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由 爱情小猪猪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民国少女[穿书]》 作者：一碗叉烧 　　文案 　　苏梦萦一直认为自己穿到民国已经很倒霉了，好不容易长到十四岁的时候才发现：居。然。是。穿。书？！ 　　而且自己还有个注定悲情收场被女主角虐心有虐身的未。婚。夫？！ 　　呵呵，申请重新穿越一次（乖巧端坐） 　　不过……这个和自己差了十岁的大龄未婚夫还算……有点良知？ 　　算了，自己就当个小助攻勉为其难的帮帮他吧╮(╯▽╰)╭ 　　苏梦萦觉得自己果然是个善良的好姑娘。 　　然而…… 　　这个世界有的时候真是特别的无理取闹。 　　小神助攻·苏梦萦冷漠.JPG ======================= 第1章 啦啦啦 　　“梦萦。” 　　苏梦萦回首，站在原地等叫住自己的同班同学跑近，嘴角抿着笑意，配上总是显得有些无辜的小鹿眼和略带婴儿肥的脸颊，显得很是乖巧。她抱着书，笑看着跑到自己面前后，微微喘息的王静雅。 　　嗯。不用照镜子也能够感受到自己的文静。 　　……嘿嘿嘿。 　　“梦萦，学生会的白伊槿学姐他们明天要去街上抗议我军不给战俘人权的事，你去吗？” 　　苏梦萦摇摇头，“我不去，你知道这些东西我向来不参加的。” 　　“可是……”王静雅有些犹豫，她是裁缝的女儿，家里虽然过得去，但也是小户人家，加上因为家里人做生意的原因，从小就被教育‘以和为贵’，所以性子比较软，到了学校后，在热情朝气的同学中间总有种跟不上的吃力感，直到苏梦萦到学校做了旁听生，才勉强觉得找到了同类，这一年多和苏梦萦的关系也极好就是了。 　　她其实也不想去，但又担心不去会和班上的同学更加疏远。毕竟现在她就已经是只比苏梦萦自嘲为‘透明人物’略好一点的边缘人物。 　　“我听说，王丝娜小姐的生日就快到了，到时候会不会因为我们没去所以不请咱们啊？” 　　“唔……”苏梦萦想了想后不太确定的回答，“我记得……王丝娜小姐的生日才过不久？” 　　“不是，上次是她给她的查理二世举办的生日宴会。”王静雅解释。 　　“查理二世？” 　　“就是她养的一条狗，听说很有来头的。” 　　嗯。感觉昔日威名赫赫的英国国王棺材板快要按不住了。苏梦萦默默。 　　但转念一想这个世界都和自己知道的那一个似乎历史上有很大不同，也就懒得去考虑这位‘是否存在过’的英皇陛下会不会气得从皇家坟墓里跳出来。 　　“到时候她要是愿意请我……”苏梦萦想一想后笑眯眯，“我还是会认真的考虑的。” 　　“那……你明天真的不去？”王静雅圆圆的脸都快皱出包子褶了。 　　“不去。”苏梦萦笑眯眯但肯定的回答。 　　“可是你不觉得那些战俘很可怜吗？”王静雅试图最后说服苏梦萦，“我听王丝娜小姐说，那些人除了要干非常重的苦力外，每天能吃的东西也很少很少。” 　　“唔……”苏梦萦想了想后，认真的看着王静雅问，“那……静雅。他们是因为什么而要受这份罪呢？” 　　王静雅愣了愣。 　　苏梦萦不等对方回答，轻声，但清楚的说，“因为他们侵犯了我们的领土。杀害了我们的同胞，掠夺了他们的财产、生命，甚至是清白。这些，我还在家的时候就听见我爹还有舅舅们说起过。” 　　顿了顿后苏梦萦轻笑，“……虽然已经是两年前的旧事，但也并不是我忘记前因的理由。所以……我实在做不到去给这么一群人争取什么人权和民主。” 　　最后苏梦萦奇怪的又问，“静雅，他们之中有人饿死或者累死吗？” 　　“似乎……没有听说……”苏梦萦今天的一番话有些颠覆王静雅长久以来对她的印象，所以在回答的时候，神情和语气都有点飘忽。 　　“哦……”苏梦萦点点头，冲王静雅笑，乖巧斯文，“那我还是继续做好我身为一个学生的本质好了。” 　　冲依旧在发愣的王静雅说，“我先回去啦，车夫估计都在等了，明天见。” 　　“……明天见……” 　　和王静雅道别后，苏梦萦借着用手按住斜跨书包的动作，按住小跑时微微飞舞的裙摆，虽然裙摆长至过膝，但苏梦萦依旧觉得奔跑的时候很不方便。这让她再一次的无比怀念可以穿热裤、牛仔裤的时候。 　　可惜美好的日子一去不复返，这辈子的爹是个有些地方开明，有些地方又相当固执的私塾先生。 　　小跑至校门口，还未出去早就等在哪儿的车夫在看见她后就连忙站了起来，等苏梦萦跑至跟前的时候，憨厚一笑，“苏小姐。” 　　“王叔你好。今天晚了一点，抱歉啊。”苏梦萦气喘吁吁的笑着对车夫说，一边在他压低了车把手方便自己上车的时候解释。 　　“没事没事，也没等多久。”车夫笑着。“您坐稳了？坐稳了我们就走拉？” 　　“坐稳了王叔。” 　　“好嘞。” 　　话音刚落，要不是苏梦萦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车蓬处的扶手，估计就滴溜溜的滚一圈了。 　　没办法，毕竟现在的身体才十四岁，苏母又是娇俏玲珑的南方人。苏梦萦似乎随了苏母。 　　即便已经在这个疑似民国的地方生活了这么久，苏梦萦依旧时常对周围的一切感到怪异。 　　因为这里并不是她所熟悉的那段历史，就像是在原有的轨迹上行驶时，突然出现了一条不应该出现的分支。然后在这个过程中不断的再分叉，逐渐变成了现在这个似是而非，完全和历史不同的一个民国。 　　苏梦萦的学校在城北，而家则在城南巷子胡同内，北平城可不小，所以从苏梦萦第一天去学校当旁听生开始，苏爹就让苏二叔找了可靠的黄包车，每月月结，就负责到点接送苏暮上下学。 　　她曾经听自己苏二叔说过，黄包车车夫一天要赚到60铜元才勉强够一家五口人糊口。而60铜元约等于两角钱，一个月也就需要5元钱才能解决温饱。 　　所以苏爹愿意每月花两块钱找黄包车车夫接送苏梦萦，对车夫来说已经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差事了。毕竟除了每天早晚的接送外，其余时间车夫还可去正常的做他的买卖，别说两块钱，一块钱都有很多人抢着做。 　　这也是为什么黄包车夫王叔这一年多来，很是勤恳，无论刮风下雨，都从来没晚过点。甚至有次拉苏梦萦回苏家的路上，遇见学生游行，有学生逃跑的过程中试图跳上车，顺便把苏梦萦揪下去，都是因为王叔帮忙把那个坏学生给撵走的，就为了这事，当天苏爹就包了两元的红包给王叔，过年的时候也特意包了两块的红封。 　　这个时候的钱值钱，一斤猪肉都才两毛八。所以自那以后王叔就越发妥帖了。最妥帖之处就是因为得过苏家二叔的提点，王叔知道苏梦萦对钱总拎不清，所以有时候在路上遇见挑担的小吃苏梦萦要买时，王叔总会站在一边眼也不眨的盯着人小贩和准备给钱的苏梦萦。就怕她这个苏二叔嘴里的‘苏小傻’搞不清楚钱被骗。 　　作为一个在现代社会活了快三十年的大龄女青年表示很虐心…… 　　……谁会想到有一天自己身揣一元钱，也会是巨款呢…… 　　算数很不好的旁听生苏梦萦：……_(:зゝ∠)_ 第2章 哈哈哈 　　苏梦萦以前最不喜欢看的就是这个年代的华夏剧。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从这个时候起，华夏有很长一段时间在世界各国的眼里都是不屑一顾的。 　　她害怕这段历史所沾染的屈辱感，更不敢去回首。因为每次无意看见，都会升出悲愤和对从前的委屈，甚至会忍不住哭泣。 　　这种情绪直到亲自感受到祖国的日益强大，才逐渐坦然。 　　也因为这样苏梦萦很清楚的感受到，大度，和能对曾经的憋屈过往真的毫无芥蒂的敞开心扉，甚至去正视它。只有当自身已经强大到不惧怕任何外在的窥视和威胁的时候，才能真正做到。 　　所以当苏梦萦在为自己祖国感到骄傲，并对身在种花家各种小嘚瑟的时候……穿越了。 　　当知道自己居然是到了民国时，苏梦萦每天的日常除了吃喝拉撒睡外，就是——哭。 　　呆呆看着花儿会哭。 　　拿在手上正啃的麻糖也会突然悲从心生开哭。 　　就连偶尔被抱着串门时也总是看着某处某物某人，就开始包含泪水。 　　所以直到现在，城南巷子胡同整条街，都依旧对苏梦萦的印象停留在‘苏家的小哭包’这点上。 　　就连苏家的众人，也觉得没毛病╮(╯▽╰)╭。 　　不过因为这样，加上生下来没多久就没了生母，所以直到快九岁，苏爹才开始教苏梦萦读书识字。也不敢太严苛，毕竟自己就这么一个宝，所以对苏梦萦的要求也就是能读能写能算而已。 　　但毛笔字是必须练的。 　　拖拖拉拉慢慢教，直到苏梦萦到十岁时，听苏爹、苏二叔，以及当捕快的舅舅沈敬亭一次聊天，苏梦萦才从三人的谈话内容中警觉这似乎并不是自己以为的那个‘民国’。 　　从那以后，才终于没再动不动就抽哒哒。 　　不过苏二叔和小舅舅依旧喜欢称呼她‘苏小包’或者‘苏小草’，虽然每次都会被苏爹骂。 　　摒弃了那些因为历史滋生的情绪后，再看这个年代，就真如曾经无意在书中瞄见的形容——黄金年代。 　　它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动荡的时代。 　　街道两边依旧有不少遗留下来的古色古香，碧瓦朱檐、层峦耸翠。韵味十足。 　　但越是往繁华地段行径，路边两旁的建筑就逐渐变成了充满西方古典主义的灰色洋楼。马车和汽车同时出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中途还有有轨电车摇着铃铛缓缓驶过，穿着长衫戴着帽子的人连忙把铜钱递给路边报童，抓起才买的报纸微撩着衣袍，另一只手按在帽上急忙去追，动作熟练的跳上电车。 　　不过上车时脚上擦得程亮的皮鞋不小心踩到了衣袍袍角，要不是眼明手快的抓住了旁边栏杆，估计就得摔个人仰马翻了。 　　但即便这样也被街边相约一起逛街的女子看见，穿着显得身材特别姣好的长旗袍，大波浪卷、黑色小高跟鞋，再加上手肘上挂着的小巧玲珑女包。相互看了彼此同伴一眼后，哈哈大笑。 　　没有学‘旧时代’的贤淑女子微用手遮掩嘴角，并微微偏头的笑。而是大胆、张扬、明快的。 　　两人一面笑着，一面相互挽着对方步伐轻快的朝街边咖啡厅走去。 　　站在咖啡厅门内的门童见了，在两人走近前就先一步拉开了店门，微微鞠躬，恭敬谦卑。 　　恰好一辆马车在咖啡厅旁边的位置停下，在旧时打扮的丫鬟将矮凳放好后，马车内的小姐，才缓缓下车。文静雅致，像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端庄仕女。她抬头看了看面前北平城最大的裁缝店后，这才由丫鬟扶着缓缓上前。 　　裁缝店的掌柜迎出来，笑着作揖，并扭头冲店内高喊‘二楼雅间伺候’。 　　苏梦萦双手上下叠放在黄包车的把手边缘，头枕在上面看着眼前这充满了时代感的一幕。即便已经不是初见，但每每都会忍不住生出惊异和某种带着探寻意味的好奇来。 　　穿过最热闹繁华的北平市中心，距离苏家所在的城南巷子胡同越近，周围就越显得不同。 　　因为这里的巷子胡同，和其他‘巷子胡同’可不一样，要正确点说，这里是被成为‘天子门第南小巷’。 　　旧时代时期，曾经有位皇师就居住在这里，也因为这样，有不少家中殷实，希望子孙成器的人家也就想尽办法搬到了这位皇师府邸的附近。后来还真有两位成了天子门生，所以之后更有许多家境不错的读书人搬到南南巷胡同。逐渐的也就有了私塾。 　　这才有了现在广为人知的‘北方和平，书香南巷’。 　　所以越到南巷越安静，并不是因为这里地处偏僻，完全是因为这里是北平的书香之地，故显得比其他地方雅致古朴一些。虽南巷也陆续建了不少小洋楼，但一进入南巷却别有文人底蕴之感。 　　而且这里也是除了北平东城，治安最好的地段了。 　　王叔拉着苏梦萦沿着青石板铺成的街道，在两边都是青灰墙院的宽巷里小跑奔走，阳光从树冠的缝隙中变成光柱投射在地面，周围静的只听见车轮的滚动声，和王叔的踩在青石板上的脚步声。 　　在快到苏家的时候，前面有一穿着黑白两色巡警服的人，正哼着小曲儿，歪着帽子，以绝对不是人民好公仆的吊儿郎当样脚步踢他的拎着三个油纸包向前走。 　　不是她舅舅又是谁。 　　“沈头儿~您今天又怎么早下班啦~？”苏梦萦朝前面的人喊道，笑嘻嘻的样子哪里有半点她自诩的‘文静秀雅’。这让苏爹一直认为，自家小宝会突然从九岁后就‘性情大变’成为这幅当面很斯文，实则很‘小痞子’的模样，完全是被自家管家苏予然，还有自己的小舅子沈敬亭给带歪了的！ 　　白瞎了一个取‘予心不然’亲仁、谨言、文雅的意境。一个取‘想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的美好。 　　根本就是一个斯文儒雅笑面狐，一个看见就讨厌的小舅子！ 　　苏爹：(╯‵□′)╯︵┻━┻ 　　全然不会想到这完全是苏梦萦在知道这并不是历史上的民国后，彻底放飞自我的结果╮(╯▽╰)╭ 　　‘看见都讨厌’的沈敬亭，苏梦萦的亲舅舅转过头，那双桃花眼微微一弯，就迷得人找不着北。妥妥的迷人坏男人模样。 　　他冲让王叔停了车，正跳下车笑嘻嘻跑进的苏梦萦呲牙一笑，桃花眼的眼角略有细纹，浸满了荷尔蒙。懒洋洋又痞痞的。 　　“我还说是谁。原来是我家小哭包啊~” 第3章 略略略 　　“沈巡佐。”王叔在看着苏梦萦安全下车后，才拉着空车跟着向前走了几步，等沈敬亭拍了拍跑到跟前苏梦萦的头，抬眼看向自己后才鞠躬问好。 　　“辛苦了，回吧。”沈敬亭微抬了下巴，巡捕帽微微斜带，落在苏梦萦眼里，显得越发不像个好东西。 　　“哎。小姐再见、沈长官再见。”王叔又哈了两次腰，这才重新拉起黄包车离开。 　　“王叔再见。”苏梦萦道别。这才和沈敬亭转身一同往苏家的方向走，双手摆动的幅度略大，显得有些皮。“舅舅。”苏梦萦笑嘻嘻的抬头看着自家亲舅，在沈敬亭低睨自己的时候才继续开口，“今天你回来得要比平常早。” 　　“还不是你们这帮学生闹的。”沈敬亭将手上拎着的油纸包递给苏梦萦拿着，从裤兜里掏出烟盒，单手随意一弹，手一抖。烟就跳了半根出来。 　　沈敬亭微微低头略偏首，桃花眼半阖的微凑过去，将烟叼在嘴里，重新将烟盒放进口袋后，才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火柴，随意一划！‘嘶啦~’一声就点燃。 　　凑近烟口。点燃。甩熄。手指一弹火柴。 　　整个动作不要太男人。 　　他用另一只手轻呼噜了一把苏梦萦的头，微皱眉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你说你们这群学生是怎么回事？当初打仗初期，因为政府没马上宣布开战要游行。打输了，又什么没有顽强抵抗，有卖国贼再游行。好了，现在赢了把那群王八蛋关起来了吧，又要为了给什么战俘人权游行。” 　　沈敬亭把不小心沾在唇上的烟丝偏头呸掉，再看向苏梦萦，“你们怎么那么多要游行的啊？” 　　“我可没有跟着一起哦。”苏梦萦赶紧划开界线，并提醒亲舅，“但是我听王静雅他们说，明天要去警察厅抗议呢。嘿嘿~舅舅，有你忙的。” 　　沈敬亭听了，一巴掌拍在脑门上，然后慢慢抹下后状似自言自语的说，“啊……我就说为什么我今天有些头痛，原来是明天我要感冒了。” 　　嗯。听舅舅一本正经的找理由不上班。苏梦萦开心的举手，“那我明天可以用‘要留在家里照顾你’的理由请假吗？” 　　一个翘班，一个逃课。想一想就觉得好棒哒~ 　　“估计不行。”沈敬亭咬着烟斜睨了苏梦萦一眼，“不过反正你们学校的学生都要去警察厅，你和不上课也没什么区别不是。” 　　“哎……我就担心到时候被他们强拉着去……就难看了。”苏梦萦也很愁啊…… 　　自由、民主、平等，这些都没错。但如果只是像追求潮流一样去追求这六个字，似乎就和它们原本的含义违背了。 　　至少现在王丝娜他们的做法，就让苏梦萦觉得是这样。 　　这个民国和她所熟知的民国并不相同。虽前几年也有国外势力试图侵占华夏国土，但却被直接啪啪打脸打了回去。现在的动荡只是因为从‘明’到‘民’的跨度，所产生的迷茫和不确定而已。 　　“哦。”沈敬亭轻描淡写的应和了一声，“要是抓到你我会给大家打招呼在狱里给你多半颗窝窝头的。”顿了顿，补充，“馊得没那么严重的那种。” 　　“……”你一定不是我亲舅。 　　苏梦萦斜眼身边的舅舅，幽幽。“……舅舅，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失去她这个很可爱很善解人意，又乖巧又文静的侄女儿的！ 　　“是嘛。”不是亲舅的沈敬亭想了想后说，“其实以前你小的时候老哭，我就和苏二想过要不要那天趁着姐夫不在把你丢掉的。”‘啧啧’摇头，“可惜每次都没机会。” 　　“……”我舅舅是个讨人厌的家伙。 　　苏梦萦、苏梦萦默默含泪。决定就摆这幅样子回去一直保持到给自家苏爹看，争取今天就让苏爹打SHI他的小舅子。 　　╭(〒^〒)╮ 　　可惜身边的男人是随便几句话就能逗得那些婀娜妖娆的小姐姐，又娇嗔又心动的沈敬亭沈巡佐，斜眼一看苏梦萦那副样子，就知道身边的坏孩子在打什么鬼注意。 　　啧啧啧，他就说现在这群死小孩会各种作妖一定是学校布置的作业才少的原因。 　　沈巡佐将烟从嘴上拿下，薄薄烟雾从薄唇中袅袅而出，那双桃花眼也随着微微眯起。嘴角一抿，难得露出和平时很是不同，甚至显得有些纯良的笑来，手在苏梦萦头上呼噜，一面微微俯身冲她笑得眼角弯弯，“我们家小哭包还是这么不经逗，我都打算好了。明天带你去城外的青山坪玩。把你苏二叔也喊上。” 　　“真的？”苏梦萦眼睛亮亮的扭头看向自家舅舅，此刻看他又觉得他是亲舅舅了。但还是带着警惕的微微眯起眼，做怀疑状看他，“舅舅你没骗我吧？” 　　“舅舅什么时候骗过你了。”沈敬亭继续笑得好看。 　　“从小到大都骗。”苏梦萦毫不犹豫斩钉截铁的回答。 　　才说完，就惹来自家舅舅微咬着牙笑呼噜她头发的举动。 　　等回到苏家，原本打算去花厅的管家苏予然，一身长衫单手握着卷书从游廊中经过时，就看见打吊儿郎当沈敬亭和头发乱糟糟微鼓着腮帮子，手上还想个小童一般抱着油纸包的苏梦萦。 　　脚步一顿，剑眉微挑，原本斯文俊雅的端正五官就带了几分戏谑来，“小姐，你舅又霍霍你啦？”这声‘小姐’别说小说电视里的恭敬了，喊得随意得就像是在喊‘草儿’是一样一样的。 　　“……”说得你平时就霍霍得少似的。 　　苏梦萦喷了口气，哼哼唧唧。一点不想理会从少年时代就把还是婴孩的自己当玩具的两人。 　　她可是出生后过了百天就脱离了迷糊的穿越人士！有记忆的好不好？！ 　　“哎，别把自己给划到好人那一边行不。”沈敬亭和苏梦萦一面走近苏予然，一面说，“咱谁跟谁是不是。” 　　说完，一个呲牙一笑，一个微掀唇角。对视一眼后一起笑眯眯的低头看向捧着油纸包的苏梦萦。 　　“……”哼！等劳资长高了你们就知道腻害了。 　　苏梦萦觉得自己这个苏家独苗苗过得有些苦……_(:зゝ∠)_ 　　“梦萦啊，去把吃的送到厨房，晚上好加菜。”沈敬亭笑眯眯。 　　苏予然在一边点头符合，并补充，“赶紧回房去练字，今天老爷要检查的。” 　　“知道啦……”苏梦萦这根犹如杂草一般的独苗苗拿着油纸包往厨房的方向走，一面走一面还用手在最上层的油纸上扣了个小洞，里面是卤香味的下酒菜。估计又是自家舅舅溜达回来的时候，去靠近城西的卤肉铺带回来的。 　　虽说城西鱼龙混杂，号称治安不好最乱，但那里却是有各种小吃摊的地方。虽然大多是做给下九流的营生吃的。但自古到今，好吃的东西永远都不是在高档餐厅，反而是藏在俗称的‘苍蝇馆子’里。 　　苏梦萦虽然不是吃货，但也时不时的会嘴馋一些街边小吃和零食什么的，不过苏爹、沈舅和苏二叔是不会让苏梦萦去城西这种鱼龙混杂，不安全的地方的。而且苏梦萦也没机会。 　　所以时不时的沈敬亭就会在巡逻的时候溜达到城西，买上那么一些吃食回来。也算是给苏梦萦解解馋。 　　等把吃的送到厨房的胖婶手上，胖婶儿看着苏梦萦开开心心的蹦跶着往回走后，这才捧着纸包转身回厨房，朝正准备倒水洗菜的苏家帮工说，“小花儿，把这个分盘子装了暂时放橱柜里。 　　“哎。”被叫到名字，今天才到苏家来帮工赚点钱的小花儿连忙在围裙上擦干净手上水渍，双手接过胖婶儿手上的油纸包，往长桌上一放，利落转身去橱柜里拿了三个大小一致，花纹一致的素色盘子。依次摆开准备将油纸包拆开的时候，眼睛落在纸包上却一愣。 　　旁边切水果的胖婶儿留意到小花儿的举动，抬眼看向她，再顺着小花儿的视线看向油纸包。在看见上面每包油纸上依次有个窟窿眼儿后了然一笑，冲小花儿说道，“以后你就习惯了，拆吧。弄好了把这水果送小姐房里去，让她认认你。” 　　“哎。”小花儿虽对胖婶儿这话完全不懂，但也老实乖巧的什么都没问，只点了点头后继续低头拆开带着窟窿眼儿的油纸包。 　　苏梦萦张着油腻腻的手哒哒哒的上了二楼，连进自己房间都是用手肘将原本紧闭的房门打开的。其动作熟练娴熟，一看就知道类似的事没少做。 　　先洗了手，擦干净脸后，苏梦萦才把斜跨的书包给随意的扔床位。把身上的校服换下、挂好，又换了双舒服的室内鞋后，才慢吞吞的朝放在一边的大书桌走去。 　　书桌上笔墨纸砚一应齐全，惯用的临帖也在镇纸下压着，所以宣纸一展，兑水研墨，做得极其熟练。 　　但每天这个时候苏梦萦都会吃点水果，所以宣纸一展后，就从旁边拿了本游记，颇没坐像的横躺在木椅上，头靠扶手，脚掉在一边一面看书，一面等着她的水果。 　　约翻了两三页，房门从外敲响。 　　苏梦萦一面坐好一面喊着‘请进’。清澈灵透的小鹿眼朝来人看去，却微微一愣。进来的人却是自己没见过的不说，年龄、身高似乎也和自己相仿。 　　“你是……”苏梦萦将游记倒扣在书案上，从椅子上起身，隔着书桌看向将一盘水果小心放在桌边，双手交叠退后一步冲自己微微鞠躬的对方，“顶替二喜的是吧？” 　　厨房的二喜前不久回家准备出嫁了，前两天她还听苏二叔说要重新找个人到厨房，怕胖婶儿忙不过来。 　　“是的小姐。”小花儿极快的看了苏梦萦一眼后，又重新垂下眼去，“我叫小花儿，胖婶儿叫我给小姐送水果来。” 　　“嗯，谢谢你。”苏梦萦点点头，冲小花儿微微一笑，显得颇为文静秀雅。 　　……嘿~可惜这年头的电影明星并不受人尊重，不然她到是可以往这方面发展发展。 　　苏梦萦笑得很小家碧玉的想着。 　　小花儿估计是没想过苏梦萦会向自己道谢，连连摆手，局促的退了出去。 　　直到晚餐时才小心的来敲苏梦萦的房门，叫她下楼吃饭。 　　“哎？爹呢？”一下楼就发现自家爹不在的苏梦萦一面坐下，一面问分别坐在两边的苏予然和沈敬亭。 　　“说是在回来的路上遇见你未来公公了，被拉去参加宴会，就不回来吃饭了。”苏予然一边把盛到七分满的汤放到苏梦萦面前，一边接过沈敬亭的汤碗。 　　“哎……能不能别称呼什么未来公公啊……”苏梦萦捧着汤碗，皱鼻子,“真不相信我爹会答应这门亲。” 　　“我也不相信。”沈敬亭接过苏予然帮他盛的汤，说了‘谢’后又转回话题来，“但我的‘不相信’只保持在姐夫没喝酒的情况下。” 　　要是喝了酒……啧啧啧…… 　　“哎……”苏梦萦叹气。好担心醉酒的苏爹突然就给她找来十七、八个后娘哦…… 　　遥想当她还是个两岁小孩时，曾‘有幸’见过自家喝醉酒的苏爹。明明平时是多么不苟言笑的人啊~半杯酒下去，直接自由奔放给你看啊有木有？！ 　　就是那次醉酒，她除了多了个大十岁不说还没见过的未婚夫外，苏爹还不知道从哪儿买了一群大白鹅赶回家来啊喂！？ 　　导致很长一段时间沈舅和二叔这‘苏家两恶’都要绕着自家的后院水榭走。就怕一不小心又被苏爹不知道从哪儿找来的鹅霸给啄得抱头鼠窜。 　　好在‘一物降一物’，那群大白鹅最怕的就是厨房的胖婶儿。 　　只要远远的一遇见胖婶儿，就瞬间从‘趾高气扬’切换成‘惊慌失措’，嘎嘎嘎的逃跑，生怕慢了就被胖婶儿拿去炖了给那时候还是小娃娃的苏梦萦做汤喝。 　　导致苏梦萦生生从一群鹅的眼睛里看出了对自己的敬畏来。 　　……然而她却没有一点引以自豪感(●—●) 　　不过好在苏爹这么多年也就只醉过那么一次。……虽然结果是胖婶儿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把后院水榭的那群大白鹅连炖带卖给处理完了。 　　“说起来……我们家小哭包也已经十四岁了啊……”沈敬亭单手支撑着额角，偏头看着苏梦萦，桃花眼弯弯笑得痞痞的，用‘吾家有女初成长’的口吻说，“可惜怎么还是那么矮？” 　　“……” 　　苏予然听了，看看已经准备好听好话的苏梦萦，点点头。表示对沈敬亭的支持。 　　“感觉十二岁就没长过了？” 　　“……” 　　劳资发育慢一点，争取厚积薄发不行吗？！(╯‵□′)╯︵┻━┻ 　　苏梦萦、苏梦萦吸吸鼻子，可怜巴巴的默默喝汤。 　　她决定了，一定要保持这幅可怜的样子直到她亲爹肥来，然后让她亲爹打SHI他们！ 　　╥﹏╥ 第4章 噗噗噗 　　可怜苏梦萦等到该睡觉的时候都没等到亲爹，这让她颇有一种浪费了表情的遗憾，可惜的撇撇嘴后才心不甘情不愿的爬上床就寝。 　　想一想，还是决定等明天沈舅带她去青山坪回来之后，再让亲爹打SHI也许会好些。 　　苏梦萦：︿(￣︶￣)︿ 　　等第二天，苏梦萦保持着︿(￣︶￣)︿的心情和姿态起床准备翘课和舅舅去城郊的青山坪玩儿的时候，却从小花儿口中知道不良舅舅早就在自己起床前，就和苏二叔先一步开溜了。 　　“沈少爷让我跟小姐说。”小花儿站在一边，想了想后回答。“让您……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居然用自己曾经说过的话来堵她。 　　苏梦萦好气，亏她都已经想好了从青山坪回来的时候要怎么向自家亲爹哭诉，如何坑舅了。 　　比如说——是舅舅在人家要去学校的时候硬拉自己去玩儿的！(>—<)→ 　　这样的话。 　　可惜居然没机会用。 　　扼腕！ 　　“……爹呢？”苏小包委屈巴巴的吸吸鼻子，决定还是先把昨天不良舅舅和不良二叔吐槽她矮的仇给先报了，没带自己去青山坪的仗先记小本本，以后再算。 　　“老爷今早才被人用车送回来，刚睡下不久。”小花儿看着突然就吸鼻子的小姐，……手足无措。 　　“……”苏小包觉得自己的泪眼汪汪白瞎了。 　　垂头丧气。可怜巴巴。的坐到餐桌前吃早餐。 　　才来不到一天的小花儿在一边手足无措的站了会儿后，才一步三回头，一脸担心的离开。 　　很多年后苏梦萦总是怀念这个时候颇为单纯的小花儿童靴。不像后来，不知道是跟谁学的不动声色牙尖嘴利还颇有城府，成功成长成为一名腹黑小姐姐。 　　啧啧啧，这种‘小白花儿’最终进化成‘食人花’的中间过程，到底在小花儿身上发生了什么‘惊天动地’、‘颠覆三观’、‘震撼心灵’的事？ 　　实不能为外人道也~ 　　反正每次苏梦萦一感慨当年，小花儿就在一边站着翻白眼。 　　╮(╯▽╰)╭ 　　“我吃饱了。”唏哩呼噜喝了碗白粥配咸菜后，小盘子里的水煮鸡蛋苏梦萦拿着就塞进书包里，准备带到学校去。 　　“小姐慢走。”小花儿在后面喊。 　　苏梦萦头也不回的帅气招手，轻快跳过门槛，这小帅又带点痞气的身姿，配上那身文静秀丽的女子校服真是颇有种诡异感。 　　小花儿拿着抹布楞了一会儿，这才从这种并不讨厌，反而还觉得小姐这样好看又可爱的情绪中回神。 　　如果苏梦萦知道了，她会告诉小花儿这东西叫‘反差萌’。 　　一出大门就看见早就把黄包车放在墙边，自己也双手插袖猫墙角蹲着等的王叔。听见‘吱呀~’的一声后，抬头就看见了从里轻快跳出来的苏梦萦，连忙站起来，双手垂放身侧，微微点头，“小姐。” 　　“早王叔。”苏梦萦也停下脚步，朝王叔微微鞠躬。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个拉黄包车做体力活儿的，而不给予尊重。 　　一方面，是苏梦萦原本就没有旧时代的尊卑思想，另一方面，也多亏了苏爹的从小教导。 　　王叔连忙回了个礼。现在他已经感到习惯了，要放刚开始的时候，怎么都不适应。总是在苏梦萦给他鞠躬时感到手足无措。 　　似乎大字不识，卖苦力的人天生对读书人有种仰望的感觉。 　　这个时间的北平城还在暮色的天空笼罩下。昨晚的夜色还未完全散尽，太阳也还得等一会儿才缓缓升起，但暮色蒙蒙的街道上已经热闹了起来。街道两边的小摊早点早就支了起来，可以看见有人正坐在店家摆放的便利桌椅前低头吃着早点。 　　油炸的香味，粥香，还有时不时的吆喝声，和电车铃声以及略显清冽的早餐空气混合，一点都不觉得难闻，反而带着一种市井乡野的美感。 　　苏梦萦坐在车上，时不时隔着书包摸一摸放在里面，还透着热气的鸡蛋，一面看着不断后退的北平街景，突然就再次生了感慨—— 　　——没想到，民国的学生也起这么早读书啊…… 　　旁听生苏童靴很伤感。 　　说起来，以苏梦萦的成绩还真进不了北平中学。因为她成绩真的不怎么样。 　　只是为了以后中学毕业能蒙个稍微好点的差事，所以苏爹也就去找了在北平中学任校长，同时也是北平大学教授的王先生，这才进了学。 　　……有点像没够分数线硬塞钱进了好学校的差生。 　　苏梦萦：……_(:зゝ∠)_ 　　所以即便已经读了这么久了，也没人知道苏梦萦家住北平城南的书香南巷。 　　毕竟……即便说了，在最初的诧异后估计是‘没想到天子门第南小巷出来的人也就这样’的想法。何必自取其辱？ 　　所以更不可能知道，苏梦萦就是当年因为无意救了赫赫有名的‘宋先生’一命，和宋家老三结了亲的苏家小女了。 　　说到‘宋先生’这个名号，不仅仅是在北平，即便是大半个华夏也是响当当的。 　　宋家在‘民’之前听说也是世家，但也曾因为战火而衰败。听说当年宋家两兄弟用仅剩的两块大洋做了小本生意，凭着过人的手腕和经济头脑，也重整了家业。 　　在商界也有了宋家的一席之地。 　　只是毕竟根基不稳，又是外来户。所以很是被当地商会排挤、欺负。 　　宋家两兄弟直接就作出决定，一在明，一在暗。又努力了近十年的功夫，终于成就了宋家在商界的地位，即便是三教九流的地痞龙蛇等，也要多给薄面。 　　逐渐的也就被人尊称一声‘宋先生’，后来更是演变成只有宋家家主，才能冠以‘先生’之名。 　　等到这一代‘宋先生’时，出了个对手。手腕胆识绝不比宋家差，而且心狠爱走偏门。 　　十余年前，‘宋先生’就差点栽在那人手上，多亏苏爹去给那时候的小哭包找治‘哭病’的草药，才把掉在山沟沟差点就死了的‘宋先生’给救了回来。 　　地随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是救命之恩了。总之等‘宋先生’特别霸道总裁天王凉破的收拾完对头后，回头就屁颠儿屁颠儿的找到苏爹死乞白赖的要报恩。 　　偏偏苏爹那时候的脾气比现在还臭，还硬，很有君子礼节的不想搭理‘宋先生’，奈何从古自今的‘高人’或‘上位者’似乎都有些藏在骨子里的‘贱受’气质，就等着某个人来挖掘。 　　总之‘宋先生’算是很不幸的被苏爹给开启了某个估计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隐藏属性。即便是被苏爹各种拒绝，也依旧星星眼的用咏叹调表示‘我恩公真是高风亮节’，感叹完了之后过几天再来。 　　所以虽然长大后苏梦萦总是被迫听见各种有关‘宋先生’的传奇事件，也依旧没法升起半分仰望‘男神’的心态来。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她还在一丢丢大的时候，就被‘苏家两恶’给抱着趴围墙上，围观了‘宋先生’犹如少女一般对自家苏爹‘花痴’一样的崇敬之情。 　　实在让那时候才一岁的苏梦萦担心了好久，自己是不是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迎进来一位‘后爸’。这种担忧让那段时间原本时不时就要泪光点点的苏梦萦都暂时忘记哭，变成不断叹气了。 　　那模样简直比‘忧国忧民’还要忧一点。 　　自家独苗苗居然变了个花样，这让苏爹很生气。大发雷霆的把威名震震的‘宋先生’撵得抱头鼠窜，再也不敢时不时就到恩公家门口来感慨‘高风亮节’之类的，而是变成在街上时不时的和苏爹来个惊喜的偶遇。 　　……这让听‘苏家两恶’聊天知道的苏梦萦越发‘忧国忧民’了很久。 　　后来也不知道怎么的，反正等苏爹终于对‘宋先生’这个镶着黄金珠宝的狗皮膏药感到麻木，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的表现出‘你要报恩就报恩吧，爱咋咋’的时候。 　　苏梦萦就多了未婚夫。 　　想一想，估计是苏爹已经忍无可忍了，干脆把自己丢出去当挡箭牌？ 　　但这门对任何一人来说，都是天上掉馅儿饼的好事，却让当时还是两岁孩童的苏梦萦呆了很久后，‘哇！’的一声哭得撕心裂肺。 　　为什么？ 　　因为后知后觉的苏梦萦终于知道她穿越的是什么了。 　　她穿越的是一本伪民国小说啊！ 　　而和她订婚的那位宋三少，他爱的人最终却成为了下一代家主，也就是他大哥的妻子啊！！ 　　想到这里……还读什么书！干嘛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啊！！ 　　苏梦萦：QAQ 第5章 呐呐呐 　　一点都不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苏小包童靴哭唧唧的下了车，和王叔道别后进了北平中学的大门。 　　身边是同样陆续来上学的同学们，但和人家的热情洋溢相比，苏梦萦颇觉愁苦。 　　对于一个学渣来说比上学还苦的是什么呢？ 　　——那就是再上一次。 　　苏梦萦从来不是班上的风云人物，所以进教室的时候惹得原本聚在王丝娜身边的人，先是站在最外侧的人留意到她，暗地里用手肘捅捅身边的人，等对方回首后朝苏梦萦的方向努努嘴，脸上神色带着一丝轻视。 　　所以等苏梦萦把书包取下来并挂在书桌旁的挂钩上坐下后，才察觉到周围投递过来似有似无的眼神。她看看左右，最后视线落在坐在斜前方的王静雅身上，略露疑惑询问的看过去。 　　王静雅想说点什么，但无意的看了眼其他方向后又默默的闭嘴。 　　而此时有另外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苏同学。” 　　班上就只有苏梦萦一个苏姓的，所以应声望去，看见被环绕在人群中，花团锦簇般围在中间的王丝娜，她正微抬了下巴，眼睑微垂，略从上而下的看向苏梦萦。 　　莫名的带着一股子屈尊降贵之感，那些围靠在她身边的男男女女就自动的变成了附庸一样的存在。 　　“今天的警察局聚会，您要去吗？”王丝娜微笑着看着苏梦萦，只是眼神显得略利。 　　不用想也知道是王静雅在她来之前和王丝娜说了什么，也许是‘梦萦去我也去’之类的。苏梦萦心中微叹，对王静雅类似‘出卖’的行径并没感到不高兴或者其他，只觉得有些小无奈。 　　所以也没刻意的看向王静雅，毕竟即便现在看去，最多也只能从她的脸上看见或‘惭愧’或‘心虚’的神色而已。 　　苏梦萦迎上王丝娜显得略带了压迫性的眼神，笑得文静斯文，很是小家女的开口，“我爹不让我去这种场合，我就不去了。” 　　话音刚落，围在王丝娜身边的人脸上就露出了更多的鄙视和轻蔑来，似乎在看一个‘完全没有自己灵魂’的人。 　　“苏同学，我们班……”王丝娜顿了顿，环视教室后，无视个别坐在位置上略错开视线交流的同学，显得傲然的重新看向苏梦萦后继续说，“都要去。” 　　略挑修剪成柳叶形的眉毛，看着苏梦萦，“我们是为了民主、自由还有和平，去请愿的。而且这次连北平附大的学姐白伊槿白小姐也代表了附大学生会邀请我们参加，我觉得……像这样的事，您应该加入我们才是。” 　　明明大家穿的都是校服，但王丝娜却很是不同。她身上的校服明显有重新修改过，更修身不说，还显得高挑动人。 　　深深就把苏梦萦穿起来就是一初中小萝莉的校服，穿出了小礼裙的气质。 　　没办法，其实虽说是同学，但在年龄上大家依旧是有差别的。所以苏梦萦‘完~全。’相信王丝娜能把校服穿得这么有小姐姐气质除了有改校服的原因外，也是因为她比自己大两岁。 　　毕竟十六岁的年龄，正是少女之姿初显的时候不是？ 　　等过两年，相信她也很棒哒！ 　　苏梦萦听了王丝娜的话，心中笑了笑。这叫请愿？这叫制造声势试图让当局向你们妥协吧？ 　　她看着说到‘白伊槿’三字时，仿佛是把自家的传家宝拿出来当众展示，语气中满是自豪的王丝娜。想了想后依旧乖巧文静的看向她，问，“这是为了民主、自由还有和平？” 　　“对。”王丝娜回答，她脸上的笑意多了些，似乎觉得自己凭借着口才，终于感化了平时在班上并没有什么存在感，观念也有些旧时代，还是个学习成绩不好的旁听生，“我们非常愿意接纳你。” 　　“哦。”苏梦萦点点头，抿着唇笑得含蓄又小家碧玉，“那我还是不参加了。” 　　不仅仅是王丝娜以及围在她身边的男女一脸诧异，就连坐在位置上，有一部分完全是因为随大流，不想太过独特而不得不捏着鼻子参加的其他同学也诧异的看着苏梦萦。 　　万万没想到她居然敢‘反抗’王丝娜的话。 　　苏梦萦的话还未说完，她微偏着头一面思考一面认真的回答，“我昨天回去‘民主’的仔细问了我爹，我爹说我还小，什么年龄做什么样的事，这种大人的事情我不懂，叫我先安心读书，学好知识以后才能为了我大华夏真正出一份力，做个有用的人。” 　　“我很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我爹说得对，但我也很佩服丝娜同学你们一直为了‘民主、自由和和平’在做的事，平日里也从你们的谈话中学到了很多，也有很多的感悟。尤其是您前段时间曾经说的‘个人自由’，我实在认同。佩服你们为了和平去做的事情，所以我决定。” 　　苏梦萦顿了顿，一脸认真且诚恳继续说道，“听我爹的，从精神上支持你们！” 　　加油！小姐姐！泥萌是最胖的！笔芯！笔芯！ 　　王丝娜，和她的小伙伴们，目瞪口呆.JPG 　　“那个……”王静雅怯怯的举手，在不少人看过去的时候忍不住缩了缩肩膀后小声，“我也认同丝娜同学的话，决定从精神上支持你们……” 　　“我也是……” 　　“还有我。” 　　“我也精神上支持丝娜同学！” 　　等上课铃敲响的时候，原本只有苏梦萦不去的二年三班，变成了只有勉强超一半的人去。 　　王丝娜是黑着脸坐回自己的位置的，偏偏老师还进来了，又顾忌自己一向的风度，实在做不出瞪苏梦萦的举动。 　　最后只能化作一声娇哼。 　　苏梦萦？苏梦萦正看着走进来的老师慢慢苦了脸。 　　……为什么……到了这里还要学习数学…… 　　苏梦萦突然觉得，要是能不上数理化，她宁愿天天跟着王丝娜去游行！ 　　QAQ 　　—————————————————————— 　　上了两节课后，不少学生就陆续从教室里出来，在空地集合后浩浩荡荡的往校外走。看样子他们是要去隔了一条街的北平大学找学生会的成员们集合整队，一起出发。 　　不过这种事老师们虽一直在大呼着‘同学们！同学们冷静！’之类的话试图进行劝阻。 　　可惜热血少年们现在只想向着太阳和光明奔跑，谁听你老师的？不仅听不进去不说，甚至还认为老师现在说的，完全都是为了把他们留下来的托词。 　　教学楼门前吵吵嚷嚷。 　　苏梦萦趴在教学楼隔壁的图书馆三楼的窗户边，看着下面的纷纷攘攘，一面摇头晃脑的叹气，一面从书包里摸出已经冷掉的鸡蛋，在窗棂上敲了敲，然后在手掌心下来回碾碎蛋壳。 　　“现在的骚年骚女们啊~~”苏梦萦摇头晃脑，痛心疾首。“冲动。忒冲动。” 　　然后施施然的把手绢儿一甩，摊开铺在窗棂，慢悠悠剥着鸡蛋，把壳放在手绢里。打算出了图书馆再扔。 　　不过背后的突入其来的声音让苏梦萦差点就把手上剥了一半的鸡蛋，一用力从手上滑落，蹦出窗，跟着已经突破十几名老师的‘包围’，浩浩荡荡朝校外走去。 　　——“怎么冲动啦？”带笑的，温和慈爱的中年人嗓音。 　　苏梦萦保持着看着窗外的姿势，眨眨眼。这才慢慢慢的捧着差点叛逃的鸡蛋转身，看向从书架后走出来的校长、教导主任，……以及卓教授。 　　“……” 　　嗯。卓教授恰好是教苏梦萦班里数理化的老师。 　　觉得这个时候图书馆也没人会来的数理化学渣苏梦萦童靴：……Q-Q 　　……现在她真的想跟着去游行了……_(:зゝ∠)_ 　　———————————————————————————— 　　作为一个学渣，注定了你害啪的事情有很多。 　　其中之一就是巧遇学科很差的那门科任老师。 　　现在倒好，不仅仅是科任老师，就连校长和教导主任都在。 　　……作为北平中学三大巨头，泥萌不去阻拦那群公然逃课的学生，到图书馆来干嘛啊喂？！(╯〒□〒)╯︵┻━┻ 　　吓洗本学渣了有木有？！┴─┴︵╰（〒□〒╰） 　　不能因为人家是学渣就不好好爱护呀呀呀呀！！！┴┴︵╰（〒□〒）╯︵┴┴ 　　“苏同学。”和蔼可亲笑眯眯的校长。 　　“是！”瞬间乖巧，立正站好的苏学渣。眨了眨眼后，才后知后觉般的喊人。