦锋身后款款走了进去。   不过这份装出来的沉稳闺秀差点儿在看到梅妆公主后破功,洛槿初猛然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看着公主肚腹和腿上搭着的那条毯子,心想纳尼?不会吧?公主为了瞒她儿子,要装残废吗?   果然,下一刻,就见秦锋惊恐上前,看着梅妆公主大叫道:“母亲怎么了?您的腿莫非受伤了?”一边说着,就要上前揭开毯子查看情况,却听梅妆公主咳嗽了一声,沉声道:“胡闹,娘的腿没事儿,不过是今儿早起,觉着身子有些发寒,你快去和你媳妇站着,给我们敬了茶后,还要去老祖宗处呢。你大伯和大伯娘这会儿想必也在。”   秦守与京中官员勾结的事,秦锋并没有告诉父亲,知道定会惹他伤心,总之,现在苏州那边还有点儿尾巴,等到一切成为定局,金湛来信详细说明情况后,他才准备把朝中的幕后黑手说给父亲听,让他去对付。原本秦锋是想自己来处置的,然而他如今日夜练兵,出征在即,注定没有这个精神了。而一旦出征,后方不稳是大忌,到时将对方告之父亲,为了自己的安全,父亲一定会不遗余力铲除那人,以解自己后顾之忧,这便是秦锋想要看到的结果。   因而此时听见母亲这样说,他心里就有些不自在。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看了看外面天色,方对洛槿初道:“初初等一下给母亲诊治一番,如今天气炎热,从前母亲并无畏寒之症,怎么这么几天功夫就添了这样症状呢?”   洛槿初忍笑忍得着实辛苦,却碍于公主在座位上直打眼色,只好强忍着答应,接着夫妻两个给驸马和公主磕头敬茶,每人得了一个大红封,秦宇方领着他们前往老太太的屋里去,梅妆公主则以畏寒为由,留在自己的房中。   秦家这位老太太是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不过大概是一心向佛的缘故,所以七情六欲都淡薄了,看见孙子成婚,倒也没有什么兴奋欣喜之情,受了小两口的头,又赏了红封,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便起身仍回佛堂去了。这里梁夫人便对洛槿初笑道:“老太太惯是这样,如今已经全部吃斋了,并非不把你们两个放在心上,侄媳妇莫要心里不舒服。”   洛槿初笑得无比诚恳,带着一点点新娘子的娇羞,真挚道:“大伯娘说哪里话?恰是老太太潜心向佛,方有佛祖保佑咱们这一大家子兴旺安宁,侄媳心中只有佩服感动,若有怨怼,哪里还是个人了?”   梁夫人一窒,心中暗暗咬牙,心想不得了,这洛家的女孩儿竟是比我唱作俱佳呢,还佩服感动,亏她怎么说的出口,也不牙疼么?我才不信她真佩服感动呢,唔,看来此女心计隐忍实在高明,日后我不可不防。   心中想着,面上却愈发笑得灿烂,点头道:“你这样想,我就放心了。老太太镇日里在佛堂,不管事儿,公主身子又娇弱,我每日里忙的脚打后脑勺,好容易盼着侄媳妇来了,这一回总算有了帮手。”   话音刚落,便听秦锋笑道:“初初,大伯娘向来眼高的很,两个嫂子尚未得她如此看重,偏偏就看上了你,若是你不好好努力打理好这些事务,倒对不起大伯娘的托付看重了。”说完又对梁夫人笑道:“大伯娘这提议正合我意,初初于这些事上很通的,有她帮衬着,大伯娘该好好歇一歇。前些日子我爹娘还和我说,这些年来,府中事无巨细,都是大伯娘打理,着实把你累坏了,如今总算初初嫁了进来,也算是有人帮你分分担子。”   梁夫人不过是卖弄自己的才干功劳,另外说这话也存着警告之意:你个小丫头认清楚谁是这府里当家做主的人,好儿多着呢,不然,就算你是世子夫人,我若想卡卡你,你也得生受着。   谁能想到这无心之话竟立刻让秦锋抓住了痛脚,当下一张脸都有些不自然了,却还要拼命挤出笑容。洛槿初看着,心中哈哈大笑,因欣赏了一会儿,直到梁夫人面色都有些发白,她才对秦锋笑道:“你胡说什么?这府里事情大伯娘管理的井井有条,我凭空哪里插得下手?且慢慢熟悉着再说吧。”言罢又对梁夫人笑道:“大伯娘休要听他的,我如今连府里还未曾熟悉呢,哪里就能管事儿。”   梁夫人深吸了一口气,这才堆上满脸的笑容,她可是再不敢试探了,因忙道:“侄媳妇说的是,亲王府这么大,各种事情千头万绪,你们两个正是新婚燕尔,自该亲热甜蜜一下,等什么时候侄媳妇有了空闲,我再好好教她,以她的聪明,不出两个月就成手了,到那时,自然就可以帮我分担辛苦。” ☆、第一百二十一章   “你何苦吓她?我看她刚刚脸色都白了,可见是吓得不轻。”目送梁夫人远去,秦锋冷笑一声,握了洛槿初的手一起往回走。听见爱妻的话,他便笑道:“我倒是奇怪,你何时变得这般心慈手软了?明知道她是什么样人,我以为你刚刚就会顺水推舟呢。”   洛槿初笑道:“别傻了,顺水推什么舟?我这会儿夺她的权,她不把我往死里恨呢?即便要夺权,也要等各项都暗地里熟悉了之后,更何况,我现在心里还有一件大事,恐怕倒是没工夫理会她。”说到此处,不由得又疑惑看向秦锋,小声道:“怎么了?你不是个沉不住气的人,何故刚刚竟是一点儿台阶都没留下?你这大伯娘又做了什么好事儿气到你了?”   秦锋苦笑道:“我自认为修养定力都不错了,没想到还是被你看出来。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是别和我爹娘说去。”   洛槿初点点头答应下来,心中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暗道了不得,真不知那大伯娘是做了什么好事儿,竟让秦锋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腹黑狼都露出獠牙来了,他平时可没有这么沉不住气。”   “苏州的事情差不多了,前两天金湛来了信儿,呵呵,你想不到吧,那幕后黑手之所以如此大胆,背后竟是有掌腰子的人……”说到这里,他看向洛槿初,果然,就见爱妻皱眉道:“是你大伯娘?不对,她一个女人家,哪里影响的了朝堂高官?”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淡淡道:“是你大伯父?”   秦锋点点头,面上表情一刹那变得悲愤起来,喃喃道:“其实我知道大伯父和大伯娘对我爹娘不满,只是我总想着,两人是兄弟,恰是血浓于水,哪里想得到,他们……他们竟然能到这个地步,对自己一奶同胞的弟弟和嫡亲侄儿竟也能下得去手。”   洛槿初冷笑道:“被利益熏了心肠的人,在利益面前,哪里还管你什么同胞弟弟嫡亲侄儿?莫非你竟是现在才看清?那真真可笑了。叫我说,纵然恨,也不该这会儿才恨上,你不想想,当日你是怎么离开王府的?那么小的一个孩子啊,你大伯娘没有丈夫的默认和支持,就敢起歹毒心思?不怕被你大伯发现,一纸休书之后,连个立足之地都没有吗?”   秦锋一直沉浸于这一次大伯父的背叛之中,却是没想到这一层,他从小离家,嘴上再怎么硬,心中始终是把这份亲情摆在非常重要的位置,不然不能回来后因为爹娘对他好,便毅然留了下来,且十分孝顺。因此心中一直觉着这一切都是大伯娘不甘心搞的鬼,从未想到这一切都是在大伯父的默许之下,也就难怪这次事情一出来,他会伤心愤怒到几乎失去理智。就是因为打击实在太大了。   然而此时被洛槿初一语惊醒,不由得整个身子都如坠冰窖之中,好半晌方铁青着面色道:“是了,你说得对,我竟……从没有想过这一层,呵呵!委实没想到,却原来,我嫡亲的伯父心中早恨不得我死……”   “好了,你别这样,让下人们远远看见了,还以为新婚第二天我就给你气受呢。”洛槿初伸出手去捏了捏秦锋的脸,微笑道:“管别人做什么?自己问心无愧就好。秦锋,你是江湖上闯过来的人,便该快意恩仇才是,休要学那些窝窝囊囊的贵族子弟,受着什么礼义廉耻的教育,顾念着亲情,对这些陷害打击无能为力,那样我可瞧不起你。”   秦锋面色慢慢恢复过来,只是还有些苍白,喃喃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大伯父不仅仅是要往我脖子上架刀子,连我父亲,看他的意思,也未必是想放过的。如此这般,我难道为了什么伯侄情分,却连父子之情也不顾了?”   洛槿初笑道:“正是这样说,不过叫我说,驸马未必就不知道这些事儿,江南的事情,你大概还瞒着吧?呵呵!我却觉得没什么必要。不过也是,若驸马爷自己狠不下心,你揭破了倒让他为难,不如冷眼旁观着,真到了不像话的地步,那会儿却也别怪咱们不客气了,人家步步紧逼,咱们仁至义尽,还想怎的?”   秦锋点头,只觉着洛槿初所说,无一不合自己心思。似她这般勇敢果决,换了其他的名媛千金,再不可能。只怕连话也未必敢说的这么明白。因心中一阵热流涌上,暗道无论如何,上天对我终究是眷顾的,伯父虽然狠心,然而我却有初初,只要有她在我身边,刀山火海算得了什么?何况只是些阴谋诡计陷害,难道我应付不来?   正想着,忽见路六儿迎面赶过来,看见夫妻两个,忙行礼问安,接着嘻嘻笑道:“奶奶,刚刚侯府有人来报信儿,说是三爷中了进士,昨儿报喜的人都上门了才知道,今儿过来和您说一声,让您安心。”   洛槿初和秦锋彼此对看了一眼,愣了好一会儿,两人才不约而同的笑起来,洛槿初道:“这是怎么说的?因为咱们的婚事,竟是连放榜这样的大事都忘了。”   秦锋也笑道:“既如此,明儿回门,我得好好挑几样东西,一是恭喜岳父高中;二来,也感谢他为咱们操劳,竟是连放榜都忘了。”   洛槿初点头笑道:“这倒是应该的,父亲苦读半年,不说头悬梁锥刺股也差不多,却不料真正考完了,竟是连这样要紧的大事都顾不上,可见在父亲心中,还是把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因打赏了路六儿,夫妻俩正要回房,就见王府总管气吁吁跑过来,还不到近前便大叫道:“世子,皇宫里来人,皇上宣您即刻进宫。”   “怎么?出了什么事?”秦锋急急问了一句,却见那总管摇头道:“具体奴才也不知,只是来传口谕的公公面色不太好看,这会儿怕是驸马爷也已经在宫里了,世子快换了衣服进宫去吧。”   秦锋点点头,然后转向洛槿初道:“我原本想着今儿陪你在府中逛逛,如今看来却也不成,你且回房歇着吧,等我回来再说。”   洛槿初正色道:“我有什么要紧?就是你不回来,难道我不会去和公主说话?正经忙你的正事儿去。”说完夫妻两个回房,洛槿初亲自替秦锋换了衣裳,方看着他离开了,这里自己在屋中默默沉思,暗道传口谕的太监面色不好看,又宣秦锋进宫,莫非……是边疆那里的战事开始失利了吗?   一个时辰之后,洛槿初再次见证了自己的乌鸦嘴功力。   “回禀公主,边疆再现绝杀阵,原本胶着的战况急转直下,皇上召见世子进宫,只怕就是为了此事,依照属下猜测,只怕世子出征之日,迫在眉睫了。”   上房堂屋中,公主静静坐在椅子上,在她面前不远,一个老头儿单膝跪着,正沉声向其禀报。   “这么急?”   梅妆公主双手颤抖,几乎连茶杯也拿不住。一旁的洛槿初连忙上前,轻声安慰道:“公主别急,也许还能再缓一缓,毕竟秦锋练兵才几日?这时候上战场,怕是不妥。”   梅妆公主形容凄惨,缓缓摇头道:“绝杀阵所向披靡,当年吞噬了我大周多少儿郎?若非国师,大周早已灭国。可那一战,国师也身负重伤,如今国师不知所踪,锋儿既然在江湖上习得一身破阵本领,这也算是天佑我大周,哪里……哪里还有什么缓一缓的时间?”说到此处,不禁看向洛槿初,轻声哽咽道:“可怜你和他新婚,这……这还不到三天,就要夫妻分离,难怪锋儿此前不愿意提嫁娶之事,如今看来,却是我们误了你……”一语未完,珠泪已是滚滚而下。   洛槿初连忙道:“公主且请宽心,有我在夫君身边,他便是在战场上破点皮受点伤,也定然无恙的。”   梅妆公主点点头,一边拿帕子擦脸上泪水,叹气道:“是,有你在他身边……啊……”最后一个字儿却是才醒悟过来洛槿初的意思,只把梅妆公主吓得花容失色,直着眼睛看洛槿初,好半晌才哆嗦着说到:“你……你这孩子说什么?你……你不是和娘开玩笑吧?”   “公主,这怎么能开玩笑呢?我已经决定跟随夫君上战场,虽然我医术不甚高明,然而我做的药物,相信定然能为大周军队尽绵薄之力……”洛槿初昂然道,不等说完,便见梅妆公主变了脸色,沉声道:“不行,你是女儿家,怎么可能上战场?大周朝又不是没有男人了。”   “大周朝男人有的是,有血性的男人也有的是,然而能够做出减少伤亡药物的大夫,我若敢认第二,怕是没人敢认第一的。”虽然有吹牛之嫌,但洛槿初这会儿也顾不上了,吹牛就吹牛,跟着秦锋策马边疆,为抵抗外侮尽一份自己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   梅妆公主却知道这并非吹牛,不说别的,只说仁亲王府小世子那里,若不是洛槿初拿出来的那些神奇药材,齐煜哪里能捡了小命回来?只是自己的儿子已经要上战场浴血杀敌,她又怎肯让儿媳妇也陷入那样危险的境地?   因婆媳两个就争执起来,梅妆公主见洛槿初意志坚决,想到素日里了解到的这女孩儿的性子,知道她是下定了决心,便忍不住悲从中来道:“这是怎么说?若早知如此,便不让你嫁进门来。当日锋儿有顾虑,我这做娘的却是一心为儿子着想,想着即便锋儿若出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们在家里也好好照顾你就是。谁知如今你竟是定下了决心,这……这若是连累的你有个闪失,你让我和你公爹还有什么颜面去见亲家?即便不说,人人心里也都想着是我们害死了你……”   这就动用上哀兵之策了?洛槿初看着梅妆公主那断了线的珠子似得眼泪,也有些麻了爪子。然而转念一想,暗道不成,这件事儿还不知有多少阻力,若我现在连公主都搞不定,将来怎么可能搞的定秦锋?因忙款款劝慰道:“娘,您这话说的未免太消极悲观了些,我师父早说过,夫君绝对是富贵绵长之相,万万不会有什么英年早逝的事情发生。那绝杀阵都隔了二十年,又能有什么威力?何况夫君于破阵一道是极精通的,当日药林里的大阵……”   洛槿初一番话说下来,只把秦锋的本事说的天花乱坠出神入化,连梅妆公主都听呆了,心想我儿子竟是这么厉害的吗?怎么素日里从来不知道?问他他也不肯说,因疑惑道:“哪有这般无敌的功夫?从来没听锋儿提起过。”   洛槿初眼见公主神色松动,哪有不趁热打铁的道理,于是连忙笑道:“娘糊涂了,夫君在父母面前,怎么可能把自己的本事照实说出来?只怕您和驸马还以为他不稳重,爱吹牛。何况他那个性子,最是谦虚沉稳不过,这些辉煌事情,您久居富贵门中,却去那里听说?不然让驸马打听一下,看看他在江湖中的名头,就知道我没撒谎了。”   一番话说得梅妆公主果然动了心,面上便添了几丝喜意,叹气道:“不是娘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实在是二十年前的绝杀阵太过惨烈,先皇还在世的时候儿,每每提起,也是心有余悸。真真若不是国师,大周已经灭了,这二十年,皇室中人和边疆官兵,最怕听到的字眼儿就是这绝杀阵,偏偏它到底出现了,怎么不由得我们悲观?”   “娘可知天命所归这四字?”洛槿初打蛇随棍上,淡然笑道:“儿媳虽然没见过国师,却也能想象到那必然是一位学通天人的大能,论理他既费尽艰险斩杀敌人主帅,理当知道这绝杀阵的厉害,回来就该未雨绸缪积极备战的。可为何他回来后却全无动作?为何他就指定把夫君送出江湖历练?为何这二十年来他竟能放心的在外地云游不归?为何又暗地里助夫君跟江湖上那些开山怪学习各种功夫本领?”   “你的意思是……这……这是因为天命所归?锋儿他……他就是……”梅妆公主惊疑不定的看着洛槿初,如果说刚刚她还只是动心而已,现在就真的宛如醍醐灌顶一般明悟了。   “没错,夫君就是那个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的倒霉家伙……哦不对,是绝世神兵,他就是我大周朝的绝世神兵,是大周朝的擎天白玉柱架海紫金梁。”   “你这孩子,惯会逗我开心。”梅妆公主让洛槿初一句话说的笑了起来,这一刻她是真的放心了,当然,不是全放下,可是比起这大半天心提在嗓子眼儿上,随时都可能蹦出来的情况好多了。   洛槿初哪会放过这趁热打铁的机会,紧接着又笑道:“可是白玉柱紫金梁,在战场那种地方也不敢保证就能一点儿皮肉伤都没有吧?这种时候我就该派上用场了,俗语说,红花还需绿叶配,我就是配着夫君的那朵绿叶啊,有我护着他,他定会所向披靡势如破竹,娘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这……”梅妆公主也觉着洛槿初的话有道理,然而想起丈夫临走前的嘱咐,这话一出口,只怕面前这个鬼灵精的儿媳妇就要打蛇随棍上了吧?因只说出一个字,便踌躇不语。   洛槿初就知道从思想上已经将公主的工作做通,剩下便是加最后一把火了。于是拉了公主的袖子撒娇道:“娘,你就答应了儿媳吧,儿媳和夫君情深似海感天动地山盟海誓此生不渝,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还拜托人家月亮干什么啊?干脆我自己跟了夫君去不就行了吗?娘,您也知道我们新婚燕尔,怎忍两地分别,相隔千里遥遥思念……”   “你……你这孩子,都胡说些什么呢?”梅妆公主让她缠的哭笑不得,忽见洛槿初又正色道:“娘亲要是不答应,我……嗯,我就告诉夫君您身子的事儿……”一边说着,目光就向公主的肚皮看过去。   梅妆公主起先还不解,心想我身子的事儿?我身子有什么事儿啊?及至看到洛槿初那暗示意味强烈的小眼神儿,这才明白过来,不由羞得满面绯红,在她手上轻轻捶了一下道:“你……你可是要死?这种话也能随便出口?还是跟我这个婆婆说,你……你这孩子……”   “娘亲就说答不答应吧。”洛槿初腆着脸,嘻嘻笑着看梅妆公主:“娘,我知道,您最疼我了,就像我亲娘一样疼我……”   “我若是像你亲娘,这会儿就该把你锁进屋里去。”梅妆公主叹了口气,接着为难道:“不是娘不答应你,实在是驸马都猜出你的心思了,所以和我说过,要我万万不能在你面前松口。”   洛槿初心说纳尼?驸马爷竟然这么厉害?我去真不愧是内阁大学士,这料敌机先未卜先知的本领也太逆天了吧?难怪他哥哥嫂子暗地里活动了这么些年,也没让他怎么着。心中想着,早又缠了上去,嘻嘻笑道:“娘亲,不用你答应我,就是将来我跟夫君出征时,您不反对就好。”   “这个……唉!好吧,想来你也过不去锋儿那一关,日后如何,我不管了成不成?”梅妆公主实在被她缠得没办法,心中更是感动,暗道这孩子竟然为了锋儿的安危,肯去烽火连天的战场,若说深情,还有什么比这个更深情呢?   终于搞定了梅妆公主,也就间接等于搞定了驸马爷,洛槿初对自己的“战绩”表示很满意,剩下秦锋根本就不成问题了。嘿嘿,当初未雨绸缪的那一招,便是要用在这地方的,那家伙虽然也有些缺点,但一言九鼎一诺千金这一点做得还不错,只要自己开口,相信他也没有反对的余地。   秦锋这一进宫,直到傍晚才回家,因小夫妻两个去给父母祖母请了安,又被大长公主留下来用了晚饭,方回到屋里,洛槿初便问道:“可是定了出征的日子?”   秦锋点点头,看着妻子的目光里满是愧疚,轻轻搂了她道:“定下来了,五天后整军完毕就要出发,实在是边疆形势岌岌可危。连皇上也没料到会这样快。绝杀大阵环环相扣,即便是我也没有把握,如今硬要抵挡,不过是往里填士兵的性命罢了,所以必须尽快赶赴边疆。”   洛槿初点头道:“这话正经没错,既如此,我也该好好预备了,要回侯府一趟,是了,秦锋你知不知道京城里专门卖西洋东西的地方在哪里?我不是要那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京城中有没有卖的比较全的地方?我要找的东西,错非是这种地方,只怕也很难买到呢。”   “你要买什么?”秦锋有些奇怪,却听洛槿初笑道:“不用告诉你,告诉你你也不知道。当日因缘巧合,得了一本西洋做药的书,里面和咱们中医截然不同。我就觉得有趣,做了两样,威力你也知道的,我只告诉你一个,不许告诉别人,就是当日煜儿险死环生之时,除了你从药林里取出来配的药外,我无意中鼓捣出来的西洋药品可也是起了很大作用。在那之后,我又搜罗了几本西洋医书看,发现对治疗急性感染等,西洋药品倒是比咱们的中药有用,这一次去边疆,只怕伤亡者众多,我就是要大展拳脚弄西洋药,哪怕少死一个人也是好的啊。”   “西洋药竟这么有用?”秦锋也来了兴趣,凝神细思了半晌,方点头道:“是了,寻常也听人说,西洋那边过来的膏药治头痛很有用,我也弄了几贴给我娘,只是效用不是很好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公主的头痛和别人不一样,也不是西洋药品对症的,自然不好用。”洛槿初解释了一句,就见秦锋点头,喃喃道:“既如此,也罢,我陪你去找一找,只怕还要去四夷馆一趟,就如你说的,哪怕少死一个也是好的,边疆……”说到这里,他才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似得,不敢置信的瞪着洛槿初,结结巴巴道:“初初,那个……为夫我……刚刚……是不是……那个听错了?你……你不是要去边疆配药吧?是我听错了,一定是这样的对不对?”   “行了,别装了,你都这么问了,就说明你心里知道我要做什么了。不然以你的沉稳,还能这么结巴吗?”洛槿初脸上笑容无比灿烂,然后一锤子就砸的秦锋晕头转向:“你没听错,是我要去边疆,我要和你一起并肩作战,你在沙场杀敌,我在后方配药。夫君,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啊。夫妻一体,自然你去哪里我就要去哪里,就算是你要名留青史,娘子我也一定要追随你流芳百世,如何?我这可是天高海深的情意,你敢不要?”   秦锋就觉着从心里泛上一股苦涩,一直到了嘴巴里,看着对面小妻子闪亮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恐怕很难打消对方的主意了,因涩声道:“流芳百世名垂青史我都依你,我只求你留在京中,在京中配药,到时候我派人随着粮草运送到边疆,也是一样的对不对?初初啊,为夫现在很焦头烂额了,你就别添乱了,啊。”   “你当哄孩子呢?”洛槿初被秦锋这哄小孩儿的语气惹恼,黑了脸冷哼一声道:“没得商量,公主那边已经答应我了,费了我多少精神唇舌,这会儿在你面前反而卡住了,算什么事儿?秦锋,别人不了解我,你难道还不了解?我是那种知难而退的人吗?”   “不求你知难而退,只求你别迎难而上,你就老老实实在京城呆着,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秦锋叹了口气,拉住洛槿初的手:“初初啊,你想一想,我当初为了不连累你,差点儿都忍痛挥剑斩情丝了,如今怎么可能同意你上战场?”   洛槿初也反握了秦锋的手,诚挚道:“夫君,你要挥剑斩情丝,可最后不是在我的破坏下没斩成吗?你知道在这些方面,你是斗不过我的,就不要挣扎了好吗?难道你以为当初你答应我的那件事,只是我用来难为你,说着玩儿的?”   “那件事?”秦锋呆呆看着洛槿初,他当然没有忘记自己当日在侯府凉亭里向洛槿初赔罪时,曾经郑重答应过对方一件事,只是那时洛槿初并没有明言是什么事,却怎么也没料到,她却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一念及此,秦锋差点儿跳了起来,瞪圆了眼睛看着洛槿初,咬牙道:“莫非……莫非你早就料到今天?你……你便是为了今天?你……”   “没错,我就是为了今天。夫君明白了?果然善解人意。”洛槿初笑得无比甜美,见秦锋坐在榻上呆若木鸡,她就站起身笑道:“行了,那咱们就说定了,你时间宝贵,也不用你陪我四处转,找个熟悉京城大街小巷的人替我引路就好……”   “不行,我决不能答应你,什么事都好说,唯有这件事。”   不等说完,就被秦锋打断,想也知道,世子爷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范?只不过洛槿初对付秦锋,那自然是游刃有余。因夫妻两个斗了一夜,最后秦世子只能在节节败退之下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基本上就等同于默认了。没办法,洛槿初都把宫珍和皇帝抬出来了,秦锋心里明镜儿也似,如果她真的愿意去边疆做药,心系战场的皇兄绝对是举双手赞成的。   接下来也不必赘述,第二日秦锋指派路六儿跟着洛槿初去街上,只是在西洋街那里的收获十分的不如人意,不说别的,只说要做抗生素,没有显微镜怎么办?培养基她倒可以用大致不错的玻璃器皿代替,这显微镜可是代替不了。   因此下午回来时,洛槿初的雄心壮志免不了就有些一落千丈,忽听丫鬟说公主肚子有些隐痛,连忙过去诊治,却原来是中午公主贪吃河鲜,虽然是新鲜的东西,她肠胃却不服,因这会儿有些恶心腹痛,洛槿初给她吃了两味丸药,过一会儿也就强多了。   岳姨娘恰好在这里,此时听说公主感觉舒服了些,便笑道:“奶奶真是妙手回春的医术,只妾身看您进来时面色似乎有些沮丧,可是遇到了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秦锋很不喜欢这个岳姨娘,洛槿初却对她并没有多少警惕心防,而且她觉得这个女子很是奇怪,照秦锋的说法,这该是驸马爷心爱的女人才是。可是她嫁进来这两天,从婆子丫头们口里听得说法,似乎却全不是这么回事儿,驸马对她固然照拂,然而却好像没什么男女情意。   只是这会儿却也没心思去挖掘这里面的秘密,不过洛槿初对岳姨娘的态度却还是尊重的,听她如此说,便苦笑道:“别提了,我要做药,需要些西洋的物事,结果路六儿带着我去了西洋街,竟没买到什么,唉!没了这些东西,从前所学的那些西洋书里的药品倒是没办法了。”   梅妆公主笑道:“原来却是为这个,西洋街上卖的大都是吃的玩的,哪有你要的东西,说起来,这大周朝会做西洋药的,怕也只有你一个,最多加上你师父,人家就弄了那些来,却卖给谁呢?只卖给你们两个,岂不是要赔死?”   一番话说得岳姨娘和旁边婆子丫头们都笑起来,岳姨娘便道:“公主,说起来奶奶也是为了咱们大周朝,何不让世子陪她去一趟四夷馆?那里面都是使臣,还有些西洋来的传他们那个什么教的,许是会有这些东西也说不定。”   梅妆公主不等说话,洛槿初便郁闷道:“怎么没去?虽然不是世子陪着,然而路六儿也特意去礼部要了帖子,亲自去了四夷馆一趟,也不过是那些怀表金钟什么的,只有一两样,我已经弄回来了,可没有别的配套东西,也只能徒呼奈何……唉!”   梅妆公主见她不住的摇头叹气,小脸上全是沮丧,不由得笑道:“既这般,我倒是想起来,先皇还在的时候,独宠湘妃娘娘,奈何她重病缠身,太医院无能为力,先皇也想过走西洋这条道儿,打发那些使臣在他们国内搜罗了不少西洋医学方面的东西,只是最后却也没救过湘妃娘娘的命,如今想来,那些东西说不定还在内务府的库房里,你就去宫里一趟,跟皇上要去,皇上知道你是为了边疆将士,必然倾囊相赠的。”   “咦?真的吗?”   洛槿初这一喜非同小可,却听梅妆公主又道:“我也是给你指条路,究竟有没有却是不敢打包票的。想来当日先皇若只是用西洋药,万一没要这些配药的东西也说不定,总之,你走一趟吧,有没有都不打紧,也算是尽了力。”   洛槿初点点头,事不宜迟,她这便辞别了公主,转身出门进宫去了。这里公主身边的嬷嬷便笑道:“奶奶从前来咱们府的时候儿,看着可也稳重,如今怎么倒全是小女孩儿的做派?上次还搂着公主的胳膊撒娇。”   梅妆公主笑道:“恰恰是她这片赤子之心,才更是难能可贵。锋儿的眼光也是好的。”说完旁边岳姨娘也笑道:“正是这么说,奶奶原本年纪就不大,我这冷眼看了她几回,该沉稳的时候儿,比大人还稳重呢,可一旦活泼起来,倒也不失小女孩儿的纯真可爱,真真是难得的。”   不说梅妆公主等在这里议论洛槿初,只说她得了这条道儿,急三火四进了宫。彼时宫珍正在自己的寝宫中闷坐,听说她来了,不由得高兴非常,迎进门来才知这一次竟是有事儿的,待问明白了,不由大惊失色,摇头道:“妹妹如何说孩子话?那战场上岂是好玩儿的?你这弱质女流去了,一旦不能全身而回,不说别人了,就是世子,岂不也要难过死?更何况还有舅舅舅母等人。”她亦随宫羽,称呼洛槿初的父母为舅父舅母。   洛槿初道:“顾不得解释那么多,世子和公主都同意了,姐姐就帮这个忙吧。”说完又磨了宫珍半晌,到底宫珍磨她不过,只好让她将需要的东西列出单子,无奈道:“我让人拿着去找皇上,看看内务府若是有,让他们拿出来送你也就罢了。”   洛槿初笑道:“这些东西只怕就是府库里有,太监们也难认识,倒是我亲自找的好。”说完见宫珍摇头道:“也罢,既这么说,你先和我去拜见太后,回来且听皇上怎么说。”   洛槿初答应了,和宫珍一起去拜见太后,彼时皇后等人也在那里坐着,看见洛槿初来,都十分亲热,太后笑道:“这两日就要见你,偏偏皇上那边栓了你丈夫,听说他就要去出征了,唉!倒是难为了你这孩子。只太皇太后倒是因为你们冲了这一下喜,精神了许多,今儿是她老人家念佛的日子,不然就带你过去拜见,顺便也让你诊诊脉。”   宫珍在旁边叹气道:“太后娘娘还不知道吧?她哪里可怜,可是个心比天高的人,要和世子爷一起去边疆呢。臣妾这里说了半天,她也不听,只说连公主和世子都同意了,可见公主和世子也可怜,还不知被她怎么磨缠呢。”   太后和皇后等人都不由得愣住了,接着便七嘴八舌劝洛槿初不要去,只说战场那地方向来是大凶之地,这娇滴滴的女儿家哪里能过去。洛槿初少不得又是一番口舌,又举出了前朝几个出名的女将,直说了半天,宫珍方道:“太后娘娘和各位娘娘听听,她这是打定了主意,劝也没用,索性让她自己去弄吧。这会儿只怕去皇上那里的宫女回来,臣妾先和妹妹回去听听信儿,去不去战场,她这个药若能做出来,倒是有大用的。”   众人点头,于是姐妹两个离去,回了宫中,果然宫珍打发去齐云那里的宫女已经回来了,听宫珍问起来,她便笑回道:“皇上说了,难得世子妃竟是巾帼不让须眉,去不去战场还是两说,但这药若真能做出来,却是有大用的,给了奴婢条子,说让世子妃去内务府库里,需要什么就自己拿。”   洛槿初忍不住笑道:“姐姐和皇上真是心有灵犀,刚刚在太后面前您是这么说的,如今皇上等于把您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说完却见宫珍脸一红,推了她一把道:“成了,这会儿还有功夫在我这里取笑呢,既是皇上都为你大开方便之门,我就陪你走一趟,到时候若有你需要的东西,尽管拿便是。就是有用不上但你喜欢的,也拿几件吧,皇上这是给你中饱私囊的机会呢。”   洛槿初嘻嘻笑道:“什么中饱私囊?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除了医药,我还对什么感兴趣?倒是姐姐,如今肚子这么大了,哪里能去库里陪我站着?刚刚去了太后那里一趟,这会儿你歇了吧。”   宫珍不肯,由不得洛槿初拿胎儿来吓唬,因只好留在宫里,这里洛槿初跟着宫女来到内务府库房,管事太监看了齐云的条子,满面笑容将她迎进去,就要从第一个库房开始让她查,却听洛槿初淡然道:“其他的就罢了,我只去看西洋进贡东西的库房,找几个做药的工具。”   那太监笑着答应,带洛槿初往另一个库房而去,一边心中暗自嘀咕,心道这位世子妃倒是不贪心,若是别人有了机会,又是皇上明着暗示的,怎么还不拿几件好东西?这等于是皇上亲自下诏让你闷声发财啊,啧啧,可惜,太可惜了,这机会怎么不给我?   不说洛槿初在宫中查看,只说秦锋,这一天就在兵部和演武场奔波,出征在即,需要准备的何止千头万绪?因直到天将擦黑时才回了公主府,却不料竟在大门外看见柳先生和白玉还有何秋澄,秦锋大惊之下,忙亲自将两人从中门迎进,一边诧异问道:“先生和何大哥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两日我和初初成婚,特特派人去请,结果回来报信说先生还没回来。”   柳先生笑道:“是啊,那会儿可不是还没回来呢?我和小徒以及何老弟是今天中午才在京郊码头下的船,也没顾上回家,就直奔你这里来了。听说边疆鞑子来势汹汹,我估摸着这一战凶险无比,你定是逃不过去,所以倒是直接来你这里守株待兔,等什么时候你出征了,我们跟着一起就好。”   话音未落,秦锋差点儿就让台阶绊了个跟头,何秋澄连忙扶住了,笑道:“世子爷何必吃惊?我是从战场上下来的,如今大战在即,自然要重新为国效命,虽然没了军籍,不过这对于您来说,不过是抬抬小手指头的事,对吧?”   柳先生也捻须微笑道:“没错,何老弟是上过战场的人,尚有余热,自然要发挥。而老夫和小徒却是大夫,说句大话,这天下杏林中,老夫医术不敢说是第一,不过前三名应该还是可以排到的,似老夫这般本事,不知比那些军医强出了多少去,这一次是因为世子,怎么说你也是我徒弟女婿,若非如此,休想老夫亲自出马。”   柳先生从来都是亲切谦虚的,这一次竟颇有些“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气,只让秦锋听得满头黑线。心想您老人家想为国效力就直说,就您这水平,还怕我拦着怎么?我又不是傻子。用得着把您素日里的形象都毁了吗?   心中想着,脸上却苦笑道:“先生能去,秦锋自然求之不得。只是……您那宝贝徒弟早已抢了先,昨晚就磨着我,说是这一次出征,她是定要跟随前去的,您老若能说服她留下,我用八抬大轿抬您去边疆。”   “什么?世子的意思是说,妞妞也要跟着去?”   这一次满头黑线的变成了柳先生,见秦锋点头如捣蒜,并且把希望的目光投向自己,柳先生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思?因摸着胡子考虑了良久,心中直叹气摇头,暗道我那宝贝徒弟的主哪里是我能做的了的?世子爷你自己没办法,就想让我去得罪那女娃子,我可不上你这个当,免得她恼了,到时候设计的连我都去不成。   想到此处,便正色道:“世子说笑了,出征事大,老夫骑驴即可,哪里需要坐什么八抬大轿啊。”这话就说的很明白:世子啊,对妞妞我是无能为力的,你要想搞定她,就自力更生吧。   秦锋苦笑不已,暗道您老人家也不嫌丢人,竟然连徒弟都不敢拦着。只是柳先生都这样说了,他自然知道要阻止洛槿初上战场千难万难,因只好叹气道:“既如此,再从长计议吧。”   几人一边说着,就来到正堂,彼时秦宇已经得了人禀报,听说是洛槿初的师父亲自前来,他与柳先生也是有过几面之缘的,于是亲自出来将人迎了进去,倒让柳先生受宠若惊。   听说洛槿初在宫中还没回来,秦锋不由得急了,饭也顾不上吃就又出门去接妻子,这里秦宇便向柳先生打听苏州疫情的前后结果。柳先生虽精明,却终归是在江湖上闲云野鹤一般的人,哪里有驸马爷常年在朝堂中锻炼出来的城府机心,没几句话,就被人家把他知道的事儿都套了出来。   秦宇原本还真没有大力调查这件事,只是心中也怀疑有人使绊子,他立足朝堂这么多年,自然不会对兄长那些行为一无所知,因此心里早怀疑了。   然而秦锋却将这件事瞒得死死,几次旁敲侧击都是无功而返,如今终于从柳先生这里得知大概经过,以他的能力,些许蛛丝马迹就足够推断出大部分事实,何况这一次何止蛛丝马迹。确定了心中怀疑,一时间只觉心神俱痛,眼望着虚空处怔怔出神,暗道大哥啊大哥,你因我没了爵位,素日里下绊子也就算了,可你……怎么能连锋儿都不放过,你明知道我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从小就在江湖餐风露宿,没享受过一天的父母温情,你……你竟连他都不肯放过吗?在你眼中,是不是只把他当做一块绊脚石,浑忘了他也是你的嫡亲侄儿?   柳先生和白玉等人察觉到秦宇的面色表情不对,只是几人也不明就里,又不好问,只得屏声敛息,心中都暗暗叫苦。   恰在此时,就听门外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香草你看着些,让马车到我院子里停下,都不许动,我去见完师父,回去亲自搬,你们一个个不知道这些东西的用法儿,别给我搬坏了,若是再摔了,我真是哭都找不到地方儿。”却是洛槿初回来了。   柳先生登时就觉着精神一振,连忙站起身来,这里洛槿初已经进了屋,高高兴兴见过师父,又看见秦宇在主位端坐,对这位没怎么接触过的公爹,她心里还是稍微有些敬畏的,毕竟对方可是内阁大学士,远不是洛三爷那种慈蔼可亲的性子,而这一次自己下定决心随秦锋一起出征,在古代来说就是十分出格儿的事情,面对严厉的公爹,她心中自然有些打鼓。   秦宇已经从妻子那里得知了洛槿初要跟着出征的经过,驸马爷心中是不同意的,然而转念一想,儿媳妇和儿子如此情比金坚,真真感人。更何况,他是内阁大学士,自然要把天下苍生放在首位,洛槿初的本事他也听说过,若这女孩儿真能在战场上专心配药,让大周朝的三军儿郎少死几个,却也是莫大功德,所以他理智上虽然反对,感情上却不免动摇起来。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这里洛槿初见了礼,秦宇便温言问她道:“听公主说你去宫里找西洋做药的东西了,如何?可是找到了?刚刚听你在外面可是十分高兴的口气。”   洛槿初听公爹这口气不像是兴师问罪,一颗心便放松下来,连忙笑道:“儿媳也没想到这一次能有这么大的收获。真真也不知是哪个使臣进贡的,倒是弄得齐全,有了这些东西,他日在战场上,多的儿媳不敢说,救万儿八千人的性命还是容易的。”   “你敢下这个保证?”   秦宇的眼睛一下子就亮起来,差点儿站起身,忽听儿子咳了一声,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也轻咳了一声,对洛槿初道:“难为你耽搁到这么晚,只怕还没吃饭吧?恰好你师父他们也是匆匆而来,你和锋儿好好招待,我书房里却还有些事。”   洛槿初心中大喜,知道公爹这一关也差不多算是过去了,连忙欢欢喜喜引着柳先生等出去。这里秦锋便凑到父亲身边急急道:“爹啊,您真是我的亲爹,这就准备答应初初让她随我去出征了?您可知道儿子可是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您老人家的身上了,您……您不能就这么轻易地便答应下来啊。”   秦宇看了他一眼,冷哼道:“那是你媳妇儿,你自己搞不定,竟然还指望我?天下间哪有这个道理?更何况连你娘她都说动了,你觉着我就能压得下她?若压不下,因为这事儿闹得彼此不愉快,何必呢?更何况,你媳妇儿也是为国为民,这份赤子之心,寻常女子身上哪里有?难得她又是真有本事的。若只是去战场上拖你后腿,不用你说,我便说什么也不能答应她。”   事已至此,秦锋也看出来了,这一趟出征,只怕媳妇儿跟随已经是板上钉钉的定局,因哀叹一声,摇头道:“罢了,既然爹爹你也这么说,就让她去吧,我昨儿晚上和她磨了一夜,实在说不过。”   话音落,却见秦宇微笑道:“既如此,便让她去吧,只要你英勇无敌,又有谁能伤她半根毫发?你娘说,这或许是天意也说不定,如今看来,为父倒也有些相信了。从你出生被国师断言人生那一日起,或许今日便早已经注定,为了成就你保家卫国的职责,上天特意送了你媳妇这样一个大助力来,呵呵,这是你媳妇的话,天命所归。儿啊,爹爹相信你就是那个天命所归的英雄豪杰,去吧,后勤有爹爹为你压阵,一切都不必担心。”   秦锋心中一凛,就觉着父亲这话里似乎还有话,因注目看向秦宇,却见父亲面色如常,也没什么奇怪的。但他心中还是有些画魂儿,然而此时也不能说什么,因重重一点头,沉声道:“爹爹放心,儿子绝不会给您抹黑的。”   秦宇点点头,看着儿子出门离去的背影,微笑着的表情方沉凝下来。想到今日皇上和自己说的话,兄长秦守主动积极请命要前往边疆杀敌,宁愿做一马前卒发挥余热。他不由得冷笑一声,轻声自语道:“马前卒吗?是真心要发挥余热,还是想化身绊马索要人性命?哥哥啊哥哥,你都多大岁数了?陈年旧伤时不时都有复发呢,弟弟哪里忍心让你再上战场?秦锋……他可是我的儿子,如此攸关性命的大事,弟弟怎么可能还任由你胡作妄为?”   接下来的事情自然不用说了,按照洛槿初的想法,还真有些不放心让师父去,可刚说了一句,便见柳先生悠悠道:“我身上好歹还有些功夫,别的不敢说,自保是绰绰有余的,妞妞身上有什么?既然你都要去,为师怎能落于人后?叫师父说,边疆有我掠阵就好,你却不必动身前往的,省得让家里人担心。”   洛槿初一听这话,心想得!我这才说了一句话,就差点儿让师父拿捏住。若是再多说几句,估摸着我倒是去不成了。因连忙转了口风,对柳先生和何秋澄白玉等人不畏艰难为国效力的精神大加褒奖赞扬了一番,只听得身旁秦锋直抽嘴角,心想我也算是个能说会道的,只是和初初一比,简直不够看,最关键还是脸皮不够厚啊。   用完晚饭,替柳先生等人安排好了住处,回到房中,夫妻两个一番云雨,彼此依偎之时,秦锋自是忍不住笑话爱妻几句见风转舵的话,洛槿初却根本不放在心上:见风转舵怎么了?只要能和秦锋并肩同行,共同面对战场风云,她完全可以更无耻一些。   第二天大家自然又是各自忙碌了一番,洛槿初需要准备的东西不少,还要打点秦锋的衣物行装,还要抽空回去侯府一趟探望父母,依照她的心思,本来是要把这事儿瞒着洛三爷和秦氏的,然而这样一来,难免要让驸马和公主为难,再让爹娘以为公公婆婆不顾自己死活,坐视她上战场,这以后两家的关系势必不会有什么美妙的前景。   更何况,这一次出征匆忙,在时间上也出乎了洛槿初的意料,她心里却还有一件事没完成呢,那就是秦暖和洛唯的事儿。   洛槿初原本想等过上三两个月再提这事情,怎么着也要让外祖父冷静冷静吧?然而这次出征,时间却不允许她再给秦老爷子冷静的余地了,万一就因为自己上战场,秦暖这边便被老爷子给随便嫁了人,门第自然该是高的,可若是人品不好,这不是害了那明烈如火的姐姐吗?她就适合找一个像洛唯这样能包容她的丈夫,最重要的是,那两个人也彼此有意。   然而棘手就棘手在洛唯的身份低微,他就算有一万个真心,怕也不敢上前,这并非是什么懦弱的表现,只能说,古代的好男人,都天生喜欢做圣父,洛唯因为自己身份,怕配不上秦暖害了她,这不是圣父是什么?像秦锋这种腹黑大狼,骤然知道要出征时还乱了方寸,差点儿就把自己放弃抛弃了呢,要不是自己那几板砖砸的用力,能不能砸醒都说不定。   所以,这个大心思不解决,洛槿初确实不能安心上战场,俗话说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更何况这两人的事儿从头到尾,洛槿初是最清楚内情的人。   然而她固然有成全一对有情人的媒婆心思,但留给她的时间却太少了,秦锋可是一天后就要领军出征的。因此洛槿初也只能趁着这一次回侯府,先把这事儿委托给秦氏。   只是这一趟侯府,却也不是那么好回的,不出洛槿初所料,听说她要跟着秦锋出征,只把一屋子人的下巴都快惊得掉了,此时洛槿宜洛槿雪等人虽然订了亲,却还没有出嫁,虽说洛槿初是妹妹,但人家那可是圣旨赐婚,还要给太皇太后冲喜,担负着这样责任,谁敢比?   于是上至老太君,下至姐妹兄弟,甚至屋中伺候的人,都一个个上来极力劝说,秦氏更不用提,直到回了房间,那两个眼睛都哭得有些肿了,拉着洛槿初的手臂只说不许。只是她心里也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性子,那是听父母话的乖乖女吗?要是能阻止,当日下苏州的时候也就阻止住了,如今在那瘟疫之地都转了一圈儿回来,还怎么指望她能听话的不上战场?   洛槿初安慰了母亲一番,却听说洛三爷和宫羽一起回来了,于是连忙迎出二门,果然就见表哥和洛涛一前一后进来,彼此见过,到堂屋里落了座,宫羽不等洛涛说话,便抢上前道:“妹妹,我听说你这一次要跟着世子去边疆,这是真的吗?刚刚我妹妹回去和我说,吓了我一跳,这可不是玩笑的。”   洛槿初笑道:“表哥不必再说,这事儿已经定下了。倒是表哥,妹妹听说你这次也中了进士……”不等说完,便见宫羽赧然道:“不过是在尾巴上的几名,我倒是后悔,不该不听爹爹劝告,定要去逞这个强,若是再晚两科,定然要比这一次的成绩好。”   洛涛在旁边笑道:“外甥未免太过要强了,怎么说这可也是进士及第,末尾又如何?你不看看你才多大?只怕是咱们大周朝历史上有数的少年人了,不知羡煞了多少人家,那荣家的小子,之前人人都说十拿九稳,这一回却是连个庶吉士也没考到,两相比对,何止天地之差?你还想怎的?”   宫羽微微一笑,想起荣家那个荣禄,便是先前和秦暖定亲的少年,因缓缓摇头道:“他本来是可以得中的,偏偏这阵子竟然迷恋上了青楼里的红姑娘,那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为你考虑的?如此……”   刚说到这里,忽然想起虽是洛槿初嫁了人,这话可也不好在她面前说,因连忙住了口,只对洛槿初道:“希望妹妹能改主意,不然不说别的,就是舅父舅母,要多担心你?便是我们这些亲戚,心里也要牵挂的。”   几个人说了几句,洛槿初自然不肯改主意的。洛三爷也知道女儿脾气,倒没十分劝她,反而道:“不管怎么说,你和世子一起,又有你师父照应着,我倒也不甚担心,今儿几位同僚还说起,苏州之事若不是你们,怕是不能解决的这般圆满。你有这一技之长,立志要做为国为民效力的女中豪杰,爹爹也只有自豪的,不会拖你后腿,只是到了那战场上,你不许强出头,只安分在后方研究制作你的药物便是,若有冲动了,想想爹娘在家里翘首以盼,给我全须全尾的回来,这也就不枉费我和你娘养你一场了。”   洛槿初心中又是惊讶又是感动,爹爹这几句话十分平常,然而父亲对女儿的理解,支持,包容,牵挂却全都包含其中。她点点头,眼中分明有泪光闪烁,嘴上却只笑道:“爹爹果然是做了官,觉悟也比从前高了,女儿原本还想着你要动用家法呢,没想到竟然逃过了这一劫。”   洛涛瞪眼道:“哼!若是动用了家法就能留下你来,你当我不动?实在是我最了解你。”说完看向宫羽道:“羽哥儿你是不知道,她性子是最可恶的,但凡认准了的事,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不然我这做父亲的,哪里真能放心让她去那种烽火连天的地方?”   宫羽叹了口气,想了想又道:“虽如此说,然而六妹妹此举,却也当真是为天下女儿争一口气。”他说到这里,便拿起桌上茶杯,举起对洛槿初道:“既是妹妹不肯回心转意,为兄也只有以茶代酒,祝六妹妹能够妙手回春,挽狂澜于既倒救士兵于水火,祝你马到成功,将来和世子凯旋归来,共享万众欢呼。”   “借哥哥吉言。”洛槿初也举起茶杯回应了一下。这里三人又说了几句话,宫羽便告辞了。   于是父女两个便往后院而来,洛槿初笑道:“羽哥哥如今只怕是炙手可热了,只是像他这样的人,真不知什么样的女孩儿才般配得上,若只是个寻常闺秀,未免委屈了他。”   洛涛瞪了女儿一眼,冷哼道:“必然是要像你这般不寻常的闺秀,才算不委屈他吗?叫我看未必吧。也不知我那女婿是不是眼睛坏了,竟娶你回去,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吗?如何?嫁过去还不到半个月,如今就要跟着上战场了,这样彪悍的媳妇儿,有几个男人遇到过?也真亏他能忍得下你这说一不二的脾气。”   洛槿初哭笑不得道:“爹爹这是对我有怨气吧?何苦含沙射影,拿秦锋来说事儿?”   洛涛哼哼了两声,不悦道:“怎么?为父拿他出气,你不忍心了?既如此,你就省点心……”不等说完,便见闺女摇摇手道:“行了爹爹,这会儿怎么忘了在表哥面前那份儿大义凛然?难道还指望着我回心转意不成?”   洛涛叹了口气,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用,只是为人父母者,又怎么忍心轻易让儿女以身赴险,偏偏却是劝不回来。他不说话,洛槿初却是有话说,沉吟了一下方道:“爹爹,哥哥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他的婚事,爹爹可曾有过考虑?”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先好好儿的给我从战场上下来再说吧。”洛涛哼了一声,却听女儿又道:“哥哥是个忠厚的人,虽不如爹爹这般才思过人,然而向来都说德才兼备,女儿觉着,这德尤其在才之上,以哥哥的人品,他又不是那完全不通文墨的,也该找个好女孩儿过日子,不然太辜负了。”   洛涛气得胡子都差点儿翘起来,冷哼道:“难道我不懂这个道理?只是现成哪有这样的女孩儿?你哥哥身份在这里摆着,即便是你母亲过继了,那些真正的贵族豪戚又怎么能看得上?行了,这事情不用你操心,你就给我好好儿准备出征事宜罢了,务必要好好的给我活着回来。”   “放心吧爹爹,爹娘的养育之恩未报,女儿不敢轻言生死,有数的,祸害遗千年,爹爹难道还怀疑女儿的能力?”洛槿初一句话逗得洛三爷险些笑出来,忽听女儿又道:“爹爹,你觉着把表姐配给哥哥如何?”   “表姐?你说的是……”洛涛惊疑不定的看着女儿,却见洛槿初点头道:“没错,就是外祖父家的暖姐姐,怎么?难道爹爹也和那些世俗人一样,觉着她是胆大妄为,没有什么闺阁风度,不堪为良配吗?”   洛涛皱着眉头道:“有你这么个宝贝女儿,爹爹便是世俗中人,如今也要不俗了。看不起你暖姐姐,岂不是就等于看不起你?认真论起来,你倒是比人家还能折腾呢,她不过是一次,赶得时候又不好,就闹得人尽皆知,你呢?算了,那些前科我都不想再提,好在还有女婿那么个异类,不然这辈子我怕是只能养着你当老闺女喽。”   对于父亲这个时候儿还不忘来打击一下自己,洛槿初不由气得咬牙瞪眼,但这时候正事儿要紧,至于老爹,哼,等自己从战场上回来再说。   两人这会儿已经走到秦氏的院中,洛槿初便道:“爹爹既这样想,暖姐姐那头我想办法,你相信女儿的眼光,暖姐姐和哥哥很配的,她若能嫁到咱们家,那是你们二老的福气。”   “我还真有点不信你。”洛三爷忍不住就打趣了一句,见女儿眉毛都竖起来了,他这才哈哈笑道:“好吧好吧,就听你的,只这如今还是我们一厢情愿罢了,依照岳父的性子,恐怕他是不会将你暖姐姐嫁过来的。”   “我说过,那边我想办法……”洛槿初不等说完,忽觉着面前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四下里一看,就见芳姨娘在廊下柱子后站着,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到山后头去了,光线十分暗淡,这猛一看,芳姨娘身子又十分苗条,穿着一身淡色衣服,完全没声息,倒好像是个女鬼似得。   “你怎么在这里?怎不进去?倒吓了我一跳。”显然,觉着芳姨娘像女鬼的绝不止洛槿初一个人,洛三爷也忍不住出声训斥。这芳姨娘方不得不出来,走上前呐呐道:“婢妾听着,姑娘……世子妃莫非是想把秦家那位女孩儿配给唯哥儿?这却是有些不妥了吧?我们唯哥儿哪里配得上?”   话音刚落,便听门里一个声音道:“配不配的上,也不是你说了算,难不成你还觉着我的外甥女儿配不上唯哥儿?不过是那么一件事,你就存了心,可见是个鼠目寸光的。”   说话的人自然就是秦氏,老实说,她还没弄清来龙去脉呢。只是听见丫鬟说三爷和世子妃进了院子,因此到门口迎接,结果恰好听到芳姨娘的话,虽是吓了一跳,却是立刻忍不住就替秦暖辩白起来。   芳姨娘咬紧了嘴唇,如今她却是半点也不敢得罪秦氏的,这从前性烈如火的女人如今冷静下来,竟是十分的聪明谨慎,加上洛三爷也对她爱护有加,只让芳姨娘压根儿找不到挑拨的机会,就是有机会,也不敢轻易尝试,只害怕万一再引起了丈夫厌弃,猛然醒悟过来几年前自己那些行为言语都是挑拨离间,那自己就糟糕了。   说到底,这就是为人妾室又没有丈夫宠爱的悲哀了,哪怕她生了儿子又如何?秦氏无所出,只怕最后这个儿子也终究要过继到对方名下的,自己是亲母,却不是嫡母,到时还不是要被秦氏死死压住一头?   因此时一言不发,只跟着洛涛和洛槿初进了门,秦氏这才问洛涛道:“爷可是看上了暖暖,想要让她给你做儿媳妇?这可是有趣,什么时候你还在这方面留心了?”   洛涛笑道:“哪里是我留心,还不是你宝贝闺女乱点鸳鸯?唔,你觉着怎么样?我倒是觉得暖丫头不错,只是怕侯府那边嫌弃唯哥儿的身份低。”   秦氏看了一眼洛槿初,无奈摇头道:“都要跟着世子爷一起出征了,却还是喜欢操心别人的事,什么时候你这性子能改一改?”   洛槿初忙抱住秦氏的胳膊,撒娇道:“娘怎么这样说?我也是为了三哥哥和暖姐姐好,不把他们的事儿撮合成了,上战场我也要分心的……”一语未完,洛涛和秦氏已经异口同声的紧张道:“什么话?分心就不许去,那是能分心的地方儿吗?全神贯注也未必全身而退呢。”   洛槿初笑道:“我又不用上战场,爹娘说的也太夸张了。”说完却见秦氏看了芳姨娘一眼,方淡淡道:“叫我说,暖丫头的确是个好的,虽然我爹爹和我哥哥心高,然而之前才闹出那么一档子事,爷如今也中了进士,前途无量,妞妞更是世子妃,这样条件怕也是够了,爷若觉着有意,我改日去试探试探我爹娘的口风。”   作者有话要说:存稿全部用光了,老妈还要在北京住十多天,回来后还要带着小外甥,梅子现在每天照顾儿子已经焦头烂额。所以,下个月真的是必须一天三千了,六千确实确实吃不消了,求大家原谅,OTZ ☆、第一百二十四章   芳姨娘一看,自己再不说话,只怕这事儿就要定下来了,她哪里能甘心?这会儿也顾不上什么尊卑身份,便抬起头楚楚可怜看着洛涛,涩声道:“论理,爷和奶奶给唯哥儿找的亲事自然是好的。只是婢妾总想着,唯哥儿忠厚老实,婢妾也不盼着他将来出人头地了,就盼着他能平安和美的找个媳妇儿过日子就成。