“校长好、主任好、卓教授好！” 　　教导主任站在校长身后，不免忍笑。到是卓教授颇有文人风骨，将‘劳资就不笑’的傲娇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得苏梦萦心中感慨的连声‘啧啧’。 　　不过这次卓教授倒是难得的扫了苏学渣一眼，眼中孤傲中略带好奇。 　　“好好好。”依旧笑眯眯的校长伸出右手，掌心向下压了压，这才问，“苏同学，你怎么没跟着你的同学们去？” 　　“哦……”苏梦萦眨眨眼，很乖很乖的样子。“我昨天跟我爹说了这事了，我爹不让我去。” 　　古往今来，‘我麻不让我和你玩儿’和‘我爹不许我嫁给你’，是同等好用的万金油。 　　很乖很乖的苏梦萦：(●u●) 　　“……你爹……”校长想了想后问，“你什么时候问的你爹啊？” 　　“昨天。”说谎眼都不带眨一下，还格外真诚的苏学渣，“不过校长，我从精神上无条件支持同学们的行为。”大义凌然、一脸正气且诚恳真挚。“虽然我人不能去，但是我的心！是和同学们在一起的！” 　　教导主任听了，瞄了校长一眼，又看看苏梦萦手里剥到一半的鸡蛋，……握拳凑近嘴边，轻咳了几声。 　　“哦……”校长点点头，依旧笑眯眯。“那苏同学，你怎么在这儿？其他不参加游行的同学都差不多已经回去了。” 　　与其把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学生留着，还不如直接放回去比较好。 　　“哦。”苏梦萦继续不眨眼，一脸乖巧，“我想着……先到图书馆来看看书，等会儿再回去。” 　　一直站在校长身后没说话的卓教授轻哼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向前跨了一步后，微抬着下巴睇着苏梦萦，“刚好我没什么事，要不我帮苏同学补补数学？” 　　“……” 　　要不是现在鸡蛋是普通人家不怎么经常吃到的稀罕物，苏梦萦真的很想手一松，任由它落在地上，以此来表现自己此刻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心情。 　　……现在说她要从行动上去支持已经出了校门的同学们，……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_(:зゝ∠)_ 　　教导主任，又握拳凑至唇边，咳嗽了两声。 　　“卓教授你就别逗苏同学了。”校长笑眯眯看了身边的卓教授一眼，帮好友的学渣女儿解围，“你等下不是还有附大的公开课吗？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吧？” 　　卓教授傲娇的哼了哼，“看这样子去不去也没什么了，估计教室里大半都是空的。也没什么上的必要。” 　　啊哟~~老师你要翘课吗老师？ 　　我很看好你哟~~ 　　乖巧站在一边，手握鸡蛋的苏梦萦小眼神儿亮晶晶的看着卓教授。突然就生了几分亲切来。 　　卓教授一转眸，就看见眼神儿明亮看着自己的苏小学渣。突然就觉得自己平时对这个学生‘安静、文雅、斯文但成绩不好’的印象……是不是有些误会？ 　　四目相接后，瞬间又安静文雅，很乖的苏梦萦：……(●—●) 　　“那怎么行。”校长笑眯眯，在听见自己的教员公然表示要翘课后已经和蔼可亲，这份‘心大’让苏梦萦又忍不住啧啧。 　　不过仔细想想，似乎现在各中、高校都异常的流行‘游行’这件事，要是校长、老师们心不够大，估计早把那群没事就要出个幺蛾子的学生全给突突了吧？ 　　校长的话还在继续，“这样吧，你现在去附大和苏同学一路吧？免得你等下不去上课直接就回去了。苏同学帮我监督他，明天记得告诉我哦~” 　　后面一句是对苏梦萦说的。 　　“……” 　　苏学渣、苏学渣在校长笑眯眯的注视下，教导主任的咳嗽中，以及旁边卓教授‘你还监督我’的冷冷中……含泪应声。 　　但其实……她此刻更想哭求去追随大部分寻找‘民主、自由和和平’……QAQ 　　在校长和教导主任的目送下，苏梦萦哭唧唧的背上书包跟在卓教授身后一步一回头。到校门口的时候还给门卫大爷打了个招呼，请他等下要是看见经常来接他的王叔帮忙打个招呼，就说今天她已经先走了。 　　说完道谢后才赶了两步追上在前面站着等的卓教授。 　　行至一半的时候，卓教授才开口，“你怎么没跟着去？”顿了顿，补充，“实话。” 　　苏梦萦默默摸摸鼻子，“我就是觉得那些人不太值得我们去警察局什么的。” 　　“哦？”卓教授挑眉，看向她。 　　“毕竟他们也并不是好人不是。” 　　“但现在很多人都说，他们也应该拥有人权。”卓教授继续挑眉。 　　“人权？”苏梦萦抬头看了眼卓教授，却没看出点什么来，干脆由着性子说。反正‘言论自由’不是？“我尊重那些说应该给他们人权的人。” 　　“但却不赞同？”卓教授补充。 　　苏梦萦点点头，“教授我说不好，但我只是觉得，……这些人真的没资格让大家不上课去做这些事。”她想了想后叹息，“现在谈民主、自由什么的，并没错。但我自己觉得我们这个年龄，真的应该先做好本职才行。” 　　苏梦萦知道站在这个时代说这些话，会给人一种懦弱和太过温顺的错觉。 　　但作为一个站在这段历史前面，回首的未来人来说，这是因为知道未来的大致发展，而说出的话。 　　就像现在的人指点评价从前一样。 　　即便这里并不是她所熟知的‘民国’，但某些历史的轨迹，或者说因为时代而产生的思想碰撞等，却是不会变的。 　　一下子从‘明’的枷锁中挣脱出来，嚷嚷着解放思想、要求民主、自由等口号的大部分人，其实更像是没了缰绳拉着，正受不住脚狂奔的野马。 　　但只要度过这段对自己的迷茫和对未来的恐慌无措后，也就会逐渐冷静下来了。 　　至少苏梦萦觉得现在‘民国’的当局，方法和步调都是没有问题的。 　　卓教授并没说什么，只多看了苏梦萦几眼。似有改观。 　　恰好附大校门也到了，他停下脚步，低睨了苏梦萦片刻后，冷冷淡淡的开口，“你手上的鸡蛋到底吃不吃。” 　　“咦？”苏梦萦低头，这才想起自己手上还一直捏着只剥了一半的鸡蛋。 　　“……我还没吃早饭。”卓教授依旧冷冷淡淡。 　　“……教授你要是不嫌弃。”苏梦萦傻兮兮的看着面前明明是中年人，偏偏还带着少年中二气质的教授开口。说得有些艰难。 　　“不嫌弃。”说完从苏梦萦手上拿过鸡蛋，咬了一口后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还不走？” 　　“……哦……”苏梦萦看看空空如也的手，朝卓教授微微鞠躬，“教授再见。” 　　啃着鸡蛋的教授点点头。 　　“小姐。”苏梦萦刚朝电车跑了两步就听见熟悉的声音，扭头一看不是王叔又是谁。 　　“王叔？你怎么来啦？” 　　王叔将黄包车一放，对苏梦萦说，“我在前面看见有北平中学的学生游行，就知道您今天应该会早回家，就来看看。没想到还真碰上了。” 　　“王叔你太好了。”苏梦萦笑着，说完正准备上车，但下一秒想是想到什么似的朝一边扭头看去。 　　一眼就看见隔着一定距离还站在校门口一边啃鸡蛋，一边目送自己的卓教授。 　　见她有人接并回首看来后，才随意的挥挥手，啃着鸡蛋转身朝附大走了。 　　“那是小姐老师？”上车时，王叔好奇的问。 　　“恩，专门送我到电车站的。”苏梦萦点点头。 　　“真是好人。” 　　“是呀。”苏梦萦微微一笑。“真是好人。” 第6章 汪汪汪 　　警察局位于城东，但游行队伍一般不会一条直线直奔目的地，而是会呼着口号，拿着标语什么的在北平城的重要街道绕那么一圈，之后在去警察局。 　　要是是北平几所高校都提前说好的，那么各个高校的学生就会从自己所在的地方出发，最后逐渐向目的地靠拢。 　　所以为了避免在主街上遇见谁也不清楚会不会发生的冲突，王叔专门绕了安全的小路走，宁愿多废点时间把苏梦萦给安全送到家。 　　等到了苏宅，苏梦萦从黄包车上轻快的跳下来，冲王叔道谢并告别后，才往里跑。 　　还未到天井的位置就远远的看见了坐在客厅里，正微微皱眉揉着额角的苏爹苏慕白。 　　“爹~”苏梦萦蹦进去，叫得乖巧又可爱。 　　“嗯？回来啦？”苏爹保持着继续揉额角的姿态抬眼看向苏梦萦，了然，“你们学校的同学又游行了？” 　　“嗯呐。”苏梦萦依靠在餐桌边，揪了颗果盘里的葡萄塞嘴里包着后，才像是想起什么的眨了眨眼，然后抬头冲苏爹笑，“还好我昨天就告诉舅舅今天的事，所以他一大早就带着二叔去青山坪去玩儿了。” 　　——没带我(●0●) 　　“上次他玩儿回来的时候，一直念叨着骑马有意思。肯定这次也是去骑马了。” 　　——没带我(●○●) 　　苏爹闭着眼听苏梦萦给自家小舅子上完眼药后轻哼，但下一秒脸上的表情就变得头痛，忍不住微微到抽气。 　　看样子苏爹昨天被‘宋先生’灌了不少黄汤。 　　“不去管这些糟心的事也好，毕竟遇见你们这群半大不小的孩子，还真是打不得骂不得。连即便抓人都要挑个儿高的抓才行。”苏爹酝酿不到一秒的气被酒醉未醒给打败。 　　也让上眼药未成功，暂时又留了‘苏家两恶’一条生路的苏梦萦，心里想着‘又让泥萌逃脱了，不会是长得好看的人都有主角光环吧？！’一面暗地里哼哼唧唧，以示不满。 　　不过像她这么可爱，善解人意，又乖巧又文静的侄女儿当然不会轻易放弃的不是？ 　　……嘿嘿嘿~ 　　“爹，那我回房啦？”又塞了两颗葡萄进嘴里，保证腮帮子已经犹如满载而归的仓鼠后，苏梦萦鼓着脸对自家亲爹说。 　　“嗯。”苏爹继续闭眼揉着额角。等苏梦萦踏上楼梯后，才想是想到什么的又开口，“今天这么早回来，就多练几篇字。” 　　“……”你是我亲爹不(●—●)？？ 　　扶着楼梯扶手僵硬在楼道处的苏梦萦，一脸不可置信的回首，无辜水润的小鹿眼睁得老大，其中的震惊绝对不亚于赫然发现她爹给她找了个‘后爸’。 　　默默吸了吸鼻子后，可怜巴巴的‘哦’了一声后，耷拉着肩膀慢慢上楼。 　　要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去图书室被北平中学三大巨头抓包，回来的路上和最怕科任老师同行不说还‘抢’了人家的鸡蛋，回来吧亲爹又多布置了‘作业’。苏梦萦觉得今天如此不顺完全是因为她不孝舅舅没带自己去青山坪的原因。 　　啊呀呀……诅咒他吃面没酱油。 　　好在苏梦萦的诅咒在晚饭时，被出门浪了一天，天擦黑才回的沈巡佐和苏二叔肥来时还不忘给她带了好吃的新鲜烤野兔下，烟消云散。 　　别看苏二叔一副斯文，而沈舅平时也吊儿郎当，但用枪什么的却很厉害。苏梦萦相信这一定和两人从少年时代就惯用弹弓打麻雀有直接的关系。 　　所以虽还谈不上百步穿杨，但也轮得上‘身手不错’四字。 　　以前苏梦萦还没去北平中学当旁听生的时候，才当上巡佐的沈舅就兴致勃勃的偷偷带着二叔和她，跑去青山坪打猎。还说虽然是女孩子，但这个世道还是应该知道这东西怎么用。万一呢？ 　　不过这点苏爹是坚决不赞同的，对苏爹来说他的宝怎么可以碰那么危险的东西？ 　　然而这并不能阻止‘苏家两恶’的各种作，以及苏梦萦自己的好奇和跃跃欲试。 　　——她也想‘见识见识’嘛~ 　　不过只见识过一次后，苏梦萦就一点都不想碰了。声音太大，而且后坐力太强。才一枪就让苏梦萦脸上因为后坐力的原因被枪托撞了块青乌，右手虎口也震得发麻。 　　回来后，见到自家宝居然这个模样，白净细嫩带着小婴儿肥的脸上居然撞了个青乌。苏爹直接接过胖婶儿递过来的鸡毛掸子，追得向来作天作地的’苏家两恶’抱头鼠窜、鸡飞狗跳。 　　苏梦萦？苏梦萦坐旁边保持眼泪汪汪的小可怜模样儿，可爱乖巧的啃米糕。 　　估计实在担心苏梦萦被带歪掉，这才找上朋友把她丢进了北平中学，开始了苏梦萦哭唧唧的学生时代。 　　……这样一想，似乎最后她反而是被惩罚得最严重的一个？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还特意叫小花儿给自己用油纸包了一点点，准备带到学校去和小伙伴王静雅分享。虽然对方昨天似乎做了‘出卖’自己的行为，但苏梦萦毕竟不是真正的十四岁少女。她清楚王静雅的性格，也并不觉得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所以也就乐得不去计较。 　　毕竟在学校里，还是应该有那么几个玩伴才行不是吗？ 　　“我吃饱上学去了。”苏梦萦放下碗筷，对苏爹、沈舅和苏二叔说，起身把小花儿给她包好的小包烤野兔放进书包里，斜背好。 　　“哎，等等。”还剩半碗粥的沈敬亭抬头，微微一弯就显得撩人带笑的桃花眼看了眼苏梦萦。“等着我，一起出门。” 　　“那你快点儿舅舅。”苏梦萦看了看旁边的大摆钟，感觉时间还来得及，就决定等一下。 　　沈敬亭没说话，直接端起碗把剩下的半碗粥唏哩呼噜的就喝了个干净，一面站起身一面擦嘴，拿起之前搭拉在椅背上的巡警服，随意披上的同时对苏爹和苏二叔说，“姐夫，走啦。” 　　“恩。”苏爹点点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抬头对沈敬亭说，“哎？你昨天带回来的野味，拿一只给王二。反正我们也吃不了。” 　　沈敬亭将警帽往头上随意一扣，点点头，“已经叫花儿拿了只野鸡放外面了，等下一起出去就给他。”说完又扭头看向小花儿，笑得挑花眼弯弯，露出整齐的一口白牙，有些坏有些痞，偏偏又很好看。 　　“花儿，记得中午的时候帮我送两只野兔去城东的小酒馆啊。” 　　小花儿在沈舅的微笑下明显晃了晃眼，看得一边坐在木椅上等着自家舅舅的苏梦萦一面啧啧，一面伸手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苹果塞书包里。 　　嗯。饭后水果。 　　(●u●) 　　没等苏梦萦脸上还没摆出‘欺骗无知少女’的‘啧啧’前，很随意戴着帽子，随意披着巡警服，一副军痞模样的沈巡佐已经朝她一抬下巴，吊儿郎当的极其好看的对苏梦萦说，“走了。” 第7章 哼哼哼 　　苏梦萦跟在沈敬亭身后出去，一面欣赏她舅舅一根手指头勾着拴在野鸡脚脖子上的细麻绳，一副军痞模样，一面在他身后暗自啧啧。那副小模样恰好被扭头看她的沈敬亭看得清楚，眉峰一挑，那桃花眼就带了几分似笑非笑的意味来。 　　“干嘛？” 　　“嘿嘿。”苏梦萦快走两步和自家舅舅并行，并抬头看向他，亮晶晶的，“舅舅，你这样坏得让人好生欢喜啊。” 　　怪不得那些小姐姐都很喜欢你。 　　“小丫头。”坏舅舅笑骂着伸出魔掌准备往苏梦萦的头上放，但看看她打理得乖巧的双辫，以及整齐的和秀眉齐平的刘海儿后，手转了个方向，改成捏了捏她婴儿肥的脸颊，一面说，“以后遇见你舅舅我这款的，赶紧利落的有多远跑多远。懂？” 　　“懂懂懂。”苏梦萦叠声，双手握着沈敬亭的手腕子，“舅舅舅，疼疼疼。” 　　“疼个鬼，我都没用劲儿。”沈敬亭笑骂，“就知道装乖的鬼丫头。” 　　“真疼真疼。”把脸皱得更厉害一点，争取从十八褶的包子变二十八褶。 　　沈敬亭见了这副模样，失笑。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身后传来温和斯文的声音—— 　　——“老爷你看，敬亭少爷又在欺负小姐了。”苏二爷苏予然的声音。 　　苏梦萦清楚的看见自家舅舅眼里明显一愣，都还来不及放手回头呢，就听见一声断喝。 　　“沈敬亭！你又欺负宝儿？” 　　这必须是亲爹啊~ 　　苏梦萦感慨着，保持着可怜巴巴的模样捂着被舅舅碰了一下的脸颊，回首瞅着已经从餐桌蹦到厅门口的苏爹，扁了扁嘴，瞅着自家爹，“……爹~~” 　　我好可怜好造孽好委屈，你快来打洗这个没带自己去青山坪的不孝舅舅。 　　“姐夫，我没使劲儿呢。”军痞舅舅一遇自家姐夫就怂系列。讨好笑完后转眼看向站在苏爹身后，笑得斯文又含蓄的苏予然，手指虚点，“苏二，看我回来怎么收拾你。” 　　苏二？苏二听了，依旧笑得含蓄又斯文。只眉峰微挑，一副‘你来？’的挑衅模样。 　　啧啧啧……一大早就鸡飞狗跳。 　　就在苏爹已经转着圈儿开始找家里的镇宅法宝——鸡毛掸子的时候，沈敬亭一把把还在旁边装乖装可怜的苏梦萦单手夹起来，跟夹着半袋子米一样朝苏家大门飞奔了。一面头也不回的朝后喊，“小花儿记得我中午要的东西啊。” 　　还不等小花儿回答，就见苏家大门已经重新虚掩上。不免扭头迟疑的看着正依旧找着鸡毛掸子的老爷后，又扭头看看站在身边双手背在身后，一身长衫显得斯文儒雅的管家苏二爷，想了想后才开口，“二爷，早饭……” 　　“哦。”苏予然眼眸朝小花儿的方向斜了一眼，眼波流转，犹如波光潋滟的水面，“收了吧，老爷正忙着找鸡毛掸子呢。” 　　小花儿又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满脸疑惑的将餐桌的碗碟收拾下去。 　　临走之前又看了依旧在翻找鸡毛掸子无果的老爷，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没告诉老爷，听胖婶儿说，苏家所有的鸡毛掸子早就被苏二爷全部给藏到库房去了，平时就算是她用了，也要马上放回去。 　　所以……苏家上下，都可以说没鸡毛掸子这东西。 　　“哎？这鸡毛掸子去哪儿了？！”苏爹叉腰微喘气自言自语。 　　苏予然听了，侧身回眸看向苏爹，笑得纯良无害，“估计被敬亭少爷提前给收起来了吧？” 　　“哼。一定是那个臭小子做的。” 　　已出了厅的小花儿听见，脚步一顿后又继续朝厨房前行。 　　……突然就觉得敬亭少爷好可怜是为什么？ 　　等目送苏爹上楼后，苏予然才重新慢吞吞的看向苏家大门，微微一笑，自语。“……该。” 　　说完，这才慢吞吞的双手背在身后出了大厅，只是迈过门槛时笑里略僵硬，左脚在里，右脚在外的顿住，缓了口劲儿才重新恢复到行云流水的举止。 　　施施然绕过回廊，往花厅走去。 　　—————————————————————————— 　　今天苏家小姐的出场方式很是不同。 　　蹲在墙根儿等着的王叔一听见动静就忙抬起头，只一眼就略傻眼，呆滞的看着沈巡佐把苏梦萦跟夹沙包似的给单手夹了出来。快步下了台阶，到平地后才将自家侄女儿给放下地。 　　偏到这时闯进王叔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却是：沈巡佐力气不小啊。 　　之后才回神，朝苏梦萦和沈敬亭微微鞠躬，“小姐早，沈巡佐早。” 　　“啊。”沈敬亭又捏了捏乖巧、可爱、斯文、萌萌哒站在自己身边的侄女儿后，才抬眼看向王叔，并将另一只手上勾着的野鸡递给他，“昨天去青山坪打猎的时候打到的，没几两肉，就炖汤味道极好，拿回去尝尝。” 　　“这……”王叔迟疑，没敢接。 　　即便苏家是他难得遇见的好主顾，平时也的多有辐照。但在他的印象里，依旧是‘只有别人给衙门的人送东西的，还鲜少有衙门的人给别人东西的’。尤其是他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只靠卖苦力的下等人。 　　“拿着，不是什么好东西。”坏坏的沈巡佐挑眉，“别嫌弃。” 　　“不不不……”笨嘴笨舌的王叔连忙摆手，想说怎么可能嫌弃，但一时间却说不出其他的来，只能连连摆手。 　　还是苏梦萦从自己不孝舅舅的手上接过野鸡，乖巧又可爱的看着王叔，“王叔你别理我舅，他就是不会说话，尽得罪人。这个我给你放后面的小箱子里吧？” 　　‘不会说话，尽得罪人’的沈巡佐挑眉。深觉得自己现在花名在外，被传得‘很不是个好东西’的名声，除了要算苏二爷一份外，估计面前当着面就敢污蔑他的小矮子也有一份功劳。 　　果然是亲侄女儿。 　　黄包车车后有个专门放大件儿物的踏板，王叔在踏板上订了个和座位一样长的扁平箱子，方便放一些杂物工具什么的。万一车在路上坏了也能自己动手修。苏梦萦也知道，所以才有这样一问。 　　“我来我来。”王叔连忙从苏梦萦手上接过野鸡，憨笑着将它放进了箱子里，想着等下送苏梦萦去学校后就回趟家，把鸡交给自家婆娘，中午给老爹老娘，一家子人加个菜。至于颜色漂亮的鸡毛，倒是能做几个鸡毛健给家里小孩玩。 　　等放好野鸡后，王叔这才搓着手朝沈敬亭鞠躬，“谢谢沈巡佐。” 　　沈敬亭随意的摆摆手，叼了根烟在嘴里后又捏了捏苏梦萦的脸颊，低头笑骂，“就知道跟你二叔学装乖。鬼丫头。” 　　嘿~您不是喜欢得紧？ 　　鬼丫头很乖很纯良无害的冲自家坏舅舅眨眼。 　　萌哒哒。︿(￣︶￣)︿ 　　“你这样……”坏舅舅咬着烟想了想，嗤笑，“还真不用看到我这款的就跑。毕竟……谁栽谁手上还真不一定。” 　　“说得我一定会喜欢您这样的一样。”苏梦萦斜眼舅舅，一脸无辜，“我就喜欢老实人儿。” 　　“你可放过老实人儿吧你。”大坏坏看着小坏坏，笑得像个痞子，“老实人儿又没招你惹你。别去霍霍人家。” 　　王叔？王叔在一边默默憋笑。 　　“……舅，你这样真的会失去我的。”苏梦萦幽怨的开口，小模样很委屈。 　　回答她的是大坏坏又在她脸颊上轻捏了一下，对她和王叔说，“走吧，等下别迟到了。” 　　“哎，沈巡佐再见。”刚拿了人送的野味的王叔笑得爽朗又憨直。 　　“舅舅再见。”知道又要上学的苏梦萦一脸愁苦。 　　—————————————————————————— 　　“王叔再见。” 　　“小姐再见。” 　　等道别后苏梦萦才微按着斜跨在身侧的书包，朝校门走去，一面叹息，为什么自家舅舅就小坏，不然她就可以幻想自己在校门口被恶舅舅抓走，不许她上学读书了！ 　　嗯对，那时候她还得记住不断挣扎大喊，‘快放开我！我要上学！’。 　　想一想就觉得画面很感人肺腑，很励志。 　　可惜都只是美好的妄想而已。 　　一路放飞自我各种幻想的苏梦萦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很是愁苦的叹了口气。 　　从苏梦萦一进来，王静雅就眼巴巴的看着她了，一路视线追随，直到苏梦萦坐到位置上后，就忙从书包里摸了一个小纸包双手握着朝她走来。在苏梦萦察觉到有人走近疑惑抬头的注视下，在她桌边站定，不好意思又勉强，半响才把手上捏得有些皱的油纸包放在苏梦萦的桌上，并推到她的面前，“梦萦，这是我从家里带的油炸小黄鱼，你尝尝看，喜欢不。” 　　昨天早上她也不想去参加游行,原本想着到时候就偷偷开溜糊弄过去，谁知道一进教室就被王丝娜玩儿得比较好的几人追着问，后来逼急了就说了苏梦萦也不去的话。虽然确实让王丝娜将放在她身上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苏梦萦的身上，但也让她有种做了叛徒的感觉。 　　所以上完第一节 课后，就匆匆忙忙的混在要去参加游行的队伍中直径离开了。只是回去后怎么都觉得不舒服，这才有了今天带了零食来讨好苏梦萦的举动。 　　但还未等苏梦萦开口，到是旁边有人先阴阳怪气的说了话。“有些人啊也真是的，做了错事现在觉得一些小恩小惠就能和好如初了？别是热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吧？” 　　这音调不低，明显就是说给王静雅、苏梦萦，以及其他人听的。阴阳怪气的很讨人厌。 　　苏梦萦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点都不意外看见时常和王丝娜玩在一起的几人。 　　说话的叫朱丽燕，是平日里和王丝娜玩儿得很近的一人之一。是北平朱家四姨太的三女儿，朱家太爷是乡绅，现在虽落魄，但依旧比大部分人的家境要好。听王静雅说，朱丽燕那个不成器抽大烟的爹，似乎很想跟着王丝娜的父亲混，所以这才继续让朱丽燕读书，好和他的独生女儿王丝娜搞好关系。 　　现在会开口，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就是这尖嘴猴腮像个碎嘴妇人的模样实在令人讨厌，也不知道是不是常年混迹后宅，见惯了拈酸吃醋、话里藏话的妇人模样，连自己也沾染上了。全没少女的干净灵透。 　　现在见苏梦萦看过去，也没一点收敛不说，反而抿嘴一笑，右手一抬做了个将发慢慢抹至耳后的举动，眉毛轻挑，迎上苏梦萦的目光，偏偏又带着似看非看的味道，真是将后宅里‘气死人不偿命’的神韵学了个十成十。 　　慢慢再开口，问，“苏同学，你说是吧？” 　　王静雅站在苏梦萦身边，脸都涨红了，又窘迫又羞恼。微咬着下唇，眼中有泪意浮现。 　　教室里也并不是所有人都和王丝娜那群人一起，这个年代能读得起书的家里多少有些底子。但和王丝娜比较起来，却是小巫见大巫了。毕竟她爸爸年前还给北平中学捐了100大洋的。 　　班上多是小门小户的孩子，即便比下有足，也都具有少年的冲劲和热血，可也有能力审时度势。知道不能为了一些小事得罪大户不是。 　　所以即便有人面露愤愤，刚想站起来帮王静雅说两句，但也马上被身边的人硬拉着重新坐下。 　　这一切王丝娜等人自然看在眼里。眼中更是骄矜不说，朱丽燕的神色也更为得意。 　　王静雅低着头，抿着唇，几乎是几不可闻的冲苏梦萦说了一句，“我回座位了……”还未转身，就被苏梦萦拉住了手。惊讶的一抬眼，看向苏梦萦。 　　“人可以走，小鱼干放下。”苏梦萦开着玩笑，笑眯眯的对王静雅说。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让王静雅感动的喊了一声‘梦萦……’，就连其他人也对苏梦萦这个旁听生又再次感到惊讶并侧目。 　　“我们两还真有默契。”苏梦萦一面说一面笑着从书包里摸出那包兔肉放在王静雅的手上，抬眼看她，“昨天我舅打的野兔，刷了油、调料什么的用火烤，可好吃了。昨天就想着给你带些来让你尝尝。你看看好不好吃。” 　　“一定很好吃。”王静雅忙回答。感动得不行。 　　“好吃也只有这么多。”苏梦萦笑嘻嘻，一不小心就学着她坏舅舅逗小姐姐时的调调儿。果然也让原本要哭不哭的王静雅瞬间破涕而笑，忍不住娇嗔的打了苏梦萦一下，不太好意思的说了句‘讨厌’。 　　小坏坏挑眉，颇有乃舅之风。 　　倜傥的很。 　　旁人……瞬间有种瞎了眼的错觉。 　　可惜讨厌的人之所以讨厌，其中一点就是因为他们的不识时务，以及上赶子的令人想把她暴揍一顿。 　　比如朱丽燕。 　　“苏同学，你还真是大度啊。这样……都能原谅？”朱丽燕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梦萦，嘴角微勾，要不是这里是教室，她坐的是木椅，苏梦萦真的觉得朱丽燕下一个动作，就是倚靠在卧榻上，脚也交叠微曲摆出魅人的姿态了呢。 　　苏梦萦认认真真的看着朱丽燕，跟在打量上好猪肉一样。她从小跟着‘苏家两恶’言传身教，自然深谙如何将人仅凭眼神，就逗得想要跳起来打自己的‘技能’。即便不能学到坏舅舅和焉儿坏二叔的十成十，但三四分还是有的。 　　至少对这个年龄段的少女很管用。 　　朱丽燕被苏梦萦的眼看得想跳起来打人，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她原本努力学习，试图保持的‘风度’，马下脸来有些羞恼的微仰着下巴盯着苏梦萦，“你看什么？” 　　“哦……”苏梦萦又是平时那副乖巧的小家碧玉模样，慢吞吞的，略显无辜的开口，“我就是……想看看‘热脸’长什么样子。” 　　她不介意自诩为冷屁股哦~ 　　教室里一愣，随意传来几声闷笑。 　　“你——”朱丽燕也不笨，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苏梦萦说的是什么意思。忽的站起来，伸手指着苏梦萦，瞠目结舌的说不出话来。 　　“对了朱同学。”苏梦萦继续笑眯眯，“昨天是我眼花？怎么没见着您？” 　　“昨天……昨天我不舒服请假了，难道还要给你报告不成？”朱丽燕回答的时候，瞄了眼王丝娜，才冲苏梦萦冷笑。一脸不屑。 　　“哦~~~”苏梦萦拖长了音调慢慢点头，依旧笑眯眯，作出无辜之姿来，“一游行结束您的病就好了，这真是太好了。”顿了顿想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自言自语，“回想一下，朱同学您的病还真是奇特，几乎都是专挑有游行的时候生。也是很有趣吼？” 　　苏梦萦这话一出，还真让班上的同学想起这件事，一直没发现完全是因为朱丽燕每次在游行前的动员会上非常积极活跃，所以反而让人忽略了游行当日她在不在。甚至不少人都下意识的觉得她在。 　　现在被苏梦萦戳破，才恍然了起来。再看向朱丽燕的眼神也就变得越发意味深长了。不仅仅是其他人，就连王丝娜都看向朱丽燕，脸色很不好看。 　　“你别胡说八道！”朱丽燕尖着嗓子指着苏梦萦说，眼神闪烁。“想要挑拨离间你道行还浅了一点！”说完，恨声骂道。 　　“小浪蹄子。” 　　话音未落，‘嘭！’的一声巨响惹得教室里的女生尖叫连连，就连王丝娜都吓得脸色微白。而朱丽燕就更不用说了，她的尖叫声是里面最大的。 　　尖叫之后，无论男女都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梦萦的方向。一脸第一天认识这位斯文文静旁听生的表情。 　　——刚才，在朱丽燕刚骂完‘小浪蹄子’四字的时候，所有人都眼睁睁的看见苏梦萦一脚往课桌上一蹬。桌子嘶啦的摩擦地面，极快朝朱丽燕移动撞去。要不是朱丽燕闪得快，估计桌子已经撞上她的腰骨了。 　　课桌受阻，嘭的一声撞到另一张桌子才停下。 　　……光是听声音就觉得痛。 　　王静雅……呆呆的看着被自己印象中文静的、乖巧的、斯文的老实孩纸苏梦萦撩起一脚就踢过去的课桌，慢慢慢的……转头看向小伙伴。 　　其动作，完全和教室里的他人如出一辙。 　　……向大佬低头。 　　苏梦萦笑，深得自家亲舅真传的冲吓得傻在那儿的朱丽燕微挑眉，呲牙一笑，露出小白牙，“您说谁是小浪蹄子呢？朱。同。学？” 　　教室安静如鸡。空气都要凝固的时候，上课铃的响起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从未觉得上课铃如此动听过。 　　而早就到了教室门口的卓教授这才踏进教室门，冷冷的看了看还傻兮兮的学生后，冲苏梦萦一抬下巴，“苏同学，你的桌子怎么回事？” 　　“咦？我的桌子……怎么去哪儿了。”突然智障的苏梦萦偏头，忙起身把自己亲自踹开的课桌搬回来。完事了好乖好乖的冲站在讲台上的卓教授道谢，“谢谢教授提醒，您不说我都还没发现。” 　　啊~恩同再造、恩同再造。 　　……编。你接着编。 　　同学们：→_→ 　　高冷的卓教授眼皮子抽搐几下，依旧冷冷，“哦，谢就不用了，等下我会单独给你多布置五道家庭作业的。” 　　“……” 　　苏学渣、苏学渣秒怂：……_(:зゝ∠)_ 　　……向大大佬低头！ 第8章 呜呜呜 　　苏梦萦一踢出名。简直就是颠覆了其平时文静的小家碧玉形象不说，就连平日里惯会弯酸人的朱丽燕现在也绕着她走，至于王丝娜嘛……虽然依旧极力表现出对苏梦萦这种粗暴、毫不淑女的行为的不苟同，但也确实让苏梦萦的校园生活多了几分宁静来。 　　就连几天后北平当局通过北平报大致上说了一下会适当的，在合理范围内改善对战犯的食物方面的消息后，王丝娜都难得没像平时那般做派，尽往自己脸上贴金。 　　王静雅和苏梦萦说到这事的时候，都忍不住偷笑。自从上次的事情后，反而让自己和苏梦萦的关系更亲密了一些。 　　也算是可喜可贺的结果？ 　　——除了不久后知道这件事的校长某次遇见苏爹后，当做玩笑讲了出来。 　　“啪！”戒尺大力的拍在餐桌上，光是这声音就听上去特别疼。 　　才一只脚跨进门槛，一只脚还在外的苏梦萦缩了缩脖子，怯怯的用她那双一对上就容易心软的眸子瞅着里面的苏爹，“……爹？” 　　目测似乎会被打？ 　　苏梦萦默默的抬起已经跨进门槛的右脚，才重新抬起时苏爹一瞪眼，沉声，“你还敢跑？” 　　“……”苏梦萦眨巴眨巴眼睛，不由的又瞄了苏爹一眼。收回视线眼观鼻鼻观心之前，又瞄了眼站在苏爹身后的胖婶儿。却没看见小花儿和苏二叔。 　　苏二叔估摸着收租去了，沈舅？还没下班回来呢。 　　……都怪她自己今天回来的时间比平日早。 　　“爹？”苏梦萦又瞅着自家苏爹眨巴眨巴眼，试图用可爱的小模样重新唤醒深沉如山的父爱。 　　可惜似乎并没什么效果。 　　“你说。”苏爹拍着桌子，吹胡子瞪眼，“你前段时间是不是欺负同学了？！” 　　得，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你现在还学会欺负人了你。”狂拍桌子中的苏爹，也不嫌手疼。 　　那餐桌的木质可不想苏梦萦那个年代的。 　　“今天我非要打你才行！”再一拍桌子，“你进来！” 　　“怎么了怎么了？没进门就听见动静了。”大步从门外走进来的沈敬亭一面将巡警帽子摘下来夹在胳膊下，一面伸手耙了耙略湿的头发。他刚听跑来找他的小花儿，苏爹要打苏梦萦。 　　……谁——？！沈敬亭严重怀疑是小花儿搞错了。但却是胖婶儿叫她来找自己的，说是老爷翻不到鸡毛掸子，直接把戒尺给翻出来了。 　　唬得他一路狂奔。就怕慢了他小侄女儿就被她那个明显已经不是亲爹的亲爹给打了。 　　大步跨过来，把依旧半进了大厅的苏梦萦单手一拎后领，藏到身后后，才嬉皮笑脸的看着客厅里虎着脸的苏爹，笑得眼角弯弯，“姐夫，这怎么个情况？还动上手了？”说完扭头低首看着苏梦萦，一面偷偷眨眼一面高声。“是不是你考试不及格啦？！” 　　“……我考试……都及格呀……”苏梦萦扒着自家舅舅，可怜巴巴。 　　——虽然她依旧是吊车尾的学渣_(:зゝ∠)_ 　　“那你做什么坏事啦？”沈敬亭瞪眼，借着苏爹看不到的方向眉毛动得跟个毛毛虫一样。 　　“……”苏梦萦看他把眉毛扭成波浪线，差点就没憋住喷笑。 　　‘啪！！’的一声拍得桌上的茶杯也跟着跳了起来，发出碰撞的声响。同时也惹得苏梦萦和沈敬亭一同放弃表演，朝苏爹望去。 　　“你们两个！还敢当着我的面一唱一和？！”苏爹拿起戒尺敲得桌面啪啪作响，“看样子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啊！啊？！来来来！给我过来！” 　　苏爹舞着戒尺，发出‘呼呼’的声音。颇有吕布大战群英的感觉在里面，连指着苏梦萦和沈敬亭的手势都变成了剑指。 　　“姐夫，我这……”沈敬亭护着苏梦萦，颇为苦笑不得，“我怎么说……现在也是巡佐呀，您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怎么也算是国家公务员，手下还管着十几号人呢。 　　他不要面子的呀？ 　　苏爹冷笑，用手上戒尺代剑遥指沈敬亭，“沈巡佐是吧？来来来，今天我苏慕白还真要看看有什么不好。” 　　说完挥舞着戒尺，一手拎着长衫朝沈敬亭奔去。 　　“哎哎哎？！姐夫您这是想打谁呢。”沈敬亭苦笑不得，一面夹起苏梦萦就打算往苏家大门外跑。 　　才走两步，大门从外打开，苏予然单手按在小花儿肩膀上垮了进来，看着天井处正跟老鹰抓小鸡儿似的，围着石桌转圈圈的三人，愣了愣，低头问刚在门口碰见的小花儿，“这什么情况？” 　　才收租回来，一下黄包车就在门口遇见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花儿，苏予然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小姐在学校打了人，老爷说要打她板子。”小花儿老老实实的回答。 　　“打谁？”苏予然一脸‘风太大我没听清’的节奏。 　　打沈敬亭那是正常得好嘛，打苏梦萦？从小到大就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现在说要打？ 　　还是用戒尺打？ 　　开玩笑呢？ 　　正夹着自家侄女儿各种抱头鼠窜的沈巡佐瞄见站一旁的苏予然，忙喊着，“苏二！快来帮忙啊！” 　　帮忙？ 　　苏予然一手握着小花儿的肩膀，一手微微扶腰，皮笑肉不笑，“抱歉啊沈爷，在下现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是谁前段时间拽着他去青山坪骑马，让他不小心扭伤腰的？连洗澡都困难有木有？！ 　　“予然你一遍去！”跟着石桌绕了好几圈儿的苏爹单手撑着桌面，用戒尺虚点沈敬亭，上气不接下气，“好小子，……今天要是打不找你，我就跟你姓！” 　　“我的姐夫啊……我跟着您姓行不行啊……”感觉单手夹着苏梦萦的沈敬亭都要给苏爹跪下了。一脸愁苦。 　　刚想再说点什么，就感觉到了衣角被扯了扯，一低头，是双眼都变成蚊香圈儿的自家侄女儿。 　　“……舅……我好晕啊……@ 0 @” 　　“老爷。”就在苏爹乘着沈敬亭低头和苏梦萦说话举起戒尺准备绕过石桌时，站在一边的苏予然开口，“您到底是因为什么要打小姐啊？” 　　“你自己问她！”苏爹气急败坏的把戒尺在石桌上敲得梆梆作响，气不打一处来的瞪着沈敬亭，“都是跟着你学的！居然还学会打人了！” 　　“我……”沈敬亭哭笑不得。在苏爹的瞪视下低头看苏梦萦，“你还学我打人了？” 　　“打人？”苏爹冷哼，“人一脚就将书桌给踢过去了，可豪气得很！”接着气急败环，“一个姑娘家，穿着裙子！还撩脚就踢！” 　　“……”苏梦萦正犯恶心想吐，没法儿说话。@ O @ 　　这下连沈敬亭也瞪眼苏梦萦了，“你穿着裙子就敢撩脚？” 　　话音刚落，苏爹就愤愤的哼了一声，又把戒尺往石桌上一拍。可怜戒尺今天被摧残了太多次，这次再拍到石桌上，戒尺前端就‘啪！’的一声应声而断，在谁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直的飞溅出去，恰好擦着苏梦萦的脸划过。 　　“哎哟！” 　　被当沙包夹在沈敬亭腰侧的苏梦萦捂着脸。这一举动搞得几个大男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宝儿？”前一秒还嚷嚷着要打苏梦萦的苏爹戒尺一扔就奔了过来，站在大厅内知道不会出事，最后也就是雷声大雨点小的胖婶儿连忙跟了出来。就连苏予然也眉头一皱，在小花儿的帮助下快步迈近。 　　“怎么了怎么了？”沈敬亭手一转就把苏梦萦放石凳上，单膝跪地紧张着看着捂着脸颊的侄女儿，扭头冲奔到面前的苏爹埋怨，“姐夫你看！伤到了吧？” 　　“我怎么知道这戒尺这么脆！”苏爹也很懊恼，早知道就不一直拍桌子了。 　　“老爷、敬亭少爷你们起开。让我看看。”胖婶儿挤开苏爹和沈敬亭，哄着苏梦萦，“小姐，你手脏，让婶儿给你看看。” 　　苏爹、沈敬亭在一边点头如捣蒜。 　　苏予然见了，也是哭笑不得，拍拍小花儿的肩膀，等她抬头看向自己后，才对她说，“去拿医药箱。” 　　“哎！”小花儿清脆应了，跑走。 　　等苏梦萦把捂着脸颊的手放下，细嫩白皙的左脸颊上已经多了一道隐隐浸血的血印子。看得苏爹连连拍在沈敬亭身上，“你说你怎么不躲远点儿。” 　　沈敬亭……沈敬亭觉得委屈。 　　“没事儿没事儿，过几天就好了。”苏梦萦眨巴眨巴眼，刚想伸手摸摸微痒略痛的伤口，就被胖婶儿拉住手。在她有些责备的神色中嘿嘿一笑，完了收了笑，才扭头看向自家后悔得不行，一直朝自家小舅子拍降龙十八掌的苏爹，“爹，我打人是因为那人先骂我。” 　　“有人骂你？”苏爹皱眉。 　　“嗯呐。”苏梦萦点点头，这边小花儿已经气喘吁吁的抱着药箱回来了，苏予然打开药箱，一样样的从里面拿出来。一面听苏梦萦说。 　　“她骂小浪蹄子。我就撩脚了。”苏梦萦顿了顿，微微偏首冲苏爹嘿嘿笑，“爹，我保证下次不穿裙子撩脚。” 　　她穿裤子撩。︿(￣︶￣)︿ 　　“这女学生嘴也这么脏？”胖婶儿听了，皱眉看看老爷沈敬亭他们，从苏予然手上接过已经倒了消毒水的纱布，对苏梦萦说，“有点疼啊小姐，忍着点儿。” 　　沈敬亭笑得跟个大反派似的，还是那种很有魅力的大反派，“下次舅舅教你几招。” 　　听得苏爹又下意识的一巴掌拍在沈敬亭背上，打完了才在自家小舅子‘我好冤枉’的可怜巴巴中讪讪，轻轻喉咙后看着自己宝儿轻声细语，“你在学校被人欺负了，怎么回来也不跟爹说呢。”佯装责备，“害爹差点打了你。” 　　“我们都知道您是随便说说，不在意的。”糟心的小舅子在一边凉凉，话音刚落就再遭几记铁砂掌，拍得他龇牙咧嘴。 　　“以后不准穿裙子撩脚。”苏爹心疼的对苏梦萦说，“你可是女孩子，……多不雅。” 　　“对！咱穿裤子撩！”不省心的小舅子帮腔。 　　气得苏爹捡起地上的半截戒尺作势要打。 　　还好沈巡佐身手敏捷。 　　之后几天苏梦萦就告假留在家里养伤，吃得那叫一个清淡，一点酱色都不给沾，惹得苏梦萦都想去厨房抱着酱油瓶子喝了。 　　没办法，这年头，女孩儿的脸那简直就跟命一样。虽然苏爹、沈舅，苏二叔他们都表示自家宝儿怎么都可爱，但也禁不住为她以后担心。就连胖婶儿也各种唠叨。 　　小花儿？这位少女差点就连脸都不让苏梦萦洗了。╮(╯▽╰)╭ 　　就这样足足过了近半月，脱了疤，也没啥问题后，苏家上下才略微打放心，但也不让苏梦萦出门。毕竟这脸上还有疤痕呢。 　　所以这种时候，‘宋先生’突然送帖子来苏家，说是家中不孝老三不日将留学归来，请苏爹带苏梦萦到宋家去玩儿，简直让苏梦萦是点头如捣蒜的答应啊。 　　别说只是去见见传说中的未婚夫，即便是去看猪哥，她也愿意呀呀呀呀…… 　　所以，什么时候去？她已经时刻准备着了。 　　期望着放风的苏姓少女乖巧端坐：(●u●) 第9章 叽叽叽 　　苏梦萦虽到了这个‘民国’后，也算是耳渲目染的懂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礼节，但毕竟家里人口简单，加上沈母在苏梦萦才生下的时候就去世，苏宅少数的女性也就胖婶儿和之前在苏家做工，现在已经回家准备出嫁的二喜。 　　即便苏爹、沈舅、苏二叔他们都对苏梦萦极好，但有些事和常识，少了女主人的家庭难免有所缺失。 　　好在苏梦萦也不是真正的小娃娃，所以从小就让苏家三男很省心，有时候时间久了也就多少对苏梦萦在某些事情上表现出来的‘无师自通’习惯性的帮忙找理由：比如胖婶说的，出去玩儿在小朋友哪儿看到的，或者直接就是我宝儿就是聪明咋地的吧？ 　　但也并不是全部，比如这次宋家送来的帖子。 　　苏爹拿到请帖的事苏梦萦是在饭桌上知道的，都已经开心雀跃的时刻准备着往外跑了，却等了两天发觉自家亲爹并没什么动静，疑惑的一问，才知道人宋家说的‘不日’其实还有近一个月的时间。 　　……_(:зゝ∠)_ 　　苏梦萦突然觉得自己傻兮兮，越是重要的客人就越要提前通知，等时间临近才收到帖子反而显得不尊重。 　　这和拿到结婚喜帖的架势是一样一样的。 　　知道‘真相’的苏梦萦眼泪汪汪，打算默默回房在角落静静抱膝坐着，做个安静的蛇精病患者。 　　好在毕竟年龄小，她又不是疤痕体质，所以又过了几天，苏爹看苏梦萦实在憋得没法儿了，也就允许她带着小花儿一起出去逛逛，但绝对不允许去城西，那里实在过于鱼龙混杂，万一自家宝儿出事了就不好了。 　　买买零食喝喝咖啡吃吃牛排什么的，还是可以的，哦，乘着今天出门，还可以去买几件衣服。 　　这让苏梦萦高兴坏了，接过苏爹给的十块大洋，美滋滋的就拉着站在一边被苏爹如此大方如此壕的甩银元行为惊呆了的小花儿，背上花布小包就往苏家大门外跑，头也不回的应着身后苏爹再次高声提醒“记住别去城西！小花儿看着小姐。”的话。 　　因为这段时间苏梦萦一直在家待着，也没去学校，所以苏二叔早就给每天接送她的王叔打了招呼，让过段时间再来。至于工钱，依旧照付。 　　也因为这样，苏梦萦和小花儿出了苏家大门后得自己沿着僻静巷道往外走，期间小花儿一直被苏梦萦拉着手，有些怯，有些含羞。但也乖乖的任由苏梦萦拉着，一直跟着她。 　　直到走出巷子苏梦萦扭头准备同小花儿说话的时候，才看见她这害羞的模样，先是一愣，随即就笑得很‘沈巡佐’的对任由自己牵着的小花儿调侃道，“小花儿，你这个样子真像是刚被我娶进门，第一次一起出门的小媳妇儿。” 　　“……小姐。”小花儿涨红了脸，气鼓鼓。 　　“啧啧啧，这一生气一娇嗔的样子更像了。”苏小不要脸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忍不住就像吊儿郎当的三七站，“看你这么可爱，等下姐姐我给你买花戴。” 　　“……”平身第一次被女生给调戏了…… 　　小花儿表示有些消化不良，微长着嘴傻兮兮的有被苏梦萦拉着走了一小段路后，才回过神来轻声嘀咕，“……比您大。” 　　“啊？”苏梦萦和小花儿手拉手站在路边，正张望的时候听见，又扭头看向身边的小花儿。可爱萌哒哒的小鹿眼下意识的就往下移，但还未到‘目的地’又重新快速移回小花儿的脸上，微微睁大，显得无辜又纯洁，“……什么比我大？” 　　我们都属于发育晚的小仙女儿哦~~~╮(╯▽╰)╭ 　　“我的年龄，……比您大。”小花儿微微低头，说。 　　“哦~~”明白过来的苏小黄哂笑着扣了扣脸颊，凑到人小花儿面前，嬉皮笑脸。“那我等下给您买花戴，小。姐。姐~” 　　苏家小不要脸。 第10章 啪啪啪 　　老实的小花儿都不想理面前的小不要脸了，但最后也只是红着脸努了努嘴，什么都没说，微低着头默默的生闷气。 　　看得牵着人家手的苏梦萦一脸美滋滋，瞄了好几眼看小花儿不说话后，才又笑嘻嘻的抽过去，眼角弯弯很可爱的瞅着人家，“小花儿我们坐电车吧？我都没怎么做过。” 　　“电车？”小花儿果然抬眼，眼里也有好奇和雀跃来，但又带了些对未知事物的犹豫。她看了看苏梦萦后，抿了抿嘴，也忍不住看了眼车水马龙的街道，这才扭过头来对苏梦萦说，“小姐，要不……我们还是做黄包车吧？” 　　小花儿想了想后又说，“那个电车很危险的。” 　　“恩？”苏梦萦一脸迷茫，想了想后大概懂小花儿的意思了，“没事的，电车很慢，即便它不停我们也能上去。” 　　这时候的有轨电车虽有站台，但却不多，只是一个标志杆。不过因为车速很慢，所以人们并不需要一定在站台处等，随时都可以跳上车。每天放学的时候，苏梦萦都能看见有人这样登上电车，一直很想尝试一下。 　　这种跃跃欲试的心态就像是你到了一个景点或餐厅，一定会去它最出名的风景区转转，点最有特色的菜肴是一样的道理。 　　只是苏梦萦一直没什么机会去尝试这独属于民国时期才有的电车，今天难得有机会，怎么说也要去试试才行。 　　“不是。”小花儿摆摆手，有些着急。“我是听我奶说，那个电车又有电的。”小花儿顿了顿，“说是一不小心就会被电死的，太危险了小姐。我们还是做黄包车吧？或者我陪你走过去？” 　　这‘电车有电，会电死人’的说法苏梦萦很久以前还真听沈舅、二叔他们闲聊的时候提起过，不过也是当做闲话说笑。当时苏梦萦也在，听过了也就抛之脑后了，今天听小花儿说起这个，又记了起来。 　　可这种言论，也是北平才有电车，大家还对这东西不了解传出来的。现在电车也算是在大城市都比较常见的了，小花儿却还有这种固执的想法，反而让苏梦萦略感吃惊。 　　但见小花儿的表情实在害怕，苏梦萦也只好暂时收起自己想要‘猎奇’的雀跃，冲小花儿微微一笑，“没事，你要害怕我们就坐黄包车。”说完，拉着小花儿的手离开路边，一面沿着街道向前，一面对身边的人笑着说，“我们先坐车去‘四季如春’看电影，然后出来了再一起去西餐厅吃牛排，完了再去成衣店逛逛。” 　　“啊……？”小花儿眼睛亮亮，“小姐，你要带我去看电影啊？”说完，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打扮，另一手在身上抹了抹，有些犹豫的抬头重新看向苏梦萦，“会不会……很贵啊？要不我还是在外面等小姐你看完了出来吧？” 　　“不贵不贵。”苏梦萦笑眯眯，拍拍背着的小布包，“爹可给了不少零花钱呢，今天听我的。走走走……” 　　不再给小花儿说‘可是’的机会，拉着她笑得眼角弯弯的向前跑，一面冲街边招手，声音清脆软糯，“黄包车。” 　　等苏梦萦拉着小花儿上了车，说说笑笑的离开，都没发觉有人一直目送着她两，直到不再看见。 　　“少爷。” 　　旁边老仆唤到，坐在老字号珠宝铺二楼倚窗处的高立冉转过头来，十八岁的年龄虽依旧让脸上带着青涩气，但眉宇干净，眼睛坚定明亮。配上他端正的五感，让任何一位有学识有见地的长者见了，都忍不住赞一声‘有志青年’。 　　“伍伯。”他在老仆走近之前喊到，“母亲选好首饰了？” 　　“没呢。”被唤伍伯的老仆笑眯眯，眼角布满细纹。“说是让我陪着您去挑件儿西服，少爷，走吗？” 　　高立冉微皱了眉头，略显不耐，“要不伍叔你就看着帮我买吧，学校还有话剧彩排，实在没这个时间弄这些。” 　　他是北平附大学生会的干事，前段时间举行的游行他也是其中之一。因为他们的努力而给在狱中的那些人争取了比之前更好的待遇，这是一件非常令人振奋的事情。但现在依旧处于新时代和旧时代的交替中，依然有很多人明明生活在新时代里，穿着、思想却依旧停留在腐朽的从前。 　　这次的话剧就是倡导让更多的女性能够重新认识自己，了解自己。高立冉觉得这比陪着母亲来为了一场连请帖都还没收到，就已经急急忙忙开始购买新的首饰礼物，准备着去朝一些人讨好来得有意义。 　　可毕竟是自己的母亲，难得要求自己陪着出门一趟，难到能说不吗？ 　　但已经在这里枯坐了一个多小时的高立冉也终于耗尽了耐心，不想再将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聊的事上。所以伍伯一说还要去选他的礼服，就直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拿起放在旁边的书包斜跨上后对伍伯说，“伍伯，礼服我就不去挑了，你帮我随便选一件就行。我这里还有事，先走了。” 　　“哎？少爷？少爷？”伍伯喊着高立冉，但对方哪有回头一次。匆匆的就下了楼梯，出了店门就直奔学校的方向去了，剩老仆在二楼摇头叹气。 　　另一方面，苏梦萦和小花儿已经到了电影院门口，等付了车钱后，就拉着小花儿朝影院处跑去。 　　现在的物价在苏梦萦眼里根本不是‘非常便宜’能形容的，毕竟是从‘吃碗面都要十元钱’的世界过来人，所以一张电影票才2角钱总让她感到很不可思议，却没想过，这个年代一斤猪肉都才一角六分钱而已。 　　每次苏梦萦难得买次东西，对方找补她‘厘’这个单位的钱时，总会忍不住拿在手中默默看好一会儿。那低头凝视的样子落在旁人眼里就是‘穷学生囊中羞涩’的表现。完全不会想到苏梦萦其实是在感慨自己有一天能用比‘分’还小单位的钱币而已。 　　所以王静雅时常说苏梦萦身上有股子气度，一股子一下子花一元钱都能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大家闺秀气度，全然不想是小门小户出来的。 　　生在连公交车都普遍是两元钱时代的苏梦萦：……(●—●)？？？？ 　　掏钱买电影票的时候也一样，小花儿在一边看着都忍不住皱起鼻子了，苏梦萦却一脸美滋滋，临了还把人售票处刚找补给她的六角钱塞到小花儿手上，在对方扎着手紧紧握在手中，就害怕有谁突然从自己手上抢走似的时候冲她开口，“零钱给你保管。” 　　“好。”小花儿拽着钱，捏得紧紧的。 　　这让苏梦萦忍不住想笑，问清楚售票口的工作人员距离开场还有一会儿后，她决定带小花儿去花钱。 　　“小花儿。我们买点零嘴吧？”苏梦萦挽着小花儿的手，乖巧的偏头靠着她，一副‘傍大款’的架势，“我刚看见外面有卖炒栗子的，想吃。” 　　“好。”小花儿点点头。 　　“还有那个炸糕看起来也不错哒~” 　　“……好。” 　　“再点一碗馄饨我们分着吃吧？只吃甜的好腻~” 　　“……” 　　小花儿已经被自家小姐那么会花钱给惊呆得暂时不想说话了。 　　但万万没想到的是，等从电影院出来后，苏小败家子直接把揣了十快钱的包也给小花儿背，接下来的西餐厅牛排、成衣店的衣服，全是小花儿付的钱。 　　……付到后面……似乎也就麻木了…… 　　小花儿：……(●—●) 　　苏梦萦美滋滋，回苏家的路上还对依旧神游天外的小花儿说什么‘女孩儿就是要富养，这样才不会轻易被男生骗了。’ 　　多年后，小花儿成功在苏梦萦的教导下，成长为把一箱子黄金倒进海里，都眼不眨一下的霸王花。 　　搞得小花儿的追求者后来好不容易抱得美人儿归，并听说了这段故事后，恨不得把苏梦萦给掐死。 　　就说为什么他的情路如此坎坷，原来祸根都在你这儿呢！！Q皿Q凸 　　苏梦萦：……(●u●)？？？？？ 第11章 啾啾啾 　　就因为脸上一点点点的小伤，苏爹直接给自家宝请了快一个月的假，反正是旁听生，北平中学的校长又和苏爹是故交，自然清楚苏爹这个女儿奴的事迹，加上这次事情的起始和自己也多少有点关系，也就哭笑不得的答应了。 　　感谢这个时候还没有坑爹的升学率。 　　所以等苏梦萦下了车，站在街边不由饱含深情的看着北平中学的大门，深缓的吸了口气。暗下决心，从今天开始，她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不过‘上’字才想完，苏梦萦就打了个哆嗦，摇晃了一下脑袋把刚才的念头给努力的抛之脑后。 　　“王叔再见。”苏梦萦回头对王叔说。笑得眼角弯弯。 　　“小姐再见。”王叔点点头，这才拉上黄包车离开。 　　“梦萦！” 　　才往校门口走了两步的苏梦萦回首，看见正笑嘻嘻一脸惊喜朝自己跑来的王静雅，等到了面前很自然又亲昵的挽起她的手，一起往校门走的时候，一面娇嗔抱怨，“你怎么这么久没来学校啊？害得我都以为你是不是在家准备嫁衣要出嫁了呢。”顿了顿后摇了摇她的手臂说，“不行，我得找机会去你家玩儿，不然万一你又不来学校，我都不知道去哪里找你。” 　　王静雅现在才想起来，直到现在她也只听苏梦萦说过一次‘家住南城’而已，至于详细的地址却是不清楚的。而同样的，似乎苏梦萦也重来没问过她具体家住哪里，这样想想，和其他朋友比较起来，实在是太过生分了。 　　王静雅刚准备开口邀请苏梦萦什么时候去自己家玩儿的时候，又实在没觉得自家有什么值得娱乐的地方。她家虽是裁缝，有些余钱，但因为家里还有个刚定亲的哥哥，以及未成年的弟弟，所以平时一家人很是节约。王静雅也很感激父母在这种情况下，也没有以‘给哥哥弟弟省钱’的名义不让她继续读书，所以平时并未有什么要求。 　　想说去逛街吧，兜里小钱是有，可也不够进一次稍好一点的咖啡厅的。故原本张嘴欲说，现在也变得讪讪，慢慢闭嘴了。 　　反倒是苏梦萦笑嘻嘻的从王静雅挽上自己后，一面低头在书包里往外掏着什么，一面答应着王静雅，“好啊，有机会到我家来，我带你去钓虾。” 　　她家后院的水榭小湖，当初为了那群大白鹅可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接连不断的买了小虾小鱼，甚至有次败家的沈舅和苏二叔两位少年去茶馆听评书回来后，还一起凑钱买了些梅蛤，也扔里面供给那些‘鹅大爷’们吃，说是上供，免得每次靠近水榭就被啄。但两块大洋就买了一点点，又被苏爹以败家的名义拿着鸡毛掸子撵得抱头鼠窜。 　　后来没几天还是小小豆丁一枚的苏梦萦无意发现，被叫梅蛤的贝类，其实就是自己曾经吃过，非常美味的海瓜子，忙拿了自己的小钱钱让胖婶儿买。苏爹知道了，笑眯眯的又给加了两块大洋，让胖婶去买回来给苏梦萦玩儿。 　　才抱头鼠窜没两天的沈舅和苏二叔：……→_→、→_→ 　　等买回来后，苏梦萦却全倒进水榭小湖里，一时间湖面上白鹅哄抢，羽毛纷飞，很是热闹。 　　默默从湖面上收回眼，才抱头鼠窜完没几天的沈舅和苏二叔默契的一起扭头看向同样站在一边，目瞪口呆中的苏爹：……→_→、→_→ 　　一脸‘姐夫/老爷你今天要是不打这个豆丁就是偏心！是一碗水没端平！’的表情。 　　然后？ 　　然后苏爹脱了脚上的软布鞋就朝前两天才抱头鼠窜的沈敬亭和苏予然拍去，撵得鸡飞狗跳的同时还不忘怒吼，“都是你们带坏宝儿的！” 　　成功让‘苏家两恶’完成了从‘这也行？！(;°;Д;°;)∑(っ°Д °;)っ’到‘我既无言以对( ╥ω╥` ) ( _)’的蜕变。从此以后坚定了‘我家的小矮子说什么在姐夫/老爷面前都没错’的逻辑，慢慢的也就跟着潜移默化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沈舅、苏二叔：……_(:зゝ∠)_、_(:зゝ∠)_ 　　而被小鱼小虾小贝壳伺候着的大白鹅一个个养得油光水滑，时不时胖婶儿还切碎青菜叶子丢给它们，算是荤素搭配。搞得后来一摇一摆走路时小揪揪一样的尾巴肥嘟嘟的，苏梦萦能蹲那儿双手托下巴看半天还不嫌腻。 　　这让大白鹅看苏家隐形小BOSS的眼神除了敬畏外，还透着一丝古怪来。 　　每每发现苏家小BOSS又在盯着自己的尾巴看后，就示威般的蒲扇几下翅膀，‘嘎嘎’两声后讪讪的去湖面飘着去了。 　　后来等后院的白鹅终于被胖婶儿给处理完后，小湖里的小鱼小虾和瓜子贝没了天敌，也就‘肆意狂欢’了起来。所以时不时的，苏梦萦家里总能吃到北平城部分人都比较难吃到的河虾和瓜子贝。 　　有时候吃不了时，苏爹就会送去给宋府，‘美其名曰’尝尝鲜。 　　每次都会得到人宋先生的欣喜回信不说，还总会礼尚往来的回赠小礼物。恰到好处的是价格不会太贵，偏退回去显得矫情，收下反显亲切的土特产等。 　　如此几次后，苏爹也就不好意思再故意送些自家小湖里的小鱼小虾了，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有些清高傲娇的私塾先生曾表示‘送过去估计也是喂他家的小猫小狗。”‘但我就送’╭(╯^╰)╮的模样。 　　明明是想捉弄一下对方，偏偏恶作剧的东西却被对方完全当做礼物收下不说，还一脸欣喜的回赠打礼物。这份坦荡反而让难得促狭一次的苏爹不好意思了起来，所以后来的往来，还真多了几分真心在里面。时不时的甚至会和宋先生聊一聊最近看过的好书，和一些心得等，不曾再送过鱼虾，反倒是‘宋先生’主动提过几次，说是很想念这种野趣的味道，笑着问苏爹要。 　　事后苏予然抱着苏梦萦，笑吟吟的对沈敬亭说，“‘宋先生’果然不负先生之名。咱家老爷……”后面的话并未出口，但双手枕在脑后，悠闲仰躺在凉亭石椅上，闭眼发出一连串‘啧啧’之声的沈敬亭，已经间接的补充了苏予然未出口的话。 　　——忒单纯╮(╯▽╰)╭ 　　回到校门口。 　　苏梦萦忙着低头在书包里翻找给王静雅带的东西，自然没留意到身边少女的神色变换。掏出两个不大的油纸包后，将其中一个递给她，笑嘻嘻，“给，在‘四季如春’外买的糖炒栗子，现在凉了，不过味道还是很好的。” 　　“哇，谢谢！”前一秒还在伤感的少女看见小零嘴瞬间又开心了。从苏梦萦手上接过油纸包，开心，“梦萦你对我真好。” 　　“没带多少，一包里也就二十来颗。”苏梦萦说到这里忍不住鼓了鼓腮帮子，小哀怨，“我舅昨天晚上吃了大半，这些还是我从他嘴下救回来的呢。” 　　王静雅听得乐死了。明明是件很小很寻常的小事，偏苏梦萦就是可以说得很逗趣。比如现在，就一脸‘虎口夺食’的英勇状。 　　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被打身后突然传来的咳嗽声给惊到，一起扭头看清来人后，……有些傻眼。 　　“卓……教授。”不知为什么，苏梦萦这声卓教授喊得有些虚弱。 　　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两人身后的打卓教授可有可无的‘嗯’了一声，淡淡的扫了眼苏梦萦手上的油纸包后，慢吞吞抬眼看向她，“病好啦？” 　　“……好了，谢谢卓教授。” 　　卓教授点了点头补充，“那找时间我给你补习一下这段时间你落下的数学吧。” 　　“……QAQ” 　　苏学渣晴天霹雳中。 　　卓教授看了看已经快要石化的少女，慢吞吞的，若无其事的开口，“这是‘四季如春’外的糖炒栗子？” 　　像突然打通了任通二脉一般，苏梦萦机灵的把手上的油纸包往卓教授面前一递，笑得乖巧又讨好，“请卓教授吃。” 　　高冷的，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卓教授点点头，一句客套话都没有的拿走了苏梦萦手上的油纸包。施施然走掉。 　　剩身后两位少女站在原地一脸懵逼。 　　(⊙v⊙)。(⊙o⊙) 第12章 咣咣咣 　　可怜苏梦萦带了两份糖炒栗子，原本想着午休的时候和王静雅面对面坐着，一边聊天八卦最近学校发生的事，一面美滋滋吃小零嘴的，这到好，自己那份儿被卓教授给中场‘拦截’了。还是王静雅有良心，立马打开手上还没捂热的油纸包，抓了大部分给苏梦萦，笑着说，“分你一半。” 　　后来在苏梦萦的坚持下，对半分。两人笑嘻嘻的互相挽着对方，朝教室方向走去。 　　北平中学有自己的食堂，早上自己从家里带了食盒来的学生就先去食堂将自己的饭盒放到固定的位置，午休的时候食堂会提前给你热好重新放到专门的地方，让学生自己凭借之前已经挂上去写有自己名字和班级的小木牌拿自己的。 　　当然了，除了帮从家里带饭的学生热饭外，食堂自己也提供午餐，价格便宜不说，分量也很足。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比想象的能吃，即便是苏梦萦这样的小矮子，也能吃满满一碗饭。 　　所以当看见坐在对面的王静雅只吃了一点就放下筷子后，腮帮子微鼓着，问，“今天的菜不和胃口？” 　　王静雅微微摇头，有些羞涩，看了看周围确定并没有人注意她两后才微微凑近了和苏梦萦小声低语，“……我最近胖了。” 　　“……？？？”苏梦萦听了，停止咀嚼，看了看王静雅。疑惑，“不会啊，女孩子就是要肉肉的才好看嘛。” 　　显得可爱，就像她一样。 　　脸颊略带点婴儿肥的苏梦萦：︿(￣︶￣)︿ 　　“哪里好看了。”王静雅忍不住坐在位子上跺了跺脚，又凑过来说，“我想……像白学姐那样。”忍不住星星眼的王静雅一脸‘遇见生命中的女神了’的表情。“又高挑，又漂亮，最重要的是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大家闺秀出来的。” 　　“……谁？”苏梦萦偏头瞅着王静雅，捧着碗筷咀嚼。 　　有些萌。 　　“北平附大的学生会干事白伊槿白学姐。”王静雅一脸‘你居然没有听说过她？！’的惊讶表情，但马上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点点头，“是了，白学姐来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你刚好请假了。” 　　“白伊槿？”苏梦萦重复了一遍，莫名的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她就是上次组织警察局游行的带头人之一。”王静雅一脸说到自家偶像各种自豪花痴的模样，“虽然上次游行没去，但前段时间她有来给我们上课，白学姐知道好多东西啊，而且打扮也很时髦。她穿一身白色小洋装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别说是男生了，就连不少女生都觉得她很美丽。” 　　哦……想起来了。苏梦萦点点头，之前从王丝娜的口中听过这个名字，怪不得有些耳熟。“让学姐来给我们上课？” 　　苏梦萦关心的重点和王静雅有些不一样。 　　“嗯。”王静雅点点头，“听说是校长的意思，原本北平中学和北平附大就是一体，让高年级的学长学姐们来给低年级的上课，可以互相学习。甚至能更加知道我们的问题点在哪里。要是有学长学姐一时间无法解答的问题也不用担心，因为科任老师就坐在教室后面，随时可以进行补充。” 　　苏梦萦点点头，心中很是佩服校长。估计用这样的方法，多少也和前段时间闹出来的游行有关系吧？大学生每天的课时相对不像中学，一天固定的六节课。每天都是三点四十放学。 　　很多时候，大学生的课业有时候一天就只上半天，甚至只有两节课也是正常的，这点和苏梦萦原本的时空的大学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校长用这样的方式把附大的学生‘拴’在学校，实在是高明。即便有个别学长学姐突然在课堂上爆出几句激进的言论也没关系。后面老师坐在哪儿呢，第一时间就能出声把话题带开，实在是一举数得。 　　“所以？”苏梦萦算是明白王静雅为什么突然就变得这么注重形态了。同性之间相互比较，如果差距不大的情况下大部分时间会滋生一些负面的东西，比如‘她凭什么就比我高出那么一节？！’的不服气和嫉妒。但如果对方距离自己实在太过遥不可及的时候，就会滋生出崇拜憧憬，甚至忍不住以对方为参照物进行效仿。 　　现在王静雅明显就是后者。苏梦萦突然就对白伊槿产生了好奇。 　　“所以我要让自己看上去再瘦一些。”王静雅凑在苏梦萦身边，吃吃笑，“等再瘦些，我就让我娘给我做一件小洋裙，也要白学姐那种，一旋身就能散开，像朵花儿一样的。” 　　“哦。”苏梦萦点点头，又美滋滋的夹了一块肉丢进嘴里，一面咀嚼一面瞅着明显还没吃饱眼中透着渴望的王静雅小伙伴，“那你加油。” 　　“梦萦，你和我一起吧？这样我更有动力不点。”王静雅挽着苏梦萦的隔壁说，头靠在她的肩膀上，强制做小鸟依人状。 　　“我？”苏梦萦一脸(⊙0⊙)的看着王静雅。 　　“对呀~你再瘦点，一定更好看。” 　　“还是免了吧。”苏梦萦连考虑都不考虑就拒绝了王静雅这个邀请，“我觉得我这样肉肉的很好呀~︿(￣︶￣)︿”，有些小婴儿肥才显得可爱嘛…… 　　“再说了，我现在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十四岁的少女坐在椅子上，双脚还距离地面有些距离，悬空着先后晃动，端着碗筷挺直了腰板和胸膛，一脸小傲娇的看着身边比自己大了那么一两岁的少女，“我是要‘努力成长’的人。” 　　这辈子，绝对不做小太平哼唧~ 　　可惜两人友谊的默契值似乎并未点亮，王静雅看看即便苏梦萦努力挺直了腰板，自己还是很轻松顺便一扭头就能看见她的头顶后，了然的点点头，并像个大姐姐似的，揣着爱怜的神情轻抚……她的头，一面说，“没错，你还是不要和我一起了。” 　　顿了顿后，继续爱怜抚头——“你看你现在都已经这么矮了。” 　　“……” 　　嘴里叼着肉肉的苏梦萦想咬人。 　　这叫厚积薄发！厚积薄发！！！ 　　苏梦萦：Q皿Q凸 第13章 嗯嗯嗯 　　厚积薄发的苏梦萦吃完午餐后，午休时间和王静雅聊天时不仅吃完自己那份人家重新分给她的糖炒栗子，还打着‘这东西卡路里高，你要少吃’的口号，‘邪恶’的又从王静雅‘QAQ’的表情下又抢了两颗，充分的诠释了什么叫真正的‘记仇’。 　　但没想到等抢完后，王静雅又凑了过来，一脸好奇，“梦萦，有时候觉得你懂的东西好多哦。” 　　苏梦萦一脸‘我知道你一定是看在我长得可爱的份上勉强夸奖我’的表情，“……我成绩向来倒数。” 　　“谁说这个啦。”王静雅拍苏梦萦一下，娇嗔，“我是说你居然知道‘卡路里’这个词也……”顿了顿后又开口，“我都是前段时间无意中听王丝娜她们聊天，才知道的。” 　　……原来这还是个时髦的句子。 　　“我也是无意听别人说的呀。”苏梦萦面不改色心不跳的说，“这不是难得去西餐厅的时候，听隔壁桌的女士说的。知道了不少东西。” 　　“你还去西餐厅了啊。”王静雅有些羡慕，“我到这么大都还没去过这些地方。听说那个牛肉，端上桌的时候还有血水，是生的？”说到这里她皱皱眉，“这样好吃吗？” 　　“唔……我吃的是已经熟了的，不知道那种好不好吃。”苏梦萦想了想后回答，“其实我也不太适应那种太生的。”她嘿嘿笑。 　　王静雅认同的点点头，下一秒做了个‘不说这个了’的手势，凑过来好奇的看着苏梦萦，“哎？你还没说听见那些女士说什么呢。” 　　“哦，就是哪些卡路里高那些低的事。”苏梦萦说得很寻常，却没注意到从刚才她和王静雅的谈话就已经让教室里的其他女生留意到了。 　　还是刚想说什么的王静雅注意到了周围，左右看时是其他偷听女生讪讪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等苏梦萦也跟着王静雅一起看来时，才笑着冲她说，“那个……苏同学，我们可以听吗？” 　　不仅仅是她们，就连原本坐在一边的王丝娜和朱丽燕也露出一点渴望来。她们现在虽然不再对苏梦萦轻易大小声，但也同样拉不下脸过去听。最后也就坐在原处，闷气轻哼，“……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听来的道听途说。” 　　“就是。”朱丽燕应和着，这段时间她天天回家后都要先去给她爹报备一下和王丝娜上学时的情况，连着她也被自己爹传染了焦虑，听说最近朱家在南街的店铺也不知是怎的，总有警局的长官上门，一不收‘孝敬’，二不买东西，人还倒着给钱，说是巡逻到这里累了，借贵店歇歇脚。说完就笑吟吟的坐下了。 　　这任谁想买东西的客人，一进店就看见一屋子穿黑白皮的长官心里不咯噔一下啊？才在门口一顿，人家齐刷刷的看过来，让人毛毛的。还不等店里掌柜小二迎上前，就讪笑着一面说‘哦，走错了走错了’，一面退出去。 　　毕竟朱家卖的东西，又不是独一份，大不了就是多走两步路去另一家买同样价位的物品罢了。偏你又没法儿说‘长官您能不能别来了？’这样的话，真是明明知道自己被阴了，却还不知道到底得罪了哪位神仙。 　　朱家虽是乡绅，但实际也早就落魄，要不是老底子比较厚实，真撑不到今天。但也从很久之前就没什么进项了，每年总要变卖一点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才能支撑全府的开销。偏无论是后宅珠宝首饰的攀比，还是前院男人们的烟土戏台，都从未收敛过。 　　去年，隔壁二房才又填了一唱戏的，每天吊嗓子让朱丽燕都烦死了。就像她姨太说的一样，天天跟在号丧似的。果然是出了那种地方也止不住骚气浪叫的贱东西。 　　所以这唯一有盈利的店铺被这样一弄，她爹就越着急，越是想往王丝娜他们家使劲儿，先带着也叫她在学校的时候更殷勤一些。 　　所以才有了刚才殷勤的附和。不过好在高丽燕平时也总讨好巴结王丝娜，最近虽频繁了一些也并没人发觉。但也间接的证明了朱丽燕的本身不是？ 　　但其实她在说这话的时候，眼还是不由自主的朝被班里其他女同学包围在中间的苏梦萦方向看了几次，那明明眼中透着渴望，脸上偏偏又要摆出一副不屑和轻蔑的样子，也着实难为她了。 　　而另一方面，苏梦萦听了大家的话后，很无所谓的点点头，“可以啊，不过我也是道听途说，你们听听就好。量力而行，毕竟……我还是觉得女孩子有点肉肉的才可爱。” 　　吧唧吧唧嘴，微微偏头疑惑怎么自己的审美和大家就这么不一样？ 　　恩，一定是她们错了(●u●)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会自己分辨的。”其中一女生开口，虽一面这样说，带也已经拿起小本本和笔，一副时刻准备奋笔疾书的架势。 　　这明显撒谎的小模样，比她家沈巡佐还不走心。 　　苏梦萦心中啧啧。 　　“行吧，那我就挑我还记得的说？”苏梦萦说。 　　然后一群十四、五、六岁的少女们就围在一起嘀嘀咕咕说着笑话，等午休结束的铃声敲响时，苏梦萦竟然因为这件事又在女同学心中小刷了一把好感度。虽不至于瞬间一跃成为班级红人，但也算是从陌生人到路人粉的转变吧。 　　这让苏梦萦感到小小的惊喜。 　　等上课铃敲响，这节课的老师带着一青年进来时，她的嘴角都还带着笑意，显得很是可爱。 　　“同学们，今天这节课的小老师就由我身边的附大同学来给你们主讲了。”站在台上的老师说完这句话后，笑着扭头看向身边的人，“你来做下自我介绍吧。” 　　青年听了，不找痕迹的收回刚进门就瞄见苏梦萦的眼，无视朱丽燕脸上的跃跃欲试和莫名自豪，得意的左右张望着，似乎想高声说点什么。 　　他站上台，冲教室里的众人微微一笑，“老师又开玩笑了，说什么‘小老师’这个以我现在的水平是真的当不了的。说上课，不如说是我们一起探讨学习。不过我虚长在座诸位几岁，又有幸成为北平附大的学生，所以要是愿意，可叫我一声学长，想要更亲切一点，也可以叫我的名字。” 　　他顿了顿，继续。 　　“我姓高，名立冉，高立冉。” 第14章 唷唷唷 　　这节课是国文课，但也是苏梦萦除了数学、理化外，第三不好的学科。估计是老师在上课之前大致上有和台上的这位高学长说班里的情况，所以苏梦萦总觉得他时不时的就会刻意的朝自己的方向扫上一眼。 　　这种状似对差生的‘特殊照顾’……真是久违了。 　　苏梦萦：……_(:зゝ∠)_ 　　要是只是投以眼神的关爱……苏梦萦也就忍了，但问题是一节课下来，这位明明长相还不错的学长，居然无视其他人的踊跃举手，其中还包括朱丽燕就差伸到他眼皮子底下的手，点了她两次回答。 　　一瞬间进门前还觉得不错的样貌就变得面目可憎了起来。 　　没办法，如果放在苏梦萦原本的时代里，她自信自己的语文怎么也不会太差，但这里是民国也！是一个小学生的阅读量放出去，都能随便吊打普通大学生的民国也！？ 　　其他科目先不谈，单说苏梦萦刚拿到国文课本时粗粗一翻，就暗自咂舌。课文内容丰富，文字深度远胜她那时读的语文课本，最出乎她意料的，是里面的理念也十分先进。课本内容除包括《礼记》《国策》《左传》《孟子》以及历代名家诗文，还引进了西方文学。 　　除了讲伦理、说审美，倡导良好生活习惯，更有普及社会常识、培植爱国情操的。涉及面之广完全超出苏梦萦的想象，甚至有几堂国文写作课上，老师还拿了几篇八股文来给大家一起研究分析，不谈内容，只单单说八股文的写作理论和技巧,也是值得后人借鉴的。 　　……苏梦萦听得满头雾水，时刻在怀疑自己其实就是个文盲。亏她当初还以为自己即将走上学霸这条人生巅峰，但事实证明即便穿越一次，学渣依旧是学渣，甚至有可能达到更渣的水平。 　　她现在能每科及格，真的多亏了自家身为‘私塾先生’的亲爹，也多亏了她仅剩不多，‘及格万岁’的自尊心。不然这个旁听生……不当也罢。 　　原本以为在经历了刚当旁听生时的懵逼后，后面也应该没什么能难倒她的时候，却又来了这位小哥哥再一次让苏梦萦感受了一次‘我是谁？这是哪儿？我在这儿做什么？’等心路历程。很是扎心。 　　偏坑坑巴巴勉强回答完问题坐下后，讲台上的小老师明显不太满意苏梦萦的表现，虽没明说，但脸上神色多少透了一些出来，让教室里的其他人都看得清楚。 　　尤其是朱丽燕，不知为何，在苏梦萦回答得不是很好重新坐下后，很是得意的朝她丢了个眼神过来，之后再甜甜的朝高立冉看去，一种‘我背后有人’的小人得志模样。看得苏梦萦一脸莫名其妙不说，还略感不愉。 　　就算是一只苍蝇，在你周围嗡嗡久了也会令人生厌，恨不得一个苍蝇拍打死的，更何况是个时不时就做点怪相的人？ 　　所以等差不多快到下课时间时，高立冉的一句话让苏梦萦突然就从郁闷变得火大起来—— 　　——“在座诸位都是新时代的学生，所以无论是在举止上、行为举止以及思想上，都应该具有一名新时代人应该具有的东西，摒弃那些旧时代的糟粕。尤其是女孩子。”高立冉在说到这点的时候顿了顿。 　　而苏梦萦则微微皱了皱眉。 　　高立冉继续，“旧时代，甚至是现在，很多没有接受过当代教育，或者说部分接受了当代教育的人，依旧会把自己的定位放得很低，或者只比从前高出那么一点点。但终极目标却是不变的——嫁一户更好的人家。” 　　“而读过几本书，识个几个字，就能比不会读书识字的嫁得要好。上过学，留过洋的亦然。可是我们的定位只能到这里吗？我们的人生最终目标就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最后嫁个更好的人？然后相夫教子？” 　　“如果有人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么她的思想依旧和旧时代的女性没有任何的区别。我们应该要有更远大的理想和追求，应该完全抛弃掉这些，去追求更崇高的梦想，去努力、奋斗才行！” 　　高立冉从苏梦萦身上移开眼，慢慢环视教室，从不少人的脸上看到深思和迷茫后微微一笑，“如果有想不通的，没关系，下来之后随时可以找我聊天，只要不是假日，我都在附大……” 　　“谢谢高同学。”一直坐在教室最后空位的国文老师在高立冉说出他的班级地址时打断他，站起身带头鼓掌，等教室掌声响成一片持续了一阵后老师才平举双手，掌心向下压了压，在教室重新安静后，才一面朝讲台走去，一面微笑开口，“你们高学长刚才有句话说得很对，我们不应该桎梏自己，更不能让自己成为依附品。你的全部，应该是掌握在你自己的手中的。” 　　老师顿了顿，笑。 　　“无论男女。” 　　“但思想的形成、突破、进步，从而滋生出梦想、理想，这都是一个长期的过程。你会不断的推翻你脑子里面突然滋生的‘妄想’，又会在下一刻自己领悟，或者经由别人一说感到醍醐灌顶。但无论是哪种，还找不到未来的路迷茫也好，不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彷徨也好。都是正常的。即便是你们高学长，甚至包括老师我，也会在明明确定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定了什么样的目标的前提下，时不时的产生犹豫和彷徨。” 　　“这是很正常的情绪变换，就像天气的变换一样，但无论怎么变换，天空。依旧在那儿。” 　　国文老师语调轻缓，甚至可以说温吞。和刚才高立冉的激情宣扬全然不同。但却偏偏让苏梦萦更能静下心去聆听，甚至在她看来，老师的话，还有论点都比高立冉更加的有说服力、感染力，也更加深刻。 　　“你们只要记住，慌乱，不知道怎么办，看不到前路的时候，也不要忘记充实自己的知识面就行了。” 　　苏梦萦深以为然。在她那个时代，也曾听过某位大家说过类似的话：当你的才华还撑不起你的野心的时候,你就应该静下心来学习。 　　她一直觉得很有道理。忍不住微微点头时，眼却不由自主的往旁边瞄了一眼，恰好看见恭敬站在一边的高立冉脸上，快速的闪过一丝不以为然。 　　蠢得很。 　　苏梦萦想着，淡淡移开眼。刚才因为他生的怒气也莫名的消散了。 　　沈舅和苏二叔曾经跟她说过，在这世上，因为一件蠢事生气已经很不值了，但更笨的是为了一个蠢人生气。 　　她虽是学渣，但却并不是个笨学渣呀~ 　　╮(╯▽╰)╭ 第15章 喵喵喵 　　因为意外的给班上的女同学简单科普了几种卡路里少的‘减肥’食材后，苏梦萦既意外的收获了不少新的小伙伴，刚开始的时候还惹得王静雅很是小醋了几次，不过在苏梦萦总会偷偷给王静雅‘特别’的，‘只有她有其他人都没有’的小东西后，又重新美滋滋了起来。 　　苏梦萦在一边看得清楚，觉得好笑的同时内心柔软。其实她也不过是像平时一样给她带了些小零嘴之类的，最多从大大方方的给，变成了‘神神秘秘’的给而已。明明是之前也在做的事，不过是换了种方式，就重新刷了好感度，也是很有趣。 　　而且，王静雅太可爱了吧？ 　　之后苏梦萦有次回去后在饭桌上说给苏爹、沈舅还有苏二叔他们听，忍不住感慨怪不得都说小说来源于生活呢。 　　“为什么这么说？”苏爹看向自家宝，“你最近又看了什么闲书杂记啦？” 　　苏梦萦嘿嘿笑，在心中整理了一下后分享给他们，“爹，我讲给你听哦。” 　　“你说？” 　　其实也不过是上辈子看过的一则小故事，大致是说一群人去某家修房子做工，到了饭点的时候，每人都是一模一样的菜式，一大碗白米饭，上面铺了炝炒白菜和一些下饭咸菜。这伙食普通，也没什么可说的，直到有个人扒一扒的，居然发现白饭下，碗底有两块红烧肉。他先是一愣，抬头看看周围后什么都没说，只重新低头将肉和白饭一起扒进了嘴里。没让任何人看见。 　　但到了下午做工的时候，却格外卖力气，原本需要两个月才能完成的事，却一个半月就完成了。后来那地方地牛打滚，周围不少房子都塌了，就这家人的只倒了一面外墙。 　　但实际上，当初每个人的碗底都有两片红烧肉。 　　“爹，你说这人是不是很聪明？”苏梦萦说完了，笑嘻嘻的看着饭桌上的三人。隔壁小桌坐着胖婶儿和小花儿，只要没外客，苏家吃饭时都不需要谁伺候，布置好吃的后，胖婶儿和小花儿就坐旁边的小桌吃饭，就连菜式也和主桌的一样，只是分量上少些。 　　毕竟是按人数算的。 　　所以苏梦萦问完后就看见胖婶儿和小花儿点了点头，算是默默附和自己的问话。 　　苏爹没回答，反而看向沈舅和苏二叔，轻描淡写的问，“你们觉得呢？” 　　沈舅正鼓着腮帮子咀嚼呢，听自家姐夫一说，盛汤的动作先是一顿，看看苏爹，再看看苏二叔。莫名的让苏梦萦看出了点诡异的萌来，端着碗半遮脸眼角弯弯，挡住偷笑的小模样。 　　可惜哪儿遮得住，沈巡佐鼓着腮帮子扭过头来，冲苏梦萦微微眯眼笑后，学她的样子用碗挡住脸，略吐了吐舌头。在苏梦萦一脸呆滞捧着碗的呆萌表情中，略显得意的继续盛汤，顺便将嘴里的食物吞进胃里。 　　吊儿郎当。 　　苏爹见了，正准备竖了眉毛骂坐在自己对面，‘看见就讨厌’的小舅子时，才张嘴，右手边的苏二叔恰好慢条斯理的放下碗，冲苏梦萦淡笑着，“这人倒很适合做生意。” 　　简而言之，就是很有奸商的潜力咯？ 　　苏梦萦收起脸上故意做给苏爹看的‘委屈巴巴’，虽略感遗憾不着调的舅舅没被亲爹骂，但难得有良心的暂时放过他，一脸求知欲的看着已经成长为‘奸商’的苏二叔。 　　苏家也算是百年老宅了，即便工艺再好，这么多年房子也会出现这样或者那样的问题。加上家里人口简单，后院水榭等，一不留意野草就已经疯长得老高。苏梦萦还记得小时候自己还是三头身豆丁时，经常往野草丛里一站，二喜都找不着人。 　　