若说起来,这话似是有些失礼,只是世子妃当日做姑娘的时候,总是和世子有不少的交集,可说是两情相悦,才能有今日的夫妻同心。婢妾没别的愿望,就盼着爷也能听听唯哥儿的心意,给他说一房他喜欢的媳妇儿。”   这话一出来,别人也就罢了,洛槿初便险些笑出声来,斜斜看了芳姨娘一眼,心想你这亲娘当得有够失败啊,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儿子心里中意的人。就是我娘这个非亲生的嫡母,恐怕都看出些苗头来了。   果然,刚想到此处,便见秦氏慢条斯理啜了一口茶,淡淡道:“这么说,你是想听听唯哥儿的意见?”   芳姨娘急切点头道:“是,婢妾就是这个意思。奶奶别怪我不知礼数,心疼儿子,婢妾……婢妾只是……”不等说完,便见秦氏挥手道:“不必说了,我明白,为人父母者,都是如此,我虽没生过,却不是没有女儿,妞妞当日让我操的心,只怕比你操心唯哥儿还要多几分呢。”   芳姨娘心中暗恨,面上却不得不堆上笑容,点头道:“恰是如此,婢妾多谢奶奶体谅。”话音落,便见秦氏对身旁秋香道:“你去书房看看三少爷在不在?若是在,就叫过来。”   洛涛皱了皱眉头,看了秦氏一眼,意思是这会不会有点儿太急了?却见妻子微微一笑,眼睛往洛槿初身上扫了扫。很明显,秦氏对这门亲事也心动了,而以温都候府的高傲,这会儿不趁着做世子妃的闺女在,帮忙关说关说,一旦她跟着出征去,侯府那头不肯答应,自己却要找谁去?毕竟自己可是嫁出去的女儿了。   夫妻两个现在真可称得上是心有灵犀,眼波流转之间,便对话完毕,这时洛唯也走了进来,先给洛涛秦氏芳姨娘请了安,方又对洛槿初道:“妹妹的事情,我左思右想,觉着还是不妥当,你一个女孩儿家,手无缚鸡之力,去那么凶险的地方……”   不等说完,便被洛槿初摁在了椅子中坐下,听她娇笑道:“行了哥,这不是说我的事儿,是要说你的事儿,娘要问你话呢。”说完回头看向秦氏,却不料那芳姨娘心急火燎的,哪肯让秦氏先说话,忙抢在头里,焦急道:“唯哥儿,爷和奶奶想上温都候府去提亲,就是要把那个表姑娘,对了,便是前些日子大闹青楼,被荣家退了婚……”   不等说完,就听洛涛猛地咳嗽了一声,只吓得芳姨娘身上一哆嗦,这才醒悟自己情急之下,把话说得造次了。因看了眼洛涛,见丈夫面沉似水,当下就不敢再多说。   洛涛的确非常生气,芳姨娘不顾规矩,抢在秦氏头里说话也就罢了,毕竟她一片慈母之心,也可以理解。但是当着秦氏的面儿就如此对秦暖多贬低之语,莫说她只是一个姨娘,就是当家奶奶,当着人的面儿还要讲究个分寸,顾忌下脸面问题,她竟是连这一层都不顾,真真是太可恶了。   洛唯早在听母亲说那番话的时候儿就愣住了。说实话,要说他对那个心仪的女孩儿没有什么想法,那根本就不可能。偏偏他知道自己一无是处,这身份还不高,怎么去攀这门亲。   起初秦暖在这里住着的时候,又被荣家退了亲,还有洛槿初三番两次的暗示,他心中也有些跃跃欲试的想法,但随着妹妹出嫁,秦暖回家,想到两人之间的巨大差异,这颗心也慢慢的绝望了,只盼着那女孩儿能一生顺遂如意就好,却不料竟是在这么一个寻常傍晚,转机忽然就出现在他面前,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根本就是掉了一个大金饼,当下好悬没把洛唯砸昏过去,心中只有一个想法:是不是做梦呢?不像啊,可不是做梦,真能有这样好事儿?   “妹妹……姨娘说的……可是真的?”洛唯拼尽了全力,才总算把那份惊喜压抑住,饶是如此,眉梢眼角的喜意也是满满的,他直不楞登看着洛槿初,呐呐道:“这……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   “谁和你开玩笑了?难道我不知这不是开玩笑的事儿?”洛槿初哭笑不得,看着哥哥笑道:“你只说愿不愿意吧,我和娘亲都是觉着暖姐姐不错的,不过姨娘好像不这么想,也是,暖姐姐之前大闹青楼的事情,哥哥想必也知道,你怎么看的?”   “这事儿怎么可以怨表姑娘?”洛唯登时怒了,总算还顾忌着芳姨娘是自己的亲娘,不好太过义愤填膺,因先看了芳姨娘一眼,只见她眼色严厉,很显然,若不是洛涛秦氏和洛槿初在这里,恐怕她立刻就要吼叫着不许自己答应了。   只是这样的机会,洛唯又怎肯放弃?这是他做梦都盼不到的机会啊。因此他只看了芳姨娘一眼,便将目光移开,站起身对洛涛道:“爹,妹妹说的可是真的?”   洛涛点头道:“嗯,我和你嫡母是有这个意思,现在就看你怎么想……”   不等说完,就听洛唯抢着道:“爹爹,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有儿子说话的余地?儿子只仰仗着父母安排就是,儿子也相信,爹爹和嫡母不会害儿子的。”   此话一出,芳姨娘便是面如死灰,巨大的愤怒之下,她甚至忘了这还是在丈夫面前,身旁还有当家奶奶和丫头,以及那个她深深畏惧,却已嫁为人妇的洛槿初。   她死死瞪着洛唯,似乎恨不得把这儿子给吃下去:早知他是这么一个不孝的忤逆东西,当初生下来做什么?就是为了让他今日去顺着嫡母讨好嫡母吗?我辛辛苦苦十月怀胎,竟是去给人家做嫁衣?若是知道今日,还不如当日生下他就掐死呢。   芳姨娘无疑是一个十分隐忍的人,然而从秦氏回府后,她着实忍了太长的时间,尤其是儿子这以后和她也不怎么亲近,反而倒是对秦氏恭敬有加。她对秦暖又是极度鄙视不满,偏偏这时候还等于被儿子当众打了一个耳光,因此数重愤恨之下,竟连眼神都流露出杀意来了。   洛槿初在对面看到芳姨娘的表情,都不由得被吓了一跳,心想我的天,果然最毒妇人心,不过是因为哥哥答应了这门亲事,竟然连杀气都露出来了,难道就因为他拂逆了你的面子,你就要杀他?他难道不是你亲儿子?这是什么母亲啊?哥哥只是你手中的工具,不是你身上掉下的肉吗?这女人真是太可恨,也太可怕了。   注意到芳姨娘面容眼神的当然不是洛槿初,秦氏和洛三爷自然也看到了。当下只把洛三爷气得“蹭”一下就站起身来,瞪着芳姨娘面沉如水,冷冷道:“唯哥儿的话你听见了?这事儿便这么定下来,你回去吧,以后不用插手这件事。”   “爷,你好狠的心,婢妾是唯哥儿的亲娘啊……”   一年多的委屈和愤恨终于借着这件事彻底爆发,绝望到疯狂的芳姨娘怎么也抑制不住心中怒火,她看着洛涛,凄厉的叫了一声,一边咬牙道:“温都候府是什么身份?人家看得上唯哥儿吗?所谓齐大非偶,那表姑娘又是那样嚣张的性子,难道让她嫁过来,就是为了我的唯哥儿受她的气吗?”   这一句话登时差点儿把洛涛气得仰倒,秦氏在旁边冷冷看着她,却是一句话也不说:这么多年了,这女人竟也有忍不住的一天,而且一旦忍不住了,竟是连半点算计都忘了,呵呵,不容易,真不容易啊。这一回倒要看看她能落得什么下场。   想到自己和丈夫之前就因为这女人的挑拨陷害,险些闹得夫妻反目,自己更是在乡下一躲便是六年,秦氏忽然之间便热泪盈眶:六年啊,终于在今天,这女人原形毕露了。这让她有一种沉冤昭雪的感觉。   “放肆。”   洛涛果然是恼了。当年秦氏就因为不肯说软话,那还是他钟爱的正妻呢,尚且形同陌路。何况这么一个丫头抬上来的妾,懂规矩也就罢了,如今竟是连规矩都不懂了,而且听她话里意思,赫然已经将洛唯当成她自己的儿子,完全没有半点尊重正房妻子的意思,这样一个女人放在房中,岂不就是祸害?从前自己念着过去一点恩情,虽然也醒悟了似乎受她蒙蔽,但还想着只要她再不过格,以前的事情就不计较了,谁知到现在这女人不但不反思,反而变本加厉,更让人窥见她内心的真正心思,洛涛怎么可能还忍得下?   一念及此,洛三爷反而平静下来,对洛唯道:“你是我三房唯一的男丁,不能顶着庶子的身份,让人瞧不起,明儿我找人算一下,看看找个黄道吉日,把你过继在你嫡母名下吧。”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只砸的堂中众人都是措手不及。不但洛唯愣住了,就连秦氏和芳姨娘也都愣住了。   只有洛槿初,在最初的怔愣过后,立刻就反应过来,不由真心替秦氏兴奋起来,微笑道:“还是爹爹英明,把哥哥过继在娘的名下,无论如何,这嫡子的名儿是有了,外祖父那里也好说话。”   洛涛不等说话,就听芳姨娘尖叫一声,接着扑过来大叫道:“爷,你好狠的心,你不能这么狠啊,唯哥儿是我生出来的,凭什么要给别人做儿子,爷,我们十几年的情分啊,我……我这后半辈子还有什么盼头儿?你不如一刀杀了我好了。”说完一头撞在洛三爷怀中,只撞得发髻都散了。   芳姨娘猛然这一闹,同样让所有人都呆住了。倒是秦氏身边的秋香秋红反应快,忙上前扯住她,一边急急道:“姨娘这是做什么?要让人看笑话吗?什么事不能好好说?”   “还要怎么说?这是明摆着要我的命。”芳姨娘跳着脚,也不怪她忍不下去,实在是今天接踵而来的打击太大了,先是自己瞧不上的女孩子丈夫要说给儿子做媳妇,那不是做妾,是做正妻啊,她本就忍受不下去,不然也不可能大着胆子据理力争,甚至提出要洛唯自己来说话这种过格的要求。   谁知儿子来了,竟完全不能理解她的一番苦心,倒是和自己的死对头秦氏站在同一条阵线,对自己的暗示置之不理,这让在洛唯面前一向说一不二的芳姨娘怎么忍?更没料到,不过说了几句话,洛涛竟然就在这时候做出了把洛唯过继给秦氏的决定。   一瞬间,芳姨娘只觉着自己这一生努力算计尽付流水,前途一片黑暗,连最后一点儿盼头都没有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同归于尽的念头,就连二十多年锻炼出来的忍耐力都彻底荡然无存。   其实对于洛唯过继给秦氏这种事情,芳姨娘心里也不是一点儿准备没有,三房没有嫡子,洛涛和秦氏对洛唯又都很喜欢,过继嫡母膝下做个名义上的嫡子,这是很正常的。若是在合适的时机说出来,她心里虽然会有些酸涩,更多的只是高兴,无论如何,自己是亲生母亲,将来儿子总要也听一听自己的话吧?到那时,就是自己把秦氏踩在脚下的时候了。   然而偏偏是在此刻,洛涛把这事儿说出来,原本就忍不下去了,这会儿怎不由得她失态崩溃?   这里芳姨娘被扯住,洛涛却是已经气得抖着身子,他毕竟是一个古代的男人,骨子里那种男尊女卑的大男人主义是根深蒂固的,妾侍于他来说,不过是个花瓶玩物,所以当日洛槿初才毫不犹豫将梅姨娘救出去。如今花瓶要造反,他哪里还能容忍?当下便大吼一声道:“这……这贱人疯了,来人,将她给我关起来,立刻出去找人发卖了,什么时候侯府能容得下这样人撒野了?”   怎么说也是亲生母亲,洛唯一听洛涛说要发卖芳姨娘,整个人就哆嗦了,连忙跪在地上帮芳姨娘求情。而芳姨娘这会儿也终于是清醒过来,不由得一下子瘫倒在地,脸上泪流满面,眼中也全是绝望之色。   秦氏和洛槿初默默看着她,平心而论,母女两个对芳姨娘这样的女人是最痛恨的,然而此时看着洛涛毫不留情,而芳姨娘绝望惊惶的样子,心中却又有些不忍,怎么说都是女人,是这三妻四妾制度下的牺牲品,再看看洛唯跪在那里不停磕头,求洛涛饶了母亲,秦氏幽幽叹了口气,便想说说情,让洛涛收回成命,反正这女人到如今地步,日后也是不可能再兴风作浪了。   却不料不等开口,便见洛槿初上前一步,蹲□子捞起芳姨娘的手腕,装模作样把了把脉,然后站起身对洛涛道:“爹爹不用动怒,姨娘不过是刺激过大,得了失心疯。这病是要静养的,女儿和娘亲从前也在乡下住过,私以为,那环境倒是比侯府这里更适合静养,女儿的意思,不如就将她送到庄子上去颐养天年吧。”   洛唯身子一抖,他自然明白静养和颐养天年这两个词的差异,洛槿初这是不打算让自己的母亲再回侯府了。他心中难受,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能去庄子上,总比被发卖了强,最起码他是这三房里的少爷,时不时还能打招呼给那庄上管事,让他们照顾母亲衣食无忧。   洛涛冷哼了一声,再看看芳姨娘绝望的模样,终于是一甩袖子道:“就按照妞妞说的办,明日就把她送去庄子上颐养天年吧。”   两个婆子进来,默默拉走了芳姨娘,如同拖着一只没了骨头的狗。这里洛唯要追出去,却听父亲淡然道:“唯哥儿留下,我有事吩咐你。”   洛唯连忙停下脚步,只听洛涛淡淡道:“唯哥儿,从前你娘做的那些好事,我就不说了,她怎么说也是你的亲娘。只是她那些心计和自私性子,想必你也不是一点儿不知道。如今我把她发配到庄子上,让她衣食无忧,这已经是留情面了。你要答应我,将来若有一天,我走在你嫡母前头,你不许因为她是你的亲娘,在你面前哭闹就将她接回来,我绝不容许她还有在你嫡母面前嚣张陷害的机会,你……明白爹的意思吗?”   “爷,你胡说什么话?你身体康健,怎么可能走在我前头?再胡说我……我……”   不等洛唯说话,秦氏便大叫一声,却见洛涛看向她,轻声道:“我只是说如果,人生之事,谁又说得准呢?唯哥儿,你郑重回答我,能不能做到?”   “是,儿子谨遵父命。”   洛唯叹了口气,心中满是苦涩,他不是不孝,不将亲母放在眼中,实在是就如同洛涛说的,他了解母亲是个什么样的人。将来若真有一天,洛三爷不在了,自己再将亲母接回来养老,到那时,只怕她就会自恃身份,开始打压报复秦氏了,到那时,嫡母是母,亲母也是母,自己要怎么办?而三房恐怕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模样。所以即使心中已经如同撕裂一般,他却还是无奈的答应了洛涛这个条件。   “嗯,爹相信你。”洛涛点点头:“既如此,她总是你亲娘,将来你去和庄子上的管事打声招呼,不让她受委屈就是,也不枉她生养你一场。”   洛唯再答应一声,经过了这件事,洛涛和秦氏自然也没心思再提求亲之事。因打发了儿女出去,他自和秦氏说话。   “哥哥可是觉得妹妹心狠?”出得门来,洛槿初和洛唯并肩而行,想起刚刚这一场风波,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因淡淡问了洛唯一句,却见洛唯苦笑一声道:“怎会怨妹妹?其实……有些事,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她终归是我的亲生母亲。”   洛槿初点点头道:“我理解哥哥的心情,父母确实不是自己能够选择的。只是哥哥可知道,造成姨娘如今这般凄苦的真正原因是什么?”   洛唯默然不语,做儿子的,怎么能评说母亲是非?忽听洛槿初又叹了口气道:“哥哥想多了,姨娘落得今日下场,她的私心和性格不过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而最大的原因,还是男人们的三妻四妾齐人之福。哥哥想想,再怎么三从四德,女人终究也是人,你们男人钟爱一名女子,娶她为妻,是否还能容忍她红杏出墙?既然你们容不下,凭什么就要让女人来容忍?女人若是做了妻子,她也同样深爱丈夫,凭什么就要让她看着丈夫去别的女人房中过夜?若不是这三妻四妾,让许多女人黯然伤神,更有许多女人心中有了攀高枝的贪婪,那这大宅门中的悲剧,恐怕十成里倒有九成是可以避免的。”   洛唯哪能不明白妹妹的心思?略略沉吟了下,便郑重道:“妹妹说的有道理,你放心,我身份低微,又没有什么宏图大志,守着妻子儿女已是今生足矣,将来必不会三妻四妾,定然从一而终。”   洛槿初等的就是他这句话,这会儿听到了,便放下心来,对洛唯调皮的眨眨眼,嘻嘻笑道:“哥哥可想清楚了?不怕在这贵族圈子里沦为笑柄?”   洛唯让她调皮的样子逗得忍不住一笑,轻声道:“怕什么?有妹夫这堂堂世子做榜样,沦为笑柄怎也轮不到我的。” ☆、第125章   洛槿初嘻嘻一笑,昂首道:“没错,他答应过我,这辈子要从一而终的,敢纳妾,哼!看我不吃了他。”   “妹夫真可怜。”洛唯微微一笑,但心情终究还是沉重的,眼看着洛槿初自信的模样,他忽然攀住了对方的肩头,郑重道:“妹妹,上战场后,一定要保重,要好好儿的回来,明白吗?”   “放心吧哥哥,我比谁都惜命呢。然而众生平等,我的命是命,士兵们的命也是命,我只盼着,将来在战场上,能因为我的存在,让他们多活下来几个。”洛槿初也郑重点头,想了想又道:“放心,你和暖姐姐的事情,我会帮你们再安排安排的,只是一天后就要出征,我怕是不能亲力亲为了。”   “好,无论此事成与不成,哥哥的喜酒,等你回来喝。”洛唯拍了拍洛槿初的肩膀:“行了,去姐妹们那里聊聊吧,我还要……打点我娘去庄子上的事。”   洛槿初点点头,于是兄妹两个就在岔路口分道扬镳。   *******************************************   “所有的药材都装好了吗?柜子里还有许多成药,也都装好了吗?”   马车里,洛槿初一边数着身旁堆着的几个大盒子,一边问对面坐着的香草。   “奶奶,您这都问八遍了,都装好了,放心吧。”香草哭笑不得看着洛槿初:“要不您下车检查下?”   “嗯,检查倒不用了,你办事我还是放心的。”洛槿初呵呵一笑,心中也奇怪,暗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从前不会这么啰嗦啊,唔,难道是因为心里太紧张?可……可有什么好紧张的?大军还没出京郊不是吗?还是说,这就是战前综合症?   她正想着,便听香草又道:“奶奶,您带着奴婢和环儿月儿前往边疆也罢了,怎么还答应了梅姐姐呢?你明知道她只是个弱女子,奴婢看何大哥的意思,似是也不想让她上战场呢。”   洛槿初呵呵笑道:“这你就不懂了,何大哥和秦锋都是一样的人,他们只想着用自己的方式对女人好,却不想一想女人们喜不喜欢这种方式,女人就都是水做的吗?我看未必,固然有杨柳纤纤,却也同样有菊风梅骨,我和梅姐姐,都是后者,宁可陪着他们男人上战场并肩面对生死,也不愿意躲在他们身后只知道一味的担忧焦虑,更何况,梅姐姐心灵手巧,到了边疆,她还能做我一个帮手呢。”   香草笑道:“姑娘忒贪心了,难道做药有奴婢们几个还不够?非要抓梅姐姐的苦力。”   洛槿初看了她一眼,冷笑道:“你们懂什么,以为做药是那么简单的事?是,平日里我不过是做着玩儿,即便做出来,也是送给那些有交情的世家女眷,或者进宫给珍姐姐太后皇后等人,这是多点用量?我一只手就能做出来了。然而这一次去边疆,你们觉着还是这么简单?是我做出一罐子两罐子药就行的?你们知道这一次大战大周投入了多少军队吗?你们知道一场战斗下来,伤患会有多少吗?竟然还以为你们配合着我就能行,真真是太狂妄了。”   香草目瞪口呆,然而想一想,她不得不承认洛槿初说的有道理,因呐呐道:“那……先生和白公子加上,也……也不够用吗?”   “自然不够用的。”洛槿初看了香草一眼,忽的笑道:“行了,你也不用吓成这幅样子,这一次秦锋带了不少军医,也带了许多做药的药师,到时候两方面双管齐下,自然可以做药治疗两不耽误,这对兵士们来说,也算是好事儿。只不过你我的身份,难道能混在那些人当中?就算我不在意,秦锋那个大醋坛子难道会有这般胸襟?”   “这自然不行的。”香草小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您可是世子妃。”   洛槿初没再说什么,回忆起昨夜和秦锋说的话,这一次去边疆,不仅仅是要面对凶狠的鞑子和那令人谈之色变的绝杀阵,只听之前何秋澄所说,便知己方军队内部也有大问题的,更何况,秦守虽然在秦宇的反对下没有随在大军之中,可他之前就是边疆有名的将领,军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他的人,所以这一行吉凶究竟如何,还真是不太好说。   闲言少叙,只说秦锋率领二十万大军,一路跋涉,终于在一个月后到达边疆五百里之外。   这一个月里,众人都没闲着,秦锋利用一切时间,在其他将领的辅助下加紧训练军队,并且和下面的将领士兵同饮同食,用他的话说这叫爱兵如子,增进将兵感情,务求将来上了战场可以配合默契,如臂使指。用洛槿初的话说来说就是八面玲珑长袖善舞,努力增进干群关系。   原本加加劲儿就可以在酉时前到达边塞第一城——雁城,然而秦锋却是在傍晚时分下令全军扎营,明日一早前往雁城。   “这是何必呢?今夜进城不好吗?”   直到半夜,秦锋方在外面巡守回来,洛槿初替他盛了一碗粥,一边道:“都有些凉了,若是进了城,倒还能吃一顿好的。”   秦锋伸了个懒腰,接过粥碗,就着桌上的小黄瓜风卷残云般吃完,接着等下人们收拾了碗筷出去,他方一把抱住洛槿初,微笑道:“明儿让林将军带队赶赴雁落关,我和你还有何大哥柳先生等留下来,咱们自己去。”   “不是吧?你这个主帅竟然要抛掉大部队?搞什么?”洛槿初这一惊非同小可,不敢置信的看着秦锋,却见他面色逐渐凝重起来,肃容道:“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边军如今内部糜烂的事情吗?”   洛槿初瞪大了眼睛,失声道:“你……你不会是要在这个时候微服私访,然后整顿军纪吧?这……这可是战时,你这样做合适吗?不怕士兵反弹?”   秦锋冷冷一笑:“士兵怎会反弹?你要知道,受剥削受欺压的都是底层士兵,三十万大军里,能得利者不过是几千人罢了,这其中,大部分还只是沾沾手,有戴罪立功的余地。”   “就算如此,这也太冒险了,秦锋,我觉着这时机不对。”洛槿初皱眉劝着,却听秦锋叹了口气,淡淡道:“我又何尝不知?然而边军如此糜烂,再不整顿,只怕就是兵败如山倒了。皇上并非不晓得这些猫腻,然而涉及到军权,总是要慎重,却没料到,还不等他布置成熟肃整军纪,鞑子就来了,若是等到我匆忙上阵,你说,身后有这么一群胡作非为醉生梦死的窝囊废,我能打得了胜仗吗?”   “也是啊,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只怕猪一样的队友。”洛槿初叹了口气,然后抓抓脑袋:“不过至于像你说的这般厉害吗秦锋?怎么说,边军也支持了这三个多月,若真是像你说的那般不堪,只怕早就兵败如山倒了吧?还能等你过来?”   秦锋哼了一声道:“那不过是鞑子在试探,若非下面士兵齐心协力,这两年皇上又有一些布置,你以为,这雁落关还能守得住?”   “这么说,非办不可了?”话说到这里,洛槿初便知秦锋是不会改变心意的,其实想想也对,这可是关系到国家生死存亡的战争啊,不先整肃军纪,士兵怨气冲天,将领贪得无厌,这样的军队,别说秦锋,就是大罗金仙下凡,也扭转不了局面。   “是,非打不可。”秦锋看着爱妻的神情,便知她也了解这件事的重要性了,因搂住她,轻声道:“别怕,有我呢,该怎么做,我心中已经有了谱。”   “嗯,我不怕,只要有夫君在身边,我就不怕,你可是心黑手狠的大灰狼。”洛槿初一笑,攀住秦锋脖子:“不过,你打算从哪里下手呢?这边军糜烂,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大战在即,难道你还要扮演包青天?只怕鞑子不会给你这个时间吧?”   “就先从雁城下手,到时候,你便知道为夫的手段了。”秦锋说到这里,目光猛然火热起来,一把将爱妻压在床上,小声道:“或者说,娘子现在便可领教一下为夫的手段,如何?”   “你这不正经的,明日还要办事啊,你你你……”洛槿初本来还想着这件事,心中也隐隐明白秦锋这一路和众将士把关系经营的如同铁打一般的用意,然而还不等再深入想下去,就被丈夫压住,眼看对方那热切眼神,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虽是恨恨叫着,身子却早在对方的撩拨下软了下去。   算了,反正明天开始,恐怕很长时间内,也享受不了鱼水之欢了,倒不如这一夜纵情尽兴一些,洛槿初想到这里,便越发放任了自己,任秦锋一次一次将她送上欢爱的巅峰。   第二日一早起来,秦锋已经不在身边,洛槿初伸了个懒腰,猛然哎哟一声,伸手捶了捶后腰,一边咬牙切齿喃喃自语道:“这个混蛋,我就不该心软,气死我了……”   “奶奶起来了。”   环儿蹑手蹑脚从门外进来,看见自家奶奶坐在床上,不由得一下子绽开笑容,洛槿初看了她一眼,咕哝道:“做什么?贼眉鼠眼的。”   环儿撅起嘴巴,小声道:“谁贼眉鼠眼了?是爷出去的时候特地吩咐香草姐姐,不许我们进来扰了奶奶睡眠,奴婢这都在门外看好几回了,没想到这一次进来,奶奶就醒了。”   “你们爷去了哪里?”昨夜放肆纵欲的下场就是洛槿初这会儿的腰还是软的,她心中很是佩服秦锋,一直以为一夜七次郎之类的不过是小说里YY罢了,哪想到昨夜自己竟然经历了一回。她就奇怪了,一夜七次之后,那混蛋究竟是怎么能够做到精神奕奕起床的?   “爷出去了,奴婢们原本想着叫醒奶奶一起,谁知爷说不用,刚刚奴婢过来时,看见大军都开拔了,奶奶,您说爷不会是想甩下咱们吧?”   “什么?大军已经开拔了?现在是什么时辰?”洛槿初大吃一惊,抬头却看见窗外强烈的太阳光洒进来,而不远处的环儿张着嘴巴,好像看怪物似得看着自己,呐呐道:“已经辰时末了,奶奶这一觉就睡到了太阳晒屁股……”   小丫头不等说完,洛槿初的脸都红了,这里香草恰好走进来,不由又好气又好笑道:“什么太阳晒屁股,出了门就撒野了是不是?什么话都敢说,奶奶都醒了,还不赶紧去打水给奶奶洗脸?”   环儿吐了吐舌头,一溜小跑出去,这里香草便服侍洛槿初起床,一边道:“爷说回来吃早饭,只是奴婢看着大军都出发了,奶奶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没什么,等他就是了。”洛槿初已经知道来龙去脉,自然不会慌张,梳洗后出了门,只觉腰腿还是有些发软,幸亏走了几步之后,也便慢慢恢复过来了,这时丫头们摆了饭,何秋澄梅姨娘柳先生白玉等也全都进来,他们也是对大军出发,却把自己等人留在这儿的事充满了疑虑。   洛槿初还不等解释,秦锋便从外面进来,看见一圈人,他便笑道:“大军已经先行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就进雁城。”   他既这么说,柳先生等人如何还不知他是有计划了?因此也不多问,当下默默用完早饭,秦锋却还让大家等一等,柳先生不耐烦,背了药材筐和洛槿初去周围山脚下采药。   “师父,你这次来边疆,不会就空着手吧?药林里一些应急的药材,总该带些来是不是?”这一路上洛槿初还真忘了这茬儿,此时和师父一起采药,才猛然想起来,不由得连忙问了一句。   柳先生呵呵笑道:“这还用你说?着实是带了些止血消炎的好药,都在马车里装着呢,不过是你没注意。是了,回头我给你开一张清单,等到将来凯旋回京,这药苗的事儿,就要着落在秦世子身上了。”   洛槿初满头黑线,愤愤道:“您老人家也真敢说,这可是您自己从药林里取出来的吧?凭什么要我们去陶登药苗?您老倒是能享清闲。”   柳先生哈哈一笑,摇头道:“果然是女大不中留,这会儿就替你丈夫打抱不平了?别忘了,你可是我徒弟,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这么大岁数了,难道连支使徒弟女婿也不行?他身份再高,谁让他娶了我的女弟子呢?”   对师父这番理论,洛槿初也觉着没法儿反驳,只好暗中翻了翻白眼,忽然间又想起一事,看向柳先生道:“是了,那涕零果师父带来了吗?那东西若是做了药,在这战场上可是有大用的。”   柳先生笑道:“还用你说?你给我的那株涕零果共做了六十丸药,其实这已经不少了,只不过边疆战争一起,人命……唉!只怕用在这里,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说到这里,洛槿初心里也觉着有些沉重,而且她十分明白,这涕零果做的药是不可能给下层士兵用的,那要等到将领们遇险休克时才可能用,无论在她心中,是怎么奉行众生平等的道理,她也不得不承认,一个高级将领的生死,的确就是要比一个普通士兵重要。   想到这里,也没心情和柳先生说笑了,师徒两个约莫采了半筐草药,就见秦锋亲自寻来,大声道:“咱们该出发了,初初,先生。”   “哎。”两人答应一声,走的比较远的白玉也快速跑了过来,只见秦锋换了一身布衣长衫,洛槿初看了两眼,笑道:“又搞什么鬼?怎么穿起布衣来了?”   秦锋笑道:“穿布衣好行事,你们的衣服也准备好了,回去换上咱们就走。”   洛槿初答应了,回去后果然也换了套衣服,这却是套男装,她穿上后,因为本身活泼气质,看上去倒是俊俏中不失英武,颇有几分男儿英姿,就连柳先生等人看了,也笑说这样打扮,倒真像个俊俏的小子。   一行人既是布衣打扮,自然也不能以马车代步,事实上,那马车早已跟着大军通过雁城了。好在雁城距此也不是很远,几个人索性安步当车,一路说笑而来,晌午时已经到了雁城城门外。   “雁城自古便是交通要塞,南来北往的客商多在这里聚集,十分热闹。”眼看着到了城门外,秦锋便向洛槿初介绍着雁城,笑道:“我十年前偶尔来过这里一次,那时候街上真是行人如织,繁华无比。”   “只怕如今见不到世子爷当日的景象了。”忽听何秋澄叹了口气,秦锋一怔,但旋即就醒悟过来,不由得苦笑道:“你说的没错,不然我又何必微服来这里。”   “前面那么多人排队,是什么意思?难道怕混进了鞑子的奸细,所以严加盘查?可是咱们这分明是入城的,又是从中原方向而来,这……查奸细不是这么个查法儿吧?”   随着几人走进城门,不但洛槿初,就是秦锋等人也发现了那排在城门外的长长队伍,一时间,几个人都有些发愣,暗道这是怎么了?   “既来之则安之,且看看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事吧。”秦锋面色平静,拉住了洛槿初的手排在队伍末尾,顶着大太阳,跟随队伍默默移动。   “施主骨骼清奇,命中必然大富大贵,不来算一卦吗?”   几人正排着队,一边小声议论着,忽然就听旁边传来一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一齐转头看去,就见在身旁五步远处,竟是一个卦摊,出乎意料的是,这摊子后面的人十分年轻,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模样,俊秀飘逸,倒的确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质。   对于洛槿初来说,这种场景并不陌生,电视里很多都这么演,主角走到哪里,不远处便有一个卦摊,摊主只是一个凝视,便立刻能够感觉到主角头上闪闪发亮的光环,从而开口打招呼,甭管人信不信,总是要来几句铁口直断的。   不过很戏剧性的一点是:电视小说中这样的人大多是真正的世外高人,经常在最后时刻横空出世力挽狂澜。而现实中,这样的家伙却大多数是骗子。   果然,秦锋一点儿都没有理会对方的打算,然而洛槿初好不容易能遇见这么一出,哪里肯放弃,拉着他便过去了,嘻嘻笑道:“既如此,小道长且帮我们算一算前程如何?”她因见对方和秦锋差不多的年纪,所以就叫了一声“小道长”。   却不料那少年凝目看了他们两个一会儿,忽然微微一笑,轻声道:“贤伉俪站在一起,乃是龙凤呈祥之姿,这一场战事,有二位夫唱妇随,相信我大周朝必定能够转危为安,国运昌隆。”   “你到底是谁?”   这道士之前说的几句话还不算什么,毕竟洛槿初这身男装,蒙蒙普通人就罢了,但如果真有什么眼光毒辣的人,她是绝对蒙不过去的。却不料这人不但看穿了自己和秦锋的关系,竟似乎还看破了他们的身份,怎不让秦锋立刻戒备起来。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世子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对我动手,不然你一定会后悔的。”年轻道士依然笑得一脸云淡风轻,见秦锋脸色黑如锅底,他便转过头来含笑看着洛槿初,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咦”了一声,面色大变,低声喃喃道:“难怪……难怪师父说你是逃得轮回之人,竟然……”   就好像一个晴天霹雳落在头上,洛槿初只觉脑子中“砰”的一声,似是有什么东西炸了开来,她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年轻道士,心想这话什么意思?逃得轮回之人,莫非……莫非这小牛鼻子看穿了我的身份? ☆、第126章   “哼,装神弄鬼,故作玄虚。”秦锋冷哼一声,扯了洛槿初的手便走,一边道:“不要和这江湖骗子纠缠。”   “若我真是骗子,恐怕阁下此时要来做的事就是把我掀翻在地暴揍一顿吧?”身后传来小道士的笑声,洛槿初转头向秦锋看过去,却见他面色已不似刚才那般难看,甚至嘴角边还含着一丝古怪笑容。   “喂!你不会是……想杀人灭口吧?”洛槿初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不忍心,那少年看来是有几分真才实学的,不说别的,只他说自己是逃得轮回之人,这话就有玄机,作为当事人,洛槿初最清楚自己的来历。   “杀人灭口?”秦锋额头上又爬满了黑线:“我可以问一下,你是从哪里得出这个结论的吗?”   “呸!在我面前还装什么装啊,以为我不知道?你每次露出这种笑容的时候,就有人要倒霉了。而这小道士似乎看穿了我们两个的身份。”洛槿初哼了一声,和秦锋到现在相识相处也没到两年,但她对这头腹黑狼的性子已经十分了解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已经走了回来,排在柳先生身后,隔着两步远,秦锋便低下头对洛槿初笑道:“放心吧,我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了,呵呵,看来这一次的事情,要比我想象中还容易办。”   “不是吧?你什么时候也成了算命的?他的身份?一个小道士,能有什么身份?唔!虽然这小道士的确蛮厉害的样子。”洛槿初惊讶的看着秦锋,一边说一边努力思索:这人自己应该也认识吧,不然秦锋不会这么神秘兮兮的和她咬耳朵,只是她印象中真是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自己先猜着,猜不出来进城再告诉你。”秦锋微微一笑,竟卖起了关子,只把洛槿初恨得牙痒痒,心想这货分明是看着大庭广众,笃定我不可能对他做什么,才故意吊本奶奶的胃口,哼哼!难道不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看这次战争结束了,我怎么拿捏你。   一边气呼呼想着,却也在脑海中仔细搜索,然而到最后,洛槿初还是放弃了,她可以百分百肯定自己绝对不认识这个小道士。因憋了一肚子火,只恨不得在秦锋身上踹几脚,幸亏这会儿队伍终于排到了他们。   向前一看,约莫有几十个士兵把守着城门,进城的人都要交钱,而其中一个腆胸迭肚穿着副将服饰的中年男人就大喇喇坐在桌子后面,看到人群中有姿色尚可的女子,便要叫过去说几句话,伸手在人家身上摸几把,这本是非常下流之事,然而这些排队等着进城的百姓,竟然没有一个人发出议论,而且对于进城要交过路费这种事情,他们似乎也是司空见惯,丝毫没有任何意见。   洛槿初虽是穿越女,但也不是不能忍的人,但此刻看见这些官兵如此下流恶心,她心里这个火就忍不住蹭蹭往上蹿,正要上前抱不平,便觉着袖子被秦锋拉了一下,听他轻声道:“稍安勿躁,且待我上前问一问。”   柳先生原本要上前的,也被秦锋拦下,只见他走到那军官身边,淡淡道:“军爷,这雁城自古就是交通要塞,繁华的紧,南来北往的客商不计其数,在下早前也出入过这里几次,什么时候竟然多了这么一项规矩?过路费?这是谁想出来的高招?”   那副将军官抬头打量了秦锋几眼,也不起身,便骂骂咧咧道:“妈的,读书人就是麻烦。你之前出入这里是什么时候儿?那会儿能和现在比吗?少他妈废话,让你交钱就交钱。”   “交钱总要有个道理吧?”秦锋皱眉,和那军官据理力争,而此时一些刚刚进了城门的百姓都停下脚步往这边望来,显然是对于竟然有人敢和这军官理论的事十分疑惑。   如果是别人,那军官早命人上去揍翻在地了,偏偏他也不是半分眼力没有,见秦锋虽是布衣,却俊逸非凡气度雍容,心下就有几分嘀咕,只得耐着性子道:“什么道理?现在雁落关在打仗不知道?你们一个个在后方吃穿不愁,可爷的兵却在战场上浴血冲杀,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上的买卖,让你们交几个钱发点军饷不应该吗?”   话音落,却听秦锋沉声道:“可是据在下所知,这发放军饷之事,似乎是朝廷那边负责的吧?什么时候军饷竟然也要摊到我们老百姓身上?我们一年交的税,不就是进国库做这些营生的吗?军爷你们在这里收费筹集军饷,请问这是朝廷给的权力吗?如果不是朝廷明文规定,我们凭什么还要交钱?”   “哎呀小子,这嘴挺厉害的啊。”那大腹便便的副将终于站了起来,然后狠狠一拍桌子,凶恶瞪着秦锋大叫道:“军爷最不喜欢废话,妈的我们将士在前方打生打死,跟你们要点钱都不行了?人死了,总得留给家里一点儿吧?再他妈在这里嚼舌头,爷就让人把你舌头拔下来。”   “怎么?说不过就要耍横吗?”秦锋冷笑,忽觉身旁洛槿初拉了拉他的袖子,小声道:“行了行了,交就交吧,何苦在这里当出头鸟,好汉还不吃眼前亏呢。”她知道秦锋心中是有计划的,唯恐对方心中怒火上涌,一个不冷静,在这里就动了拳脚,把计划给破坏掉。   然而秦锋心中却是另有打算,只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里来来往往的客商和百姓显然已经接受了这样的事实,而这个过程必然是惨烈的,甚至可能有人会因此丧生,才会让这么多人都不敢再提出异议。自己今天在这里闹一场,就是要把人们心中的希望再给点燃起来,一旦点燃了,这雁城互相勾结的军方和官服势必要有一场小动乱,而他,就要在这场小动荡中取得自己需要的东西——官军勾结贪赃枉法的证据。   这法子有些冒险,然而时间紧迫,秦锋也没有办法,只能行险一搏。此时听见洛槿初劝自己息事宁人,便轻轻摇摇头,正准备再把事情往大里闹,就见那军官身后一个小兵到他面前说了几句话,接着那军官眼睛一亮,看向洛槿初和柳先生身后的背筐,哈哈大笑道:“这种时候,你们带着两筐草药,是要做什么?来人啊,把这几个通敌的奸细给我抓起来。”   “什么?你说谁是通敌的奸细?”这一下,不但秦锋,洛槿初也忍不住怒了,甚至连声音都忘了伪装,便尖叫出声,幸亏此时围观的人只以为这俊俏哥儿是因为被诬陷所以情急之下声音尖锐,并没有多想。   “就是你们,怎么着?爷说你们是奸细,你们就是奸细。”   军官大怒,一声令下,他身后几十个兵丁就急蹿出来,恶虎下山般向秦锋这几个人扑过去。   “欺人太甚,我不信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没有天理了。”秦锋大叫一声,一脚踹翻了冲到面前的一个士兵,他是什么功夫?就是何秋澄和柳先生,那也绝不白给啊,便连白玉,之前唱戏时,唱念做打那也是基本功,此时在人群中混战,竟也有模有样,丝毫不落下风。   “怎么……怎么就打起来了?要不要这么神展开啊?”   被香草环儿月儿拉到后面躲进人群的洛槿初都懵了,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为什么事情就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过总算她不笨,看秦锋如此作态,显然就是故意要把事情闹大,虽然她并不明白这里的玄机。   秦锋那还一边打一边喊呢:“父老乡亲们,这些哪里还是官兵?根本就是匪徒啊?难道我们就必须要像羔羊般让人宰割?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欺压咱们更厉害啊。我是从京城而来,一路往西,处处歌舞升平国泰民安,只有到了这里,真是令人发指啊,这种歪风邪气决不能任由蔓延下去,父老乡亲们,你们耐心等待几日,我一定会将此间情况上报朝廷,我就不信了,这些军官还能一手遮天?”   “不是吧?秦锋这货在干什么啊?煽动百姓这罪名可不小,他难道还想把局面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洛槿初这一回是真的有些懵了,却见秦锋几人大发神威之下,已经将那几十官兵悉数打倒,也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手法,包括之前那名军官在内,此时都只能躺在地上哼哼,再也没有了刚刚那份耀武扬威的嚣张。   早在秦锋等人动手时,就开始有人为他们鼓劲儿,渐渐的人越来越多,此时见他们胜利,围观百姓们更是轰然叫起好来,气氛达到了热烈顶点。   却见秦锋这时向四周一抱拳,郑重道:“众位父老乡亲请了,我这就进城寻官府问一问,看看他们还管不管这种事了,官府不问,我便进京,总之,此地情况,一定要为大家讨个说法。”   众人这个感动啊,眼泪都流下来了:什么是好人?这就是好人啊。不畏强权,和人家都没什么关系的事儿,都不怕担风险,要为咱们讨说法,这世上还去哪里找这样正直善良的小伙子啊?一时间,围观百姓心中感激兴奋之余,又觉着十分悲哀:这小伙子要是做了雁城的知府,咱们的日子也就不用这般水深火热了。   接下来秦锋说到做到,带着洛槿初等人大摇大摆进城,在百姓们的视线中击响知府堂鼓,进去好一番义正言辞,只把知府老爷都说的哑口无言。心虚之下,正要将这一干“刁民”统统下了大牢,却不料师爷去了屏风后,再转身回来时,面上就满是惊慌,和知府悄悄耳语了几句,于是知府老爷面色也变了,匆匆说了一句“此事本府自会详查,退堂。”竟是什么也没交代就溜回了后堂。   这一切发展只看得洛槿初满头雾水,也别说她了,就是柳先生和何秋澄等人,都丝毫不知这一番做作到底是为什么。然而秦锋却似早有预料,带着几个人胸有成竹的以胜利者姿态出了衙门,就近找了家客栈歇脚。   经过这一系列的事儿,就已经是申时了,不过客栈嘛,那自然就是随时随地都预备着客人住店打尖。秦锋给了一两银子的打赏,只把跟着的小二欢喜的什么似得,听说客人们还没吃饭,也不等吩咐,便推荐了自家店几道拿手的菜肴,然后又亲自去厨房催着厨师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用了午饭,又闲谈了些话,眼看夕阳西下,用了晚饭看,众人各自回房间休息,秦锋与洛槿初也躺在床上,洛槿初便攀着他的胳膊问道:“你之前制造混乱,我如今倒是觉着有一点头绪,这是准备浑水摸鱼吧?只是你不怕这样一来,百姓们被你煽动,酿成事端吗?”   秦锋看着洛槿初,嘿嘿一笑,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才悠悠道:“初初,你从前也在乡下生活过,也不算是没接触过人,你知道老百姓们是怎样的一群人吗?”   洛槿初想了想,喃喃道:“嗯,还能是怎样的人?老实,朴素,受欺负……”不等说完,便听秦锋嘿嘿笑道:“没错,但是老百姓自有升斗小民式的小算盘小狡猾。他们是一群以吃饱穿暖为目标的人,胆小谨慎平淡的活着,只要不是被逼的没了活路,他们就不会闹事出头,不过他们也不反对享受一下别人出头带来的实惠……”   他说到这里,洛槿初便猛然醒悟过来,一下子坐起身,拍手道:“我明白了,你这样在城门和知府衙门一闹,定然惊动了这些贪官,引起的混乱足够你摸鱼了。然后你又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说你会讨个说法,甚至进京。老百姓们口耳相传,一听说有人要出头,他们这些都被欺压惯了的人,连反抗的勇气都没有,本就是不愿出头的,如今有人代劳,何乐不为?左右在家里等着这些贪官被收拾罢了。就算等不到,他们也会觉得还是贪官的势力大,你都不知道是什么下场了,他们更不敢妄动,说到底,你是利用了百姓们这种祈求安稳不愿惹事的心理,对吧?”   秦锋笑道:“果然是我的初初,我说了开头你就可以猜到结尾,没错,就是这样。”话音落,又见洛槿初笑道:“百姓如此,但总也有人是嫉恶如仇的,你就不怕这事儿传到士子们耳朵里,他们愤怒起来闹事?”   秦锋笑道:“士子们?他们不行,俗话说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没有老百姓跟在身后,凭他们写几篇文章骂几句,能有什么用?雁城这里虽然贪官污吏可恨,但总是因为从前的繁华底子,还没到民不聊生的地步。”   洛槿初点点头,秦锋竟是把这些情况都算计的周全,她也十分佩服,仔细想了想,忽然又道:“虽然你是这般处置的,但必定还有后手,不然的话,凭着你将那些官兵打倒,又有他们诬陷咱们是要向鞑子走私药材的奸细,这知府和他们沆瀣一气,焉有不大动干戈对付咱们的道理?是了,我想起白天在堂上时,那个师爷去和知府说了几句话,知府面色就变了,随后便将咱们放走,这可是你留的后手?”   秦锋这一下也惊讶了,深深看着洛槿初,微笑道:“真是没想到,竟然连这个也被娘子猜中了,没错,这是我之前就布好的一步棋,耿将军在大军进入雁城后,假装头痛难忍,留在知府衙门中。”   洛槿初笑道:“这就是了,耿将军乃是一品柱国将军,岂是一个小小的五品知府可以相比?更何况,耿将军德高望重,身边亲兵个个都是精锐,只要他说一句话,那知府自然不敢把事情闹大,也就只好把咱们匆匆打发出来了。”   “正是如此,我们如今要的,就是这个机会。”秦锋说完,却听洛槿初又道:“这潭水即便浑了,可要摸清这里的弯弯绕,又哪是那么容易的?秦锋,咱们哪里有时间和精力一桩桩一件件去抓这些官军勾结的事?你是来做元帅,不是来做查案钦差的。”   “只能尽量速战速决了,不然还能怎么办?”提到这个,秦锋也是叹了口气,洛槿初说的他何尝不知道?然而这已经是他能够想到最快最有效的办法了,只要有耿将军配合,趁着混乱,三天时间,应该可以将这雁城中不法的官军绳之以法,顺便给边疆那边的将领们一个震慑,只要他们识趣,秦锋也不愿意就在这个时候赶尽杀绝,然而若他们仍不知收敛,甚至想着反抗,他就绝不能容情了。在这样特殊的情境下,攘外必先安内,不然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人在背后捅了刀子。   夫妻两个说着话,耳听得外面梆子响,秦锋便道:“快三更了,睡吧。”说完起身转过头就要吹熄不远处的烛火。   洛槿初打了个呵欠,嘴巴尚未合上,就见秦锋还不等吹气,便猛然转过头去,大喝一声道:“是谁在外面?”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实在是没时间写,但是又在wap强推上,得来不易的机会啊,不多更点哪里对得起安排推荐的编编,55555555555555,真是拼命了,可是也只有五千字OTZ,梅子已经尽全力了 ☆、第127章   “秦锋。”   洛槿初那点儿睡意转眼间就吓得没了踪影,急急叫了一声,却见丈夫靠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沉声道:“别怕,不过是个毛贼罢了。”   洛槿初点点头,只看秦锋的面色,她自然也知道这绝不可能只是一个什么毛贼,然而自己现在若是乱了方寸,只会扰乱秦锋的心神,她好歹也是个穿越女来着,决不能给穿越一族的姐妹们丢脸。   想到这里,洛槿初便渐渐平静下来,而秦锋已经悄悄下了床,随便一挥手,就将室内的烛火给灭了。   洛槿初不明白此举用意,心想这个时候熄灭了烛火是干什么?诱敌深入?这合适吗?一边想着,便扭头向窗子看去,却差点儿被吓得叫出声来,只见淡淡的月光在窗子上投下了半个身影,而那半个身子是吊在半空中的。   不会吧?难道我穿越的终极竟然是灵异小说?一瞬间,洛槿初身上的白毛汗都吓出来了,忽听“吱呀”一声,窗子被推开,接着一个人“飘”了进来,没错,是用飘的,轻盈的就如同是一缕烟。   “是……是鬼吗?”总算身边有秦锋在,洛槿初还不至于就吓昏过去,虽然她胆子大,但是女孩子有几个不怕鬼的?她别的地方彪悍,但在现代,恐怖片也不怎么敢看啊。   “不是鬼。”   却听秦锋轻轻说了一声,此时那飘进来的人影已经站在地上,听见洛槿初和秦锋的话,他便嗤笑一声,淡淡道:“怎么说也是你秦锋的女人,竟然连乳燕投林都没听说过吗?”   “谁让你之前摆了个倒挂金钩的?内人还没被你吓昏过去,已经是巾帼不让须眉了。”秦锋冷哼一声。   对面的人好像是被他这一句话噎的不轻,半天不言语,好半晌才笑道:“我说秦锋,宠媳妇不是这么个宠法儿吧?先前师父说你这一生只得一个女子相伴到老,我还不信,怎么说你那身份也够厉害的不是?可……算了,这是你的家务事,我不管了。没想到你小子倒沉得住气,唔,该不会是护着嫂子,生怕被调虎离山了吧?”   洛槿初简直都懵了,今天的神展开实在太多,这不速之客到底是谁?怎么最后连嫂子的称呼都整出来了?她怎么不知道秦锋还有结拜兄弟?   秦锋这时已经将烛火重新点燃,淡淡道:“别罗嗦了,你来到底有什么事?你师父……他老人家还好吗?”   “好,怎么不好?成天喝酒吃肉,活得不知多滋润呢。”烛光亮起,洛槿初这才发现站在屋中的少年竟是白日里那个年轻的道士,惊讶之后不由得心头火起,心想这小子懂不懂礼貌啊?人家这是夫妻的房间,他就这么大喇喇闯进来,连个门都不敲,喔,是在窗外,那你好歹也敲敲窗啊。   “你来有什么事?”   秦锋却似乎不太在乎这件事,坐下淡然道:“你这次来找我做什么?可是奉了你师父之命?”   “嗯。”少年点点头,淡然道:“师父让我和你说一声,你自安心去边疆就好,他帮你把东西都准备好了,至于雁城这些虾米,有他老人家收拾,不用你在这里耽搁,绝杀阵随时会布好,到那时,也容不得大周儿郎做缩头乌龟,秦锋,这一战,可就全看你的了。”   秦锋点点头,叹气道:“只可惜,他老人家发现你师弟的时间也太晚了,不然倒能做我一个好帮手。”   “嗯,那小子终究还是嫩了些,不过若是需要,他也会帮忙。”少年说完,又扭头看了眼洛槿初,面上终于露出笑容,轻声道:“和嫂子初见,便得罪了,小弟借花献佛,将师父给您的礼物奉上,嫂子大人大量,就原谅小弟吧。”   少年说完,将背上那个鼓囊囊的包袱卸下,然后又冲秦锋抱了抱拳,沉声道:“我今夜就要赶去雁落关,咱们战场上见。”说完也不等秦锋说话,便翻窗而出。   “这么多年,还是一样的毛病。”秦锋摇摇头,走过去关上了窗子,一回头,便见洛槿初眼神晶亮,轻声道:“你和他是旧识?他究竟是谁?”   “难道到现在,你还猜不出他的身份吗?”秦锋微笑,一边走到桌旁,将那黑包袱打开,只见里面大大小小一堆盒子,足有数十个之多,随手打开一只,里面竟是一根将近尺许长的人参。   “是不是……国师的弟子?”洛槿初其实心中已经有了怀疑,只是秦锋不说出答案,她还有些不敢确定。   “咦?真的猜出来了?”听到洛槿初的答案,秦锋也吃惊不小,转回头看着妻子:“你怎么猜出来的?”   “嗯,因为是道士啊,然后你和他又认识,还不断问他师父,而且他还说其他事情都搞定了,让你尽快去边关,又说绝杀阵会参加,综合这些资料,就算不能肯定,但也要往国师那方面想一想吧?”   洛槿初说到这里,也下了床,来到秦锋面前随便看了看那些药材,不由得也惊讶了,失声道:“我的天,这么多极品的药材?这……这这这……该不会是国师去药林里偷出来的吧?”   秦锋额头上当即就下了一排黑线,哭笑不得的看着妻子:“你胡说什么呢?国师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柳先生还不追杀他到天涯海角?”说完想了想,方又对洛槿初道:“怎么?这些药都是十分难得的吗?”   “废话。”洛槿初打开一个盒子:“你看看这天麻,就算在药林中,也算是上好的了,更不用提你刚刚手里那根人参,最起码是八百年以上的。”   一边说着,夫妻两个已经将盒子各自打开看了一遍,发现这里大多数都是人参,秦锋不由擦了一下头上冷汗,喃喃道:“怎么回事?国师这些年难道一直在东北挖人参?”   “不是。”洛槿初的思路却是清晰起来,轻轻将盒子在桌上敲了敲,她喃喃道:“国师这些人参恐怕都是为这次战争准备的,止血消炎类的中药倒不用特地寻找和收购,说起来多是普通药材,只是用量需求很大罢了。他也没有精力在这方面专心,而这些人参就不同了,做成参片,可以有大一批呢,关键时候用来给士兵们吊命,也许坚持过那一刻,便能救一条性命,说起来,这个作用倒是和涕零果有些相似,只是不如涕零果的药效那么强大。”   这道理也十分浅显,秦锋也懂了。于是夫妻两个将药材收拾起来,重新上床躺下,洛槿初便道:“都快要四更了,还睡什么?秦锋,你是打算听国师的话,今天就奔赴雁落关吗?”   秦锋点头,沉声道:“国师二十年来虽如闲云野鹤一般云游四海,然而他在朝野中的声望无人能比。如今看来,他老人家这么多年虽不在朝堂,但这几年的功夫也都是在这边城中,只怕雁落关和这雁城的形势以及我需要的东西,他手里都有,所以小于才会过来给我送信,让我不要管这里,尽快动身去雁落关。”   “就是说,雁落关那里,是必须要动的,国师生怕你再耽搁,会夜长梦多,所以期望你能够速战速决,而他手里握有那些贪赃枉法的将领的证据,因此这方面就不用你费心从雁城这里打开缺口了,是这样吗?”   “没错,就是这样。且不止如此,我想,等我到了雁落关后,国师也会亲自出现,收拾雁城这一摊,然后去边关和我汇合,如此一来,凭他的地位和威望,肃清边军就更是十拿九稳了。”秦锋说到这里,眼中不由得露出神往之色,喃喃道:“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然而在需要的时候,又能够不遗余力的再度挺身而出,有国师这样的人物,实在是我大周之福。”   洛槿初也同意秦锋的话,但她还是不明白:“照你这么说,国师应该很早就在这附近观察边军的作为了,甚至说,他这二十年来恐怕都没怎么离开过这随时可能发生变故的边关,既如此,为什么他不趁着边军还没有糜烂到家的时候,把这些事情向朝廷反应呢?为什么要等到现在,边军都烂成这样了,才要你来收拾烂摊子,还要面对来势汹汹的鞑子?他不会把你当成是三头六臂的哪吒吧?”   “这怪不得国师,实在是二十年前那一场大战,对大周的影响太大了,军队这里经受了最严酷的打击,朝廷只能安抚,而先皇……唔,是一个仁义之君,所以……直到新皇登基,国师应该是注意到皇上对边军在慢慢渗透和改革,所以也就静观其变,却不料鞑子忽然倾巢而出,军队这里,再没时间让皇上安稳的改革,所以国师如今也只有配合我兵行险招。”   秦锋这番话前面有些吞吐,不过洛槿初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说什么先皇是仁义之君,其实就是个魄力不足的皇帝吧,又或者是害怕军方这里控制不了,所以对边军放任自流,国师恰是看穿了先皇的性子,知道他不可能有大作为,所以一直小心蛰伏着,不肯打草惊蛇,直到今天,实在是不惊不行了,这么说来,这个神秘国师手中掌握的证据肯定不会少,等秦锋到了雁落关之后,大概只需要动手抓人就好,啧啧,太拉仇恨了这。   此时天边已经露出鱼肚白,夫妻两个也知道睡不成了,不过因为那个小于带来的消息,所以两人也没有什么睡意,索性依偎在一起聊天,话题自然是围绕着这神秘的国师,聊着聊着,洛槿初又想起让她不爽的事,嘟囔道:“国师就算再怎么放浪形骸,也该教一下徒弟不能随便闯人家房间吧?何况我还是女眷呢。”   “哟,娘子大人向来是以巾帼不让须眉的豪气出众,怎么这会儿也小家子气的斤斤计较起来?”   却听秦锋戏谑笑了一声,洛槿初瞪他一眼,咬牙道:“这怎么是小家子气?他怎么说也是男人,这点礼数都不懂?”   “其实,小于是个……阉人。”秦锋见她真是有点恼怒,也知道洛槿初并非是女人般小肚鸡肠,只是这小于如此不懂规矩,倒像是故意不尊重她似得。或许是对这封建社会的男权主义格外抵触,所以洛槿初很在意这份尊重,于是秦锋也不得不说出真相。   “什么?”果然,洛槿初惊讶了,却听秦锋淡淡道:“他是五岁时就被父母卖进宫中的,后来让国师无意间发现,觉得他天资非常好,就跟先皇要了去做徒弟,先皇哪会在乎一个小太监,还奇怪国师怎么会如此不拘小节,竟然要一个小太监做徒弟,但事实上,国师对小于确实很好,这小子也争气,在医卜星相方面都不错,武功虽比不上他师弟,但放眼江湖中,也算是一流高手了,他也不过只比我大一岁而已。”   “原来如此。”洛槿初点点头,想起那小于确实非常俊俏漂亮,皮肤比起自己都不遑多让,然而竟没有一丝脂粉气,虽然他很可怜,然而在那种情况下,能遇到国师,做对方的弟子,也算是幸运吧。不然在后宫的话,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未可知呢。   秦锋解释了,洛槿初自然也就释怀,这古代的阉人,是根本不把自己当男人看的,自然也就没有这方面的考虑,一念及此,洛槿初不由更为这个小于叹息。   接下来雁城的事自然就不管了,秦锋带着洛槿初等人星夜兼程赶往雁落关,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耿将军就以“身体康复”为由,带着所有亲兵离开了雁城,也是一路往雁落关而去。   主帅终于驾到,所有将领自然要出关迎接,一见到秦锋,其中一个四十上下的将领便上前哈哈笑道:“这位就是世子爷?果然是人中龙凤啊,只是身为主帅,竟然姗姗来迟,等一下可要自罚三杯哦,不然咱们大家可不答应。”   洛槿初柳先生等人此时都在秦锋身后,一听这话,眉头就皱了起来,这将领看似亲热,话语中却殊无半点尊敬之意,甚至说什么姗姗来迟自罚三杯,这若是在寻常场合,朋友长辈如此当然无碍,可在这里说,给下马威的意图就很明显了。   秦锋脸一沉,淡淡道:“之所以来迟了,是因为有些事要办。不过这战场之上,竟然还有酒喝吗?”   那将领先是一愣,接着面色一红,干脆连那点笑容也不肯伪装了,淡然道:“军中不许饮酒,这个咱们是知道的,不过元帅驾到,怎也要破一次例……”不等说完,就被秦锋打断,听他沉声道:“本帅奉圣命支援雁落关,是为了对阵鞑虏保家卫国,不是为了让你们破例的,酒宴之说,这一次就罢了,下不为例。你是……梁将军?”   那将领的面色更加难看起来,这时提前到雁落关的二十万大军副帅雷霆才上前一步,对秦锋笑道:“回禀元帅,这位不是梁将军,而是钱义钱将军,梁老将军正在研究对鞑子的作战计划,一时抽不出身来。”   雷霆比秦锋早到一天,自然领教了边军几位将领的手段,此时见秦锋面色严峻,他心中便是“咯噔”一下,连忙上前打了一句圆场。   秦锋心中一沉,边军这些将领的态度很明显,这些人在这雁落关无不是五年甚至十年的资历,这十五万的边军只怕被他们经营的如水桶一般,哪里会将自己这从京城匆匆赶来的元帅放在眼中,更别指望他们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收敛,只怕这群人心里还打着主意要将自己架空,从而不敢对他们轻举妄动呢,说起来,他们算的原本也没错,大敌当前,谁敢自断膀臂?这种时候对他们这些边军将领,自然该好好笼络的,若非如此,那个梁昆不会嚣张至此,这个钱义也不会是这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研究对鞑子的作战计划,所以抽不出身来?”秦锋冷冷一笑,淡淡道:“既如此,众将都随我去看看老将军的计划吧,想来一定是惊天地泣鬼神,一战就可以将鞑子们杀的落荒而逃丢盔弃甲。”   这话一出口,钱义的脸都快成猪肝色了,妈的这不是挤兑人吗?要有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大招,还用你带着二十万大军过来支援?   但偏偏他又说不出什么,真要是这会儿还得寸进尺,万一惹得这小元帅恼了,当场灭了自己立威,这也太得不偿失了,听说他可是江湖中高手来的,反正梁将军的交代我也已经完成了,就别再不知进退了。这是钱义心中此时的想法。   而一旁的雷霆听到秦锋这样说,心里便明白了,暗道得!看元帅这模样,是不想隐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嘤嘤嘤嘤,吐血,收益看得人心花怒放,文赶得泪流满面,这种冰火两重天,痛并快乐着的赶脚啊OTZ ☆、第一百二十八章   想想也是,秦锋刚到,众将领还不等参拜呢,这不要脸的钱义便自来熟般跑上去倚老卖老了,你他妈算是哪根葱?这是军营,而面前这位是皇上钦点的元帅,就是梁昆来了,论理也得规规矩矩行礼,结果那老东西装逼更彻底,压根儿就没露面,倒是弄了这么个玩意儿跑元帅面前嚣张来了,这何止是对元帅无礼,妈的这压根儿也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啊。   一念及此,雷霆一直压着的火就蹭蹭蹭蹿起来了,想到从来了边关之后,这些边军将领就对自己等人阴阳怪气的说话,原本还想着他们只是在此地戍守多年,心里有些委屈,本着大局为重团结友爱的原则,还是忍忍就算了。   谁知这些人得寸进尺,如今竟连主帅秦锋都是一副瞧不起的样子,而秦锋也丝毫没有任何安抚退让之意,这等于是在强压着火气的雷霆身上又浇了一把油啊,一时间,雷霆看向秦锋的眼神都变了,就差没撸袖子挽胳膊大叫一声“元帅,你说怎么整,咱都听你的,干翻这些目中无人的王八羔子”,当然,这话在心里已经说出来了。   钱义还在假惺惺邀请秦锋去赴宴,却听他淡淡道:“不用了,一路风尘,本帅此时也着实有些困乏,何况还有内子等人要安顿,钱将军先回去吧,梁老将军既然在认真研究作战计划,本帅觉着,还是不去打扰的好,到时候就跟着老将军打便是,老将军戍守边疆十几年,总比我这个初来乍到的经验丰富,你说呢?”   钱义豪爽笑道:“难怪元帅小小年纪,皇上便放心派您来边关,果然是慧眼如炬,既如此,末将送元帅去您的帅帐。”他这最后竟然还自称了一句“末将”,倒是让雷霆吃惊不小,心想这家伙怎么转眼间又懂礼貌了?   不过转念一想,心中便已明白,不由得冷笑一声,暗道好好好,你若是如此想,那最好不过,呵呵,到时让你们看看元帅的厉害之处,皇上选的人,那是马马虎虎就派个人来受你们挟制吗?   待把秦锋和雷霆等人送到了帅帐歇息后,钱义说了几句闲话便退出来,接着就到了梁昆的大营中,只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将正大模大样坐在里面,面前是一张地图不假,只是对方正在逍遥椅上闭目养神,哪有一点看地图研究作战计划的样子?   “回来了?”   听到帐内响起脚步声,梁昆才慢慢睁开眼睛,面上露出笑容,淡淡道:“怎么样?你们都看见那小元帅了?觉着对方如何啊?”   钱义上前笑道:“开始听说老将军没过去,倒是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末将只担心他过来对老将军兴师问罪,谁知走到半路,不知怎么又缩了回去,只说他身体困乏,要歇着,还要安排他的家眷,叫末将看,此人惯会虚张声势,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又能见风转舵,脸皮倒是很厚,手段也必定圆滑,这样的人,在今时今日这特殊时刻,将军要拿捏他并不是十分费事。”   梁昆听了,没做理会,又转头看向其他将领,淡然道:“你们的意见呢?也是和钱将军一样?”   另一个叫做江罗的将领也上前来,沉声道:“钱将军未免太轻视这位新来的元帅了,此子之前就在江湖上有很大名声,苏州瘟疫之事,他稳住局面,最后抽身而退,即便如此,竟然还被他利用仁亲王妃的侄子将苏州境内那些发灾难财的大富商尽皆处理,连潜逃的苏州知府都是被他抓捕,最后这苏州之事更是影响了朝中派系的力量,如此之人,岂会浪得虚名?末将只是不明白,他如此隐忍是为了什么?”   梁将军笑道:“这番话还算客观,钱义,你这些年在军营中顺风顺水,实在是太得意忘形了,皇上励精图治,对我们边军也越发戒备干涉,这个时候他派了此子前来,哪可能是没有作为的?不过你们也不用因此就惧怕,刚刚江罗说,不知他如此隐忍是为了什么,其实这答案十分简单,你们只要能想出答案,心中戒惧也可去了。”   几个将领都面面相觑,不太明白梁昆的话,最后还是钱义上前,谄媚笑道:“老将军,末将们哪有您运筹帷幄再世诸葛的本事?愿意听老将军明示,求您看在末将们胃口吊得老高的份儿上,就别再吊下去了,不然末将胃口要是吊出嘴巴,今晚还怎么吃饭啊?”   一席话只惹得屋中众人尽皆大笑,梁昆也笑个不住,摇头晃脑指着钱义道:“你这个猴儿,惯会逗趣,罢了,看在你如此虚心的份儿上,便教给你知道。这小元帅心机很深沉啊,他之所以隐忍,就是因为他还没掌握到咱们的把柄,所以投鼠忌器,更何况大战在即,他若是要黑着脸收拾咱们这些地头蛇,难道不怕自断臂膀?这才是他半途退缩的真正原因。”   此言一出,钱义立刻做出恍然大悟状,拍着脑门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末将还奇怪呢,之前气势如虹,怎么说缩就缩回去了?原来却是因为这番考量,既如此,那咱们就不用防范他了,嘿嘿嘿!老将军刚才那话说的没错,地头蛇,咱们就是地头蛇,那小元帅是龙,他来了得盘着,是虎,来了也得趴着,嘿嘿嘿!这边关,可是咱们的地盘啊。”   “我只是指出了他心机深沉这个事实,并没有说就不用防范他了,难道你以为,这场大战之后,他还会放过咱们?皇上恐怕对咱们也没有这样好心肠,甚至在这场大战中,他不知就会使出什么手段来逐步削弱咱们的实力了。”   梁昆瞪了钱义一眼,显然是不满意他如此轻敌,等他说完,一众将领都紧张起来,纷纷上前请示该如何做才能避免这秦锋的手段。却见梁昆站起来踱了两圈,忽然冷冷一笑,站定了身子小声道:“先下手为强。”   “啊?”   钱义茫然看着梁昆,脑门上顶着大大的一个问号,看见他这副呆样子,梁昆就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的鼻子道:“蠢材,亏你还是在战场上经历过几番生死的,连先下手为强的道理都不懂了吗?那秦锋来干什么的?难道就是陷害咱们来了?他的主要任务还是要打鞑子嘛,而鞑子这绝杀阵一摆,就不知要填进去多少士兵的性命,咱们何苦跟着他疯?就让他带来的那二十万京军去填埋好了,国师看中的人选,想必也不是个草包,正好破阵之后,鞑子退去,他也元气大伤,那时即便想对咱们下手,只怕也没有这个力量了。”   “妙啊。”江罗一拍掌,小声笑道:“老将军这借刀杀人坐收渔利之计当真妙的很,只要秦锋一走,皇上再要向咱们这里渗透势力,势必又要费一番周折,到那时,咱们的年纪也慢慢大了,趁着有身家,正好告老还乡,或是伤病请辞,回去过一过家财万贯的富贵日子,这主意当真妙得很啊。”   梁昆得意一笑,淡淡道:“正是这样,才能称得上两全其美嘛,到时小元帅破了绝杀阵,咱们作为他的属下,自然也有功劳可捞,如此一来,好事可也全成了我们的,如此好买卖,却去哪里寻来?呵呵呵!”   梁昆笑完了,才又正色道:“行了,今日下马威已经给了,也摸出了这小元帅的心思,往后你们就要小心应对了,适当也表现出一些对人家的敬意,还有,军营里但凡有那热血冲动的刺儿头,都想办法处理一下,这么多普通士兵,让咱们经营到这个地步不容易,可别因为这些刺儿头功亏一篑,须知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若真的让他们反戈,到时候咱们便要陷入万劫不复之地了,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声色俱厉,只让众人身上都是一个哆嗦,于是齐齐答应,这里另一个叫白林的将军便笑道:“老元帅不用担心,那些刺儿头多是直肠子的,便是上了战场便只知没命冲杀,所以到如今,可也没几个留下来,先前一些热血的,也早让军棍打的服服帖帖了。”   梁昆冷哼一声道:“无论如何,不可掉以轻心,小元帅和他的兵从京城千里迢迢而来,对边关不熟,不足为虑,但若是咱们自己地盘上的兵要造了反,到时候不但是你们,就连我,也只有抹脖子的份儿了。”   众将齐声答应,这里梁昆又嘱咐了他们几句“万事小心,莫要阴沟里翻船”之类的话,便也让他们离去了。   而与此同时,在秦锋的营帐中,雷霆却是让亲兵在营帐外守着,他和京城几个将领也正在与秦锋商量。   洛槿初大大方方坐在屏风后听着,听雷霆说他们来了这一天的遭遇,她心中不禁暗叹:这边军的将领是找死的节奏啊,奇怪,论理他们也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将,怎么行出的事情都这么愚蠢呢?连近在眼前的危机都没有察觉,还在那里自高自大,是,强龙不压地头蛇,但万一来的不是强龙,是神龙呢?而且来的还不是一条,是两条呢?他们难道就从没想过被一窝端的可能性?更何况,边军底层士兵长期被欺压剥削,那些将领凭什么就认定了秦锋争取不过来这一股最大的力量?   正想着,就听秦锋开口道:“他们在边疆这十几年,肆无忌惮惯了,变得越来越自大,对自己也是越来越有自信,更何况,他们以为这是在他们的地盘上,又断定我不敢在这时候自断膀臂,所以方会如此有恃无恐。”   “元帅说的,也正是我们的顾虑,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难道真的就放任这些家伙放肆吗?”另一名一品将军关山郑重问道,事实上,他也不赞成现在就动边军,理由就是秦锋刚刚说的这些。   话音刚落,便听秦锋断然道:“不动不行,这些人若再留下,必然会成为咱们背后的刀子,你以为他们做了这么多坏事,会对咱们没有戒心?会不想着借刀杀人?所以必须要动。”   部将们一时没了声音,但紧接着,便听雷霆沉声问道:“是,末将等谨遵元帅之命,但不知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做?”   “等。我已经有布置了,剩下的,便是等。”有国师传信,秦锋自然是信心十足,看到雷霆眉头紧皱,他便微微一笑道:“行了,你派人去接应一下耿将军,我想,如今既然我已经来到了雁落关,他应该也要到了。另外,让咱们的士兵和这边军中的普通士兵接触一下,多谈谈军饷和饮食方面的事情,看看能不能收集一些情报。”   雷霆略一思索,心中也明白了这其中关窍,于是领命而去。这里洛槿初和梅如玉等方从屏风后出来,却见秦锋正对何秋澄道:“何大哥,我觉着让士兵们彼此交流这一招短期内不可能见效,只怕到时还要何大哥想办法出面联络几个朋友。”   何秋澄郑重道:“合该如此,待我悄悄出去,看一看昔日兄弟都在何处。”   秦锋点头道:“嗯,万事小心些,侍卫腰牌你还带着吧?那几个老家伙现在还不敢就和我翻脸,一旦有事,你亮出腰牌,大概也有作用。”   何秋澄抬头看了一圈帅帐,感叹道:“元帅也太小瞧我了,我在这片天地足足呆了七年,这里的一草一木,我都熟悉无比,如今旧地重回,探查几个兄弟,对我来说有什么难度?你就在这里等好吧。”   秦锋笑道:“好,既如此,我便在这里等何兄的好消息。”说完转身看向洛槿初,却听她道:“旁边的大帐归我做药用,我先研究一下,争取做些止血散金疮药和治疗感染的药物样品,接着试用几次,如果没有问题,等到人手来了,咱们就可以大量生产了。”   秦锋点点头,众人面前倒也不好做出什么亲昵的动作,只是轻声道:“辛苦你了,初初,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尽管和我说。”   洛槿初点点头,知道秦锋心中压力也很大,于是走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放心吧,我们夫妻两个联手,必定无敌。”   “脸皮真厚。”既然妻子都不忸怩,秦锋索性也宠溺的刮了刮她的小鼻子,然后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是的,我们定然会取得这场战争的最后胜利,因为我们没有退路,大周朝,不能在我们的手里被灭亡。初初,我们要赢,还要用最小的代价来赢,要让尽可能多的士兵跟着我们一起享受最后的胜利。”   洛槿初自然知道秦锋这几句话的意思,点头一笑:“放心,这交给我了。”   **********************   军营西北角,靠近一片连绵山脉的地方,是大周军营的马棚,此时众多士兵正在里面喂马,一边大声说笑着,所议论的话题自然就是秦锋等人的到来,对于这未及弱冠的小元帅,大多数人没什么信心,但也有些人听说过这位小元帅的神奇经历,所以心中还是抱着希望。”   “刘哥,你咋一句话也不说呢?难道你对这个小元帅就一点儿也不好奇?你觉得他能不能带着我们赢啊?”   马槽里的草料都放足了,几百个士兵停了手,都围到一个络腮胡子,脸上有一条狰狞刀疤的大汉面前,一边帮他点了烟叶子,一边嬉笑着问。   “不是能不能赢,而是必须要赢,不能赢,大周就完了,如今可没有一个二十年前天神下凡的国师,二十年,足够把一个意气风发的好汉消磨光了。”   被称作刘哥的人开始时语气还非常肯定,但是到了后来,便有了一点英雄垂暮的沧桑感。   “刘哥真看好那小元帅?”人群中立刻有人惊讶起来,就听姓刘的汉子低声叱道:“他是我们的主帅,自然要相信他,你们也不想想,那是皇上钦点的元帅,难道皇上不知道他年纪幼小不能服众?既如此,为什么还要点他为帅?必然是因为有过人之长,其实谁做元帅和咱们又有什么关系?咱们这些小兵,在战场上只要向前冲杀就行了,摊上个好将军,能少死几个是幸运,摊上个差的,就算全军覆没了,那也是运气不好,反正总有同袍作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围观兵丁立刻笑开了,嘻嘻哈哈道:“刘哥,每次你都是这几句话,腻不腻啊?我们耳朵都起茧子了,能不死当然还是不死的好……”一群人一边说着,忽听一阵锣响,便都站起身道:“开饭了,刘哥,咱们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5555555555555,好容易在十点半之前赶出了这一章。留言真是没有精力回复了,宝宝的肠胃又有些不舒服,要崩溃了,OTZ ☆、第一百二十九章   “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再坐一坐。”   刘哥靠着大树,眼看着几百士兵纷纷离去,他望着天边夕阳,出了一会儿神,便站起身向不远处的马匹走去,伸手在一匹又一匹的马儿身上抚过,一边感慨道:“又要打仗了,你们争气些,帮主人多杀鞑子,就算战死沙场,也不用怕,有你们的同伴呢,或许说不定这次死了,来世还能托生为人……”   “怎么?如今手下没有兵,就开始给这些马儿做战前动员了吗?”   忽然一个带笑的声音传来,那刘哥先是怔了一怔,接着猛然转过身子,不敢置信瞪着站在大树下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才大叫一声:“我的老天……”不等叫完,忽然又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连忙住口,快步上前,焦急对何秋澄道:“老大,你……你怎么来了?你……你不会是听说大战将起,又……又回来了吧?这……这怎么行?难道你不知方瑞那狗东西最忌惮你?如今他抱上了钱将军的大粗腿,在十三营里简直说一不二,如果让他看见你……”   “看见我也无妨。”何秋澄淡淡一笑,伸出双臂和面前的大胡子拥抱了一下,然后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马栏,脸色便沉下来,涩声道:“这……这就是你现在干的活儿?那群混蛋,他们到底知不知道你的厉害?”   刘哥苦笑一声:“老大,别提了,我能落到这个下场就不错了……”话音未落,眼中已含了泪,他扭过头去,颤声道:“方瑞那混蛋,学老大弄了个什么尖刀队,其实就是送死队,咱们……咱们队里的三百弟兄,如今还活着的,不足五十……”   “砰”的一声,何秋澄一拳砸在大树上,只砸的那大树叶片纷飞,他似是对这个结果不敢置信,咬牙看着刘江,沉声道:“不足五十?怎么……怎么会不足五十?分明我离开的时候,还有二百八十六个兄弟的,这……这也不过就是一年多,还不到一年半,怎么……怎么会?”   刘江苦笑一声:“没办法,老大你的名头太大,影响太深,方瑞那狗东西阴了你,剩下咱们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若不是怕激起士兵们的怀疑和反弹,只怕这四十三个兄弟也留不下来,虽如此,我们这些人也都是被分配做些喂马做饭的活计。”   他说到这里,语气也激动起来,看着何秋澄哽咽道:“老大,剩下的兄弟们不是怕死,咱们就是想等着,等着看这些王八蛋的下场,他们如今是越发贪婪刻薄了,每个月的军饷只有三成不说,就这个,还经常发不下来,士兵们不敢声张,一旦有人敢说话,立刻便要被送到尖刀队里送死,到现在……”   话音未落,这高大汉子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却是再也没有说出什么话,只是喉头咯咯作响,显示出他此时的心情也是悲愤至极,好半晌,才握着拳头在空中狠狠砸了一下,低声吼道:“妈的,若不是怕被鞑子有机可乘,若不是身后便是万千百姓,我他妈早反了,豁出去和这些王八蛋拼了,杀死一个算一个。”   何秋澄听到昔日弟兄竟然落得这样下场,只觉目眦尽裂,当日他黯然离开军营,让方瑞顺利冒领到他的军功,可是让那混蛋承诺过,不会对他的这些属下挟私报复,谁知自己离开不过一年多,那混蛋竟然将他的兄弟阴的几乎全部送命,想也知道,若是秦锋不来,若自己没跟着他回来,只怕再有两个月,这四十三个兄弟恐怕也保不住了。   刘江擦了擦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叹道:“老大,你快走吧,这里已经比一年多前更加险恶了,方瑞那王八蛋,我能看得出来,他后悔了,要是他那时候就有今天的势力和靠山,老大你肯定别想好好的回去,说不定都让那混蛋给阴死八回了呢,虽然说保家卫国是咱们当兵的本分,但是老大你这一回来,没死在鞑子的刀剑下,反而死在自己人的阴谋中,这太冤了。”   何秋澄这时候才慢慢恢复了平静,他拍了拍刘江的肩头,沉声道:“你放心,这一次,他们再没有只手遮天的机会了。“   刘江一听老大这话不对劲,再看看何秋澄的神情,有的只是痛恨和愤怒,分明没有半点无奈与担忧,他也是聪明人,只稍微想了一想,便失声道:“不会吧?老大难道你……你抱上了新来的小元帅的大粗腿?”   抱大粗腿这种说法对何秋澄来说并不陌生,兄弟们从前还在的时候,都喜欢用这个打趣,不过现在用在自己身上,怎么听着就这么别扭呢?他咳了一声,点头道:“没错,我现在就是元帅的侍卫。”   其实从前何秋澄的确在秦锋身边当过一阵子侍卫,不过后来梅如玉救出后,他便成为自由身,带着梅如玉去乡下庄子了,秦锋也因为他是洛槿初的救命恩人,如今也叫他一声“何大哥”。到了雁落关之后,只是为了给他一个方便行事的身份,所以才会又给了侍卫腰牌,事实上在秦锋心中,是把他当做平起平坐的朋友的。   但这些刘江不知道,不过只听自家老大说抱上了元帅的大腿,他就已经十分兴奋了,然而转念一想,这壮汉又皱起了眉头,喃喃道:“可是……这元帅不是京城王府里的世子吗?打完仗后人家也要回京城的吧?更别说这场仗能不能赢都说不定,小元帅还不到二十,哪是那些老奸巨猾的老狐狸的对手?”   “你不要太小看元帅了,别的我不能多说,我只告诉你,要为兄弟们报仇,要把这些吸人血的混蛋给一窝端了,这一次就是绝佳的机会。刘江,我这一路来,第一个遇到的就是你,其他兄弟我都没看到,而我也不好到处乱蹿,所以这事儿只怕还要拜托你了。”   刘江的心“咯噔”一跳,他首先想的并非是“什么事要拜托我?”而是眼睛发亮的凑过去,小声道:“老大,你的意思是说,小元帅明白这里的情况,他……他要动……”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来,但是他相信自家老大会明白他未完话里的意思。   何秋澄郑重点头,刘江顿时大喜,但旋即又收了笑容,摇头涩声道:“老大,你知道我恨那些老家伙都恨到骨髓里去了,但……但是这样大战在即,小元帅要动这些人,一旦造成混乱,那不是给鞑子们机会吗?更何况,这些混蛋都是互相勾结的,拔出萝卜带出泥,小元帅难道能把他们都治罪了?那这些边军由谁来领导?一下子动了几十个将领,这……这简直是把自家锅底的柴禾给抽去了啊。”   “行啊,几天不见,连釜底抽薪都会说了。”何秋澄忍不住笑,然后拍了拍刘江的肩膀:“放心好了,这些道理你都知道,元帅怎么可能不知?既然要做,自然就是做好妥帖准备了,你如今只说一句,信不信我?肯不肯帮我的忙?”   “这是什么话?我老刘这条命都是老大从死人堆里救回来的,就算上刀山下油锅,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先前担心,不也是怕给鞑子那边机会吗?老大你是知道咱们兄弟的,不管这些老混蛋怎么可恨,但总算上天护佑,,咱们如今还是守在雁落关,还没让鞑子寸进一步,只要没有这个后顾之忧,老大你指到哪儿,我就打到哪儿。”   “当然没有这个后顾之忧,你以为元帅就拎不清轻重吗?放心好了。也不用急,虽然元帅会快刀斩乱麻,但是未必需要借用你们多少力量,你只要和兄弟们碰碰面,看看能不能在兵士们之间散播一些言论,让他们不要被那些老混蛋煽动,加入反对元帅的行动中来就好,就如同你刚刚说的,咱们最重要的任务是对付鞑子,这些老混蛋必须要收拾,但是也绝不能窝里反,给鞑子落井下石的机会。”   “就这点事?”刘江搓了搓手掌:“会不会太简单了?老大你知道我一向很厉害的。”   “就这点事,你只要能办好了,我就在元帅面前为你请功,别以为很容易,你要联系兄弟们,总不能太明目张胆的吧?要散播言论,也要循序渐进吧?”   “对对对。”刘江点头:“我是太心急了,妈的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来了这一天。我得控制好自己,免得自己急切之下坏了小元帅的大计,若是逼得元帅不得不提前发动,那就太仓促被动了。”   何秋澄点点头,又道:“稍微收敛下就行,大战在即,元帅不会等太久的,三五天内把这事儿搞定,有没有问题?”   “三五天?会不会太急切?”刘江又瞪大了眼珠子,听何秋澄问他是不是有难度?他这才急忙摇手道:“有什么问题?咱们这些当兵的让那些混蛋压榨的都快没活路了,要不是上面压得紧,不知多少人死在他们的严刑之下,士兵们早就造反了,如今我就怕元帅要从长计议,这边兵士们心里存了希望,反而不耐烦等,若真的三五天就要发动,那再好不过。”   “成,那这事情就交给你了。你注意些,这可要把握好分寸,别再弄出哗变来,反而不美。”何秋澄又再三嘱咐了几句,刘江拍着胸脯保证没问题,于是他四下里查探了一圈,确定没人看见,这才转身离去。   雷霆派出去的京军在士兵中交流,果然一无所获,这些最底层士兵早已被数年来的镇压和剥削折磨的麻木了,即使察觉到这些援军兄弟似乎是在引诱他们揭发上级军官的劣迹,也不敢说出心里话,万一是上级们贿赂了新来的元帅,他们是一丘之貉,想揪出边军中的“不安分”分子怎么办?士兵们可没忘记从前有反抗呼吁的战友和前辈,不是被军棍活活打死,就是被送到了战场去送死,他们甚至亲眼看到过某些将军带着几万大军,就那么冷漠的站在城头上,看着不远处拼死从鞑子包围圈中逃出来的士兵,直到他们逃到城门下,也不肯开门,眼睁睁看着那些勇敢的同袍被鞑子活生生射成刺猬,原因只是那些人不肯“忍辱负重”。   然而这些来援助的京军不可信,可为什么连喂马的刘哥似乎也变了,自从他们那个很厉害的千户老大离开军营之后,他们那个尖刀队的人死的就剩下四十个,这半年来几乎都沉默了,怎么今夜忽然会来找自己等人说话?而且话里的暗示那么明显?这军营……是要变天了吗?   被折磨到麻木的士兵们不是变成白痴,他们只是太恐惧,所以那些反抗的念头和热血全都被恐惧深深压进了心底最深处,连想都不敢去多想,然而这种情绪是绝不可能一直被压下去的,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死亡。而这种爆发尤其简单,它只需要一个引子,这个引子或许是一件事,或许是一个人,甚至有可能只是一句话。   这一夜的边军大营注定不平静,表面上,兵士们和平日并没有什么两样,然而私下里,这些饱受压迫的最底层士兵都在和自己要好的朋友伙伴们纷纷谈论商议这件不寻常的事,他们被压迫的太久了,忽然间,无边黑暗中出现了一丝光亮,哪怕这光亮那么遥远,却总是让人迫切渴望的。   第二天一大早,秦锋便得到了消息,何秋澄也没想到刘江等人散布言论会这么快,不由气得眉毛直跳,恨恨道:“刘江这个混账,都告诉他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怎么还是弄得这样大?连咱们都知道了,还指望着能瞒过那些老混蛋?”   秦锋冷着面孔,沉声道:“何大哥不要抱怨你那些兄弟们,叫我说,未必是他们不想控制,只是这些士兵被压迫剥削的太狠,一旦有星星之火,便成燎原之势。”   “可这样一来,元帅就被动了,这才是第二天,若让那些老混蛋有了察觉,这事儿就要费许多手脚。”何秋澄急了,却见秦锋淡淡道:“无妨,何大哥去找雷将军过来,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也要做安排了。“   何秋澄这时候已经心急如焚,一个箭步就要蹿出去,却在门口和一头拱进来的雷霆撞到一起,两人也顾不上疼,雷霆便冲到秦锋面前,低声道:“元帅,今日边军中的流言你听到了吗?我派出去的兵昨天还是打不开任何局面,今天可倒好,简直是走到哪里就被围到哪里,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锋笑道:“没什么,何大哥做了些手脚,这些士兵被压迫的太狠了,这会儿忽然看见希望,所以都有些失常。我让你昨天和将领们通的话如何了?”   雷霆笑道:“那还有什么?边军厉害不厉害末将不知,但咱们这二十万京军可不是吃素的,这些老将自恃劳苦功高,不把元帅放在眼中,众将早已摩拳擦掌了。”   秦锋点头道:“做了准备就好。现在你给何大哥三千人手,沿着军营巡逻,一旦发现有被捕或被罚者,立刻出手相救,以我这个三军元帅的命令,若有不服气者,让他们来我这里理论。”   “一开始就这般强硬?”何秋澄愣住了,却见秦锋笑道:“正是要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怎么?难道何大哥还要让人家都有了准备,然后再去拼个两败俱伤吗?”   雷霆心里一翻个儿,暗道不对劲儿,这事情肯定不对劲儿,元帅怎会如此强硬?就算他的地位身份在这里,也不该如此贸然行事,除非他有帮手,或者皇上密旨,唔,难道说,这一次他来边军,皇上给了元帅密旨,要连同鞑子和边军中这些不稳定因素一起收拾掉吗?   正想着,就听秦锋又对何秋澄道:“何大哥在这里七年,应该对边军十分了解,若有那作战出色却被打压的人才,不妨全都试一试,若是正义良知尚存,我有大用。”   “是,元帅放心,这军营里多得是这样人才,我只是不知道他们如今,还有几个活着的……”说到最后,何秋澄也不禁黯然了,只此时并非难过悲痛之际,因此他和雷霆行礼告退,转眼间就出了大帐。   这里秦锋盘算了一会儿,也走出营帐,来到洛槿初的大帐里,只见爱妻和柳先生白玉梅如玉等人都正在忙碌着,见到他来,洛槿初便停下手,迎上前道:“都安排好了?”   秦锋点点头,微笑道:“差不多了,国师此时不知在哪里,只要他一出现,就可以最后收网。”   洛槿初叹气道:“听你说的轻轻巧巧,却不知这其中担着多大风险,一个弄不好,真是要万劫不复了。” ☆、第一百三十章   “没那么严重的。”秦锋以为妻子是心里生了惧意,因淡笑着解释道:“边军不过十五万,京军却是二十万,许多人想着边军作战能力强,却不知这京军皇上原本便是有意要送来此处钳制他们,所以战斗力也绝对不弱,就算没有国师,事起仓促,大不了我霸道一些,背个嫉贤妒能的骂名,这些将军恐怕在士兵里也没什么好名声,杀了他们,大家也会拍手称快。”   “我知道你但凡行事,必定有万全准备。”洛槿初也是一笑,接着又幽幽道:“只是你想过没有,一下子或杀或抓,把这边军将领都收拾干净的话,谁来接替他们的职务?”   秦锋尚且不等说话,柳先生便笑道:“妞妞这就是杞人忧天,如此重大之事,元帅岂能没有考量?”说完秦锋也笑道:“自然,这一次从京城中带的将才不少,皇上明知派我来是做什么的,焉能不替我准备好这方面的人才?更何况,边军中也不是全都像这些窝囊废一般的将领,不过是那些真正出色的,却反而被这些一丘之貉联合起来打压而已,一旦除了这些害虫,边军中被打压,一直隐忍的将才也可以立刻接手,我已经让何大哥去寻这样的人才了。”   见秦锋安排的滴水不漏,洛槿初放下心来,正要再说什么,忽听帐外脚步声响,接着何秋澄在帐外道:“元帅,元帅可是在这里?出事了。”   “怎么了?”   秦锋大步出门,就见何秋澄在门外,面色铁青,沉声道:“元帅快去看看,那些混蛋……大将军他们抓了一些人,要处以军棍刑罚……”说到这里,他面上不禁带了几分犹豫哀求之色,轻声道:“求……求元帅救下他们,这……军棍下去,他们就没办法活命了。”   秦锋只看何秋澄的面色,心中便知这被抓起来的定是他那些兄弟。想也知道,军营这么大,又怎能保证所有士兵都齐心协力?若是真的如此齐心,只怕这军营早就哗变了。长久以来的压迫让士兵们看到希望,一夜之间流言四起,怎能不让那些将领愤怒?怕是专门有想着钻营晋身的,一大早就去告密了吧?只要怀疑上一个,拔出萝卜带出泥,那些将领怎会不知何秋澄这还幸存的四十三个手下?所以自然要拿他们开刀。   “看来这些老糊涂是真被我昨天的姿态给迷惑了,笃定我不敢在这时候拿他们怎么样,所以要处置这些人,一是继续给我下马威警告;二来,也等于是剔除了军队中不肯和他们同流合污的危险分子。”秦锋喃喃自语着,听何秋澄又叫了一声“元帅”,他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何大哥放心,自然是要救的,咱们走。”   “可是这里……”何秋澄到底还没失了全部冷静和分寸,看着这营帐,他知道此处是洛槿初和梅如玉等女眷以及柳先生做药的地方,生恐自己和秦锋离开后,那些将领狗急跳墙,再派人对女眷们不利,那就真的是糟糕了。   却见秦锋微微一笑道:“放心,他们没事儿的,既然我是江湖中人,怎么还没有点江湖势力保护亲人?”   话音落,何秋澄便明白了,知道真正的富贵人家重要人物都有一些暗处里的侍卫保护着,这些侍卫又称影卫,最是神出鬼没,想来秦锋身为亲王世子,少小离家,驸马和公主怎可能真的放心他闯荡江湖,以他们的地位和势力,找几个厉害影卫保护儿子实在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   秦锋和何秋澄匆匆而去,这里洛槿初却是在帐篷中听到了他们刚刚的话,那双大眼睛一下子就贼亮起来了,暗道纳尼?江湖势力?保护?难道是影卫?天啊,竟然真有这种传说中的人物?不枉老天安排了我穿越一场啊。哼!秦锋这混蛋嘴太紧了,竟然都从来没透露过这方面的消息。   一边在心中狠骂“没良心的”,一边就开始帐里帐外的乱找起来,梅如玉和香草等起先还不去管她,后来见她越来越疯癫,对着帐中用来熬药的大锅竟然也大叫什么“出来吧影卫,我看到你了,别以为装成锅我就找不出你来”这之类的疯言疯语后,白玉终于忍不住了,抬头道:“师姐,你是被黄鼠狼魇住了吗?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说胡话?”   柳先生心里却明白的,心中暗笑自己这徒弟旁门左道知道的还不少,竟然知道影卫这回事儿,再听白玉的话,饶是柳先生定力超人,此时也不由笑得嘴角差点儿抽筋,接口道:“白玉别胡说,黄鼠狼那级别的哪里就能魇住你师姐?狐狸精都够呛,要能魇住她,除非是上古妖兽级别的。”   一语未完,众人已多笑起来,洛槿初瞪眼看着自家师父,咬牙道:“什么上古妖兽级别的?师父你也太看得起徒弟了吧?上古妖兽那是用来对付秦锋的,我可比他差着好几级呢,不然也不至于就被他娶回去。”   “我的天,听听这话,竟然好像还不甘不愿似得,像你这样儿的妖孽,有人要就该偷笑了,何况还是秦锋这样的少年英才。”柳先生毫不客气的吐槽,实在是这徒弟太大言不惭了,大言不惭到他不吐槽都觉得对不起秦锋。   梅如玉和香草等人都笑得捧腹弯腰,偏偏因为是女子,又不好意思哈哈大笑,一个个憋得这个难受就别提了。   这里柳先生终于装好了几份金疮药,便招呼白玉道:“止血散都准备好了吗?走,咱们去军医那里,元帅既然去处理了,不知道等下会不会有伤病,正好治了,也看看这些药的效果。”   白玉答应一声,师徒两个走出去,洛槿初眼看自己连连搞笑,却也没有引出任何一个疑似影卫的来,不由叹了口气,知道这些人大概果然和传说中一样强,最起码定力肯定是超群的,自己虽开了金手指,奈何却不是什么武侠小说中的女侠,要见识影卫,只能等秦锋回来了。想到这里,便也不再浪费时间,乖乖走回去继续做药,一边牵挂着秦锋等人的情况。   且说秦锋和何秋澄一路往中军大帐而来,在路上何秋澄便解释了前因后果,原来他去寻找刘江的时候,发现许多士兵都往一个方向涌去,独不见刘江,一问之下才知他被抓去了中军大帐外,要处以极刑。因此连忙赶过去,恰好雷霆也得士兵报告了这个消息,他心里早有准备,所以也不怕和这些边军将领撕破脸,带着亲兵就护住了那些被抓起来的士兵,只是苦于身份不如梁昆高,所以才让何秋澄赶紧来找秦锋。   再没有什么地方能够比军营里等级更森严了。就算是朝堂上,也有言官可以向皇帝递折子痛斥那些一二品的大员,就算是皇帝,一旦政策不妥,也有尚书和其他臣子反对劝谏,甚至一旦天下有了大灾,堂堂九五之尊还要写罪己诏呢。   然而在军营,绝对不存在这种以下犯上的可能,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授,在这里,最高将领就是一切,他拥有至高无上的先斩后奏之权,甚至处置一些低级将领,根本都不用向皇帝奏报。而且任命权力也是大得很,这种情况下,一旦摊上了梁昆这样贪婪残暴又狡猾的将领,那些刚正不阿才能过人的将才就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尤其是先皇魄力不足,纵容边军,以至于这样的情况愈演愈烈,甚至十五万士兵被压榨剥削到这个程度,竟愣是被镇压的再没一个人敢生出反抗之心。   由此可知等级是多么重要,若没有秦锋这个最高统帅撑腰,知道自己只要撑一会儿,元帅大人必然赶来,雷霆是说什么也不会这么冒失出头的。以下犯上,这等于是自己把把柄送给人家啊。   而此时,他与梁昆对峙着,丝毫不见心虚慌乱,这种情况,让老狐狸似得梁昆心中也直倒吸冷气。   面前这人从容不迫,说话条理分明,可见并非是那只有血勇的莽撞之徒,这样情况下,他竟敢在这里和自己叫板,半步不退,这说明了什么?   一念及此,梁昆只觉着一股寒意从脚后跟升到了头发梢:难道那小元帅竟然是装的?他……他竟敢冒大不讳,在这种关键时刻对自己等人下手?不……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来是打鞑子的,不是来削弱边军势力的,皇上也绝不会允许他这样胡来。   虽然极力劝说着自己,然而梁昆毕竟是一只老狐狸,他心中已经有了一股不祥的预感,于是再不肯犹豫,大吼一声道:“雷将军的手竟然伸得如此长,连我边军事务也要插手,真当我等是纸糊的吗?动摇军心之罪,不杀不足以平民愤,若你还要执迷不悟,护着这些鞑子奸细,休怪我对你无情,你不过一个小小的一品将军,竟敢不服从我这大将军的调遣,还以下犯上,这也是死罪,儿郎们,给我统统拿下。”   一声令下,围在他身边的那些边军将领便齐刷刷举起手来,数百亲兵齐齐踏上前一步,就要冲雷霆动手。   “我看谁敢。”   关键时刻,雷霆可也不是吃素的,大叫一声,虎目在四周威严的掠过一圈,方大声吼道:“大将军,你休要给末将乱扣帽子,说这些人是奸细,却连个明确地证据都没有,动摇军心?你说动摇军心就动摇军心了?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我并非以下犯上,然而如今军中可不是你级别最高,想一手遮天,哪有那么容易?咱们就等元帅过来,好好分说分说,若元帅有他们通敌的证据,说这些人该死,末将二话不说,亲手杀了这些汉子,然后给老将军负荆请罪。”   妈的这混蛋,通敌证据连我都没有?那个就是来找我茬儿的黄口小儿怎么可能会有?这混蛋是决定和我对着干了。梁昆在心里恶狠狠地骂着,耳听得周围围着的那些士兵已经开始议论,他知道这种情况不能再继续下去,一旦自己这大将军的威严受到挑衅,只怕用严酷政策强压下的那些士兵就要蠢蠢欲动了。于是他把心一横,轻轻点了点头。   被五花大绑却是昂然站着的上百人身旁,忽然间就起了一片刀光,十几个黑衣人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仿佛突然之间,他们就出现在这些“囚犯”当中,然后就是杀气弥漫,雪花刀高举起来映射着太阳的光芒,交织成一片,狠狠向这些“奸细”的颈间斩下。   “啊!老匹夫你敢!”   雷霆怎么也没想到事情竟会变生肘腋,待要抢救已经是来不及了,只看突然冒出来的这些人的动作和身上杀气,便知他们是浸淫此道已久,即便自己拼命去救,怕也是救不下来几个人。一时间,这一品将军只觉着目眦尽裂,恨不得冲上去将那奸诈狠毒的老混蛋梁昆给一脚踹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声清越的长啸响起,接着场内上千人就觉着眼睛一花,阳光下仿佛有一阵淡淡轻烟掠过一般。还不等大家反应过来这阵烟是从哪里来的,便听“仓啷”之声不断,眨眼功夫不到,那十几个暴起杀人的黑衣人便呆立当地,手里刀却是全部掉到了他们的脚下。   接着那阵轻烟放慢了动作,在空中一个盘旋,潇洒落地,这时众人才看清,哪里是一阵烟?分明是个身穿玄色长衫,眉目俊秀气度飘逸的潇洒少年。   这少年此时背对着梁昆等人,却是正面对着围观的几千士兵,目光掠了一圈,方面沉似水的慢慢转过身去,一字一字沉声道:“军营之中,竟然杀手当道,随意残害将士性命,梁昆,这便是你的治军之道么?”   这质问的声音明明不大,然而听在在场所有士兵耳中,却是开金裂石醍醐灌顶一般,顿时就让所有人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不敢置信的看向台上少年,似是隐隐猜出了对方身份,只是又有谁敢相信?于是人群中再次起了骚动。   梁昆面色苍白,他虽然没见过秦锋,只是看对方此时的气度和威严,心里也明镜儿似的。正不知该如何办好,便听对方再度缓缓开口道:“见了本帅,因何不跪?”   这一句不怒自威的质问声再度远远传了开去,接着便是“哗 ”的一声,台下的士兵们全部沸腾了。   元帅,那刚刚出现便露了一手超强功夫震惊全场的少年竟然真的就是皇上钦点的元帅,来率领他们打鞑子的三军元帅。天啊,怎么会这样强大?那明明只是一个少年啊,但是为什么就会让人有这种高山仰止般的崇拜和激动?再联想到一夜之间就传遍三军的流言,所有围观的士兵都激动的不能自已了。   梁昆虽是沙场老将,然而若论真正顶尖的内家功夫,他哪里是秦锋这行走江湖,得无数名家教导的天才少年的对手?此时和对方刚刚一对视线,就觉着铺天盖地的威压尽数向自己扑来,饶是他一向心狠手辣,此时竟也对这威压生不出半丝反抗之心,忽听身后“扑通扑通”跪了一地,他的膝盖也不禁一软,不由自主就跪了下去,忍着心头愤恨屈辱沉声道:“参见元帅。”   雷霆和何秋澄等人也早跪下去,而台下士兵一见那残暴专横的主将都跪了下去,刹那间,“元帅威武”的吼叫声响彻云霄,几千边军二话不说便跪了下去,狂热的目光追随着台上那道傲然而立的身影,如同膜拜神祗一般。   这骤起的潮水般的“元帅威武”登时让梁昆等警醒过来,这才知道着了秦锋的道儿,虽然此子气度不凡,但也万万不可能有这种铺天气势让自己等屈服,除非是用了江湖上迷心术一类的功夫,难怪传言中都说宣王府世子乃是江湖中有数的少年高手,如今看来,传言不虚,却是自己等人托大了。   一念及此,梁昆不由得又气又悔,正要强行站起表现一下自己“威武不屈”的精神,便听秦锋淡然道:“起来吧。”   我#&%%¥(脏话自动屏蔽中)   梁昆等人心里这个憋屈就别提了,不过是晚了那么一步,自己等人再起身,便像是依令行事,那股反抗的“英勇”气势荡然无存。   偏偏这秦锋不知道是用了什么功夫,他的声音明明不大,现场又都是大叫声,但是这声音却是明明白白的传开去,让所有士兵都看到了他们的主将和各级将领是在元帅下令起身之后才站起来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秦锋伸出一只手轻轻向下一按,雷霆立刻会意,转身对士兵们道:“肃静,且看元帅如何处置此事。” ☆、第一百三十一章   话音落,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数千人的场地,以及不得不挤在帐篷空隙内,明明看不到什么却还是抻着脖子望向这边的上万士兵,竟没有一丝嘈杂之声,说是落针可闻也毫不夸张。   不枉我耗费了所有内力来造这个势。   对士兵们的反应,秦锋真是满意极了。对面梁昆等人愤恨的盯着他,眼睛里似是要冒出火来。然而秦锋自家知自家事,为了这个先声夺人的出场,他也耗尽了所有内力,刚刚出手救人,连他都没想到自己能爆发出那样可怕的潜力,竟在一瞬间,真的将十三个杀手尽数点了穴道,他非常清楚,这件事现在再让他来一遍,绝对不可能这样完美。   紧接着又是摄魂术又是狮子吼,而且还不能是单纯的狮子吼功夫,要配着传音入密的高深内功一起来,才能做到从容不迫的威严之下,恰到好处的声音却能传扬出去。   然而虽然耗尽了所有内力,这成果却是出人意料的一片大好,原本秦锋以为这些边军总也要观望一下,即便心中对自己生出佩服之心,但碍于梁昆等人数年积威,也要克制克制。   殊不料士兵们经过一夜“流言”的洗礼,再受到杀鸡儆猴的恐吓,偏偏之后雷霆坚持不肯让步,让大家又看到了一丝亮光,如此希望和绝望交替,情绪正是极度不稳之时,秦锋便来了个“闪亮登场”,怎能不闪瞎现场众人的“狗眼”?如此这般,让士兵们一直埋在心里的情绪瞬间爆发出来,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   “这些人所犯何罪?”   国师的证据还没有送过来,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有眼前这个场面,这个氛围,秦锋完全有把握把面前这几十个一丘之貉一窝端了。   群众的力量是伟大的。你再怎么厉害?就算有上千亲兵,但是几万士兵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淹死了吧?要知道,那可不是没人做主的普通兵士了,他们现在有自己,堂堂兵马大元帅秦锋在背后撑腰,如果还是连冲上前秋后算账的勇气都没有,雁落关此时恐怕也已荡然无存。   正因为有了这个认知,所以秦锋不肯退步,反而咄咄逼人。   “这些混账东西动摇军心,定是鞑子派的奸细,必须严惩不贷,以儆效尤。”事已至此,梁昆也已经看出秦锋的来意,他只能硬着头皮对抗,不然下场恐怕好不到哪里去。只盼这混蛋以大局为重,不要马上动手,唔,没错,这样自断臂膀的行为他绝不会做的。   直到此时,梁昆还在做梦呢,可见这些年相对的安逸和作威作福已经严重腐蚀了他的智商,雁落关能守到现在,除了兵士们英勇作战之外,不得不说也是老天照应,鞑子那边一心盼着重新摆出绝杀阵,然后靠绝杀阵杀入中原一劳永逸,这才有了边关这么多年的和平。   “动摇军心?怎么动摇的?鞑子奸细?有什么证据?书信?来使?行动?梁将军,这台上总有上百人吧?怎么这么多人潜伏在军营中你都没有察觉,忽然今天一下子大发神威,就把奸细们统统揪了出来呢?你这番作为,究竟是大能还是无能?唔,说你大能吧,你让这么多奸细潜伏在军营里,明显就是无能之辈。可说你无能吧,你今天又忽然天神附身,一下子就把奸细找出来了,这是大智若愚啊。”   秦锋面色冷峻的讽刺了几句,下一刻,他语气蓦然转厉,大声道:“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元帅不要被他们蒙蔽。”梁昆色厉内荏的叫着:“本将军自然是有确凿证据,这些人个个该死,元帅包庇徇私,是何居心?难道你要拱手把大周江山送给鞑子?这对你有什么好处?儿郎们?我们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啊。”   “够了。”秦锋断喝一声,伸手指着梁昆:“你竟敢诬陷本帅,来人啊,给我拿下。”   “哗”的一声,下面士兵们再次起了一阵潮水般的骚动,这回可不仅仅是靠近演武台的士兵,其他营的士兵也正在成群结队赶来中,越来越多的人,填满了各个帐篷的缝隙,远远一看无边无际,还有不停向这边涌来的,这是十几万边军得到消息后尽皆出洞了。   “元帅。”   雷霆也没想到秦锋会立刻就下了命令,连忙凑过去,还不等说话,就听秦锋沉声道:“我们的大军布置好了吗?该不会也像边军这样来凑这个热闹吧?”   雷霆一怔,旋即就明白了,秦锋这是担心所有人齐聚此地,一旦鞑子偷袭,那可真就要抓瞎了。于是连忙道:“元帅放心,哼!这些老家伙昨天迫不及待就把巡营布防之事交给我,如今这营外基本上都是咱们的京军,就算边军此时乱着,鞑子来了也管教他讨不了好去。”   秦锋长出了一口气,这回是彻底放心了。   老实说,边军们这样一来,显得十分无组织无纪律,然而他心里也能了解,被压迫了那么多年,不知多少辛酸血泪,忽然间,所有人都看到希望了,那座压在他们头上的大山终于就要被搬开了,他们就算想克制自己,能克制得了吗?   “元帅,末将并非诬陷,只是元帅此举,乃是亲之痛仇者快,末将实在不能理解,大战在即,你我本该同心协力共抗外侮,何以一来就要对末将动刀陷害?末将不服。”   梁昆犹在叫着,雷霆咬牙道:“这老东西,倒是唱念俱佳,这会儿想起同心协力共抗外侮,忘了昨天元帅过来时他摆的架子了?”话音刚落,便听秦锋沉声喝道:“放肆,是你滥用私权在前,不服本帅在后,甚至对本帅构陷污蔑,你有什么不服的?拿下。”   最后这话一出口,雷霆知道再无转圜余地,元帅这是铁了心要出其不意把这个梁昆给制服了,于是他一挥手,身后上百亲兵便齐齐向前进逼。   