好在有苏二叔，实在看不下去苏爹相当烂的管家水平，将家中财政大全一揽，直接赶苏爹继续他私塾先生这一有前途的事业求去了，带着沈舅开始各种嘀嘀咕咕。没想到还真再没让苏家账本上出现过赤字。 　　第二年就有闲钱请了短工到家里来，把苏家上上下下该巩固的巩固，该修葺的修葺。再也没让苏梦萦觉得自己住的地方像鬼屋，而自己是苏小倩了_(:зゝ∠)_ 　　之后苏二叔就动了钱将沈舅塞进了警察局，不过苏梦萦总觉得他一定是看准了报恩无门的‘宋先生’会偷偷帮忙，才挑的这个时机。 　　后来已经穿了一身黑白皮的沈舅从小巡警初升为巡佐，被警局的人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回来后，笑嘻嘻的喷着酒气跟苏梦萦说过一句话，才算是证实了她曾经的小小猜测—— 　　——“你苏二叔啊……可精得很。” 　　所以现在自己故事里的人物居然得了苏二叔一句夸奖，虽只是一句淡淡的‘适合做生意’，但已经相当难得了。 　　“就是有些不磊落。”即便是家里最困难的时候，依旧有些‘天真’觉得自己应该该出手时就出手的苏爹接口。明明是号称‘仗义每从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读书人，偏又带了仗义和豪气。虽有时候有些固执和执拗，却是个会带苏梦萦他们仨去看当时还被‘妖魔化’的电影，甚至会在沈舅披上那身黑白皮的时候，严肃认真的告诉他‘绝不做违背良心的事’。 　　“这世道混沌，我能明白身在公门你也会有你的为难和艰辛，我不指望你能做出成绩，或者爬得有多高。但只几点，你当记住：男盗女娼的事，不能做。烟馆暗门，不能进。衣不果腹的人，给点怜悯。苦力小贩，留条活路。” 　　“我苏家从不求大富大贵，只愿喜乐安康。为人处世，也只遵循一个‘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仅此而已。” 　　这就是她苏爹。执拗又可爱。 　　所以苏爹说话了，苏二叔和沈舅也就只剩笑着点头的份。不过苏二叔还是补了一句，说给苏梦萦听，“你觉得这故事如何？” 　　“满佩服能想出这种方法的人的，不过我不用。”苏梦萦想了想，说。她一直觉得，脑子可以复杂，但心却宁愿单纯一些。 　　心计和手段，看得清楚就好。 　　苏爹欣慰，“对，就是要有这份磊落。” 　　苏二叔和沈舅听了，互看一眼，眼中满是笑意和淡淡的无奈。但神色却是纵容且略带自豪感的。 　　这两父女。 　　大傻子和小傻子。 　　世道混沌，但守住苏家这片清净安乐，这点能力他们还是有的。 　　沈敬亭盛了半碗汤，递给苏予然。 　　四目相接。相视一笑。 第16章 biubiubiu~ 　　最近沈舅有些忙，居然吃了晚饭后还得出门，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 　　“敬亭少爷，晚上给你留门不？”正收拾饭桌的胖婶儿往外追了两步，手上还抓着筷子。 　　“不了。估计得忙个通宵，明天早饭也别准备我的了，我在外面吃了再回来。”沈舅穿好外套，从裤兜里摸出香烟，抖了一根叼嘴里，刚摸出火柴就想起苏爹不让在家里抽，重新捏进手心打算出了门再点，正欲转身是觉得少了点什么，一摸头发才想起帽子忘了。 　　才准备往回走，苏二叔已经拿着他的帽子施施然跨出来，拇指和食指捏着帽檐，背于身后。另一只手略掀长衫袍边，长腿一跨，布鞋无声踏地。动作行云流水又好看。 　　瑞凤眼轻掀，儒雅。背在身后捏着警帽的手一扬，纯黑色的警官帽就打着璇儿朝沈敬亭面门飞去。利落风流。 　　——不亏是从小就一起打雀叉鱼的小伙伴。 　　沈敬亭叼着烟，半眯着眼连躲都不躲，双手插兜身体微躬，一个蹦跶，就把帽子给顶在头上了。斜斜带着，不像个好东西。 　　苏梦萦啃着李子，坐在厅里通向二楼的木质阶梯上，看得兴致勃勃，啧啧称奇。 　　摇头晃脑吊儿郎当的样子，也颇不像个小好东西╮(╯▽╰)╭ 　　沈敬亭双手插兜，抬眼向上看了看，然后咬着烟冲苏予然呲牙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略一点头。“谢啦。” 　　苏予然哼笑，温润的瑞凤眼微弯，“明天回来的时候看看码头有没有海鱼，合适就带点回来。” 　　沈敬亭微楞，丢下一个‘就你贼精’的眼神后，咬着眼转身朝大门走去，头也不回的随意挥手，懒洋洋的，“知道了。” 　　动作潇洒雍容。 　　“……啧。” 　　苏予然在沈敬亭出了苏家大门后，才轻啧一声，看见胖婶儿去锁门了这才旋身欲回厅内。一回头就看见苏家‘小傻子’正坐楼梯台阶上啃着李子默默咀嚼、静静瞅呢。 　　“你蹲这儿干嘛。”苏予然踱过去，眼中带笑，温润儒雅，“跟个傻兮兮啃草的兔子似的。” 　　“二叔。”苏梦萦都习惯自家二叔这种略傲娇有些小毒舌的调调了，不痛不痒继续用散发着可爱的小鹿眼瞅着台阶下的苏予然，“怎么感觉你知道沈舅要去干嘛呀……” 　　“怎么？好奇？”苏予然略挑眉峰。 　　“嗯呐~”是苏梦萦伸出右手，小幅度，快速的拍打自己身边的位置。双眼亮晶晶，“长夜漫漫无心睡眠，来聊个五厘钱的呗~” 　　苏予然哑然失笑，嘴上说着“我可是很贵的”，但脚已经慢慢迈了上来，袍角一掀，就在苏梦萦下两阶梯随性的坐了下来，那股子洒脱飘逸半点不输刚才沈敬亭出门时的爽劲。 　　苏家的人，就没有真正方正的主。 　　苏梦萦笑嘻嘻，正准备说什么的时候，无意间瞄到一边小花儿同样好奇的眼神，朝她招招手，“小花儿来，一起听。” 　　小花儿踌躇了一下，没马上动，下意识的看了看笑吟吟的苏予然，再看向胖婶儿。 　　“去吧。”胖婶儿从她手上拿下碗筷，微微一笑。 　　小花儿听了，又看看苏予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拘谨坐在最矮的阶梯上。 　　直到她重新抬眼看向苏予然和苏梦萦后，苏予然才淡淡笑着开口对她说，“你得记住，在苏家，先听老爷的，再来是小姐、我、胖婶儿。”顿了顿后问小花儿，柔声轻语，“明白了吗？” 　　小花儿忙重新站了起来，毕恭毕敬的点头。 　　“哎呀，这种小事就不用计较了。”苏梦萦笑眯眯，随意的挥了挥手后朝小花儿笑着说，“小花儿快来，我们听二叔讲故事。” 　　感情是当听评书呢？ 　　苏予然笑睨苏梦萦一眼，并未看站在阶梯下的小花儿。 　　好在这次小花儿机灵了一把，没等苏予然说话，就上了阶梯，坐在苏梦萦的脚边，恰好和苏予然一左一右，避免了苏梦萦不小心滴溜溜滚下楼梯的隐患。 　　苏予然什么都没说，只看了小花儿一眼。略带赞许之色，这才缓缓道来是怎么一回事。 　　就几天前，城西某店铺的伙计被人发现死在城西某个死胡同类，面部朝下，四肢呈自然放松状态，神情略带痛苦之色。等被人发现的时候早就四只僵硬。 　　不过苏予然在说的时候自然是粗略带过了这些太过详细的东西，只说了‘面朝下躺着’而已。 　　后被鉴定，发现死者后颈处略有乌青。盘查店铺老板后才知道前一天上午，这名死去的伙计曾经和一买菜老头发生过争执，被卖菜老头举着扁担在后颈处打了一下。老人力量有限，当时就只打了伙计一个踉跄而已，别说昏厥或者头破血流了，就连皮都没破一点儿。反而是那老头，伙计被打后，摸了摸后脑勺，转身一拳就揍到老头的脸上。 　　打得一老人家人仰马翻，被人扶起后鼻子已经鲜血直流了。 　　直到这个时候店家才来，一看自己店门前居然聚集了这么多人，心里就一个咯噔，想着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等扒开人群一看，周围人再七嘴八舌一说，气就已经不打一处来，当场就斥责了店里伙计，并扣了他当月一部分工钱，陪给老人家，这才算完。 　　伙计气不过，当场就甩手嚷嚷着店家把工钱结给他，他不干了。 　　店家也气，自打招了这个伙计就后悔了。偷奸耍滑不说，还眼高手低，要不是看在自己和他舅父有点交情，又听他舅父说他身世可怜，幼年就相续没了父母，先由继母养，后对方改嫁就把他当做烫手山芋甩给了舅父，不然早在上工第一天就把他给开除了。 　　即便是富贵人家也很怕自家出了一个爱赌的不肖子孙，更何况是穷人家。 　　十赌九输，自古不变的道理。 　　偏这个伙计却是除了嗜赌成性外，还极其好酒。以前没正经事做的时候又惯和城西的流氓一类混迹在一起，要不是店里实在人手不够，加上没请到合适的人，店家早就想把他给辞退了。 　　所以就在店门口围了不少人看着的情况下，当场结算了他的工钱，也算是让在场的乡亲做个见证。 　　第二天，这名伙计就死了。 　　而那个死胡同恰好距离店家的家住方向不远。 　　听到这里苏梦萦长长的‘哦~’了一声，“怪不得你会叫舅舅明天早上试着买海鱼，因为二叔你知道他们会去城西码头方向，对吗？” 　　苏予然微微一笑，虽未说话但也是默认的意思了。 　　“但是……”苏梦萦就奇怪了。“二叔你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 　　刚才他和沈舅说话的时候苏梦萦都一直看着，自然也有注意到二叔说‘带海鱼’时，沈舅略惊讶挑眉的细小表情。说明沈舅就没跟二叔说过这件事，那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一瞬间，苏梦萦已经开始各种脑部自己看过无数侦探连续剧、漫画，甚至包括旧上海滩各种幕后大BOSS的桥段。什么‘地下国王’、‘巨大的情报网’，什么‘暗帝’之类的。瞬间把坐自己身边的斯文儒雅的二叔脑补成了黑道教父级别的传奇人物。 　　啧啧啧，居然意外带感。 　　但下一秒，已经在脑海中勾勒清晰的充满了热血、暴力，以及江湖气的画面，瞬间就因为苏二叔接下来的话碎成了渣渣—— 　　——“哦，因为那天我刚好去那家店收租。” 　　苏二叔笑得温和又客气。 　　“……哈？” 　　苏梦萦和小花儿：(⊙o⊙)、(⊙v⊙)？？？？ 　　看着苏二叔一脸懵逼。 　　“城西那家水果行，是我们家的店。”苏二叔好心提醒，顿了顿后又笑，“哎，你不知道也正常，毕竟这是后面盘下来的。店家去晚了，也是因为和我在外面吃茶，一方面交租，一方面签订新的租期。” 　　“……”感情你说得绘声绘色犹如身临其境的原因，是因为你当时就在哪儿呢？？？ 　　苏梦萦再次觉得自己刚才确实是想多了一点点……_(:зゝ∠)_ 　　“那就为了这个事，沈舅他们要通宵？”苏梦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然。”苏予然丢给苏梦萦一个疑惑的眼神，“城西临着码头，那地方又鱼龙混杂得很，地痞流浪，三教九流都在哪儿。现在还好，要放你小的时候，那才叫一个乱，就连警察局的巡警们也要尽量避免在城西落单。” 　　“这么乱。”苏梦萦咂舌，看向小花儿原本是想寻求一点认同，却发现对方在听了苏二叔这样说后正微微点头表示赞同，突然有种自己似乎从小被苏爹、沈舅、二叔还有胖婶儿他们保护得很好的感觉。 　　莫名有些甜滋滋。 　　——虽然不着调的舅舅和焉儿坏的二叔总盘算着把小时候爱哭的她给丢掉……_(:зゝ∠)_ 　　“怪不得以前爹一知道你们跑城西去了，就要用鸡毛掸子打你们。”啧啧啧，那时候可是追得‘苏家两恶’各种抱头鼠窜啊。 　　“是啊。”苏二叔冲苏梦萦微微一笑，凉凉，“那时候你也往旁边一坐，看得很开心嘛……”还装可爱装懵懂的拍手手。 　　果然小时候就应该丢掉的。 　　苏梦萦嘿嘿一笑，伸手牵着苏二叔一点点衣袖料子，很小家碧玉又可爱的甩，“哎呀……这种无关紧要的旧事，就让它随风而去吧。”顿了顿后，因为苏二叔的话，突然就有些担心沈舅了，“那舅舅有危险吗？会不会发生什么和警察局起冲突，引发大规模械斗之类的事？” 　　“想什么呢。”苏二叔笑着轻敲苏梦萦的小脑袋瓜，“退回去几年倒有可能，毕竟那是时局混乱。但现在，却不敢了。除非是后面有靠山撑腰。”顿了顿补充。“大靠山。” 　　“不过想也不会。”苏予然慢吞吞的站起身，“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确实没找到钱，所以这估计着应该就是个简单的抢劫案，那个小杜我见过几次，确实很好赌，又嗜酒。白天又受了气，随便想一想，也能知道他拿了钱后去哪儿。” 　　“这种心情去赌庄的可能性很小，反而很大程度会买醉。喝得醉醺醺的，又在城西这种地方露了财。不抢他抢谁？刚好哪天夜里下了场又急又大的雨，都赶着回去，没人留意是谁害的也很正常。行了，别瞎担心了，你沈舅今天会通宵，也不过是在主要的路道设了卡，逐一盘查闲杂人等，也预防害了人的凶手跑掉而已。” 　　“你们两个小丫头啊，这都傍晚了就别听这些了。也不怕晚上睡不好。自己玩儿去吧，我也要去忙我的账本去了。”说完，苏予然微微伸了个懒腰，没留意到苏梦萦单手托着下巴，微偏了脑袋的小模样。 　　直到她慢吞吞略带疑惑的开口。“二叔……你说，这会不会是意外啊？” 　　“恩?？”苏予然侧身，微微挑眉，略带疑惑。 　　“城西也不是没发生过钱被抢的事，但也没见杀人啊。”苏梦萦说，“那个伙计又是正面向下倒下的，要是……” 　　“你说。”苏梦萦顿了顿，但苏予然倒起了兴趣想听下去。 　　“他应该确实是被抢了，很有可能是抢钱的人抢了钱，顺手就推了他一把。”苏梦萦做了个‘推’的动作。“爹醉的时候，一根手指头就戳倒了，而且浑身软趴趴的，想翻个身都难。”一面说一面不忘吐槽一下第一次喝酒买了一群大白鹅，第二次就给自己定了个未婚夫的苏爹。“那我想那个伙计会不会也是被人推倒了，就因为太醉爬不起来。” 　　“恰好那个时候又有大雨，他……就被积水淹死了？” 　　“那这样这个人也太倒霉了。”小花儿在一边小声的说。 　　倒是苏予然，有些惊奇的看着苏梦萦，一脸今天才认识的表情，看得苏梦萦忍不住缩了缩脖子。“嘿嘿……我就是顺便想想。” 　　“你这顺便想想……有点不得了啊……”苏予然说着，一面站起身朝厅外走，一面头也不回的冲苏梦萦和小花儿说，“我出去打个电话，你们两个自己玩儿去啊。” 　　“哦~”苏梦萦看着二叔出门的身影，慢吞吞起身，看向小花儿，笑嘻嘻，“小花儿，我教你写你的名字好不好？” 　　“管家已经教过我了。”小花儿站起来，眨巴眨巴眼对原本想玩‘穿越之保守游戏之一’的苏梦萦说，“现在在背千字文。” 　　“……”哎，看样子也就只能回房间看看书练练字什么的了。 　　“小姐。” 　　“唔？”正默默暗叹自己明明才十几岁就要提前过上老年人退休生活的苏梦萦漫不经心的应道。 　　“小姐好聪明，刚才的故事比外面说书的都精彩。” 　　“唔……嗯？？！！”应到一半的苏梦萦突然脑子里闪过某个念头，慢慢看向小花儿。“……小花儿，我刚才说的，真的比外面说书的都还精彩？” 　　“对啊。”小花儿点点头，“我都听过好多遍《三国》了。” 　　“……嘿嘿。” 　　看过无数法医连续剧、600多集小学生破案故事等的她！终于知道回房间干嘛了。 　　苏梦萦，嘿嘿一笑。 第17章 哒哒哒 　　事情居然就像苏梦萦说的那样, 那个伙计居然是被下雨时的积水给淹死的。 　　他倒地的地方有个地下排水道, 但那排水道早就因为堆积了各种东西, 小雨还好，要是像那天的瓢泼大雨的话, 就会有些堵塞, 不过一般雨停没多久积水也会慢慢渗透下去, 这里又是个死胡同, 每人发现这点也属正常。 　　沈舅在接到苏二叔打给他的电话后，马上就回了警局，趁着自己的头儿还没走, 把事情一说后就一同去了解剖室重新找法医。证实了苏梦萦说的话，而另一方面，其他人的夜班也没落空，居然真的抓到了当初抢劫伙计的人。 　　虽然那小偷只是趁小伙计喝得烂醉的情况下, 抢了财物顺手推了他一把就跑, 但依旧不排除是因为他这一推导致伙计面朝下被积水蒙着口鼻, 没力气翻身活活闷死的嫌疑, 所以最后判了误杀。 　　前段时间，因为学生游行这一闹导致声誉和威信度都多少有些影响的北平警察分局, 总算因为极其快速的, 合理且完全没有任何疑点的破案挽回了颜面, 让警察局局长得到了上峰嘉奖的同时，也表扬了沈舅的头儿。不过媒体记者的撰稿也是加分项，明明只是简单的平铺直诉, 中间隐晦的带了些不太容易被看出来的私料，巧妙的把警察局上下给捧了一遍。 　　惹得苏二叔看报纸的时候，一面笑着微微摇头，一面对难得休假睡了个懒觉，正吃早饭的沈舅说，“这位撰稿的记者文笔不错，马屁拍得含而不露，颇为雅致嘛。”说完，苏予然一抖报纸，从报纸上移开眼看向坐在饭桌上，斜对着自己的沈敬亭，“哎？我怎么觉着这字里行间有些熟悉？” 　　才睡醒的沈舅还顶着一头微微乱翘的发，听自家小伙伴这样一问后，还有些蒙的抬眼看过来，那双桃花眼难得没带魅惑和轻佻风流，只露出单纯的疑惑居然莫名的有些反差萌。沈敬亭‘啊？’了一声，这才像是终于接受到了苏予然的信号一般，轻描淡写的耸耸肩，重新低头吃早点，一面开口，“我看那个记者写得跟个江湖评书似的，居然还‘说时迟那时快’。”说到后面这句话时，他还不忘做个动作配合他怪声怪气的吊嗓。 　　“下一句我都怕会看见‘忽然一个黑影闪过’这样的句式了，所以就帮他改了改。”沈敬亭摊手，一脸讨打的无奈模样，“谁叫我是个好巡佐呢╮(╯▽╰)╭” 　　苏予然见他那嘚瑟欠艹的模样，只哼笑一声又低头看报纸去了。 　　没一会儿从楼上传来声音，然后是苏梦萦蹦跶蹦哒的下楼来，那副不老实的模样看得沈敬亭从碗里微抬眼，就忍不住抬头冲跟个跳豆一样的她开口，“你是嫌你小时候没从这楼梯上滚够是吧。” 　　苏梦萦听了，跟被人按了暂停键似的顿在哪儿，透亮的小鹿眼滴溜溜，无辜里带着股子机灵劲儿。看说这话的沈舅也没生气，马上就冲他呲牙一笑，嘿嘿的伸直自己还悬在台阶未踏实的右脚，“舅！你看我现在的腿！” 　　“哦，还是那么短。”说这话的时候沈敬亭连眼皮子也不抬一下，讨打得很，“来，表演个一步跨仨阶梯给我看看？” 　　“……”小矮子小短腿苏梦萦默默的摸摸鼻子，老老实实乖巧下楼了。不过到最后一阶梯的时候依旧是个蹦跶。 　　嘿咻~ 　　惹得坐在左手边太师椅上看报纸的苏予然也从字里行间微移开眼，有些无奈又带笑的睨了苏梦萦一眼，又翻了张报纸后问，“你今天的字练完啦？” 　　“嗯呐，练完了。”休息日也要练毛笔字的苏梦萦说，再次觉得这个时候她再捧个茶杯，那就是真老年人生活了。 　　一面这样想着，一面摇头晃脑的拖开一张椅子，坐在饭桌边，把果盘给端面前后开始剥葡萄，一面看看门外，问，“爹去私塾啦？”。 　　“我还没起就出门了。”沈敬亭开口，吃完最后一口早餐后搽干净嘴，扭头看向坐旁边苏梦萦的时候，却发现小妮子依旧眼都不带转一下的盯着门外，不免有些好笑，“你瞅什么呢？” 　　苏梦萦听了，扭头看向自家舅，突然就有了贫嘴的兴致，“瞅你咋滴？”挑着眉学他的样子，不像个好小东西。 　　沈敬亭听了，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就连旁边看报纸的苏予然也笑吟吟的看过来。看着两个活宝。 　　嗯。今天一天的笑点就全凭他两了。 　　“你瞅我干嘛？”就这种死循环的无聊对话，沈敬亭还真接。 　　“瞅你长得好看。”偏苏梦萦是个不按牌理除牌的。 　　这话一出，沈敬亭和苏予然同时一怔，然后喷笑出声。苏予然还好，略含蓄些。沈敬亭直接喷苏梦萦一脸口水，趴桌上笑去了。 　　剩苏梦萦默默的坐哪儿有些委屈的抹了把脸。 　　……苏爹一不在家，她这个宝儿就是杂草Q-Q 　　好在这时跟着胖婶儿出门买菜的小花儿从大门外推门进来，先是听见厅里传来的猖狂笑声站了站，才拿着手上的东西，重新举步，等还未进厅就可看见苏梦萦坐那儿呢，抿着嘴笑，“小姐，有您的信。” 　　顿时焉焉儿的杂草来了精神，一个蹦跶就从椅上跳了下来，美滋滋的从小花儿手上接过信，一面拆的时候还不忘问人小花儿，“人多吗？” 　　“不多，我去得早。”小花儿笑。 　　两个小妮子的对话让沈敬亭和苏予然好奇起来，各自起身朝苏梦萦的方向踱步走去，“你两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还没等苏梦萦开口，沈敬亭已经弯腰凑到她脸颊边和她脸贴脸了，才黏上去就被苏梦萦嫌弃的用手吧唧在自家舅好看的脸上，一点不客气的推开，“舅，好热的。” 　　啧啧啧，才这么丁点儿大就开始嫌弃自己了。。 　　沈敬亭觉得他并不算老的心受到了小小的伤害，忍不住就呲牙笑着捏了捏苏梦萦略带点婴儿肥的脸颊，吊着眉跟个坏东西一样吊儿郎当，“就应该趁你小时候把你丢掉。” 　　哼。……都说八百遍了╭(╯^╰)╮ 　　苏梦萦连眼皮子都不带抬一下的，一边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一边展开说，“那你会被爹打断腿的舅。” 　　“嘿哟~还顶嘴？”沈敬亭戳了戳苏梦萦的圆圆脸，一边嘟噜‘让你顶嘴让你顶嘴’，跟个小孩儿似的。 　　“舅，再戳就有坑了。”苏梦萦微微偏头，不让戳，但沈舅是谁？毕竟也是警察厅出来的好伐？简单的拳脚还是会点的好伐？苏梦萦这个连平地偶尔都能摔一摔，滚个半圈儿的主哪儿躲得过去。 　　偏偏一边戳一边还凉凉，“哦，那感情好，我帮你戳两个小酒窝出来。” 　　“……”哼！不孝的舅舅！╭(╯^╰)╮ 　　不过不孝舅舅话虽这样说，但见苏梦萦的脸颊微有了红印，还是收了手，咂咂嘴，颇有些意犹未尽。。 　　啧啧啧，没想到有点小婴儿肥的小圆脸戳得人满开心的嘛。 　　“啊……”从信封抽出信件，才展开苏梦萦就看清上面是自己的字迹，原本充满期待的心就变得失落了些，皱了皱鼻子，“……被退稿了啊……” 　　“什么？你投稿去了？” 沈敬亭凑过来，才扫了一眼就乐了，原因是他在自家小妮子的稿件里看见了自己刚才才和苏予然吐槽过的话——说时迟那时快…… 　　“舅……我被退稿你居然笑得这么开心……”这大大的伤害了身为学渣的自己，已经仅剩不多的自尊╭(╯^╰)╮ 　　苏梦萦瞅着只看了自己稿子一眼就傻乐的舅，决定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让自家亲爹打洗自己的小舅子。 　　沈敬亭稳了稳，没稳住又笑，不过这次是一边笑一边呼噜苏梦萦的头，一边解释，“舅不是笑你，是笑……嗨！说不清。你不会还写了什么‘忽然之间一道黑影闪过’之类的句式吧？” 　　话音才落，就看见自家宝儿顶着一头被他呼噜得乱糟糟的双辫子，一脸‘你怎么知道？！’的看着自己，那副震惊的模样莫名的就让沈舅联想到了警局那只三花猫微长着嘴一脸懵逼的样子。忍不住又笑着呼噜了她的头发一把，“哎哟我的傻侄女儿艾……” 　　苏予然也忍不住跟着笑，缓缓伸手从苏梦萦的手中抽出稿件，一目十行的快速浏览。反倒是小花儿很为苏梦萦打抱不平，“小姐写得可好了，我看了都好喜欢。是那家报社没眼光，小姐下次我们投更大的报社，让他们后悔去。” 　　“估计没其他报社比这家更合适了。”苏予然听了，眼不离纸，笑着对小花儿他们说，“‘星月’报社虽比不过‘北平报’的名气，但却因为新颖、自由和充满新时代感被很多年轻人喜欢。”顿了顿后补充，“尤其是像你们这个年龄段，以及二十郎当岁的。” 　　“所以你这稿子吧……故事是好的，就是表述手法上有问题。”苏予然将稿子递还给苏梦萦，他虽只看了一页，但也知道自家小妮子的问题是在哪儿了。 　　“……我还说我这样写，会显得我很有文化。”不怎么有文化的旁听生苏梦萦童靴委屈巴巴。 　　不孝舅舅听了，又是一阵笑。其表现很是没良心，这也坚定了苏梦萦怂恿自家文化人的亲爹把他打洗的决心。 　　到时候就埋后院儿。╭(╯^╰)╮ 　　“你啊……画蛇添足。”苏予然听了苏梦萦的话也忍不住笑，“相信我，把你的描写手法给变一变，肯定能过。” 　　“……怎么变啊……”苏梦萦有些身在局中看不透的迷茫。 　　“现在年轻人都流行白话文嘛？还有大学生总爱演的话剧？电影也算。你就按照那个来就行了。” 　　“……”苏梦萦捧着自己辛辛苦苦吊足了书袋的稿子一脸懵逼。 　　……她怎么忘了……这个时候……正是白话文引领潮流的时候呀呀呀…… 　　突然第一次觉得自己没什么文化还是件好事的苏梦萦：……_(:зゝ∠)_ 第18章 咩咩咩 　　听了苏予然的话, 苏梦萦顿时觉得苏二叔才亲的, 看他的小眼神都散发着布林布林的光来, 看得一边的沈敬亭很不是滋味，忍不住又动手呼噜了一把苏梦萦的头发, 笑骂‘小妮子’。 　　但笑骂完还是说, “写完了记得先拿给我和你二叔看看再让小花儿送出去。” 　　“嗯。”苏梦萦点点头。 　　“小姐写得特别好的, 尤其是后面开锁的方式, 我们还去北平饭店花了一元钱开了个房间试了试呢。”现在小花儿俨然有即将成为苏梦萦头号粉丝的潜质，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 一点都没平时的怯意。 　　“哦？”沈敬亭听了，又揉了苏梦萦的发，挤眉弄眼的调侃，“你还和小花儿跑去北平饭店开了个房间？” 　　才说完, 被苏二叔淡淡的喊了声‘敬亭少爷’, 沈敬亭才警觉自己刚才说的话是有点没了方寸, 伸手成拳凑至唇边偏头假咳了一声后, 重新转过头来，看看苏予然, 又低头看看正萌萌哒一脸‘无辜’瞅着自己的苏梦萦, 讪笑, “失言、失言。估计是还没睡醒。” 　　苏予然听沈敬亭这样说了，慢慢移开眼，神色依旧淡淡, 状似自言自语，“看样子还是应该将鸡毛掸子拿出来才行。” 　　沈敬亭听了，瞬间垮了下来，苦哈哈，“二爷，您这是何必呢。” 　　苏予然笑得轻风云淡，“这不是看敬亭少爷您嘴上没把门儿嘛。” 　　“……”沈式委屈。 　　苏梦萦抬头，看看左边，再望望右边，看得一脸高兴。 　　哎嘿嘿~~~这就是相生相克。哎嘿嘿~~~~ 　　这幅揣着可爱的幸灾乐祸小模样被正沈式委屈中的沈巡佐瞄见了，又是一顿呼噜。把苏梦萦揉成一只快要炸毛的猫仔造型，才满意的停手。换个话题转移一下，免得等下鸡毛掸子真的就被苏二爷给祭出来了。 　　那要是落到苏爹手上，其杀伤力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花儿，你刚才说去饭店干嘛了？”沈敬亭把问题抛给站在一边的小花儿。 　　“小姐带着我去做实验了。”说到这个小花儿就眼睛亮亮，她有一双特别黑白分明的眸子，杏眼，眼角略细长，有些丹凤的味道在里面，现在因为说到高兴的事情眼睛微微睁大，显得天真且可爱。颇有些顾盼之色。“我们真的用一根橡皮筋，还有树胶完成了一个密室。” 　　沈敬亭和苏予然听了，互看一眼，生了兴致。 　　“哦？怎么说？”苏予然问。看向苏梦萦。 　　“嘿嘿……”苏梦萦不好意思的抓抓早被不孝舅舅给呼噜毛掉的头发，“就是饭店那种带铁链的内锁，我得去证实一下嘛。” 　　一面这样说，一面重新将手里的稿子递到苏予然已经伸出的手上。 　　“哦？”沈敬亭来了兴致，“那你在外面打开了？” 　　苏梦萦点点头，“打开了呀。”就是因为人矮，花的时间稍微多了些，导致人饭店的服务生经过好几次，都停下来神色古怪的问她需不需要帮助。 　　“你怎么弄的？”沈敬亭问，身为巡佐，多少有些职业病在里面。加上他性格原本跳脱好奇心强，自然也就对这些事格外感兴趣。 　　严格上来说，应该是男生都挺喜欢和寻宝、探险、解密等等有关的事物。 　　至少苏予然拿着苏梦萦的稿子也快速的翻到那一页，明显比刚才有些漫不经心的神情多了几分好奇在里面。而苏梦萦则在和自家舅舅解释自己是怎么做到的。 　　“开锁我可不会，主要说的是怎么解决门内的那把带了防盗链的锁。”苏梦萦一边说一边在心里微微咂舌。其实她是拿着稿子和小花儿往报社走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并不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有没有这种锁的存在，才以‘实验’的名义拉着小花儿去的饭店。 　　好在歪打正着，抱着既然来了也别浪费钱的心态，和小花儿一人在内一人在外的试了试。居然还真的成功了。 　　“用涂了树胶的布条，一头系上橡皮筋。把橡皮筋套在最靠近锁的门锁链上，然后再把布条尽可能的粘到距离远的门后，尽量和弹簧插销持平。弄好后重新关上门，利用已经绷紧的橡皮筋拉力就会带着门锁链滑动，然后就开了。” 　　苏梦萦说得轻巧，但沈敬亭和苏予然却一脸惊讶，尤其是不着调的舅舅还忍不住看着自家小妮子啧啧了好几声，“……怪不得你学习成绩总倒数呢，原来聪明劲儿全用在这儿了啊。” 　　“……”不，其实她会知道是因为百年后发达的网络世界。 　　苏梦萦默默，只嘿嘿笑。 　　“不过也挺好。”沈敬亭一点没觉得苏梦萦‘不学好’，相反还颇为自豪，并又呼噜了她的头，“行啊，不亏是我家的妮子。” 　　苏梦萦站那儿微微翻了个小白眼，连挣扎都欠奉。反正她等下肯定是要重新梳理头发的，就随便不孝舅舅呼噜吧。 　　……哼。等着吧，等我亲爹回来……哼哼。 　　苏小坏东西阴测测的想着。 　　“小姐。”苏予然又看了一遍后将稿子递还给苏梦萦，微微一笑说，“你打算什么时候改好？” 　　“白话文的话……很快。估计……两三天吧？”苏梦萦想了想后回答，今天休假，下午就能全换成白话文，明后天就是修改一下语法错误之类的。不像之前，她可是花了一个星期，快把头皮抠破了才写出来的。 　　“那你改好后暂时先不发，等一等，行吗？”苏予然笑得温文。 　　“可以啊。”苏梦萦莫名，但还是很乖很配合的点点头。 　　“那行，我先出去一趟，中午就不用管我了。”后面一句是对小花儿说的，等下让她提醒胖婶儿。又交代两句后就出了门，留苏梦萦等三人站在厅门处呆呆的望着重新打开又关上的大门。 　　“舅。”苏梦萦看向身边的沈敬亭，不解。“二叔这是想到什么了？” 　　“你叔啊……”沈敬亭笑着，手下意识的摸了摸裤兜，但又悻悻的抽出来，继续对苏梦萦说，“他聪明着呢，等着吧。估摸着最近就有结果了。” 　　“哦……”苏梦萦点点头，和小花儿站在原处看着沈敬亭长腿一迈就过了厅门的门槛，也朝门口走去，高声问，“舅，你干嘛去？” 　　沈敬亭头也不回的从裤兜里摸出烟盒子朝苏梦萦示意了一下。 　　哦，去门口抽烟去了。 　　苏梦萦了然的点点头，然后继续高声，“舅，你走远点去抽呗~比如说去巷口左拐走一百米的糖果糕点铺子，站花生糖、桃片酥、绿豆糕、白糯米糕面前去抽呗~~~哦，是没有馅儿的白糯米糕啊~” 　　沈敬亭正一步三阶的迈上阶梯，听苏梦萦这样一说，帅气的短靴前防水台就恰好磕到台阶，一个踉跄。等沈敬亭站稳默默回首，自家侄女儿正一脸可爱，笑得眼睛都快没有的朝他热情的挥手。那露出小白牙的灿烂模样怎么看怎么眼熟。 　　沈巡佐默了默，想起这不是时不时能从镜子里看见的熟悉表情嘛…… 　　想到这儿，沈巡佐不由又深深的看了自家侄女儿一眼，心中啧啧。 　　——果然是亲的……〒▽〒 　　沈敬亭出了门后，苏梦萦和小花儿相识一笑，带着小小的可爱狡黠。同样的眼角弯弯，肤白眸黑。很是明朗轻快。 　　等快到饭点的时候，很孝的舅舅就拎着各种小零嘴回来了，另外还给苏梦萦和小花儿各带了一串糖葫芦，少不了又被胖婶儿唠叨了两句又乱买零食了，转头就对家里两小姑娘说‘吃饭前不许吃零嘴’，得到回应后才放心的转身回了厨房。 　　不过前脚刚走，后脚苏梦萦小姑娘就在白糯米糕的油纸包上扣了个窟窿，动作很是熟练。先分给小伙伴小花儿一口，再喂自己一口。 　　正凑一起‘嘿嘿’笑的时候，听见旁边刻意的咳嗽声，同时一愣，一起侧头看过去。一眼就望见很没坐像半瘫在椅子上，正微微挑眉看着自己的沈敬亭。 　　苏梦萦闻琴音知雅意，小狗腿的捧着油纸包哒哒哒的凑过去，笑，“舅，来一口？” 　　沈敬亭依旧一副大老爷模样的瘫哪儿，挑眉斜睨苏梦萦一眼，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天生就带了几分笑意和风流，现在这一带点情感，就更显倜傥。 　　懂懂懂~ 　　苏梦萦点点头，扣出一快糯米糕，跟丢鱼食一样丢进沈敬亭长大的嘴里。刚想笑眯眯的说点什么—— 　　“你们又在吃零嘴！是谁带的头！？”端菜出来的胖婶儿瞪圆了眼。 　　沈敬亭还没说话，就感觉身边一阵异样。慢慢扭头朝刚才小侄女儿站的地方看去，人已经乖巧、可爱、萌萌哒端坐在隔了高脚小茶桌的另一把椅子上了。 　　……旁边站着同样乖巧、可爱、呆呆哒小花儿…… 　　“……”桃花眼微微眯起，默默往下移，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多了个油纸包。扣了个洞洞的窟窿眼似乎正和自己对视，发出无声的嘲笑声。 　　“敬亭少爷！你又带着小姐饭前吃零嘴！” 　　“我……”敬亭少爷瞪大桃花眼。 　　“等老爷回来我要告老爷。”胖婶儿狠狠，“我就说怎么很久都不见一把鸡毛掸子呢，肯定是被你提前藏起来了是吧？！”胖婶儿一脸‘我太——了解你了’的表情。 　　“我……”(PД`q。) 　　沈式委屈。 　　“好了，先吃饭。吃完饭再说。” 　　“哦。”乖巧、可爱、萌萌哒端坐的苏梦萦好乖的回答。哒哒哒跑走，后面跟个小花儿。 　　剩沈敬亭一脸(PД`q。)的坐在那里。 　　“……” 　　……沈式好委屈。 　　〒▽〒 第19章 噜噜噜 　　大约花了三天的时间, 苏梦萦将稿子全部改好, 按照之前和苏予然说好的, 先拿去给他看了一眼，确定没问题了就直接交给他。说是他这里的事一处理好, 这两天就直接让小花儿帮忙送到报社去。以后也不需要再让小花儿往报社跑了, 以为苏二叔花了些钱找邮局定了个信箱, 这样每天的报纸也能专门有人送来, 另外要是有信件需要寄送，只需要在信箱处挂个小牌子，这样送报纸的邮差见了, 就会主动敲门。给点跑路费，事情就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当然还会有已送至邮局的收条。 　　很是周到。 　　这让沈敬亭特别羡慕，轻捏着苏梦萦的小圆脸微挑了眉峰说，即便之前每天都往家里送报纸也没见苏二爷订个邮箱, 你倒好, 都还没被人圈中用稿呢, 家里邮箱就已经先准备好了。 　　敬亭少爷觉得自己才是家里的杂草。 　　委屈巴巴。 　　不过下一秒沈巡佐就真的要可怜巴巴了。……外加抱头鼠窜。 　　——因为他捏苏梦萦小圆脸的德行被苏爹撞了个正着, 顿时吹胡子瞪眼的左蹦右跳找顺手的东西抽自家小舅子。旁边苏予然嘴角含笑，神情温文的递过来一根鸡毛掸子。 　　苏爹挥舞着就不孝小舅子奔去, 沈巡佐见了把苏梦萦夹米袋子一样, 在她‘嗷嗷嗷’中一步三跳的跳出苏家大门。厅内是施施然含温和背手站在原地的苏二爷, 他身边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苏梦萦传染，跟瞬间点亮了技能点，变得‘乖巧’、‘顺从’、还带点‘狡黠’的小花儿。 　　——刚才就是她把鸡毛掸子递给苏予然的。 　　小花儿：……苏式乖巧(●—●) 　　等苏爹气喘吁吁的在苏家大门跳着脚冲脚底抹油, 跑得身后快形成一道烟儿的沈巡佐高喊‘今儿晚上你回来就知道厉害了！’的时候，苏予然苏二爷微笑着抬头看向蒙蒙的，依旧带着夜色还未完全散去的暮色天空，喟叹，“今天……也是个好天啊……” 　　小花儿站在苏予然身边，乖巧点头。 　　恰好被扭头低眸看来的苏予然看见，微微一笑，“让你和小姐玩还真没错。” 　　“……(●—●)？？？” 　　小花儿疑惑，千字文才学到一半的她现在还不知道有句话叫‘近墨者黑，近朱者赤’，近苏梦萦……则是个焉儿坏焉儿坏的小坏蛋╮(╯▽╰)╭ 　　——————————————- 　　两天后，星月报上有一篇文引起了不少年轻人的关注，虽文笔略显稚嫩，存在不少的缺陷，但白话文却运用得极好。平铺直诉的写法，简洁流畅。引人入胜的调动了看文人的情绪。 　　故事内容并不长，说某地酒店发生命案，一男人赤身裸体死在豪华房间内，因为是当地豪商，相当有影响力。他的死亡马上惊动了当地警察厅最高长官，媒体、商界，包括男人的家人在内，都在不断的向警方施压，警察厅处长临危受命，立下军令状十天内必破此案。 　　但威严正义，大义凌然的处长大人一离开众人的视线范围内，马上就换了个表情，马不停蹄的往当地号称最混乱最龙蛇混杂的地方去了。跟在旧货摊子里找寻好料似的，翻翻捡捡总于在某个乌烟瘴气的茶馆找到了自己已经失踪了几天的副手。 　　胡子拉碴，身上衣服皱得跟腌咸菜似的，被两巡警几乎是半拖半架从茶馆拖了出来。 　　此人姓卓，单名一个花字。人送‘花爷’。 　　但虽名字带花，‘花爷’本人此刻却一点都不香。 　　还相当的有味道，不过要是现在问‘花爷’是什么味儿，他一定笑得露出满口白牙的告诉你：是男人味儿。 　　这文登在星月报第二版，半张报纸约五千多字，就在众人捧着报纸看得津津有味，思绪都已经跟着文字走，开始各种思考到底凶手是怎么做到密室杀人，打算一鼓作气看完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没了。 　　真是捶胸跺脚，长吁短叹。抓心挠肺得连饭估计都要少吃半碗了。 　　这个笔名叫‘苏老爷’的先生，真是太会吊胃口了！ 　　虽恨不得把这个‘苏老爷’给揪出来，掐着‘他’的脖子让他一口气写完，但也只是想想罢了。一边眼巴巴的盘算着距离明天还有几个小时的众人，一边开始各种揣测这密室是怎么做到的。 　　有人说是房间里有机关、暗室。也有人说是从窗户进，又从窗户出去的。还有人说凶手也许从一开始就没走，‘他’一定藏在房间里的某处，等有人发现富商有意外，破门而进后再伺机混出去。 　　但每一个说法被提没过多久就被其他人反驳了。 　　今天的茶馆、酒肆，以及其他聚集人群都异常热闹，只要稍微一站，就会清楚的发现他们都在讨论这篇取名为《大饭店密室杀人事件》，名字非常粗暴直接的侦探悬疑故事。 　　有站房间里有机关的，有站暗室的，甚至有人认为床下能掀开，一个隧道就滋溜一路坐滑梯滑到不知名的地方，但这种说法一出口就被吐槽是陷入武侠小说里还没出来呢。那是饭店，不是那个山洞洞。 　　好在这位‘苏老爷’似乎并不喜欢用各种花里胡巧的形容词，也鲜少花三四段甚至更长的篇幅就为了写一个夜色或者其他普通的，甚至在很多人眼里完全属于偏稿费拖字数的场景描写，‘他’这篇文，一共分了上中下三章，就将故事说完了。 　　尤其是刚开始出场，明明被所有人一方面觉得有些看不上眼，但偏偏又没法忽视的那位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花爷’，居然是破案高手，这起‘大饭店密室杀人事件’最后也是因为他在顺利告破，瞬间用其人格魅力征服了所有人。让原本对正直善良，热血又充满大义的警察厅处长抱有好感的众人，稍微的，偏了一点点心在‘花爷’的身上。 　　而偏心最多的，居然是妙龄少女们。 　　当说到为什么的时候，少女们只是害羞一笑，回答‘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邋里邋遢的花爷似乎很有魅力’这样的模糊回答。 　　再次间接证明了‘男人不坏女人不爱’的论题。 　　但随着这个侦探故事被许多人喜欢，就连一些茶馆说书人都拿来加些料，说给那些大字不识的苦力赤脚们听的时候，有更多的人因为‘苏老爷’描述的，制造出密室方式的饭店内门锁产生了好奇，居然陆续前往饭店去尝试。 　　一时间，饭店服务员们迎来了他们职业生涯中最奇特的景象。 　　那一次到饭店来开房间的男女不是嘻嘻哈哈急切的进房锁门的？但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有一天居然会站在走廊尽头，呆呆的看着一眼望到尽头，所有人都矗在门口各种研究锁的景象。 　　俨然一副‘立志成为一代锁匠’的架势。 　　这些人里除了有猎奇心强的年轻男女外，也不乏衣着不凡的人。甚至有次是几位老师模样的人，弯腰躬身，微微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一脸认真考据，准备备回去就开讲座的样子。 　　实在有趣。 　　也算是‘活久见’了。 　　但在满足了好奇心后，担忧也逐渐资深——原来看似安全的锁居然可以这么轻易被弄开，实在存在太大的安全隐患。 　　不过就在大家担忧，还有不少酒店饭店各种焦头烂额的时候，宋氏，出了一则广告，明确表示在‘苏老爷’发表文章前，就已经想到了会导致的后果，所以‘他’非常慷慨、善心的，先和宋先生取得了联系，经过研究和专家的商讨后，已经针对这种锁会产生的安全隐患，作出了弥补方案。 　　宋先生感动于‘苏老爷’的大义，现在从广告登出十天内下订单，一律享受七折优惠。并包半年免费维修。 　　此广告一在北平报上一登出，顿时让北平城的大家对‘宋先生’，‘苏老爷’的好感又上了一个台阶。