事已至此,梁昆也呆住了,他自然也看出来秦锋这是要动真格的,不由心中又怕又恨,只不过让他束手就擒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因此一挥手,他身后将领和亲兵也齐刷刷上前,摆出鱼死网破的架势。   秦锋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怎么?你要拒捕?当着本帅的面儿就如此胆大包天?梁昆,可见你素日里是妄自尊大到了何种地步。”他说完,微微转头看了看身后,此时那上百囚犯早已和雷霆的亲兵汇合在一处,看上去都是想跃跃欲试,亲手拿下那个素日里欺压他们到骨头里的大将军。   “我不服,你这是陷害忠良,儿郎们,我们的敌人是鞑子,可是元帅却如此不分轻重……”   梁昆声嘶力竭的大吼着,他心中就别提有多么恐惧了,因为他已经预料到接下来的局面。自己等人在整个军中是靠什么横行的?就是靠身份和威严。但是如今,这个元帅是名正言顺的三军统帅,身份足够压死他们这好几十个大将军一品将军。若说自己等人真是德高望重,怕也可以周旋一二,然而梁昆和他手下的将领都很清楚,士兵们恨不能撕了他们,怎么还可能帮他们反抗秦锋?现在也只有拿出鞑子这个借口来煽动一下,期望这些边军可以和自己“同仇敌忾”了。   想到此处,梁昆都要哭了,在心里发誓说只要度过这一次危机,只要边军们和他上下一心反抗秦锋,日后他一定会对兵士们好一些,再不克扣军饷粮草了。   生死关头,这念头倒是发自真心,不过这种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好了疮疤忘了疼的,若真渡过了危机,他再不会这样想。更何况,不行春风哪来秋雨,多年的盘剥欺压早已让士兵们恨他们入骨,如今又怎可能因为他这寥寥几语就真站到他身后支持,打鞑子?是该打鞑子没错,不过小元帅也会率领我们打鞑子啊,在打鞑子之前,我们一点儿也不反对先把你这老扒皮给拿下。这是绝大多数士兵们的心理。   “元帅,你真要拼个鱼死网破吗?一来边疆就如此倒行逆施作威作福,你难道不怕鞑子落井下石趁机进攻?若是因为你而让鞑子有了这个机会,你就是大周朝的千古罪人。”   趁着各自亲兵对峙的关头,梁昆鼓动三寸不烂之舌,他只希望秦锋能犹豫一下,只要对方一犹豫,自己就有时间继续周旋了,甚至可能会一举翻盘,让这小元帅再不敢轻举妄动也说不定,梁昆心中由衷盼望这样的结果。   “够了。”   却听秦锋大喝一声,然后他猛地转身,看向台下士兵,威风凛凛道:“梁昆和他手下滥用职权,蓄养杀手,以下犯上,罪该万死。你们刚刚也看到了,上百儿郎,连证据都没有,便要全部处死,可见素日里这群人打压异己是何等令人发指。今日本帅身负皇命,抵御外侮,然而攘外必先安内,梁昆等人罪恶滔天,不严加惩治不足平民愤。我听闻素日他们作威作福,克扣军饷粮草,贪污受贿,诸般恶行罄竹难书,今日边军儿郎在此,我问你们一句,梁昆等人,该不该杀?”   作者有话要说:OTZ,原谅我,只能日更三千了,实在是赶不及日更六千了,5555555555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该杀,元帅威武!”   潮水般的声音穿透九霄,差点儿把秦锋耳朵都震聋了,他不禁心中感慨,暗道先皇啊先皇,看看吧,这就是你纵容的将领,看看他们已经不得民心到了何种地步?即便今天我不来,只要皇上下定决心整顿边军,也一定会收效显著吧。妈的早知这样,就该让皇上早点动手,还顾忌什么啊?天作孽犹可活,这些王八蛋分明是自作孽到了不可活得地步。   一听到这潮水般的声音,梁昆便知道:大势已去。   平心而论,他有些不相信这个结果,他一直觉着自己在军中是个高山仰止般的存在,高山啊,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塌了呢?又不是纸糊的,然而现在,他却比一座纸糊的高山倒下的还快,他不相信这个结果,然而事实就在眼前,由不得他不信。   没有退路了,只有垂死挣扎。   这样想着的梁昆露出了他狰狞的面目,对身后几十个将领大吼道:“到这个时候儿了,谁也别想跑,上吧,还能有一线生机,不然就只能等死了。”他想动员一□后的追随者,可是伴随着他的话,最外围几个将领却是坚定的退了几步。   梁昆要吐血了,他不敢相信在这种时候竟然还会有人背叛他,他声嘶力竭的大笑起来,冲着那几个退后的家伙,哈哈大笑道:“你们以为还有机会翻身?你们以为投降就可以全身而退?不过受点惩罚?糊涂,一群糊涂蛋,在元帅眼中,我们早已是一丘之貉,他既然甘冒奇险,用雷霆手段将咱们一网成擒,就绝不会再容许你们这些一丘之貉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个道理你们难道不懂吗?”   其实未必是不懂,然而没到最后一步,这些人总会有一丝侥幸心理,觉着只要自己“弃暗投明大表忠心”,未必就没有机会,哪怕被降职,也总比在这里陪这个老货送死强吧。   所以说,梁昆虽然在边军中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然而到最后,他曾经具有的智慧全被贪婪给腐蚀了。他只以为军方将领是一个权力巅峰的存在,当他坐拥十几万边军戍守北疆时,连皇帝朝臣都拿他没有办法,小心戒备又如何?防范又如何?他们终究需要自己在这里守着,他们不敢轻易动自己的势力,先皇的做法,更让他认定了自己的想法是对的。   就是在这种想当然的心理中,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绝对的权力和威严让他完全忘记这份权力威严是谁赋予他的,也忘了皇帝真正忌惮的是什么——不是他梁昆,从来都不是。让皇上和朝臣忌惮的,是这将近二十万的边军,从来都是这些最底层的士兵。   没错,就是士兵,这道理其实太浅显易懂了。皇帝不敢轻易动你,是怕你在军中威望太高,一旦动了会引起军兵哗变。只有你手握十几万大军并且这些士兵都是真心支持拥护你的时候,你才是至高无上的军中统帅。一旦没有了军心,你这个大将军又算得了什么?等到连你麾下的兵马都开始反对你时,那你就更是连一个光杆司令都不如了。   这道理就和“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一样浅显,然而这些将领得意于他们残酷镇压所取得的“卓著成效”,完全忘了这一点。以至于他们就那样放任着士兵们的心慢慢冷下去,冻成冰,然后越来越多的不满在这冰心里累积,就如同是平静海面下的暗流。没有引线也就罢了,一旦有了引线,一下子就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的力量。   而现在,秦锋的到来以及雷电般迅速的动作,就是这根引线。   亲兵们混战开来,那上百个差点儿被打死的囚犯也毫不犹豫加入了这支队伍,而这些所谓的囚犯,却恰恰是素日里在军中十分有威望的人,只因为他们刚直,不肯同流合污,所以被梁昆这个集团厌弃。然而也正因如此,才让他们成为边军们私底下的英雄和偶像,就好像是何秋澄曾经率领的三百兄弟中余下的那四十三人,那才是士兵们心目中真正的大英雄。   秦锋非常满意现在的情况,在一个时辰前,他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如此完美的地步。他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士兵跳上台来,甚至还有更多士兵跳上来,直到最后,台上已经没有立足之地,他这才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胜利中清醒过来。   “我的个老天。”   清醒过来的秦锋立刻就跳脚了,他没想到边军们对梁昆等人的恨意会如此强烈,无数的官兵要挤上台来,他们疯狂的吼着叫着哭着,场面极度失控,再这样下去,不但梁昆等讨不了好,只怕雷霆也要遭殃,秦锋是想得到胜利不假,但他一点儿也不想付出“大乱”这个代价。   “都住手。”   炸雷般的声音从士兵们头上滚过,是秦锋拼尽刚刚恢复了的内力吼出的一个狮子吼。   如果是别人,别说狮子吼,就是龙啸恐怕也没用。然而好在是秦锋,他是三军主帅,那些已经失去了理智的士兵,在听到他的声音后,总算是让一丝理智回笼,现场的混战顿时就缓慢下来。   “元……元帅……”   雷霆无比凄惨的从队伍中跑出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向秦锋汇报:“梁昆极其嫡系将领已经尽数拿下,但还有一些人趁着混乱隐入官兵群中找不到了。妈的,这些兵简直疯了,连我都打,梁昆更惨,那老贼腿上的肉都被生生撕下去一块,这些兵都变成疯狗了。”   秦锋看着雷霆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痕,实在是无话可说。好半晌才咳了一声,淡淡道:“那个,雷将军受累了,看来边军长期被欺压,这一次有了宣泄的机会,那个……还是可以理解的。”   雷霆看着站在面前光彩照人的少年元帅,心里忍不住腹诽,暗道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元帅你一指头都没挨上,当然能理解了,我可是被人揍了好几拳都找不到正主儿,这裤子都被撕去一块儿,叫我他妈的怎么理解啊。   秦锋没理会一脸郁闷的雷霆,只是转向台上台下怔怔站着的官兵,严肃道:“将领有错,自有军法处置,似你们这般一拥而上算什么?还有没有军纪王法了?考虑到你们长期受剥削欺压,这次就算了。然而下不为例,再出现这种情况,一律军法从事,绝不容情,你们服不服。”   “服。”军兵们都惭愧的低了头,想起自己刚刚的表现,简直比脱缰的野马还不如,这似乎的确有点儿差劲,难怪元帅都发火了。   秦锋面上升起一丝笑容,和他一同练了大半个月的兵,又跟着他行军一路的雷霆立刻知道:得,元帅这是要阴人了。   果然,下一刻,便听秦锋淡然微笑道:“好,现在梁将军等已伏法,待本帅审明他们的罪行,自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只不过……”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眉眼间的笑意更深了一些,只看得身旁雷霆心惊胆战,下意识便往旁边走了几步。   他可没忘记在京郊锻炼的时候,自己和其他将领被这位元帅捉弄的那叫一个惨啊。最后好容易才从路六儿的嘴里打听到,原来他们之所以这么倒霉,全是拜当日京城中那位有名的洛家六姑娘,也就是现在的世子妃所赐。因为元帅要做痴情无悔,我对你的爱就是希望你快乐的那种绝世好男人,所以准备结束自己的爱情,然后他们正是在这种时候到了元帅身边,所以……   雷霆很快就把思绪收了回来:往事不堪回首啊,就连这个消息,都是花了五两金子从路六儿那里买来的,主子黑,奴才也白不到哪里去,当日京郊训练那半个月,雷霆和同伴们被这主仆两个坑的那叫一个凄惨。   但是总算还好,他们终于从那凄凄惨惨戚戚中爬出来了,现在的元帅春风得意,根本无暇顾及来整他们这些小虾米了。一瞬间,雷霆几乎感动的要痛哭失声,这也让他对那些即将被秦锋黑的将领甚至都生出了一丝同情。   “但是呢。”   果然,重头戏来了。雷霆在心里默默地道,然后就听秦锋轻松笑道:“这里好像还有一些将领很不欢迎我啊,他们如今正蛰伏在大家当中,想要伺机而动,救回梁将军的同时杀了我,这样军营就又可以成为他们横行霸道的天下了。”   话音刚落,下面又起了一阵骚动。刚刚看到曙光,就又要陷入黑暗中,这绝逼不能忍啊。士兵们担心了,愤怒了,纷纷转头观察四周,企图揪出那些漏网之鱼了。   而此时,秦锋的话也恰好传来:“所以呢,下面就只能托大家帮我查一查了,你们受了这么多年的欺负,那些嚣张跋扈贪得无厌的将领应该都认识吧,把他们都揪出来,交给我,一样是审明罪行后定罪,绝不姑息。当然,我也能够理解大家的愤怒,这万一要是抓到了,想踢几脚打几拳泄愤的话没问题,不过注意别打死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等说完,便听见从某个方向传来一声大叫:“在这里,这是方维意,妈的他平日里和那些老贼走得最近了,上个月我们的粮饷只发了一成,就是让这孙子又扒了一层皮……抓住他交给元帅……等等等等,先让我踢几脚出气,我们千户就是让这混蛋陷害,在战场上被好几个鞑子砍死了……”   一时间群情汹涌,等到那方维意被丢上台的时候,一个脑袋已经肿成了猪头,连五官都看不清了。看来若不是秦锋特意交代过要活的,他这会儿恐怕就只会成为一堆肉泥。   找出了一个方维意,彻底点燃了士兵们的激情,这些平日里对他们指手画脚视如猪狗的将军老爷们,此时就好像是过街老鼠一般在他们当中狼狈逃窜,一旦抓到了,就可以把过去所受的欺压盘剥用拳脚还回去,这是多么痛快的事情。   狠,真狠啊,明知道这些兵对那些老贼恨之入骨,竟然用这样的办法让大家帮忙,到时候这些混蛋不但要死,还要在死前挨一顿拳脚,又正好让士兵们的情绪发泄出去,这招太高了,太狠了。   雷霆正在心里赞美着,就见之前那些混进士兵里的梁昆一伙已经有人跳上台来了:这些人毕竟也不是傻得,他们没有机会换装,知道在官兵中迟早会被找到,就这么一眨眼功夫,已经有四五个都被抓住了,与其临死前还挨一顿暴揍,不如痛快儿自己跳出来吧,最起码还能死个痛快。   就这样,秦锋兵不血刃就把梁昆这一伙收拾下来了。当然,事情到此还不算完,他心里非常清楚:这几十个将领不过是紧密团结在梁昆身边的蛀虫,在整个边军中,跟随在他们身后为虎作伥的下层军官恐怕也不计其数。然而事到如今,委实是不能再往下深挖了,不然边军的架子就真的会散掉。   反正那些下层军官也不过是跟着喝了点汤而已,顶多每人四十军棍,但若是有构陷同僚直接害命这种行为的,还是坚决不能忍。在这种时候,随军带来的几位监察官员作用就凸显出来了,经过士兵们的检举揭发,那些罪行特别重大,双手染了同袍鲜血的下层军官也被揪出来,所幸人数并不多,这些人无疑也是要押回京城斩首的。大多数只是跟着拿了点好处,还有个别罪行稍重的,都是被上级强迫执行的,倒也罪不至死。所以依照军纪各给惩处,又在何秋澄的帮助下重新从边军中提拔了几十人补充了空缺后,边军仍然是完整的。   三天之后,边军焕然一新,从梁昆和其嫡系将领在北关内的府邸内搜出了大量的钱财米粮,秦锋下令,全部充做军饷发给边军,算是对他们这么多年的补偿,消息传来,边军欢声雷动,简直就把秦锋当成了活菩萨。   雷霆手段闪电出手,仅用三天时间,秦锋便将边军调整完毕,他是彻底放下心了,如今就等国师驾到,将这些年他掌握的证据连同梁昆等人一起押送京师,请皇上处置便可。   *************************   “怎么想,都觉着像是做梦一样。”大帐中,秦锋正研究着桌上那副军用地图,结果就看到洛槿初从门外走进来,手里端着一个瓷罐子。   “什么像做梦一样?”秦锋抬起头,鼻翼扇动了一下,发现是金疮药的味道,于是也就不再对那个罐子抱有什么期待,继续埋头看地图,一边随意问了一句。   “就是这次的事情啊,你竟然兵不血刃就把那些老家伙都收拾了,这么不按牌理出牌,不怕国师来了之后训斥你?毕竟这也太冒险了,一个不小心,就可能让边军分离崩析的。”   “屁!”秦锋难得骂了一句粗话:“就凭那些老家伙?分离崩析?初初你太看得起他们了,除了贪污受贿和横行霸道,他们已经什么都不会了,军心背离至此,他们凭什么让边军分离崩析?”   “所以才让你捡了这个漏子,不然的话,你凭什么让他们那么容易就一网成擒啊。”   洛槿初笑着说了一句,却不料这句话竟似是刺激到了秦锋,他从桌子后边一下跳过来,搂住了洛槿初哈哈笑道:“那是自然,机会稍纵即逝,该把握就要把握住,就好像当初你掉下悬崖,若我不是一瞬间做出判断和你一同掉下去,哪有后面英雄救美的流言,要把你娶到手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呢。”   “你-给-我-滚-……”洛槿初气得一脚把身上牛皮糖踹开,恨恨道:“我就等着国师来给我报仇了,哼!似你这般贪功冒进,二十军棍少不了。”   “初初可是想要一个给夫君抹药的机会?那也不用二十军棍这么狠啊,你想要看哪里,还不是随时给你看?”秦锋这时候哪里还像一个三军主帅,言辞之大胆露骨,恨得洛槿初直接一脚踹出去,很好,正中目标——秦锋的小腿。   见爱人真有些恼了,秦锋才嘻嘻笑道:“我知道初初是担心我,不过你放心吧,国师来了看见这个局面,只会称赞我,绝不会骂我的,善于把握机会一击必杀,这正是国师最欣赏最擅长的风格嘛。所以……”   不等说完,忽然就听外面响起了一声荡气回肠的“我操!”   这是谁啊?竟然在军营这样的地方当众说脏话。秦锋长身而起,脸上涌现怒容。   其实在军营里,脏话实在是正常的事儿,你能指望一群没啥知识的大老爷们儿成天之乎者也的文绉绉说话吗?促进感情的方式可不就是“我操,干你娘,想死啊,你奶奶个熊……”之类的脏话?   然而这一次不一样,把一句“我操”喊得震动山河的这一位,他是在帅帐前叫得,如今军营上下人人都知道元帅夫人随军治疗,谁敢在帅营前放肆,还大爆粗口,这明显是不想活了的节奏啊。   所以秦锋怒气冲冲的冲了出去,但是很快,他就阴沉着面孔回来了,身后带了一条尾巴。   “我说秦大哥,你这么容易就把那些老家伙收拾了?那师父让我给你送这些来干什么啊?这不是多此一举徒劳无功吗?你这可有点儿……哎哟,这位就是嫂子吧?真漂亮,听说还是药林国手?对了对了,就是江湖中最神秘的那一支医药师的传人对吧?听说她师父这次也来了?一定带了不少稀世药材吧,让我也开开眼界啊,嗯,也不用看药材,看看她师父就行,最神秘的医药师啊,啧啧,多牛逼,没想到我竟然可以看到,哦对对对,看不到师父,现在看到他的弟子也很幸运嘛,尤其是这还是个女弟子……”   “闭嘴。”   秦锋看到以洛槿初的定力,都目瞪口呆了,终于再也忍无可忍,他没好气看着身后的家伙:“你师兄和师父什么时候能过来?”   “快了,最晚明天能到,雁城那里还要收收尾,嘿嘿嘿,这一次我师父公开露面了,秦大哥你是没看见,那叫一个万众瞩目,老百姓们都兴奋的发疯了,真没想到啊,我师父消失二十年,在民间还能有这样的威望,可见老百姓都是朴实的,做好事做大事的人他们都记着呢……”   “武长歌,国师的关门弟子,他的师兄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小于。”   秦锋没理会武长歌的滔滔不绝,向洛槿初介绍了一下,便对门外道:“六儿,进来,把长歌领到给他安排的下处去。”   路六儿答应一声进来,恭敬请武长歌往外走,这里洛槿初终于从呆愣状态中回神,然后看向秦锋:“唔,这是个……话唠?”   “初初的定力真不错。”秦锋微微一笑:“在这家伙的话唠攻势下,鲜少有人还能保持你这样的冷静。”   “真是完全无法想象啊。”洛槿初摇摇头:“我印象中,小于的师弟,国师的关门弟子,应该是一个非常冷峻冷酷的人啊,这……这怎么会变成话唠的?”洛槿初觉着自己有点儿接受不能,却见秦锋疑惑道:“冷峻冷酷?为什么初初会有这种感觉?”   “是啊,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洛槿初茫然的想,最后经过一刻钟的思索后,她终于找到了根本原因:她在现代看到的耽美小说,但凡是师兄师弟年下戏,大多都是这个套路。   喔!被误导了,一入耽美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啊。洛槿初正为自己对这个武长歌和小于脑补出来的耽美关系而充满了愧疚,就听秦锋淡淡道:“长歌喜欢小于,等小于过来了,他们两个要是亲热些,你别觉着不好,要是不喜欢,就专心在屋里做药吧。”   “扑通”一声,洛槿初跌坐在椅子上:尼玛这哪是一入耽美深似海从此节操是路人?这根本就是‘耽美小说诚不欺我也’的节奏啊,原来师兄弟真是高危配对,唯一让她失算的就是,这个师弟很明显不符合冷峻冷酷那个套路。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不是吧?吓成这样了?苏州那时你也没这样啊。”秦锋有些惊讶的道,却见洛槿初狠狠瞪了他一眼,冷哼道:“你也太瞧不起人,我至于因为断袖之爱就吓成这样吗?”尼玛我这分明是兴奋的癫狂了的状态好不好?洛槿初在心里把后一句话吼了出来。   秦锋松了口气,显然他和小于以及这个武长歌的关系不错,虽然看上去也不喜欢武长歌的魔音穿脑。洛槿初的反应让他放下心来,坐在爱妻对面,他便微笑道:“你别被这小子的话唠给骗了,你知道他在江湖上的外号是什么吗?人人都叫他魔音公子,就是因为他可以在对战中滔滔不绝的说话,定力再高的人,也很难在他这长篇大论中保持绝对精力,所以结果往往就败了。”   “不是吧?如果在对战中滔滔不绝的说话,那要保持绝对的上风才可以做到啊。”洛槿初虽然不会武功,然而在现代那也是从小在金庸古龙梁羽生的武侠世界里饱受熏陶的,这一点基本的设定还懂。   “没错,他的学武天分真的非常惊人。他其实比小于晚入门半年,可是现在,恐怕小于连他一百招都抵挡不了,甚至国师也够呛。”秦锋笑着道:“高超武功加上魔音,所向无敌。这一次要好好看看,把他安排在绝杀阵的哪一个环节,哈哈哈,那个阵里的鞑子就要倒霉了。”   洛槿初没心思关心这个,她眼睛闪闪发亮的看向秦锋:“不会吧?青出于蓝胜于蓝吗?那你呢?你能不能打过他?”   “唔,他不用魔音的话,还是没问题的。用上魔音,半斤八两吧。”秦锋老神在在的点头,却见妻子怀疑的看向自己:“不是吧,你这家伙真的不是在吹牛?叫你这么说,你也可以胜过国师了?”   秦锋尚未回答,就听外面脚步声响,接着路六儿走进来,苦笑道:“爷,武公子知道帐篷的位置后,就兴致勃勃出去了,说是要打猎。小的实在阻止不了他。”   秦锋淡淡道:“没什么,他想出去就出去,这天下能制得住他的人恐怕也没有几个,只盼着他不欺负别人就不错了,难道还怕他被别人欺负?倒是他们的帐篷,你有没有按照我的要求隔我的帅帐远一些?”   路六儿笑道:“奴才哪敢忘了爷的吩咐?放心吧,隔着二里地呢,武公子总不可能聊天都用上狮子吼吧?”   话音落,秦锋和洛槿初都忍不住笑出声来,秦锋挥挥手,路六儿退了出去,于是他走到桌前,将武长歌带来的包袱打开,这里面全是国师搜集的近几年梁昆等人谋害同袍,贪财受贿的证据。   洛槿初见他开始工作,自然不肯打扰他,于是也去了自己的小帐篷继续做药。如此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然就听一声长笑响起,接着有人在帅帐外大叫道:“秦锋,秦锋你快看,我抓到了一个猴头人身的怪物。”   这番话顿时把秦锋和洛槿初都惊了出来,与此同时,许多帐篷里的官兵也都走出来,好奇看着被武长歌拖着的那个“猴头人身的怪物。”   此时天近黄昏,太阳却还没有落下,众人看见了这怪物,不由得全都啧啧称奇,只见这怪物身材瘦削,四只俱全,胸脯高耸,竟是一个身段非常美妙的女子,然而她的头和脖子却是黑灰色的,除了一双眼睛之外,其他部位和头发浑然一体,根本分不清楚,难怪武长歌说是猴头人身的怪物,骤然看去,可不是像呢。   “你从哪里弄得这东西回来?”秦锋飞掠上前,惊奇看着武长歌手里的“怪物”,只听他笑道:“打猎时遇见的,可凶呢,张牙舞爪的,这是让我点了穴道,不然你们就见识到了。”   他正说着话,忽然就听那个被拖过来的怪物“呜哇呜哇”大叫起来,声音尖锐,似是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不……不是吧?怎么听它好像是在说人话?”秦锋疑惑地看着武长歌,而武长歌这时候也呆了,忽然一松手,把那怪物扔在地上,跳开一步大叫道:“我操怎么回事?她她她她好像真的在说人话,还是个女声,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秦锋你告诉我……”   秦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让谁告诉你呢?这是你抓回来的,我上哪儿知道它的来历?我说武长歌,你怎么走到哪儿都不消停……”   不等说完,忽见洛槿初走上前来,他连忙抓住爱人的手:“初初,别过来,这东西凶着呢,虽然被点了穴,可是谁知道武长歌这家伙靠不靠谱,万一穴道的力气不到位,再让它暴起伤人怎么办?”   “没错没错,这家伙力气太大了,说不定是要成精的怪物……”武长歌不理会秦锋对自己的“蔑视”,他现在也懵了,下意识就附和起秦锋来。   “什么成精的怪物?这……这情形有些熟悉,让我仔细看看。”洛槿初不顾两人阻拦,来到“怪物”面前蹲□子,只见那双美丽之极的眼睛中全是愤怒,恐惧,悲伤,绝望……种种复杂情绪纠缠在一起,洛槿初就没看到过这样揪人心的眼神。   秦锋担心爱人安危,见妻子已经看了几眼,便要拖她离开,却不料洛槿初猛然站起来,断然道:“不是怪物,是美人泪。”   “什么?美人泪?”   秦锋和武长歌异口同声,他们疑惑地看着洛槿初,但是旋即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齐声道:“美人泪?天香宫那些老妖婆的美人泪?”   “没错。”洛槿初肯定的点头,然后就听武长歌大叫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那些老妖婆不是早就死光了吗?如果她们还在世上,江湖早就乱了套吧,这么多年也没听说哪个漂亮女侠被下了美人泪啊,怎么会在这里出现?不对,这不合规矩……”   “好了,你就别蹦跶了。天香宫的确还存在,当今圣上的一个嫔妃之前就是被下了美人泪,后来便是初初给解了毒,才成为皇妃的。”   秦锋向武长歌简单解释了一句,接着摇摇头苦笑道:“只是我也没想到,美人泪这种歹毒的东西竟能将人害成这个样子。”   武长歌的面色也严肃起来,皱眉道:“莫非天香宫那些老妖婆也会在绝杀阵中?唔,她们向来以用毒见长,一旦在阵中,还真是有些麻烦。”说到这里,不由恨恨一跺脚,嘟囔道:“当初剿灭天香宫的行动,到底是哪个废物带的头?除恶务尽不知道吗?竟然还能放走了漏网之鱼。”   “咳咳……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日天香宫被灭,就是国师带的头。”秦锋哭笑不得看着武长歌,果然就见这厮呆了一呆,忽的一跺脚,凑上前小声道:“秦锋,你和我可是好朋友,这话别告诉师兄,不然他非和我翻脸不可,他最尊敬师父了,要知道我……可我也是不知者不罪对不对?”   洛槿初不理会这个活宝,让香草环儿月儿等上前,七手八脚将那女子带回了帐篷中,秦锋于是也无心和武长歌说话:开玩笑,这个女人好像很厉害,虽然她现在被点了穴道,但是万一凶性大发冲开了呢?就自己妻子那点花拳绣腿,肯定打不过人家,何况中了美人泪之毒到这个地步的人,竟然还能活下去,可见此女心性之坚强凶悍,这种时候自己不履行好护花使者的责任,更待何时?   到了帐篷里,经过洛槿初仔细诊治,发现这女子的美人泪之毒已经蔓延到了颈间,这简直就是触目惊心,秦锋当即便皱了眉头道:“若我没记错的话,莲贵人当时的毒不过是蔓延了整个额头,就用去五年时间。这女子都到脖子了,那得下了多少年的毒?最起码也要二十年以上吧?难道……那个时候天香宫就已经在这里了吗?”   洛槿初道:“这件事有些奇怪,我刚刚听了这女子的话,不像是鞑子的言语,若说美人泪的毒,二十年也未必到这个地步,而且她即便中毒了,难道没有家人朋友?怎会流落山林?听武长歌的意思,这女子身手也不错的。这事里面太多疑团了,只可惜我们听不懂她的话,她也听不懂我们的话,不然只要听说这毒可解,保准母老虎变成乖乖小绵羊。”   秦锋哭笑不得道:“什么母老虎变成小绵羊,你当你是驯兽师呢?要真有这份儿本事,皇上那豹园里多得是猛兽,你去驯服几只试试。”   “喂!”洛槿初叉起腰,威风凛凛瞪着秦锋:这厮才当了元帅几天啊,动不动就得理不饶人了,这是大男子主义要抬头的节奏啊,不行,绝对不行,一定要趁着大男子主义还没萌芽之前,就彻底将它掐死在摇篮中。   想到这里,洛槿初正要上前一步抖一抖河东狮的威风,就听帐篷外传来一声鬼叫:“啊,师父,师兄,你们可算是来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师父?师兄?   洛槿初听到这声狼嚎,不由得就是一愣,抬起头疑惑地看着秦锋:“武……武长歌的师父,师兄,那……那不就是……”   “没错。”秦锋打断洛槿初,也是喜上眉梢,欢快道:“他的师父就是国师,师兄就是小于……”不等说完,只听妻子大叫一声:“国师”,接着就闪电般的蹿了出去,那动作真叫一个敏捷。   秦锋愣愣看着面前空气,爱妻刚才蹿出去带起的风还荡着他的衣角呢。然后他的表情就慢慢从呆愣变成了一脸黑线的模样:这是什么意思?一听说国师就蹿出去了,国师难道比你丈夫的魅力还大?这要不是国师今年都六十多了,秦锋真是要怀疑妻子心中一直爱慕的人是那老头儿了。又或者,难道是小于?可也不对啊,自己明明告诉爱人小于是阉人了……“   怀着满腹不解,秦锋走出了帐篷,只见洛槿初站在帐篷外,正呆呆望着不远处说话的三人,他看了一眼,哼声道:“怎么不过去?刚刚不是挺积极的吗?蹿的比兔子还快呢。”   洛槿初横了他一眼:“你吃的什么飞醋?我不过是太过敬仰国师他老人家,所以一听说他来,便赶紧迎出来了,这不也是为你尽一尽地主之谊吗?怎么说你是元帅,我这做夫人的若不积极点儿,也说不过去啊。”   自己的妻子就是有这份本事。秦锋早习惯了洛槿初这胡搅蛮缠黑白颠倒的手段。不过她对国师用了“敬仰”这个词,还是让秦锋非常欣慰的。的确,国师在所有人的心目中,那就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虽然他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然而他在皇帝朝臣甚至百姓心中,依然是二十年前那个拯救大庆于生死存亡关头的神一般的人。   这样的人物,在洛槿初心中自然也是一代天骄一般,然而事实上,国师却和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既不高大也不威风,模样普普通通,甚至一张脸上完全没有什么凛然正气的表现,反而带着一丝狡黠,让人一看就知道这老头儿惹不起,肯定是狡猾狡猾地。   这……梦想和现实的差距,总是如此残酷啊。   洛槿初在心中哀嚎了一声,这时国师已经和秦锋叙话完毕,无非是夸奖他在军中的雷霆手段,于是秦锋便笑着对洛槿初道:“如何?我就说国师一定会夸奖我的。”说完又对国师道:“国师,这是内子,十分崇拜你呢。”   国师上下打量了洛槿初几眼,那双眼中的狡黠平和在这一刻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湛然神光,如同能看透人心一般,只看得洛槿初心下猛然一跳,不由得想起当日小于曾经暗示过自己的身份,这国师还是他的师父呢,岂不是一眼就看穿自己是来自未来的一缕幽魂了?   要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最大的秘密,连父母和秦锋都不知道的秘密此时竟有暴露的嫌疑,一旦国师说出自己的来历,以这个时代的定义来说,那就是反常为妖了。父母和秦锋再怎么爱自己,他们能够接受自己是借尸还魂这个事实吗?一瞬间,洛槿初的手心里全是冷汗。   不过转念一想:又如何?反正不管怎么样都穿过来了,又不是自己主动夺舍的,这不是贼老天安排的坑爹戏份吗?她问心无愧。更何况,自己来到这时代,可也没给他们添过麻烦吧,例如发展下女权运动啥的。自己不是挺安分的吗?而且做药救人,也算是做了不少好事儿。就算国师揭破自己的来历,对着秦锋和父母,她也有话说。   一念及此,就将胸膛挺了一挺,然后才上前盈盈拜见。却见国师呵呵一笑,伸手虚扶道:“不必多礼,早就听说锋儿娶了一名医术超群的奇女子,如今一看,果然是秀丽端庄,气质不俗。”说完又看向秦锋,微笑道:“锋儿啊,你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儿为妻,乃是上天庇佑,日后要好好珍惜,明白吗?”   “是。”秦锋一听向来眼高于顶的国师都夸了洛槿初,心里这个美就别提了,那真是比夸自己还要高兴万分。   而洛槿初却是听出了国师话中那一语双关之意,上天庇佑,果然,这老头儿知道自己的身世,不过还好还好,果然不愧是万民敬仰的国师,人家压根儿没向秦锋透露,算是帮自己保住了这个秘密。   正想着,便听国师又开口道:“是了锋儿,这一次我过来,还替你带来了一支特殊队伍。”说完不等秦锋发问,便对门外道:“进来吧。”   “是。”只听门外答应一声,接着一名布衣男子走了进来,观其年纪,怕是已在四十岁左右,肤色有些黑,显然是长期在户外劳作,然而气度却是英武不凡。   秦锋看的奇怪,目光向国师看过去,却听国师叹道:“这位是当年定国公之子赵英。定国公当年战败,全家获罪,家人辗转流落四方,如今只余赵英活了下来,在宁陵为奴,这一次老夫特意恳求皇帝,将一些愿意将功赎罪的囚犯编成了一个队伍,入你边军助你杀敌,目前他们的带头人便是赵英。”   “赵英?”秦锋愕然愣了一下,接着便看向赵英,喃喃道:“可是……可是赵叔叔?你……你还记得家父吗?是了,家父姓秦名宇,就是……”   一语未完,只见赵英看着他,虎目蕴泪,哽声道:“一生唯一知己兄弟,如何能忘?听说他做了驸马,仕途顺遂,我也替他高兴,如今看见你这般有出息,真是……真是替他高兴啊……”不等说完,终于泪下。   秦锋见此情景,也不由唏嘘了一番,当即便命厨房尽力整治食物,替国师一行人等接风,在这边疆用饭,席间自然不用讲究什么“食勿言”的规矩,秦锋和赵英讨论了一下这些囚犯的作战能力和可信度,又和国师讲一下对那些高级将领贪官押赴回京的处置,赵英又问秦锋家里人的情况如何?席间气氛十分热烈。   洛槿初因为是女眷,所以不能出席,但又因她是秦锋明媒正娶的夫人,虽然因为匆忙还没上宗人府请封世子妃,但从身份上来讲,也算是真真正正的世子妃了,所以众人也不能怠慢,秦锋又知道她喜欢凑热闹,索性便在帐篷里安了面简单屏风,让她在屏风后用饭。   “姑娘,别只顾听着说话,好歹用一点儿,不然等会儿菜就凉了,这边关都是肉食,凉了又腥又膻,根本没法吃。”香草见洛槿初始终侧头听着屏风外的对话,筷子只是随意扒拉着,不由得有些着急,连忙提醒她。   洛槿初白了她一眼,小声道:“急什么?来来来,你也坐下吃。我倒是不饿,嘿嘿,先听会儿八卦。”   “八卦?”香草愣了,她跟着姑娘时日不短,自然知道这所谓的“八卦”是什么意思,不禁额头上落了一滴冷汗,小声道:“姑娘,不过是些军中事务,哪里有八卦?您先吃点东西。”   “你不觉得奇怪吗?”耳听得外面欢声笑语,也没人注意自己这边,洛槿初索性把香草拉到自己身边坐着,贴着她耳朵道:“你听没听见那个赵英刚刚问秦锋的话?除了驸马公主,还有大房里的人以及老太太,他竟然连岳姨娘都问到了,虽然只是一句带过,不过这也……呵呵,很值得玩味啊。”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香草真是哭笑不得:“姑娘,刚刚那位赵将军说了,他和驸马爷乃是至交,既是至交,就算知道驸马爷的事情也不稀奇吧?问一句怎么了?”   “算了,和你没法沟通,你压根儿就不具备从八卦中找亮点的技能。”洛槿初挥挥手,心中暗道:自然不是这么简单的,那赵英之前除了知道秦锋是驸马公主的儿子,似乎并不知道岳姨娘等,是在他旁敲侧击委婉动问之下,秦锋才把岳姨娘说出来,说了之后,对方还问了关于岳姨娘的话,这可就有点不对劲儿了,一个姨娘罢了,在大宅门里算什么?值得他这样动问?何况他身世多舛,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戴罪立功青云直上的机会,怎么可能有心思对驸马的家庭成员感兴趣,一个劲儿问个不停呢?   有□。   洛槿初经过分析,果断得出这个结论。只不过想想岳姨娘向来谨小慎微的性子,再想想赵英,这俩人要说有□,也……也太离谱了吧?这种事有一个梅姨娘和何秋澄就够了,她绝对不想再做一次这样的好人了。   正苦恼着,前面的宴席已经结束,一直没怎么插上话的武长歌总算是得到了说话机会,就将今日自己找到一个怪物的事情和国师说了,只把国师听得愣住,接着也不知是想到什么似得,就对秦锋道:“你媳妇儿能治好天香宫这美人泪之毒?”   秦锋点头道:“之前她的确治好过一个女子,便是当今皇上身边的莲贵人,只是如今却不知道是否有十足把握,毕竟当日是从药林里取了药材,虽说柳先生也过来了,也带了些药林里的药材来,但是有没有带这一味,却还不清楚。” ☆、第一百三十六章   话音未落,只见国师目中也泛出了激动之色,不住点头道:“好好好,有法子治就好,即便没带药材来,让柳风明回药林一趟,挖了药材送回来就是。若真如我所猜测的那般,这一次长歌却是捡了一个宝贝回来,有这个女子,咱们这场大战就便宜多了。”   “国师此话怎讲?”秦锋听得一头雾水,却见国师哈哈笑道:“天机不可泄露,我如今终究还没有证实呢。那个女子在何处,快带我去看看。”   秦锋苦笑道:“没用的,她身中美人泪的毒,从脸到脖子,已经没有一寸完好肌肤,万万不可能认出身份来了。更何况,她的语言和咱们也不通,先前内子也曾经想和她说话,却是束手无策。”   国师笑道:“无妨,让你带我过去,你带我过去便是。”说完武长歌在一旁嘿嘿笑道:“秦锋听话,我师父这些年就在边疆云游,会好几个国家的言语呢。”   屏风后的洛槿初听得咋舌,心想二十年来云游各国,就学会了好几门外语,这也算是语言天才啊。   刚想到这里,便听秦锋冷哼一声道:“国师是大才,我自然知道,只是你说说你,本也是惊才绝艳之辈,怎么就没跟着国师学会这门本事?不然何必国师,你自己不就问出那女子的身世来历了吗?”一边说着,却是脚步声响,一行人转眼走了出去。   “姑娘,都走了。”   香草将身子探出屏风看了看,回身报告了一句,然后看着桌上几乎没动的饭菜,无奈道:“如今您总算可以安心吃几口了吧?真是的,这一顿饭就顾着听人家说话去了。”   洛槿初笑道:“你懂什么?就着闲话才好下饭。”一边说着, 便美滋滋夹了一块酱肉送进嘴里,一边还咕哝着:“唔,到底那个女子会是什么身份呢?国师看上去好像胸有成竹啊。”   “还想呢。”香草是彻底无奈了,正要再说话,却见洛槿初已经放下了筷子,站起身道:“走,我要去问问师父,这一回有没有带治美人泪的药材,若是没带来,恐怕真要让小白玉跑一趟了。”   柳先生倒是正好带了药材,之前那个中了美人泪之毒的女人他也听说过,却是没有在意。听洛槿初说国师来了,似乎知道这女子的身份,很了不起的样子。他这才郑重起来,将药材交给洛槿初后,想了想便笑道:“罢了,都算是江湖人,些许恩怨在这国家存亡之际,实在算不得什么,我去见见他。”   从柳先生这句话里,洛槿初能够听出来,敢情自家师父和国师早年间应该还有点儿恩怨,她的八卦之魂又熊熊燃烧起来,暗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该不会是当年国师跑去药林里偷药材,被师父抓了现行吧?   这话刚问出来,就被柳先生笑骂了一句,他却也不肯给洛槿初解惑,于是元帅夫人只好抱着两盒药材回了帅帐,一边嘟囔着师父真小气。眼看香草端了一盘切好的萝卜上来,她便抓起一块狠狠啃起,似乎是在发泄怒气。   临近寒冬,边疆自然没了水果,就连野果也没有,这储存的萝卜便等于是水果了。好在没有多少辣气,又多汁水,吃起来倒也甘美。此时洛槿初啃完了一块儿萝卜,正要再拿一块,便见秦锋走进来,一脸激动地道:“初初,你……你真能治好阿布琳娜的美人泪毒吗?老天保佑,你……你可一定要治好她。”   “我刚刚去师父那里要了药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洛槿初将药材拿出来给秦锋看,面上带着狐疑之色,哼声道:“不过为什么一定要为她恢复容貌呢?阿布琳娜,很美的名字啊。莫非是什么天下第一美女?所以你也急着看她恢复容貌后是怎样的国色天香么?”   她这说的也没错,美人泪之毒虽然霸道狠毒,但这也不是想中就能中的,必然要倾国倾城级别的美人儿才能享受到这待遇,不然也不至于偌大一个中原,只有宫珍中了这个毒,其他漂亮的妙龄少女都没有遭受这无妄之灾了。   “什么天下第一美女?初初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秦锋知道爱妻这是吃醋了,不由哭笑不得,不过心里倒也甜蜜,这正说明妻子是把自己放在心上的嘛。   因坐到洛槿初对面,耐心道:“这个阿布琳娜原本是西域第一美女,也是西夏王最钟爱的女子,然而十八年前忽然不知所踪,西夏王英明骁勇,却是一个多情种子,国师当年游历西夏,也曾经得西夏王召见赐宴,他还让国师帮他和阿布琳娜算一卦,当时的卦象便是有情人终有相见之日。国师说,当年西夏王听国师说他们还能相见,当场便激动地潸然泪下,可见此人着实是个痴情人。如今阿布琳娜偏偏被我们捡了来,你说……你能想象到她的价值吗?”   见秦锋又卖起了关子,洛槿初不由恨得牙痒痒,不过她也是聪明的,只是稍微一想,便悚然动容道:“我明白了,如今看来,这天香宫说不定就是在鞑子的地盘上,此次绝杀阵她们也可能出力。而阿布琳娜正是被她们下的毒,此仇可说是不共戴天。一旦我治好了阿布琳娜,让她可以重回西夏,以西夏王的深情和骁勇,必然不肯善罢甘休,而偏偏我们又是救了阿布琳娜的人,到那时,西夏王会和我们联合,如此一来,鞑子同时被我们和西夏联合攻打,必然顾此失彼……”   不等说完,便见秦锋抚掌笑道:“没错,就是这样,真是没想到,我的初初不但聪明,对于天下大势竟然也能看的这么清楚透彻,嗯,果然这都是我平日里引导的功劳……”不等说完,便被爱人一脚踹在小腿上,听洛槿初吼道:“滚开啊,你除了会吊我胃口,还会做什么?引导?亏你怎么说得出口,还要不要脸了?”   秦锋哈哈一笑,脸都没红一下,可见在洛槿初面前,这厮当真是已经把“厚颜无耻”的功夫练到炉火纯青,还颇以为得意呢。正沾沾自喜,就听洛槿初又问道:“那这个阿布琳娜究竟是怎么回事?她就算容颜尽毁,不想回去见西夏王,也不至于流落山林吧?”   秦锋道:“她被下了毒后,那天香宫的妖婆不知是怎么想的,竟把她囚禁在身边,让她为奴为仆,这十八年来,老妖婆的确就是住在北匈,阿布琳娜一直没有机会逃走。直到数月前,老妖婆来了这里,她才终于找到机会脱身,这四周有许多山林,鞑子也曾为她搜过山,然而阿布琳娜从小习武,除了顶尖的武林高手,寻常精兵也找不到她的踪迹,这才让她一直躲到今天,虽是逃了出来,可她也万念俱灰,只想等待机会亲手杀了老妖婆,自己也就可以解脱了,谁知出师未捷身先死,竟让长歌把她当做怪物抓了回来,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才有解毒的机会,这真正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天香宫这些老妖婆真是太可恨了。”洛槿初听完阿布琳娜的遭遇,不由怒火高涨,狠狠一捶桌子道:“国师也是的,当初怎么就放了漏网之鱼祸害人间呢?想那西夏王和阿布琳娜情深意重,若不是那些善妒的老妖婆,这世间早又多了一对神仙眷侣。如今可好,一对有情人相隔千里,男人相思成灰,女人却万念俱灰,这……还有比这更悲惨更可恨的事了吗?”   见爱人越说越怒,秦锋忙安慰道:“这阿布琳娜和莲贵人倒真是红颜薄命,好在上天眷顾,让她们终于遇到你。罢了,别多说了,既然得了药材,不如从现在起就开始给阿布琳娜解毒吧,我这里给西夏王修书一封,先试探试探他的态度,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谁知道他还是不是如从前般对阿布琳娜情深似海呢?”   洛槿初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看看那个阿布琳娜,若是可能,现在就给她施针,无论西夏王是不是还对她一往情深,我都绝不坐视这个本该倾国倾城的女子顶着这样一张脸凄惨终老。”   秦锋知道这就是洛槿初的性格,于是答应一声,见爱人出门,他这里坐在案后便开始给西夏王写信,写完了想一想,又给京城父母和皇帝各修书一封,西夏王的信件自然要专门人送去,而京城的书信,则命人送到驿站即可。   刚将这些安排完毕,就见小于匆匆过来,还没到近前便沉声道:“秦锋,北匈大概在布绝杀阵了。”   “什么?”秦锋悚然一惊,还不等说话,便见一个小兵飞跑过来,一边大叫“报!”来到他面前,便单膝跪地道:“回禀元帅,北匈军队刚刚出现异常调动,兵马全往明月山而去。”   “明月山?”这个答案显然出乎了秦锋和小于意料,两人相视一眼,秦锋便道:“我立刻召集将领们开会,小于你去通知国师,事情与我们猜测的有些不符,鞑子若是在明月山布绝杀阵,必有蹊跷。” ☆、第 137 章   虽然事关重大,然而这种事情洛槿初是插不上手的。她只负责给阿布琳娜尽快解了美人泪的毒就好,在众人看来,这已经就是立了大功,没人指望她除了医药之外,在大战中还能再发挥什么重大作用:开玩笑,这就已经很高调了好不好?再发挥点啥重大作用的话,让一大票男人们还活不活了?巾帼不让须眉就够了,没人希望她这个巾帼超过须眉们一大截。   偏偏洛槿初就喜欢乱扑腾,她可一点儿也不觉着自己就只能发挥这么点作用,明明还是有很多余热的嘛,秦锋你不能因为羡慕嫉妒恨就不让我发挥余热吧?我参战的积极性很高的。   所以,当这些天军队都为北匈军队在明月山的异动而进行各种探查时,洛槿初身为元帅夫人,也很想插一脚进去,奈何秦锋严防死守,她又是个女眷,所以除了在国师面前央求,在小于和武长歌兄弟俩面前抱怨几句外,也实在是插不进手去。   这种时候,秦锋只能感谢柳先生只教了爱人医术,没教她功夫了。这要是教了花拳绣腿还了得?估摸着半夜就能偷跑去搞什么“夜探明月山”的故事了。可这是开玩笑的吗?派出去的探子中,死了十八个,剩下好容易有四个回来了,却是一无所获,怎么看,明月山那里就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山峰,若说摆阵的地形位置,那更是远远比不上其他几座山峦。   秦锋头痛啊郁闷啊,一把一把挠头发啊,总算洛槿初看到丈夫苦恼,竟意外地安分了不少。   如此她每日里给阿布琳娜治病,秦锋与国师则想方设法的探查明月山的秘密。或许是两国都有了默契,要在这绝杀阵中一决胜负,因此一个月过去,双方竟然再也没有大动干戈,不过是一些彼此试探骚扰的小战斗,都没用秦锋出面,只何秋澄和他那些被提拔了的兄弟们就收拾下了。害的雷霆大叫无聊,他怎么说身份也在那里,等收到敌袭的信儿赶去时,何秋澄等人都在打扫战场了,几次下来,差点儿没把这位一品上将军活活憋死。   北匈在明月山摆绝杀阵的秘密没人知道。而大周朝这边,也有北匈不知道的秘密计划。在给西夏王去信的三十三天后,终于等来了西夏王的回信。   信是专人送达,秦锋一问,送信的人竟是西夏王室的第一高手,为了做到绝对保密,不出岔子,西夏王才会派他过来送信,也顺便兼职两国使者的职务。   西夏王在信中着重感谢了秦锋等人。看得出来,这位大王的心情确实十分激动,信里竟还有些字句都有点语无伦次,也不知道这信写完有没有专人润色,若有的话那人简直该杀头了。   除了感谢之外,西夏王非常痛快的答应了秦锋,言明只要他的阿布琳娜回归,哪怕就算是众人治不好她美人泪的毒,只要能把她送回去,他都愿意与大周精诚合作,合击北匈。看来在这位大王心中,此时害他恋人变成丑八怪的北匈已经被他当做了不共戴天的仇敌。   等到秦锋看完信件,一直静静等待的西夏王宫第一高手便沉声道:“大周元帅,我们大王原本要亲自前来见阿布琳娜小姐,无奈他身为君主,家国天下为重。大王命我转达他对贵国的谢意与合作的诚意。北匈欺人至此,我西夏绝对不可能忍辱坐视。不过在此之前,末将想要见一见阿布琳娜小姐。”   这侍卫自带了一个翻译来,当下把话一说,秦锋还有什么说的?听听,人家西夏王都差点儿亲自来了,这还不够心诚吗?   平心而论,秦锋能够理解对方的心情,这要是洛槿初失踪十八年被人找到,他只怕比西夏王还不淡定呢。   不过那西夏王终究是君主,这一说要出宫接爱人回归,大概不知有多少大臣抱着大腿哭,才总算唤回了对方的理智,所以才派了这么一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来。至于没派正式使者,那恰恰是合作的诚意。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大周军队里肯定有北匈奸细,即便混不到高层,当个小兵侦查下各方动态还是不难的,这要是西夏王大张旗鼓派了使者来,嗯,谢意是够郑重诚恳的,可让北匈知道了,提早做了防备,这合击败敌之策哪里还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效果?   于是立即安排这个叫罗布朗朗的侍卫和他的翻译前去见阿布琳娜,恰巧洛槿初正在给阿布琳娜施针,听说西夏王宫来人,阿布琳娜激动地顶着一脑袋银针便跳下了床铺,到了门边,却又没有出去,只高声和外面的罗布朗朗说了几句话,便又忽然掩面奔回。   门外的声音一下子高亢激动起来,洛槿初看看门,再看看阿布琳娜,眨巴着眼睛疑惑道:“这……这是什么节奏?刚刚不是很激动吗?怎么……怎么这会儿又不肯见人了?”   梅如玉此时也在这里,听见洛槿初如此说,便摇头叹息道:“近乡情更怯,如今这姐姐的美人泪之毒尚未全部解开,她哪里肯见从家乡过来的人。”   洛槿初这才恍然大悟,想了想便来到外面,上下打量了那罗布朗朗几眼,只见这侍卫大概三十多岁,如同混血儿一般,真正是高大英俊之极,此时正焦急的大声喊话,猛然见洛槿初出来,他便退了一步,也是满面狐疑的打量着洛槿初。   问了几句,见对方有翻译,洛槿初立刻便笑开了,看着那罗布朗朗道:“阿布琳娜的脸现在很丑陋呢,所以她不肯见家乡来的人,你要对天发誓,见到她不许嫌弃她,我才放你进去。”   对天发誓这种东西,若是在大周朝,除了一诺千金的君子之外,许多人根本就是当做笑话一样可以随口就来的。然而洛槿初很明白,别看北匈和西夏的文明程度不如大周,但人家对神明的虔诚可比大周百姓强多了,对天发誓对他们杀伤力是绝对巨大的。   果然,罗布朗朗听了翻译的话,面色立刻变得郑重无比,当即单膝跪地双手向天,这动作吓了洛槿初一跳,暗道看看看看,这才叫虔诚呢,人家发誓都还有起手式的。   罗布朗朗哇啦哇啦还没说几句话,忽然就听帐篷内传来一声惊叫,接着阿布琳娜也顾不上自己丑陋的面孔了,竟一下子跑出来,扑跪在罗布朗朗面前,激动地大叫说着什么,一边说一边哭,眼泪在那长满了黑疙瘩的脸上流淌,脑袋上还有一排银针,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然而洛槿初却没有笑,她的目光从阿布琳娜脸上移到罗布朗朗身上,就见这英俊侍卫满脸激动,眼中甚至泛出了水光,就那么扶着阿布琳娜,好半晌,他才似是意识到自己失态,猛然将胳膊从阿布琳娜的肩上移开,退后两步郑重行礼。   阿布琳娜心中最大的障碍就这样度过,接下来罗布朗朗进了帐篷,又郑重谢过洛槿初,再然后人家两个便哇啦哇啦叙起旧来。洛槿初觉着这场面挺有趣,不过梅如玉却是不习惯见外男,因此等到洛槿初将阿布琳娜头上的银针拔下,又敷了药膏之后,到底还是拉着她离开了。   回到帅帐,就见秦锋正在对着地图皱眉沉思,洛槿初将外面的狐皮大氅脱下来挂在衣架上,凑到丈夫身边笑道:“怎么?还在研究明月山的事?不是我说,你就这么看地图能看出什么来?要想知道秘密,还得实地考察才能有收获。”   秦锋叹了口气,摇头道:“你以为我不明白么?只是鞑子先前放出假消息,以至于我们全部精力都放在别的山脉上,对明月山看都没看过一眼,如今再想去侦查,那里已经布满了鞑子,派出多少人也不过白白送命而已,先前死的那十八个人,哪个不是百里挑一的好手?”   秦锋这么一说,洛槿初的心情也黯然下来,发愁道:“可是这么看又能看出什么呢?要是有蹊跷,你和众将领不早就看出来了?就算你不熟悉边疆地形,何大哥和他那些兄弟,边军原先将领甚至是国师,哪个不是地头蛇?既然从地形上看不出任何问题,那就一定是没有问题的,我觉得,应该还是明月山本身有什么蹊跷。”   “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总忍不住还想看看地图,想着也许多看看,就能看出些以前没看出来的重要信息来。”秦锋见爱人鼻子都皱起来了,便卷起地图,拉着她的手坐下道:“好了,不提这件烦恼的事,如何?可是从阿布琳娜那里回来的?那个罗布朗朗见到她了?”   洛槿初笑道:“见到了,你都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多搞笑……”于是巴拉巴拉把两人见面的情形绘声绘色说了一遍,末了又摇头叹气道:“虽然好笑,但是我却不敢深想,十八年啊秦锋,这十八年来,西夏王和阿布琳娜的心里要装着多少苦难和思念?天香宫那些老妖婆,也太不是东西了,妈的别让我抓到,抓到了非把她们千刀万剐了不可。” ☆、第一百三十八章   秦锋笑道:“的确不是东西,看看把我家初初气成什么样子了?我还是头一次听见你说粗话呢,可见那些老妖婆不像话。不过初初,你若真的恨她们,就和柳先生好好做一味解毒药出来,到时让进绝杀阵的士兵们都不中她们的毒,那才是对她们最大的打击呢。”   洛槿初叹气道:“你说的我何尝不明白,只是哪有那么容易啊?这又不是武侠小说,解毒药能解百毒,就算是小说里,这样的药也很稀罕好不好?不过放心,我倒是有了些腹稿,只等破阵时交代给进毒阵的士兵们,或许能有效果也说不定。”   虽然恨天香宫的老妖婆入骨,然而不得不承认,秦锋最挠头的便是绝杀阵中的毒阵,他也知道,洛槿初和柳先生就算是再有能耐,也不可能真的做出什么能解百毒的药剂来,到那时,那毒阵很有可能就是要士兵们拿命去填,想一想都觉着心中颤栗,此时忽听洛槿初说有了些腹稿,他就已经喜出望外了,虽然还不知道具体效果会如何,但总比束手无策的要好。   心情轻松下来,又听洛槿初说起阿布琳娜和罗布朗朗的事儿,这一次秦锋便察觉出不对劲儿来了,仔细回忆了一下刚刚洛槿初说的两人见面时情景,他便皱着眉头道:“初初,你是不是有些夸张了?那罗布朗朗乃是西夏王的侍卫,他……他竟然和阿布琳娜互相搀扶着?还攀着对方肩膀?还坐在她旁边一直说话?这……这怎么可能?西夏国怎么说也不是蛮夷之邦,虽然民风开放些,也不至于连尊卑男女之防都不讲究啊。”   “那本来就是嘛。”洛槿初倒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咬了一块萝卜嘻嘻笑道:“其实想想也很好理解,十八年啊,这个侍卫又是西夏王最得力的手下,见到主母忽然出现,激动些也是正常,对不对?”   “这也激动的有些过头了。”秦锋皱着眉头喃喃自语,忽听爱人笑道:“有什么过头的?你总不会怀疑那个罗布朗朗就是西夏王吧?又不是曹操,至于吗?”   “什么意思?”秦锋下意识的便问出了一句,但旋即就醒悟过来,曹操扮成侍卫接见匈奴使者的典故他哪儿能不知道?当下惊讶看着洛槿初,饶是一向定力超人的秦元帅都有些结结巴巴了:“初初,你……你是说?那个罗布朗朗其实不是侍卫,是……西夏王?”话音刚落,他便忍不住吞了口口水,妈的这消息也太重磅了?怎么他觉得脑袋有点晕。   洛槿初吓了一大跳,连忙澄清:“喂喂喂!这不是我说的,是你自己说的,什么……什么西夏王?秦锋你会不会听话啊?我说的是至于吗?是问句明白吗?我才不相信西夏王会扮成侍卫跑来见阿布琳娜呢。”   秦锋沉默了好一会儿,忽然轻声道:“我倒是有点相信了。如果今天是我失去了初初十八年,为了见你,我也会不顾一切的。”   这话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是极轻柔,然而这份轻柔中的斩钉截铁,却是如山一般重。洛槿初怔怔看着秦锋,就看到丈夫晶晶亮的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着自己,那当中全是天高海深般的情意。   “傻……傻瓜……”洛槿初只能喃喃说了两个字,然后她长长舒出一口气,呐呐道:“幸好,幸好不是我们。十八年啊,唉!要是我的话,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阿布琳娜姐姐那份毅力,能够坚持十八年。不过也许能坚持下来吧,因为心中始终有这份情意……”   说到后来,语声渐低,洛槿初甩甩头,一拍桌子叫道:“行了行了,我们才不会遇到这种倒霉事情呢,在这里伤感岂不是杞人忧天?反正……反正我不信罗布朗朗是西夏王,你秦锋能够做出来,是因为你不是皇帝。如果你是皇帝,你敢以身涉险,把江山百姓都抛到脑后头吗?”   “我想,我是敢的。”   秦锋一字一字沉声道,毫不犹豫,一下子又把洛槿初堵得没了话。最后世子妃只好撇撇嘴,悻悻道:“所以了,幸亏你不是皇帝,这样胡来,一旦让人家扣作人质,大周朝就倒霉了。唔,不过我也明白你的心思,你这家伙才不会那么莽撞呢,就算是以身涉险,你也必定把后路安排好。”   秦锋微微一笑,点头道:“知我者,初初也。好了,咱们在这里讨论也没有用,不如等国师回来,让他去看一看,当年他老人家是见过西夏王的,这一看之下,真假立辨,胜过你我在这里百般猜测。”   “说的没错。”洛槿初也笑了:“不过秦锋你也真够放心的,真就放老头儿去明月山了啊?万一……我是说万一,有个好歹怎么办?我和师父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医生,不是神仙啊。”   “国师答应我会小心,我也相信他。更何况,初初你觉着,国师若是定下了心意,我有可能拦得住他吗?”最后一句话暴露了秦锋其实也是无奈的事实,洛槿初想了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国师非要去明月山充当探子,别说秦锋了,就是皇帝在这里恐怕也没用啊。   夫妻俩正说话,忽然就听香草的声音在帐篷外急道:“奶奶,那个西夏国的人来说,阿布琳娜昏倒了,求奶奶过去看看。”   “什么?”洛槿初一下子站了起来,对秦锋道:“看来是乐极生悲了,我去看看。”   秦锋点点头,随即出账对着空气吩咐道:“跟着奶奶,若对方有异动,立刻护着奶奶撤回来。”话音落,不知何方有人答应了一声,旋即一个身影从帐篷外猛然飞出,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洛槿初丝毫不知道就在自己急急往阿布琳娜这里来的时候,丈夫已经召唤出了影卫对她进行贴身保护,这若是知道了,回来秦锋就惨了,以她的性子,那不问出影卫的藏身之处,是肯罢休的吗?   阿布琳娜不过是激动过度,又因为罗布朗朗带来了她父母已亡故的消息,所以受不了这个刺激,身子一软就晕倒了。洛槿初来到后,扎了几针,于是也就悠悠转醒,只是一醒来,眼泪便又忍不住滚滚而落。   洛槿初叹了口气,拍拍阿布琳娜的肩膀,对她道:“看开些吧,生离死别这些都是难免的。人活在世上,固然喜欢开心快乐,然而这些悲伤哀痛也避免不了,恰是如此,才能称得上是一个完整人生。凡事往好处想想,你父母亡故了,但总算爱人还在,而且他一听到你的消息,就立刻派人赶来,十八年啊,如此深情世所罕见,却为你所拥有,这难道不是一种天大的福气?须知多少夫妻朝夕生活在一起,却是同床异梦,生活中没有半丝涟漪,和他们一比,你这爱情虽然痛苦,却也是惊天地泣鬼神不是吗?”   洛槿初一面说,那翻译就一面哇啦哇啦的翻译,西域儿女本就是心胸开阔,此时听见洛槿初这开解,并且渐渐话题就从他父母亡故挪到爱情上去了,因一时间阿布琳娜竟被转移了注意力,收了眼泪点头,又谢过洛槿初。   两人在这里依靠着翻译对话的时候,那罗布朗朗一直在旁边看着洛槿初,炯炯有神的明亮双目里闪过赞赏,感激,欣慰等种种神色,待洛槿初劝好了阿布琳娜,转身出了帐篷之后,他便追了出去,译官随后叫道:“夫人请留步。”   “嗯?”洛槿初转回头,却见罗布朗朗上前,郑重抱拳,哇啦哇啦说了一通,接着译官上前道:“我们……侍卫说,他很感激姑娘能够开解阿布琳娜小姐,还帮她治疗美人泪之毒,所以想送给姑娘一件礼物,请问姑娘想要什么?”   “哇,口气这么大?”洛槿初眨了眨眼睛,现在她有些赞同秦锋的话了,听这位侍卫的口气,好像富有四海似得,可他全身上下,似乎也就腰间那把镶了宝石的刀还值点钱不是吗?   不过洛槿初旋即就为自己这种“势利”想法而脸红了,人家是真心感激自己,千里送鹅毛礼轻人意重啊,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不屑一顾的想法,洛槿初啊洛槿初,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潜移默化真可怕,都是秦锋那家伙,他自己不好也就算了,竟然把你也带累的这么无耻了。   无辜躺枪的秦元帅还不知道妻子把她黑化的原因都归在自己头上了,不然非得跳脚大叫不可:黑化?笑话,你原来就不白好不好?   端正了态度之后,洛槿初立刻正色推辞,然而没想到这罗布朗朗一定要送,考虑到西域人民都是非常热情,要给你东西你不收还不行的性格,最后洛槿初强忍住自己的口水,硬生生把目光从那把宝刀上挪开,落在罗布朗朗帽子后面那几根羽毛上。 ☆、第一百三十九章   那几根羽毛非常艳丽,应该也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洛槿初就记着自己好像从哪里看到过,在某些地方,羽毛也是地位的象征,所以她不知道自己开口要这个的话,会不会显得太唐突太贪婪,万一人家那鸟羽毛是一根已经灭绝了的鸟羽咋办?   她这心里正纠结着呢,却没料到罗布朗朗已经看出了她的心思,微微一笑,他从帽子的后面摘下一根羽毛递给洛槿初,哇啦哇啦说了几句。   洛槿初看到一旁的译官面上露出十分惊讶的神色,都等罗布朗朗说完了,他竟然也没回过神来,于是便知道这羽毛果然是不简单,刚要说话,就见男人似是催促了译官一句,于是那译官转过身来道:“我们……罗布说,在西夏国,男人帽子上的羽毛只会赠给自己心爱的女人和妹妹,姑娘若是不嫌弃,我们……罗布愿意和你结为兄妹。”   “妹妹?”洛槿初喃喃出声,忽然想起远在京城的洛唯洛善等人,还有那个一直宠着自己,不遗余力帮着自己的宫羽表哥,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此处,心中不由泛上几丝惆怅,她心想我又不是没有哥哥疼爱的人,何必还要认哥哥呢?一面想着,正要拒绝罗布朗朗,却看到对方满是笑意和期待的眼神,那目光竟是十分温暖,让她一下子就想起了几位哥哥,鼻子一酸,竟险些掉下泪来。   “好。”洛槿初干脆的点头:不管了,哥哥就哥哥,难道哥哥多还是坏事吗?府里几位哥哥虽好,不过比起秦锋,他们可都是文人。这个结拜大哥要是认了,那可是西夏国第一高手,将来秦锋那厮敢欺负自己,一封书信寄过去,让大哥来给自己报仇,哇,真是怎么想怎么爽啊。   洛槿初越想越兴奋,罗布朗朗看到她的目光,心中便知她也高兴起来了,非常满意,译官看了看两人,十分无奈的样子。然而罗布朗朗正在兴头上,西夏男儿,也不像中原这般繁文缛节,当下兄妹两个就跪在地上,撮土为香,向上天磕了三个头,每人说了几句誓言,这便成了。   站起身后,罗布朗朗指着自己的脑袋,示意洛槿初把手中羽毛插上发髻去,于是洛槿初照做了,插完后用手抚摸着那鲜艳尾羽,只觉十分有趣,不由得咯咯笑起来。   “好了大哥,你照顾阿布琳娜姐姐吧,她的身体还有些虚弱……哦,那个……我先回去了。”洛槿初说完,就忍不住抹了一把汗,心想自己找的什么烂借口啊?身体虚弱?阿布琳娜之前在山林里那也是所向披靡啊?武长歌都差点儿着了她的道儿。   不过转念一想,罗布朗朗肯定不知道这些,就算知道了,自己胡搅蛮缠说解毒期间病人身体自动进入虚弱状态,这也是完全能够说得通的。   就这样一面走一面想,不知不觉便回到帅帐中,秦锋却是不在。洛槿初正要找路六儿问问丈夫去了哪里,就见秦锋从外面进来,看见洛槿初,还不等说话,便惊叫一声奔上前来。   “这……这东西谁让你接受的?”秦锋一把拔下洛槿初头上的羽毛,铁青着脸吼道:“你……你太胆大了,知道这是什么含义吗?就敢往脑袋上插?这是西夏男子向心爱女子示爱的东西你明不明白?”   他一边吼着,就要将那根羽毛撕烂,洛槿初不顾一切扑上去拦住,河东狮大发神威,低吼道:“秦锋,你脑袋是进水,不对,进醋了吧?人家认了我做妹妹,才把这东西给我的,什么心爱的女人,你也不看看他那年纪都可以做我爹了,还是说,你敢怀疑我?”   “哦……妹妹吗?”秦锋想了想,似乎西夏国的确有这么个规矩,女人出嫁时,哥哥就会在妹妹的头上插一根羽毛,以此来告诉男方:我妹妹是有娘家哥哥撑腰的,你要是敢欺负他,大舅哥饶不了你。   想到此处,心中怒气尽去,秦锋有些不好意思的咳了两声,强词夺理分辩道:“唔,是吗?还有这种说法?嗯,我都没有听说过。”   “少来。”洛槿初还不了解他,闻言白了一眼,冷哼道:“你要是没听说过这种说法,现在就肯偃旗息鼓?我怎么不知道你是这么大方的人啊?元帅大人。”   “喂喂喂!就算你知道,也不用拆穿我吧,也不看看我都被你欺负成什么样了。路六儿那小子现在都敢背地里偷着看我,嘀咕我夫纲不振了你知不知道?”   秦锋上前将爱人拦腰抱起,嘿嘿笑道:“我不也是太喜欢你,害怕你被别人抢走吗?那个罗布朗朗,哼哼!虽然年纪大,可是模样却还是……不过也是啊,像你说的,他的年纪,大概都可以做你爹了,岳父大人也要明年才是三十五大寿吧?”   “可不是?也不知道到时候咱们能不能赶得及回去给他拜寿。”洛槿初叹了口气,喃喃道:“还有暖姐姐和三哥哥的事,这会儿也不知成没成,不过有公主和驸马的面子的话,我那外祖父也不会太不近人情吧。”   秦锋也知道这件事,闻言不由哭笑不得道:“你啊你啊,成日里琢磨的都是什么?之前有何大哥和梅如玉,如今又是秦暖和三哥,我看你是不是做媒做上瘾了?如何?下一步打算冲哪一对下手啊?”   “什么下手?混账秦锋,我那是撮合他们,怎么叫下手?以为我是你吗?对齐煜也毫不留情,专下黑手,那可是你弟弟啊,你也好意思横刀夺爱,要脸吗要脸吗?”洛槿初从秦锋身上跳下来,用手刮着脸不住羞他。   “喂喂喂!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横刀夺爱?你什么时候爱他了我怎么不知道?”秦锋哪肯坐视黑锅这么落到自己身上,连忙大声反驳。   “怎么不是爱?姐姐对弟弟的爱难道就不叫爱了?”洛槿初哈哈笑,只论嘴皮子的话,秦锋大部分时间还是要处于下风的,此时见丈夫气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她便开心了,之前因为思念京里亲人而泛起的那一丝惆怅也都无影无踪。   夫妻两个难得说笑了一回,正是心情舒畅之时,忽听帐外路六儿的声音道:“爷,奶奶,国师往这边儿来了。”   “国师回来了?”洛槿初忙收了笑容,惊讶的问秦锋。   秦锋点点头:“我刚刚就是去迎国师了,不过明月山那边没探出什么来,所以一听我说罗布朗朗的事,国师就急忙赶过去,怎么,你回来时没遇到?”   洛槿初摇摇头,笑道:“大概老人家心急,用了轻功在树上飞,我在地上走着,可不就是没遇到。”话音未落,便见国师走进来,只看他脸上带着的微笑,秦锋心里便“咯噔”一声,失声道:“国师如此喜悦,莫非那罗布朗朗真的是……”   余下的话他没有说出来,知道国师也定然明白自己的意思。果然,就见国师点点头,摸了把胡子微笑道:“老夫远远看了一眼,确认那位侍卫就是西夏王本人无疑,他不应该叫做罗布朗朗,他的名字就是罗朗。”   “果然。”饶是心里已经有了准备,秦锋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罗朗是西夏王的名讳,这个他知道。然而这件事情实在太过重大,他根本没想到西夏王为了爱人,竟会乔装来此,就算他武功再高,这可是大周军营,三十多万的军队要是想对他不利,那不跟玩儿一样吗?所以即使听到对方名字是罗布朗朗,他也丝毫没往这方面联想,若不是洛槿初忽然说出的那句话,他根本都不会起任何怀疑,更不用提让国师去探看了。   “此子果然是痴情种子,为了一个女人,竟甘愿冒此奇险。由此可见,若是能将阿布琳娜的美人泪毒解除,西夏国这边定会成为我大周的助力。”国师说到这里,便看向洛槿初,郑重道:“如何?夫人可是真有把握,能够将阿布琳娜的美人泪之毒完全解除吗?”   “那当然了。”洛槿初胸有成竹的一扬头:“那可是我大嫂,我当然要尽心尽力,美人泪毒包在我身上就是。”   “大……大嫂?”   饶是国师学究天人,此时也被洛槿初这突如其来的一棒子打的有些懵,他实在不明白西夏王的女人怎么就会成了洛槿初的大嫂,正要详问,便听秦锋苦笑道:“国师,你不用问了,就在刚刚,那西夏王罗朗和初初已经拜了把子。”   “什么拜把子?真难听。我们那叫义结金兰,明白吗?”洛槿初斜睨着秦锋,接着又嘻嘻笑道:“听见没有秦锋?从此后我可是有西夏王这个义兄撑腰了,你要是敢欺负我,我就让我义兄来找你算账。” ☆、第一百四十章   国师惊奇的看着洛槿初,万万没料到这并不十分起眼的女孩子竟会有这个本事,这还不到一天,她就哄得西夏王做了她义兄,果真不愧是逃脱轮回,洪福齐天之人。一念及此,国师心怀大畅,不由捻须哈哈笑道:“何必劳动西夏王?锋儿若是敢欺负你,我替你出手教训他。”   “国师。”   秦锋哀叫:“拜托您看看啊,就这牙尖嘴利的,只有她欺负我,哪里有我欺负她的份儿啊?您老人家竟然也跟着偏心,我……我没活路了我。”说完又瞪着洛槿初哼哼道:“娘子真是本事,这转眼间就又找了一座大靠山,怎么?用不用我替你预备香案,拜国师做义父啊?”   “咦,这听上去是个好主意啊。”洛槿初眼睛一亮,那目光“刷”一下就转到国师身上,亮度可比探照灯。却见老头儿咳嗽了一声,呐呐道:“老夫想起还有些事情没办……”不等说完,已经是转身出了帅帐。   “越来越厉害了啊。”秦锋笑得嘴角抽筋,冲着洛槿初竖起大拇指:“连国师都让你整的落荒而逃了,好本事,不愧是我秦锋的娘子。”   “滚蛋,认义父这种馊主意明明是你出的好不好?”洛槿初气得咬牙,却见秦锋哈哈一笑:“是我出的没错啊,但国师可是一听说认你做干女儿,就吓跑了,这却不是我的功劳吧?”   “秦锋你今天死定了。”洛槿初大叫一声扑了上去,一边还在心里委屈呢:呜呜呜国师怎么就吓跑了呢?做我义父不好吗?像我这么又乖巧又懂事还有本领的干女儿去哪里找啊?   **********************************   “你是真心认妞妞做妹妹的吗?”   夜色深沉,与帅帐相隔一里地的一座帐篷中,却还燃着一盏烛火,阿布琳娜静静坐在床上,眼神认真而严肃的看着面前男人。   “自然是真心的,你什么时候看见我做过虚伪的事?”罗布朗朗,不,应该称呼其为罗朗了,他看到爱人的目光,忍不住轻轻一笑:“怎么?你怕我只是利用她?伤了小女孩儿的心?”   “她已经不是小女孩儿了,你知道的,她的丈夫可是大周朝派来雁落关的三军统帅,亲王世子,她是世子妃。”阿布琳娜面上也露出一丝笑容,罗朗的回答让她心里松了口气。   “那又如何?在我眼里,她就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小女孩儿。”罗朗微微一笑,摇摇头,又忍不住感叹道:“阿布琳娜,你要知道,在我们分别的时候,她还没有出生呢。”   阿布琳娜垂下头,不肯让眼泪流出来,这短短的几天里,她经历的太多,该哭的时候早就哭过了,现在自己要坚强的面对未来。   一边想着,便抬起头来,却正看到罗朗担忧的目光:十八年的分别,自己如今比恶鬼还要丑陋的容貌,竟丝毫没有改变这男人对自己的心意。阿布琳娜心中蓦然一暖,又是一酸,握了罗朗的手轻声道:“放心吧,妞妞说过,我的脸,一定会恢复从前容貌的,她已经治好过一个女人,那女人现在是大周皇帝的嫔妃。”   “即便治不好你的脸,只要你还是我的阿布琳娜,只要你还能回到我身边,我就已经很感激上苍了。”罗朗激动地说,然后目光中就含着一丝责怪:“阿布琳娜,你逃走之后应该回来的,你明明知道我是如何的思念你,就像你思念我一样的思念你。”   阿布琳娜怅然叹了口气,但是旋即就笑起来,安慰罗朗道:“虽然我没有回去,但我们现在不是也见到了吗?中原有句话叫因祸得福,我如果不是在山林间游荡被抓过来,也不会遇到妞妞。这样的脸,就算你能忍耐下去,我却也忍不下去,如今上天保佑,妞妞能够让我恢复美貌,这不是好事吗?”   她说完,见罗朗还是摇头,知道爱人还是怪自己不肯第一时间回到他身边,只是女人一旦没有了美貌,而且还变得如此丑陋,又有谁愿意让心爱的人看到自己这副样子呢?只是这心事却不能说出来,于是只好转移了话题道:“好了好了,我们不要再说这件事,不管如何,你我已经相遇,罗朗,你为什么要认妞妞做妹妹?”   罗朗似乎有些意外爱人如此看重这个问题,他不知道阿布琳娜只是随便转移话题,还以为爱人就是不放心,害怕自己是利用洛槿初,因此便正色道:“阿布琳娜,我说过,我不是虚伪的人。你放心,我认她做妹子,是出于真心。她是一个善良的女孩子,当我说出要赠送她礼物的时候,她的眼睛从我腰间宝刀上掠过,我看得出来,她很喜欢这把镶嵌宝石的宝刀,但是因为贵重,她却没有开口,那一刻,我就觉得这样善解人意的女孩子如果是我的妹妹该有多好?你知道,我只有兄弟,没有妹妹,看见她,我就忽然想有这么一个妹妹,就是这么简单,其实,若非这把刀是你我的定情信物,我一定会给她的。”   阿布琳娜点点头,正要再说什么,便见帐篷被掀开,一个黑衣人大步走进帐篷内,躬身道:“属下参见大王陛下,阿布琳娜小姐。”   “咦?飞梭?你怎么会在这里?”阿布琳娜仔细辨认了一下这黑衣人的面容,不由得大惊失色,却见罗朗郑重道:“飞云十二骑都跟着我过来了,是我让他们在雁落关周围巡视的,怎么?飞梭你发现什么了吗?”   “回陛下,之前您给属下传信,让属下密切注意明月山和北匈军营中厉害女人的消息,恰好今日属下便探听到,他们军营中的确有一个厉害女人,是布绝杀阵的毒阵阵母,明日晚间,那女人要亲临明月山,布绝杀阵的毒阵。”   “哦?”罗朗的眼睛一下子亮起来,沉声道:“你的消息准确?”   “回陛下,属下是悄悄潜进北匈军营中,误打误撞下接近了他们的帅帐,才听到这个消息的,特意回来请陛下示下,这往后该如何做?”   罗朗目光闪动,好半晌才开口说话,语气中充满了杀机,森然道:“毒阵阵母,这必然是给阿布琳娜下毒的毒妇无疑了,既如此,明日她去明月山,孤就亲自去结果了她的性命。”   “不可。”阿布琳娜急得一把就拽住了罗朗,急急道:“陛下不要冲动,那毒妇武功高强,尤其擅长用毒,陛下若是为我以身犯险,我情愿现在就一头撞死。”   罗朗握拳道:“阿布琳娜,从十八年前你忽然失踪那一天开始,每一天孤都在心里发誓,如果找到害你的人,孤要亲手将她大卸八块。如今有孤,有飞云十二骑,你怕什么呢?难道你不想亲手报仇?你流落山林,坚强的活到今天,难道不就是为了孤,为了报仇?”   “可是……”   阿布琳娜犹豫了,心中复仇的火焰熊熊燃烧,没错,报仇,她苟且偷生,等的便是这一天,可是她不想让她的爱人也为她冒险啊。   “没有什么可是。”却听罗朗断然道:“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去杀老毒妇,替你报仇。阿布琳娜,孤乃西夏国主,此行一定成功,你觉得一个毒妇,难道还会比朕更加洪福齐天吗?”   于是阿布琳娜在复仇的火焰下,忍不住便向“盲目自信”的西夏国主投降了。   西夏国主罗朗是不是洪福齐天,其实没人知道,不过想来做皇帝的人,那肯定是有福气的吧,所以罗朗的话从一定意义上来说也没错。   然而他却怎么也没料到:明月山一行,竟然能够遇到另一个真正洪福齐天的人——这个时代唯一穿越过来的现代灵魂,大周朝堂堂世子妃,勉强算得上杏林国手的洛槿初。   不过如果仅从遇到洛槿初的地点上来看,这女人实在称不上什么“洪福齐天”,因为在遇到罗朗和阿布琳娜的时候,她正处于很倒霉的“人生第二次被绑架”状态中。   非常离奇的神展开是不是?不过仔细想想也就可以释然:一切都是因为洛槿初这女人太会拉仇恨了。   想一想吧,天香宫硕果仅存的老妖婆,这二十年来就遇见两个值得她出手下美人泪的绝色美人,一个阿布琳娜已经被她收为仆人,任意在脚下践踏了。另一个中原女孩儿,因为当年有要事办,所以没急着带走。结果这一次她把阿布琳娜带到北匈阵营后,又去大周朝寻找一样东西,原想着要把宫珍也给带回来和阿布琳娜做伴儿,这样天下间最美丽的两个女子就都成了她的仆人,要顶着一张比罗刹鬼还丑陋的脸继续生不如死,这真是想一想就让她快乐的想要嚎上三天三夜的美事儿啊。   谁知到了中原,费尽力气一打听,好嘛,宫珍容貌恢复,入宫了,成为宫妃了,人家如今还怀上龙种了,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了。   老毒妇是很嚣张骄傲没错,但她还真不敢不把皇宫放在眼中,不提大内那些隐藏的高手了,只说当日灭了天香宫的国师,虽然有不共戴天之仇,可是她都留下心理阴影了,哪还敢报仇?不但不敢报仇,但凡是国师有可能呆的地方,她都是有多远躲多远。   作者有话要说:内牛,总算又存了两天的稿子,嗷嗷嗷,要抓紧节奏把战场结束,已经要爆字数了啊啊啊啊啊啊OTZ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后来听说这宫珍是洛槿初治好的,而此女已经成了睿亲王府的世子妃,老毒妇心想皇宫我不敢进,闯闯亲王府还是没问题的吧。结果刚进亲王府,就听见两个丫头聊天:“唉!世子和世子妃什么时候才能从边关回来啊?也不知道和北匈打得怎么样了,那绝杀阵破了没有。”   得,白跑一趟,那洛槿初竟然去了边关。   老毒妇心急火燎的就往边关赶,洛槿初这样的人她是一定要除去的,不然往后美人泪之毒还有什么威慑可言?   谁知等回到了北匈军营,才知道阿布琳娜竟然逃跑了,尼玛这真是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啊。气急攻心的老毒妇易了容貌,忍着诸多臭男人的臭味儿躲在大周军营中打探消息,结果就听说洛槿初这个祸害又开始给阿布琳娜治病了,而且西夏王还派了手下武功最高强的侍卫来保护阿布琳娜,这把老毒妇气得。此时心中对洛槿初的恨意达到了空前绝后的程度,所以这一天晚上,趁着洛槿初去茅房,影卫们只是短暂脱离的那一瞬间,她就把洛槿初给掳走了。   不说秦锋知道洛槿初失踪后是怎么把大周军营扑腾个底朝天。只说老毒妇带着洛槿初,转眼间就到了明月山脚下,结果就听见马蹄声响,此时月上中天,圆盘似得月亮将方圆几里地照的几如白昼,老毒妇这一回头,还没等认出阿布琳娜呢,阿布琳娜已经认出了她,指着她便对罗朗大叫道:“是她,陛下,就是这个老毒妇,是她给我下了毒,让我过了十八年为奴为仆生不如死的日子。”   都没用罗朗说话,飞云十二骑嗖嗖嗖嗖从夜色中现身,转眼间就将老毒妇围在当中。   老毒妇也没想到今天会流年不利成这个样子,一看这架势,别说绑架人带回去了,自己能跑出去就不错。她也是久在江湖上走动的人,哪里能不知道西夏王室飞云十二骑的大名?   “咚”的一声,肩头上那个有可能阻碍她战斗的大麻袋被扔到了地下,发出一声哀叫,以及几声怒骂。   就洛槿初那点战斗力,在人家老毒妇面前都不好意思说是渣儿,那根本就是直逼无限负数,所以抓她的时候除了点哑穴外,老毒妇连毒都没稀得给她用,至于吗?为这么个废物浪费自己的毒药,毒药会哭的。   “给我等着,本姑娘不会放过你的。”洛槿初忍着屁股上的疼痛,在麻袋中张牙舞爪,这下摔倒是碰巧儿把她的哑穴给摔开了。于是这女人立刻就开始满血复活,她刚刚也听到了阿布琳娜那声喊,这心里就别提有多感动了:亲人啊,这才是亲人啊。呜呜呜,秦锋和义兄还有阿布琳娜姐姐一比,就是个废柴渣,自己上厕所都不知道贴身保护一下。   正在心里蛮不讲理的腹诽秦锋,就听马蹄声转眼到了近前,罗布朗朗一声大喝,然后洛槿初便听到风声阵阵,呼喝不断,两方人竟是半句话都不多说便战在了一处。   不对啊,这不科学啊,难道不来点开场白什么的?这简直是对我认知中武侠小说和电影的颠覆,完全就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啊。   最开始,洛槿初心里还挺凌乱的,但是慢慢的,她就被那风声给吸引了。那不是自然界的风声,全是拳脚舞出来的,就算她再怎么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老毒妇虽然心肠歹毒可恨,却着实是个厉害人物。   糟糕,大哥不会落在下风吧。   一念及此,洛槿初再也呆不住了,立刻开始蹬腿伸胳膊拼命在麻袋里滚来滚去,如同一个肉团子似得。忽然间也不知道滚去了哪里,就听阿布琳娜一声惊叫,接着一道绳索飞过来,将她凌空抛起。   “呜哇哇哇……”   洛槿初吓得大叫,心想这是飞哪儿去了?又遇见悬崖了吗?我这穿越的一世和悬崖有缘?会不会摔成肉饼啊?呜呜呜秦锋你在哪里?快来救我啊我又要摔到悬崖下去了,你要是能及时赶来救下我,我还是愿意原谅你的,啊啊啊……   惊叫还不等出口,便落入了一个温暖怀抱,感觉到身后那两团柔软,洛槿初一愣,忽然兴奋叫道:“阿布琳娜姐姐。”   麻袋随即被撤去,接着露出阿布琳娜震惊之极的面孔:“妞妞,怎么会是你?”竟是情急之下,将汉话都给说出来了。   “咦?你会说汉语啊。”这一次震惊的变成了洛槿初,阿布琳娜一愣,旋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小声道:“我被那个小子抓到大周军营,一直小心戒备,所以……”   “嗯,姐姐不用说了,我懂。”洛槿初一伸手,很为阿布琳娜的危机意识喝彩:那种生死关头还能记着隐瞒自己会汉语的事,这份沉着机智真不是盖的。   她忍不住就扭头看了看罗朗,心想我那大哥既然是西夏王,还是个英明的君主,想来也应该会汉语吧,噗,真好笑,明明自己懂的话,却还要借助译官说出来,难得他都没有笑场啊。   “妞妞,你……不会生气吧?”   阿布琳娜担心的看着洛槿初,却见她惊讶道:“生气?我为什么会生气?有危机意识是好事儿,不然像姐姐这样的大美人儿,很容易被人拐卖。”   “美人?”阿布琳娜又愣了一下,忽然苦笑摇头:“我算什么美人,现在这世上还有比我更丑陋的女人吗?”   “马上就不是了,我现在都迫不及待的想要看看姐姐究竟是什么样的绝色姿容了呢。”   洛槿初嘻嘻笑着,她这倒是真心话,当初看到宫珍时惊为天人的感觉还记忆犹新,这阿布琳娜是异族人,肯定是和宫珍的美不同,她真是有些迫不及待看这女子究竟是怎样一幅倾国倾城的相貌了。   或许是洛槿初胸有成竹的模样感染了阿布琳娜,让她的表情也很快就轻松起来:“妞妞,你怎么会在这里?刚刚看到那个麻袋,我还以为是这老毒妇又抓了无辜女子,真是怎么都没想到竟会是你,你也没有值得她出手的……”   到底是西域儿女,完全继承了“心直口快”这个优点,十八年的磨难都没能让阿布琳娜改过来。不过说到最后还差两个字儿的时候,总算她及时醒悟,把“容貌”两个字给吞了回去。   “姐姐,人生如此艰难,你就不要再拆穿了好吗?有时候实话是很伤人的。”洛槿初“幽怨”的看着阿布琳娜:“而且啊,你都说到这里了,其实也不用再把剩下两个字吞回去了,反正吞不吞回去我都知道的。”   阿布琳娜尴尬的看着洛槿初,虽然小妮子一幅幽怨表情,但是配着这几句话,就是让她忍不住想笑。但是如果笑出来的话,妞妞会恼羞成怒的吧?不行,忍得好辛苦啊。这一刻,阿布琳娜连场上的战斗都给忘了。   “我怎么知道这老毒妇发什么疯?我不过是去茅房而已,结果刚提上裤子就被她点了穴道套进麻袋里抓走了。她也不嫌茅房里臭,不知道躲了多久呢,就为了抓我这么个其貌不扬的,真不知是怎么想的,失心疯了吧……”   一想起这人生中第二次被绑架,洛槿初便是满肚子的怨念,抓着阿布琳娜气愤的控诉着,人身攻击逐渐从老毒妇本身蔓延到她的家人,最后连其十八代祖宗也不能幸免。   正滔滔不绝时,忽然就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道:“这个恶毒的女人抓了妹子,是因为你能够治疗美人泪之毒。”   洛槿初惊喜回头,只见月光下罗朗正大步走过来,英俊的面容仿佛都泛着光彩,她欢叫一声:“大哥,你们把那老毒妇碎尸万段了?”   “哦……”   罗朗的脚步停顿了一下,王者气势荡然无存,他尴尬挠了挠头:“没……没有,让她逃走了,不过她身上最起码中了五六处刀伤,接下来有她好受的。没办法,那老毒妇撒出了一捧毒烟,等我们避开的时候,她就趁机逃走了。”   这也算是电视中经常会有的桥段,洛槿初虽然失望,却也能够理解。阿布琳娜将她抱下马来,忍不住笑道:“本来我和罗朗是来报仇的,谁知道竟然会遇上你,这是……你们中原那句话怎么说的?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对吗?就如同我在山林中被那小子抓住,却能够遇上你,解开这可怕的毒药。”   洛槿初点头道:“是啊是啊,我本来也都绝望了,这老毒妇的轻功也不错,就算秦锋很快便能发现我被掳走的方向,也是追之不及,没想到我果然是洪福齐天,这种时候竟然都能遇到大哥和阿布琳娜姐姐,唔,国师真是铁口直断,他说我是有福之人,嗯,真是说的一点儿也没错。”   “国师?”罗朗目光一凝,看了阿布琳娜一眼,方含笑道:“是大周朝的国师吗?这么说?妹妹已经知道大哥的身份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事已至此,洛槿初觉着隐瞒也没意思了,于是非常光棍的一点头:“嗯,知道了,大哥,秦锋也已经知道了,你现在杀我灭口也没有用了。”   “你……”罗朗让洛槿初一句话弄得哭笑不得,摇头道:“知道就知道,我怎么会因为这个杀妹妹灭口。”说完就见洛槿初眨眨眼:“哦,也对,挟持我是比灭口更好的选择,你还要留着我给姐姐解毒呢。”   “我在妹妹心里,是不是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坏人了?”罗朗看着洛槿初,一种含冤莫白的感觉浮上心头:“到底是为什么?就因为我是西夏的大王?”   “是因为你和我结为兄妹了还隐瞒身份。”洛槿初一抬下巴,这个借口真是理直气壮冠冕堂皇啊。   “哦,我孤身入大周军营,那个……总也要有些防备啊。你们中原那句话怎么说的?小心驶得万年船,妹子,大哥怎么说也是西夏君主,当大王不容易啊。”罗朗感叹地说着。   “这样啊,那好吧,我就原谅大哥了。”洛槿初点点头:“理解万岁嘛。”   “好像……刚刚是我们救了妹子吧?如果不是我和阿布琳娜带着飞云十二骑凑巧赶来,妹子现在早已遭了那老毒妇的毒手,难道不是吗?”罗朗怎么想怎么觉着现在一副“我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洛槿初态度有点不对:这怎么到头来……救人的自己倒好像犯了什么错儿似得呢?   “嗯,我很感谢大哥,不过要谢礼的话请找秦锋。你妹子我除了头上戴着的这支钗,浑身上下连肉都没有一百斤,你倒卖一只猪都比把我卖了值钱。”洛槿初嘿嘿一笑,满不在乎的道。   罗朗仔细把这话掰开了揉碎了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怎么弄懂这其中的因果关系,最后只能苦笑道:“好吧妹妹,你说的话太高深了,哥哥虽然也喜欢中原文化,可是今天才发现,原来我的学识是如此浅薄。像妹妹这样才高八斗的女子,我想就连秦元帅,应付起来也会很辛苦吧?”   “大哥你是说反话吧?你其实是在讽刺我吧?别以为你摆出这么一幅忠厚老实的表情我就会相信你。”   洛槿初怀疑的看着罗朗,话音未落,就听阿布琳娜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回头一看,只见这身材曼妙的女子笑得弯下腰去,轻轻一抬腿便下了马,对罗朗道:“好了陛下,你是说不过咱们的小妹妹的,还是想一想现在咱们该怎么做吧,您还要回大周军营吗?”   罗朗笑道:“如果不是今天遇到妹妹,我还真不想回去了,不过听妹妹说了这几句话,我觉得回去也没什么,就算秦元帅扣下我,妹妹也一定可以舌灿莲花把我救出来的,是不是?”   “嗯。”洛槿初用力点头:“大哥你不用怕,你救了我,秦锋痛哭流涕感谢你还来不及呢,更何况,北匈抓了阿布琳娜姐姐,你是肯定不肯和他们善罢甘休的,这种时候,为什么要扣下大哥,让原本可以成为我们助力的西夏国变成我们的仇人呢?这种简单的账我都会算,秦锋就算是猪,也绝不可能犯如此低级的错误了。”   “妹妹说话真是太有趣了,我现在有点明白为什么秦元帅如此身份,却甘心迎娶妹妹为妻,明明你也不是国色……”阿布琳娜微笑着说,不等说完,就看见洛槿初幽怨的眼神再度飘来,这才想起自己又失言了,但是她心里却怎么都泛不起愧疚,只觉着好笑。   “秦元帅这样的人才,岂会以貌取人?”罗朗连忙给阿布琳娜解围,结果却引火上身,就听洛槿初幽幽道:“大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阿布琳娜姐姐是你们西夏第一美人吧?”   “哦……唔……啊……那个……我不是因为这个才喜欢她的。”罗朗支吾着,见爱人眼睛眯起来,连忙解释,却听自己刚刚认的干妹子在旁边又快准狠的插了一刀:“是,不是因为这个喜欢她,但是阿布琳娜姐姐的美貌是喜欢她的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吧?大哥你敢说不是?”   这是自己的干妹子吗?这是他的仇人吧?西夏国主泪流满面:这种实话非要逼说出来吗?   “妹妹,阿布琳娜现在已经没有了美貌,但我爱她如昔。”罗朗认真地辩解,开玩笑,这种事情不趁着此时分辩,会给爱人留下心理阴影的吧。   “嗯,我知道,所以我很感动。”洛槿初笑眯眯的背着手,上下看了罗朗两眼:“但是大哥,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苍白吗?阿布琳娜姐姐的容貌很快就可以恢复了啊,如果是我,别说几天,就算是几年,我也会等她的。”   “上马,送妹子回去,秦元帅这么长时间不见妹子,肯定急疯了。”罗朗意识到自己是别想从洛槿初这里听到属于好妹妹的贴心温柔话语了,于是当机立断,大手一挥,抓起洛槿初的领子便放到了马上。   “等等等等。”   洛槿初连忙跳下来,吓得阿布琳娜连忙接住她,焦急道:“怎么这么不小心?万一摔到怎么办?还有什么事?秦元帅一定是着急了,妹妹,我们快回去吧。”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又是吃宵夜的时间,不如猎两只猎物烤了吃再回去。”洛槿初眼珠一转,开始蛮不讲理的提要求。   “你是想探一探这明月山有什么秘密吧?”罗朗又好气又好笑,一句话就戳破了洛槿初的谎言,看到干妹子在那里眨巴着眼睛目瞪口呆的模样,扳回一城的感觉让西夏国主觉得爽极了。   “不是吧,大哥你连这个都能猜出来?”   一句话,洛槿初再次夺回上风,罗朗幽怨的看着自己这个干妹子:“妹子啊,难道在你眼里,大哥是猪吗?连这种小把戏都看不穿?”   “嘿嘿嘿……”   洛槿初心虚的笑了笑,忽听阿布琳娜正色道:“妹子,别闹了,你也该为秦元帅着想,更何况,现在这明月山危机四伏,既然我们已经露了行踪,难保老毒妇不叫救兵过来,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   “好吧。”   洛槿初是真的不甘心啊,然而也知道阿布琳娜说的有道理。她原来是看罗朗和他十二个手下都这么厉害,所以有心要让他们来证实自己的猜测,可是一听阿布琳娜的话,便立刻想起了之前死掉的十八个探子,于是立刻便打消了主意:虽然是个好机会,但……还是安全第一啊。   回到大周军营,只见偌大军营中一片鸡飞狗跳,罗朗看了看洛槿初,心说看吧,这都是因为你的缘故,你竟然还想去探明月山,再耽搁一会儿,只怕军营都要被挖地三尺了吧?   “大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以为我会内疚吗?”看出了罗朗目光中的含义,洛槿初挑眉一笑:“才不会哩,这正说明秦锋把我放在心上啊,我只会感动骄傲,绝不会内疚的。”   罗朗算是彻底被这妹子打败了,挥挥手,对阿布琳娜道:“你送妹妹回帅帐吧,我不忍心看到秦元帅的表情,娶了这么一个妻子,真是……太为难他了。”   “大哥。”洛槿初咬牙切齿的看着罗朗:“你完了,竟然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实话,等着吧,我一定会报复的,哼!我们女人是非常小心眼爱记仇的。”   面对撂完狠话便嚣张离去的洛槿初,罗朗骑在马上目瞪口呆:还有……天理吗?什么时候说实话也成了大罪过?天下间最讨厌的不就是满口谎言的伪君子吗?英明的西夏国主因为这个蛮不讲理的干妹子,思维整个都陷入了混乱中。   *********************   “好了秦锋,你可以松开我了,抱了这么半天,再不松开的话,我要窒息而亡了。”   天都蒙蒙亮了,秦锋就这样一动不动抱着洛槿初坐了整整两个时辰。   其实洛槿初还是很能体会丈夫的心情的,这种险些就失去爱人的恐惧,失而复得的狂喜和后怕。   但是再怎么恐惧后怕也要有个度吧?难道这么抱着自己就能改变自己差点儿被绑架的事实吗?就能当那一切都没有发生吗?人生是要积极面对的,这种消极退避可不行,尤其是秦锋这三军统帅,更不能让他有这种鸵鸟心态。当然,最重要的是,被紧紧搂了两个时辰,洛槿初是真的要窒息了。   “初初……”   梦呓般的声音响起,秦锋终于放开了洛槿初,烛光下,他的一双眼睛都是通红的,看着心爱的妻子,秦锋深吸了口气,想说点什么,却觉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他心中还满满的都是之前的焦急和恐惧。   “秦锋。”   洛槿初叹了口气,抓住秦锋的手:“好了,都过去了,这种事情不可能会有第三次了对不对?我相信你的能力,你也要相信自己啊,你可是咱们大周朝最年轻的元帅……”   好不容易,总算让秦锋恢复了正常状态,洛槿初的嗓子都说干了。默默算了一下:“尼玛一个时辰,自己整整劝了一个时辰,把过去上心理学时所学到的基本上运用了一个遍,真没想到啊,来到古代,竟然还有实践心理学的机会。 ☆、第一百四十三章   路六儿和香草进来伺候各自的主子梳洗,此时已经是辰时中了。路六儿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一幅有话要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有什么话就直说,吭吭哧哧的做什么?”洛槿初梳好头站起来,看见路六儿的模样,不由笑着说了一句,然后一挑眉:“不会是还要瞒着我吧?”   “奴才哪儿敢啊。”路六儿苦着脸:“奶奶您就别打趣奴才了,这个时候儿说这样话,爷真会把奴才一脚踹出去的。”   “好了,到底什么事?”秦锋也站起身来,语气神态已经恢复了素日里的从容淡定,但心里是不是真的安定下来,那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了。   “爷原本定的辰时要去看军演的。”路六儿小声说了一句,秦锋这才想起来,不由拍拍脑袋道:“是了,我竟把这件事给忘了,好,拿盔甲来,我这就过去。”   “军演?”洛槿初疑惑地问了一句:“是要和将领们一起看看士兵们的作战能力吗?”   “是啊。这些天大战未起,所以一直在练兵。如今明月山的绝杀阵想必就快要成功,我也要看看咱们大周军队的作战能力。”说到这里,他便看向洛槿初:“初初你就在帐篷里,哪儿都别去。”   “你穷紧张什么?让那老毒妇得手了一次,难道还能让她得手第二次?我又不是木偶人。”洛槿初笑一笑,想了想又道:“秦锋,关于明月山的事情,我有点想法,不过还不能证实,你先前不是说有四个探子逃出生天吗?把他们叫过来,我要问几句话。”   “好。”秦锋点点头:“你就在这里等着,我让路六儿去叫他们。”说完刚要转身向外走,又听洛槿初道:“是了,大哥已经在我面前承认了身份,你也不能假装不知道了,看看抽机会去见见他吧。”   “我会的。”秦锋微微一笑:“你放心,别说他是你的义兄,就算毫无关系,我也不会利欲熏心到干蠢事儿。”   洛槿初一笑,这才放下心来,她还真怕丈夫一时头脑发热,想着扣下罗朗号令西夏国。如今听他这样说,洛槿初知道秦锋是不会对自己说谎的,于是最后一缕担忧也消失了。   秦锋看完军演,对大周的军队士气和作战能力很满意。现在他唯一担心的,就是明月山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如果不能把这个秘密给掌握住,他根本不敢把大军派进去,因为那简直和送死无异。   “派出去的探子还是没有消息吗?”   回帅帐的路上,秦锋身后跟着几十个将领,气氛有些沉重,明月山被选择为布置绝杀阵的理由到现在还没有弄懂,这让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十足的压力和一丝恐惧。   没错,就是恐惧,人对于未知的事情总是难免恐惧,尤其这一次不是事关个人生死,而是关系到大周朝的生死存亡,关系到几十万大军的性命,即便连这些身经百战的将领,也实在没有办法让自己镇定下来。   “回禀元帅,没有回来。”   雷霆恭敬回答,心里早已泪流满面了,虽然知道元帅肯定不会怪罪自己,但是这种感觉真的很糟糕啊,第一次陆续派出的探子死了十八个,好容易活了四个还有两个重伤,一无所获。如今又陆续派出去的二十个二个探子根本就是石沉大海,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了。这种糟糕的结果让雷霆有一种“要你何用”的感觉,他头一次发现自己原来竟是如此的无能。   “老大……”   忽然一个粗犷的声音传来,走在秦锋身后的何秋澄立刻转身,只听声音他就知道是老刘。   “什么事?”看着老刘通红的眼睛和愤怒的表情,何秋澄不由得吃了一惊,他知道自己这个兄弟,虽然作风粗犷些,但是定力却是非常的好,很多时候连自己都不能冷静了,他却是一边大声嚷嚷一边也没受啥影响,今天忽然这么个神态,有点不正常。一瞬间,何秋澄心里就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然后预感成真了。   “老大,鞑子……鞑子那些禽兽不如的混蛋……”老刘沙哑着嗓子怒骂了一句,这一刻他甚至忘了秦锋这个元帅和京军边军那么多高级将领都在眼睁睁看着自己,连行礼都忘了,大吼了一句之后,拳头在空气里砸了好几下,八尺高的汉子眼泪就落下来了。   “他们……他们把小春……把小春他们挂在了旗杆上……”   老刘一句话不等说完,众将领和秦锋齐齐变色,何秋澄还没说话,秦锋便一步上前沉声问道:“多少人?”上一次派出了二十二个人,总还有四个活着回来的,这一次的二十二人,不至于全军覆没吧?秦锋是衷心这样希望着的,哪怕带不回情报,能活着回来也好啊。   然而老刘摇了摇头,打破了他的希望,秦锋耳听得那粗犷的汉子沙哑着声音道:“二十二个……一个……都没有回来。”   众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何秋澄看了看秦锋,忽然道:“在哪里看到的?带我们过去。”   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众人上了雁落关的城头,这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士兵,却没有一丝声音,所有人都沉默的看着远方,空气中流露着悲伤哀痛的沉重气氛。   见元帅和将军们过来了,士兵们连忙让路,秦锋来到城墙边,远远望去,只见离雁落关不到三里的地方,竖着二十二只旗杆,每一只旗杆上都吊着一具尸体,有的尸体甚至已经腐烂,还有的根本就是只剩下半具骨架,几只秃鹫在空中盘旋,时不时便俯冲下去叼一块死尸肉下来。   “砰”的一声   秦锋一拳就将城墙的墙砖给砸松动了。饶是定力过人,在江湖上经历了无数的风浪,少年元帅此时也不近目眦尽裂,咬着牙喃喃道:“丧心病狂,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鞑子……鞑子……畜生不如……”   也难怪秦锋和大周将士们会如此愤怒悲痛,两国交战,除了沙场战死之外,各自互派奸细探子也都是人之常情,发现了,杀了就是,泱泱大度的,把尸体给你们扔回去,顺便示下威风。小气的,杀了后直接往荒郊野外一扔,这也无话可说。然而似是鞑子这般,在人死后还要高挂旗杆示众,而且还是等二十二人全都死了之后才挂起来的,那就不仅仅是示威,更是丧心病狂的残暴,两国交兵,就算是攻心为上,也鲜少有这样连死人都不放过的。   “元帅息怒,您动怒,就是中了鞑子们的圈套。”   何秋澄见秦锋怒发冲冠,连忙上前劝说,一边回头沉声道:“老刘,带咱们的人去将兄弟们的尸体……运回来。”   老刘如今已经是一个千户,何秋澄却是将军,然而他却说带咱们的人,这便不是让老刘带着他的部下,而是带从前那个尖刀队剩下的四十三人了,如此安排,自然是因为这抢尸体的过程也是危险重重。京军将领们不知道鞑子的狡诈凶残,何秋澄却和鞑子打了九年的交道,心里明镜儿似得。   “慢着。”   老刘尚未答应,便听见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众将浑身一震,齐齐转身,躬身道:“参见国师。”   国师并不高大的身子就站在不远处,他凝目看着远方那二十二支旗杆,身上衣袍无风自动,显然已是心中怒极。然而老头儿毕竟不是一般角色,脸上却仍是纹丝不动,对身旁的武长歌和小于道:“你们两个去把那二十二个孩子带回来,记住,不许落地。”   “是。”   师兄弟两个答应一声,接着一跃上了墙头,然后“嗖”的一声,两人齐头并进,恰如流星闪电,众将只觉着眨了几下眼的功夫,他们便已经带了两具尸体回来。落进城墙内之后,才将那一口浊气悠悠吐了出来。   秦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在小于和武长歌再次飞出去的时候,他匆匆说了一句:“众将不许擅动”,接着已经是闪电般蹿出了城墙,后发先至,竟是赶在两人之前,便解了一具尸体下来。   尸体或是腐烂或是半腐,臭气熏天。秦锋却是毫不在意,小心将怀中尸体放在铺在地上的大白单上,脸上露出痛心的表情。   这一下,三军将士齐齐动容,绝大多数的人连反应都忘了:这是谁?这是他们的元帅,是三军最高的统帅,如星月般高高在上的皇亲国戚,此刻却亲自带回被敌军示众的尸体……这一刻,众人心里都是百味杂陈,悲痛,愤怒,感动……等等情绪搅得他们躁动不安。   “元帅不可啊。”   雷霆冲上前来低声劝了一句:无论如何,元帅的威严不可侵犯,秦锋此举,虽是暖了士兵们的心,却也无疑是将自己的威严抛弃了出去。   “没有什么不可的。”秦锋却是一脸平静,紧接着再度飞出,如此往返数次,三人终于将二十二具尸体运回。国师的目光在这些尸体上溜了一圈,喟然叹道:“把尸体烧化了吧,骨灰就地掩埋。”   话音落,他忽然一扬手,不知是什么东西飞了出去,紧接着,便见二十二根旗杆周围,忽的冒出了数不清的箭矢飞刀,虽然隔着这么远听不到声音,然而那股可怕的杀机仍是让众人惊出了一声冷汗。 ☆、第一百四十四章   “好……好卑鄙……”   雷霆惊叫,何秋澄和老刘却是面色镇定,显然他们早就知道这是鞑子一贯的伎俩。   国师淡淡看了将士们一眼,这里有很多人都是京军将领和士兵,他们是头一次来到这片战场上,他沉声道:“看见了吗?这就是你们要面对的敌人,他们比狼更加残忍狠毒,比豺狗还要狡诈凶暴,和这样的敌人作战,不要抱着任何侥幸心理,因为只有一个结果——不是他们死,就是你们死。”   城墙上数千人沉默无语,有人迅速将尸体抬去焚化处理,这里秦锋怔怔看着远方升腾而起的火苗,拳头不自禁的握紧,心中却是一片茫然: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可他拿什么报仇?到现在,明月山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没人知道,他要怎么带将士们去破绝杀阵?   “暂时先不要再派探子过去了。”深深吸了一口气,秦锋最后也只能下了这样一道命令。   战场生死都是寻常事,他不是不知道。探不明情况,就是再多派出几十个几百个探子牺牲也是应该的。然而,这种情况下还要派人去无辜送死,秦锋实在是没办法同意,更何况,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国师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一直到离开了城墙,只剩下秦锋和何秋澄以及国师三人往帅帐而去时,国师才沉声道:“锋儿,慈不掌兵,你还是太心软了。”   “我知道。”秦锋苦笑一声,此时已经到了帅帐,方圆三百米内空无一人,他这才淡淡道:“可是国师,这个时候如果还派探子过去,也不过是无谓牺牲罢了,更何况,鞑子那边应该也已经做好了准备,我的意思是,不如先晾他们些日子,等到他们松懈了,再派一拨人过去,或许出其不意之下,会有收获也说不定。”   国师这才绽开一个笑容,点点头道:“原来你是这样打算的,唔,也算是没办法中的一个办法,不错,若从这一点来看,你倒还是个将才,皇上没有看错人。”   话音落,三人就进了大帐,只见洛槿初正坐在桌边,一只手支着下巴,不知在冥思苦想什么,见他们进来了,她便跳起来兴奋道:“秦锋,我想我已经……哦,你们怎么了?”   