而北平各大小饭店、酒店也纷纷高调下订单，就为了证明自己所经营的饭店酒店是非常安全的。 　　但等买回来，等宋氏全部免费安装好走人后，老板们一看，不得不暗骂一声‘太鬼了’。 　　锁并未任何的改变，不过是将锁链缩短，变成了门的缝隙手没法进来的长度，二是在滑动锁的末端多了个反扣，双重保障。 　　这其实是所有人缓一缓就会想到的方法，却因为一时的脑子发昏而没想到。好在即便全换这笔钱也没花多少，不然估计北平城大大小小买了宋氏锁的老板们，都要暗骂‘宋先生’一句奸商了。 　　但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给人‘宋先生’出了这个鬼主意的，是苏二爷。 　　“所以，我们家就只出了注意，就拿到了所有盈利的两层？”苏梦萦听了自家舅舅的科普，很是惊讶。 　　二叔这空手套白狼的功夫……是不是太好了一点？ 　　“所以我才说你二叔精着呢。” 　　沈敬亭巡佐跟个老流氓似的蹲在苏家大门外，一边叼着烟微眯着眼，吊儿郎当。一边和身边坐台阶上的苏梦萦说。 　　“……” 　　厉害了我的叔…… 第20章 咯咯咯 　　关于自家二叔相当有当奸商的天赋, 并擅长空手套白狼这一技能, 暂时先按下不谈。到是苏梦萦那篇侦探类型的短文, 给向来‘书生小姐挤满院，豪门大亨多如狗’的星月报带来一股不一样的风潮。 　　加上因为她这篇文, 居然让星月报这三天的报纸一下子就脱销, 甚至不少人在报童哪儿买不到, 还专门到报社来问是否还有, 这样的情景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了。所以报社编辑在给苏梦萦汇钱的时候，从原本的五毛，提成了一块, 也就是说，苏梦萦一下子就赚了十五元钱。 　　这可是一个大数目。要知道按照民国这时的物价，就算是天天下馆子，一顿也花不了一元钱。当然了, 如果是去西餐厅价格就要贵上一些。但十五元, 对普通人家来说确实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 　　所以汇单一拿到手, 小花儿看自家小姐的眼神就从小崇拜变成了大崇拜。满眼都是闪动的小星星, 看得平时不怎么要脸的苏梦萦都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扣扣脸颊, 带出点少女的娇憨气来。 　　苏爹早已美滋滋的把报纸剪下来, 打算用相框装好, 挂偏厅墙上了呢。不过被苏梦萦很不好意思的拦了下来，改成做个大本子，以后就专门放自家宝儿发表的文章。那话说得苏梦萦已经俨然成为一代文学家的架势, 很是自豪。 　　难得沈舅和二叔没吐槽，也在旁边笑嘻嘻的看着，新诞生的大迷妹小花儿挨着苏梦萦站，可爱得很。 　　苏梦萦一拍胸口，梆梆梆的，手一挥，“胖婶！今天不做饭了，我们一家去外面吃！我请客！” 　　那小模样忒是豪气。看得沈敬亭在旁边忍不住发笑，那双桃花眼迷得叫一个好看，端是风流。不过这明显带了浓浓调侃意味的神色下一秒就在苏亲爹横过来的一眼中，顿时变得正直起来。只是眼中的笑怎么也藏不住，显得坏坏的好看。 　　“有点钱就祸祸。”胖婶瞪苏梦萦一眼，这家里别说是苏梦萦，就连苏予然、沈敬亭几乎都是她看大的，早就是家人了。所以才能这样说话，不过瞪苏梦萦的那一眼别说威严了，软趴趴的跟棉花糖有得一比。只听胖婶又开口，“别和你舅学。” 　　“……”躺着也中枪的舅睁大桃花眼。想说点什么，但又默默的摸了摸鼻子重新靠向椅背了。 　　……他应该姓窦！╭(〒^〒)╮ 　　“哎~宝儿第一次自己挣了钱，想庆祝一下，和我们分享一下喜悦也是应该的。胖婶，今天中午就不做饭了，让宝儿请我们去吃好吃的。”还是苏爹开口，才让胖婶儿同意。 　　“好吧，那我今天就当是托小姐的福偷偷懒了。”胖婶笑着拍拍衣服，“那我去把今买的肉给放井里，免得坏了。” 　　“婶儿，我帮你。”小花儿准备去帮忙。 　　“不用，你陪小姐。”胖婶儿笑着说。 　　“是呀小花儿，你陪我去兑换汇单吧？顺便去北平饭店订桌好吃的。”苏梦萦拉着小花儿的手，笑眯眯的说完，扭头问苏爹，“爹，订北平饭店怎样？” 　　“你请客，你做主。”苏爹笑呵呵的，一脸‘我家宝儿说哪儿就哪儿，说吃什么就吃什么’的架势。 　　看得在一边的沈舅忍不住为自家姐夫这副傻爹的模样，小翻了个白眼，不过还不等这副怪模怪样成型，就被旁边苏予然见了，带着一脸温和善意的笑一点不客气的踩向沈敬亭大马金刀坐着，伸得有那么一点开的脚。 　　沈敬亭一躲，苏二爷就踩了个空，抬眼就看见敬亭少爷正冲自己一阵挤眉弄眼的讨打样。 　　“那行，就我做主了。”苏梦萦爽快的说，“那我就和小花儿出门啦。” 　　苏爹微笑，颇感欣慰。 　　“哎？”反倒是一边正和小伙伴闹腾的沈敬亭开了口，问，“你们两个是去哪儿兑钱啊？”说完，看看苏爹和苏予然，“别才从钱行出来就被人给抢喽，还是让我陪你们一路吧。”沈敬亭一边从椅子上站起来，一边伸了个懒腰，他今天休息，所以穿的是白衬衣配带深灰色休闲西装裤，还带了深咖色的牛皮背带。肩宽、瘦腰，微一伸展匀称结实的肌肉就从白色衬衣下隐显。 　　整个就是个有着迷人微笑的坏男人形象，又帅又有型。 　　苏梦萦见了，心中啧啧。想说什么但在瞄了一眼坐在旁边，拿着报纸依旧沉浸在‘我女儿赛高’这样情绪里的亲爹后，决定自己还是憋语出惊人了，难得沈舅穿得人模狗样一副花花公子的造型，就不吐槽他‘骚气满满’这样的话了。 　　反正这话一出口，肯定会被苏爹胖婶认为自己是从沈舅那儿学来的痞子话，╮(╯▽╰)╭ 　　“对，有你舅在，遇见抢钱的你们就把他给推出去。”苏二叔坐在一边，笑得温文，顿了顿后又说，“看他这打扮，也能值几个钱。” 　　“喂……”值几个钱的沈舅舅死鱼眼。 　　“嗯？”苏爹像是才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似的，抬头看看面前的小辈后点点头，“对，你二叔说得对。” 　　——显然苏爹只听清了苏予然说的‘有你舅在’这样一句话。 　　所以话刚落，就连胖婶儿也跟着笑起来了。 　　“……”沈式委屈。 　　————————————————————- 　　等苏梦萦上楼拿了一小布包斜跨上，就和小花儿齐齐和苏爹等道别，跟在双手插兜的帅气舅舅身后有说有笑的出门了。沈敬亭走在前面一副开路的架势，对身后小女生之间的话题一点兴趣没有，不过偶尔也会插一两句嘴。 　　这段时间小花儿跟着苏梦萦混，竟也像被传染了似的跳脱活泼不少，也像是终于熟络性子放得开了似的。 　　不过这都是好事。 　　等到了银行后，苏梦萦除了将钱全部取到后，还顺便给自己和小花儿一人花了两毛钱各开了个户头，并拿出自己稿费的一元钱递给小花儿。在她惊讶疑惑，下意识拒绝的时候强塞在她的手里，笑眯眯。“拿着，要不是小花儿之前和我一起跑报社，还耐心听我的故事，哪会那么顺利，所以这是小花儿的酬劳。” 　　“不不……”小花儿推却，“小姐，我到苏家来做工是有工钱的，这些都是我份内该做的事。” 　　“我知道呀。”苏梦萦笑，“但是我想和你分享嘛……” 　　我想和你分享。 　　小花儿突然就有些感动，她低头看看苏梦萦再一次塞到自己手里的银元，拇指在印花上摩挲了一下。上面并没有温度，凉凉的，但却让她感到踏实和亲切。 　　“就当……是我给小花儿的本钱吧？”苏梦萦见小花儿一直没说话，想了想说，“你之前不是跟我说，以后想开个店铺嘛，这个就当是我入股了，以后要分红的。” 　　小花儿努努嘴，没说这开店铺，也是面前的少女引导自己去想的一个梦。她来苏家前，哪里想过这些呢？ 　　她想的，只是能不挨打，能吃饱。连睡的地方都没奢望过会是床。 　　但是苏家教了她识字，给她工钱，有香香软软的被褥，有床，有新衣服。不仅仅是能吃饱饭，她还能吃到肉、水果，甚至是河鲜。 　　陪她说话，陪她玩。 　　这些都没想过，连做梦都没有梦见过的事现在却一一呈现在自己面前。小花儿之前觉得，即便下一秒死了也值了。可是现在，她看着握住自己手的纤细白皙手指，突然就舍不得死了。 　　就连说‘死了也值了’这样的玩笑话也舍不得了。 　　“……嗯。”小花儿抬头，眼睛亮亮的看着苏梦萦，握住手中的银钱，很认真很认真的说，“这就是小姐给我的本钱了。以后，我每年都给你很多很多分红。” 　　“好啊。” 　　苏梦萦笑，小鹿眼弯弯。可爱乖巧。 　　她并未完全当真，只是单纯的想和现在亲近的小伙伴分享自己的喜悦，就像自己有好吃的，也会分给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道理。 　　但面前的人当真了。 　　多年后，也认真的兑现了她的诺言。 　　苏梦萦身上原本就有苏爹给的零用钱，所以给小花儿和自己开了个户头后，一人都得到了一张写着存款金额，以及各种盖章后的字据单，不过苏梦萦有自己的私章，所以如果万一她的字据单丢失，或者有谁想要冒领，必须要出示这枚私章才行，算是多了一层保障。这不禁让苏梦萦开始怀念起各种讯息更加方便的‘曾经’。 　　等揣着13元巨款，还有自己出存款单从银行出来的苏梦萦和小花儿，一眼就看见沈敬亭正百无聊赖依靠在一边的柱子上，纹理粗犷，故意打磨成半完成状态的裸墙造型。此刻沈敬亭往那儿一靠，叼着一根火柴的吊儿郎当模样，瞬间站成街拍。 　　勾得周围经过的各色女生，真是忍不住对他看了又看。 　　偏偏沈敬亭却一副‘劳资不想搭理任何人’的造型。 　　啧啧啧。拽的想让人赏他一顿鞭子。 　　苏梦萦一面小邪恶的想着，一面拉着小花儿跑至他身边，眼角弯弯笑得纯良，“舅，好了，我们走吧。” 　　百无聊赖的沈巡佐这才微微侧首，斜睨矮矬矬的苏梦萦，慢吞吞站直后，两步跨到旁边脖子上挂着绳子，正卖烟的小贩身边，看看摆了各色香烟的箱子，再看看苏梦萦。 　　苏梦萦：……(⊙v⊙)？？？？ 　　“大前门，软盒子。”沈敬亭见苏梦萦还傻兮兮的没明白，干脆扭头对卖烟小贩说。 　　“好嘞。”小贩将烟翻找出来，递给沈敬亭。“先生，四毛钱。” 　　沈敬亭听了，扭头看向苏梦萦，念经似的，“……花生糖、桃片酥、绿豆糕、白糯米糕。” 　　“……” 　　明白了。 　　苏梦萦一脸‘我懂我懂我懂~’的表情，屁颠儿屁颠儿的过来付钱。等小贩找了零钱后，苏梦萦抬头看向自家舅舅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的手已经愉快的放在她头上一阵呼噜了。咬着烟，一脸舒爽。 　　“我早就等这天很久了。哎哟~~不容易不容易！还以为等不到你给我花钱的一天！哈哈哈哈……” 　　……幼稚。 　　面无表情死鱼眼的护住自己的头。默默想。 第21章 呢呢呢 　　苏梦萦鼓着腮帮子扒拉好被不孝舅舅弄得乱糟糟的头发, 小花儿和卖烟小贩站在一边, 都笑嘻嘻的看着, 脸上充满善意。惹得苏梦萦忍不住丢了个小白眼给看好戏模样的小花儿和卖烟小贩。 　　小贩见了，摸摸鼻子, 讪讪。正准备踱步走开的时候却听见苏梦萦轻声‘咦？’了一声, 不由扭过头来, 却发现她的视线落点在自己的烟箱子里。 　　“舅, 这个洋火看上去很好看嘛，要不要也给你买。”苏梦萦扒拉好头发，右手朝小贩箱子里, 一个放在最角落不起眼位置的铁盒子伸去。 　　那是个和苏梦萦曾经见过的打火机很相似几乎一模一样造型的铁盒子，苏家除了沈敬亭外没人抽烟，他又惯常用的是携带方便，随便在哪儿一擦就燃的火柴, 加上苏梦萦也没怎么留意过其他人是用什么点烟, 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忘记了这个时候早就有了被称为‘洋火’的打火机。 　　苏梦萦还觉得奇怪, 那盒子通体铜黄, 就顶盖上有流纹装饰，其他地方干干净净, 不仅仅不显得单调寡淡, 反而因为本身的铜黄颜色显得好看。雅致谈不上, 但颇有几分市井的野趣。 　　“这个多少钱啊。”苏梦萦一边朝那铁盒子伸手，一边问卖烟小贩，没抬头也就没注意到小花儿在一旁看清那东西后脸色微微一变。 　　刚张嘴, 只喊出‘小姐……’两字，就因为看清沈敬亭接下来的动作而住嘴。 　　——纤细白皙，指甲修剪得整齐的手指还未触到铁质火机，一只大手已经至后伸出，一把抓住苏梦萦的，止住了她拿起打火机的举动。 　　……咦(⊙-⊙)？？？？ 　　苏梦萦眨巴眨巴了眼，看着被自家亲舅抓住的手后，慢吞吞的抬头，仰高，脑门儿心抵上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后，才勉强用这种姿势看清叼着烟，单手插兜，因为角度而逆光看不清面目表情的沈敬亭。 　　……嗯。很像逆天反派大BOSS。 　　简直就是睥睨又带点邪魅的霸气侧漏。 　　“舅？”苏梦萦又不是真傻，当然知道自己伸手准备拿的绝对不是什么洋火了。 　　“这东西你还是别碰才好。”沈敬亭咬着眼，微眯着眼懒洋洋的笑，偏薄唇轻启，露出洁白的牙齿却带着一股子森冷气。看得苏梦萦忙眨巴眼。 　　哎哟~自家不孝舅舅这个坏男人真是太有魅力了。 　　“哦。”苏梦萦好乖的收回手，半点不像其他同样被家里宠得娇惯坏了的十四五岁女生，你不让我看我偏看的熊孩子造型。该懂事的时候懂事，又有些小有趣，娇憨乖巧。惹人喜欢。 　　忍不住就会想多宠一点，再多一点。 　　沈敬亭满意的任由苏梦萦从自己手里抽出，朝她投递了一个赞许的眼神后，才咬着烟朝面前的小贩呲牙一笑。眉角轻扬，有邪又佞。看得小贩心里只打鼓。“老板，没想到你还买这个啊……” 　　小贩在沈敬亭的笑里忍不住就弯了腰，讨好哈腰，连忙又从自己的烟箱子里拿了一包‘大前门’递到他面前，一面苦着脸告饶，“这个……就是挣点儿小钱先生，家里穷啊……老母病得在炕上下不来，没办法。先生您松松手？松松手。” 　　沈敬亭在苏梦萦和小花儿慢慢睁大眼的瞪视下接过那包‘大前门’，随意往苏梦萦面前一递，苏梦萦还没回神，就条件反射双手接了过来，小贩见了，松口气的同时又在心中唾了口唾沫。 　　妈的王八羔子。 　　暗骂。 　　但心中骂句还未散呢，就见沈敬亭左右张望了几眼，像是恰好看见谁了似的微微一笑，朝远处招招手。 　　苏梦萦三人随着沈敬亭招手的方向看去，恰好看见这个时间正巡逻到这儿的巡警。小贩脸一僵，转身就想遛，被沈敬亭头都不转一下，一把拎住了他挂在后颈的烟箱带子。咬着眼斜睨，半眯眼笑。“你跑什么老板。” 　　小贩‘哎呦’一声膝盖一软就想给沈敬亭跪下，才往下一滑就被重新拎着站了起来，伴随着一声轻斥，“站好。” 　　声音不重，语调不厉，却连苏梦萦和小花儿都忍不住一起挺胸抬头脚并拢。 　　这怂怂的模样一下子就被沈敬亭给瞄到了，忍不住笑。“你们两个干嘛呢。” 　　和小花儿互看一眼后，苏梦萦嘿嘿一笑，双手还捧着刚才沈敬亭随手丢给她的烟，放至胸前跟个仓鼠似的，讨好的呲牙一笑，“舅，就是觉得您瞬间从骚气满满变得相当有魅力且威严。” 　　“……什么满满？”沈敬亭一手拎着卖烟小贩，用空闲的另一只手假意掏了掏耳朵，一副‘本巡佐没听清’的神情。 　　“……S~帅气满满。”苏梦萦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小贝牙，笑得乖巧。 　　“头儿！” 　　沈敬亭还想说点什么，已经跑近的两名巡警打断了他未出口的话。 　　被沈敬亭拎着的小贩一听两巡警开口叫‘头儿’，一下子又软了下去。但下一秒又被沈敬亭给拎了起来。甩吧甩吧，跟拎时不时就从半开通风的窗户跳进来，总喜欢圈成米糯团子在他办公桌上的三花猫一样，示意跑进的两手下。“喏，登个记。” 　　跟着下巴微抬，点了点烟盘里那个铁质盒子。 　　两巡警秒懂，‘哦~’了一声后朝小贩一笑，“行啊兄弟，最近才下了法令，连烟馆都不敢明目张胆的开门做生意，你倒好。大咧咧的放烟盘里？” 　　说话的巡警也是一性格活泼的，顿了顿后，冲小贩竖拇指，促狭，“敬你是条汉子。” 　　逗得苏梦萦和小花儿都禁不住跟着笑。 　　“行了。”沈敬亭笑骂，“就你贫。” 　　巡警嘿嘿，站在身边话少的同伴也笑着，上前一步从沈敬亭手上接过卖烟小贩。他话不多，但比自己搭档务实沉稳多了，所以有他看着，沈敬亭也放心。微敛眼看见卖烟小贩那副瘟鹌鹑的小样儿，朝手下淡淡抬了抬下巴，“就顺便罚罚。” 　　小贩听了，感激涕零满眼星星眼的看着沈敬亭，犹如再生父母，“老总！谢谢老总！” 　　“别。”沈敬亭对他说。“谢了下次看见你买这个还抓。” 　　“哎哎！”小贩连连点头，点到一半惊觉不对，忙变成摇头，“不不不，以后都不卖了不卖了！我这……真是老娘病得起不来，想挣点快钱……”说到这儿，二十多岁的小贩有些哽咽，见苏梦萦和小花儿两小姑娘还在一边看着，忙稳了稳情绪，赶紧用衣袖把快落下来的泪给胡乱擦去。有些不好意思。 　　沈敬亭咬着嘴上的烟，上下了几次，最后还是冲在一边等着，明显听沈敬亭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的巡警一抬下巴，“……登记吧。罚款……”他把烟拿下来，夹在中指和无名指之间，拇指翻弹了几下烟口，想了想说，“……减半。” 　　“行。”活泼巡警利落的点点头，没二话。 　　最近民国下了法令，开始逐步禁烟，抓到按量进行处罚，量多者甚至可以处于死刑。所以就算小贩现在偷偷卖的只是最粗劣的下品，也一样够他在牢里待个一年半载了。 　　而越高的刑罚也伴随着越高的罚金，民国为了让各处加大实施力度，允许可控范围内抓到吸食者、贩卖者的巡警，以及普通民众能得到罚金里一部分的‘奖励’。当然，为了防止有地方以这种方式牟取暴利，所以民国也同时设定了最高金额罚金，保证不会出现乱象。 　　法令出来后，一下子确实取得了很好的成效。至少到目前为止，还暂时没出现乱执法的乱象。 　　所以沈敬亭这句‘减半’其实间接的就是让自己的手下这次没‘奖励’能拿，所以小贩才会连连道谢。 　　巡警的利落应声，依稀可窥沈敬亭的御下之道。 　　沈敬亭笑笑，又用拇指随意的剥弄了一下手上的烟，扭头看向苏梦萦，“妮子。” 　　“啊？”苏梦萦有些愣，对上沈敬亭的眼约有两秒后恍然，笑眯眯的将手上一直跟捧坚果一样捧着的‘大前门’递给两巡警。“叔叔辛苦了。” 　　“唷~？”活泼巡警接过，看了看苏梦萦后冲沈敬亭笑，“头儿，这您家的小姑娘吧？真乖。” 　　“皮的很。”沈敬亭斜眼看了一眼刚被夸‘乖’就微抬着下巴眨巴眼暗自得意的苏梦萦，一点都不亲的泼冷水。 　　苏梦萦扁扁嘴，决定看在他现在形像还满帅的份上，暂时不和不孝舅舅计较。 　　冲两巡警微微一笑后又套出零钱，把这包烟钱放小贩烟盘里，依旧笑眯眯，“老板，烟钱。” 　　“不不不……”小贩有些惶恐，一面说不的时候，忍不住看了几眼沈敬亭。 　　“拿着。”沈敬亭单手插兜，“这年月，谁也不容易。” 　　又说了两句后，等三人离开，沈敬亭才看向苏梦萦和小花儿，伸了个懒腰后笑眯眯，“走吧。我这个‘苦力’陪你们两个小姑娘去饭店。” 　　苏梦萦点点头，和小花儿努力跟上沈敬亭的脚步，期间低头扒拉着小布包数了数钱，忍不住皱鼻子，“舅……你好能花钱啊……” 　　才从银行出来，到现在也没多久，现在回头还能看见银行大门呢。她舅就已经花了快一块钱了。 　　啧啧啧……败家子。 　　“你好意思说我能花钱？”沈敬亭气笑，伸手戳身边苏梦萦的脸颊，一边念叨，“花生糖、桃片酥、绿豆糕、白糯米糕，城西的各种小吃。这些都是给谁买的？嗯？嗯嗯嗯？？？你个小没良心的。” 　　“嘿嘿嘿。”苏梦萦听了，忙又黏过来讨好笑哄人，“舅~我这是在夸您呢~” 　　“夸？！”沈敬亭一脸‘劳资读书比你多’的表情，“……那你‘夸’得还真是清新脱俗。” 　　“哎呀~”苏梦萦语塞，吊着嘴毒舅舅的手摇晃撒娇，“能花钱的人有本事啊~毕竟，能赚才能花嘛~~不然也是有福气的。你说是不是？是不是啾啾？” 　　“……”沈敬亭看着苏梦萦，慢慢，“……你刚才喊的是啾啾是不是？” 　　“……吐艳~~~”苏梦萦装乖，把脑门儿抵在沈敬亭的胳膊上，准备蒙混过去。 　　小时候他和二叔，最喜欢排排蹲自己面前，一人一句威胁，“舅舅，叫舅舅，不会叫舅舅就把你丢掉。” 　　所以苏梦萦叫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啾啾’和‘数数’。 　　从小就学到沈敬亭和苏予然的小恶劣和促狭。 　　“装，你接着装。”沈啾啾伸出‘魔爪’，准备捏苏梦萦的小圆脸。 　　就在苏梦萦‘哎呀哎呀’感觉逃不过此劫的时候，旁边传来的声音解救了她—— 　　——“敬亭，逛街啊？” 　　略带沧桑，但绝对好听的男中音传来。 　　苏梦萦应声看去，街边一辆黑色轿车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在哪里，从里面下来一精神奕奕，身着长衫，四五十岁的人。 　　见苏梦萦望过去，冲她微微一笑，很是儒雅沉稳。 　　“……” 　　苏梦萦觉得她看见了自家二叔的升级版本。 　　——宋先生。 第22章 叭叭叭 　　从车上下来的男人乍眼一看也就四十出头的样子, 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即将步入艾服之年的人了。偏偏年过半百除耳鬓有些许灰白外, 竟不显一丝老态。这让怯怯站在沈敬亭身边的苏梦萦不免内心啧啧啧, 时间果然对美人格外厚待，岁月在宋先生身上留下的除了通身的气度外, 也就是久居上位后, 已经和自身融为一体的浑然天成。 　　简单素净的灰蓝长衫, 黑色布鞋。要是他手上再拿本书, 换个场景，说他是北平的教授都没人怀疑。 　　相比之下，自家二叔的精明, 还是外泄了些。 　　“宋先生。”沈敬亭在宋先生走近后微微颔首，惹得巴着他的苏梦萦用怯怯的眼神抬头看了他一眼。 　　有些意外自家舅舅的正经。 　　平时吊儿郎当，一笑就桃花眼格外迷人的沈敬亭，一旦正经起来瞬间就变得硬朗又英气, 无论哪种单拎出来都能惹得女生脸红心跳, 更何况是混为一体的时候。只是自家舅舅难得在苏梦萦面前露过正色, 所以现在突然看见还颇为惊讶。 　　也因为沈敬亭这模样, 让苏梦萦想了想后，也就收了有些故意作出来的怯怯神情, 站直了拍拍衣角布包, 冲‘宋先生’笑得可爱又纯良, “‘宋先生’好。” 　　‘宋先生’微微一笑，面对苏梦萦这明显的前后变化脸上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露出来，只在她叫人后双手背后冲她微微俯身, 亲近微笑的说，“叫宋伯伯就好了。” 　　“宋伯伯好。”苏梦萦笑眯眯，一点不适应都没有的改口。 　　‘宋先生’点点头，眼眸深邃睿智。“梦萦今天和敬亭出来逛街啊？” 　　“是呀。”苏梦萦笑得可爱。 　　“行吧，宋伯伯这里还有些小事得耽误一下，你慢慢玩，有空了可以跟着苏先生到伯伯家里来玩。”‘宋先生’说。 　　“好的，宋伯伯再见。” 　　“宋先生再见。”沈敬亭微微颔首，向后左侧退一步，让出路来。苏梦萦先是一愣，跟着照做后，才一扭头看见身后不远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西装笔挺，严阵以待，一副时刻准备接受检阅的架势。明显都是银行里的工作人员。 　　“……” 　　这……是小事？？？？ 　　苏梦萦目送一身普通衣着的‘宋先生’施施然的朝那群人走去，对方歪果朋友见了，激动的快步迎上来，伸出双手叠声‘宋先生，一路辛苦，请里面请。’ 　　“走吧？”沈敬亭等身边一脸土包子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看够了后，才懒洋洋的开口。“去晚了就订不到好位子了。” 　　“哦哦哦……”目瞪口呆的苏梦萦连连点头，顺便牵起一直站在身边，从刚开始就呆若木喵的小花儿，跟上自家舅舅的同时，抬头问，“舅，‘宋先生’和这家银行有合作关系？” 　　不然为什么他一来人银行阵仗就这么大？ 　　“哦，他就是来取个钱。”沈敬亭瞄苏梦萦一眼，轻描淡写的说。 　　“……哈？” 　　取个钱就搞这么大？‘宋先生’这个笔装得忒大了些。苏梦萦默默想。 　　“等你什么时候能存就存人一金库三分之一的重量，取，就取得人要提前好几天去各地分行紧急掉资金的时候，你也能得到这样的待遇。” 　　“……” 　　财大气粗得令人害啪。 　　苏梦萦吞了口口水。 　　“走吧，苏小老爷，你啾啾我可是饿了。” 　　“走！请你吃好吃哒路边风味特色小吃！”苏梦萦将刚才的抛掷脑后，大手一挥很是财大气粗的对沈啾啾和小花儿说。 　　她现在，也是很有钱的呀呀呀呀~~~ 第23章 咘咘咘 　　苏梦萦三人算是掐着时间去包下了北平饭店最后一间包间, 和沈敬亭、小花儿商量着定好了酒菜, 交完定金确定好时间后, 三人就又溜达溜达的回了家。 　　悠悠哉哉的换了衣服，聚在客厅说说笑笑的闲聊了一会儿后, 一行六人就出了门, 叫上三辆黄包车, 一口气拉到了北平饭店门口。 　　——当然还是今天的苏有钱小盆友给钱。 　　这半天的功夫, 就跟流水似的花了7块大洋，从头看到尾的沈敬亭在一边一面啧啧一面摇头，带着些痛心疾首的瞅着苏梦萦笑嘻嘻的说着‘小败家子儿~’。 　　话音刚落就被苏爹一折扇轻敲在后脑勺, 那持扇反手横扫的干净利落、矫健帅气，一看就知道平时觉得没少做这个动作。 　　“又欺负宝儿。”苏爹哼哼。 　　刚摆上委屈巴巴神色的苏梦萦那双小鹿眼闪亮闪亮的，小样儿得很。 　　沈啾啾默默摸摸并不疼但声音绝对响的后脑勺，悻悻。 　　他一下子忘了, 有苏爹这个‘护法’在, 苏梦萦就是‘宝儿’, 而不是自己总戏称的‘苏小草’。……啧啧啧, 失策。 　　“宝儿，来。前面带路。”苏爹做完日常打小舅子这一任务后, 单手转着扇子挽了个笔花后, 和蔼可亲心满意足的冲苏梦萦招手, 笑眯眯。 　　“嗯呐~”苏梦萦好乖的哒哒哒跑过去。 　　等父女俩有说有笑的走前面后，从刚才就站在一旁凉凉看戏的苏二叔胖婶儿和小花儿三人，才逐一将视线从两父女的背影移开, 看向沈巡佐。 　　“敬亭少爷。”苏予然冲沈敬亭微挑了眉角，温和的笑里戏谑调侃。“前面带个路？” 　　“行嘞。”沈敬亭左手手背极快的弹抚过右手手臂，简单帅气的做了个戏台子上的‘遵命’姿势，桃花眼一弯一笑，眼角的细小纹路就透出又坏又帅，偏偏你见了，半点生不出情绪只想跟着他笑的魅力来。 　　“二爷，婶儿，花儿。里面请。” 　　跳脱鲜活，好看得像一副画。 　　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其中还聊到了前不久在银行门口碰见‘宋先生’的事，咂舌了一番其犹如霸道总裁的场景，让苏梦萦啧啧称奇。神态中没有半点与有荣焉和洋洋得意，完全是无瓜葛的吃瓜群众闲闲看上层人士的表现。 　　虽因神色态度略带调侃，显得对长辈似乎不那么恭敬被苏爹提醒了两句，但苏梦萦这幅不卑不亢不代入的气度，还是让他很满意的。 　　宋家虽是大户中的大户，但他苏家没从未真的想过要攀附于他。当年要不是宋家老小子那个王八蛋知道自己不能喝酒，暗戳戳的把他给灌醉乘机提了两家结亲，自己又一杯黄酒下肚就豪爽的答应了，还当场交换了信物，收了各自亲手写的书信。让他连‘喝醉了’想赖账这个借口都不用了的话，真是一点都不想和他们家结亲。 　　无论宋家门风外界传得有多好，但从古至今，哪个高门大院不是爬满了虱子的华丽衣服而已。 　　表面光鲜亮丽，实际内里苦楚心酸，也只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罢了。 　　好在苏予然的话多少安慰到了苏爹，现在这个年头，最流行的就是年轻人反抗所有老祖宗留下来的东西的时候，其中最潮流的，似乎就是反对这充满了‘旧社会、旧思想’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了。 　　听说那位宋三少不就是因为不喜欢自家爹给他找个了奶娃娃，十四岁就负气留学英国了嘛？算一算也待了十个年头了，性子做派想法，估计早就不同，所以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等宋三少一闹，老爷你就上门。大家皆大欢喜不说，‘宋先生’还会欠你一人情。 　　毕竟结亲结亲，可不是结仇啊~ 　　‘宋先生’能懂的。 　　苏爹深觉有理，或者说从苏予然少年就接管苏家的账本开始管账后，苏爹就觉得苏予然说什么都有道理了。 　　不过凡事做两手打算。所以这么多年自家宝儿在自家小舅子和苏予然潜移默化的‘教导’下，似乎隐约、些许有被带歪一点点的嫌疑时，苏爹也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与其自家宝儿被人欺负，还不如是自家宝儿欺负别人。 　　虽有些书生气，固执执拗又带些江湖侠义的苏爹，在苏梦萦这件事上，总是变得相当的圆滑和有余地╮(╯▽╰)╭ 　　一顿饭吃完，因为大败家子儿和小败家子儿凑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菜点多了吃不完，甚至有那么几个菜就没动几筷子，这样的结果成功获得胖婶儿的叨叨。 　　沈啾啾和苏小草被叨叨得瑟瑟发抖。 　　好在有苏爹二叔和小花儿，笑眯眯的围观一阵后也就开口解了围，反正都是自家人，把剩得多的打包回去就是了，要是还多……分给一些家境较差的人也总比浪费了好。 　　不过要给也只能给干净、没动过的。 　　这是苏爹强调的。 　　不能因为别人物质上的贫穷，就不给对方精神上的尊重。 　　苏梦萦和小花儿两个辈分最小的连连点头。 　　这里虽不是苏梦萦知道的那个民国，但其实战火实际上也才过去没几年，各地遭灾，百业待兴，民国也是各种焦头烂额。所以即便是北平这样的大城也依旧有老家遭灾，实在活不下去逃荒到这里居无定所的人。 　　年轻力壮的，就去码头工厂卖力气，家里女眷就去小作坊找些事做，老人要是还能动，也会带着留在家里还需要大人照顾的孩子，去附近郊外野地挖些野菜，找些吃的。 　　到了晚上，一家人就睡在城西一些死胡同小巷子用纸板、竹子编制的窝棚里。即便是这样的居住环境，每晚也得按占地大小算钱。 　　就这样的都算是好的了。还有些连窝棚也住不了，衣衫褴褛，宛如乞丐。 　　所以虽苏家也只是小康之家，但如果能力范围类，能伸手拉一把的时候，苏爹也会量力而行的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的随意一举，也许对他们来说就是救命之恩。 　　苏梦萦很小的时候，苏爹就抱着她把一只不小心从树上鸟窝里掉下来的雏鸟送回去时，对她说的。后来那雏鸟沾了人气，母鸟不喂差点饿死，还是胖婶儿知道了指挥沈敬亭上树，用提前搓碎了树叶去掉味道的手把那只雏鸟拿出来，用米饭和后院小湖的小虾喂大的。 　　虽那鸟长全，翅膀长硬了就直径飞走时让苏梦萦有些失落于这和传统穿越故事有些不一样，但心里还是高兴的。 　　因为你知道你救活了一条生命，虽然它也许未来也会遇到危险，会死。但至少你没有在看见它濒临生死的时候，用‘算了吧，做这些有什么用？谁知道救不救得活，还是别多管闲事了，都是天意、命数。’这样的理由而不抬抬手。 　　这就足够了。 　　所以苏梦萦想了想后又花了几分钱买了些最便宜最顶饿的面食干粮，只留了少部分够今天晚上的量后，和小花儿一起把东西分给了看上去需要这些食物的人。 　　当然，是在有沈舅和苏二叔这两个大杀气的陪同下，不然已经饿狠的人有时候也并不竟是良善之辈，两个小妮子虽谈不上特别好看，但也是容貌逐渐张开，娇憨可爱的年龄。 　　很是合一些有怪癖男人的口味。 　　善良要有，但永远不要把自己置身于危险之地去做‘善良’的事。 　　所以沈敬亭和苏予然在距离苏梦萦和小花儿身后几步远的位置，脸上带着笑意冷眼那些人。 　　比较起能靠绝对不自己好好站着的沈敬亭而言，苏予然总是站坐均有仪态。此刻也是一样，身材修长的他一身长衫背手而战，唇角勾着礼节的笑。斯文却疏离。沈敬亭咬着烟左手手肘靠放在他肩膀上，慵懒的斜依，脚。交。叠点地，又痞又坏。这‘苏家两恶’的气场硬是让其中有几个确实起了坏心思的人重新收敛起来，乖乖的排队接过小花儿给他们的吃食，呐呐道谢。 　　等做完这些后，四人回家。才进客厅就从胖婶儿那儿知道有苏梦萦的信。 　　“我的？”苏梦萦疑惑，一看信封上的邮寄地址，竟然是‘星月报’，带着一些小雀跃的将信拆开，快速浏览后忍不住原地蹦了一下，对笑看着她，等着苏梦萦说话的家人高声宣布。“从现在起，我是千字两元的人了！” 　　开心，愉悦，转圈圈。 第24章 呃呃呃 　　因为‘苏老爷’写的《大饭店密室杀人案》以文风简洁干净, 白话文运用熟练新颖等理由, 一跃成为了写作界一新颖的风格, 之后陆续有人试着效仿跟风，希望能像‘苏老爷’那般一文就红。可惜无不是东施效颦, 画蛇添足。 　　全然没有‘苏老爷’字里行间的洒脱和轻快。明明血腥暴力的犯案现场, 其文字描述也是诡异阴森的, 却因为‘苏老爷’的轻松语调, 深深透出一股令人感到诡异的契合来。而‘他’字里行间的那些轻松，在看客和读者的眼里，就变成了对当下社会的冷眼抨击, 犀利旁观来。 　　要是让苏梦萦自己来概括，那众人说的就是一个又毒舌又爱吐槽，偏偏气得人想打又因为各种原因没真正下手的犀利吃瓜群众╮(╯▽╰)╭ 　　不过吃瓜群众苏梦萦并不知道这件事，她正绞尽脑汁想着下一个故事该怎么写呢。 　　‘星月’报上次寄来的信件, 其实就是在向她邀稿, 并主动将原本千字一块的稿费, 直接翻了一倍变成两元, 这让苏梦萦高兴极了。连忙铺开稿纸开始想故事。 　　原本苏梦萦并没打算写成系列故事，但既然反响很好, 所以她也就干脆继续使用固定的原班人马好了。而主角嘛……自然就定成正直直爽的高处长, 以及他吊儿郎当一身潦倒跟个流浪汉似的‘花爷’。 　　等苏梦萦差不多将主要人物润色好, 也想好后面要写什么样的故事时，距离宋先生的宴会时间也快到了。要不是出门上学时，胖婶儿开口问苏梦萦准备好宴会衣服没有, 要是准备好了就提前拿出来让她熨烫好，她都快忘记自己还没准备衣服的事了。 　　想了想回答，“我就穿那件水绿色的衣服就好啦。” 　　嫩嫩的颜色，很承自己这个年龄段，显得格外面嫩肤润。 　　话音未落胖婶儿就摇摇头，“不行，那身素了些，而且……”胖婶顿了顿，看向苏爹沈舅二叔，带着一点咨询的意思，“现在街上我看很多姑娘都爱穿连衣裙嘛？小姐你穿这短袄套裙……” 　　苏梦萦从小时候开始就穿的是短袄套裙的传统民国服饰，等她大了些后那些衣服都是按照她的要求改过些地方的。明明没动多少，但上身后却不会显得呆板老旧，反而承得苏梦萦纯良可爱，是个粉哒哒的小家碧玉。 　　清秀灵透得很。 　　小花儿和苏梦萦身形身高相似，所以前段时间得了不少苏梦萦的旧衣，虽说是旧，但也都是七八层新的好料子。两个穿同款样式，只是颜色不同的小姑娘站一起，根本就不像主仆，而是姐妹。 　　“不太好？”苏梦萦低头看看自己现在身上穿的和家里衣服款式类似的学生装，再抬头看看苏爹他们，微微偏头，问。 　　“宝儿高兴穿什么就打穿什么。”这是苏爹。 　　“……挺好，蛮可爱的。”这是直男审美的不孝舅舅。 　　倒是苏二叔，右手搭在桌上，手指无意识的敲打了几下后微微一笑点头，“好看，不过小姐是该填些秋衣了。” 　　“……”苏梦萦默默看向厅外现在还有蝉在撕心裂肺叫的天后，……没说话。 　　“刚好小花儿也得填些衣服。” 　　“好啊好啊。”苏梦萦连连点头，笑眯眯，至于小花儿连连摆手，说着‘上次小姐给的衣服有好些还没穿过呢’的话，苏梦萦根本没听进去。冲苏二叔连连点头后，扭头看向小花儿，“小花儿今天放学了我们去买衣服吧？” 　　“也好。”苏予然点点头，小花儿站一边，原想拒绝，但现在也慢慢重新闭上了嘴。安静听苏二叔说，“等下小花儿和小姐一起出去，交代一下王四让他今天去接小姐放学时，先提前点时间来接你。一起到萱衣阁，到时候是想买小洋装，还是量身定做都行。晚点儿就让敬亭少爷去给人老板交代一声就行了，账单送家里来，一起付。” 　　苏爹点头，表示自家宝儿随便买买买。而敬亭少爷嘛……耸耸肩，抓起放在一边的警帽，随意往头上一戴后就长身而立，冲小花儿和其他人说，“小花就不用出去了。反正我现在也得上班，顺路交代王四一声就是。”又冲早就背好书包准备出门的苏梦萦微抬了下下巴。“走吧。” 　　苏梦萦扁扁嘴，和同样每天要‘朝九晚五’的自家舅舅生出某种惺惺相惜的感慨来。 　　——好可怜哦，苏家上下，就他们俩要每天去上学的上学，上课的上课。 　　相比苏爹和二叔，简直就是扎心的对比。 　　可怜巴巴的吸吸鼻子，苏梦萦和同样委屈巴巴的沈啾啾一起出门，开始一天新的‘工作’。 　　啊……学渣真的是好讨厌上学啊……_(:зゝ∠)_ 　　等沈敬亭和早就等在苏家大门外的王四讲了后，苏梦萦才坐上车，和自家舅舅道别后任由王叔拉着自己离开。 　　到学校，和王叔道别，一进教室就发现今天教室里的氛围格外亢奋。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梦萦。你来啦！”王静雅正面对教室前门和身边的女生一起聊天，所以苏梦萦打一往门口一站，自然就一眼看见了。笑着冲她打招呼的时候，围在一起聊天的女同学也纷纷扭头看过来，笑着道早。 　　自从苏梦萦科普过几次卡路里，和平时吃什么不会少营养又能瘦后，和班里不少女生关系就融洽了起来，连带着王静雅也变得除了苏梦萦外，多了其他朋友。不过在她心里，还是和苏梦萦最亲。 　　“早啊~”苏梦萦笑着，把书包挂好，并从包里掏出等下对应的教科书后，走过去加入她们的聊天，好奇，“你们在说什么呢？” 　　“前段时间我和你说的登在‘星月’报上的《大饭店密室杀人事件》你还记得吧？”王静雅难掩满脸兴奋的对苏梦萦说。 　　“记得啊。”苏梦萦点点头，“怎么？” 　　“刚才小娟听见朱丽燕在和王丝娜说，小高老师想请这位苏先生授权，把这个故事改编成舞台剧。”王静雅很兴奋，“听说，除了北平附大话剧社的学姐学长们，也会在我们北平中学找一部分人参演。想一想，就觉得很棒。” 　　“对啊，白学姐也会客串吧？”其中一名女同学接话。 　　“我觉得会。”被叫小娟的开口，也是满眼星星眼，“白学姐是学生会的干事，听说上次话剧社表演《罗密欧和朱丽叶》的时候，白学姐演的就是朱丽叶小姐。”顿了顿后，失落又充满向往，“好可惜那个时候还不认识白学姐，错失了去看白学姐的机会。她的朱丽叶，一定很美吧？” 　　小娟的话引起身边人的共鸣，连连点头。 　　看得苏梦萦实在没好意思提醒她们，当初这部舞台剧人附大可是到校门口发了宣传单的。 　　那个时候这群小伙伴是怎么说的？ 　　——莎士比亚？谁现在还看这个？ 　　然后那些宣传单就被大家用来垫饭盒或者他用。 　　……果然颜即正义这句话，从古至今都通用的╮(╯▽╰)╭ 　　“他们今天下午就要选角色，我想去试试，你们去吗？”小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左右看看。 　　话一出口，就得到其他小伙伴们的热烈回应。。 　　“去啊。当然去。” 　　“一定去的，就算选不上，去看看也好。要是有幸碰见白学姐，还能听她讲讲上次只说到一半的西方思想与人文。自从听了她的话后，让我受益匪浅。” 　　“是的，可惜白学姐平时太忙了，这后面都没时间来给我们上课。”失望，然后是其他人连连点头伴随着小叹息。 　　“……”苏梦萦左右看看，想了想后，决定自己还是保持微笑就好。 　　不过她这样子被王静雅看见后了然一笑，“梦萦，你之前没来的这一个月，真是错过了很多。下午我们都要去附大，你也去吧？” 　　“啊？我今天刚好有事，所以……”苏梦萦眨眨眼。 　　“没关系，今下午最后一节课小高老师已经协商好，不上。想去附大话剧社的就去，不想去的，直径回家也行。” 　　“那行吧。”都这样说了，再不去就显得不合群了些，反正临时调了放学时间，但小花儿和王叔他们也依旧会按照之前的时间来接。就当是打发时间了。 　　“太好了。”王静雅挽着苏梦萦的手肘，偏头亲昵的靠在比自己矮了半个头左右的苏梦萦头上，笑眯眯，“要是今天能被选上担当一个小角色就好了。” 　　话音刚落，大家还都笑脸盈盈的时候，从旁边传来不阴不阳的声音—— 　　——“这舞台剧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上的。” 　　众人一愣，循声望去。不是朱丽燕又是谁？王丝娜坐在她自己的位置上，头也不抬，坐姿优雅恬静的捧着一本外国诗集在看。