洛槿初那是什么人,话才说了一半,立刻察觉到几个人的神情不对劲儿,国师不说了,那根本就是个老妖精,就算天塌了,估计人家也不会变色,大概还想着这样更容易得道飞升了呢。但是秦锋和何大哥是怎么回事?他们也算是定力超群之人,天塌了不敢保证,最起码泰山塌了的话,这俩人估计还是能撑住的,怎么现在表情也这么沉重悲痛呢?   秦锋本来不想告诉洛槿初,这件事实在太残忍了,他怕爱人听了后会受不了,然而架不住小妮子一个劲儿的问,最后只好尽量轻描淡写的说了一遍。   “什么?他们……太……太不人道了吧?这样侮辱死人,难道就不怕死后下无间地狱?”   果然,洛槿初也受不了这种残暴之事,听了秦锋的讲述后,一拳砸在桌子上,旋即那只爪子便抬起来在空中乱挥,听小妮子大呼“好痛,痛死我了,啊啊啊死鞑子,这笔账奶奶我记在你们的头上了,啊啊啊好痛……”饶是三人此时心情实在低落,却也忍不住微微一笑。   “秦锋,别再派摊子去做无谓的牺牲了。”手上剧痛缓解后,洛槿初便正色道:“明月山的秘密我大概知道了。”   秦锋一愣,这才想起自己在离开时,洛槿初好像的确是说明月山的秘密她心里有了猜测,只是不做准,因此还叫了那四个死里逃生的探子过来问话,这会儿……想必已经问完了?   对于三军将士以及边关将领用尽方法都参详不出来的秘密,洛槿初却说她已经了解了。这种不科学的事情秦锋是绝对不敢抱什么希望去相信的,娘子虽然大多时候很厉害,但不靠谱的时候也不是没有。   然而此时已经是山穷水尽走投无路,而洛槿初的神情又是如此胸有成竹,那秦锋就很有兴趣听一听了,换句话说,哪怕洛槿初其实是乱说的,但也许她的思路是另辟蹊径呢?他们现在不就是没有思路吗?   果然,不但是秦锋,就连国师和何秋澄也都在瞬间就亮了目光,迫切看着洛槿初,等待她说出答案。   若是平时,这样一个重大发现,洛槿初少不得要卖卖关子,然而这会儿刚刚听了那惨绝人寰的事情,她还哪里有心情?满心都是对鞑子的仇恨,于是秦锋一问,她便开门见山道:“知道磁石吗?”   “磁石?”   秦锋疑惑地重复了一遍,国师却已经惊讶道:“磁石?夫人说的可是那种能够吸附精铁的东西?”   “没错,就是那个。”洛槿初郑重点头,此时秦锋也已经回过神来,皱眉道:“关这个东西什么事呢?那不过是小小的一块东西,我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也没见过,不然高手对阵,谁要是能弄这么一块东西,出其不意扔出来吸了对方兵器,岂不是百战百胜?”   洛槿初知道古代虽然偶尔会出现点磁石,然而对于磁场这种东西却是没什么研究的,更不可能有专门开采制作磁石的工艺。所以秦锋会这样问,倒也不能说他是孤陋寡闻,只能说,古代的生产和科学相对于现代,还是十分落后的。   只是要怎么和他们说清楚磁场这种事情,洛槿初还真是有些为难。考虑了半晌,也没办法暗示,只好放下了那些顾虑,直接道:“我从前在医书上曾经看到过,若是有那种磁石丰富的地方,人走进去往往会有恶心,头晕,全身不舒服的症状。只不过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有这种地方,所以我也没在意。然而昨天晚上我被绑架,那老毒妇带着我往明月山方向而去,越走我浑身越不舒服,最后义兄他们是在山脚下拦住了老毒妇,我本来想让他去山林里打打猎,看看那些箭矢是不是会有微小改变,就可以断定这明月山里是不是有许多磁石,但义兄不肯,何况晚上确实不方便,还有危险,所以最后我也只能作罢。回来路上我问过他们,大部分人没有感觉,但是也有一个飞云十二骑里的人,觉得在这里身上不得劲儿,刚刚我叫过了四个探子,他们的身体倒是没有不舒服的症状,然而四个人也说,用着手里的兵器总是觉着不太顺手,当然,很轻微,若不是我问起,他们都想不起这么轻微的感觉,最重要的,是这里有个善使飞刀的,结果逃跑时也是失误频频,他还以为是自己太紧张,敌人武功又高,才会频繁失手……”   洛槿初滔滔不绝说着,而秦锋和国师等人一开始还很平静的听着,但是慢慢的,他们的面色终于郑重起来,到最后洛槿初说完,几人对视了一眼,就连国师,那被洛槿初怀疑是不是带了人皮面具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后怕惊惧的表情。   “如果真如夫人所说,那这件事就太重要了。”国师郑重说完,秦锋已经对何秋澄道:“何大哥,通知各部将领,立刻过来开会。”   何秋澄答应一声,正要转身离去,便听秦锋又道:“何大哥,只通知京军和边军的高级将领,这个消息,目前不能走漏半点风声。”说完何秋澄点头道:“是,末将遵命。”随即便走了出去。   “初初,如果真是这种情况,此次大战,你该当居首功。”秦锋看着爱人激动地说,话音刚落,便听洛槿初道:“首功不首功什么的我不在意,但是秦锋,你得赶紧想好对策,那些鞑子太不是东西,不好好教训他们,打的他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我饶不了你,不,不是我,是那些无辜枉死的英灵,你要是不打一个大胜仗,将来九泉之下都没脸去见他们,明白吗?”   “咳咳咳,初初,我今年还不到二十,九泉之下什么的,我觉得对我来说应该还是很遥远的。”秦锋咳了一声,实在是此时他心情激荡,若不开个玩笑让自己平复下来,等一下面对那么多将领,似乎还真会有失元帅威严。   洛槿初也笑了,知道秦锋要办正事儿,她也不在帅帐中盘桓,起身走了出去,到自己做药的帐篷里和香草梅如玉等一起泡制药材了。   正低头忙碌着,便见出门倒水的香草转回来疑惑道:“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刚爷的帅帐里猛然传来好大的声响,应该是几十个人一起叫的吧?倒吓了奴婢一跳。”   洛槿初眉头一挑,旋即淡淡笑道:“没什么,应该是有了些意外的消息。这些不是咱们该管的,有这时间多做些药品,别看现在这帐篷里的药填满了柜子,真正等大战一起,这些药就得像流水一样用出去,那会儿想补充也来不及。”   梅如玉笑道:“正经是这个道理,所以咱们也抓紧着呢。只盼奶奶别像昨晚儿那般,上个茅房也被掳走了,到时候只剩下咱们,岂不是抓瞎?”   作者有话要说:嗷呜嗷呜!大家中秋节快乐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洛槿初疑惑看着梅如玉,龇牙咧嘴道:“梅姐姐,你这是故意贬我是吧?又不是我想被绑架,上一次若不是何大哥,我都活不下来了,真是的,姐姐能不能有点儿同情心啊?”   “同情心自然是有的,刚知道信儿的时候,我差点儿吓昏过去。不过一想到你竟是被阿布琳娜和那侍卫救下来,我倒是觉着,奶奶真正是福星高照之人,似您这样,自然是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洛槿初嘿嘿一笑,心想逢凶化吉这还真没错。昨晚那么紧张的情况,连我自己都以为必死无疑了,结果如何?不但被救下来,还顺便就侦破了明月山的秘密,唔,洪福齐天,哈哈哈国师这话真没错,我就是洪福齐天的女主角。   心中得意,面上却是一点儿都没表现出来,只是手中炮制药材的动作加快,显示出洛槿初此时的热情十分高涨。   三个月的时间转瞬过去,明月山绝杀阵终于布置好了。而因为洛槿初的那个极为接近真相的猜测,这之后国师和武长歌小于也曾暗暗上过明月山,有针对性的试探过,最后得出结论:洛槿初的猜想无限接近事实,虽然大型的磁石此前没有在世间出现过,然而这明月山中,很可能就是埋有这样大型的磁石。只看那绝杀阵是慢慢引人进入山腹中便可知道,那些磁石恐怕并没有在山的表面,而是在山体当中。   至于北匈那边是怎么发现这些磁石的,此时追究已经没有意义了。秦锋甚至都没有问过洛槿初怎么会对磁石这种东西如此了解。之前洛槿初说从医书上看到之类的托词明显是胡扯,怎么可能瞒得过秦锋?然而他却从来没有追问过。   绝杀阵成,北匈立刻就送来了战书。   而此时,阿布琳娜身上的美人泪之毒也终于解开,罗朗带着她异常低调的离开了大周军营,在这段时间里,因为秦锋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所以军营中大多数人都没有注意到这一对异族男女的存在,即便是一些“有心人”,在没有探查到什么有价值的情况后,也不再注意他们,甚至连两人是什么时候离去的都不知道,自然也不知道西夏王已经和秦锋就合击北匈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万事俱备只欠破阵,这一次,秦锋下定决心要给北匈一个灭顶之灾般的迎头痛击,要让他们有生之年,提起大周军队,就闻风丧胆落荒而逃。   现如今只剩下一个亟待解决的问题,那就是绝杀阵中的毒阵。   明月山上的秘密基本上已经被挖掘的差不多了,可以确定鞑子们依靠的就是藏在阵中的磁石,这要是秦锋等人不知道这个秘密,贸贸然带队进入明月山破阵的话,那种后果真是想想都要不寒而栗的,正打着,突然间兵器就被“啪啪啪”吸到了磁石上去,甚至穿着盔甲的人也被吸附上,那简直就是团灭的节奏啊。   但是好在现如今他们已经弄清楚了这个秘密,鞑子们却不知道,这样形势一颠倒,后果逆转自是顺理成章。再加上还有国师,还有武长歌和小于,更有秦锋这个在江湖中专人指导下破过无数阵法的天才元帅在,曾经令大周军队损失惨重的绝杀阵,此时真的已经不算什么了。   然而绝杀阵中的毒阵,却真是令人头痛。   那天晚上老毒妇都在明月山脚下被围攻了,却为什么没有叫救兵来帮忙?这一点洛槿初一直十分纳闷,最后还是阿布琳娜帮她解了疑惑。   因为老毒妇的毒功确实厉害,所以北匈那边对她很是礼遇,偏偏她把西夏王心爱的女人抓了去,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简直就是不顾北匈的死活去得罪西夏王。这种做法自然引起了北匈方面的不满,却又不好撕破脸。所以双方的关系仅仅是建立在彼此需求的基础上,本质并不牢靠,不但不牢靠,甚至北匈皇室和军队若不是要用她为绝杀阵效力的话,恐怕立刻就能把她绑了去向罗朗请罪修好。   然而最终他们终于还是选择了老毒妇来布毒阵,所以也算是彻底把罗朗得罪死了。对这个结果,北匈自然是胆战心惊怨念万分,所以军队上至高层下至士兵,都非常讨厌这个古怪如年轻美妇的老女人,这也是老毒妇明明都到了明月山脚下却不肯喊援兵的理由。   老毒妇那也是很骄傲的,你们给我金钱地位,我帮你们布毒阵。但你们对我有情绪,我自然也不会低声下气求你们。这要是因为不敌而喊人来帮忙,自己如此受伤狼狈的样子,会让多少人暗地在心里幸灾乐祸?至于来抓我的人是西夏王,一旦你们能够抓到和杀死,对西夏国肯定是很大的打击,那和我有什么关系?西夏国的形势,比得上我的骄傲重要吗?   而换一个角度来想,北匈明知道这个老毒妇得罪了西夏国,很有可能会给他们带来损失,在这样的情况下,却依然不肯放弃老毒妇,也正从侧面可以反映他们对这个毒阵抱着多大的希望?承载了这么大希望的毒阵,那会有多大威力?要用多少大周儿郎的命去填呢?   布置完毕,秦锋满腹沉重的往军营西边而去。   自从接到战书之后,洛槿初便自告奋勇,和武长歌一起担当了训练闯毒阵士兵的重责大任,并且训练全程保密,就连秦锋都不许去。当然,就算要秦锋去指导工作,也得元帅大人能够抽出时间,训练这二十多万闯阵士兵,已经让秦锋心力交瘁了,哪里还能分心他顾。   如今,破阵即将开始,秦锋也终于得到许可,可以过来视察工作了。   “元帅,破毒阵的士兵已经训练完毕,今天是最后一天,你或许还需要指导一下破阵工作,毕竟我所教导他们的,全是对付毒药的办法,具体破阵步骤,还是要和元帅的大军衔接磨合。”   在军营西边专门的训练场外,洛槿初一身男装英姿飒爽,正认真地向秦锋汇报,只听得他都有些发愣。   “夫人这些日子的确辛苦了,元帅快让夫人去休息吧。”武长歌苦着脸对秦锋道,可见这些日子的训练并不好受。   “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锋不明所以,而洛槿初也不肯多说,一脸志得意满的回去休息了。这里秦锋看着那三万士兵昂首走出来,虽然一个个精气神还是不错,然而这一个个的都是面有菜色是怎么回事?   “这……这到底怎么了?这些天都没吃东西吗?”秦锋转头看着武长歌,却见他摇手道:“别提,求你了秦锋,看在咱们是好朋友的份儿上,求你别再让我回想这十几天的地域历程了。我只能说,夫人不愧是逃脱……不愧是洪福齐天之人,我们……我们……好了,不说了。”   “这……至于吗?”秦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眨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武长歌。   “我□说什么?你竟然问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武长歌一脸悲愤的跳脚:“秦锋,就冲你说出这句话,我告诉你,我们的友谊走到尽头了。”   看着那货一脸决然的离去,旁边鱼贯而出的三万军队目不斜视从自己身旁走过,似乎也对刚才自己的话产生了强烈怨念,秦锋心里实在是好奇到了极点,等到军队离去后,他便立刻冲进了营地里,刹那间,迎风飘过来的一股股又酸又臭的怪味儿,差点儿没让他呕出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秦元帅狼狈退出这特殊营地,一脸悲愤的看着那全封闭的方圆几十里的大帐篷:初初到底做了什么?能惹得这么天怨人怒?   一直到出发前,秦锋也没有问出这个秘密。他只是不明所以的看着破毒阵的士兵们背上背了小山一样大的包裹,身上配着一排包着布鞘的小飞刀,心里琢磨着这莫非就是初初说的特殊武器?咦?到底都是些什么东西呢?。   **********************************   “奶奶这一觉睡得真是香甜,太阳都老高了。”   站在洛槿初背后给她梳着长长头发,环儿一边随意说着,不等说完,便听月儿道:“那是,你也不看看奶奶忙了多少日子,好不容易昨儿晚上能睡一个好觉。”   “爷已经出发了吗?”   虽然“饱饱睡了一夜”,然而洛槿初面上却没有什么兴奋神情,她看着镜中的自己,面无表情的问环儿。   “是,卯时三刻就出发了,这会儿已经是辰时末,估摸着大军已经到了明月山。”环儿回答,一旁的香草抬头看了眼主子,无奈道:“奶奶也是,既是担忧,怎么今早也不送送爷?别人不知道,难道奴婢还不知的?昨晚分明是到凌晨还没睡着。”   “你懂什么。”洛槿初叹了口气:“男人出征的时候,亲人是不能当面儿送的,不然不吉利。你没看秦锋当日离京时,皇上皇后和驸马公主都没一个来送的吗?”   “原来如此。”香草恍然大悟,沉吟了下点头道:“是,奴婢也想起来了,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儿。只是奶奶向来不信这些的,如今怎么却又这般虔诚?” ☆、第一百四十六章   “事关生死,总是……宁可信其有的好。”洛槿初苦着脸,然后气哼哼道:“若这话只是瞎扯,当日那传了这样说法的混账真是该死了。沙场征战几人还?很有可能,这都是最后一面,偏偏都不让人家相见,这若是到头来还是死了,要有多遗憾?”一边说着,便狠狠捶了一拳,惦记着前方的秦锋和师父等人,她只觉一颗心在嗓子眼儿上怎么也下不来。   “妹妹醒了吗?”   忽听大帐外有声音响起,洛槿初连忙站起身,笑道:“梅姐姐来了,快请进。”说完香草早上前开门,只见梅如玉走进来,脸上也满是忧色。   “姐姐可是送了何大哥?”洛槿初亲自为梅如玉倒了杯茶,却见她摇摇头,喃喃道:“不敢送,人家都说这种时候是不能亲自送的,不然不吉利。”   一句话,包含多少感情和祝福在心中,饶是洛槿初这样活泼乐观的,此时看着梅如玉,想到自己,也是笑闹不起来了。   一时间大帐内陷入好一番沉默,梅如玉大概也是察觉到气氛沉闷,便强笑了一下问道:“是了,这些日子那破毒阵的兵士们都是妹妹代为训练,却不知你是有什么特别法子,昨儿我偶然见了武公子,他的脸色着实难看的很呢。”   “也没什么,就是让他们多喝水,然后再吐出来,之后再喝水,再吐出来,训练了几天呕吐反射而已。”洛槿初淡淡说完,见梅如玉和丫头们都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想到自己若是不找些话来说,这心里记挂着前方大军,也着实不好受,因此便打起精神,耐心解释道:“用毒之道,其实最关键的除了毒药之外,还有一个并不被人重视的方面,那就是用毒方式。”   “用毒方式?”   梅如玉等都不明所以,却见洛槿初郑重点头,沉声道:“其实用毒方式对于毒药的最终效果是最重要的,例如鹤顶红,人人都知道放在酒里喝下去会立刻夺人性命,可若是将这东西喷在人身上呢?还有什么作用?又如江湖上下三滥用的迷香,若是化作迷烟吸进鼻子里,一会儿功夫就昏了,但若是喝下去,只怕作用反而不如吸入那么明显。”   “我明白了,妹妹的意思是说,任何毒药,都有它发挥作用的一个途径,若是不能用好这个途径,就没什么作用了,莫非妹妹便是针对这个来训练的?”   梅如玉恍然道,然后见洛槿初笑一笑,点头道:“我想过了,所谓毒阵,用毒无非三个方式,一是迷烟,二来食水,第三便是淬毒暗器之类的。我觉着那毒阵里最可能用的方式是先吸入迷烟让士兵们产生幻觉,阵脚大乱,接下来假设是淬毒暗器乱射,但这又有一个问题了,江湖中真正见血封喉的,那都是很珍贵的高效毒药,老毒妇再能耐,也不可能有这么多毒药来暗算三万士兵。所以所谓的淬毒暗器兵器,绝不可能是什么见血封喉的烈毒。”   “所以妹妹就针对这个,制作了解毒的方法?”梅如玉急忙问,洛槿初点点头,笑道:“没错,之前师父和白玉已经做出了大量低等的解毒药剂,有这些药物在体内,配合湿布捂住口鼻,迷烟的效果就会大打折扣。若是碰到了淬毒暗器,他们身上备有小刀,能够立刻将自己中毒部位剜开释放毒血,别的不敢说,最起码保命应该还是可以的,若不是在关键部位,战斗力也不可能丧失,毒阵里主要是靠毒来杀敌,必定没有多少鞑子,只要大家挺过最开始中毒阶段,也就可以冲杀破阵了。”   听了洛槿初这一番话,梅如玉和香草等人总算是有了点信心,然而环儿心细,琢磨了一会儿便皱眉道:“若是按照奶奶先前的话,那明月山里有许多磁石,淬毒的暗器和兵器恐怕也多是铁器吧?用起来岂非不方便?奴婢不信那磁石还会分敌我,除非成了精。叫奴婢说,既然迷烟让人生了幻觉,倒还是弄一锅毒水让士兵们喝下去的更方便”   众人都让她的话逗得笑起来,洛槿初笑道:“哟,我们环儿的思想倒还是挺缜密的,这倒和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所以我刚刚说,我的训练里着重让他们训练呕吐反射……”   不等说完,香草已经大叫道:“奴婢明白了,姑娘也是觉着毒阵里很有可能是让士兵们产生幻觉,然后吃下带毒的食水,咦?不对啊,若是因为幻觉就吃喝了那些带毒的东西,人都不清醒了,还怎么能喝水呕吐呢?”   “嗯,所以他们这些日子里被我训练的已经是喝了水便反射性的开始往外吐了,而且他们包裹里就装了大量的水,一旦呕吐,神智会短暂清醒,此时再喝下大量清水,再呕吐,就等于是有洗胃的效果。”   “洗胃的效果?”   几个女子一起瞪大了眼睛:“奶奶,那是什么?”   “唔,就是……把胃口清洗一遍,把毒都给洗出去啊。”洛槿初抹了抹头上冷汗:真是太大意了,不小心又把现代的词给溜了出来。   “若是人家把毒下在饭菜点心里又怎么办呢?”月儿又开始发愁了,却见洛槿初笑吟吟看着她:“若是你要给三万人下毒,是会豁出去浪费几千斤粮食,花费大力气做饭做点心呢?还是直接弄几缸水酒下毒了事呢?”   “奶奶说的是,倒是奴婢杞人忧天了。”月儿反应过来,却见洛槿初笑道:“你不是杞人忧天,只是钻进牛角尖里了。当然,若真的那老毒妇就是这么好心,想着让士兵们吃顿饱饭再上路,还有武公子呢。他武功高强,寻常毒药不能奈何他,在阵中正好居中指挥策应。”   “奶奶竟将这些事设想的如此周全。”梅如玉感叹了一声:“如此一来,我倒是一点儿也不担心了。”   “也不能这么说,我只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而已,俗语说尽人事听天命,到最后,还要看天意如何。”洛槿初叹了口气,心想我真是尽力了,妈的我就不信,这古代除了那些难得的见血封喉的高级毒药之外,还有比现代农药敌敌畏乐果更毒的毒药?就算是什么断肠草忘忧散之类的,只要能及时洗胃,恐怕那些毒药还不等被吸收就被吐出去了,如此一来,我不信毒阵还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虽然洛槿初心里确实还蛮自信的,然而真正的战果如何,她却注定不可能第一时间知道,那第一时间知道结果的是谁呢?自然就是身为阵母的老毒妇。   此时,老毒妇就站在她精心布置的毒阵中央,四周呕吐物的酸臭气息在她身边流淌着,装着毒水的几个大缸全都打翻了,毒水流了一地,混合着士兵们的呕吐物,散发的气息简直熏人欲死。   “怎么……怎么会……怎么可能?”   老毒妇到现在都不敢相信自己眼前所见,以至于只能反复的喃喃自语怎么可能。   身为阵母,她的位置正是在山洞顶一个隐蔽的突出岩石上。两个多月前在罗朗和飞云十二骑手底下受的伤虽然已经痊愈了,但她心中的恨怒却没有平息,只是之后便为布置毒阵而忙碌,这一股邪火始终没有发泄出去,全都指望着在这一场战斗中杀人撒气呢。   所以在骄傲坐上那块岩石的时候,老毒妇想象着等一下大周士兵冲进毒阵,然后在致幻毒烟中喝下毒水,最后在痛苦的挣扎嚎叫中倒地死去的情景,她立刻就有了一种“我是神祗,掌握众生生杀大权”的快感。   可是她做梦也没有想到:她猜中了开头,却没猜中结局。   大周士兵冲进来了,这没错;三万多人的队伍,这也符合她当初的预测。   轻轻转动了一下左手边的机关,山壁内立刻喷射出能使人产生幻觉的毒烟,大周军队的惊叫声在这一片毒烟中此起彼伏。   截止到此时,一切都还是在按照老毒妇的剧本来演。但是接下来,一切都走形了,没错,就是从这些惊叫声中开始,一切便都变得那么如魔似幻风中凌乱了。   惊叫是惊叫,但内容完全不符合老毒妇的想象,声音中没有多少恐惧,她隐隐听到很多人在喊:“果然如此……”“天啊,元帅夫人说的没错……”“不不不,快捂鼻子……”(其实是布布布。)   好像有点不对劲儿,老毒妇眉头皱了皱,不过旋即就释然了,士兵们拿出那些湿布来捂住口鼻的举动虽然出乎她的意料,却也让她嗤之以鼻:天真,幼稚,以为这样就可以破掉我的毒烟?太好笑了,吸入一点可是就会致幻的。   心中冷笑,不过老毒妇也知道,事情还是有些脱离了掌控,虽然绝大部分的士兵都开始因为幻觉而狂饮大缸里的毒水,但是还有一小部分,终于是没有被完全迷晕,非常清醒的站在后面。 ☆、第一百四十七章   “清醒又能如何?身子很软吧?没办法动作吧?果然是些不成器的。”老毒妇冷笑,她不是没看到武长歌起起落落,在人群中大吼着阻止那些人喝毒水,然而三万多人的军队,他一个人的力量就好像是沙漠里的沙子一般,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   胜券在握。   就在老毒妇心中升起这样想法的时候,局面终于出现了完全让她没办法预料的变化。   那些喝了毒水的士兵,绝大部分紧接着便开始呕吐起来,再然后,似乎很多人清醒了,他们从那些大包裹中拿出水囊,咕嘟咕嘟灌着,灌完了又吐一回,吐完了再灌,再灌再吐,再吐再灌,不过是短短的一刻钟功夫,精心布置的毒阵就成了一个大痰盂。   恰在此时,毒阵中埋伏着的鞑子兵们冲了进来,他们在外面算着时间,觉着这时候大周军队差不多应该丧失了战斗力,所以就手舞足蹈的冲进来采摘胜利果实了。   洛槿初猜的一点儿也没错,见血封喉中之必死的那全是高等毒药,就算是五步蛇的剧毒,要弄出毒死三万人的份儿,不攒个百八十年的够用吗?更何况北匈地处北方,别说五步蛇了,连最普通的毒蛇寻常都见不到一只。老毒妇配的毒阵毒药,其实也就是比普通毒药高级一些,这在北匈中已经是极为罕见,再加上她的致幻迷烟厉害,所以才会被当做座上宾,担负重任成为毒阵的阵母。   然而情况完全出乎预料,那些吐完了的士兵,一看见鞑子兵,便红了眼睛嗷嗷叫着冲上去,山洞里回荡着惊天动地乱七八糟的大吼声:“拼了,妈的不是你们这些鞑子,老子用得着受这个罪吗?”“杀啊兄弟们,咱们他妈的受了十几天活罪,看见水就想吐,这罪是能白受的吗?杀啊……”“冲啊,这些是鞑子,不是元帅夫人,妈的总算可以大胆砍了,憋了我这么多天啊……”   这……这是什么情况?   老毒妇眼睁睁看着红了眼的士兵们就好像是刚刚放出笼子的一群恶狼,转眼间,向来以强壮凶猛闻名的鞑子兵就被砍得七零八落,在这些被他们贬低为“绵羊”的大周士兵面前,他们自己倒成了真正的绵羊。   毒阵转瞬被破,三万多喝了毒水的生力军丝毫也没受影响,嗷嗷叫着冲了出去,在毒阵之后,正是绞阵,老毒妇闭上眼睛,不敢想象那个阵中的北匈军队忽然间腹背受敌的情景。   “喂!我说你到底要在那里站多长时间?受得了那馊水缸的味儿吗?连我都受不了好不好?咦?难道你不是天香宫毒妇?我听说那些女人虽然恶毒,但个个都是清高骄傲的很啊,而且干净的一尘不染,你竟然能在这个山洞里比我呆的时间还长,莫非是从哪里找来的挑粪农妇假扮的?”   “是谁?”老毒妇猛然转身,就在十几步远外,这个大山洞的出口,一名长身玉立的少年正站在那里滔滔不绝,见她转身,这青年歪头仔细看了看,忽然大叫道:“我操不是吧?不是说天香宫的老妖婆年纪虽大,但都很漂亮的吗?怎么你会这么丑?操操□多大岁数了啊?肯定是超过八十了吧?妈呀做我祖奶奶都有余了,看那脸上层层叠叠的褶子,啊啊啊啊还有那是老年斑吗?怎么会这么大的说,快比得上铜钱了……”   老毒妇一怔,她的确是已经过了七十,然而一直用天香宫流传下来的驻颜秘术,所以表面看上去不过是三十多岁的模样,此时被武长歌这样一说,只把老毒妇听得心胆俱裂,忙不迭拿出一只镜子来,还不等看仔细,便觉胸口传来一股尖锐痛楚,竟是这么小小的一闪神间,她便被这狠辣啰嗦的青年无声无息的靠近,在胸前狠狠捅了一刀。   活不成了。   老毒妇心中长叹一声,那一刀正中心脏,青年的速度和爆发力实在太恐怖。然而此时她最记挂的竟不是自己的生死,拼命向手中镜子看过去,只见里面仍是那张三十多岁的美艳面孔,哪有丝毫老象?   “啊啊啊……小子,我和你拼了。”   终于意识到上当的老毒妇肚子几乎气爆了,然而她伸出去的手却在即将碰触到武长歌的鼻子时骤然僵住,生机已断,那曼妙的身子转眼间就委倒在地。   “对容貌执着到变态的女人啊,啧啧,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容易就偷袭得手呢……”武长歌冷笑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   虽然毒阵破的不费吹灰之力,然而这毕竟是绝杀阵,毒阵是因为有洛槿初这个奇兵,出其不意之下,轻易就把老毒妇斩杀,然而绝杀阵其他各处,却是正在进行惨烈的厮杀。   提前知道明月山的磁场秘密,免去了大周士兵全军覆没之危,然而并没有让他们占到多少上风,阵势一起,无论是大周还是北匈,双方都是在用人命来填。   洛槿初原本以为破阵不过是一两天的事,最多不超过三五天,谁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十天,以至于她这样乐观的一个人,竟然每天里都再不能露出笑模样。   好在不管如何,十天后,总算是破了阵,当秦锋等人回来的时候,洛槿初简直都认不出来了。用脚趾头想也知道:那绝不是什么风尘仆仆四个字就能形容出来的,第一眼看见,洛槿初真怀疑是不是地狱里的恶鬼爬到了人间。   绝杀阵破,大周朝却是付出了阵亡八万人的代价,洛槿初和柳先生等一下子便忙碌起来。而鞑子那边更惨,大周朝能破阵,就说明败得是他们,秦锋初步估计了一下,自己这边填了八万人,鞑子那边最起码也是要有十二万人的伤亡。   北匈本就不比大周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这一来,他们的元气倒是比大周伤的厉害,将来再有罗朗那边痛打落水狗,总算这个大周朝最大的威胁短期内是别想再侵犯边境了。   抛开战场生死的悲壮,这着实是一场大快人心的大捷。   果然,又陆陆续续打了两个多月,北匈军队狼狈撤退,甚至不惜割地求和,于是秦锋便知道,定是罗朗那边有了动作,不出所料,三天后加急军报送过来:西夏大军已经接近北匈王室,一路势如破竹。   如此一来,秦锋哪还肯理会什么割地求和?割地哪有自己打下来大片草原,为大周朝增加版图的好?于是奋起直追,与罗朗配合,到底将北匈直赶进了漠北荒原,然后将漠南大片草原平均分了,如此一来,西夏和大周得利不少,各自都非常满意。   交代这些事情不过是寥寥数语,然而真正算起来,却是一年时光匆匆而过。   ****************************   “凯旋班师回朝,皇上是有意让你出出风头,怎么你这会儿倒是不肯了?”   城门外,秦锋和洛槿初坐在一匹马上,身后是载着女眷们的马车,他们奉旨凯旋班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游山玩水,终是回到了京城。   然而何秋澄却是留在了雁落关内,梅如玉和他在秦锋与洛槿初的主持下成婚,虽然条件不如京城这边奢华,然而有众多将领兄弟助兴,却也十分热闹。最重要的是:如此一来,梅如玉的身份将来更没有暴露的危险了。   如此大捷,齐云自然十分高兴,命令万众夹道欢迎秦锋率三军凯旋归来。却不料秦锋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将这差事交给了雷霆等人,他自己则陪着爱妻在城门外静静等待,眼看着大军进城已有半日,百姓们都散去了,这才准备进城。   此时听见洛槿初这么说,秦锋便忍不住笑道:“别说我,你自己素日里不也是总嚷嚷着什么‘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么?我也觉着这才是真正骄傲的感觉。”   “你就吹牛吧。”洛槿初咯咯笑,想了想又道:“要不要路六儿回府通知公主和驸马一声儿?”   “不用,大军都进城了,父亲母亲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我回来?咱们这会儿回去,恰好给他们一个惊喜。”   “你确定是惊喜而不是惊吓?”洛槿初翻翻白眼,此时马匹悠悠入城,两人正说笑着,忽然就听一个童稚的声音道:“我就知道,哥哥才不会这么轻易就受什么万民敬仰夹道欢呼,必然是躲在最后面,如今看来,果然我说的不错。啊,真狡猾啊,竟然等大军进城后一个时辰才进来,害我在这大太阳底下晒着,哥你是故意的吧?”   “小世子?”   洛槿初惊呼一声,却见秦锋已经跳下马去,也是惊喜非常,上下打量了齐煜几眼,在那挺着的小小胸脯上轻轻捶了一拳,笑道:“好小子,你竟然还堵在这里,怎么?专门为了迎我和你嫂子吗?”    ☆、第一百四十八章   听见“嫂子”二字,齐煜不由的满脸“悲愤”,但是很快的,小家伙的面色便恢复如常,郑重给秦锋和洛槿初见了礼,然后面上才浮现一抹奸诈的笑容,嘻嘻笑道:“我和皇帝哥哥说,哥你是个最狡猾奸诈的家伙,必然不肯受他摆布,不但不会随大军入城,回来后也肯定是先回宣亲王府,所以了,皇帝哥哥为了不让你留下这个把柄给言官们攻击,特意让我来这里守着,一看见哥,就宣他的口谕,让你即刻进宫。”   似秦锋这样的人,即便出生于富贵之家,终究还是带着些江湖习气,齐煜说的没错儿,他才不会在心里想着回来第一件要紧的事是进宫覆旨,进宫哪有回家来得重要?然而如此一来,那些言官哪里会放过这样的错儿?何况这其中还有秦守搅风搅雨,因此齐煜这一次堵在此处,倒是真心为了他好。   果然,秦锋想了一想,只得无奈叹道:“好吧,那就多谢你了,咱们先进宫,让你嫂子先回去。”   待目送洛槿初走远,齐煜才不怀好意的对秦锋笑道:“哥你不用谢我,哼哼!我才不是为了你好,只是知道你的打算,你必定想着言官攻击就攻击,恰好让皇帝哥哥处置了你,从此后无官一身轻,可以和嫂子悠闲度日啸傲山林是吧?嘿嘿嘿!我怎么可能让你如愿?你一走,剩下的担子岂不是要我们这些小家伙来扛,所以你……”   不等说完,已经看到秦锋面色黑成了锅底,齐煜连忙抢先一步上马,哈哈低声笑道:“我虽然和你竞争六姐姐失败了,不过哥你也别想着从此后就可以和六姐姐过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别的我不能够,使点小坏什么的,我自认还是没有问题的。”   “你……你这小混账东西,都是跟谁学的这么黑心?”秦锋哭笑不得,无奈之下也只得翻身上马。   “跟谁学的?”齐煜眉毛一挑:“嘿嘿!这还用问吗?无论是哥你,还是皇帝哥哥,哪个不黑?我跟着你们学,难道还能白了?不过这个主意却是皇帝哥哥告诉我的,哥生气,去找皇帝哥哥算账啊,哈哈哈……”   “皇上,这就是你对待我这个大功臣的态度吗?”秦锋在马上看着齐煜大笑前行,心中悲愤莫名。   “阿嚏”   齐云打了个喷嚏,宫珍忙从怀中掏出绢帕替他擦了擦嘴,一面忧虑道:“从前妹妹和我说过,这大暑天里的热伤风不是玩儿的,不如叫个太医来看看?”   齐云摆摆手,笑道:“无妨,这不是什么伤风,必然是秦锋那个家伙念叨朕呢,你以为煜儿是能藏住话的?那小子定是将朕给卖了个干净,也罢,想来他们这就要过来了,朕去御书房等着。”   宫珍连忙起身帮他整理衣衫,一面忍不住笑道:“皇上也是,世子凯旋归来,何苦这会儿抓着他不放?还要小世子去气他?”说完就听齐云笑道:“定要如此才成,那小子的性子朕还不了解?万万不肯真正接受朕的安排受万民敬仰的,哼!他想做没笼头的马,朕还舍不得放他这匹千里驹海阔天空呢。”   宫珍的手轻轻一顿,却是没说什么,眼看着皇帝离去,她才直起身来,笑道:“也好,妹妹长留在京城,正好还可以和我做个伴儿,只是宣亲王府这一潭水,可深得很,也不知道妹妹能不能应付过来。”   说到这里,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洛槿初狡黠活泼的样子,宫珍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笑道:“我真是糊涂了,若说玲珑,谁还比得上她?当年是小女孩儿的时候就了不得,如今有了这些历练,只怕越发厉害了。”   越发厉害的洛槿初此时正在宣亲王府中,逗弄着那小小婴儿,想她和秦锋出去了一年多,公主自然早已生产,虽然公主年岁不小,好在这一次秦宇格外精心,总算有惊无险的将小宝贝生下来。   待得下人们都退下了,公主方问起洛槿初和秦锋在边疆的一些情况,听说了那天香宫老毒妇和如同绞肉机般的绝杀阵,饶是公主定力过人,也不由得后怕不已。   洛槿初见她后怕,连忙就把这个话题打住,四下里转了头看看,见没有人,这才小声笑着问公主道:“宝宝如此顺利便生下来,大房那里竟没使一点儿绊子?”   洛槿初嫁过来不到三天,秦锋便接到了出征的命令,小两口一起共赴边疆,公主万万没料到她竟然就能知道这王府内的明争暗斗,当下不由愣住了,好半晌才苦笑道:“是了,我竟糊涂了,还以为能瞒住你一时是一时,可你是多精明的孩子,这些事哪里能瞒得住你去?只是我跟你说一句话,无论如何,大房确实因为我和驸马受了委屈,素日里该忍让一些,你便忍一些,啊。”   洛槿初心中不由得叹气,她心里太清楚了,公主那可是在后宫里出生的,从小到大又受尽万千宠爱。人家经历的,那是比宅斗更加高级的宫斗,对于大房那些伎俩,哪会不心知肚明?所以到今日,梁夫人使尽了诡计,却也没能害得了她。然而也正是因为公主这种愧疚忍让的心态,才会助长大房的气焰,说到底,不管公主多么聪明,她的本质还是一个包子,最多算是一个精明的包子,不然的话早不知道死几回了。   因当下便把眉毛一挑,冷冷道:“娘亲为何要这样想?这一切都是皇帝做主的,关你与驸马什么事?若说忍让,小小不然的,也就罢了,但若是大太太立意起了歹毒心思,那就别怪儿媳也不和她讲什么忍让情面。娘难道不知?这一次后方粮草全是公爹亲力亲为,为的是什么?怕的又是什么?还不是怕人使绊子,让我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既然都如此歹毒了,何苦还要相让?”   公主苦笑道:“这些我如何不知?然而只是老太太不肯分家,老太太不可能长生不老吧?等到将来,这家也分了,你大伯也有了爵位,即便兄弟终不可能恢复友爱,却也能互不相犯和平相处,这便足够了。”   说到此处,洛槿初不禁就奇怪道:“是了,老太太为什么总不肯分家呢?咱们大周朝的规矩,一门里不能出两个爵位,所以没奈何,公爹做了亲王,却只能对不住大伯父了,然而若是分了家,以大伯父的功劳,最起码封个伯爵是绰绰有余的吧?这么浅显的道理,老太太怎么就看不开呢?”   公主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我却也不知道,听说是老太爷还在世时对老太太的吩咐,事到如今,也只能这样等着了。妞妞千万记着我的话,不到万不得已,就忍一忍,啊。”   洛槿初点点头,眼看着怀中小婴儿已经摇晃的睡着了,脸上不由露出笑容,淡淡道:“娘放心好了,儿媳心中有数呢。”   公主和驸马因为有了秦锋,所以一心盼着这一胎是个女孩儿,却不料偏偏就又生了个男孩儿,如此一来,老太太固然是高兴非常,公主想着自己为夫君生了两个儿子,将来也可开枝散叶人丁旺盛,心中也是十分高兴,倒把没有女儿的那点惆怅都给盖过去了。   大房在公主怀孕期间竟然没有捣乱,这一点本来让洛槿初十分诧异,然而转念一想,她便明白过来:大房这是做好了长期战斗的准备啊,怕是打着将来让秦锋兄弟相争的鬼主意,所以才会冷眼看着这个孩子降生下来。   一念及此,她也不禁冷笑,暗道公主驸马退让了这么多年,让你们习惯了是不是?竟还想着有祸害这孩子的一天,做梦去吧,但凡让我抓到把柄,就算公主驸马不肯追究,我也必定要逼得老太太分了家不可,坏人就该有报应,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哼!我可不是公主那样贤良淑德忍气吞声的包子。   用完晌饭后,洛槿初也没回房间,一直在公主院中等着秦锋回来,知道他回来后必定先来见公主的。因正是夏日,此时坐在院中的紫藤架下,倒也是阵阵清凉,又过了一会儿,天上云彩渐渐多起来,太阳躲进了云层里,一丝威风吹来,让人十分舒服。   “奶奶怎么在这里坐着?”   忽听一个动听的声音响起,洛槿初抬头一看,原来是岳姨娘,于是站起身笑道:“公主午睡还没醒,我在屋里呆的闷,就出来坐一会儿,姨娘不午睡吗?怎么这会儿过来了?”   岳姨娘笑道:“头晌在屋里就听说奶奶回来了,婢妾本要过来的,又想着奶奶定然有许多话要和公主说,所以就忍着没来添乱。怎么?世子爷还没回来?奶奶可是去见过老太太和大太太了?”   洛槿初笑道:“秦锋进宫覆旨去了,看这个时辰,想来皇上是留他赐宴,想必就回来了,到时候我再和他一起去拜见老太太和大太太。” ☆、第一百四十九章   岳姨娘笑道:“这也使得。”话音落,看了洛槿初一眼,似乎想说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如此嘴唇翕动了几次,方笑问道:“奶奶随爷在边关,辛不辛苦?听说这一次大捷,许多将士都受了赏赐呢。”   不对劲儿啊。   洛槿初不动声色的暗暗打量了岳姨娘几眼,心道奇怪,边疆的战事,大捷的过程,若说她关心关心也是人之常情,这……这怎么一下子就问到封赏上去了?这种事儿,连公主这个秦锋的亲娘都没关心呢。岳姨娘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真是一个贪婪小人?不会吧?若真是这样,难道连我这穿越的钛合金狗眼也看不出来?这也太玄幻了。   岳姨娘见她沉思,大概也是觉察到自己失态,连忙笑道:“婢妾只是随口一问,也是婢妾糊涂,想来这些事情,奶奶如何得知?”话音未落,洛槿初脑海中已是电光火石般的一闪,忙笑道:“别的封赏确实不出奇,不过是将士们应得的。这其中却是国师带去的那一队囚犯,皇上也有封赏,着实是让人意外。”   “国师……带的囚犯……”岳姨娘声音都颤抖了,却还努力伪装,呵呵笑道:“这样……这样人也能上战场吗?却不知……却不知他们得了什么封赏?其实……别的也都罢了,最重要是……是……若皇上开恩,让他们……脱了奴籍,恢复……自由身,这便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了。”说到自由身三字,竟是语音颤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中也盈满了水雾。   怎么……怎么回事?难道我穿越一场,不是做女主,是来做月老的?   洛槿初颤抖了凌乱了惊恐了,看着岳姨娘的神情,她不由自主就想起当日那赵英异样的表现,心里不禁大喊着:尼玛不带这样儿的,怎么一对对有情人都特么让我遇上了,最重要的是,这一个个的还都要从老虎嘴里拔牙,上一次是我爹,他那副德行也就罢了,这一次难道要我从公爹嘴里把他的妾侍给拔出去成全赵英?尼玛这种事情想一想就很悲催好不好?   心中悲愤欲绝的呐喊着,然而八卦的好奇精神那已经是深植在洛槿初心中,成为她生命中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所以心里再怎么内牛满面,打定主意撒手不管,可到头来那嘴巴根本不受大脑控制,还是透露了一丝“必要”的信息给岳姨娘。   “嗯,自由身吗?何止呢?那囚犯的带队的头儿是叫赵英,听说也是名门之后,他的父亲就是当日定国公,哦,他好像和驸马爷也是旧识,这一次他因为杀敌勇猛,不但免了终身为奴的刑罚,还破格提拔了官职,做了个六品的千户呢。”   “千……千户?他做了千户?”   岳姨娘的眼泪刷一下就流了满脸,只看得洛槿初身上如同没了骨头般,一下子就瘫倒在座位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连忙笑道:“那还真要恭喜他了,哦……我……婢妾失态了,倒要姑娘见笑,实在……实在是因为……那个……他是驸马的好友,那时候他遭了事儿,驸马……驸马心里也很是难过,我在一旁看着,也替他们……心酸,如今没想到他……他竟有这样一天,若是驸马知道了,定然会十分高兴的。”   洛槿初心想拜托,就别欲盖弥彰了,我一双钛合金狗眼都要瞎了,要不要表现的这么明显激动啊?好歹也是大宅门里的人,怎么到现在竟连喜怒不形于色这种基本功还没练会呢?一个个这都是来要我的命吧?不行,不管了,这次爱谁管谁管,唔,秦锋不是一直很不待见她吗?或许可以推推波助助澜,让秦锋来做这种事。   岳姨娘显然也知道自己这番话根本就没什么说服力,不说别的,就是那眼泪,她怎么止也止不住,心中实在就像是开了一朵花般的高兴。这含笑带泪的,只要不是瞎子,也就应该能看出不同寻常了吧?   因便起身道:“公主这会儿大概是要醒了,婢妾去看看……”不等说完,忽听“哇”的一声婴儿响亮啼哭声,两人连忙抬头看去,就见奶妈正抱着小宝宝往这边而来,看见她们便笑道:“醒了就要找公主,好容易哄到这会儿,到底还是哭了。”   岳姨娘欣喜上前,将小宝宝接过来轻轻拍打着,果然,婴儿很快就住了哭声,奶妈便对洛槿初笑道:“奶奶不知道,小少爷可喜欢岳姨娘了,除了公主,也就只有姨娘能哄得好,连驸马爷都不成。”   话音未落,忽然就听院门外守着的小丫头叫道:“世子爷回来了。”   洛槿初连忙站起身,高兴地转头道:“秦锋你回……”她的话没等说完,便被秦锋面上的愤怒给摄住了心神,以至于竟然不能将剩下的两个字说完。   “怎……怎么了?”洛槿初有些不明白丈夫的怒气从何而来,难道是入宫受了气?这不可能啊,齐云就算要鸟尽弓藏,也不会迫不及待的在表弟刚回来就动手吧?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齐云这个皇帝是和那些霸主一般心狠手辣的家伙,秦锋又不是别人,那是他表弟,直接就是一家子的,用得着干鸟尽弓藏这种事吗?   但是很快的,她就醒悟过来:秦锋此时眼神看着的方向,竟赫然是岳姨娘,而那目光阴沉的似是要滴出水来,还不等洛槿初上前说话,他便踏上一步,死死盯着岳姨娘沉声道:“一年多未见,姨娘竟然生了儿子,好……当真是好得很。”   岳姨娘完全被他的气势吓懵了,她知道这位世子一直都不喜欢自己,所以轻易也不在对方面前露面,免得给人家添堵。直到秦锋的声音响起,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行礼见过世子爷,连忙将孩子交给一旁的奶妈,屈膝行礼参拜,一面小声辩解道:“世子爷……误……误会了……”   “误会?我误会什么了?难道这孩子不是你的?那我倒要听听,这是谁的孩子啊?”   秦锋冷笑,一边扫了旁边的奶妈一眼,奶妈是新来的,此前并没有见过秦锋,却也知道这位世子爷那些传奇的经历,此时本就有些紧张,再被他这样一看,只觉着话都说不出来了,双膝一软就要跪倒下去。   “秦锋,你发什么疯呢。”   洛槿初见岳姨娘和奶妈都被秦锋的威严压迫的说不出话来,连忙冲上去,还不等把秦锋拉开,就听小婴儿“哇”的一声哭起来。   声音洪亮,顿时把没接触过小孩子的秦锋也吓了一跳,看那小婴儿张牙舞爪哭的厉害,他心中的愤怒也逐渐变成无力:这是自己的弟弟,同父异母的弟弟。无论如何,这个事实不会改变,他们的血缘亲情也不会改变,即使他再怎么讨厌那个横在父母中间的女人,但这个婴儿是他血浓于水的弟弟。   叹了口气,秦锋的面色缓和下来,正要说话,便听一声貌似焦虑的惊呼:“哟,这都是怎么了?哎哟小宝贝儿,怎么哭了?是被哥哥身上的杀气太重吓到了吧?别说你,就是大伯娘,刚刚走过来的时候也被吓了一跳呢。”   随着话音,梁夫人从秦锋和洛槿初的身后款款走过来,伸出手接过奶妈怀中的婴儿,她摇了摇,却不见婴儿停止啼哭,遂转身交给岳姨娘。   岳姨娘顾不上分辩,抱着孩子哄了两句晃了两下,果然,小婴儿立刻不哭了,梁夫人便笑道:“这孩子啊,也就你和公主能哄好,黏你们黏的厉害。”   一面说着,便转身满面春风的对秦锋和洛槿初道:“我在屋里处理事情,听说你们回来了,只把我欢喜的不知该怎么才好,索性过来看一看,如何?什么时候到家的?锋儿这是去过皇宫了?”   秦锋淡淡道:“多谢大伯娘关心,刚从宫中回来,原是想带着初初晚饭前去见大伯父和大伯娘……”不等说完,便听梁夫人笑道:“一家人,还讲究这个?我实在欢喜,也等不得你们去拜见,就自己过来了。”   秦锋淡然一笑,轻声道:“礼不可废。”   一面说着,便又转身看着岳姨娘和那个小婴儿,眼中神色又是愤恨又是无奈,忽见一个丫头从屋里走出来道:“公主醒了,刚刚似乎听见宝宝哭,问是怎么回事?咦?世子回来了?三奶奶也还在?啊,大太太……”   不等说完,便见公主已经走出来,神情激动的看着儿子,却强行抑制住走过来抱抱儿子的念头,恋恋不舍将眼光转向梁夫人,含笑道:“嫂子过来了?快请屋里坐,孩子们不懂事,怎么就在院子里说起来了呢?也不知道把您往屋里让让。”   梁夫人一边笑着说不妨事不妨事,一边带头走进了屋里。这里洛槿初看着岳姨娘将孩子交给奶妈,心中不由的又好气又好笑,暗道公主啊公主,都是你非要瞒着秦锋,这下好了,你儿子可是误会大发了,我看你怎么收场。    ☆、第一百五十章   梁夫人不过是过来打探下,随便闲聊了几句就告辞了。这里便只剩下公主岳姨娘和秦锋洛槿初,公主看着一年多未见的儿子,眼中泪水瞬间涌出来,伸出手握了儿子的手哽咽道:“我的儿,这些日子……可是苦了你。”   只可惜秦锋此时完全没有久别重逢的激动和畅叙别情的心思,冷冷看了旁边坐着的岳姨娘一眼,他冷哼一声道:“娘,儿子不辛苦,只怕娘这些日子倒是辛苦万分。我竟不知道,我走了一年多,姨娘竟是连孩子都生下来了。”   “啊?”公主一愣,接着面上便“刷”的一下飞红起来,含含混混道:“唔……那个……你看见你……咳咳……兄弟了……”   “那么大一个婴孩,我除非是瞎了,不然怎么能看不到?”秦锋心里有气,嘴上也没什么好话。这里岳姨娘不知道公主是怎么想的,有心分辩,然而主母在前,哪里轮得到自己说话?只急得面红耳赤,不住拿眼盯着公主。   洛槿初也是瞪大了眼睛,心想纳尼?都这个时候儿了,公主你还想蒙混过关?你……你这是想什么呢?秦锋那眼神儿都快把岳姨娘给冰死了,你还因为害羞不肯承认的话,这真就是害人了你知不知道?难道你要看多少年后兄弟反目的悲剧?我去啊你真的是亲娘吗?   想到此处,洛槿初便咳了一声,看着秦锋笑道:“爷胡说什么呢?那个怎么会是岳姨娘的儿子?”   “不是岳姨娘的儿子?”秦锋松了口气,面上也立刻多云转晴,但旋即又皱起眉头问:“那是谁家的孩子?”   “什么谁家的孩子?就是你家的,是你兄弟。”洛槿初心里都快跳脚了:秦锋这厮平时挺聪明的啊,怎么今天笨成这样儿?还敢再笨点吗敢吗敢吗?   “我兄弟?”秦锋疑惑重复了一遍,接着面色大变,豁然站起身冷冷道:“什么意思?娘?难道我走了这一年多,爹又纳妾了?”   卧槽!洛槿初心底里把粗话都给拎出来了,一只手扶住额头:“爷,你冷静……冷静,你把驸马想成什么人了?让他听见,小心家法了你,有你这么做儿子的吗?不是岳姨娘也不是驸马纳了妾,是公……”   洛槿初正要一鼓作气说出真相,便听到公主惊叫一声,她不敢置信的回过头去,心想不至于吧?都到这个时候儿了你还要瞒着?正想着,便听公主咳了两声,小声道:“那个……锋儿和妞妞一路车马劳顿,这会儿想来已经饿了,快回房去好好儿歇着吧,我这里也有话要和岳姨娘商量,你们快走,罗嬷嬷,送世子爷和奶奶出去。”   “是。”   一旁站着的嬷嬷答应一声,看也不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秦锋和满头黑线的洛槿初一眼,一脸正经严肃的将二人送了出来。   “罗嬷嬷怎么了?”秦锋也是了解这老嬷嬷的,平日里最和蔼可亲的一个人,今日表情这样沉凝严肃,这实在让他心中就有一种郁闷的感觉,偏头看向洛槿初:唔,妻子应该是知道什么的吧。   “你还有脸问。”却见洛槿初转过头来,气呼呼说了一句,然后哼了一声道:“还能怎么着?罗嬷嬷平日里笑点最低了,这会儿怕是憋笑都快憋出内伤来,不一脸严肃沉凝,万一当着咱们的面儿就笑场了怎么办?”   “笑点?笑场?”秦锋不太了解这两个新新名词,而他现在也没心思听洛槿初名词解释,眼看着回了自己屋子,虽是一年没住,这里却是干净整洁如昔,显见得常有人打扫。因此时却也顾不上感慨,将下人们打发出去后,他便急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你们全都是一幅了然样子,只瞒了我一个?那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你到现在竟然还没猜出来?秦锋,绝杀阵真是你破的吗?边关大捷真是你率领三军打出来的吗?有那会儿的英明神武,怎么这时候竟是比猪还笨呢?”   秦锋被洛槿初说的哑口无言,心想我怎么了?怎么就成了比猪还笨?正想着,额头上已经被妻子戳了一指头,听洛槿初冷哼道:“那孩子不是岳姨娘的,是公主生出来的,明白了吗?那是你同父同母的同胞兄弟,正宗的,如假包换的,品质保证的同胞兄弟。”   秦锋整个人都石化了。   洛槿初看着丈夫呆呆的样子,心中总算觉得快慰了些,抿着嘴儿笑道:“你就知足吧,我没趁着你喝茶的时候儿和你说这话,不然看你一口茶水喷出来,那必定更可笑了。”   “初初别闹,究竟是怎么回事?”秦锋一把抓住洛槿初,他总算是把妻子刚刚的话消化完了,不由得整个人都如同被雷击中一般,急急道:“怎么可能?我离开的时候母亲还没有……没有怀孕,怎么……怎么会这么巧?我一走她就有身孕了,就生了孩子,那小孩子几个月了?别以为我没见过刚生出来的婴孩儿,那绝不是刚刚生出来的。”   “你这不是废话吗?当然不可能是刚生出来的了,你没看公主的身材都恢复的差不多了?我估摸着,大概都快过周岁生日了呢。”洛槿初说完,见秦锋还是半信半疑,一摊手道:“千真万确,这孩子是公主生出来的,你没看她刚才都羞窘成什么样儿了?还不由分说把咱们赶出来,就是公主不好意思当着你的面儿被戳穿,要我回来和你说呢。”   “真的?”   秦锋却还是不能尽信,眉头皱起来,沉声道:“初初,是娘亲口和你承认这孩子是她生的吗?你……会不会也被娘亲给骗了?娘知道我对岳姨娘有成见,偏偏她这个人又慈善宽和,会不会是生怕我心里不痛快,所以帮岳姨娘隐瞒?”   洛槿初翻了个白眼:“好嘛,这会儿你脑子倒是很清楚了嘛,虽然你这个推理也很靠谱,不过秦锋,我可以告诉你,我认定确定以及肯定,这孩子就是公主生出来的,你不用这么看我,之所以会这么肯定,那是因为……当初公主有孕就是我给诊断出来的。”   “什么?”   秦锋再次宛如被雷劈了一般,好半晌,才抓住洛槿初,抽搐着嘴角叫道:“你……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一声?