朱丽燕开口时连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似乎并不愿意为这些俗事所扰。 　　先不论是真，还是做出来的姿态。至少这幅自己不动，排‘手下’开口的范儿，在苏梦萦眼里还是端的很足的。 　　朱丽燕见苏梦萦一群人看过来，视线都停留在自己身上后，眼皮子微耷拉，伸手抹了抹发，人也忍不住靠向书桌，手肘撑在桌面。非常姨太太的架势，装腔作势的拖长了音调‘自言自语’，“哎，我以前听立冉哥哥说过，这话剧社的表演，里面学问可大了。就怕遇见那种在台下的时候头头是道似乎看上去还可以，谁知道真上台后，反而连半个字都说不了的。” 　　“所以即便是一些在外行眼里的小角色，其实也要尽量选见过世面的人。就怕选到小门小户的……”拖长音，轻哼了一声后继续，“……到时候丢。人。现。眼~” 　　最后四字，说得人很想把脚上的鞋脱下来，趁着热乎劲儿塞到她嘴里。 　　王静雅等人听了，脸上愤愤，“朱同学，你这是在说谁呢？” 　　朱丽燕听了，一脸诧异惊讶的看过来，无辜，“我又没说你们，干嘛急着对号入座？奇~怪~了——”说完，慢慢的翻着白眼移开眼。 　　“你！”小娟上前一步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的伙伴拉住，摇了摇头。 　　恰好这时，上课铃响了，又再多气也得先散了上课。 　　看着小伙伴们各自闷气离开，苏梦萦慢吞吞收回眼，看向朱丽燕。在和她四目相接时可爱一笑。 　　……嘿嘿。(●w●) 　　朱丽燕一愣，眸子闪烁着率先移开。为表自己并不怕苏梦萦似的，轻哼了一声。 　　偏不知自己这个样子，反显气短。 　　王丝娜这才抬头，把檀香书签放进自己没看完的页面夹着，淡淡看了苏梦萦一眼后，转身坐好。 　　啧啧啧。上个学而已，居然搞得跟豪门恩怨，宅门相斗似的。 　　……真想一脚把书桌踢过去啊…… 　　苏梦萦看着，啧啧。 第25章 呵呵呵 　　下午只上了一节课, 苏梦萦就收拾了东西, 跟着王静雅一行人嘻嘻哈哈的出了校门往不远处的北平附大走去。离开之前还专门有留意朱丽燕等人, 却发现对方早就不见了踪影。这消失的速度让苏梦萦微微咂舌了一下。 　　有一种学校风云人物即将开始篮球比赛，各自为阵的后援队们急哄哄去篮球场地抢占好位置的既视感。 　　老实说这还是苏梦萦第一次到北平附大, 所以一路上怎么走, 去哪里全是由王静雅他们带路。 　　这熟练的程度, 犹如行走在自己学校的既视感, 让苏梦萦不仅开始想她们到底来了多少次才有今天几乎不看路，说说笑笑似乎完全是凭着直接在前行的熟络。 　　也许是为了照顾第一次来附大话剧社的苏梦萦，所以王静雅在和旁人说笑的时候也不忘给她科普一下这栋教学楼是什么, 那一栋又是什么。逐一道来的模样让苏梦萦不由想起了曾经自己和粑麻去参加大华夏最高学府时的情景。 　　那时候自己也是个成绩不上不下的学渣，粑麻为了稍微激励一下苏梦萦，专门找了一周末拉上她也是像现在的情景一样告诉她这栋教学楼是什么，另一栋有是什么。他们并不是想让苏梦萦能够考上最高学府, 只是希望她能稍微被激励一下, 能够比预期的考得再好一些就行了。 　　……至少, 从原本的三本, 稍微的可以试着妄想一下二本线？ 　　然后，期望并不高的苏梦萦粑麻得到了一张一本的录取通知书。 　　想到这里, 苏梦萦不仅忍不住为自己记忆中父母看着录取通知书时露出的目瞪口呆的可爱表情笑起来。 　　略带惆怅。 　　“梦萦？”王静雅看着自己说着说着, 就突然笑了的苏梦萦, 微微疑惑。 　　“没事。”苏梦萦摇摇头。难得显得沉静温婉。 　　附大居然有小型的室内舞台，这是苏梦萦有些感到意外的。因为对民国这段时间的历史感到憋屈，所以并不想其他朝代那般了解, 更别说知道民国的大学居然也是有室内舞台，这种在苏梦萦心目中应该是属于现代的产物了。 　　混在小伙伴当中一推开门就看见高立冉的身边已经簇拥了不少妹子，其中就有刚才临走前苏梦萦专门找的王丝娜、朱丽燕等人，听见门开的声音都暂时停止了和高立冉的交谈，扭头看来。在看清是苏梦萦王静雅等人后，露出了些许有些得意的表情来。 　　“她们果然先到了。”小娟一面随大部队走近，一面压低了声音和身边的大家说。语气中有些许懊恼。 　　“沉住气，先到也不代表她们一定能上。” 　　“说的也是。我们可不能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王静雅接嘴，并看向东张西望，犹如第一次来这种地方的小乡巴佬的苏梦萦，问，“是吧？梦萦？” 　　“唔？”苏梦萦有些呆的回头，清澈透亮的小鹿眼对上王静雅的后很乖的点点头，笑，“对。没错。” 　　大有根本就没听清王静雅说什么，就小狗腿的附和‘静雅说得对，静雅说得好’一般。所以她话音刚落就得到小伙伴们非常默契的集体小白眼。 　　苏梦萦扣了扣脸颊，讪笑。 　　“你们来啦？”朱丽燕率先开口，不知是不是苏梦萦有听岔，总觉得朱丽燕现在的感觉多少有些以‘主人家’自居的意味在里面。只是不明显。 　　她扭过头来看着王静雅她们，恰好是高立冉看不到的角度。嘴角勾着一点点笑，带着些许并不明显的恶感，但语气却全然不同。惋惜带着些许歉意，但当脸上带上她此刻的表情时，却完全不是同一个意思。 　　只是此刻也只有站在她对面的王静雅等人看清朱丽燕脸上的表情，知道是什么情况。 　　这种宅院里的伎俩才十五六岁普通人家的少女们哪里见识过，除了脸上带了怒气皱眉对朱丽燕愤愤的说了一声‘你……’字后就语塞。 　　实在是脸皮薄，又单纯。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 　　反而是一直从进门开始就东张西望查看四周的苏梦萦，像是终于看清了四周，满足了好奇心失了兴趣一般慢慢扭头看向朱丽燕，和她四目相接，在对方似乎找到了后台有人撑腰，居然迎上她的视线时，微微一笑。慢吞吞开口—— 　　——“我早就想说了。”她顿了顿，双手环肩，三七而站，微偏头懒洋洋的看着朱丽燕，略带痞气。活脱脱一个小沈敬亭。“你一个小姑娘每天拿腔作调也就算了。但好歹也是个接受了当代教育的人，怎么举止动作跟个姨太太似的。” 　　这么不客气几乎算是打脸的话让朱丽燕瞬间涨红了脸，她身后的王丝娜等人也露出怒色来，就连高立冉也微微皱眉看着苏梦萦。 　　反倒是话剧社在场的其他几名学姐，以及班里的其他人，因为苏梦萦的话脸上带了些憋笑来。 　　显然也是平时不太喜朱丽燕某些举止言行的。 　　苏梦萦的话还在继续。 　　“我只说这一次。”她笑吟吟的虚点朱丽燕，“你平时习惯如何我不管，也没这个义务去纠正你的恶习。但是……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拿出这幅姨太太的做派，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苏梦萦顿了顿，“我可不是每次都只踢桌子的人。” 　　她虽不惹事，但惹了也不担心，万一实在自己扛不住了。她还有‘苏家两恶’在背后顶着呢。 　　所以，想要互相伤害，也得先看看等级不是？ 　　苏梦萦童靴微微一笑，小圆脸纯良可爱，偏因为她刚落音的话透出一股子张狂来。 　　让微皱了眉头的高立冉，微微一愣。 　　———————————————— 　　“你！”朱丽燕先是因为苏梦萦的话一窒，然后在察觉到周围人对她的憋笑和另眼后羞恼，眼里略带泪意的一跺脚，扭头看向站在身后的高立冉。委屈的大喊。“立冉哥哥！” 　　颇有‘你要为我做主啊’的既视感。 　　高立冉平时虽也不太喜欢这位父亲世交的女儿，但毕竟小时也曾玩在一起。那时的朱丽燕还是娇憨可爱的，加上他对苏梦萦有些先入为主的影响，所以现在朱丽燕一喊，也就开了口。 　　“苏同学，你这样说话才真的不像是一个北平中学学生应该有的样子。实在太过出口伤人了。” 　　“小高老师。那是因为……”王静雅急着开口想解释，被身旁的苏梦萦拉住胳膊，扭头微错愕的看向她喊了声‘梦萦’后，却真没再开口。 　　“所以呢？”苏梦萦右手虚握着王静雅的手肘，施施然看着高立冉，问得好客气。 　　“道歉。”高立冉盯着苏梦萦说，“不然就请你离开这里。我们话剧社不会招收没有礼貌的人。” 　　“哦。”苏梦萦点点头，笑眯眯的说，“那我就先走了~” 　　话一出，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包括脸上露出得意之色的朱丽燕。 　　“你……”高立冉语塞，他觉得自己似乎更气闷了。 　　“我又没说想加入你们社团咯~”苏梦萦微偏着头无辜耸肩，“我就是不知道话剧社团长什么样，跟着静雅她们来见见世面而已。”停顿一下，似笑非笑。“您想太多了，高学长。” 　　不是什么小高老师，只是因为你年长对你的基本尊重而已。 　　“虽然我是不知道为什么你从第一次见我就似乎看我不太喜欢啦。”苏梦萦双手交叉，枕于脑后，干脆把话挑明。笑眯眯的看着以为她这句话微显狼狈的高立冉，“反正对我来说挺无所谓的。无非你不过是因为某些事，或者某些表象，在你自己心中臆测了一个属于你自己版本的‘我’而已。” 　　苏梦萦看高立冉眼眸微微闪烁了一下，就知道自己说对了。 　　她只是表面十四岁，又不是内里也是。这些人在她面前也过是一群小屁孩罢了。平时懒得计较却不代表不会计较。 　　“哦。我说对了。”苏梦萦和她舅一个德行，‘得理不饶人’这一点是看心情的。开心点点你就好，不开心……那就请你受着吧。所以她现在虽然看似自言自语，但其实就是在刺激高立冉。 　　……啧啧啧。果然是年轻人，只这样脸就青一阵白一阵了。 　　没这个度装什么大气。 　　道理说得头头是道，偏偏自己真正遇上了却没从中学到半点从容。 　　纸上谈兵而已。 　　苏梦萦心中嗤笑。看着高立冉的眼神中难免就带了两分戏谑，让被她看着的青年不免又涨红了脸。 　　“学长。你上课的时候总和我们说民主、自由。还有什么丢掉旧观念。……原来都只是说说，自己都还没参透悟清呀？” 　　话到这里苏梦萦就住口不再说了。因为这句话已经让高立冉的其他同学脸上开始生了些怒气，惹众怒她倒是不怕，但也得看值不值得不是？所以恰到好处的见好就收也很必要，随扭头看向王静雅她们，笑嘻嘻，“你们玩儿吧，我先走了。” 　　“梦萦……”王静雅拉着苏梦萦有些内疚。要不是自己叫她来也不会有现在的事。而且苏梦萦就是为了给她们出头才和高立冉争执起来的。 　　其他小伙伴也看着苏梦萦，突然就觉得原本在心中位置颇高的小高老师，……其实也就那个样子嘛…… 　　“没事啊，我原本就只是来看看的。”苏梦萦稍微安慰一下小伙伴后又微压低了声音说。“好好表现，别被那谁给看低了。” 　　“嗯！”小伙伴们斗志昂扬。 　　苏梦萦一笑，朝朱丽燕挑衅一笑后就潇潇洒洒的朝大门口走去。 　　“哦。”众目睽睽下施施然拉开门已经出去的苏梦萦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重新探回身子，眨了眨眼和高立冉对视。 　　无辜又可爱。 　　“你们现在就这么积极的选角，为《大饭店密室凶杀案》在忙活。可是……人作者授权给你们了吗？” 　　“这就不需要你操心了。”朱丽燕看高立冉他们没说话，抢嘴冲苏梦萦说道。“那位先生知道北平附大的话剧社想要演他的故事，一定会答应的！” 　　自豪得意，胜券在握。 　　“这个……”苏梦萦微微一笑。“……还真不一定会答应。” 　　顿了顿。 　　“相信我。一定不会轻易答应的。” 　　朱丽燕口中的‘先生’，说得颇为意味深长。 　　答应？ 　　哼。哼哼。哼哼哼~ 第26章 嘻嘻嘻 　　苏梦萦一面在心中很坏的‘哼哼哼~’, 一面出了北平附大校门。因为没待多久就离开, 自然也没和被学生会会议耽误, 现在才姗姗来迟的白伊槿碰上。 　　“抱歉我来迟了。”柔顺亮丽的长发披散肩头，是显得柔美的公主头, 刘海在眉毛的位置, 打理得很好。一点不会像其他人那般显得厚重和呆气。要是苏梦萦现在在场的话, 就会一眼看出这分明就是空气刘海的前身。 　　她穿了一身修身小洋装, 长度恰好在膝盖上一寸的位置。灵动素雅，配上脚上那双白色小高跟，整个人光彩照人得很。 　　“白学姐。” 　　不仅仅是王静雅她们在见了白伊槿一副委屈的样子, 就连朱丽燕和王丝娜也露出‘你要为我们做主啊~’的模样。 　　白伊槿见了，先是一愣随即忍不住扑哧笑了出来，眼微弯，配上她姣好的容貌和气度, 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大户人家的大小姐。 　　品味、气度、容貌, 无一不好。活生生的女神范儿。 　　“你们这是怎么了？”白伊槿好笑的看看众人, 一一从王静雅、朱丽燕、王丝娜的脸上扫过, 最后停留在高立冉的脸上，“立冉, 居然连你也是这表情。……不会是和学妹们闹起来了吧？” 　　她小小的开了个玩笑, 适当的缓和了众人的情绪。 　　“没什么, 不过是刚才遇到了一些事情。”高立冉笑了笑，冲王静雅她们笑了笑开口，“不是要加入话剧社吗？来排队吧。” 　　语气平稳, 似乎又是平时的模样了。王静雅等人听了，并没有像平时那般马上欢快答应，反而相互看了看彼此后，又看看白伊槿，才冲高立冉微微颔首，说了句‘谢谢高学长’后，才去一边排队。 　　不像平时喊‘小高老师’，这一转变不仅仅让高立冉脸露些许尴尬，但为了保持风度还是冲王静雅她们点了点头，有些胡乱。就连知道这群学妹平时是怎么称呼高立冉的白伊槿，明亮的眼眸也略露了一分讶色。 　　似乎在为这突然的改口感到些许惊讶。不过毕竟是大家出生，所以脸上半点不露，只当做全然不知的笑吟吟上前帮忙。等忙了一会儿后才趁机找了相熟的同学私下询问。知道了在她没来之前，发生的事。 　　比起无谓的争执，白伊槿明显更加关心另一件事。 　　“立冉。”白伊槿在高立冉回头看过来后冲他微微一笑，“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你。可以麻烦你帮忙吗？” 　　高立冉点点头，离开之前又对身边的人交代了几句后，就大步向前，在距离白伊槿还有一步远的距离时停下，“什么？” 　　白伊槿微侧身，伸出右手朝一边的角落做了个落落大方‘请’的动作，在高立冉有些疑惑，但还是随着她所指的方向走了过去。确定其他人都不会听见后，才再次露出询问的神色。 　　“是这样的。”白伊槿面色温和，微微抬头看向比自己高一点的高立冉，嘴角抿着笑意，“我刚才听知桦说，你还没找‘苏先生’要到授权？” 　　高立冉点点头，“是的，我前两天就去了‘星月’报，想通过负责那位‘苏先生’的编辑联系到他本人，但却听说那位编辑临时去了上海，估计这两天才会回。所以我先想着先选角，然后等编辑回来后，由他引荐着见了那位先生就好。” 　　“可是……”白伊槿听了，有些迟疑。 　　“我明白你的顾虑白同学。”高立冉微微一笑，“暂时没有拿到授权就开始选角做准备，确实有些不妥。但实在是事出有因，特殊情况特殊处理嘛。再说我相信这位能写出如此进步、新颖作品的先生，一定不是一个思想做派老旧陈腐的人。到时候……”高立冉想了想后又说，“等我得到编辑的同意，去他府上拜访时一定当面致歉。” 　　白伊槿听了，也只得点头，“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什么。”顿了顿，“但你让我改编这部作品的事，我却只能等到你这里从这位先生手上拿到授权后再动笔了。” 　　高立冉听了，面上有些着急，“白同学，不能现在就开始改编吗？上次经由你手改编的《朱丽叶和罗密欧》反响很好，在学生间也起到了积极的作用。这次实在是因为编辑暂时不在，所以没法在第一时间拿到授权，但过两天我一定会拿到的，可以请你先动笔吗？” 　　白伊槿想了想，最后还是冲高立冉微微摇头，歉意一笑，“抱歉立冉，不是我不帮你。而是这次和改编《朱丽叶和罗密欧》不同，这位苏先生就在北平城。所以……我还是暂时等你拿到授权后再过来帮忙。可以吗？” 　　虽是问句，但前面的话已经代表了白伊槿的个人立场。 　　高立冉听了，即便失落但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好吧，我理解你的顾虑。”高立冉点点头，“我会尽快拿到授权的，到时候就要麻烦你了。” 　　“没事。小事一桩而已。”说完，白伊槿顿了顿，冲高立冉微眨了眨眼，显得有些俏皮，“在你拿到授权之前，我会好好研究苏先生的那篇文的，试着润笔一下。” 　　说完，又冲高立冉眨了眨眼。很是好看。 　　也让原本有些沮丧的高立冉顿时高兴了起来，兴奋的对白伊槿连连道谢，“太好了白同学，你放心我一定尽快拿到授权。” 　　“先提前恭祝你。”白伊槿微头冲高立冉笑，“等你拿到授权，相信我这里也差不多准备好了。……不过现在却是不能给你的，希望你可以理解。” 　　“是的，理解理解。”高立冉连连点头。笑得露出整齐的洁白牙齿，再次保证。 　　“我一定会拿到的。” 　　———————————————————————— 　　呵呵。 　　狗血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才出北平附大大门的苏梦萦看着街对面的闹剧，临时站在街头没动，和其他人一样默默做吃瓜群众。脸上带着看好戏的跃跃。 　　……并咬了一口才买的芝麻糕。香甜软糯，好吃！ 　　“我说你这个人……”街对面的青年，二十三四的样子，铁灰色英伦风西装，三件式，身材修长挺拔，容貌出众。尤其是那双眸子，深邃明亮，很是好看。 　　即便现在被人抱着大腿显得气急败坏，也是好看的。 　　偏偏他气急败环的话被淹没在抱着他脚踝大声干嚎的小姐姐分贝下—— 　　——“天杀的啊！！！拿了家里救命的钱就为了来追求人家女学生啊！！你怎么不想想家里老母还躺在病炕上啊！！天杀的！你到穿得人模狗样啊……大家来评评理！评评理！我没有办法啊！真的没有办法才做了舞女啊！这死鬼没钱才回来，我今天真是好不容易才碰到他的啊！！！” 　　穿高叉旗袍的小姐姐抱着那人的腿，大有打死不松手的架势。明明声音很大，偏却连一点眼泪都没，更不用说什么妆花之类的了。苏梦萦一面嚼着芝麻糕，一面啧啧。 　　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要不是穿的学生裙，估计现在已经大马金刀，跟个小混混似的蹲地上了吧？ 　　“我根本就不认识你！”青年一脸‘劳资也是哔了狗了’的表情，试着抖抖腿，想把抱着他的女人抖掉。但半点没撼动人家╮(╯▽╰)╭ 　　周围人越集越多，指指点点，都是对这个‘负心汉’、‘浪荡子’的谴责。 　　“你说你不认识我？！”女人一愣，随即又是一顿呼天抢地，“没良心啊！没良心！！你这个天杀的！人都说一日夫妻白日恩，我嫁进你们家七年了！你说不认识我？！没有良心啊！！！” 　　男人已经在一阵一阵呼天抢地以及周围的指指点点中快要崩溃了。深缓的深呼吸一口气后，低头看着那个女人，一脸妥协。怕了她似的开口，“……你说吧，怎么才放手。” 　　哦豁。 　　苏梦萦舔舔手指，拍拍手上的糕屑，准备走人。 　　看样子这位先生是要破产免灾了。 　　“你……你只要把从我这里拿去的钱都还给我就行了。”女人一愣，吸吸鼻子回答。“那是给婆婆救命的钱，不能被你败了。” 　　“好。”青年已经没脾气的开始掏钱包。 　　“还有你手上的表，那是公公留下的，就算值不了几个钱，我也知道你的德行，肯定带不了两天就会拿去当了。” 　　伸手进西装内袋拿钱包的手一顿，不可思议的看向巴在自己脚上的女人，“……不值几个钱？？” 　　“不然呢？！”女人理直气壮，“里面的芯儿都被你给卖了，现在就剩个壳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拿去卖了买烟土了？！” 　　“……”青年已经被面前的一幕震惊。脸上有一刻露出迷茫。 　　……差一点就信了的架势。 　　“……噗。”苏梦萦被他满脸的‘我是谁？这是哪儿？她说的是真的？’突然就给逗笑了。左右看了看，突然就有了上前帮忙的念头。 　　反正……距离王叔和小花儿来估计还有点时间。 　　苏梦萦左右看了看，旁边是卖麻薯的阿婆，酱有两种，一种是稍便宜的加了白霜糖的黄豆粉，一种是稠稠的红糖。阿婆旁边，是画糖人儿的老阿公。 　　看看白糯的麻薯、红糖，还有红色的画糖人儿用的颜料。 　　苏梦萦呲牙一笑。 　　“……嘿嘿~” 　　这种得寸进尺让青年目瞪口呆。手顿在哪儿还没反应过来时，旁边突然想起的一声尖着嗓子的声音就打断了他的思路，也顺便引起所有人的注意。 　　“哥！！不许你们这些骗子欺负我哥哥！！” 　　尖叫，以及像个小火车头一般冲过来，一把扑进青年怀里死死搂着他的腰，并顺便踩了扒拉着青年裤脚女人的手，惹得对方尖叫一声，吃痛连忙收手。 　　“……！”感觉，被人打了一拳…… 　　被迫接住冲过来小姑娘的青年：_(:зゝ∠)_ 　　偏冲过来一把扑进怀里的小姑娘还不老实，一面哭嚎着跟个小八爪鱼似的往他身上爬，一面口齿伶俐且大声的嚷嚷，“你这个骗子！你别想偏我哥哥！！他就是来接我放学的！他有病！要是气极了吐血你赔不起！” 　　爬爬爬。嗯，终于爬到手能够住嘴的位置了。 　　苏梦萦用书包微微挡着，扭头冲周围的人喊，“我是这里的学生！我能证明这个女的是个骗子！我哥气不得的！求求大家把这个骗子给赶走吧！” 　　“……喂……”青年抱着扒拉在自己身上的苏梦萦，很是尴尬，才张嘴，就被苏梦萦头也不回的，塞了奇怪的东西到嘴里。 　　一愣，不小心咬破…… 　　“啊！！哥你吐血了！哥你要死了！！”苏梦萦抓着人衣领疯狂摇，用浑身上下的细胞演示着什么叫‘咆哮’、‘怒吼’、以及‘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他有些晕。 　　红色的液体从青年嘴里流来，在沾到身上之前，苏梦萦利落的跳下地，青年也随时弯腰吐出嘴里的东西。 　　呸呸呸！ 　　“啊！！！哥哥你吐血块了！！！” 　　耳边是震耳欲聋的尖叫。跟着一只沾了红色液体的手伸过来，叭叭叭！高档的、定制的，自己帅帅的西装…… 　　青年口中含‘血’，低头看着身上的西装，慢慢抬起头，伸出手颤抖的指向苏梦萦，“你……” 　　“哥！憋怕！”吧唧一声沾满红颜料的手握上他伸出的，深情款款充满感情，“我现在就去找巡警！你憋担心！我先找人送你i去医院！” 　　说完，利落的长着沾满红彤彤液体的手，在青年瞪大眼的注视中跳着从他西装内兜里拿出钱包，随意又利落的抽出两张票子，手一扬就冲周围喊，“谁帮我把我哥送到医院？到了另有谢款！” 　　在钱面前，鲜少有人能不动摇。所以钞票一出，顿时引起骚动。 　　“哎？！我我我我！” 　　“我也可以！！” 　　趁着人还没完全蜂拥过来，苏梦萦赶紧将钱塞进最先过来的四人手上，转身把钱包硬塞进青年手上。红彤彤的双手啪叽捧住到现在都一直愣在哪儿，忘记直起腰青年的脸，“哥！我去叫人了！你在医院等着我啊！……等着我啊！” 　　一面说，一面跟个小泥鳅似的在人群蜂拥过来组成密不透风的人墙前溜出去。麻溜儿的一溜烟跑掉。 　　剩下在人堆中默默吐‘血’，伸手颤抖遥指的青年。 　　……国内的孩子，比国外的还熊！ 　　被四个大汉强驾着往医院奔，并不断劝自己不要逞强的宋家三公子……想打人。 　　……鬼知道刚才的十几分钟他经历了什么。 　　提前几天偷偷回国刚帅气逼人手持鲜花站在北平附大连一分钟都没有的宋意：“……” 　　_(:зゝ∠)_ 第27章 嘀嘀嘀（二短） 　　等苏梦萦一路哒哒哒跑回北平中学门口时, 王叔和小花儿已经在那儿了, 看样子还等了好一会儿。 　　原本留意校门却没想到苏梦萦从另一个方向拍跑来, 很是诧异了一下。 　　“抱歉抱歉。”苏梦萦跑近，微微喘息着说, “等急了吧？我们最后一节课突然改了, 所以我刚和静雅她们去参观了一下北平附大。” 　　“我们也才来。”小花儿说, 正准备说‘小姐你不用跑那么快’的时候, 却瞄见跟玩儿了满手泥巴回来，有些嫌弃的张着的双手，被上面的一片红吓了一跳, “小姐，你手！” 　　“哦。”苏梦萦低头看了看，笑，“是做糖人用的红颜料还有红糖啦。赶紧的, 黏糊糊的难受死了。到了宣衣阁我得先洗手。”顿了顿后冲小花儿笑, “小花儿~帮把手扶我上去呗~” 　　“小姐你怎么弄满手这东西呀……”小花儿一边小小抱怨, 但一边依旧小心翼翼的把苏梦萦扶上黄包车, 并说着‘小姐您手可别乱摸，等下把人王叔的车给弄脏了。我抱着您, 这样你就不会因为突然停车不小心滚下去了。’ 　　王叔在一边笑得憨厚, 连连说着‘没事没事, 擦干净了就没事了’。 　　听得苏梦萦张着手在小花儿的帮助下坐好后，故意转脸让小花儿看见自己面无表情死鱼眼的表情。 　　“还是人王叔对我好，……你跟着二叔和舅舅, 都变坏了。” 　　你已经不是我认识的花儿了…… 　　苏梦萦瞅着小花儿，语气幽幽。 　　小花儿？小花儿冲苏梦萦翻了个小白眼，拿出自己带在身上的一条干净手绢儿，垫在扶手处，微掀开眼皮子对苏梦萦说，“呐，握着吧。” 　　说完，坐在苏梦萦身边，挨着她。伸出双手环抱住她，一点不担心自己身上的衣服会被苏梦萦另一只手上的颜色给沾染上。 　　“……”苏梦萦一手长着微举着，尽力不碰到小花儿，另一只手隔着手帕握着把手，很乖的被身边的小伙伴儿圈着，依靠在她颈窝位置。 　　小花儿骨架子比苏梦萦大，胖婶儿就曾经说过别看现在人家和苏梦萦一个高度，但也是暂时的，以后肯定会比她高。所以现在和自己i一般高完全是因为以前营养跟不上导致的，也因为这样和明明身高体型相似，小圆小圆带点儿婴儿肥的苏梦萦相比，小花儿却是浑身没二两肉的孩子。 　　此刻苏梦萦枕在她颈窝处也只觉得她的骨头膈得慌，但偏偏衣服上好闻的干净皂味却让苏梦萦很乖很乖的一动不动。 　　小鹿眼眨巴眨巴，微微抬头由下向上瞅着小花儿，一脸小花痴。 　　啊~被小伙伴儿掰弯一分钟( ω ) 　　对王叔说，“王叔，走吧。”顿了顿后又说，“慢点儿，我怕小姐一个咕噜就滚下去了。” 　　“……”瞬间笔直。 　　自己的亲密小伙伴儿……果然是被自家二叔和不孝舅舅给带坏了。 　　纯良的苏梦萦童靴一面痛心疾首，一面收起自己只持续不到半秒的小花痴。 　　面无表情死鱼眼。 　　————————————————————- 　　医院病房。 　　“瞎胡闹！”中气十足的女声从病房里传来，整条走廊都听得清，让所有人精神为之一振。而端着药盘或巡视病房的护士、医生们，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似乎早就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了。 　　而病房里的斥责声却半点没小。 　　“一点毛病都没有就敢嚷嚷是急诊！难道不知道医院有很多真正需要救治的病患吗？！居然恶作剧到医院来了。你们这些人就是太闲没有正事做！” 　　“大夫……”肩膀上纹了纹身的壮汉小心翼翼的举手，怯怯如见到老师的小学生，“这个……我们其实也就是帮个忙……没成想……这个……”说到这里在瞪视下干净利落的往旁边一指，掷地有声。“是他！还有他妹妹做的恶作剧！” 　　其余三人点头犹如捣蒜。 　　“我……”坐在床沿已经脱了外套，正接过脸微红小护士拎干的毛巾慢慢擦拭洁白衬衣上红印子的宋意听了，一脸讶色的抬头。 　　左看：正很没江湖义气指着自己的街边闲汉。 　　右看：随着汉子的一指看过来一脸‘代表全医院谴责你’的胖护士。 　　默了默后哭笑不得的开口。“……我也是受害者。”顿了顿，“那个小姑娘也不是我妹妹……” 　　“不是你妹妹她会出来这么帮你？？？？”汉子一脸不信，身侧三人纷纷探头，点头犹如捣蒜。 　　四脸不信。 　　“……我说的是真的……”宋三少觉得多年没回国的自己，……也许是回了一个假国。 　　——突然就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干这种偷偷提前几天回了北平，还不直径回家的行为了。 　　胖胖的护士长也双手抱肩，加入‘不信’的行列。 　　至于站在宋意身边的小护士？ 　　哦。真假不重要，反正她现在只想默默的站一边欣赏美男子而已。╮(╯▽╰)╭ 　　“那小姑娘也就十二三岁，谁会这种时候跳出来帮……不对，是这么熊啊。”原本想说‘帮忙’的汉子临时改口。 　　“……我也很想知道是哪家的这么熊……”宋意都想捂脸呻吟了。 　　到底是哪家的啊—— 　　——————————————- 　　好不容易好说歹说才终于被护士长放过的宋家三少，又分别给了四位壮汉钱，才双手插兜独自一人站在医院门口，西装外套搭在手腕上，虽洁白衬衣上有大片确定已经洗不掉的红色印记，但却没半点狼狈i。 　　身姿修长挺拔，仪神隽秀。很是惹眼。 　　正想着现在到底是直接i坐个黄包车暂时先回饭店呢，还是随便找个地方先填饱肚子的宋三少刚长缓的叹了口气，黑色的轿车已经缓缓开至他面前停下。 　　后车门打开。由宋意的角度看去，只看见一双交叠的大长腿，以及放在腿上的文件。 　　宋意默了默，慢吞吞低头，冲里面的人微微一笑，“大哥。” 　　车内的宋琸听了，微抬眼，和宋意一般无二的眸子上扬，对上他的，轻勾了嘴角，“上车吧，三少。” 　　宋意默默摸摸鼻子，“我行李……” 　　“当然在家了。”宋琸合上文件，眼中带了两分对小自己四岁弟弟的调侃来，“……爸，正在家里等你呢。” 　　“……” 　　宋三少不想说话。他觉得自己所有的运气在遇见那个小灾星后就全没了。 　　……别让他再遇见她！ 　　╭(╯^╰)╮ 　　三少好生气。 　　——————————————————————- 　　三天后，宋家宴会厅 　　“……是你。”宋意忍不住微微眯眼，看着面前浑身写满‘乖巧’‘柔顺’‘可爱’的苏梦萦。 　　忍不住微微磨牙。 　　“？？？？” 　　装乖的小灾星：(●u●) 　　……嘿嘿~ 第28章 卟卟卟 　　参加宴会需要的礼服几乎和星月报的编辑前后脚到的。 　　鹅黄色的七分袖上衣, 下身配秋香金色的长裙, 承得苏梦萦格外水嫩乖萌。至于小花儿则是淡秋香色的七分袖长夹衣, 亭亭玉立也显出眉宇间的柔美，很是好看。 　　但两人站一起时, 却也主次分明, 相得益彰。 　　所以听胖婶儿说星月报的编辑拜访的时候, 苏梦萦因为刚试穿了新衣服的好心情, 并没有因为编辑的突然到访而受到太多的影响。但解着杂玉做的纽扣时，还是问了胖婶一句，“只有星月报的编辑一人吗？” 　　“还带了一个年轻人, 看样子像是学生。”胖婶见苏梦萦半天单手解不开颈口处的纽扣，笑着上前帮忙。 　　“是不是长得还挺好看，就是显得书卷气？”苏梦萦想了想问。 　　“对，小姐认识？”胖婶儿笑着。 　　“这样……”苏梦萦想了想叫住一边连忙换了衣服就要下楼去准备沏茶待客的小花儿, 在胖婶儿和小花儿疑惑回眸的时候微撒娇, “那个人估计是给我上过几节课的北平附大学长, 似乎……不太喜欢我。” 　　胖婶儿听了, 微皱眉。小花儿也显得同仇敌忾的气鼓鼓。 　　“估计是因为我成绩不好？”苏梦萦其实到现在也没怎么闹明白为什么高立冉不是很喜欢她的原因。但这种东西就和‘喜欢’是一样缥缈不定的情感，合不合拍, 契合与否有时候多少也要取决于人与人之间有没有那么一点缘分。 　　并不是两个同样善良、三观正、或者正直的人就一定能成为朋友的。 　　更何况, 苏梦萦并不像其他同学那般推崇高立冉等人。毕竟里子是个成人, 思想已经成型，自然也有些自己阅历的‘自以为是’，加上高立冉先流露出对自己的不满意, 更是不会把实际年龄比自己小的高立冉看进眼里了。 　　“有些人就是这样的，多读了几本书，比别人多识了几个字，似乎就认为自己比旁人高人一等了。”胖婶儿神色淡淡，慢悠悠的帮苏梦萦解着扣子，“这种人也不用见，浪费时间。” 　　“那我下去跟他们说不见。”小花儿气鼓鼓，一副准备挽着袖子冲出门和谁打架一样。 　　好在被胖婶儿给叫住了，等小花儿顿足回首后才慢悠悠开口，“他们没礼貌，我们可不能没了家教。但是嘛……”胖婶儿顿了顿，“热情就用不上了。” 　　小花儿为难的扣扣脸颊——跟着苏梦萦久了连一些小动作都在无意间学到。脸上有些为难，似乎不知道怎么把握这个分寸，不由看向苏梦萦。 　　“学苏二叔那样就行了。”苏梦萦笑嘻嘻的对小花儿说，想了想又说，“他们来其实也就是为了让我能授权给那位学长，将故事改成话剧而已。小花儿你就直接回他没兴趣就好了，不用过多纠缠。” 　　“对。”胖婶儿附和，“以前退回去十几年，谁家不是登门前先下帖子的？即便是现在，讲究的人家也会这样做，或者打个电话什么的。这倒好，说是新时代的人却连最基本的礼节都给丢了，不知道天天在喊什么‘进步’。” 　　苏梦萦点点头，深以为然。 　　这边小花儿见苏梦萦和胖婶儿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又听自家小姐说只要像苏管家苏予然那样，一下子就开窍明白自己等下的人设是怎样的。冲胖婶儿和苏梦萦一笑就下楼去应对两人，神态颇为雄赳赳气昂昂。 　　—————————————— 　　“不见？”星月报编辑微楞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后有些讪讪，看着刚从苏家府邸里出来的小花儿笑了笑，“小姑娘，能不能再帮忙问问苏先生？今天来访确实有些冒昧，但也着实是有事想和苏先生商量一下，而且……这也算是对北平有利的一件好事。可否……再麻烦你进去问问？” 　　高立冉在一边连连点头，等编辑说完了后连忙跟上，“麻烦你了小姑娘，这确实是对北平，甚至民国的学生们非常有教育意义和产生进步思想的好事，对苏先生的名声也会大有帮助，所以还请你再问问。哦，请你随带提一句，我叫高立冉，是北平附大话剧社的成员，前段时间我们还表演了《罗密欧和朱丽叶》，苏先生一定知道的。” 　　“很抱歉。”小花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更不说听面前两人的再进去问问了，脸上挂着三分笑意，礼貌有余而热情不在。“我们家小……‘老爷’说了不见了。”顿了顿又说，“她说你们这次来一定是为了话剧改编的事情。她知道了，但现在并没有这个打算。劳烦两位白跑一趟了。” 　　“……怎么会。”高立冉眼睁睁的看着小花儿朝他和编辑微颔首后，就礼貌疏离的转身进了苏宅，刚欲举步向前就被身边的编辑一把拉住，错愕回头，“蔡编辑？” 　　“哎，走吧高同学。”蔡编辑微叹口气，冲高立冉摇摇头，笑，“文人原本大多都有些怪癖的，相信你也知道。”顿了顿后有些无奈的和高立冉朝巷口外走去，一面开口，“再说这位苏先生之前就有回信说过并不希望被人知道他是谁，家住哪里，也不用送什么读者的信件赠品等，只希望纯粹的用信和报社交流。这次登门算是破坏了之前和先生的约定，加上……” 　　蔡编辑讪笑，“加上又是冒然登门，被拒之门外，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高立冉听了，沉默了几秒，对身边蔡编辑微微鞠躬，“真是给您填麻烦了。” 　　蔡编辑笑，摆摆手让高立冉不用这样，但也大大方方的接受了他的道歉，“你确实是给我添了麻烦，但……我也颇为欣赏你这份不轻易放弃的性情。年轻人嘛，性子急躁一些确实会被人称之为鲁莽，但这往往也是你们这个年龄应该具有的朝气和特性。只是还是希望以后你能保持这份对自己热爱的东西的热情，而不要再莽撞了。” 　　“多谢您蔡编辑。”高立冉听了，再次鞠躬。 　　“哎……也没什么。”蔡编辑笑了笑，半真半假的调侃，“不过你这性子还满适合报社的，以后要是对这方面感兴趣完全可以来找我啊。” 　　“好的。”高立冉答道。 　　两人出了南巷后各自道别，高立冉目送蔡编辑坐黄包车离开后，才转身看向刚才出来的方向。眉头微皱略显苦恼，但眼神坚定且略带倔强来。 　　就想蔡编剧说的一样，对自己热爱事物的热情，怎么能轻言放弃。 　　高立冉又深深的看了南巷巷口一眼后，直径上了黄包车，决定先回家去，之后再做打算。 　　另一边，听了小花儿回来学话的苏梦萦笑了，此刻她正坐在厨房旁边通往二楼的阶梯上，面前放个小凳子，上面是个干净小簸箕，正帮着同样坐在厨房门口门槛上的胖婶儿帮忙理菜，半天才理出来一点点。 　　胖婶儿也不管她，全当是让苏梦萦玩儿了。倒是小花儿见了，连忙搬了个小凳子过来，帮把手。 　　“还教育意义？下次会不会说利国利民？”苏梦萦嗤笑，“我一个连现在都还时常乱用语句的人，写个故事居然还有教育意义了，……不会是拿我的东西去让国小年级的学弟学妹们当反面教材吧？” 　　胖婶儿听了，和小花儿一起笑了起来。站起身将围裙上的细碎菜叶子抖了抖，还剩一半没摘的菜交给小花儿和苏梦萦，自己跨进厨房切肉去了。、 　　就这距离，一点不耽误听现苏梦萦说话。 　　“哪儿会。”小花儿笑，“小姐你又开玩笑了。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姓高的，估计还会来。” 　　“来就来吧。”苏梦萦撑着膝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耍懒笑，“反正不管他来多少次我都是不见。……啊~不过还挺好奇他要是知道我就是‘苏老爷’的时候，……会是什么个表情。” 　　“一定很可乐。”小花儿也跟着苏梦萦的思路想了想后回答。 　　“我也这样觉得。”苏梦萦重新坐下来，双手捧着下巴冲小花儿笑嘻嘻。 　　像两个坏心眼子的小姑娘想到好玩儿的恶作剧，正嘿嘿笑一般。 　　胖婶儿听了，在厨房里抬眼看了两人一眼，又笑着微微摇头，低头继续切肉了。 　　又和自家小伙伴儿聊了一会儿后，苏梦萦才洗干净手回房间练字去了。 　　而距离宋家的宴会邀请，还有两天。 第29章 吥吥吥（二短） 　　宋先生家要举行宴会这件事, 早在消息传出来最初时就引起了商界骚动。谁能拿到请帖, 谁又能最先拿到请帖, 都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 　　就连报纸都有八卦过。苏梦萦听自家二叔当做饭后闲话说给大家听时，才突然生出‘原来这个时候也有娱记’的想法来。但转念一想到自己书架上还放了不少各朝各代的《XX野史》, 或者《XX二三事》、《XX秘史》等, 又瞬间觉得理所当然了。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同理, 有人的地方也总会有八卦。 　　不过苏予然也就只提了这么一次，所以等到了宴会当天，她跟着苏爹和苏二叔, 带着小花儿前往宋家时，实在为自己看见的阵仗给惊讶得像个小土包子。 　　——即便她也是曾经看过上百部豪门连续剧，上流社会电影的人儿。 　　但作为旁观者，和身临其中时, 是完全不一样的两种感受。 　　反倒是经常主动或因为和宋先生在街上偶遇, 被迫来宋府已经很多次的苏爹, 倒是一脸稀松平常得很的模样。 　　苏二叔跟在苏爹身后, 也从容且温和。颇有风度。 　　……就是美中不足的跟了苏梦萦和小花儿这两手牵手，微张着嘴一脸小乡巴佬进大观园东张西望的小尾巴。实在是有些可乐。 　　而进门前还有一个小插曲也令人发笑。 　　早在之前宋先生就叫人来问过苏爹几次要不要让宋家的私家车接送, 但在某些事情上总是略显固执的苏爹自然是断然拒绝。所以苏梦萦一行人是坐着随手在街边招的两辆黄包车到的宋家府邸。 　　而沿路上, 全排满了缓缓前行等待着宋家下人一一看过请柬后, 才逐一放人进去的黑色小轿车。 　　反倒是体积较小的黄包车顺利的越过众人跑到了前面。 　　和小花儿下车的时候，苏梦萦有种一环路大堵车，无论多么豪华轿车的车主也只能羡慕的望着其电瓶车的自己穿梭其中, 一路畅通无阻向前的自豪来。 　　颇为有趣。 　　而原本站在门口的宋家大管家正背着双手看着二管家准备接过来客下人小跑，微微躬身递上的请柬时，无意一抬眼就看见了从黄包车上下来的苏爹。连忙迎了上去，笑容满面。 　　和刚才的礼貌微笑全然不同，惹得几辆恰好停在宋家大门附近的车内主人纷纷侧目。试图一探究竟。 　　“苏老爷。”宋大管家小跑上前，冲苏爹微微躬身，格外周到，“先生已经在里面问了好几次您怎么还没到了，请跟我来。” 　　“宋大，可别说得你家先生没人陪似的。”苏爹显然和这位名叫宋大的大管家熟络，所以自然的开了个玩笑。苏梦萦和小花儿依次在他身后站着，恬静乖巧，保持微笑。 　　倒是宋大注意到了苏梦萦，笑着说，“这就是梦萦小姐吧？您能来先生一定很开心。” 　　“您好。”苏梦萦有些搞不清楚宋大在宋府的职位，所以只笑着礼貌的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别您，我是宋家的大管家，梦萦小姐您叫声‘大管家’就行了。”宋大笑着。 　　“大管家好。”苏梦萦从善如流，身后跟着的小花儿也跟着福福身。 　　这时苏予然才付了车钱踱步过来，朝宋大管家微微俯身颔首后，背手站在苏爹的右手边位置。 　　“行吧，花厅？”苏爹看见苏予然，冲宋大问道。他平时来宋府都是在花厅窝着喝喝茶、聊聊天什么的，所以现在自然也是直接问是不是去自己熟络的花厅。 　　“大厅大厅。”宋大朝苏予然微回礼后，冲苏爹笑着，侧身，右手作出‘请’的动作，“先生专门叫我来等您呢。苏老爷，请。” 　　苏爹点点头，背着手跟着宋大往里走。经过宋家大门时，无论是登记名册的二管家，还是检查名册的宋家下人，都暂时止了手上的事，停下来朝苏爹鞠躬。双腿并拢笔直，双手恭敬放于平放于膝盖上方。 　　没有任何称谓，只沉默整齐的做了这一动作后，停顿三秒，才起身重新做自己的事情。 　　苏爹和苏二叔倒没什么反应，一副已经习惯的架势。反而是苏梦萦和小花儿吓了一跳，瞬间看自家亲爹/老爷的眼神又多了几分崇拜来。 　　五人向前，并未回头，自然也不知道大门处不少探究的眼神。 　　———————————————————— 　　“怎么等了这么久。”坐在其中一辆轿车上贵妇打扮的女人忍不住抱怨了一声，拉开窗帘对站在车旁的自家下人说，“阿桂，怎么前面半天没动？” 　　被叫阿桂的微微弯下腰，对坐在后座的夫人、小姐，以及副驾驶的老爷解释，“似乎是刚才宋家大管家专门出来迎了什么人进去。” 　　“宋家大管家亲迎？”坐在副驾驶的王老板睁开假寐的双眼，有些惊讶的反问。 　　“是的老爷。” 　　“看清是谁了吗？”王老板又问。 　　阿桂摇摇头，“隔得有些远，没看清。不过……是刚才坐黄包车经过的人。”说后面一句话时，阿桂小心的瞄了一眼后座的太太。 　　因为刚才在黄包车经过时，自家太太不屑的说了句‘哪儿来的穷酸，连车都没有，不会是来打秋风的吧？’之类的话。 　　王老板沉吟，点点头后不再说话。阿桂弯腰等了一会儿，见老爷太太都没再有吩咐，也就重新站好。和其他轿车旁站着，手持请柬的下人一般无二。 　　“老爷，这大管家亲迎……有讲究？”太太见王老板没说话，微倾身好奇开口问自己的丈夫。 　　“当然。”王老板有一搭没一搭的和自己的原配夫人闲聊，心里却在盘算着晚上去自己给情人租的小公馆的事，约上几个好友，打打麻将喝喝酒，想想就觉得快活。原配虽知道他在外面有情人，但也从不拈酸，这让王老板很满意。不像有些狐朋狗友，家中后宅不宁的，相比之下颇为自豪于自己的‘能力’。 　　也因为这样，这种大场合他都带原配出席。 　　这种面子还是要给的。 　　“宋家大管家就相当于是宋先生亲迎了。五年前的‘皇宴’。”王老板说到‘皇宴’时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天，“都没这份待遇。” 　　王太太听了，咂舌，“那这人是谁啊……” 　　“不知道。”王老板耸耸肩，面露向往，“不过要是能认识，那就好了。” 　　“哎？我刚好像有瞄见黄包车上坐了两和丝娜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估计是那贵人家的小姐。等下进去了倒是可以让丝娜找找机会试试力？”王太太积极配合，刚才还是嘴里的‘穷酸’，现在已经摇身一变成了‘贵人’了。 　　说完，用食指戳了戳自己身边一直在看书的女儿，“丝娜，听见没？” 　　“听见啦。”王丝娜有些不耐烦的回答。 第30章 啊啊啊 　　宋意依靠在偏厅通向大厅的柱上, 双手交叠一手插兜, 另一只手端着杯色泽漂亮呈现亮琥珀色的香槟, 虽脸上挂着笑神情温煦，可眼底却有些百无聊赖的懒洋洋。 　　已经和宾客寒暄了一会儿的宋家大少爷宋琸一回眸, 就看见了宋意这副懒猫儿的模样, 眼眸含笑, 冲身边人点点头后就朝宋意走了过来。 　　宋意先是眼角感到有人走无意识的瞄了一眼, 转眸时发现是宋琸后这才站直，单手插兜一手端酒，修长俊美。 　　宋琸今天穿的是一身墨蓝色西装, 沉稳大气，眉宇轩昂沉静，承得那双眼眸也格外幽深。而宋意则不同，一身白色西装, 明朗温煦, 像个锦衣玉食并未受过多少生活蹉跎的清贵公子, 眼眸清明透亮, 虽眉宇带了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却一点不让人见了生厌, 倜傥得像个白马王子。 　　身高一样修长挺拔, 容貌又有几分相似的两人站在一起, 虽风格迥异，但同样出色的容貌，显赫的身份, 不惹人瞩目都难。 　　几乎在场的女眷眼都不知道应该停在谁的身上似的，一直在宋琸和宋意身上来回游移，举棋不定。 　　偏偏忘了自己是不是有这个资格站在两人身边。 　　“大哥。”宋意站直，看向兄长。 　　“怎么躲这儿。”宋琸双手插兜，含笑看着宋意，“等下被爸看见了，估计回头又要说你。” 　　“哎……他也就念叨两句。”宋意有些嬉皮笑脸的摇晃了一下酒杯，任由杯里琥珀色的液体在透明洁净的玻璃杯壁挂上点金色后，又重新归于平静。笑得眼角微弯，很是好看。“反正我也待不了多久。” 　　宋琸听了，微挑眉，慢吞吞开口，“你以为，你这次回来还能回英国？” 　　宋意一愣，扭头看向自家大哥眨了眨眼后，略有些不可置信的问，“……不会是想让我留在国内吧……” 　　“你说呢？”宋琸好笑，伸手轻拍怕他的肩膀，薄唇抿着笑意，“你也该回来学着打点一下公司了。” 　　“这不是有大哥你在嘛……”宋三公子一脸‘宝宝觉得宝宝还能再玩儿十年’的架势。 　　看得宋琸一脸好笑。忍不住又拍他臂膀一下，“我一个人可应付不了，有你帮忙我也能轻松很多。”顿了顿，“你不会以为，今天这宴会真的只是为你接风。” 　　“……”宋意又不傻，只是懒得想太多而已。所以听自家大哥这样一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可怜巴巴。 　　凭他老爹的能力，想要留下他实在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亏宋意还笑嘻嘻的和依旧在英国的二姐说过回来陪她过圣诞的话。 　　……现在他算是明白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二姐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好多东西在英国都没带回来啊……”苦苦挣扎的宋三公子。 　　“放心吧。”宋琸施施然，“你那些东西估计过不了两天就到了。” 　　“……”生。无。可。恋。 　　宋意：_(:зゝ∠)_ 　　宋琸看了，又拍他肩膀一下，“行了，走。跟我去认认人，别到时候连谁是谁都分不清。” 　　宋意耸耸肩，朝门口看了一眼后将酒杯随意的放在一边，就跟着宋琸去见人了。 　　才走不久，苏梦萦跟着苏爹跨了进来。 　　能出现在这里的人无一不是人精子，除非是个别女客和眷属，不然宋家大管家也不会没人不认识。 　　刚开始也许因为宴会里人多并未留意，但慢慢的也会因为身边相熟的人，或者突然的视线转移而留意到明显在亲自带路的宋大管家。 　　惊讶的同时不免也留意起走在宋大身后的一行人，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自己有在哪儿见过，更是忍不住疑惑揣测。一时间虽宴会厅内依旧笑声不断，各自交谈亲切热情，但实际上大多数人的心思已经因为苏家的出现，而分了部分心神出来。 　　觥筹交错，曼妙音乐下，却是各怀心思。 　　宋琸自然也敏锐的留意到，抬眼一望就看见了正领着苏家上二楼的宋大——现在宾客还未全部来齐，自然‘宋先生’也还未出现。 　　眼眸微敛后，宋琸并未丢下宾客上楼，只继续和众人寒暄了一阵，找了机会冲宋意耳语了几句，宋意听了回眸朝早就空无一人的楼梯处看了一眼后，冲宋琸微微颔首，又向周围人告了声歉后，才有些疑惑的上了二楼。 　　贵客？什么贵客？ 　　刚上了楼梯就遇见重新下楼的宋大，知道人在偏厅后宋意才点点步履轻快的向偏厅方向走去。 　　还未到门口就听见自家老爸的爽朗笑声，很是惊讶的挑挑眉。自然也能马上从这笑声里明白里面的人是真的贴心朋友，脸上带了笑后在门口站定，轻敲三下后开口，“爸，楼下宾客已经来得差不多了。” 　　门内笑声略停，然后是宋先生在内里的扬声，“宋意？你进来。” 　　宋意听了，从善如流的推开门，站定。眼眸清明举止斯文，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家老爸身边的苏爹，然后是苏予然，还有两个背对着自己蹲阳台逗家里老猫的小姑娘。想来应该是客人的女儿。 　　“苏先生，这是我三子，宋意。”宋先生笑吟吟的看了看宋意后，扭头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苏爹开口介绍。 　　……苏？ 　　宋意眨了眨眼。 　　而被称苏先生的人眼角也没忍住抽了抽，至于坐在苏先生身旁的儒雅青年，则神色不动，只含笑朝自己看来。 　　“……”明明只是稀松平常的一眼，但宋意却有种被人从里到外扫射了一遍的古怪感。 　　……差点没崩住脸上的笑。 　　“苏先生觉得如何。”宋先生看看苏先生，再扭头看看苏予然，最后看看宋意后又重新看向苏爹。让宋意觉得自己是块正被推销出售的……猪肉？ 　　……嗯，‘客人’似乎还颇为不满意。 　　宋三公子突然觉得自己保持微笑显得有些艰难…… 　　“呵呵。”苏爹。 　　……嗯。越发艰难了。 　　宋三公子：……QuQ 　　反而是宋先生依旧一脸笑呵呵，跟没感觉出‘客人’非常不想要他这块‘猪肉’似的继续强制推销。不过是换了个方向，“梦萦，来，你来看看哥哥好看不？” 　　……好看……不？ 　　宋三公子觉得脸上笑意正在逐渐消失。 　　“……”他一定不是亲生的。 　　被叫了名字的苏梦萦又依依不舍的摸了摸卷儿在哪儿眯着眼的老猫后，这才扭头冲宋先生笑得乖巧，“来啦~” 　　丝毫没留意到宋意在看清她那张脸后微睁大的眼。 　　“梦萦，你看哥哥好看吗？”宋先生丝毫不理一边苏爹的轻哼，笑吟吟的问苏梦萦。 　　苏梦萦这才抚了抚绣了简单干净小花的衣角朝宋意站的位置看去，对上对方微微眯起的眼眸半响后……乖巧的微微偏头。 　　……啊呦，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苏梦萦恬静乖巧，保持微笑。 　　另一边？ 　　宋三公子的笑容已完全消失。 　　———————————————————— 　　“是你。”等跟着一起下楼见了宾客打过招呼，寒暄半天后宋意终于在偏小花厅找到正和小花儿一起吃着小蛋糕的苏梦萦，微微眯眼看着抬眼看来，显得很是乖巧的小姑娘。看了看没人留意后，往苏梦萦对面的单人沙发一瘫，懒洋洋的笑着虚点她，“你知不知道你把我害得很狼狈？” 　　形象全无有没有。 　　苏梦萦咬着银制勺子，微偏头一脸无辜的瞅着宋意，“可是我救了你呀~” 　　“那我还得说谢谢咯？”宋意瞪她，试图吓唬住面前的小姑娘。 　　“不客气。”小姑娘继续偏头无辜瞅着他。恬静乖巧。 　　哽得宋意一口气堵在那儿，忘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只能继续瞪着她了。 　　嘻嘻嘻…… 　　苏梦萦咬着勺子笑。 　　宋意默默抹把脸，居然觉得不知道该拿面前小姑娘怎么办似的，准备起身前对苏梦萦说，“以后可别做这种事了，钱能摆平的干嘛费那功夫。” 　　苏梦萦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的点点头，“你说得很对。” 　　顿了顿。 　　“蜀黍。” 　　“叔……！！？？？？”宋意瞪着她，用食指指着自己，“我？？？？叔叔？？？？？” 　　宋三公子想打人。 　　“你大我十岁，不是蜀黍是什么？”苏梦萦一脸无辜。小花儿在一边看着，符合点头。 　　……嗯。现在想两个都一起打。 　　“勉强……也可以叫哥哥吧”才二十四岁就被叫叔叔的宋三公子气。 　　“好吧，勉强叫你哥哥好了。”苏梦萦一脸‘我不和你这个大龄男青年计较’的架势。 　　气得宋意只能瞪着她。 　　默默念叨了两句‘不和熊孩子一般见识’后，才重新开口，有些好奇，“你说你一个小姑娘怎么就敢跳出来帮忙？你不怕被打啊？” 　　“怕啊。”苏梦萦点点头，“但我看你当时有点可怜，就一下子忘记帮你了。下次我是不会帮忙的。”补充。 　　“不会有下次。”宋意磨磨牙。 　　“是吼？” 　　苏梦萦这幅‘你看我信不信你’的表情让宋意突然就不想和她说话了。刚欲站起身时—— 　　“咦？！是你小姑娘。” 　　惊喜的男声，让苏梦萦和小花儿都应声望去，出现在小花厅门口的不是高立冉，有是谁？ 　　小花儿见了他，忍不住就‘嘤~’了一声。 　　这几天都准时到苏家报道的家伙居然阴魂不散的出现在了这里？ 　　……不科学。 　　————————————————- 　　“你……”高立冉没有想到原本只想找个稍微偏僻的花厅和白伊槿说几句话，却无意看见了小花儿，很是惊喜的往花厅内走了两步后，这才像是看见了坐在她身边的苏梦萦一般，面上一愣，随即眉头微皱，止步。“你……怎么在这儿。” 　　这么没礼貌的问句，苏梦萦连个正眼都不给高立冉，耷拉着眼皮子继续吃面前的小蛋糕。反倒是小花儿很是不悦的皱眉，维护苏梦萦，“高少爷，请您对我家小姐说话客气些。” 　　“你……你家小姐？”高立冉指了指苏梦萦，在她和小花儿之间来回，一副不相信的神情，最后才重新将视线落在苏梦萦的身上，慢慢放下手，神情有些讪讪，“原来……苏学妹是苏先生的女儿。” 　　苏梦萦和小花儿听了高立冉的话，相互看了彼此一眼，一点都没告诉他面前的苏梦萦就是‘苏老爷’的打算。 　　“学长好。”对方叫了她一声学妹，苏梦萦也就懒洋洋的回了一声学长，银制勺子用中指和无名指夹着，一晃一晃的。显得很不老实。 　　宋意见她这样，也就微挑了眉继续瘫着没说话——从高立冉站的位子，恰好看不见瘫在背对着自己的沙发上的宋三公子。 　　“你好，苏学妹。这是……”在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白伊槿微上前了一步，看了看苏梦萦后延又看看高立冉，然后转头冲苏梦萦笑得好看，“你们之间……是有什么误会吗？” 　　苏梦萦看着白伊槿眨了眨眼，这是她第一次和白伊槿面对面，所以并不知道她是谁。但既然家叫自己‘学妹’，肯定也是北平附大的学生了。也许还和高立冉是同学也说不定。 　　但白伊槿实在长得讨人喜欢，虽在苏梦萦看过各色或天然或人工的美女眼里，谈不上最好看。但却给人很舒服的感觉。 　　气度、容貌，无一不好。 　　所以即便知道她和高立冉是一路出现的，苏梦萦还是冲漂亮小姐姐友善的笑了笑，并喊了声‘学姐’。 　　顿了顿后，解释到，“我和学长并没有什么误会。不过……学长和我有没有……我就不知道了。”苏梦萦笑眯眯。 　　白伊槿听了，扭头看向身边的高立冉，一眼看清他脸上的讪讪。突然就和之前才发生在话剧社的事和面前的苏梦萦对上了，冲高立冉露出一个‘放心’的表情后，看向苏梦萦，微微一笑，“立冉肯定也是没有的，不然以他的臭脾气，也不会站在这儿了。对吗？立冉？” 　　后面一句话是问高立冉的。苏梦萦和小花儿注意力都集中在高立冉身上，自然没注意到坐对面的宋意因那几声‘立冉’微挑了眉角。 　　“……对。”高立冉点点头。 　　白伊槿听了，笑着重新看向苏梦萦，“你看苏学妹，其实都是一些小误会而已。相信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的来意吧？实在是因为苏先生之前写的故事太好，让我们想要用其他的方式展现，可以让更多的人看见。之前立冉也有找我编写剧本，虽我才疏学浅，但如果可以，也实在想请苏先生能指点一二，不知……” 　　“等等学姐。” 　　白伊槿的话还未说完，被苏梦萦打断。 　　“你是说……”苏梦萦看着白伊槿，微微挑眉，“你现在已经，写了剧本？” 　　宋意听着，也挑着眉峰。 　　“是的。”白伊槿点点头，很是不好意思，“实在是喜不自胜，就擅自先动了笔。但你放心，我并没有将自己写的交给立冉。毕竟还没得到苏先生的首肯不是？但如果苏先生能马上答应，我们……” 　　“我想……”苏梦萦第二次缓缓开口，打算白伊槿的话。“她是不会答应的。” 　　白伊槿毕竟是大家小姐，性子好却并不代表能忍受别人一直这样打断她说话。多少心中略有些恼意，但看看苏梦萦明显比自己小很多，又压了压气，疑惑开口，“为什么？是我们有哪里不对吗？如果是我觉得完全可以和苏先生面对面谈一谈，争取将问题解开，你说呢苏学妹。” 　　苏梦萦点点头，笑，“你说得没错。但学姐，‘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看着白伊槿，又看看高立冉，有些似笑非笑，“我家小花儿已经和高学长转达过多次不预将故事改成舞台剧的话，这已经表明了态度。但……” 　　轻声嗤笑，慢慢抬眼看向面前一副‘我们是为你好’架势的两人，很是厌烦，“你们却在没拿到授权之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写剧本了。……这不免让人觉得……完全是在赶鸭子上架。” 　　“高学长。”苏梦萦看着高立冉，“如果之前是我家小花儿没说清楚的话，那今天我再亲自说一遍。” 　　“这个故事不会改编成舞台剧。更不会拿给北平附大来改。” 　　苏梦萦那双总是显得无辜润泽的小鹿眼，现在有些冷，“这样，你应该听清楚了吧？” 　　高立冉面红耳赤，但苏梦萦明显不想再和他纠缠，看向白伊槿，微微一笑，恬静乖巧，保持微笑。 　　只是眼底毫无笑意。 　　“学姐，抱歉让您白改编了。” 　　宋意面露赞赏，冲苏梦萦微微一笑，无声鼓掌。 第31章 哦哦哦（二短） 　　等高立冉和白伊槿灰溜溜的走了后, 宋意才又等了会儿, 坐直身回头看了眼小花厅门口。但两人早没影, 自然宋意也搞不清楚刚才来的是谁。 　　不过这不妨碍他重新扭过头来，看向苏梦萦一脸惊奇, “小姑娘还挺厉害呢。” 　　苏梦萦咬着勺子, 微偏头瞅着他。 　　恬静乖巧, 保持微笑。 　　……啧啧啧。是个不省心的熊孩子。宋意看着, 啧啧。 　　“行吧，不和你在这儿闹了。”宋意从沙发上跳起来，微伸了个懒腰后居高临下睨着苏梦萦说, “小姑娘就要乖点知道吗？这种时候示示弱让别人帮忙也行啊。” 　　面前的丫头倒好，自己挽着袖子就上了。 　　遇见刚才那种顾忌颜面选择‘文斗’的还好，脸皮薄自己就跑了。要遇见武斗或无赖的……就难看了。 　　苏梦萦瞅着宋意，面露可怜, “……哥哥。你觉得要是我在你家被欺负了, 而且还是你在的情况下……‘宋先生’会先打谁？” 　　“……”他。 　　“而且我年龄比他们小, 你觉得他们要是敢动手我一哭闹起来……大家向着谁？” 　　“……”她。 　　很好。忘记面前的小姑娘是个当着他爸的面都敢装可爱的熊孩子了。 　　宋意觉得自己果然还是想得太甜了些。无奈笑着冲苏梦萦摆摆手后朝厅外走去。 　　剩苏梦萦和小花儿紧挨着排排坐目送宋意意气风发的背影离开。 　　“小姐。”小花儿看着宋意挺直的背影缓缓开口, “这位宋三公子……人其实还挺好的。” 　　“……嗯。”苏梦萦赞同的点点头。之前在北平附大看见他时，按照男人的力气那能踹不开一个抱着他腿的女人？毕竟当初她扑过去的时候, 凭她的力道都让那人吃痛马上放手, 可想而知要是宋意真下狠心, 其实也是很简单的事。 　　“有些傻。”苏梦萦下结论。 　　……还有些白甜？ 　　怪不得未来会输了爱情和事业，还赔上双腿远走英国，终身未回。 　　苏梦萦摇摇头。偏偏这人还相当有良心, 早在苏姓少女快满十七岁时，就主动和对方解除了婚约。这也是为什么苏梦萦一直以来并没太排斥她这个未婚夫最重要的原因。 　　因为她知道自己和宋意只止步于定亲而已。 　　说起来……傻白甜宋三公子喜欢的女主叫啥来着？苏梦萦摸索着下巴想着。 　　来之前她已经提前打探过了，现在的宋家大少还未有婚约或者女友这类人物出现，说明一切还有可能。 　　如果是这样，苏梦萦一点都不介意做次小助攻。 　　毕竟爱情和事业，不能什么好事都被一个人占了不是？ 　　苏梦萦嘿嘿一笑，突然想搞点事情。 　　——————————————————————- 　　白伊槿好不容易才安抚完高立冉，但青年从未受过什么挫折的自尊心又怎么能这么轻易的愈合？ 　　所以在高立冉勉强笑着对白伊槿说‘没事，我想一个人静静’的时候，白伊槿也顺势起身离开，还他一个安静的小天地。 　　重新回到大厅后，白伊槿一面张望，一面冲和自己家交好的叔伯们礼貌颔首，加上她算是宴会里年龄最轻，但身份颇高的。所以很是惹人侧目。 　　只是现在白伊槿并未理会旁人，一直在找从她来就没见到人影的宋三哥。 　　当初她也曾有那么一年的时间待在英国，多受他照顾。回国后这几年也总有书信往来，所以知道他回国，心中还是挺雀跃的。 　　约三年未见，也不知宋三哥现在是不是越发帅气。 　　想到这里时，白伊槿眼眸却不由自主的朝鹤立鸡群卓尔不凡，穿黑蓝色西装的高大身影扫了一眼。不过人家正和其他人含笑交谈，自然不会注意到她这么一个小丫头的注视。 　　“伊槿学姐。” 　　白伊槿扭头，看见王丝娜巧笑嫣然的穿过人群，轻快的朝她走来，离得近了伸出手亲昵的挽住她的，小声娇嗔，“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你好久了。” 　　“丝娜。”白伊槿笑了笑，眼无意的扫了眼她挽着自己的手，神色没半点不渝，依旧温温柔柔，笑得好看。甚至亲昵的伸手拍了拍她的头，“你先在这儿等等我，我有点事，马上就回来。” 　　王丝娜撒娇，拉着白伊槿的胳膊摇晃了几下，就像妹妹对姐姐那般，“好不容易找到你了你又要去忙别的，在学校也是。不行，我要生气了。我要生气了伊槿姐姐~” 　　“好了好了。”白伊槿笑着理一理王丝娜的刘海后，柔声，“你就再等我一下，好不好？” 　　“……好吧。”王丝娜慢慢放手。难得露出乖巧的神情，“你要快一点哦……” 　　虽然她的父母叫她对白伊槿好，是抱了目的的，但她王丝娜却是真的把白伊槿当姐姐。 　　“行~”白伊槿笑了笑，指指一边放满了西点日式的自助餐桌，对王丝娜说，“你先吃点小点心，我马上就回来了。”并冲她眨眨眼，“那个杏仁儿蛋糕很好吃。” 　　说完又拍拍王丝娜的头，快速穿过人群离开。 　　留下王丝娜站在原地小姑娘的跺跺脚，抱怨，“好坏，我不能吃杏仁儿的呀……” 　　王丝娜对杏仁儿过敏，但白伊槿说好吃，她还是准备了两个小餐盘，其中一个夹了两个杏仁儿蛋糕。专门留给白伊槿。 　　而另一边，白伊槿低头用手帕仔细的擦干净双手，并自然的抚了抚手臂后，叫住恰好经过的侍者，微微一笑，温柔甜美的轻声说了声‘谢谢’后，将干净洁白的手帕丢进了侍者端着的盘子边缘。 　　微笑着朝宋琸站着的地方走去。 　　而在宋琸旁边，和他一般高，暂时看不清样貌，但背影同样挺拔修长穿白色西装的男人，不是宋意又是谁？ 　　“宋三哥。” 　　宋意一愣，端着香槟扭头，看见隔着自己有三步远的距离站着的女生。十八九岁的样子，亭亭玉立，笑意妍妍。显得很是好看。 　　但宋意的眼里却微露古怪，迟疑开口。 　　“……伊槿？” 　　“是呀。三年不见宋三哥就不认识了？”白伊槿冲宋意俏皮的眨眨眼，“是谁说回国后一定会送花到校门给我的？宋三哥你说话不算数哦~” 　　宋意要是现在还听不出面前白伊槿的声音，就是自己刚才在小花厅听见的，那就太失败了。 　　他抿了唇微微一笑，斯文儒雅的点点头，“是我没做到，下次有机会给你补上？” 　　“好呀。”白伊槿欢快的回答。顿了顿后，才略小声，眼睛亮亮的看向宋意身边，叫了声“宋大哥。” 　　正和旁人交谈的宋琸听了，转头看来，脸上并未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礼貌周到的冲白伊槿点了点头。 　　“伊槿。” 　　宋琸开口。 　　宋意将白伊槿的神色转变看在眼里，眉毛微挑。 　　而呈三角形站立的三人被猫在二楼的苏梦萦和小花儿看了仔细。 　　“……不会吧？” 　　苏梦萦自言自语，后知后觉。 　　她刚才……怼的是女主？？？？ 　　“……” 　　按照所有小说‘凡是得罪女主都没有好下场’的定律。苏梦萦默默握拳，下定决心。爱“……看样子，挖墙角这件事是势在必行了。” 　　“小姐？”蹲旁边迷茫中的小花儿。 　　嘿嘿~嘿嘿嘿~~~ 第32章 咦咦咦 　　宴会后, 高立冉总算没再出现在苏家, 这让胖婶儿和小花儿都感到松了口气。 　　实在是前两天高立冉频繁出现在苏家门口都让两人怕了。 　　好在大家最近都面临考试, 所以学长学姐们也没再来中学当小老师，不过同样的之前话剧社热热闹闹准备的剧, 也以‘为了不耽误大家的学习, 无限期暂停。” 　　这让很多人都感到失望, 就连王静雅她们都忍不住在苏梦萦面前长吁短叹了好几次。但每每叹完气, 又带着些许幸灾乐祸的小女孩窃喜和伙伴们吐槽‘朱丽燕她们现在一定也很气’之类的话。 　　典型的‘损敌一千自伤八百’的含泪微笑。 　　看得苏梦萦在一边啧啧。 　　……不知道，朱丽燕那边是不是也是和自家小伙伴儿一样的想法？ 　　也是有趣。 　　无论是哪个时代，似乎只要身为学生就一定会考试愁苦。就像自古人生八苦, 也并没有因为时代的变迁而变得不同是一样的。 　　所以多了小伙伴的苏梦萦被小娟她们抱着‘你教我减肥的方法，我要回报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报恩心情，放学后拉着苏梦萦去书店找资料。 　　苏梦萦：……_(:зゝ∠)_ 　　可怜只想六十分万岁多一分浪费的苏梦萦，只好内心哭唧唧的被王静雅、小娟等人簇拥着出了校门, 并给已经等在校门外的王叔说了一声‘自己’回去后, 才继续保持围笑的和大家一起前往她们说的书店。 　　……扎心。 　　就像吊个车尾, 奈何身边有一群霸霸的苏梦萦：Q-Q 　　“梦萦, 原来那车每天是来接送你的呀？”等苏梦萦和王叔说好后，重新穿过马路和大家汇合时, 其中一位小伙伴好奇略带羡慕的问。 　　“嗯呐。”苏梦萦点点头, 大大方方不像有些小姑娘, 会略显矫情的笑着说一句‘没有啦’之类的话。 　　“我爹不让我放学后瞎跑。” 　　能读得起书的，家境即便有略差的但也差不到哪儿去。虽不能和王丝娜相比，但比下绝对有余。加上学校里也不是只有苏梦萦一人是家中包了黄包车接送上下学, 加上有王丝娜这个小轿车接送上下学的珠玉在前，黄包车就显得颇为不起眼了。 　　要说羡慕什么，更多的是羡慕苏梦萦家人对她的那份爱护吧？ 　　原本就是随意的两句闲话，所以苏梦萦回答后一群人又换到其他话题上，一路说说笑笑的往书店的方向走去。 　　一群十四、五、六岁的少女，大多脸都还未完全长开，自然也谈不上美丽动人几字，但胜在朝气蓬勃，娇嫩秀美且自信，这沿街而行说笑聊天也颇让路人侧目。得到的视线落点半点不输走在街上的摩登女郎。 　　就像一群有些吵却一点也不令人讨厌的叽叽喳喳小麻雀似的。 　　见的人无不露出看到美好事物的笑来。 　　带着欣赏。 　　可惜王丝娜并没这个心情。 　　她坐在车上，看着几人的背影半响后才一甩车帘，冲驾驶座的司机闷声断呵，“开车。” 　　王家的司机听了，发动汽车后透过车内的后视镜看了看坐在后座上，面色沉沉的王丝娜，颇为小心的开口，“小姐，是直接回家……还是？” 　　说到‘回家’王丝娜忍不住就皱了下眉头，心中更是烦躁。 　　前段时间宋家宴会，她一直在找白伊槿，和她一起，反而忘记了爸妈说的那位贵人的女儿。等王丝娜想着去找的时候却没见踪影，空手而归后被自己妈妈念叨了好久‘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之类的话。 　　虽然爸爸并未说什么，但面色也有些沉。 　　这让王丝娜更是心中抵触厌烦，凭什么自己要做这些？ 　　学校里，围绕在她身边的人，有几个是真的不因为她姓‘王’而讨好的？而她结交来往的又有哪个不是为了王家的利益关系？ 　　王丝娜手肘撑在车窗，支着下巴耷拉着眼看着车帘纷飞时露出的些许外面街道的景色，时不时的可以看见有人投来羡慕的眼神，但却不知道坐在里面的人，其实也很羡慕刚才见到的那群和自己穿同样校服的人。 　　“……回家吧。”王丝娜头也不回的懒洋洋回答。 　　反正也念叨几天了，现在回去看见的也不过是在麻将桌上的妈妈和不见踪影，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外面那个女人公寓里的爸爸。 　　光透过车窗玻璃和白色车帘照在王丝娜脸上，显得她肤白脸净吗，睫毛微微敛垂的模样透着这个年龄不应该具备的淡漠和沉静。 　　司机透过后视镜见了，什么也没说的移开眼，心中微叹后目视前方，暂时将后面安静的小天地留给王丝娜。 　　——————————————————- 　　“这是哪儿啊？”苏梦萦跟着王静雅她们走了好一阵，看看周围比起北平市中心略显拥挤杂乱的街道，避开已经松弛，踏上去就会从里面溅出黑色污水的石板，问身边的小伙伴。 　　“这里啊？是西北坊啊，梦萦你没来过？”小伙伴回答后，用一种‘你一定是个假北平人’的眼神看着她。 　　“……”还真没来过。苏梦萦讪笑，扣扣脸颊后说，“我爹……不让我到处乱跑。” 　　恩。这次信了。 　　原本以为只是托词的小伙伴们。 　　别看苏梦萦已经在民国生活了十四年，即将十五年了，但实际上北平城有一半都找不到路。算是半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旧时代娇小姐，这也是为什么她到现在依旧搞不清楚‘钱值’的很关键的原因之一。 　　毕竟用得少，几乎就没怎么用过啊。 　　这样想想，苏梦萦觉得自己应该是个假穿越者……_(:зゝ∠)_ 　　知道苏童靴是真的平时不怎么出门后，小伙伴们一面咂舌于她严厉的家风，一面怕她被骗似的开始科普附近的一些情况。 　　然后苏梦萦就知道了为什么这里叫‘西北坊’的原因，从这里开始作为分界线，再走两个街道就是北平最混乱的城西了。 　　“……你们胆子好大。”苏梦萦听了对小伙伴们刮目相看。居然敢跑距离城西这么近的地方来。 　　没办法，多年的耳提面令，即便是不怎么以为然的苏梦萦多少也有点在潜移默化间，把城西妖魔化了些。 　　所以才有了刚才这句话。 　　小伙伴们听了，笑得不以为然，而且有种在苏梦萦面前终于扬眉吐气可以教她的小得意，“是苏同学你想太多啦。” 　　然后苏梦萦就被大家七嘴八舌的科普了一通城西，稍微深刻的了解了哪些地方要离得八丈远，哪些地方稍微能去，万一有什么事时该怎么应对、找谁之类的。 　　受益匪浅，听得苏梦萦津津有味。她觉得完全可以用到自己的故事里做素材。但津津有味的表情下一秒就因为双手不断加高的各种资料而委屈巴巴。阿 　　……现在提醒一下霸霸们，自己就是个六十分及格万岁的学渣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弱小、可怜、娇弱。 　　好在最后出店门的时候霸霸小伙伴们商量了半天后，严格参考苏梦萦现阶段的水平只挑了三本出来。一个个脸上还带着意犹未尽的味道，看得苏梦萦想将才买的三本厚厚的资料顶在头上做抱头鼠窜状。 　　耍赖得令人好笑。 　　不过除了这几本资料，苏梦萦还在这里掏到了基本旧旧的，略有些破烂的游记和杂书。因这家书店全是卖的旧书，价格便宜不说还能讨价还价，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小伙伴们喜欢来的愿意之一。 　　然后？然后没见过世面的苏梦萦就站在一边看自家小伙伴和店家各种论证、辩驳，最后以更低的价格付钱。 　　店家吹胡子瞪眼，痛心疾首的摧着胸口表示‘亏了亏了……你们这群鬼丫头’等等，不情不愿的用干净的废旧报纸将苏梦萦等人买的书包裹好，交给她们。 　　等出了店门苏梦萦不经意回头还可以看见店家一脸可怜巴巴目送的模样，让她的内心受到了强烈的自责和拷问，正认真思考着要不要回去再补点钱给店家的时候，被王静雅等人看出来，拉住她的同时，翻着白眼用过来人的身份表示不要被店家给骗了。 　　“……”看着小伙伴们一脸‘我们都经历过血与泪的教训’的表情后，瞬间觉得自己又得到了新的成长。 　　买完书，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商量着到时候看完了交换阅读的时候，苏梦萦却突然脚步一顿，扭头朝巷子看去。似乎看见了认识的人似的。 　　“梦萦？”她这模样让大家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见苏梦萦没动，又退回几步和她一起朝巷子里看去。在看见距离她们只有约两百米的距离的店铺外挂了一张上面画了一根烟斗的布招牌后，拉着苏梦萦就叫赶紧走。 　　“快走快走，那里去不得。”王静雅和大家的表情都有些紧张。 　　“……哪里是不是大烟馆？”苏梦萦没动，站在原地问。 　　“可不是。”王静雅小声说。 　　“可现在不是已经有法令了吗？” 　　“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小娟在一边说，“而且敢在这个时候开的，大多背后有人。惹不起的。梦萦我们快走吧。”说完，拉上苏梦萦赶紧走。 　　苏梦萦抱着用牛皮纸包好的书随着小伙伴们的拉力走了两步后，又重新顿住。冲疑惑回头的大家说，“你们等等我，我去去就来。” 　　说完就往巷子里的大烟馆跑去。 　　“哎？！梦萦？！”王静雅等人在巷口跺脚，又不敢跟上去，喊她的声音都是收敛着的，不敢大声。 　　苏梦萦越跑近刚才突然升起的冲动就跟漏气的气球，逐渐没了气。临近门口的时候更是鬼鬼祟祟探头探脑，像一只有只前爪悬空，不知是不是应该继续前行的猫仔。 　　宋意一掀布帘出来就看见她这幅模样，心中的薄怒突然就见她这样没了踪影，眉宇一平，温润俊美的冲苏梦萦一笑，配上他那身浅色西装，很是好看。 　　但笑到一半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马下脸，瞪，“你怎么在这儿。” 　　刚才还飞着耳朵怂怂的苏梦萦瞬间就胆气冲天的直视他，理直气壮，“那你怎么在这儿？” 　　宋意被面前小姑娘这幅前倨后恭的模样给逗笑了，回头朝里皱了皱眉后，再回头面对苏梦萦的时候有是轻松的表情了，并朝她走了两步，双手环肩，居高临下睨着她，“你知道这里是干嘛的吗就敢瞎跑。”朝巷口望了一眼，撞见扑在巷口处不敢进来的那群女学生，笑了笑后低头对苏梦萦微板了脸，说，“快回家，别在这种地方逗留知道吗？” 　　哼。 　　苏梦萦抱着书，抬脚踢在宋意的小腿上，对方吃痛瞬间弯腰捧着痛处。 　　“你要是敢抽大烟，我就告诉宋伯伯让他打断你的狗腿。” 　　威胁完毕。撤！ 　　等宋意捧着小腿哭笑不得的看向巷口的方向，只看见一群小麻雀呼啦啦的做鸟雀散的架势。单膝虚跪蹲下来揉被苏梦萦踢了一脚的地方。 　　身后门帘又掀，从里面走出两同样西装打扮的人，站在宋意身侧，看着他这模样疑惑，“三少？” 　　“没事。”宋意抬眼看了他们一眼，又说，“把我的公文包拿出来。”想了想后，“以后再找这种地方谈生意的合作方，就不用再合作了。” 　　“是。”刚被宋先生分配到宋意身边做副手的人相互看了一眼后答道。 　　“……踢得还挺重。”宋三公子继续微呲牙揉着小腿，突然就笑了。 　　“小灾星。” 第33章 唔唔唔（二针） 　　被叫小灾星的苏梦萦过了几天后又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碰见了宋意。 　　嗯。着一定是上天注定了让自己帮他的缘分。 　　苏梦萦点点头。 　　以为她看见宋意时对方正弯身从小轿车里下来, 街边站着一卖花的花童, 拎着一篮子香水百合站那儿, 明显就是在等他。 　　“王叔王叔，”苏梦萦忙叫停正拉着自己的王四。 　　“怎么了小姐？”王四左右看了看, 没发现附近路边有什么是苏梦萦想吃的零嘴, 但还是放缓了脚步, 扭头看向她。 　　“王叔你不用送我了, 等下我自己回去。”苏梦萦一面说，一面从车上下来。跳下车的时候还踉跄了两步，差点因为腿短滴溜溜滚下去。吓得王叔忙压下车, 作势扶她之前，又自己站好了。 　　有惊无险。 　　“小姐，小心点儿。”王四拉苏梦萦也有一年半近两年的时间了，所以除了雇佣关系外, 也有些长辈对小辈的关爱在里面。难得微带慈爱责难的说了一句。 　　苏梦萦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的扣扣脸。想了想后有些心虚的对王四说, “王叔, 别告诉我舅他们啊。” 　　不然估计又要语气凉凉的嘲她怎么不来个‘一步跨三阶’了。 　　王四笑着点点头。 　　又交代了两句小心，并站在原地看着苏梦萦跑到宋意身边回头朝自己挥挥手后, 王四才冲宋意遥遥微微鞠躬, 拉上黄包车离开。 　　宋意收回眼, 低头看向站自己身边的苏梦萦，问，“这你家包的车？” 　　“是呀。”苏梦萦看看他已经连篮子都一起买下的香水百合, 不用凑近都闻见了香味。有些不可置信的指着花问，“你不会就这样拎着去送人家女孩子吧？” 　　“人倒还挺不错的。”宋意的思维还停留在刚才王四那遥遥的一鞠躬中，顿了顿后才像是终于听清苏梦萦说的话回神看向她，微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是买来送女孩子的？” 　　“……不然呢？”苏梦萦微微偏头，默默瞅着他，“你要送男孩子？” 　　“……你这小姑娘。”宋意被堵了一句嘴，哽了一下后忍不住呼噜了一把她的头发。 　　“哎哎哎。”苏梦萦双手护头，“小心我告诉宋伯伯打断你的狗腿。” 　　“什么你啊你的。”宋意一手拎着一篮子百合花，一手按着苏梦萦的发呼噜，一面出声‘教育’，“连句哥哥都不喊，嗯？？？” 　　“哥哥哥哥！”苏梦萦怂得很快。捂着头赶紧喊哥哥，宋意这才满意停手，看着忙着弄好头发的苏梦萦笑着说，“……小矮子。” 　　苏梦萦听了，白他一眼，龇牙咧嘴的威胁，“……信不信我跳起来就踩你脚背？” 　　宋意愣了愣，‘噗’的一声笑了。 　　小姑娘还挺好玩儿。 　　———————————— 　　“你是不是要送白伊槿白学姐？”苏梦萦坐上车后，问宋意。 　　“是啊。”宋意一面回答，一面从篮子里挑了三束，递给苏梦萦，“喏？” 　　“谢谢。”大大方方的接过后，苏梦萦想了想又说，“哥哥，你不觉得你应该送红玫瑰吗？” 　　宋意手上一顿，慢吞吞扭过头来，微挑眉好笑的看着苏梦萦，“我为什么要送红玫瑰？” 　　苏梦萦一脸的‘你在开我玩笑？！’，随即移了移，挨着宋意后一脸哥两好的用自己的肩膀撞撞他，冲他嘿嘿笑，“哥哥，我知道你要干嘛。不过嘛……”撇撇嘴，略带嫌弃的看着宋意就这样随意放在脚边的一篮子百合花，抬眼瞅他，“你不觉得你这样送有点过于朴素了吗？” 　　就算不用亮晶晶的包装纸，也要文艺范儿的用报纸包裹得漂亮，打理一番后才送人吧？ 　　啧啧啧。没想到宋意是一个如此耿直的直男。 　　随着她的眼神看了看放脚边的篮子后，宋意冲苏梦萦笑，“我觉得挺好的呀。” 　　双脚前后摇晃，叹息着摇头晃脑的小姑娘凑过来，努力伸手搭在宋意肩膀上，发现手不够长且对方不配合，默默摸摸鼻子放低要求改轻拍他的背，一脸‘兄弟我跟你说’的架势。 　　“哥哥，你这样是追不到女孩子的。我觉得你很需要向我这样的军师才可以。” 　　“……军师？”宋意挑眉，重复。 　　“是呀~”继续哥两好的苏梦萦。 　　“……”宋意看着满脸都是‘我是不是很棒’的小姑娘，忍不住又笑了起来。 　　明显面前的人完全忘记了她和他是订了亲的关系。 　　“那你倒是说说看。”宋意一脸趣味十足的问。 　　“我应该怎么做？” 第34章 吁吁吁 　　“……我觉得这样很傻。” 　　在听过苏梦萦的建议后, 宋意面无表情的表示。 　　“怎么会？！”苏梦萦微微睁大眼看着宋意, “女孩子就喜欢这样的。”顿了顿后斩钉截铁一脸诚恳的说, “相信我！” 　　……信你……才有鬼了。 　　原本只打算买一篮百合交给北平附大的门卫处，然后再写张卡片就算实现诺言的宋意, ……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一时觉得有趣就咨询了苏梦萦的意见, 现在害得自己要跟个二愣子似的做蠢事。 　　