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唔,具体来说,那会儿咱们还没成婚呢,结果公主就有了身孕,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竟然非说这是羞人的事,千恳万求的央告我,不让我告诉你,我也是实在没办法,看公主那样子,似乎你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她就没脸活了似得……”洛槿初耸耸肩,将当初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如果说刚刚的秦锋还只是被雷劈了的话,现在的他就完全是被雷的外焦里嫩了,嘴角抽了半天,他才长长吁出一口气,哭笑不得道:“娘亲怎么想的?这种事情告诉自己儿子,难道还会取笑她?这……竟然连爹也一起瞒着我。”   一边说着,想到那个小小的白白嫩嫩的婴儿,心中立刻便是一股暖流涌上,秦锋迫不及待的站起身,对洛槿初道:“天色不早,爹爹想必也回来了,咱们该去给爹娘请安,顺便看看那孩子,刚刚我怒气上头,也没好好儿看看,只觉着小脸似乎白白嫩嫩的很惹人爱……”   洛槿初耸耸肩,心想:得,这一变成自己同父同母的兄弟,立刻就是白白嫩嫩的很惹人爱了,忘了刚刚你都把人家吓哭的事儿了?   ***************************   “太太,这是厨房刚熬出来的燕窝,您尝尝。”   此时梁夫人的屋子里,小丫头刚刚端上一碗燕窝,却听梁夫人淡淡道:“刚刚用了饭,谁有肠胃吃这个?放在那里吧,我等会儿再吃。”一面说着,便又看向身后的大丫头紫云道:“你打发个小丫头子去书房看看老爷回没回来。”   紫云答应了,打发人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报说:“回太太,老爷还没回来。”   梁夫人点点头,身子向后歪了歪,便倚在大炕枕上闭目养神,一面暗自在心里盘算着,脑海中却不住浮现出下午她去公主院子时看到的一幕。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秦守走进来,看到梁夫人在炕上歪着,便皱着眉头道:“夜深了,怎么还不睡?不是说过我回来的晚,就不用等我了吗?”   梁夫人连忙下了炕,见秦守眼神清明,便笑着问道:“老爷今晚应酬没喝酒?要不要醒酒汤和醒酒石?”这两个人虽然是因为嫉恨公主驸马而生了坏心眼,倒也的确是夫妻恩爱。   “嗯,没喝多少,不用预备了。”秦守说着,便在炕上坐下来,梁夫人看着丈夫面有忧色,忍不住小声道:“怎么了?莫非又有事发生?”   “妈的。”听见妻子问话,秦守忽然骂了一声,却是没了下文。梁夫人也不催促,就在旁边耐心等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丈夫闭着眼睛向炕上一倒,叹气道:“完了,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呵呵,我的时代是过去了,现如今,皇上是明摆着要扶持侄子做军方第一人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怎么?”梁夫人心中“咚”的一跳,其实严格说起来,秦守虽是军功赫赫,在军方势力中有他自己的一席之地,但是他的时代,军方第一人什么的,那完全就是他自己幻想出来的,先皇也就罢了,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对他也算是皇恩浩荡,然而新皇齐云因为边军中的各种问题,对他们这些武将并没有什么隆重恩典,倒是秦守刚刚说的没错,秦锋才是被齐云看中,想扶持成为军方第一人的人才。   “怎么回事?老爷不是说,先前那些被砍头的边军将领中,并没有多少是老爷的嫡系吗?怎么这又……”梁夫人小心问了一句,却听秦守叹了口气,喃喃道:“刚刚收到的消息,皇上要派监军去雁落关,这是要进行大清洗了。如今北匈之患已除,边军之前大部分的将领都被清洗,我原本以为,皇上应该也满足了,谁想到……谁想到树欲静而风不止,皇上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把边军彻底纳入他的掌控中啊。”   梁夫人听得心头狂跳,喃喃道:“这么说……这么说老爷先前那点嫡系势力,也……也难保万全了吗?”   秦守疲惫道:“你说呢?别说他们了,就是我还在军中任职那会儿,手也不是干净的。这一次清洗,他们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去了。哼!这其中,二弟和侄子只怕也没少出力,皇上真是太偏心了,不过是他的姑父而已,就是亲兄弟间还有反目成仇的,他就不怕二弟那一家子得陇望蜀,尾大不掉?”   “可不是?”梁夫人也皱起眉头:“这一个是大将军掌管军方,一个是大学士掌管文臣,这朝堂上竟是被那父子两个一手遮天,皇上竟然就这般放心?究竟二弟和锋儿有什么好处?就值得皇上如此信任托付?”   秦守愣怔着,好半天才长长吐出一口气,闷闷道:“咱们这位皇上虽年轻,却着实是个有魄力的,这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啊,平心论,二弟和侄儿也确实不是这种一朝得势便跋扈的人,皇上用他们也算是明智之举,只是……”说到这里,不由得又叹了口气,愤愤道:“我心里这口气却要怎么出去?”   梁夫人见丈夫还是没放下对秦锋和秦宇的意见,心里松了口气,连忙道:“老爷不用急,天可怜见,叫我今天下午撞着了一出好戏,倒是正可利用一下。”   “哦?”秦守转过头来,却是没什么精神,淡淡道:“这些年你利用机会使出的手段还少了?又有什么用?二弟和公主还不是恩爱?锋儿流落江湖,倒是练出了一身好本事,到底有了今天的风光无限。咱们之前打的如意算盘却是全都落了空。”   梁夫人也叹了口气,不过很快就又笑起来,沉声道:“老爷放心,这一次我却是要从岳姨娘下手。这事儿成与不成,二房都别想有安宁日子过了。”   “哦?这是怎么说?”秦守一挑眉,看向妻子,却见梁夫人凑过来,在他耳边悄然说了几句,接着抬起头得意笑道:“驸马虽然和公主恩爱,但是这些年我冷眼看着,他对那岳姨娘却也是关怀备至,不过是岳姨娘性情温柔,惯会伏低做小,公主性子又柔和,他们三人方能相安无事。可如今公主都有了孩子,岳姨娘却还是肚皮没有半点动静,老爷想一想,她心里如何真的能无动于衷?如此一来,事儿成了,驸马岂不怨恨公主?”   梁夫人刚说到这里,就见丈夫一个翻身坐起来,正色道:“不,若只是让他们夫妻两个存了嫌隙,倒还亏了。你刚才不是说锋儿对岳姨娘意见很大吗?正好按在他头上,让他们父子间生了嫌隙才好。”   梁夫人笑道:“是,老爷,妾身也是这样想着。这事儿若是不成,倒可以让岳姨娘亲自指控侄儿和他媳妇,这一来,驸马和岳姨娘心里存了芥蒂,侄儿和侄儿媳妇又觉着冤枉,如此二房又哪里能有宁日?”   秦守沉吟半晌,方点头道:“不错,就按照你说的办,事先周密些,务必让这事情成与不成,都能引起他们的猜忌,咱们才好从中继续观察利用,找到浑水摸鱼的机会。”   梁夫人笑道:“人说心有灵犀,老爷真是和我想到一起去了。放心吧,这次事情我定要安排周详,务求一下就可奏效。”   **********************   秦锋回来,用皇帝的话说,那就是:“好不容易这野马如今终于可以用了,再不能放出去,实在不行要套个笼头上去。”于是秦锋便悲催的被套上了笼头,就是秦守羡慕嫉妒恨的那个“上将军”的官职。   秦守的羡慕嫉妒恨自然是有理由的。   大周朝和千百年来的其他朝代一样,一般情况下,身有爵位之人便是超品,是不在朝堂上任职的。所以对于一些醉心于权力之人来说,宁可做一名二三品的官员,也不愿意被封爵。因为一旦封爵,便要远离朝堂,余生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   而到了齐云的父亲这一代,秦宇可说是因为深得皇帝信任,就打破了这一规则,以王爷的身份兼职内阁大学士,可以说是文官中第一人,这就已经是非常出格了,时不时就有言官出来攻歼蹦跶的,好在秦宇天资睿智,周旋于官场中如鱼得水,又肯为百姓做实事儿,所以官声很好,这才能始终立于朝堂。   然而谁也没想到,秦宇自己出格儿也就算了,轮到他儿子,竟然也是不比父亲差。老皇帝信任秦宇这个妹夫,新皇帝齐云那是一见这个表弟,聊了没一会儿便臭味相投,啊不对,是大起知己之感,之后暗暗考察了几天,秉持着“千金易得知己难寻”的原则,自然也是对秦锋信任有加,于是就有了现在秦家风光无限的这么一个局面。   身为世子,将来要承袭亲王爵位,竟然还可以封上将军领导满朝武将,最重要的是,领导文官的人是他爹,你说这上哪儿说理去?这要是怀有点什么不臣之心,都可以拉起大旗造反了,历代皇帝,人家怕的就是臣子势力熏天尾大不掉。这可好,一条尾巴就够大了,可皇帝一点儿也不怕,还一下子又给加了一条大尾巴。   最最重要的是:弟弟一家这份儿风光根本没自己什么事儿,你说秦守能不各种羡慕嫉妒恨吗?当然,秦宇一家风光,他这个做哥哥的又有谁敢小瞧?只不过人钻进牛角尖里,又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哪里还看的那么清楚?反正现在秦守对弟弟给自己家带来的好处是完全的视而不见,一门儿心思就觉着自己混到现在碌碌无为,那就是被弟弟和侄子牵连的。   也因此,他无时无刻不想着翻盘,梁夫人之所以这样歹毒,动不动就使出这些下三滥的勾当,与他的纵容和支持都有密切关系。   因夫妻两个在这里计议停当,又暗自幻想了一下二房里日后鸡飞狗跳的景象,这才满足睡下。   对于秦守和梁夫人几十年如一日的“不屈不挠”,秦宇也终于不耐烦了:现在这府里不仅仅是自己,那还有儿子和媳妇,还有个不满周岁的老来子,若仍似从前那般忍让,一旦因此害了儿子媳妇,铸成大错那可怎么办?   因此秦宇想了良久,终究还是忍不住到了老太太跟前儿,跪下述说了这些年秦守夫妇对自己和公主的不满,求老太太主持兄弟两个分家,如此,也不至于拖累大哥,让他始终不能施展平生抱负。如此这般说了半车的话,却不料老太太静默半晌,吐出一句让秦宇也无奈的话来:“只要我活着,你们兄弟两个就不能分这个家。”   母亲都这样说了,秦宇又能如何?只得无奈离去。待他走后,老太太身后一个六十多岁的妇人方走过来,不解道:“老太太,奴婢不明白,刚刚驸马说的也都是实情,现如今不是他容不下大老爷,而是大老爷自己觉着受限制,大老爷过来恳求老太太也有好几次了,怎么您就是不肯点头答应呢?这样下去,难道必要弄得他们兄弟反目?奴婢实在不解这里面的因由。”   秦老太君手里捻着佛珠,默默看着窗外好半天,才喟然叹了口气,对身旁这心腹嬷嬷轻声道:“这是老爷临去时,千叮咛万嘱咐我的,无论如何,不能让两个孩子分家,守儿资质平庸,为人又贪婪,和他兄弟在一起,挥霍些倒还能够支撑着,也有外人看在宇儿的份上敬着他。若分了家,以他们两口子那个做派,只怕就要入不敷出了,若要坚持下去,也必然露出小家子气,给我秦氏列祖列宗抹黑,甚或会做出什么贪赃之事都是说不准的,难道我秦氏一族的门风清白,就毁在他手里?更何况,离了他兄弟,还会有谁把他放在眼中?军功赫赫?你当他真的是军功赫赫?不过是人人看在宇儿得份儿上,格外奉承赞美他罢了,他大半辈子都活在这种骄傲中,一旦分了家后无人问津,以他的心性,谁知道会有什么不测?我何尝不知道这件事对宇儿不公平?然而他本就聪明,这些事情倒也不难化解,做娘的,对无能的那个儿子总是要偏心些。如今我活一日,便要看着他们兄弟两个都好才行。若我有一天闭了眼,他们兄弟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也是眼不见为净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身旁嬷嬷听了主子一番话,这才明白老太太的心思,不由得也是在心里叹了一声,暗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原来老太太和老太爷看事情竟是如此长远透彻,只是……这样一来,固然大老爷可以保全,然而对驸马一家,可实在是太不公平了。谁知道日后还能出什么样的事情呢?   ******************************************   “我想要的这样东西,能弄到吗?”   梁夫人的上房中,此时她正和一个道婆对面而坐,亲王府上上下下都知道大太太信道教,这道婆也是她们惯常熟了的,太太动不动就要叫来让给讲几卷道经,自然,奉献给道士观的银子也不会少。   因此今日这道婆又来了之后,也没人去在意她,谁也没有想到,梁夫人会在这上房中,堂而皇之便和道婆谈起了不入流的勾当。   此时听见梁夫人的话,道婆脸上露出一丝凝重神情,苦笑道:“哪有那么容易的?夫人又要性子烈的,又要马上就能见效的,若只是这两样,还好弄,鹤顶红就行了。只是让人看不出来的毒药却是难寻,我暗中问了这许久,也没问出来,夫人还是要稍安勿躁,再等一等。”   “也不是要一点儿都看不出来的,若谁都看不出来,倒没用了,是要那种能看出一些,但必须要费些周折的,如此才好让人信,不然的话,难道当人是傻子?鹤顶红,你看谁拿这个来害人?不过都是后宫里赐哪个妃嫔自尽才用的这个。”   梁夫人淡淡说着,只从她对这番话不以为然的态度上便可知道,这女人的良心确实已经被狗吃干净了,面对杀人害命这种事情,竟是半点不觉惭愧心虚。   那道婆能和她凑在一处,自然也是个面慈心狠的,听了这话便笑道:“如此夫人更要有些耐心才行,放心,我一打听到,必定想办法弄了来给夫人,只是这价钱,只怕不会便宜了。”   梁夫人冷笑一声,看了她一眼道:“这个你还担心什么?不要说将来,就是眼下,多的没有,几万两银子我还是能拿出来的,我倒是不信,这世上还有什么毒药,竟要几万两银子?”   道婆立刻眉开眼笑道:“自然没有这样坑人的,我这里也不过是和夫人说一声,别将来价钱贵,夫人觉着我是坑您,这就没意思了。”   “放你的心吧。”梁夫人冷笑一声,接着才又慢条斯理谈起了道经,过了一会儿方将人送出去。   而在这两个人密谋商议的时候儿,洛槿初和公主岳姨娘却丝毫不知道自己等人竟要陷入一个可怕的陷阱中,犹自在公主房里,一边逗弄小宝宝一边说笑着。   “是三个月后成婚吗?那正好儿,天气又不冷,恰恰又不似如今这般暑热,秋风送爽的时节,到时候我进宫去找太后和太皇太后要几盆名种的菊花,妞妞帮我带过去,也算是一份心意。”   房间里正在说三个月后洛唯和秦暖的婚事,洛槿初回来后便回了一趟侯府,结果就听到这样一个好消息。此时听公主这样说,她便笑道:“那儿媳就替哥哥和暖姐姐先谢过公主了。说起来,这桩姻缘能成,还真多亏了您,不然的话,以我外祖父那眼高于顶的脾气,说什么也不会答应的这么痛快。”   公主笑道:“和我倒没什么关系,你那个舅母是拎的轻轻重的,我和她说了一次,她便愿意了。就是你那外祖父和舅舅,起先还看不清这里面的道道儿,倒是驸马找他们说了几次,这才说服了,不然哪可能这样容易?唔,我也说错了,可也不算是容易呢,你和锋儿去了边疆一年多,这事儿才定下来,哪里就容易了?”   岳姨娘在一旁笑道:“俗语说,好事多磨。不论如何,总算又有一对有情人要终成眷属了,这个结果可不就是天大的喜事呢。说起来,奶奶和世子爷去了边疆,到底还是错过了一场婚事,听说你们侯府那位三姑娘,是半年多前嫁出去的吧?”   洛槿初笑道:“可不是?不过昨儿回去后也都见着了。别说三姐姐,就是四姐姐和五姐姐,如今也都定了人家,只怕三哥娶了暖表姐后,一个个就都要出门的。虽然三姐姐没赶上,能赶上这两个,倒也还好。”   话音落,却听公主笑道:“是了,我记得你们家那位姑太太,家里也是十分显赫的,她的夫君似乎就是一部尚书对吧?上一回进宫时,遇见几个命妇,说着说着不知怎么说到那位宫家公子身上,都说是一等一的人品,难得模样又好,性情又温柔,更是个学富五车的才子。晋国公夫人还说,这京里除了锋儿,再难有与你那表哥比肩的人,却不知这样好的孩子,是不是有了人家?”   洛槿初听见公主说命妇们都夸赞宫羽,心中这个快乐就别提了,当下立刻将自己“天下难寻”的好表哥称赞了一通,幸而宫羽不在面前,不然只怕让妹妹这一通夸,要把脸夸成猴屁股了。   公主听洛槿初说的宫羽当真是这般优秀,不由得也动了心思,暗暗踅摸着皇亲国戚中是否有适龄的公主郡主,若是有年龄相当的,或许倒是可以做个大媒。因为玉成了洛唯和秦暖的好事儿,公主此时明显已经是有点做媒做上瘾了。   几个人正说笑着,忽听外面有脚步声,接着一个婆子便进来报说老太太心口不舒服,让洛槿初赶紧过去看看。   对于秦老太君,连公主都是十分尊敬的,当下哪敢怠慢,亲自和洛槿初来到老太太独居的佛堂中,好在并无大碍,这才松了口气。   却是被这事儿一搅和,几人便各自回房,洛槿初因为破获毒阵大获成功,此时正研究各种解毒药剂和方式,她的宏伟愿望是把蛇毒血清给配出来,不过依照古代这做药条件,这工作还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好在素日里也无事,权当打发无聊时间了,倒也是颇有乐趣。   时光匆匆,转眼三个月时间过去,洛唯终于是如愿以偿,娶了秦暖过门。   两府联姻,市井中虽然因为秦暖之前的彪悍和洛唯身份多有流言,然而谁去在意,到底将这个婚礼办得风风光光。   洛槿初在婚礼前三天就回了娘家,帮着母亲忙前忙后,最后总算是把这台戏热热闹闹的唱了下来。又在家歇了一天,调戏够了新娘子秦暖,才心满意足的回了王府。   此时天气便渐渐凉爽了,一进府,便闻到一股桂花香气,因便问身旁小丫头道:“桂花开的这样好,可是快到中秋了?”   环儿笑道:“可不是?再过三日便是中秋节了,奶奶这些日子忙着咱们府里的事,不知这府里是怎么筹划的过节呢,公主好像不是很管这些事情。”   “嗯,这些事都是大太太弄的。”洛槿初说到这里,不由得叹了口气,暗道公主为了驸马,为了这个家,着实是不容易啊。   因回到屋里,喝了两杯茶,就见天渐渐晌了。正要往公主那里请安,顺便把午饭也安排在那里,结果就见秦锋从外面怒气冲冲的走进来,看见洛槿初,虽然勉强挤出个笑容打了招呼,面色却还是阴沉着的。   “怎么了这是?如今还有人敢得罪我的上将军?”秦锋这幅神情,连路六儿都吓得躲着老远,独洛槿初是不怕的,因走上前去笑吟吟问了一句,一面就亲自倒了杯茶递给秦锋。   “气死我了。”   秦锋恨得咬牙,一拍桌子,便看着洛槿初道:“这几个晚上,父亲竟然都是在岳姨娘房中过的夜,你知不知道?”   “啊?这……我怎么会知道?我为了三哥和暖姐姐的事情回家住了几天,你又不是不知道。”洛槿初说完,便皱起眉头,轻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且别着急,慢慢说来给我听听。”   “哪能慢慢说给你听?究竟如何我自己还不明白。”   秦锋恨得一拳砸在桌子上:“这两天晚上我就觉着罗嬷嬷神情不太对,问她也不说,结果昨晚去给母亲请安,我是从后院进去的,就听见她和刘嬷嬷说这几天父亲都宿在岳姨娘房中,言语中深有不安之意。我今日把事情处理完,特地去找父亲,想着委婉提醒他一下,让他也注意注意母亲的感受,结果他却说什么我小孩子不懂,倒把我训斥了一顿,说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天经地义,让我日后不要再管他的事,真……真是气死我了。”   洛槿初歪着头一面想着,一面就随口道:“说起来,公爹说的倒也没错,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天经地义……”不等说完,便见秦锋跳起来道:“若真是天经地义,那我也去纳两房小妾?”   “你恼什么?”洛槿初也不高兴了:“我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难道我是那种循规蹈矩的人?只是这事儿急有什么用?必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啊。”   秦锋这才冷静下来,看着妻子面上恼怒,连忙陪笑道:“是是是,我一时关心则乱,失言了,娘子莫怪。你向来鬼主意最多,快帮我想个法子,我实在是不忍心母亲……”说到这里,面色不禁黯然下来,喃喃道:“我少小离家,母亲为我担忧牵挂了不知道多少年,如今我大了,若是不能替她分忧,真真是枉为人子。” ☆、第一百五十三章   洛槿初撇撇嘴道:“照你这么说,公主已经痛不欲生了吗?”   “唔,那倒是没有。”秦锋愣了一下,旋即又皱眉道:“母亲的模样倒是没什么,但她向来最贤惠的,只怕心里痛苦,也万万不会在我面前显出来。我更奇怪的是那岳姨娘,你不是也素日里说她忠厚善良吗?怎么这会儿却是全没看出来?不过父亲多少日子没去她那里,便整出了这幺蛾子,如何?你还觉着她善良忠厚?”   洛槿初蹙眉道:“这事儿里透着古怪。秦锋,我回来时倒是发现了一些事,只因为你连日忙碌,接着我又忙起来,所以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还记得赵英赵将军吗?说是父亲挚友的那一位……”   因当下就把岳姨娘那日的失态也和秦锋说了一遍,却见丈夫怔忡了好久,方跳起来暴怒道:“岂有此理,真是岂有此理,无论她过去钟情何人,既入了秦家的门,哪里还允许她去想别人?这……这女人,太可恨了……”   洛槿初翻了翻白眼,秦锋这货其实从骨子里来说,还是古代的大男人主义,之所以如今对自己这样体贴,又不肯纳妾,不过是钟情罢了。然而也正是如此,才显得丈夫一枪痴心可贵。   因想到此处,心中刚升起的那点怒气也就消失,拉了秦锋坐下来,正色道:“你向来冷静,怎么到这个时候儿却又毛躁了?你若真的就是不喜欢岳姨娘,想个法子把她弄出府去不就成了?也免得在这里生气伤身,更免了公主心中苦涩,驸马左右为难。”   秦锋愣了一下,旋即才明白过来妻子打的什么主意,不由斜眼看了洛槿初道:“初初,你不会也想撺掇着我像你当初撮合梅姨娘和何将军那样撮合赵千户和岳姨娘吧?这办不到,我如何能做这样事?”   洛槿初咬牙道:“好啊,如今可把真话说出来了吧?我做的那件事在你心里就是离经叛道大逆不道对不对?亏你当日还违心帮我,真是难为世子爷了。既如此,这事儿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去。”   说到这里,忽然又想起一事,遂厉声道:“秦锋,你不会是心里动了什么歪主意吧?我告诉你,岳姨娘纵有千般错处,她罪不该死,你不准想着要暗中除去她什么的,不然我永远不原谅你。”   秦锋心中本是对岳姨娘的生死很不以为然的。古代与人通奸的小妾被沉塘处死的大有人在,且根本不用经过官府判决。   只是看到妻子愤怒的面容,知道她心里是众生平等的想法,并不觉着女子的命比男人贱,只这也要看谁,岳姨娘一个水性杨花心机深沉的女人,就有了什么不测的下场也是应该的。像是初初这样的世间奇女子,自然是要比男人们还金贵,要好好珍惜了。   世子爷心中偏见已深,然而对着妻子,却是无论如何不敢将这话说出来,便含含混混答应了。一边心中暗转着主意,想着这事儿的解决之道,莫非真要像洛槿初当日那样办吗?可他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啊。   于是这一下午也没去衙门里,心中满都是盘算,忽然到了傍晚时,有小丫头来请洛槿初,说是岳姨娘着了风寒,请她过去看看。   秦锋当即就勃然大怒,心想一个姨娘,竟然也敢让初初这世子妃去给她看病,还有没有点尊卑之念了?独洛槿初却不以为然,还劝他道:“这正是一家人该做的,你恼什么?”因到底随着小丫头往岳姨娘的屋子去了。   岳姨娘这风寒倒是有些奇怪,这大热天的,一般来说就是想去找风寒也找不出来啊。不过细细诊断了一番,倒是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开了两剂药,嘱咐她按时用药,多休息多喝水之后,洛槿初便离开了。   刚出了院子,便见公主身边的一个小丫头过来,看见她就笑道:“奶奶,公主请您过去,要问问岳姨娘的病情。”说完便跟在洛槿初身后,往公主院里而去。   洛槿初这一边走还一边琢磨,心想公主贤惠温柔我知道,不过这可也太贤惠温柔了吧?一个姨娘,再怎么好也是夺走了你丈夫的人,更何况这几天夜里驸马不是都宿在她的住处吗?怎么不但不生气,倒是这样关心呢?   心里疑惑着,须臾间已经到了公主的院子里,公主果然也没有别的事,就问了问岳姨娘的病,听说没有什么大碍方放下心来。洛槿初这会儿实在是忍不住了,便试探着道:“今儿爷回来,很是生气呢,说驸马去了姨娘房里好几天,唯恐公主心中郁闷,再闷出病来……”   不等说完,就见公主脸红了,看了她一眼小声道:“不必理会锋儿,你也是,这种话怎么好当着我的面儿说出口呢?这是我也就罢了,若让别人听了去,必要嘲笑你的。”   洛槿初心想你当我愿意吗?可是你儿子都要气疯了,要不是我拦着,不知道能使出什么手段呢。因到底也没管公主的暗示,仍是执着道:“不理也不行啊,俗语说家和万事兴,秦锋今天的火气着实大得很,听说早上还去问驸马爷了呢。儿媳想着,这一切都是岳姨娘引起的,要不然,等姨娘病好了,让她先去外面庄子上住几天?”   公主笑道:“不必,这个事儿你也不用管了。告诉锋儿,让他尽管用心办差,不要再在这方面浪费精神,反正也没多少日烦恼了。”   “啊?公主此话怎讲?”洛槿初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聪明如她,怎么会听不出公主言下之意?若不是对方一贯性子温和,她都怀疑这话是不是暗示自己岳姨娘命不久矣了呢。   公主也自知失言,连忙咳了一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妞妞也别胡思乱想。是了,我听说鲁国公有个孙女儿十分不错,不知道配你那表哥的话,是不是配得上?”   鲁国公的孙女儿?不错?洛槿初心里翻个白眼,心想我的好公主啊,我知道你是要岔开话题,不过要不要用这么蹩脚的借口?鲁国公的孙女儿那是一个瘸腿的,您怎么倒是敢想?   公主显然也很快察觉到自己这话不妥当,不由又羞红了脸,小声道:“刚刚和这些嬷嬷们无聊,说了一些旧事,恰好儿说到了她,所以……罢了罢了,你不是说锋儿回来了吗?你先回去吧,我这会儿也没精神说话。”这就等于是解释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提鲁国公的孙女儿,不过是因为刚刚说到了,并没有瞧不起人家宫公子的意思。   洛槿初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闻言站起身笑道:“好,那儿媳就先告退了,娘亲也歇着吧,别为了岳姨娘的病,再弄得您精神不济。”这言下之意就是:哟,娘您这会儿没精神了?刚刚问我岳姨娘的病情时,不是挺精神的吗?   公主自然也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你这孩子,好了好了,快回去吧。”   洛槿初这才出了门,回去和秦锋一说,便听秦锋冷笑道:“偏她会做怪,这会儿竟然着了风寒,大夏天的,哪里就能着了风寒,这必是故意使出了什么手段,好骗爹爹过去关心。可恶,初初你就不能戳穿她?”   洛槿初哭笑不得道:“戳穿她什么?装病?问题是人家不是装的啊,如果真是就为了获得老爷怜爱,你别管是用凉水也好还是跑到风口上吹也好,总之人家确实是病了,这要我怎么戳穿?”   秦锋也无语了,好半晌才恨恨道:“总之……不管有什么好药,就先给她用着吧,怎么也要让她早点好起来,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缠了父亲几天,还觉着不够吗?这会儿连苦肉计都用出来了。”   洛槿初淡淡道:“你也别一口咬定人家就是用了苦肉计,也许是真病了也未可知,总觉得岳姨娘不像你说的那样坏,不然娘又怎么会对她关怀备至。”   秦锋冷笑道:“所以这才是她的高明之处,这不是笼络了爹娘以后,连你都给笼络住了吗?初初素来精明,眼光也厉害,连你都没看出她的心机,你说这个女人有多厉害?”   “真那么厉害的话,还至于到现在肚皮都没有动静?”洛槿初一句话把秦锋顶的没了言语,好半晌才又愤愤道:“所以了,人在做天在看,任她有多厉害的手段,瞒得过父母你我,瞒不过天去。”   “你这偏执的家伙,反正对岳姨娘有了意见,就是改不过来对吧?”洛槿初也无奈了,不过想想也是,自己有多痛恨芳姨娘她们啊,这古代的制度只为着男人考虑,完全视女人如无物,无论是怎么贤惠,只要是两个女人服侍一个丈夫,总是在心上插刀子的,尤其是秦锋,他从自己这里了解到齐人之福的痛苦,可不就格外心疼公主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正想着,便听外面小丫头的声音响起道:“奶奶在吗?驸马回来了,叫奶奶过去,说是要问问岳姨娘的病情。”   洛槿初还不等说话,便听秦锋不满道:“还问什么?母亲不是都知道吗?让父亲去母亲房里问。”   门外小丫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吓得不敢答言,洛槿初瞅了丈夫一眼,小声道:“行了你,好歹过去这几天,怎么还不能忍一忍?”说完扬声道:“好了,你告诉驸马,我这就过去。”   原本以为风寒这样的小事对于洛槿初来说,不过是药到病除小菜一碟。谁知岳姨娘这风寒却是厉害,断断续续到了第三天,便迷迷糊糊发起热来。这一下驸马和公主可都慌了神儿,洛槿初也郑重起来,镇日里就在岳姨娘的房间中看护着,竟是连自己的院子都不回去了。   秦锋一开始听了她的话,然而忍了这三天,实在忍不住了,自己在屋里抱怨道:“有什么?初初也说过,热伤风不比秋冬时的冷伤风,总要迁延几日的,就至于把人都给拘过去不让回来?爹爹也未免太小题大做了些。”   恰好香草留在屋里,这是洛槿初特意吩咐的,让她好好服侍秦锋,此时听见世子抱怨,忙笑道:“不关驸马爷的事儿,公主也是这么吩咐的,奶奶也说了,姨娘这次病似是有点儿不寻常,要注意观察呢。”   “注意注意,用她这个少奶奶去注意?一个姨娘罢了,竟然让少奶奶围着她转,传出去岂不笑掉人的大牙?”秦锋的声音越发阴沉,想了想便道:“不成,我倒要去看看,这岳姨娘究竟是什么病,就能折腾的府里鸡犬不宁。”   香草心说爷这是生气的都顾不上斟酌用词了,什么叫姨娘的病折腾的府里鸡犬不宁?府里鸡犬明明好好儿的,惊动的人是奶奶和驸马公主,叫您这么说,他们倒成了鸡犬?   不过这也只能在心里默默腹诽一下,万万不敢说出来的,眼看着秦锋都出了门,香草连忙叫过环儿月儿嘱咐了一句,这才连忙跟了出去。   秦锋满身怨气,先来找公主,听说在岳姨娘屋里,心想得,连母亲都是这样,父亲那里更不用说了。因一路走过去,刚进了岳姨娘院子,便见驸马身边的仆人李毅急匆匆走了出来,一看见秦锋,便“哎哟”叫了一声,大声道:“世子过来了?可巧奴才正要去找您。奶奶说了,要让路六儿去接柳先生过来。奴才等都不认路。”   路六儿这会儿却不在秦锋身旁,他哥哥马上要成亲,因这几日伺候了秦锋回府后,便请假回去帮忙。此时秦锋听见这话,不由得皱起眉头道:“请柳先生过来做什么?”   “奶奶说,姨娘的病怕是有些不对。”李毅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对秦锋道。   “什么不对?”秦锋让李毅那小心的模样吓了一跳,情不自禁便脱口而出,话音落,忽然醒悟过来,失声道:“莫非……这里面另有蹊跷?”   “爷小点儿声,这事儿除了驸马公主和奶奶外,目前就只有小的知道了。奶奶说了,若说配药针灸,她未必比先生差,然而这诊病,还是不如先生经验丰富,因此让奴才去找路六儿,接柳先生过来。   秦锋心下倏然间已经转了好几个个儿,此时待李毅说完,他便毅然道:“六儿有事情,我准了他两天假,既是你们不知道地址,那我亲自走一趟吧。”话音刚落,便见秦宇走出来,看见李毅和他说话,便皱眉道:“怎么还不去办事?锋儿,这是正经事,你不许阻挠。”   秦锋冷笑道:“事关爹爹心上的人的性命,儿子哪里敢阻挠?只是六儿让我放了假,如今我亲自去请柳先生来给姨娘看病,如何?这总可以了吧?”   在他想来,自己一个世子,竟然要亲自去为一个姨娘请大夫,爹爹心里再怎么欣慰,表面上也总该说两句不妥。谁知秦宇听了他的话,只是点了点头,郑重道:“你去吧,岳姨娘的病非同小可,路上不可耽搁,早去早回。”   秦锋差点儿没气死过去,心想好嘛,爹爹为了那女人,竟连这尊卑都不顾了。心中有气,偏偏那是自己老子,如何能发作出来?只好闷闷的扭头离开。   这里秦宇回到屋中,公主正从里间出来,见他眉头紧锁,便忙上前问道:“如何了?莫非是锋儿不许路六儿过去?他这可也太不懂事……”不等说完,便听秦宇笑道:“不是,路六儿家里有事,他准了假,这会儿自己去请柳先生了。”   “这样啊。”公主松了口气,合掌笑道:“这也是应该的,当日他还在襁褓之时,红颜那真是疼他疼到骨子里,送出去的时候儿,我这个做娘的固然肝肠寸断,红颜可也是差点儿哭昏过去,谁想到这孩子……现在怎么变成这样儿?”   秦宇笑道:“这不也是他关心你这个做娘的?儿子孝顺,是好事儿。不过总算这日子要熬到头儿了。过些日子赵英回来,咱们再想个瞒天过海的法子,让他们两个团圆,我这担了二十年的责任,可总算是……总算是能卸下来了。”一语未完,眼圈儿已是有些发红。   公主笑道:“可不是?只是……红颜这一病,着实让人揪心,妞妞那孩子向来是仔细的,这一回她原本说无碍的,怎么到如今,却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步?这……这若是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叫我们怎么和赵将军交代?是了,锋儿亲自去请柳先生,他不会在半路上故意耽搁搞鬼吧?”   “咱们儿子不是那样喜欢使阴谋诡计的人,他但凡去了,自然就不会弄这些花样。不然的话,就不肯去了。”秦宇安慰了公主一番,旋即又转回内室,看着岳姨娘绯红的面颊,洛槿初皱着的眉头,不由担心道:“怎么?可是热度又高了?”   洛槿初摇摇头,起身回道:“热度还好,只是脉象却越发有些不明,似是……有一点中毒迹象,只是儿媳于这方面实在经验太少,还要等先生过来才能断定,爹爹可派人去接柳先生了?”   秦宇连忙道:“锋儿亲自去了。中毒?你说红颜是中毒?这……这怎么可能?能确准吗?”   洛槿初摇头道:“没有任何症状,唯有脉象中存着一丝疑惑,儿媳实在不敢断准,只能等先生过来,他诊治了那么多人,总是经验要强我许多。”话音落,抬起头来,只见公主面色惨白,喃喃道:“中毒?怎么会中毒?”于是连忙又跟公主解释了一番,只说自己还没断准,要等柳先生的明确诊断才行。   一边宽慰着公主,洛槿初心里也在叹气,她如何不知道公主在担忧什么?这几天秦锋对岳姨娘着实没有什么好脸色,又替公主抱不平,公主自然是担心他气愤之下,做了什么不干净的事。不过她虽然猜到,却也不好说出来,心中倒是信任秦锋的:他既答应了自己不会对岳姨娘下手,那一定会遵守诺言,在这方面,她对丈夫的一诺千金有着十分的自信。   果然,秦锋是半下午的时候出去的,半夜的时候儿,他和柳先生以及白玉就到了,可见秦锋这一路上确实没有故意磨蹭耽搁,但是从这个速度上来说,也没有心急如焚的赶路就是了。   柳先生听洛槿初介绍了一下情况,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连忙进到里屋替岳姨娘把脉,公主和驸马都小心觑着他的面色,就见对方的面色越来越凝重,凝重中尚有些惊讶,夫妻两个的心不由得都提起来了,就连洛槿初,也紧张的紧紧攥着拳头。只有秦锋,冷冷倚在门旁,沉着脸不发一言,目光时不时从父母身上掠过,显然对他们两个这样看重岳姨娘有些不满,父亲也就罢了,是他喜欢的女人,但母亲也这样,会不会贤惠的太过头了?世子爷心里这个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就别提了。   柳先生这光诊脉就是诊了一刻钟,论理从没有诊脉这么长时间的,可见岳姨娘的脉象确实有些古怪。直到他收了手,驸马早已等不及,连忙一步上前,颤声问道:“如……如何?她的病如何?”   柳先生面色凝重道:“妞妞说的不错,是中毒,而非寻常伤风着凉。”说完就听公主一声惊叫,驸马也是面色苍白,身子晃了几晃,险些一屁股坐倒下去。   “师父,这毒有没有解药?”   洛槿初连忙上前一步问道,老实说,虽然确定是中毒,也从这诊脉的艰难中可以看出:这毒实在是不好解。然而她心里还真没怎么当回事儿,自己的师父那是谁?那是药林传人啊。医术不说是天下第一,那也绝对可以跻身于前三甲之中,有医术,还有汇聚天下所有奇药的药林,她还真不相信能有什么毒可以要了岳姨娘的命。   然而柳先生却是悲悯的看了看岳姨娘,缓缓摇了摇头。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一下,连洛槿初的心都是一下子提了起来,抓着柳先生的袖子道:“师父,你……你倒是说清楚啊,这……这毒不会是……不会是没有解药吧?这……这怎么可能?您老可别和我们开这玩笑,又不是七叶七花毒,这可不是传奇脚本啊师父。”   “你就知道传奇脚本。”柳先生叹了口气,摇头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就有没解药的奇毒又有什么稀奇的?”说完忽听“咕咚”一声,却是公主跌坐在椅子上,柳先生回头一看,便看见那天仙美妇满脸泪痕,登时不敢再看。   秦宇此时也是面无血色,绝望的看着柳先生,颤声道:“能否……能否再……再想想办法?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总……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就这么……儿媳,儿媳你有没有办法?绝杀阵的毒阵你都破了,不……不会连这个毒都……都解不了吧……”   不等洛槿初说话,就听柳先生斩钉截铁道:“这毒,无药可解,妞妞也是没办法的,毒阵里如果用了这种毒,妞妞就算是大罗金仙,恐怕大周也要全军覆没。不过,那是毒阵,这种千金难买的毒药,又怎么可能大面积应用。”   一句话可以说是打破了公主和驸马的所有希望,洛槿初则是无奈的看了师父一眼,心想师父还是老样子,你就非要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这……看驸马都要晕过去了,唉!不过话又说回来,师父这样做,自然也是有他的道理,再委婉又如何?还不是一样的结果?   室内一时间沉默无声,洛槿初看着驸马和公主面色惨白大受打击的模样,正不知该如何安慰,忽然就见公主从椅子中起身,也顾不上还有外人在场,便扑到岳姨娘床边,抓着她的手痛哭道:“妹妹……妹妹你不能这样啊,你……你熬了二十年,为的是什么?你不能就这么撇手走了啊,你要我怎么和赵将军交代?你要驸马怎么和赵将军交代啊?”   这一句话里的信息可真是太丰富了,顿时就让洛槿初和秦锋嗅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别说他们,就是柳先生,都明显愣了一下。   “娘……娘亲你是什么意思?”   秦锋是对岳姨娘成见最深的,此时听母亲忽然这样一说,似乎里面竟大有内情,不由只觉着脑子“嗡”的一声,连忙上前细问端的,却见公主只是拉着岳姨娘的手哀哀哭着,竟是再也不肯说什么。   “是……是不是你?”   秦宇看见儿子如此急切的模样,想起这一段时间他对自己说的话,似乎十分不满岳姨娘,因不由得一下子就疑心上了,一把抓着儿子的衣领拽了起来,厉声问道。   “我?什么……是不是我?”秦锋也懵了,但是旋即醒悟过来,不敢置信的看向父亲,他恼怒道:“爹你把我当做什么人了?我……我要杀她,难道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   秦宇不说话,一时间,父子两个互相瞪着,胸膛都是剧烈起伏,显然此时心情都是十分激荡。   这若是梁夫人在此处,只怕立刻就要喜极而泣了:不容易啊,这么多年,可总算是能制造出这父子间的裂隙了,也不枉她费尽心思百折不挠,终于有了今日的成功。   洛槿初一看屋中这几个人,显然是全都乱了方寸,再看岳姨娘,面色潮红呼吸细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停止呼吸,她心中这个焦急啊,刚刚公主那两句话虽短,然而落在早有疑心的她耳朵里,几乎一下子就猜出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会儿却也顾不上八卦,连忙拉着柳先生来到外间,焦急道:“师父?这究竟是什么毒?如此的厉害?难道……真的就一点办法都没有?好歹你说个来历,咱们大家一起想想办法看看啊。”   柳先生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是一种蛇毒,是取自南海的一种奇异水蛇‘鱼头蛇’的毒液,加上丁香,朱砂,水银等配制而成……”   “等等师父。”洛槿初皱眉,打断了柳先生的话,疑惑道:“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难道鱼头蛇的毒还不够毒?还要加上这几样?”说完却听柳先生淡然道:“并非鱼头蛇毒不够毒,而是加上这几样,可以有效减轻中毒症状。”   “啊?”洛槿初更糊涂了,呐呐道:“那什么……哪有这样好心的人,既要下毒,又要帮助减轻症状,这……这到底是为了害人还是为了什么?”刚说到这里,忽然醒悟过来,摇头道:“不对不对啊师父,岳姨娘现在都要死了,怎么可能是减轻症状?”   柳先生肃容道:“这便是此药的奇异之处了,减轻中毒症状,却不能减轻毒性。若是要不声不响害人,这毒药实在是最佳的选择,因为除了为师这样江湖经验丰富的医者,绝大部分人是不会发现亡者因中毒而死的。我想,这大概也就是害岳姨娘那个人才用这种丹毒的目的。”   “丹毒?”洛槿初眨了一下眼睛,心想这怎么又扯到丹毒上去了?不过她也很快明白过来,这里的丹毒大概是指一种毒丹,而非现代所说的那种叫做“丹毒”的疾病。   柳先生却哪里明白她的心理活动,听见她疑惑,便沉声道:“没错,这毒药传说是道家留下的炼丹方子,只要控制住蛇毒的用量,不但不会害死人,据说还会让身体慢慢地百毒不侵。只不过岳姨娘中的毒,很显然并非是道家炼的丹药,蛇毒过量太多,虽因为朱砂等成分控制了症状,然而毒性却已经是慢慢侵害了身体。”   道家的毒丹?   洛槿初心中默默记下了这个非常奇特的属性,她有一种预感,将来寻找凶手时,或许这会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而此时秦锋和秦宇都从里屋大步出来,父子两个黑着脸,秦锋拉了洛槿初便要离开,秦宇则在后面沉声道:“逆子……逆子……”   “到底怎么回事啊?”   洛槿初看出秦锋心情很糟糕,也就没有反抗他,任由他一路拽着回了房间,这才把疑问问出口,却见丈夫拿起桌上茶壶,干脆往嘴里灌,之后抹了抹嘴,一拳砸在桌子上,恨恨道:“好啊,就是我,我就是盼着那女人死了,又如何?这么心疼,就要我给他偿命啊。”   洛槿初愣了半天,才从秦锋这几句话中听出意思,不由得跺脚道:“你这个笨蛋,说什么话呢?难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岳姨娘根本不是公爹的人,她之所以来咱们家,顶着岳姨娘的名分,那必定是出于一个什么理由,公爹才这么做的。”   “能是什么理由?”   秦锋恨恨吼了一声,被自己的亲爹怀疑,那种痛苦和委屈激的他整个人都偏执了,此时洛槿初分明已经点出事情最重要的部分,然而他的大脑却是只听进去了这几句话,完全没有余力思考这话中意思。   “什么理由?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理由很可能便是赵将军,边疆那个赵英赵将军。秦锋,你还记得他吗?”洛槿初来到秦锋身旁,扯住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大吼一声,震的丈夫耳朵都差点聋了的同时,总算也震回了秦锋的心神。   “什么……什么意思?和赵将军有什么关系?是了,你之前和我说,岳姨娘和赵将军很可能有私情,可父亲他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还来怀疑我……”   秦锋说着说着又气起来,却见妻子正色道:“你说错了,岳姨娘和赵将军的私情,只怕驸马和公主都是知情的。而岳姨娘和驸马的关系,也是清清白白。所以公主才和她情同姐妹,所以岳姨娘才会找我询问边疆将士受赏的经过,连一点掩饰都没有,她等这一天,只怕等的实在太久,实在压抑不住激动的心情。而且,她一点儿也不怕咱们怀疑鄙视,那就是因为,她一直在等赵将军,她和驸马,只是无奈之下用这个名分来掩饰了身份,他们两人是清清白白的。”   “这……这是你推论出来的?”秦锋惊讶看着妻子,却被洛槿初白了一眼:“废话,不是我推论出来的,还是你推论出来的不成?不过这推论也是刚刚才成形,便是因为公主那几句话,你仔细回想一下,公主刚刚扑在岳姨娘床前的那几句话,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秦锋只是一时间急怒攻心,根本就没有去想别的。此时听洛槿初这么一说,不由得也凝神细思,不消片刻,便也参悟出其中机宜,点头郑重道:“没错,这样看来,初初你的推论没错。只是……奇怪啊,岳姨娘素来谨小慎微,她又只是一个姨娘,这会是谁费尽心机要害她呢?若是那么容易得手,害她有什么用,直接去害父亲母亲或者你我不是更方便吗?害一个软弱可怜的岳姨娘做什么?”   洛槿初翻了翻白眼,她对秦锋这货实在是无语了,之前恨死岳姨娘的时候,便是心机深沉装可怜,如今一知道对方和驸马的关系可能是清白的,就立刻变成软弱可怜的岳姨娘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我本来也不太明白这其中的玄机,不过刚刚看到公爹和你差点儿反目成仇,我有点明白凶手为什么会选岳姨娘来下手了。” 洛槿初话音刚落,秦锋便立刻接口道:“初初,你的意思是:大伯父和大伯娘?唔……没错,若是他们,的确能下这个狠手。” “下狠手不算什么,重要的是,他们不知道岳姨娘真正的身份,若一直以为对方真是你父亲钟爱的女人的话,那这个毒下的可就是恰到好处了。你想啊,假如岳姨娘真是驸马心爱的女子,那么她活下来,会不会认为这是公主派人下的毒?心里会不会存着小心怨恨?你父亲是不是就要难做?就算岳姨娘不疑心,驸马会不疑心吗?若是她死了,那就更好。你忘了上次从宫中回来时,你看见岳姨娘怀中的宝宝,恨不能要吃了人家的事了?那一次可不就是被大伯娘看了个正着吗?所以岳姨娘若死了,让人相信是你为了公主下的手,一点儿都不难,到那时,无论岳姨娘是死是活,咱们二房都是彼此怀疑猜忌,势必要鸡犬不宁了,这不正是大伯娘那边想要的结果吗?” 秦锋呆立半晌,对于自家伯父和伯娘的心思,他完全明白。只是此时听洛槿初说的如此直接,还真是一时间有些无法接受:那是他的亲伯父,血浓于水的亲人啊,他真的真的不愿意去把对方想得如此恶毒。 洛槿初也知道丈夫的心情,连忙安慰他道:“不过这些也都是我自己猜的,到底是不是大伯父和大伯娘,究竟没有证据,也不能就这么下定论了,也许不是呢,怎么说,那也是你嫡亲的伯父不是?” 秦锋苦笑一声,喃喃道:“罢了,初初不用安慰我,他们究竟是什么样人,难道我不清楚?父亲……为什么会阻止他上战场?为什么会亲自督管粮草?你放心,我怎会被这件事打倒?只不过是有些痛心罢了,想来父亲若是明白这其中原委,也会痛心的。” 洛槿初点点头,一时间也确实找不出话来安慰秦锋,这种家务事是最痛苦的,说什么话都是白搭,因此她索性不说,只在椅中蹙眉细思,一面喃喃道:“现在先救岳姨娘要紧,其他的事情都可以放一放,不然她和赵将军也太可怜了。” “柳先生怎么说?”秦锋显然也意识到妻子说的没错,因此打起精神问了一句,却见洛槿初苦笑道:“师父说了,这种蛇毒没有解药,本是一些道士用来改造身体的丹药,然而若是改了蛇毒用量,便可以变成剧毒,且没有解药。” 秦锋皱了皱眉,喃喃道:“蛇毒?初初你最近不是说在研制什么蛇毒血清的吗?还说这要是成功了,每年那些被毒蛇咬伤的农夫就有救了。我记得当时母亲还赞过你宅心仁厚,不为利益只为最普通的百姓来的……” 秦锋不等说完,洛槿初已经是惊愕抬头,但随即她就跳了起来,拍着自己的脑袋道:“天啊天啊,我真是笨死了,自己做出来的东西,竟在这种关键时候忘了个底儿掉,洛槿初啊洛槿初,你是猪吗是猪吗?猪都比你强好不好?猪过年了还能杀来吃肉,你有什么用你有什么用?你个荒料废柴笨蛋……” 秦锋站在那里,目瞪口呆看着妻子一阵风般冲出屋子,等到他追出去的时候,只见洛槿初从素日里做药的屋子捧了一个大盒子,提着裙裾就出了大门,咚咚咚一路疾跑离开院子,竟是连主母该有的风仪都一点儿不顾了,转眼便没了影子。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锋看着从药室里才出来的香草,却见这丫头也在挠头,喃喃道:“奴婢也不知道啊,奶奶从前说那些药还没完全成功的,只是半成品,怎么……怎么这就拿出去了?” 话音未落,就见身旁环儿一步蹿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道:“光在这里就能猜出奶奶的意图吗?赶紧跟过去看看啊,也许奶奶需要我们的帮手呢?”这丫头倒是聪明,明明是八卦心燃烧起来了,却还找了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岳姨娘的屋内,此时驸马和公主坐在床边,两双眼睛只看着床上昏迷着的岳姨娘,公主眼泪如断线珠子般落下,抓着岳姨娘的手哭道:“向来都知道造化弄人,只是怎也没想到,怎可以如此玩弄人?二十年啊,二十年的岁月,好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妹妹你却……这……这我真是怎么想都不敢信,我宁愿这是一场噩梦。妹妹你可还记得?前些天你还和我哭着说,总算活着等到了这一日,总算……如今怎么你就变成这样了?我不信啊,难道好人都没有好报?” 公主这里正哭着,便听外面一个惊讶的声音道:“我听丫头们和我说岳姨娘快不行了,我吓了个半死,就赶紧过来了。这……这是怎么说的?这人好好儿的,怎么就能……就能变成这样儿?”却是梁夫人走了进来。 秦宇和公主虽然知道大房素日里没少干不安好心的事儿,然而终归是一家人,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更何况他们并没有想到岳姨娘会是梁夫人下手害的,就好像秦锋刚刚的思维盲区一样,害岳姨娘没有道理啊,若是为了好处,就该暗害公主才对,实在不行,害了秦锋和洛槿初也比害岳姨娘有用。 因此两人这一次并没有疑心到梁夫人头上,都起身让座儿。梁夫人眼里便也汪了两泡泪,上前看了看岳姨娘的面容,用帕子擦着眼睛道:“这……这是怎么说的?先前不是只说风寒吗?有侄媳妇这样的杏林妙手,竟也治不好这风寒?” 公主叹息道:“越治越重,后来儿媳实在没办法了,请了她师父来,才知道是中毒,可惜这毒却是没有解药的。”说完就见梁夫人愣了一下,似是不敢置信道:“这怎么可能?人人都说侄媳妇最厉害的,边关时连毒阵都破了,这毒她倒是诊不出来?” 说到这里,见公主眉头皱了一下,她似是这才醒悟到自己失态,连忙咳了一声,掩饰强笑道:“是了,侄媳妇再怎么厉害,终归也是个人,俗语说,这学无止境,她才多大岁数?哪里就能把天下这些蹊跷毒药都认了去?绝杀阵那毒阵想来恰好只是她认识的毒,才能解开吧。” 公主叹了口气,再没有说什么。而这里秦锋却是心中忽然一跳,想到儿子对岳姨娘的厌恶和愤恨,而洛槿初又是和儿子夫唱妇随的,听说她对男人三妻四妾也痛恨的很,当日儿子求亲时,便答应了她从一而终,如此说来…… 秦锋想到此处,只觉着脊背发寒,再也不敢想下去。这里梁夫人用眼角观察着两人神色,见秦宇面色红一阵白一阵,显然是自己刚刚的提示已经成功了。因此放下心来,又含泪安慰了公主和驸马几句。 正说着,便听外面“咚咚咚”的脚步声响,接着柳先生的声音在外间响起道:“妞妞做什么?这样慌里慌张的?” 洛槿初忙道:“师父,来不及和您说,您跟我进屋来。”话音未落,人已经先进了里屋,看见梁夫人,她便是一愣,接着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连忙对外面喊道:“师父别进来。” 柳先生让她这一嗓子吓得打了个踉跄,险些没摔倒,因没好气道:“又怎么了?”他刚刚却是进了琢磨替岳姨娘延命的方子,因此并没看见梁夫人进来。 洛槿初看了梁夫人一眼,盈盈一礼,淡淡笑道:“大伯娘,我要给岳姨娘解毒,需要我师父帮忙,您这么尊贵的身份,怕是不能见我师父这外男,不如让侄媳送您回去好了。” 梁夫人心里这个郁闷啊,依照她的心,恨不能立刻就说“不用,我不回去,在这里看着你们怎么做,你师父也不用忌讳身份。”可这话如何能出口?不但失身份,更可怕的是,这样一来,怕是就要引起公主和驸马的疑心了。 想到道婆拍着胸脯和自己保证,说这药就算被诊断出来,也绝没有药可解,因稍微放下心来,点头道:“好,不用侄媳相送,我自己出去。” 公主哪好真让她自己出去,只是这会儿却也不舍得放洛槿初离开,笑话,柳先生都说无药可解了,结果儿媳妇就忽然送来了希望,这就是救命的稻草啊,她只恨不能把洛槿初牢牢抓在手里,哪舍得让她去送人,因就派自己的心腹嬷嬷和丫头,将梁夫人送出去了。 梁夫人这会儿还真不想要她这份尊重,她恨不能公主别这么懂礼貌,派人送自己干什么?让自己单独出来不行吗?或许放慢了脚步,还能偷听到两句关键的话。奈何那嬷嬷和丫头也急着回去听结果,这走起来简直恨不能大步流星,梁夫人实在没有办法慢步逍遥,想那房间和院子才有多远,没一会儿工夫,一句话没听到,便出了院门,只把她懊恼的捶胸顿足,却也无可奈何。 ☆、第一百五十七章 这屋里的洛槿初方开始给公主和驸马介绍自己的抗蛇毒血清。严格说起来,这不过是半成品,而且并非什么鱼头蛇的蛇毒血清,就算有效果,也要大打折扣。然而此时还哪管得了那么多?反正也是死马当活马医了,这蛇虽然分好多种,但毕竟万变不离其宗,都是蛇嘛,它们的毒液也有共通之处。洛槿初现在的目的不是靠着这些半成品的血清来救岳姨娘的命,而是为她延命,只要能让她取到那什么鱼头蛇的毒液,她或许就可以做出特效的抗鱼头蛇毒血清,哪怕是半成品,也许也会有用呢? 公主和驸马一听,原来儿媳也是病急乱投医,她拿的这一箱子也不是什么解药,难免有些失望,不过转念一想,这好歹还算是有一试的办法,就不错了。因立刻就让洛槿初为岳姨娘喂药。 说起来也真可怜,洛槿初这是才着手蛇毒血清的研制,不但是半成品,更因为古代没有注射工具,所以她做的还都是口服液,这效果比起静脉注射,那自然又是差了许多,这是真正的活马当死马医啊,岳姨娘能不能顽强活过来,完全取决于天意,连洛槿初自己都不太敢相信这半吊子蛇毒血清。 须臾秦锋和香草等人也赶过来了,洛槿初已经喂了岳姨娘两瓶血清,然后直起身对秦锋道:“交给你两个任务,一是立刻命人去找那个什么南海的鱼头蛇,最好能抓活的过来,然后取出新鲜毒液给我。第二,帮我找一些空心的管子,唔,不管是藤类还是什么东西做成的都好,但是管子里装了水不能露出来,管子里面的粗细要尽量符合这个宽度。”一面说着,她就在纸上大致画了一根输液管的立体图。 秦锋立刻就看明白了,心中疑惑爱人要这个做什么,只是还不等问出口,便听父亲沉声道:“儿媳,这两样东西,都由我来弄吧。” 洛槿初心中一凛,暗道得,大房使得这个计策是真毒啊,而且还偏偏抓住了要点重点。这不是公爹立刻就怀疑上秦锋了吗?不行,我得想个法儿解除了公爹的猜忌才行。 想到此处,便抬头微笑道:“爹,这事儿还真只能交给夫君,他认识的江湖势力多,那鱼头蛇和这样合适的管子都非常少见,只有那些上山下海如履平地,喜欢搜集奇怪东西的江湖人还可能找到,靠着您,虽然这全国官家的势力您都可以调动,可一来,这样做未免张扬了些;二来,不是合适的人,调动再多也没有用,您老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秦宇不说话了,低着头似是在仔细考虑,过了一会儿,他抬起头来,目光锐利的看向秦锋,一字一字沉声道:“那这两个任务就交给你,你……可敢保证,一定会完成?” 秦锋心里这个气啊,沉冤待雪的感觉真是太糟糕了,有心回一句“我可不敢保证。”但这样一来,只怕父亲更要疑心自己,那不是更中了大房的计?因此只好斩钉截铁道:“我一定竭尽全力。”说完便昂首出门,再在这屋里多呆一会儿,他觉着自己会憋屈的吐血三升。 柳先生对于这些半吊子抗毒血清延续岳姨娘生命的能力抱持着怀疑态度,不过他自己现在也没有好的方子,药林里奇药虽多,可不对症也是没有用的啊。 下午的时候,仁亲王妃过来串门,听公主说了岳姨娘的情况,也是大吃了一惊,对王府里这个姨娘,她也是知道的,最安分的人,比起自己那仁亲王府后院的勾心斗角,实在是品德高尚的都闪闪发光了。 好在经历过齐煜那一件事之后,仁亲王爷也收敛了,再也没有纳过新人,仁亲王妃如今倒也过得十分滋润。 剩下的日子里,秦锋托了朋友在各地寻觅,他这里却是抽不开身的,齐云老是疑心这野马要找借口脱逃,所以看得很紧,就是秦宇替儿子求情也没用。 皇帝陛下很小人之心的想着:不靠谱,当年你可是让儿子从小儿离家,在江湖上漂泊了十几年的人,谁知道这一回会不会来忽悠朕啊?万一把你儿子放跑了,朕哪好意思治你这姑父的欺君之罪?那是要抄家灭族的。 秦锋出不去,好在洛槿初这半吊子血清竟真的有了些作用,岳姨娘虽然没醒过来,但命却吊住了。公主和驸马都松了口气,可是如此一来,却是有人慌神了。 梁夫人原本只以为这一回总算是万无一失,却没料到洛槿初竟是这般难缠,如此被那道婆描绘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奇毒,竟也让她寻出了办法,虽然还没解毒,然而那岳姨娘扛了这么多天,却是丝毫没有恶化,何况她也知道秦锋正在各地忙活,听说就是为了给岳姨娘解毒做准备,这万一真是把毒给解了,自己的一腔心血岂不又是付诸东流? 挑拨离间?这也是需要逻辑的。岳姨娘中了毒,无论是活过来还是死了,总可以种下疑心去,当然,经过衡量后,梁夫人和秦守还是觉着她死了的价值大,因此才会用这样的奇毒。 但是如果就以目前这种情况,万一岳姨娘真被洛槿初救活了,你要是赖秦锋给下的毒,那就不合逻辑了,没听说丈夫在这儿积极害人,你做妻子的倒打起了擂台。这万一岳姨娘都踏进鬼门关了,却被洛槿初给救活,那就挑拨不起来了嘛。 若说是公主下的毒,也得驸马相信不是?哦,二十年相安无事,如今人家第二个儿子都有了,想起下毒来了?岳姨娘这肚皮也没什么动静,急得什么?除非是岳姨娘肯怀疑,可洛槿初救活了她,谁知道她会不会感恩戴德呢?那人就算心机深沉,万一这回害怕了呢?又恢复了从前的软弱呢? 这梁夫人患得患失之下,是什么坏结果都想到了,原本觉着非常合乎道理的那些推断,这会儿又让她自己推翻。恰在这心烦意乱之时,那道婆竟然上门来索要毒药的银子。 这毒药的银子可不少,当日说好了有作用的话,是要一百两黄金的。那几乎是秦守和梁夫人这些年攒的体己的十分之一了。原本梁夫人拿这笔钱还是心甘情愿,然而现在结果不如意,她自然就非常不满了,因便指出岳姨娘活得好好儿的,甚至将来有可能解了毒也说不定,这样的结果根本不值一百两黄金,你拿着先前付的一半定金,五十两黄金就该偷笑了。 道婆一听这话,也恼了。立刻分辨说这关我什么事儿?这毒药本来就是没有解药的,如今它又不是没发生作用。你们家就有神医我也没办法啊。你去外面打听打听,这鱼头蛇毒丹有没有人能解?偏偏你们家例外了,这我哪能料到?你怎么可以以这个理由来拒付我尾款呢?这可不道德啊这。 两人心里都不爽,最后梁夫人便拍板决定:要等着看岳姨娘的结果,若是死了,尾款付清。若是救活过来,这尾款你就别想拿。现在你知道我们家出了神医怪胎,怎么你之前给这副毒药的时候还拍胸脯保证无人能解?既然如今解开了,那就是你不讲信用,洛槿初再厉害,那也是人不是? 两人闹了个不欢而散,道婆没要到尾款,也是恼怒不已,气咻咻出了院子,一路往西角门而来,路上却遇到了这府里一个管事媳妇,素日也是十分信奉道教的,和她也有几次往来,因见到了,便笑呵呵道:“你个老货这是怎么了?气哼哼的,可是谁给了你气受?” 道婆看见是她,便忍不住抱怨道:“哼!我们这样的人,跳出红尘外不在五行中,寻常人谁能给我气受?只是有的贵人自恃身份,倒是丝毫不把我当回事儿罢了。” 这回那媳妇就有些诧异了,皱眉道:“这话怎么说的?这府里谁不知道大太太敬你呢?莫非是公主给你气受?这更可笑了,公主心地善良慈和,万不会自恃身份的,莫非是你这老货言语冒失,冲撞了公主?又或是得罪了三奶奶?大太太那边两个儿媳妇是必定不敢得罪你的。” 道婆听了这话,越发怨恨,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我如今还能算得什么?也不必再说,只是有那种人也别得意,那么多把柄抓在我手里呢,惹恼了我,都给抖落出来,拼个鱼死网破,也要出这一口气。”说完便扬长去了。 这媳妇不由得就摇头失笑,一面走一面自语道:“真是的,亏着也不算是个世俗中人,竟还是这样大的火气,什么事?就值得动这样的怒……”不等说完,险些撞上了人,抬头一看,见是公主身旁的罗嬷嬷,她便连忙行礼。 罗嬷嬷皱眉道:“你刚才在这里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什么动这样的怒?是谁动怒了?” ☆、第一百五十百八章 这媳妇就将刚刚道婆的话说了一遍,末了笑道:“嬷嬷说说,她好歹也是个道婆,竟然还有这样大火气,亏着还好意思说自己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这分明也是有烟火气的。” 罗嬷嬷不屑笑道:“那道婆看着就不像好东西,所以说道教不可信,真要信奉点神灵,倒是跟着咱们老太太信菩萨的好。偏大太太就信任她……” 说到此处,不由戛然而止,罗嬷嬷站在当地,忽然想起那媳妇刚刚说的话,便觉着心里忽冷忽热,拉了那媳妇便往公主的院子里走。 这会儿洛槿初也正在公主屋里,罗嬷嬷拽着媳妇来到公主面前,见三奶奶在这儿,知道不必避嫌疑,就让那媳妇将刚刚的话说了一遍。不等说完,便听洛槿初“咦”了一声,插口问道:“你们确定,那个是道婆吗?不是尼姑?” 一句话问的罗嬷嬷差点儿笑场,摇头失笑道:“我的好奶奶,那自然是道婆,尼姑头上哪有头发?难道老奴连这个都分辨不出来?何况这陆家媳妇和她也是惯熟的,不然哪有可能和她抱怨,您说是不是?” 公主看到洛槿初面色有异,也奇怪起来,疑惑道:“莫非儿媳是想到了什么?你快说出来。” 洛槿初支着下巴道:“嗯,倒也没什么,就是想起当日师父和我说过,这鱼头蛇的毒配上丁香朱砂等,是道家高人会用的丹药,长年累月服下去,身体百毒不侵。” “啊?竟有这种事?”公主也惊讶了,喃喃道:“原来这世上还真有百毒不侵的人呢。” 洛槿初头上下了一排黑线,心想公主喂,你搞错重点了吧?那是个屁的百毒不侵啊?不过是利用疫苗抗体的原理,少量服用,慢慢多服几次,有那运气好的,身体里可不就是对一般毒药产生抗药性了呢。这要是运气不好的,也可能服用了便过敏死掉,或是毒药慢慢累积,不但没产生抗体,反而入了血液肺腑,到头来也是死路一条啊。 正想着,忽听公主咳了一声,洛槿初收回思绪,向公主看过去,就见一向温柔慈和的公主此时脸上竟是如此端庄沉凝,眼中情绪一一闪过,痛心,无奈,愤怒,最后全都化作从未在她眼中出现过的冷厉。 洛槿初情不自禁的就站起来,此时的公主,给她的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似得,让她想起当日看的电视剧中,太平公主高贵威严的风度,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这才是公主啊,尼玛这才是真正的公主啊。 “罗嬷嬷,这件事交给你,务必好好查清楚。” 公主淡淡吩咐着,听得出来,她的声音中有着压抑不住的怒气,而那罗嬷嬷也肃容答应,一边就用眼角余光偷看了岳姨娘一眼,张张嘴似乎要说什么,还不等开口,就听公主轻声道:“除了罗嬷嬷,你们都出去。” “是。”两个心腹丫头齐齐答应一声,眼中却有些惊疑不定的神色,她们在公主身边的地位并不比罗嬷嬷低,也十分得公主信任,却不知是什么样的秘密,竟然能让公主连她们都不许听,只告诉罗嬷嬷一个人。 洛槿初下意识的就跟着丫头们向外走,却听公主讶然道:“儿媳你跟着出去做什么?我是让丫头们出去。” 洛槿初这才恍然大悟,哭笑不得道:“儿媳听母亲说你们,所以也跟着……”不等说完,便见公主摇头道:“你啊你啊,你的身份是和丫头们一样的吗?真是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所以说,古代的等级观念是根深蒂固的,像是公主这样慈爱的人,此时也可以将这种话毫不留情的说出来,一点儿也不考虑是不是会伤害丫头们的自尊心。 洛槿初心里很是佩服自己,都这个时候儿了,这心里乱七八糟的都在想些什么啊?公主这明明就是有要事交代的样子,还不赶紧竖起耳朵好好听? “我知道,你对岳姨娘,一向都是有成见的,你只想着有她在,驸马对我总是要薄待一些。”却听公主叹了口气,来到岳姨娘床边,看着她苍白的面色,好半晌才幽幽开口。 “老奴不敢。”这种时候,罗嬷嬷自然也是要说说场面话的,确实是场面话,最起码洛槿初就知道她对岳姨娘的怨念就差化成实质了,那真的是非常强烈的。 公主看来也很明白,但她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和罗嬷嬷较真,只是咳了一声,方又沉声道:“可是你怎么不想一想?以我的性子,即便再委屈隐忍,我会对一个妾侍隐忍到这个地步吗?这些年驸马对岳姨娘很好,但是你自己说,那到了放在心尖上的地步吗?驸马对我又是如何,难道你不清楚?” 罗嬷嬷默然不语,洛槿初却是在一愣过后,忽然明白过来,心中不由得立刻充满了激动:哦耶!要真相大白了真相大白了,终于可以知道岳姨娘的真实来历了,虽然已经知道她肯定是和赵英有关系,但这其中有什么千丝万缕的经过,她可是猜不出来,这些天也憋得够呛。 罗嬷嬷又不是傻子,此时也听出了公主话中含义,不由惊讶的连尊卑都忘记了,竟抬头直视着公主,喃喃道:“莫非……莫非岳姨娘……” “是的,岳姨娘根本不是驸马的女人,她嫁进府中二十年,却还是冰清玉洁的处子之身。” 这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罗嬷嬷当场就木了。洛槿初站在一旁,虽然这个结果她早就知道,却也激动地忍不住直打哆嗦,暗道公主啊,我的婆婆啊,您这还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看把罗嬷嬷给吓得。 “这个秘密,原本世上只有我和驸马知道,今日是不得已,又让你们两个知道。不过还好,总算也不似当初那般形势严峻了。只是你们也不许外传,不然的话,总归是大麻烦,明白吗?” 罗嬷嬷和洛槿初怎么可能不明白,齐齐答应下来。这里公主便站起身,慢慢走到窗前,幽幽叹道:“时间过得真快,一晃眼,二十年了,锋儿都长这么大,也能担负那么重要的责任了。赵公子,哦,不对,现在应该叫他赵将军了,他也终于可以回来,却不知,还能不能见红颜最后一面。”说到最后一句话,却是又忍不住落下泪来。 这时候儿洛槿初真想给公主下个保证,可是她不敢啊,别说是岳姨娘这种情况,就是一个伤风感冒,你也不能轻易就拍胸脯说肯定没事儿啊,万一转成肺炎呢?在现代那样的医疗条件下,每年都有不少人因为肺炎而死,何况是这古代? 好在公主只是感慨了一会儿,便止了泪,叹息道:“当年,赵将军乃是定国公府的庶子,只是他痛恨家族的奢靡颓废风气,加上母亲早逝,他也看够了府中人捧高踩低的嘴脸,便想出来自立门户。驸马和他偶然相识,有感于他的志气,两人逐渐的便相交莫逆起来。有一次赵将军不知因何事去了一趟江南,回来便和驸马说他有了一个倾心相爱的女子,要娶她为妻。驸马听说那女子只是秦淮画舫上一名歌妓,便劝他打消念头,这样女子配国公府的人,哪怕只是庶子,也万万不可能做正妻,然而赵将军竟是痴情不改,他本就要自立门户的,于是索性和定国公将此事摊开来说,结果就被逐出家门。” 洛槿初忍不住便“啊”的惊叫了一声,她是知道古代这婚姻制度完全由父母专横包分配的,但这还是第一次真正接触到这种残酷。外祖父和那定国公一比,简直都是老好人了。 罗嬷嬷却没有惊讶,在她想来,赵英如此任性,又只是个庶子,定国公将他驱逐出去也算正常,虽然显得那老头儿确实狠心。 接着就听公主道:“现在想来,若是当真再等几日,定国公发狠将他从族谱中除名,倒还能因祸得福,可偏偏造化弄人,他离开了家,却仍然逃不过被连累的命运。” “哦,难道说,不久之后,定国公就获罪了?” 洛槿初想起之前秦锋和自己说过的定国公犯罪的事儿,立刻便猜了出来,果然,就见公主点头道:“何止不久之后?记得那是三天后,就有人向皇上献了定国公在此前战役中通敌的证据,皇帝大怒,将定国公府查抄了,定国公定了一个斩立决,其他人也没逃过去,男人一律发配为奴,女人们则都充进教坊司,堂堂一个显赫贵族,却是转眼间便烟消云散。” 洛槿初和罗嬷嬷此时都有些明白了,却听公主又叹息道:“赵将军离了家,却没逃过这一劫,那时驸马也是刚刚与我成婚,这才以驸马的身份,偷偷去见了赵将军一面。赵将军托付驸马为他寻到红颜,护她一世平安周全,两人方洒泪而别。” ☆、第一百五十九章 话音落,便听罗嬷嬷感叹了一句道:“驸马向来是一诺千金,更何况这还是至交好友的重托,只是……若要护岳姨娘一生平安,以驸马的本事,怎么还护不住?也用不着定要将她纳为妾室吧?” 公主点头道:“你说的没错。只是当日秦淮岳红颜艳绝天下,引得多少人争相涌去,只为见她一面。红颜为保清白,亦是苦苦周旋。等驸马赶到的时候,她却惹了一位连驸马都觉棘手的大人物。” “是谁?” 罗嬷嬷和洛槿初异口同声地问,却见公主面上露出不屑神色,冷哼一声道:“当日馨妃宠冠后宫,她的家人仗着她得皇帝宠爱,更是横行无忌,尤其她那个弟弟,简直就是色中……也幸亏驸马到的时候,他也是刚到秦淮没两天,不然红颜哪里还能保得清白?可是驸马虽然到了,他若真是铁了心就要把红颜纳去,驸马却也不好和他翻脸,无奈之下,这才谎称红颜是自己心爱的女人,此事公主皇帝尽皆知晓。如此方几经周折,将红颜纳进府中为妾,替赵将军保住了他这个红颜知己。” “原来如此啊。”洛槿初和罗嬷嬷都是恍然大悟,洛槿初更是难以置信的看向公主,小声道:“驸马谎称公主早就知晓,是因为驸马明白公主会帮他,这儿媳是知道的。只是皇上,这……这若是问到了皇上面前,不是一下子就拆穿了吗?驸马怎么敢扯了先皇那张老虎皮……”不等说完,忽然意识到失言,连忙捂住嘴巴,尴尬笑道:“那个……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吐露出来了,那个……娘,儿媳没有对先皇不敬的意思啊。” “你啊你啊……”看得出来,公主对这个儿媳妇也实在是无奈了,摇摇头,她的面上露出一丝骄傲笑容,轻声道:“馨妃宠冠后宫是没错,只是,我是父亲的女儿,父亲疼爱我,又怎是一个嫔妃所能相比?” 这一下洛槿初便明白了,点头大声道:“啊,我知道了,定然是公主去求了皇帝,皇帝才会答应公主,驸马才可以把岳姨娘接进门来,对不对?” 公主笑道:“恰是如此,说起来,父皇对我,当真是宠爱的无以复加……”一面说,又落下泪来。 这公主还真是水做的啊。洛槿初心中想着,正要安慰公主几句,就见她已经擦干了泪水,然后对罗嬷嬷和洛槿初正色道:“红颜进门后,我和驸马暗中也在观察她的品性,却没料到,她与赵将军不过是那短短几天的缘分,竟然真就把一颗心拴在了对方身上,这二十年来,她谨小慎微,从未说错过一句话,行错过一步路。我不知道你们是否能够理解这份情感,但是对于我,我是非常非常尊敬佩服红颜的。一个承诺,便守了二十年,痴心不改,这样的女子,难道不值得我们敬佩吗?” “是,老奴知错了。” 罗嬷嬷深深低下头去,她这才明白为什么公主与岳姨娘会相处的这般融洽。 就听公主又叹息道:“当日那国舅却也不是常人,他许是做了调查,对驸马和红颜的事情起了疑心。所以为了打消他疑虑,驸马经常会去岳姨娘那里过夜,只是这过夜却是苦了他们两个,一个在外间看书到凌晨,一个在里间只怕也是夜不能寐。好容易这几年,那馨太妃的娘家接连犯事,再没有从前风光,驸马和岳姨娘也终于不用演戏。谁知前些日子,不知怎的,下人们间竟起了风言风语,说是岳姨娘已经被驸马冷落了,那两日,岳姨娘的日子也有些不好过。我和驸马只当是下人们惯常的捧高踩低,所以驸马不得不又去那里过了几夜,原想着赵将军即将回京,撑过这段时间就好,只要驸马表出姿态,下人们自然再不敢乱嚼舌头。只是如今看来,这事儿怕未必是空穴来风,这是有心人要行离间之计啊。” 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公主的面色再度恢复了刚刚那股凌厉威严,她沉声对罗嬷嬷道:“如今此事的前因后果你已尽知,所以我要你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忍着让着,却没料到竟是换来这般狠毒的手段。红颜……红颜苦守二十年,竟是被我连累到了这个地步。这笔血账,一定要算清楚,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老奴明白。” 罗嬷嬷是真的明白了,她和公主心里其实都清楚,这件事除了大房那边,不会是别人下的手。之所以要把岳姨娘的来历交代出来,便是公主怕她因为对岳姨娘身份的不满而不认真查察甚或徇私。 “哦耶!公主太帅了。” 忽听洛槿初欢呼一声,只把公主和罗嬷嬷都吓了一跳,然后两人脑门上便下了一排黑线,无语的看着对面那满脸喜色的少妇。 “啊……那个……我的意思是说,娘这样做就对了。”洛槿初也意识到自己兴奋之下竟然失态了,连忙咳了一声,沉声道:“什么叫得寸进尺?便是这样了,公主一直隐忍退让,然而对方却是步步紧逼。俗语说,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若这种时候我们还要任由凶手逍遥,下一回躺在这里的人又会是谁?娘,人心若是被利益蒙蔽了,良知就会越来越少,到最后完全被狗吃掉啊。” 公主哭笑不得看着面前这一本正经的儿媳妇,听到她最后一句话,终于忍不住笑了笑,然后摇头道:“你啊你啊,难怪锋儿说你性子跳脱古怪,我还只当他胡说,想着你一向最端庄沉稳的,谁知这才几天功夫?就原形毕露了。” 虽是这么说,面上却没有一丝恼色。这里罗嬷嬷领命出去后,公主便看着洛槿初,郑重道:“初初,如今你也是知道了岳姨娘的身份,可……可一定要竭尽全力,把她救过来啊……” “放心吧娘,我一定会竭尽所能,救岳姨娘的。”洛槿初点点头,郑重答应了公主,这一刻,她想到的不仅仅是岳姨娘苦守二十年,更想到了远在边关的赵英,想到当日那男人旁敲侧击的向秦锋打探岳姨娘的情况。都说有情人有情人,然而这世上还有哪一对有情人能似这两人一般,二十年不通音讯,竟仍是一腔痴情不改。 “娘放心吧,都说有情人终成眷属。法海就因为收了白娘子,后来连玉皇大帝都看不过眼。赵将军和岳姨娘的波折苦难,又怎是许仙和白娘子所能比的?所以他们一定会有个好结局,一定会的。” “承你吉言。”公主欣慰的看着对面的儿媳妇:虽然这女孩子的确是古灵精怪,似乎有点儿不符合她们这样人家少奶奶该有的稳重端庄,然而她却发现自己一点儿也不讨厌对方,反而更加喜欢欣赏这样真性情的洛槿初。至于为什么会这样?是因为她是儿子心爱的女人?还是因为她的性情是自己羡慕却不能拥有的?那就真是不得而知了。 俗话说:乐极生悲,否极泰来。这话其实真是很有道理的。 在经过了最黑暗的一段时间之后,总算秦锋这边传来了好消息,他江湖上的朋友送来了几条鱼头蛇,另一边也将空心的管子找到了,乃是产自北边一座山脉中被称为“回春藤”的一种植物。 这两样东西乃是前后脚送到的,回春藤送到的时候,洛槿初正在屋里看着那篓子中爬动的鱼头蛇对秦锋打趣:“人家都是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你这朋友倒是阔绰,千里送了一篓鱼头蛇,嘻嘻,这有多少条啊?其实用不着这么多的。到时候咱们取出毒液,再给他送回去吧,不然放在府里我害怕,我最怕蛇了。” 秦锋无语看着绕那篓子踱步的妻子,此时房间里除了他们两个人,丫头们已经吓得都跑出去了。只是他真的是左看右看也没看出爱人哪里有害怕的表现,更别提什么“最怕蛇”了,这种话说出来初初真不觉得亏心吗? 世子爷心中正疯狂吐槽,便听下人在外面报说有人送了一个包裹进来,拿进来一看,里面是一封信和一大堆回春藤,信中便是交代了这藤的特性,又说明自己有事,不能亲自前来,等到将来有时间,再来找秦锋喝酒云云。 “秦锋,你的朋友们都是这么有性格啊,一个个比你还神龙见首不见尾。”洛槿初不由得感叹,一面看着那个包裹在心里吐槽:这算什么?算是古代的快递吗? “我什么时候神龙见首不见尾了?” 秦锋诧异看了妻子一眼,却见洛槿初白了她一眼:“嗯,对于我来说,你当然是缠得紧,不过对于别人的话,你就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吧?寻常人想见你也见不到啊。” ☆、第一百六十章 “这不是废话吗?”秦锋哭笑不得:“你把你丈夫当成是什么人?耍猴儿的吗?寻常人想见就可以来围观一下?好了好了,别说这些了,快来看看这回春藤是不是符合你的要求,可不可以用?”如今秦锋也得洛槿初告知了岳姨娘的真实身份,对赵英这个长辈,他也是很敬重欣赏的,自然要为治疗竭尽全力了。 “嗯,我来看看。” 洛槿初走过来,拿出一把小剪刀将回春藤修剪修剪,然后用细线扎住了一端,让秦锋用内力将茶杯中的水聚成一条细线,慢慢注入到这条长藤的空心中。 藤慢慢鼓胀起来,却是一丁点儿水都没渗漏出来,洛槿初呆呆看着那逐渐变成了一个小圆柱型的柔软藤条,心中只觉得一阵恍惚:这古代的输液管,难道真的就要从自己手中诞生了吗? 其实抗蛇毒血清大多是用静脉注射或者肌肉注射的,但是这个时代虽然有玻璃,但要做出注射器,却还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最重要的是,这时代的玻璃没有耐高温的特性,而岳姨娘体内毒素已经是纠缠入肺腑,不用猛药行险一搏,恐怕也实在是不行。 所以,用玻璃制出玻璃瓶子,然后用这个回春藤作为输液管,针头相对来说就要容易得多,唯一难办的是这个输液管不透明,但只要仔细谨慎,在玻璃瓶内药水用完之前拔除针头,应该也不至于就注入空气。 其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无论有多么不妥当,都一定是要冒这个险了。因为事实就在这里摆着:行险,还有一丝希望。若是不敢冒险,就只能等着岳姨娘最终毒发,香消玉殒。 洛槿初接下来的几天都在制作抗蛇毒血清,这东西太麻烦了,比例,成分,消毒,其实都需要精密的仪器,但这个条件是洛槿初不具备的,更是这个时代不可能具备的,好在西洋那边的医药学已经初具雏形,最基本的工具和仪器都可以找到,秦锋在和洛槿初相识之后,知道她对这些有兴趣,也就特地托出海的船队注意在大洋彼岸的国家搜集这些东西,前些天那船队归来,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所以洛槿初手头上这些东西虽然还是没办法和现代的仪器工具相比,但对于她来说,却已经是鸟枪换炮的存在。 抗蛇毒血清就是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一步一步接近成功,来不及送到药物鉴定部门去检验了,所以洛槿初就自己检验,好在现代也在选修课学过这个,倒也勉强能胜任。 转眼间就是五天过去,驸马公主心急如焚,不知道洛槿初究竟什么时候才会救治岳姨娘,分明这人的气息已经越发微弱了,就连那半成品的抗蛇毒血清也都已经用尽,若是再不开始救治,只怕就要来不及了。 因此这两天夫妻两个真是坐困愁城,这一日正在岳姨娘的房间里默然无语对坐着,忽然就听外面一个丫头禀报道:“驸马,罗管家说大门外有一个自称故交赵英的男子求见,问老爷见是不见?” “赵英?” 秦宇一下子站了起来,神情激动的似要落泪,一叠声的吩咐着:“快,快开中门,就说我亲自去迎他,我亲自去……锋儿呢?世子哪儿去了?快叫他来,和我一起迎接贵客。” 报信儿的都傻了,怎么也想不到那么一个风尘仆仆的平常男子怎么会让一向沉稳的老爷都失了仪态,然而此时他也看出这男子的重要性,连忙答应一声后,便飞一般去了。 这里秦宇忙着更换衣服,忽听公主低声哽咽道:“赵将军归来固然令人高兴,只是……只是红颜妹妹这情况,我们……我们要怎么和他交代啊?” 秦宇一下子愣住了,面上激动兴奋的神情也慢慢黯然下来,过了好半晌,才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唉!我……我真是没脸见他……” 且说秦锋,今日好不容易总算有了一天完整休沐,结果一大早,妻子就去她的密室忙碌了,自己吃完早饭,正在院里溜溜达达难得享受这半日清闲,便见路六儿急匆匆闯进来,大声叫道:“爷,老爷让您去门口,赵将军来了,老爷让您也过去,说是要大开中门亲自迎接呢。” “什么?赵将军来了?” 秦锋也是吃了一惊,回头看了看屋里,想了想,终于还是对廊下香草等人道:“不用特意告诉你们奶奶,若是她出来了,就和她说一声儿,我先过去了。” 丫头们答应下来,秦锋这里也忙换了衣裳后急匆匆出了院子。 直到过了约一个时辰,洛槿初才从屋里出来,先在门边伸了个懒腰,一面懒懒问香草道:“世子爷呢?我还以为他在院里遛弯儿。” “赵将军来了,世子爷……奶奶……”香草刚刚答了一句,便见洛槿初那伸懒腰的动作戛然而止,然后便咳嗽起来,一面又扶着腰叫唤,只吓得她连忙丢了手里喂鸟的小铜壶,赶过来扶住了主子。 “奶奶您这是怎么了?”香草急了,就要打发人去叫柳先生过来,却见洛槿初摇摇手,咳了一声,似是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刚刚闪了下腰,岔气儿了,那个……你说什么?谁来了?” “是赵将军,边疆的赵英将军,老爷让世子去中门迎接了。”香草又认真说了一遍,一面给洛槿初揉着腰。 “竟是赵将军过来了。”洛槿初喃喃自语着,说完立刻就转身要进屋,却被香草一把拉住,听她疑惑道:“奶奶,卧房在这边,您进密室做什么?这里又没有衣服。” “谁说我要换衣服?”洛槿初反问,却见香草呆呆道:“那个……是……是爷说的啊,说不用特意和奶奶说,但是您出来的话,就让您换衣服去见赵将军……” 不等说完,便被洛槿初打断,听她嘟囔道:“我现在去见赵将军有什么用?他看见岳姨娘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这是多么狗血虐心的情景?我眼皮子又浅,到时候也跟着哭出来,岂不是要丢人丢到姥姥家去?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赶紧把药弄出来,然后带着解药闪亮登场,挽狂澜于既倒,让他们能够有情人终成眷属。” 话音落,人早已经又钻进密室里去了,这里香草愣愣看着那门帘子,忽见环儿月儿凑过来,小声道:“香草姐姐,奶奶……刚刚说的是什么意思?” “应该就是……那个……我也不懂……”香草思考了半晌,最终只能无奈的一摊手。她确实是不懂,怎么明明挺普通的话,到了奶奶嘴里就是这么让人难懂呢? 洛槿初在这里忙活着履行身为一个穿越女主所应该尽到的义务(她自认为的),而在那边,秦宇和赵英这一对莫逆之交时隔二十年再重逢,倒是已经过了最狗血的抱头痛哭那一幕。 一番亲热的寒暄过后,秦宇又如何不知道赵英心中最关切的人是谁?然而好友历经磨难,风尘仆仆归来,为的是什么?还不是和岳红颜团聚?偏偏岳红颜那么个情状,这让他怎么好意思说出口? 因几度张口,却都是欲言又止,然而看着好友的期盼渴望眼神,这事儿终究也瞒不过去啊,这只把秦宇给难为的,都恨不得伸手去薅头发了。忽然就听门外脚步声响,接着公主身旁心腹的罗嬷嬷走进来。 秦宇还觉得奇怪,心想这罗嬷嬷不是不懂道理的人啊,我这儿和公主接见贵客,你跑过来做什么? 正想着,便见公主已经站起身,先是看了赵英一眼,然后才叹气道:“驸马,终究是瞒不住的,赵将军此时只怕也是心急如焚,你……唉!你就告诉他吧。”一面说着,竟是和罗嬷嬷出了门,退避到了旁边侧厅里。 秦宇感觉到这事情非同寻常,然而此时赵英已经是听出了公主话中暗示,不由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喃喃道:“莫非……莫非是红颜出了什么事?” 不说秦宇到底还是硬着头皮和好友解释岳姨娘的事,只说公主和罗嬷嬷到了侧室,落座后便沉声问道:“事情调查出眉目来了?” 罗嬷嬷沉声道:“回公主的话,已经查出那道婆确实向人买了这鱼头蛇的毒丹,只是她和大太太之间的事情,倒是做的隐秘,虽说已经可以凭这个断定了此事乃是大太太所为,只没有证据,便是说到大太太面前,她一口咬定了不肯认,却也是没办法。” 公主的脸“刷”一下就沉了下来,罗嬷嬷觑着她的脸色,想了想又小声道:“公主却也别急,待老奴再慢慢注意着大房那边的动静。” 公主点头道:“嗯,这件事你继续办,务必仔细稳妥,不是说上次那道婆走的时候,怒气冲冲吗?看来她们之间倒是有了矛盾,你再仔细注意着点她们动向,说不定便能从这里找到线索。” 罗嬷嬷答应下来,默默退出去了,公主在这里又坐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许久,才起身出去,刚进了正厅,就见丈夫和儿子都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第一百一六十一章 “怎么了?”公主疑惑问了一句,接着就见秦宇叹了口气,摇头道:“英弟正在红颜房中,他们两人二十年后重逢,竟然就是……这么一副情景,我……我实在是不忍卒睹……” 他这一说,公主也明白过来了,想一想那两人此时的断肠场面,确实是让人肝肠寸断,一时间,公主眼泪也下来了。 忽见丈夫转过头去,怒目瞪着儿子,咬牙道:“你……你说,这件事是不是你做的?你……你这个兔崽子……” “驸马。” 公主实在是忍不住了,真凶现在还逍遥法外呢,丈夫倒是把儿子给冤枉上了,这作为母亲,哪里还能忍得下去? 秦宇听见妻子的声音有异,一回头,只见公主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竟是从未有过的满面怒气的模样,一时间他也不由得愣住了。 正疑惑间,就听妻子冷冷道:“驸马,锋儿是什么样的品行难道你不知?竟然怀疑自己的儿子,你为什么不去问问你那好大哥好大嫂?看看他们在这件事情里出了多少力气?” “什……什么意思?” 秦宇愣住了,秦锋对此心里却是早有准备,只是听见公主这样说,不由得也是一皱眉头,疑惑道:“母亲,你有什么证据了吗?” “暂时知道的还不多,不过却也差不多了,只是总要有真凭实据才好。”公主沉声说完,忽然看向秦宇,轻声却坚定道:“驸马,若是这一回,能够证实此事确系大哥大嫂所为,妾身……绝不会再容忍。” 秦宇一瞬间便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他怔怔看着妻子从未有过的坚毅面容。虽然贵为公主,然而他的妻子在他面前,从来都是贤良淑德,似这一次这般坚定地模样,秦宇还是头一次看到,由此也就可知公主是下定了决心。 “确实……不能再忍下去了。”秦宇数度欲言又止,然而仔细思量了一番,终于也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是的,没办法再忍下去了,这么多年了,他和公主忍得够多够久了,而现在,兄长和嫂嫂根本就是将他们当做眼中钉肉中刺一般欲除之而后快,秦宇扪心自问,他还没有无私到为了兄弟感情,就置妻儿的性命和家庭和睦于不顾,既如此,那么两家分道扬镳已成定局,这一次,想必就算是母亲,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吧?这可是害人命的事儿,绝不能再姑息下去。 室内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中,三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不知道该做什么。悄悄来到岳姨娘房外,只听房内的赵英哽咽道“二十年了,红颜你的样貌一点儿没变,还是如当日在秦淮初遇时那么美,我却是已经老了,风刀霜剑的催逼着,哪里能不老?红颜,你睁开眼来,看看我,看看我是不是老了?看看我还配不配的上你?红颜……” 接着便是低低的啜泣声,三人只觉心下惨然,站在门口,也不知是否该进去安慰,秦宇更是自责不已,心头对兄长嫂嫂的狠毒手段就更是怒火中烧。 到最后三人还是走了进去,只见赵英坐在岳姨娘床前,握着她的手,一边伸手替她拭去额上细汗,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为奴二十年没流过一滴泪的汉子,此时却是泪流满面,即便如此,那眼神也全是在岳姨娘的脸上,片刻没有放松。 “你媳妇儿怎么还没来?”公主这会儿终于注意到洛槿初不在,便忍不住问了儿子一句。 秦锋也奇怪呢,自己走的时候明明和丫头吩咐过,只要奶奶出来,就让她往这里来,如今这都过了晌午,两个多时辰,她难道就没出来过?连晌饭都不记得吃吗? 正疑惑,便听门外公主的心腹丫头声音响起道:“驸马,公主,世子爷,奶奶在外面求见,说是要给岳姨娘解毒,不知方不方便……” “方便,怎么不方便?” 秦宇是最先回过神来的,听见那句给岳姨娘解毒,堂堂驸马只觉着一颗心都快跳到嗓子眼了,连忙高声道:“赵将军也是她的长辈,她也该拜见的,快让儿媳进来。” 话音落,便见门帘一挑,洛槿初走进来,身后跟着的香草和环儿各捧着一个盖着盖子的大白方磁盘,也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赵英愣了一下,接着才站起来,他此时精神大受刺激,恍惚间只以为还是在当日战场上,正要对洛槿初行礼,称她一声“元帅夫人”,就被秦宇拉住了,听他正色道:“你是孩子的长辈,合该受她的礼,哪有你这长辈给她行礼的道理?” 这一句话,就让赵英说不出话来了。他这半生起伏甚大,可以说是尝尽人情冷暖。如今虽然是个将军,然而之前终是落魄无依。更何况,秦宇和秦锋父子两个那都是御前一等一的红人,朝堂上呼风唤雨,称一声权臣也不为过。 就因为这身份地位的悬殊,纵然赵英仍是一腔赤子之心,然而再站在那朱红大门前时,他心中总有一丝忐忑,曾经的两个莫逆好友,如今已是云泥之别,他是胸怀坦荡,可是那一股自卑,却也仍然是挥之不去。 然而秦宇和秦锋亲自迎了出来,虽然苦等二十年的心上人奄奄一息,可秦宇毕竟已经做到了身为朋友可以做到的极致,赵英心中虽也痛苦煎熬,对秦宇却是衷心感激,更是自责不已,只觉若不是他,好友哪里会有这么些麻烦?似他这般一句话,便让好友承担了一个不该承担的责任二十年,这真的是太过分了,他不知道这二十年来,秦宇心中是否也会怪过自己。 因此,表面上虽然沉重平静,但赵英此时身处秦府,心中总有一股很大的不安,直到此刻,直到秦宇说出这一句话,他那一份不安瞬间就消失无踪了。 不是真心将自己当做兄弟看待,以秦家的身份地位,哪里还会记得自己是洛槿初的长辈?记得要让她给自己行晚辈礼?这一刻,赵英心中的不安和自卑全部散去,他安然受了洛槿初给自己行的晚辈礼,两滴泪水再次落下,他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是的,是兄弟,所以这辈子,患难富贵,都不离不弃,刀山火海,定生死与共。 ************************* “这个……锋儿媳妇要弄多久啊?” 正厅中,秦宇和公主相对而坐,赵英秦锋坐在秦宇下首,连着一个时辰,四人都牵挂着屋子里的情况,没有开口说一句话。直到现在洛槿初还没出来,秦宇终于忍不住了。 “要不,我进去看一下?”秦锋站起身来,正要往后堂走,就听赵英连忙道:“不,不用不用,别万一打扰到侄媳妇,那就不好了。” 一句话,就让秦锋停了脚步,看了看赵英,心中叹了口气,暗道什么叫做情到深处?这便是了,明明赵叔是这里最忧急如焚的一个,却因为生怕贸然打扰而让治疗有闪失,所以这会儿反倒是比我们都沉得住气。 正想着,便见洛槿初和公主走出来,秦锋连忙上前,满怀希望的看着爱妻,还不等说话,就见赵英一步蹿了上来,嘴唇翕动着,神情也是变幻莫测,既激动,面上却又透露出恐惧,显然也是害怕洛槿初带来不好的消息。 原本秦锋是想让赵英亲口询问的,毕竟岳姨娘是他最爱的人,谁知这干等着,却只能见到赵英嘴唇哆嗦,根本听不见声音,无奈之下,秦锋只好替他开口问道:“初初,岳姨娘……哦,不对,是岳……岳姑娘现在如何了?” 这称呼问题还真难住了秦锋,现在赵英都过来了,可不能再称呼岳姨娘了吧?但是叫什么呢?婶婶?那也不对啊,岳红颜和赵英还没有名分呢,若是叫姐姐,又明显是差了辈儿,因此最后只能称了一声“岳姑娘。” 洛槿初沉声道:“嗯,暂时看来还好,至于作用,要慢慢观察着。赵将军,您和岳……岳姑娘一别这许多年,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你就坐在她身边,和她一个劲儿说话,别看她昏迷着,只要你一直说一直说,她会听到的,听到了你的话,心中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也许奇迹就会发生。” “哦,好……好好好,我……我去陪红颜说话,我陪她好好说话,说三天三夜,不,三天三夜怎么够?只要她听,我就一直说下去。” 赵英用袖子擦了擦眼睛,转身往后堂而去,秦宇也连忙要跟过去,却被公主一把拉住,听她薄嗔道:“你跟着做什么?人家两个分别了二十年,不知道有多少私房话儿说,难道你堂堂大学士,竟然要去听墙角?” 秦宇愣了下,想一想,妻子说的有道理啊,不由也闹了一个大红脸,夫妻俩打发了秦锋和洛槿初回去,自己也回房说话去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大结局) “母亲,事情便是如此。不是儿子不孝,不遵父母之命,实在是这家,不分不行了。” 秦宇跪在老太太面前,几十岁的人了,眼泪都在眼圈里打转,见老太太盘坐在炕上,面上全都是绝望和无奈,他不由得跪爬几步,来到老太太面前,抓着她的手道:“母亲,儿子实在也是没办法,今天大哥可以纵容大嫂毒害岳姨娘,焉知以后,他们对我们越来越不满,不会毒害公主和锋儿?到那时,莫要说什么兄弟和平相处,只怕……只怕就要反目成仇不共戴天了啊母亲。” 看着面前黑发中已经渗出星星点点白发的二儿子,老太君颓然叹了一口气,她尽心尽力的维护这一个家,怕的就是大儿子失去了弟弟的庇护,终将一无是处,渐渐没落下去。这是她不愿意见到的结果,也是丈夫生前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们两兄弟分家的最终目的。 然而,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自己的苦心秦守根本就不知道,甚至对自己都产生了怨恨情绪,自从去年他数次提出分家都被自己拒绝后,他已经几个月都没有过来见自己了,如今……竟然又做出这样的事情,也难怪二儿子声泪俱下。扪心自问,若是自己当日遇到了这事情又如何? 老太太越想就越是心灰,好半晌才长叹一口气,挥挥手道:“罢了罢了……既是闹到了这个地步,就分了家吧。只是我和你爹留下的那些田产和银钱,我会多给你大哥一些,儿啊,你可怪为娘么?” 秦宇一听老太太松口,顿时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儿明白娘的苦衷,爹娘留下的田产银钱,就全给大哥,儿绝无二话。” 话音刚落,便见老太太摇头,轻声但坚定道:“多分给他一些可以,你也不能一点儿没有,那总是我和你爹留给你们两个的。你大哥自立了门户,恐怕就要知道世事艰辛,我……唉!罢了,不说了,你们自己去分吧,我老婆子就不参与了。” “是。”秦宇连忙答应,想了想又小心道:“娘,儿子和大哥分家后,但不知娘是要往哪一家去?儿子的意思,娘不如就留下来和儿子一起……”他没有再说下去,反正意思已经表达明白了,就看老太太是如何决断。 老太太想了想,淡淡道:“就依你所说吧,这亲王府乃是当日先皇赐的,自然是要给你的,咱们府中在京城也有几处房产,你挑两处好的给他就是了,他们……做出这样事情,以后……也只求他们能好自为之吧,我老婆子活不久了,到时候一死百了,不管他们落得怎样结局,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是了。” 秦宇听母亲如此说,不由得面色也黯然下来,连忙又宽慰了母亲一番,这才告辞离去。 待他走后,那老嬷嬷又凑到老太君面前,疑惑道:“主子先前为了大爷,才硬撑着不肯让分家,如今既然又同意了,难道不该住到大爷那里去?一旦大爷将来落魄了,就是看在老太太的面儿上,驸马也不会不管不问的吧?” 老太君摇摇头,脸上已是老泪纵横,喃喃道:“子不教父母之过,守儿如今已经是昏了头,你看看他做出了什么事?他……他哪里还配做我秦家人?大半年不来见我,只怕心里也早已没了我这个娘,如此不孝不义之人,我怎能随他前去?作孽啊……这都是我上辈子做了孽,才养出这么个贪得无厌,愚蠢不堪的孽障来……” 老嬷嬷叹了口气,见主子哭的伤心,连忙上前劝慰,心中却暗暗道:也好,以大爷和大太太那凉薄性子,老太太不跟着他们,或许还能少受些罪。 ****************************** “今儿觉着怎么样?”坐在岳红颜的床边,公主关切问着,一面就让丫头们摆上炕桌,在上面放下白粥和几样精致小菜。 “好多了。”岳红颜从床上直起身子,却转眼间又被公主按下去,听她笑道:“才醒过来几天啊?这身子哪里是这么快就能恢复过来,必然发虚的,快好好儿躺着。” 岳红颜感慨道:“这已经是万幸了,多亏了奶奶,不然哪里捡的了这条命回来……”不等说完,便见站在公主身旁的洛槿初扶住额头,嘟囔道:“求您了,这话连着说了三天,再这么着,我可不敢再和公主一起过来看您了。' 公主和岳红颜都笑起来,公主便起身道:“好了,莫要贫嘴,快过来给红颜把把脉,赵将军只怕也要过来了呢。”一句话说的岳红颜面上飞红,嘴角却弯起幸福甜蜜的笑容。 岳红颜是十天前醒过来的,赵英和秦宇公主等人都对洛槿初感激不尽,连柳先生都惊讶于这个女弟子的天才。然而洛槿初心里却是清楚:自己的抗蛇毒血清固然起到了一些作用,最起码它解了岳红颜体内的毒素,但是这么多天来,对方的身体已经耗得几近油尽灯枯,若不是赵英日夜守在床边,无时无刻不在倾诉呼唤,只怕这苦命女子的命还真是救不过来了。 无奈她这番解释却没人信,赵英更是数度挑大拇指赞她谦虚,只把洛槿初听得泪流满面,心想我真不是谦虚啊,你们根本不懂这种倾诉对激发人的求生欲望有多么重要,只不过这显然是没办法解释的,因为大家根本都不懂嘛。 也正是因为岳红颜醒了过来,所以梁夫人恨怒之下,不但没给道婆尾款,甚至还痛斥了对方一顿。也难怪她气怒攻心,这眼看就能成的事儿,便是这般被搅合了,她怎么能甘心?及至等到冷静下来,忽然想到自己这一番脾气发的不是时候,很有可能把道婆激的恼羞成怒时,梁夫人干脆就一不做二不休,动了灭口的心思。 只可惜晚了那么一步,偏偏就让道婆脱逃了,要知道,秦锋那是什么人?江湖上有名的主儿,相交遍天下,要查这么件事,保护这么一个道婆,那还不是小菜一碟?因道婆亲眼见到有人要把自己灭口,大怒之下也不管不顾了,将梁夫人这些年行的阴私事情以及这一次干脆就买毒害命的事全都竹筒倒豆子般说了出来。 梁夫人买通下毒的丫头,恰恰就是从前府里服侍秦锋的,因许以厚利,又承诺之后将那丫头妥善安置,于是对方猪油蒙了心,便做了她的帮凶,这原本都是嫁祸陷害的好棋,偏偏因为道婆这根源被抓住,导致一切都落了空。这大概便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大房这么多年包藏祸心屡败屡战,终于惹得老天爷都不耐烦,到底让这两个祸害现形了。 也恰是因为确认了这件事,秦宇才终于得以说服老太君,和睿亲王爷分了家。那两口子倒也痛快,只用一天时间,把地产银钱都分了,第二天收拾了东西就搬去了京城另一处大宅子,自立门户了。 要说起来,他们是大房,本不该他们搬,奈何亲王的头衔是秦宇,这宅子也是当日先皇赐下的公主府,跟你秦家没有半点关系,就算秦宇让他们住这里,他们也不敢啊。 大房这一离开,从秦宇公主到秦锋洛槿初,甚至是府中下人们,便都觉着心里松快了不少,只觉着这一回亲王府中真是天也蓝了水也清了连花儿都开的更有精神了。 岳红颜的身体也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于是,另一件迫在眉睫的大事便摆在了面前。岳红颜也因为这件事而日夜忧心,以至于这都好几天了,心里藏着这件心事,身体始终都没有复原过来。 此时洛槿初替岳红颜把了脉,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其实这几天都是这样,但是驸马公主都担心啊,所以还是要每天把脉,现在她只能肯定一件事:身体没病了,剩下的就是心病,什么时候让她和赵英成婚,估摸着也就是婚到病除了。 听了洛槿初的话,公主不由笑了,坐到岳红颜身边笑道:“我知道你的心事是什么,原本和驸马确实束手无策,后来没办法,想着锋儿媳妇从来鬼主意最多,所以问了她,如今终于有办法了。” “什……什么办法?” 岳红颜声音都哆嗦了,目中又有泪花闪动,这是标准的喜极而泣。 “初初说,让驸马和锋儿再把赵将军调回边关,到时候偷偷把你送去雁落城,只说是去寻亲,但是没寻到,然后在那里住下来,看看哪一天安排你们遇上,如此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让赵将军娶了你。你在这府中本就是深居简出,也没几个人认识,到了雁落城还有谁会认识你?你再刻意吃的胖些,修剪下眉形,认真装扮装扮,几年功夫怕就是要变样的,到那时,就让你们回京来,即便偶尔有人看见你,觉着和这府里的岳姨娘相像,也不过就以为是长得像的两个人罢了,谁还能疑心到你就是岳姨娘呢?等你走后,我们只说岳姨娘暴病不治,谁还会去特意打听,这事儿可不就解决了?” 岳红颜一听,这件事丝丝入扣,虽然匪夷所思,然而细细一想,竟是十分可行,不由也是欢喜的很。又听公主笑道:“如何?你说初初这是不是天才一般的奇思妙想?叫我说,只怕古往今来,还没有过这样的事儿呢。” 洛槿初翻翻白眼,心想婆婆啊,您可别把话说得这么满啊,就在两年前,在我手里刚刚办成这样一件事呢,今天岳姑娘和赵将军这个,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正想着,便听公主回头道:“初初回去吧,如今大房不在了,这府中的担子便要背在你身上,这会儿不知道多少事情等着你处理。你也仔细看看,若是觉着有那可疑的,便打发出去,反正也总要进新人的。” 洛槿初答应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出了院子,只见天高气爽,空气中流动着果实和花草香,她忍不住微微一笑,轻声自语道:“秋天,该是收获的季节了。” ************************ 一个月后,堪堪过了中秋节,赵英接到调令,仍回边关担任车骑将军一职,即日启程。 而在他离去不久,京郊十里亭外,两辆马车和一支三十多人的护卫马队也随后离开,慢慢消失在天际。 “二十年了,我和她情同姐妹,却终是在今天不得不分别,却不知再见时,又要等到什么时候。” 公主看着已不见踪影的马车,叹息了一声,秦宇因为被皇上留在宫中商议盐税之事,今日并没有来相送,只有秦锋和洛槿初陪着公主过来的。 当下自是一番安慰,夫妻两个服侍公主上了马车,因见秋色正好,于是便让家丁和丫头媳妇们跟着公主的马车在前面,他们俩则远远落在后面,洛槿初也不坐车,只在秦锋的马上,夫妻两个共乘一骑,悠悠而行。一边悄声说笑着。 秋风起,空气中全是米粒草籽的香气,远处的田野中有许多农人在忙碌,欢声笑语随着秋风传送过来,竟是没有半刻停歇,好一派安乐祥和的盛世幸福景象。 作者有话要说:嗷嗷嗷嗷!!!!!终于完结了,撒花撒花撒花!!!! 感谢一直以来正版订阅,留言打赏,支持我到今天的孩子们,太感谢乃们了,miumiu,茶叶蛋,哼哼,肉团团,小玉,嘟嘟……等等等等,还有半途不见的爱爱,太多太多的孩子,真的真的很感激你们,不然的话我都不敢相信我能够在这么多的事情中一天不落的坚持下来。不知道说什么好,真的全都是感谢。 明天再来一个番外,会彻底揭示一下大房的结局,接着这篇文就真真正正的结束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会等我发新文。OTZ 但是要先存稿,梅子发出豪言壮语说只要得到第一朵小红花,不到完结就不让它凋谢,但是因为这篇存稿少,中间的事情又多,差一点儿就完不成了,555555555555.所以下一篇文要好好存稿,愿意等梅子的孩子们请别忘收藏我的专栏,咱们十二月见。 真的期待到时候还可以再见到熟悉的乃们,咬手绢泪眼看 ━━━━━━━━━━━━━━━━━━━━━━━━━━━━━━━━━ 本文内容由【紫衣宫主】整理,久久小说网(www.txt99.com)转载。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