“我觉得我还是……” 　　“哥哥！”苏梦萦扑过去一把握住宋意的左手, 特别深情款款亮晶晶的看着他, 偏偏神情却带着一股子沉重的痛心疾首，“你这样，是交不到女旁友哒！” 　　宋意看着苏梦萦抓着自己手的爪子, 额头上莫名的就像爆青筋，“让我像个傻子似的站在校门口还要穿白西装，手捧一大束红玫瑰依靠在轿车边。我宁愿交不到女朋友。” 　　噼里啪啦一气呵成，宋意嫌弃的甩了甩左手, 看着抓着不放的苏梦萦也跟着被甩了甩。……像死死咬着小鱼干打死不松口的猫仔。一脸莫名。 　　“……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点子？” 　　“……”小说、电视、电影！还有纷纷效仿并引起媒体报道的各种花式求婚现场！ 　　苏梦萦瞅着宋意, 在心中默默回答。半响后才瞅着他幽幽开口, “……也不知道是谁前段时间跟个傻子似的拿着花儿站北平附大门口。” 　　尼以为我没看见吗？恩？我可看得特别清楚仔细认真, 并就着你那样子吃了个麻薯~╭(╯^╰)╮ 　　宋意脸上微羞，但也是极快的一闪而过。就像是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一般按着苏梦萦的头发一阵呼噜, 抱怨, “坏丫头, 居然敢叫哥哥我是傻子。” 　　呼噜你呼噜你。 　　苏梦萦‘哎呀呀呀’双手护头半天，可惜依旧逃不开等宋意停手后自己顶个毛躁躁头发的结果。 　　……怪不得你是傻白甜男二了。 　　苏梦怡一面扒拉着头发，一面斜瞅着宋意。心中嘀咕。 　　宋意笑吟吟的斜坐着, 肩膀依靠在车内壁看着苏梦萦气鼓鼓的扒拉头发，又问了一次，“哎，你还没说你是从哪儿学到这些招的。” 　　“……从我舅哪儿无师自通举一反三琢磨出来的。”小坏坏拉自家大坏坏下水。 　　宋意点点头，“你舅……”想了想称呼，还真不好喊，干脆略过，“……颇有点……情场老手的架势。” 　　“那——是~”苏梦萦瞬间重新来了精神，兴致勃勃的靠过去，重新哥两儿好的模样，“哥哥，你听我的没错的。小姐姐们都喜欢这样。”说完瞅瞅外面很是遗憾的吧唧吧唧嘴，“可惜今天天公不作美没下雨，不然你拿着花往雨中一站，就算小姐姐原本想不答应，看你这可怜兮兮的样子估计一心软就做你女盆友了也说不定。” 　　“哦……”宋意双手环肩点点头，低睨她微微挑眉，“你花样儿还挺多？” 　　“也没有啦~”苏梦萦嘿嘿一笑，不好意思的扣扣脸颊。 　　“……我没有夸你。”宋意学她的样子，瞅着她。 　　“……诶？！(⊙0⊙)” 　　宋意又笑，因为苏梦萦那一脸‘你不是在夸我吗？’的表情。 　　原来现在流行揣着可爱乖巧的模样耍小无赖。 　　宋意瞅着面前的小姑娘，感慨自己果然是出国太久，回国后都不适应现在的熊孩子了。 　　“行了，不和你贫了。在车上等着我。”宋意说了，拎起脚边装了百合花的篮子就要下车，才开车门，衣角就被苏梦萦抓住。 　　“哥哥，你真不试试我说的？”苏梦萦一脸真诚，“骗小姑娘很好用的。” 　　“……你不觉得这句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很奇怪吗？”宋意默默低头看着拽着自己衣角的苏梦萦，面无表情神情幽幽。 　　—————————————————————————— 　　最后宋意还是按照他最开始的想法将一篮子香水百合往门卫处一放，再写了个条子就算是完事了。 　　这段时间待在北平，足够让他知道白伊槿在北平附大属于风云人物，加上她出生上流，门卫不可能不知道谁是白伊槿。所以宋意才将篮子放在哪儿。 　　不可否认，他刚回国的时候确实对白伊槿颇有好感。但宴会时因为苏梦萦无意听到的那些话，以及看见本人后的些许不同。让宋意觉得，自己好感的，应该是那个透过文字和信，更多属于幻想中的人。 　　现在想一想，也颇有些可笑。 　　宋意突然就有些感谢前段时间在这里遇见试图敲自己竹杠的骗子，以及几乎是以捣乱的方式‘祸害’了自己一通的苏梦萦。 　　步伐轻快的重新回到车边，一拉车门就发现车门虚掩，并未关严。打开后自然也一眼看清了坐在边上的苏梦萦，随即微挑了眉峰略带疑惑的低头看着她，“怎么？” 　　“哥哥，你能不能帮我把这个给那边那个人。”苏梦萦递给他一个自己早上没吃的鸡蛋，还有一把零钱，指指某个方向。 　　宋意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是某个坐靠在一边墙壁上，耷拉着头头发纠结凌乱，浑身脏兮兮的浪人。 　　来来往往那么多人，见到他都是嫌弃的投去一眼后绕开走，甚至有些人还会捂住口鼻，眉头紧皱。 　　“给他？”宋意看清后，重新扭头问苏梦萦。 　　“嗯呐。”苏梦萦点点头，又把手上的东西朝他递了递，小鹿眼由下往上看的时候显得特别无辜和不容人拒绝的萌态。实在过于犯规。 　　但宋意只继续低头看着她幽幽，“……我不去你就继续挡在边上不让我上车是吧？” 　　“……嘿嘿嘿。”苏梦萦好乖的扣扣脸。 　　……他真的没有在夸她。 　　宋意叹气，伸出右手，手心朝上，平放于苏梦萦面前。让她将煮鸡蛋和乱七八糟捏成团的零钱放进自己的手里，静静看着自己手上的‘纸团’后，就站在原地一站张整理平整。 　　“你的钱都这么乱糟糟的？” 　　“哦，跟着我舅学的。”说谎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小坏坏。 　　“……看样子，你舅教了你很多不得了的东西。”宋意感慨，微吐槽。 　　等整理整齐后，宋意才转身朝那人走去，苏梦萦看着他在靠近那人后脚步顿了顿，但还是继续上前两步，在那人身侧蹲下，将钱和鸡蛋塞进浪人半握的手心里，这才转起转身重新朝小轿车走来。 　　明明是很自然很随意的举动，却让苏梦萦有些小感动。也有一些路过的人掏出一些钱，但无一不是很随意的扔在他的身上，或者伸直的脚边。钢镚儿滴溜溜转着，散落在他各处。 　　等宋意再次回到车边的时候，苏梦萦早就换了位置，没再像刚才那般堵在车边。还笑眯眯的冲宋意招手，巧笑嫣然，“哥哥快上车。” 　　……宋意有那么一刻觉得这不是他家的小轿车。 　　等坐上车关上车门发动后，宋意才靠向后座，用手指微微松了松领结，斜了身边苏梦萦一眼，“走吧，现在送你回家。” 　　“嗯呐。”斜跨的书包规矩的放在双膝上，手握住边缘，很是乖巧的点点头，“谢谢哥哥。” 　　语音刚落，像是又想到什么似的朝宋意的方向移了移，顿住。眨眨眼。又重新移回去。在宋意莫名‘？’中笑嘻嘻，“哥哥，下次我们挑下雨的时候来给白伊槿学姐送花吧。包你抱得美人归。” 　　一副‘有我在你就等着美滋滋吧’的小模样。 　　宋意哑然失笑，懒洋洋很不走心的回答一句‘好啊~’。 　　说了地址后没一会儿就到了南小巷，小轿车开进去还是有些麻烦，所以苏梦萦直接让司机停在巷口就行了。下车后绕过去站在车外冲摇下车窗的宋意道谢，“谢谢哥哥送我回来。” 　　“没事。”宋意看着距离车有两步远距离的苏梦萦，一面‘？\'，一面回答。 　　“也谢谢哥哥帮我送东西给那个人。”好乖好乖的苏梦萦举着刚才宋意给她的百合花。 　　“没事。”宋意脑子里依旧有个问号。 　　……总觉得，面前的小丫头在耍心眼，偏偏又不知道哪里不对。直到察觉苏梦萦的百合花一直半挡着她的脸，才微微眯眼。 　　“……丫头。” 　　“嗯呐~”恬静乖巧，保持微笑。 　　“为什么你不自己过去。”继续眯眼看她。 　　“因为……”依旧恬静乖巧，保持微笑，苏梦萦瞅着他，眼里写满对‘傻白甜男二’的关怀—— 　　——“我怕臭啊哥哥。” 　　说完，转身一手举着百合花，一手隔着斜背的书包微按着裙角哒哒哒一路小跑。 　　嗯。头都不回一下的那种。 　　留下坐在车上的宋意默默远送其背影。半响后才喃喃。 　　“……鬼丫头。” 　　“三少，走吗？”一路憋笑的司机一本正经的问。 　　“走。” 　　原本没什么感觉，但在苏梦萦一说后就觉得自己浑身不得劲儿的宋三少面无表情的回答。 　　——他现在就回去洗澡！ 　　╰　╯ 第35章 啵啵啵（短得看不见二针尖儿） 　　在学霸属性的小伙伴努力下, 苏梦萦竟然难得的没有吊车尾, 在‘霸霸’们的各种鞭策下努力的奋斗到了中下游位置。 　　虽然这样的结果霸霸们还是觉得差强人意, 但苏梦萦却捧着成绩单一脸不可置信的窃喜。 　　没错，即便是民国也是有成绩单这种东西的。 　　虽然苏爹说过对苏梦萦的成绩多少并不在意, 但当拿到成绩单发现自家宝儿成绩居然提高了不少的时候, 依旧很高兴, 破天荒的答应了让沈敬亭带苏梦萦去北平城郊外的青山坪去玩儿, 甚至还可以骑会儿马，这让苏梦萦高兴坏了。 　　美滋滋的她在第二天早晨，还未起床就听到雨滴落的声音时, 突然就想起了自己前不久曾说过的，要‘帮助’人宋意的话，虽不是男儿但苏亲爹从小教导也要一诺千金不是？ 　　想到这里，苏梦萦随即从床上一跃而起, 穿衣洗漱后准备去宋宅找宋意去了。 　　然后？然后难得趁着周末试图睡个懒觉的宋三少就被家里老仆从床上给拖了起来, 还以为家里来了哪个不得了的大人物时, 下楼一看却是苏梦萦坐在哪儿。身旁是自家老爸正笑得一脸亲切慈爱的给她夹小点心, 见宋意下楼了还招手，笑眯眯, “宋意, 你看谁来看你了。” 　　苏梦萦从面前点心移开眼, 抬眼看见站在阶梯上的宋意，眼睛一亮，眼角一弯, 脆生生的喊，“哥哥。” 　　“……”啧啧啧。 　　这幅可爱乖巧的小模样即便知道大部分是装的，也依旧会在看见的第一时间楞一下。 　　宋意也例外。下阶梯的步子略顿了一下，才又继续拾阶而下。 　　看见了。 　　小灾星嘛。 第36章 吠吠吠 　　“你怎么来啦？”宋意朝‘宋先生’和宋琸分别道了早安后, 在宋琸身边拉了椅子坐下, 问自家老爸身边的苏梦萦。 　　——重点是还这么早。 　　可惜没等苏梦萦开口, 宋先生反而先不满意了，“怎么？不欢迎啊？”说完扭头又冲苏梦萦笑眯眯, “我们不理他, 再尝尝这个好不好吃。” 　　得。自家老爸胳膊肘就没朝内拐过。 　　宋意默默闭嘴, 伸手给自己倒了杯咖啡后, 又取了餐篮里已经切好的面包片，动手给自己抹上果酱。这股子‘没睡醒被叫起来不说还要被自己老爸怼，好可怜’的模样让坐在他身边的宋琸, 从报纸上移开眼大淡淡扫了身边宋意一眼，眼眸藏笑，薄唇微勾后，又瞄了一眼因为和苏梦萦互动, 似乎也自动变得粉哒哒的父亲。随即重新收了眼又低下头去。 　　一老一少的互动同桌的宋意自然也看在眼里, 咬一口面包堵住自己的嘴, 不然他很想吐槽提醒自家老爸坐他身边的小姑娘是十四岁不是四岁, ……那态度就差说叠句了。 　　……啧啧啧。 　　宋意看着，端起手边的咖啡杯喝了一口。 　　即便是周末也并不代表公司不加班, 所以宋琸很快就叠好报纸擦擦嘴对餐桌上的所有人点点头后, 对宋先生说, “父亲，我去公司了。” 　　“嗯。”宋先生放下筷子点点头，他吃的是中式早餐。交代, “今天梦萦难得来一次，宋意就不去公司了。” 　　“好的。”宋琸点点头，冲苏梦萦微微一笑后，才又朝宋先生颔首，直径离开。 　　全程交流就没带当事人宋意玩儿，这让宋三公子默默的将原本应该分两口吃完的面包……全给塞进嘴里。 　　……突然觉得自己似乎热爱起工作了。 　　“宋意，今天陪梦萦好好玩啊。”宋先生这才像是想起一番扭过头来对宋意说。 　　看着一直恬静乖巧，保持微笑的苏梦萦在自家老爸扭过头面向自己说话之际，把秀气的眉毛扭得跟毛毛虫打着只有她自己才懂的‘暗语’。宋意不禁就因为她这古怪的小模样走了下神儿。等‘宋先生’又重复了一声后才回神转眸看向自家老爸，认真回答‘是’。 　　交谈完毕，重新朝苏梦萦看去—— 　　……好嘛，又是那副恬静乖巧啊，保持微笑的小模样了。 　　鬼丫头。 　　宋意想着，一口饮尽杯中咖啡，又被自己倒了半杯喝下。 　　——他觉得自己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才行。 　　—————————————————————— 　　“看这样子是要下一天的雨了。” 　　吃完早餐宋先生也笑呵呵的出门，说是既然苏梦萦到宋府来了，那自己就去探望探望可怜巴巴的苏先生吧。 　　不点也不想被探望的苏爹：……皿凸 　　宋意和苏梦萦站在回廊下，默默盯着连绵不断的雨势后，宋意扭头对身边的的苏梦萦开口说。 　　“就是下雨才来找你的呀。”苏梦萦两眼发亮的扭头看过来，并指着宋家花园的位置兴致勃勃的对人宋意说，“哥哥，我要是没记错的话，你家花园里有茉莉花对不对？快去剪一些来，哦，还有千日红。” 　　“现在？”宋意指着外面并不小的雨势，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苏梦萦。 　　“是呀，就是这么千载难逢的机会。”最重要的是现在宋家家大哥明显还和白伊槿没什么的时候，又去公司上班，此刻不挖墙脚要等到什么时候？苏梦萦觉得自己这个假未婚妻在为了顺利让未婚夫出轨这件事上，真是操碎了心。 　　笑眯眯的推着一脸不情愿的宋意，“快快快，天时地利人和，错过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大不了我帮哥哥打伞。” 　　“别。”宋意被迫在身后苏梦萦推着的情况下慢慢前行，“你要是淋感冒了，估计我爸真会打断我的腿。” 　　没见刚才就差说‘吃糕糕’的神情嘛？ 　　“等雨停好不好？”宋意垂死挣扎，“你要喜欢等明天我给你买几颗直接送你家让你种上？” 　　背后阻力消失。宋意扭头，和同时从自己背后探身看来的苏梦萦对上眼。 　　“哥哥。”苏梦萦慢吞吞开口，瞅着傻白甜男二，满脸的痛心疾首和‘你太让我失望了’的表情。“……难道你忘记我是你军师的事情了吗？” 　　骚年唷~你的记忆被七夕节的汪给吃掉了吗？ 　　宋意一听，忍不住抹了把脸，放下后一本正经的对苏梦萦解释，“……我真不喜欢她。” 　　偏偏说了这句话后苏梦萦却是一脸同情和怜悯，“我懂我懂~是藏在心中的暗恋嘛，好了好了，快去摘花，等下我们去北平附大。” 　　和北平中学相比，附大要稍微晚十天左右放假，虽然今天是周末，但苏梦萦之前就有听小伙伴说过这两天附大陆陆续续在考试，所以周末也并未放假的。 　　“哥哥，错过今天你就更难找到由头和白学姐见面了，走走走……” 　　继续努力推着宋意。 　　她容易吗？这么费心费力的帮忙挖墙脚。真是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 　　“……”而宋意则一面被迫前行一面认真的思考自己应该怎么和身后的小姑娘解释自己是真不喜欢白伊槿这件事。 　　……惆怅。 　　—————————— 　　“先说好，试过这一次。我就送你回家，然后以后都不试了。答应吗？” 　　宋意也不知怎的，禁不住苏梦萦犹如傻子一般的要求，最后还真去剪了茉莉和千日红，任由小姑娘配了配，简单修整后用泛黄的薄牛皮纸包上，别说，完成后的花束还真挺别致。 　　换了衣服就被苏梦萦拖着坐小轿车一溜烟到了北平附大门口，而这番话也是宋意下车前对苏梦萦说的，搞得苏梦萦有那么一秒的时间质疑起自己是不是记错了故事情节。 　　但想一想自己年少无知时，也曾被人质问是不是暗恋某某某时也是打死不认，随即又‘明白了’宋意此刻的傲娇。但脸上刚带了一点‘我懂~~’的调侃神色就在宋意微挑了眉角的神情中消失、正色，保证，“嗯呐！要是这次还不成功我就不管了。” 　　到时候只能证明，您就是个注定了男二的命呀呀呀…… 　　宋意听了，深缓的吐了口气，看看外面的雨势，再看看手上白紫搭配的花束，笑着摇头，一面疑惑，“这就是你之前说过的卖惨？这也太……” 　　后面的话没说出口，全化为无奈的摇头。 　　“你要相信这样的方法很有效的。”苏梦萦一面说一面奉上雨伞，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顿了顿迟疑的眨巴着眼睛冲宋意说，“而且有的时候吧……是越惨越有效果，所以这伞……”你要打咩？ 　　宋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黑着脸将伞接过来，一面打开车门下车，一面说，“我只站五分钟。” 　　苏梦萦听了巴着车门门沿吗，大义凌然热血青春的握拳，“真正的爱情应该是地老天荒。” 　　所以你要不要多等五分钟？(●u●) 　　“……我要关门了。”宋意面无表情的低头看着巴拉在车门上的苏梦萦，打开的伞向车方向移一点，遮住小姑娘的同时，自己的肩膀反而溅了雨水。 　　连忙收好爪子的苏梦萦。 　　宋意关上车门后举着伞的第一件事就是抬起右手看了看腕间的表，真的就只打算陪苏梦萦闹五分钟。 　　好在两人也算是掐着时间来的，所以约站了两分钟后，附大已经有学生陆陆续续的结束考试走出校门。 　　这雨从凌晨开始就一直淅淅沥沥的下着，到了早晨的时候不见变小反而越发大了起来，雨势虽不能阻止人们的正常生活，但路上的黄包车极其行人还是比平时少上很多，加上宋意原本就容貌出众气质卓然，此刻打把伞又拿了束花站在校门前这明显等人的架势，更是让无数步出校门的女学生看了一眼后又忍不住看第二眼。 　　羡慕向往，甚至在心中幻想着这位犹如白马王子一般的贵公子等的就是自己。 　　可惜只是幻想。 　　等和白伊槿相熟的女生和同伴们出来时，一眼就看见了宋意。先是被他站在雨中打着伞隔着雨雾显得格外干净明快的俊朗容颜惊艳，然后心中疑惑脚下一顿后，朝身边的人说了两句后从伞下跑出，双手举起书包挡在头上朝宋意跑近，在他面前站定后冲他一笑，“你是来等伊槿的吧？” 　　宋意微微一愣，确定自己没见过面前的女生后笑，“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女生一笑，放下书包，改为双手搭棚至于头顶，“遇见过类似的情况几次，就过来问问。”她用双手挡雨并不比刚才的情况好，甚至可以说效果更差，现在雨势不大，但也不弱，所以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已经将头发和肩膀淋湿了，水飞溅在脸上，从鬓角处下滑，在下巴汇集，滴落。 　　十八九岁的少女恰好是样子张开了，显得青春洋溢的时候。就算面容略有不佳，但身上自带的那股子干净和清新也足够吸引人。 　　此刻少女双手做棚搭拉在额上，微微由下往上看的时候更显几分楚楚。 　　……就是没自己身后车内小姑娘那般给人心软的同时，又微微让人感到牙痒痒的无暇感。 　　“您的观察还挺敏锐的。”宋意笑着对面前的少女说，右手握着的伞没一丝一毫偏向面前少女的意思。 　　“你不用等啦，白伊槿今天来学校的路上出了点小事故，现在人在医院呢。”少女笑了笑说。 　　“原来是这样。谢谢你了。”宋意笑了笑，朝她身后看了看后，对她说，“你快回去吧，要是淋感冒就不好了。你的朋友还在等你呢。” 　　少女看了看自己你身后，只踌躇了一下就冲宋意笑了笑，然后说了再见重新朝自己朋友的方向跑去。 　　宋意单手持伞静静看着，没等少女跑近她的朋友就转身拉开了身后的车门，一点都不意外的和巴在车门边的苏梦萦四目相接。 　　低头看着她，眉毛一挑，。什么都还没说里面的小姑娘已经嘿嘿一笑，快速移开后拍着身边的座位，一脸浮夸的关切之色，“哥哥快坐进来，别感冒了。” 　　宋意听了，先躬身上了车，将伞收好后和花一起依靠在车角落，这才用手耙了耙微湿，发末端挂着雨珠子的头发，挑眉看着身边的苏梦萦，神情幽幽，“你现在的担心是不是晚了太多？” 　　“嘿嘿嘿……”苏梦萦冲他笑，“总比没有来得好吧。” 　　这坦荡荡的模样也是让宋意颇为刮目相看。无语的接过苏梦萦讨好递过来的手帕，将水渍给擦 了擦后对她说，“现在回家了吧？” 　　“嗯呐~”苏梦萦爽快的答道，就是颇为可惜的指了指自己的花，“可惜我弄得这么好看却没送出去。” 　　是蛮好看的。紫色，有些像狗尾巴草的千日红在花束中间，花色洁白枝叶翠绿的茉莉花围绕四周，用略硬的牛皮纸包裹。很是文艺小清新。枝叶花束中沾了雨水，更添了几分剔透空灵。 　　宋意看了看花。 　　“哥哥。”苏梦萦又喊。 　　“唔？” 　　“刚才那个和你说话的女生，你怎么不把伞借给她。”苏梦萦在车内扒拉开一点车帘看着，都替宋意着急。哪里有半点风流花心宋三公子的派头，实在是让人感到分外的痛心疾首。 　　宋意擦拭西装外套上水渍的动作一顿，抬眼看了苏梦萦一眼后复又垂下眼慢慢擦拭，脸上抿着笑意，俊朗好看。就是眼神里的神色有些淡，慢条斯理的开口回答苏梦萦的问题，“……如果对谁没有特别的意思，那有些会产生误会的举动还是少做比较好。” 　　苏梦萦一听，先是为宋意的回答一愣，忍不住仔仔细细的看了看他，实在是没想到宋意会说出这样的话。 　　毕竟……虽和真人接触后觉得宋意不错，但苏梦萦依旧有大部分的惯性思维停留在把他和自己‘知道’的人物中，有些想当然了。 　　想到这里，冲宋意一笑，很是认真，“哥哥，你人真的很好。” 　　“你才知道？”宋意挑眉。 　　“嗯呐~”苏梦萦前后甩着小短腿，点点头。然后也不管人宋意微黑着脸，凑过去笑嘻嘻的哥两好撞撞他的胳膊，“所以，哥哥愿意为了白学姐今天去学下淋雨，……其实心里还是在意的吧？” 　　“……”宋意慢吞吞的转眸看向一脸‘我懂~我都懂~’的苏梦萦，伸手弹了一手水珠子，看着小姑娘皱着鼻子惊得闭上眼。 　　语气懒散带笑，“胡说。” 　　“……” 　　啧啧啧。傲娇。 　　苏梦萦：╮(╯▽╰)╭ 　　然后，傲娇（？）的宋三公子回去后就‘理所当然’的感冒了。 　　一点事都没的苏梦萦：……(●—●)？？？？ 　　———————————————————————————— 　　苏梦萦是在家里奋笔疾书两天后，听自家最近总和‘因为小儿子肥来了，所以自己就可以尽情的放飞自我’宋先生，一起品茶听戏的苏爹说的。 　　难得小小内疚后，下午就买了点心和水果去宋府探望了。 　　然后躺在床上才退烧没多久，正浑身无力的宋三公子就艰难的自床上抬起头，看见扒拉在门沿边，冲自己‘嘿嘿’笑的小姑娘。 　　对视两秒后又无力的跌回枕头上，顿时有些眼前发黑，有气无力的开口，“你自己进来吧……” 　　这声音弱得似乎自己一根手指头就能推到。苏梦萦恬静乖巧，保持微笑的端着水果盘走进来，将东西往他床头柜上一放，自己坐在圆凳上指了指说，“哥哥，害你感冒了，给你带了些水果来。” 　　宋意有气无力的看了一眼后说，“你吃吧，我不太想吃。” 　　“诶——(⊙0⊙)我专程给你买的——”苏梦萦拿起果盘里的一个梨子，笑眯眯，“我给你削，买的时候尝过了，水甜得很。” 　　宋意又看了苏梦萦一眼后，静静吐出三字：“喉咙痛。” 　　“哦……”苏梦萦眨眨眼，看看宋意后又低头看看手上的水梨，吧唧吧唧嘴，讪讪。想了想，“那我给你倒水喝？” 　　宋意半搭拉着眼皮子摇摇头。 　　“哦……”苏梦萦焉儿气，“哥哥，都是我不好，没想到你这么娇弱。” 　　‘娇弱’的宋意听了，慢吞吞的睁开眼，直视天花板，面无表情。 　　苏梦萦还在忏悔中，“早知道你这么娇气，我就不拉你出门了。” 　　……宋意，眼角抽搐了一下，耷拉着死鱼眼慢吞吞转头看向坐在旁边圆凳上的苏梦萦。 　　“下次，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哥哥。” 　　一脸‘交给我吧’的小姑娘保证 　　“……”宋意很认真的想了想，很遗憾的发现自己此刻确实没力气爬起来打人，只好深缓的深呼吸后重新缓缓闭眼。 　　——他不和熊孩子一般见识。 　　偏偏身边小姑娘顿了顿后继续说，“这几天我会天天来看哥哥的，照顾你。” 　　“……” 　　一句话让宋意瞬间重新睁开了眼。 　　静静看着天花板半响后，发现自己精神怎么突然就精神了呢？ 　　宋三少：……_(:зゝ∠)_ 　　然后，苏梦萦就开始了每天往宋家跑的日子，反正她现在放假了，每天就背着她装满了零食和稿子的背包，哒哒哒的去找宋意。 　　可怜宋意偏偏没好转不说，喉咙还有些发脓，每天只能吃白粥，喝白水。连吞咽西药都困难，只能碾碎了放水里饮下。 　　那模样苏梦萦见了，啧啧后睁着可爱的小鹿眼一脸无辜的对宋意说，“哥哥，小时候我舅舅总说我跟个林黛玉似的。我觉得你现在也很像也——” 　　笑眯眯、笑眯眯。 　　“……”宋意瞪。 　　然后为了‘激励’宋意快点好起来，苏梦萦干了些特别‘激励人心’的事。 　　比如说—— 　　中午。宋意喝白粥。苏梦萦在旁边吃红烧排骨。 　　“……” 　　下午。宋意喝碾碎了药丸的水，苏梦萦坐在一边的高脚圆凳上前后甩着小短腿喝鲜榨的橙汁。 　　“……” 　　晚上。宋意继续喝连一点点肉沫星子都没有的白粥，苏梦萦在人书桌边唏哩呼噜吃着放了料足汤鲜的打卤面。 　　“……” 　　总之，在经历了约十天苏梦萦在自己面前吃牛排、巧克力、烤串儿、辣子兔、酸辣粉等等一系列他只能闭眼，深呼吸的食物后。宋意终于痊愈了。 　　苏梦萦一脸骄傲，“哥哥，你看我的激将法是不是很棒？”︿(￣︶￣)︿ 　　宋意？宋意想打人。 　　第二天，完全痊愈的宋家三少正因为少了个这几天总在自己面前作天作地的小灾星，正各种不习惯的时候。却听自家老爸相当担忧的说‘梦萦感冒了’。 　　只愣了一秒的宋三少从沙上一跃而起，拿了西装外套就往外大步流星。 　　“宋意？你去哪儿？”宋先生和宋琸同时一愣，宋先生朝他的背影高声问着。 　　“我去吃红烧排骨、打卤面、牛排、巧克力、烤串儿、辣子兔、酸辣粉。” 　　回答宋先生的，是头也不回只潇洒扬了扬手的宋家三少。 　　要是现在有人和他对面而行，一定能看见宋三少脸上露出森白牙齿的呲牙一笑。 　　哼哼。哼哼哼~~~ 　　宋意：︿(￣︶￣)︿ 第37章 嘙嘙嘙 　　这个世界上有一种报应叫做现世报。 　　苏梦萦觉得自己此刻正在体会_(:зゝ∠)_ 　　“咦？！”坐在床边美滋滋削好水梨的宋意两根指头拎着果梗, 这才一脸恍然大悟状看着躺在床上明明小脸通红却依旧要盖着被子憋汗的苏梦萦, 一副才想起来的架势, “忘记问你现在能不能吃梨了。” 　　“……”脸颊红彤彤，额头上还敷着帕子的苏梦萦哀怨的看了宋意一眼, 那双小鹿眼因为在病中显得水润且朦胧, “……哥哥, 你就不害怕被出传染吗？” 　　所以, 你能走吗？Q-Q 　　“哦，放心吧。高烧之后会产生某种抗体，即便接触其他高烧中的人也不会感冒的。”宋意一面说, 一面将削得非常漂亮的水梨放在床头柜的干净碟子里，还忍不住欣赏了一会儿。 　　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情好的愿意，他难得削了一只果皮从头到尾没断过的水梨。当下决定为了熟练掌握这项技能，每天都来看看生病中的苏梦萦︿(￣︶￣)︿ 　　下定决心的宋意美滋滋的扭过头, 冲床上还未完全退烧的苏梦萦笑得俊美好看, ‘安慰’, “放心吧, 不用担心我，在你病好之前哥哥每天都会来看你的, 顺便激励你快点好起来。”顿了顿, 冲脸蛋红扑扑的苏梦萦呲牙一笑, 露出显得有些森白的牙齿。 　　——“就像你之前那样。” 　　开不开心？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苏梦萦脑袋犹如装满了浆糊一般呆愣愣的看着宋意，好半天脑海里才像卡机了很久，终于刷新出页面的老人机一般, 慢悠悠的晃过‘现世报’几字。 　　……幼小、可怜，又无助。 　　苏梦萦：Q ﹏ Q 　　————————————————————————————- 　　沈敬亭从外面回来，一面摘下警帽以手成梳向后耙了耙头发，一面低首垂眸大步向厅内走时拍掉帽上的雨水。 　　立秋后雨水也逐渐多了起来，每下一场就凉一分，这一言不合就下雨的天气最容易生病。 　　无意一抬眼，沈敬亭就看见苏予然一身素色长衫单手持小茶壶，侧身站于厅外长廊，抬头看着家中那颗需两人合抱才勉强围住的古树。似乎上面有什么有趣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又像是在想着什么。 　　沈敬亭桃花眼一弯，眼角隐晦的细纹就透出一股子坏坏的痞气来。脚步顿时跟着放缓放轻，身型围躬左右看了看，瞄见廊柱根部有些小土块，随手捡了几个就准备猫着身靠近了往人身上扔，哪有半点三十而立的样子。 　　刚拾在手中猫着身，沈敬亭一抬眼就撞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眸看来的苏予然那双端凤眼里。 　　“……” 　　“……” 　　相对无言。直到苏予然似笑非笑的挑了下眉角，一直保持着猫着身子的沈巡佐才一本正经的直起身，将手上小土块随意一扔后，拍拍手朝苏予然走近，微皱着眉，“你看看，廊柱根部还有土块，这打扫得一点都不彻底。” 　　一本正经一本正经。 　　在苏予然身边停下后也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往树上瞅，左盼右顾，“你站这儿看什么呢？” 　　猫？鸟？秋蝉？ 　　苏予然眼里带着笑意轻描淡写的扫了沈敬亭一眼后，继续捧握着手上的紫砂壶，重新扭头看向依旧郁郁葱葱的树冠，慢吞吞开口，“哦……我看树上停的是喜鹊还是乌鸦。” 　　“唔？”沈敬亭听了，重新看向苏予然，眨眨眼。 　　苏予然回他一眼，“宋家三少爷来了。” 　　“哦~~”这准备逗猫惹狗的尾音，配上沈敬亭那副又帅又痞气的笑，实在让人见了心痒痒的同时牙也痒痒，脚尖一转侧身就想去见见这位一直就活在‘传说’中的宋三公子。 　　“那必须得见见。” 　　上次宋家宴会他毕竟是警察厅的人，也知道‘宋先生’的宴会高层一定会参加。并不是担心碰上，只是虽不少人都知道宋家三公子和苏姓女自小有婚约，但这个苏家具体是哪家却是没人清楚的。 　　这里面也因为宋先生各种照顾苏爹那一点都不想‘攀龙附凤’的古怪书生气的原因，所以‘龙’只好乖乖的盘着，时不时找自家很不想被报恩，经常还总流露出‘劳资当年为什么要多管闲事救你’嫌弃脸的救命恩人刷刷存在，摆摆龙尾巴。偶尔也假装自己是一只‘鸡’扑腾着翅膀来找苏爹玩儿。 　　总之就是各种照顾苏爹情绪，结果就是前不久的宋家宴会是苏梦萦第一次露面。不过宴会上全被苏爹刷了存在感，倒是没几个人留意到原本就故意缩了边边的苏梦萦。 　　这也是沈敬亭没去的主要原因之一。 　　“哎。”苏予然叫住说了‘必须见见’就转身抬脚准备往厅内走的沈敬亭，在他回头后慢吞吞，“他在梦萦房间呢。” 　　“……”啥？沈敬亭没说话，只一脸‘风太大，劳资有点没听清’的微微偏头，用小指头掏了掏耳朵，军痞的睇着苏予然。 　　这时，苏予然才又说，“今天梦萦发烧了。” 　　话音一落，沈敬亭带笑的桃花眼眼梢就冷了两分，想了想，“前段时间淋雨的关系？” 　　苏予然哑然失笑，“都快过半个月了。” 　　“哦。”沈敬亭从善如流的点点头，“那一定是被传染的。”顿了顿，“现在烧退了？” 　　“还有些低烧，小花儿看着呢。”苏予然顿了顿，“晚点儿再不退就叫医生来打一针。” 　　沈敬亭点点头，又抬眼看了看树冠后呲牙一笑，牙齿森白，“我上去见见这位宋三公子。” 　　说完，大步流星跨过门槛，直径越过客厅蹬蹬蹬的踩着木质楼梯上了楼，军用短靴掷地有声，磕在石板路上时就各种帅气，现在换了木质楼梯，更像是鼓点敲打在人心上似的，多了几分心惊胆战的错觉。 　　苏予然听着这声音，嘴角依旧带着笑意捧着茶壶，斯文儒雅。慢吞吞的转过身重新抬头朝树冠看去，眼眸微眯，漂亮潋滟的眸子就敛了几分风华，看着树冠上某个探头探脑的鸟类。笑了笑后状似喃喃。 　　“嗯，果然不是喜鹊。” 　　说完，慢条斯理的踱步跟着沈敬亭上楼，脸上带着两分看戏的戏谑和调侃来。 　　然后？然后等苏梦萦完全痊愈，脑子也没那么浆糊回想起当时的情景时。非常想用充满了血雨腥风、爱恨情仇的武侠小说标题来做简单的说明。 　　那就是—— 　　——宋家三少送上门，苏家二恶双人打 　　————————————————————- 　　等宋意已经随随便便，即便被苏家两恶挤兑也能‘心平气和’一气呵成削好水果皮的时候，苏梦萦的病也完全好了。 　　确定痊愈后宋先生就让宋意带了无数好吃的给苏梦萦。不过这里面还夹杂了一些孤本和极难找到的古书，被原本一脸不屑并痛心疾首的表示‘这完全就是一种浪费’的苏爹见了，喜不胜收爱不释手，咳嗽后正色对苏梦萦丢下‘这些书以宝儿你现在的水平看起来还是比较吃力的，爹先帮你收着’，就美滋滋的一口气抱去自己的书房了。 　　留下学渣苏梦萦童靴看着自家亲爹的背影忍不住啧啧：……一口气抱那么多，也不怕闪了老腰。 　　好在旁边苏予然看了小花儿一眼，后者就连忙赶上去从苏爹的手上接过那些对他这个文弱私塾先生显得太重的书籍，轻松的帮忙抱去书房。 　　……嗯。小花儿力气是挺大的。 　　已经一起手拉手逛街过很多次的苏梦萦默默点头。 　　除了宋意代表宋先生送来的各种礼物外，苏梦萦还收到了星月报给自己寄来的汇款单，足足有30元巨款呢~高兴得苏梦萦换了衣服就准备和小花儿出门。恰好宋意也来了，就直接变成三人行。 　　好不容易可以出门的人除了买买买，就是买买买，反正这次又有宋意陪着，要是买太多拿不了那不是还有他的小轿车嘛╮(╯▽╰)╭ 　　不过她对小花儿的各种买买买也让宋意见了，暗自微皱眉头。虽私下留意并未见小花儿有‘欺主’或‘心大’的影子，但等真有了却也已经为时过晚。所以趁小花儿往车上搬东西的时间，点了身边小姑娘两句。 　　然后换来苏梦萦犹如看傻子的眼神，偏偏那双小鹿眼太占便宜，让人牙痒痒的同时心忍不住软，对她下不了狠手。也就只剩摆摆脸色，放放狠话了。 　　“……你那是什么表情。”宋意微磨着牙，挑眉抬手。 　　看得苏梦萦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双手捂着头发后退几步，继续瞅着他，慢吞吞，“……我二叔有教小花儿读书识字。” 　　宋意这段时间总往苏家窜，自然知道她喊苏家名为管家，实际上却当做叔叔的苏予然为‘二叔’。并跟她科普过和自家‘不孝’舅舅为苏家两恶，趁她小时候不懂事总想丢了她的恶行。 　　别说，就连宋意在领教了苏梦萦嘴里的‘苏家两恶’后都觉得这绰号实在没有取错，即便是他也有些发憷。 　　但接触后也不得不承认‘苏家两恶’很是精明睿智，尤其是小姑娘的‘苏二叔’，怪不得就连他爸也曾感慨过一次，如假以时日，只要这位苏二叔想，成就绝不会仅止于此。 　　只是万人之上的成就往往伴随着背后有诸多无法言表的痛楚和磨难，才会最后成就人前的显赫。 　　所以能维持现在这样，也是一种岁月静好的幸福吧？ 　　后来宋意时常想起自己父亲说的这些话，也多少明白了为什么当初并未大张旗鼓的将苏家摆在明面上的原因。 　　喜欢珍惜的东西，……还是应该藏着才好。 　　除非你真的已经强到无人敢于之为敌的时候。 　　……可惜。 　　后事不提，宋意听了苏梦萦这句话后微微挑眉，“所以？” 　　“我二叔是家里最聪明的了，我爹都得靠他吃饭。”苏梦萦一脸正色的说着‘全家都在吃二叔软饭’这件事，坦荡荡得令人害啪，“所以只要过了二叔那关，我们还费这个功夫想什么？” 　　又顿了顿，继续用瞅‘一整天想太多的傻子’的眼神瞅宋意，“以前我家的二喜，就没这样。” 　　“……”得，自己就是个想太多的傻子。 　　宋三公子面无表情死鱼眼的默默气闷，但最多也就闷两秒就又重新被苏梦萦逗笑。 　　可惜高兴不了一会儿，又会被哽上那么一哽。实实在在是个让人打又舍不得，骂又舍不得的小灾星。 　　只好在心里默默吐槽一下升级版的大灾星——总被她痛心疾首念叨不孝的舅舅。 　　……果然很。不。孝！ 　　又高兴不到两秒又气闷的宋三公子：……╰　╯ 　　苏梦萦病的这段时间，宋意自然也知道了‘苏老爷’是谁，颇为自家小姑娘的脑洞惊叹，有时候津津有味看她手稿的时候还能探讨一二，也很有趣。 　　而苏梦萦也从宋意那里知道了一些白伊槿的事。 　　那天两人扑了个空的白伊槿在上学的路上出了点车祸，虽不严重但还是受了点轻伤，恰好被那时出门去公司的宋琸遇上。毕竟也算是世交，所以马上就准备将白伊槿送往医院。但白伊槿却坚持先救突然从一边撞过来的小丫头。中间过程宋意并不在场，总之宋琸干净利落的一起送往医院。 　　也因为这样，原本伤就不重的白伊槿伤好后就时不时的会给宋琸送点吃的去公司。但五次里面总有那么四次是让白家下人送，自己则很少露面，即便偶尔亲自去送，也很快离开。 　　体贴、大方，进退有度且很有大家闺秀的气质。 　　这一来二去反而和宋琸相熟了起来。送五次东西也能得到一次宋家大少的回礼。 　　已经非常难能可贵了。 　　苏梦萦听了，一边默默感慨一句主角光环强大，一边留意宋意神色，竟然发现他是真未有半点不开心。有些疑惑这和原剧情不同的同时，又庆幸也许这样他就能避开原本的故事轨迹，有个好结局也说不定。 　　随也未再做过鼓励怂恿他去追求白伊槿的举动，反而趁着和他聊天玩耍时时不时的指着巧遇的漂亮小姐姐让他看，一度让宋家三少质疑小姑娘的‘爱好’。 　　但等弄明白后也颇觉啼笑皆非，憋气的结果是通通化作无奈又有些好笑的情绪，咬着牙呼噜乱她那一头细软的发。 　　……哼。臭丫头。 　　就这样嘻嘻哈哈，也就让苏梦萦混过了十四岁，进入及笄之年的十五岁。 第38章 嚒嚒嚒 　　宋意从车上下来的时候, 刚好面前有一寻常报童从他面前经过, 将报纸递给刚喊了一声‘买报’的路人。 　　等报童收好路人给的钱准备继续吆喝的时候, 身上传来好听的声音，“小孩儿, 来份报纸。” 　　报童欢快的答应了一声‘好嘞~’欢快的转过身去, 一眼就看见一身浅色西装站在哪儿的宋意, 先是一愣连忙满脸堆笑的小跑, 微微点头哈腰，颇为伶俐，“宋三少, 您一样来一份？” 　　宋意微微一笑，“行，那就一样来一份吧。”顿了顿后微微疑惑，“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报童一面将每一份报纸抽出来整理好, 一面笑着应声, “三少您真是开玩笑, 我见天儿在这儿卖报, 每天都要见您进出公司，哪儿能不知道您是谁。” 　　说得也是。宋意听了, 笑着点点头, 从报童手上接过报纸后将钱一给, 就进了宋家公司的大门。 　　从进公司到自己办公室，一路不断有人道早。宋意也一一笑着点头回复，等进了办公室后将门关上宋意才低头从好几份报纸中挑出他真正要看的‘星月’报, 一面朝办公桌后的椅子走去，准备坐下来好好看看。 　　双腿交叠，背舒适的靠在椅背上，抖一抖手上的报纸，轻车熟路的翻到第二版面，版头赫然印着‘第七个人’的标题。然后下面是作者的署名。 　　“……噗。” 　　宋意看着写了‘苏老爷’三字的作者名，再配合联想一下苏梦萦那小模样，怎么都觉得好笑。 　　也不知道当初她是怎么想到取这样一个名字的。 　　眼眸微敛，长而直的睫毛半垂，唇轻抿略带笑意。一目十行的从油墨报纸上扫过。 　　虽然上面的内容他早在更早之前见过手稿，但也丝毫不影响他再透过报纸看见一模一样内容时的津津有味。等快看完时，门从外被人敲响。 　　“请进。”宋意视线依旧停在报纸上，一面扬声。等门外的人推门而入后，才抬起眼来，并将报纸折好放置一边。 　　来人是跟了他快半年，当初由宋先生派给宋意的副手之一，“三少，下午临时有个会，和我们原订的外出时间撞上了，你看是不是将时间？” 　　宋意听了，探身翻看了一下放在办公桌桌面右手边的台历，上面他记录了简单的行事历安排。一面查看的同时，一面开口询问刚进门的副手，“下午是什么会？” 　　“是关于烟土方面的。”副手顿了顿又说，“这半年近一年来的禁烟情况北平城方面明面上是不错的，但内里……总之这次也是上面专门找商会主席、重要股东们开了会，率先通了个气。我估摸着下午大少也应该是说这件事。” 　　禁烟这件事虽在一年前全国各地的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展开了，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也取得了不错的成效，各地一时间为之一清。 　　但早年前的动荡和战乱实在影响太深，烟土在那时也成为了各路人马发放粮饷、赚钱买军火的最大商机。为了得到更多的钱财，当时很多各自为政的当地土皇帝都会打着‘鼓励开荒’的旗号，实际上却是强迫种地的人们强行种植罂粟。 　　甚至到现在，吸食烟土在大部分眼里依旧是一件习以为常，非常普通的事。 　　上瘾？这抽烟、喝酒也上瘾，怎么没见也把这两样给禁了的？ 　　甚至有那么一小部分自诩‘文人’‘艺术家’的人，将这种禁烟土的行为调侃的形容为‘危险的糖’，而这一调侃，完全是因为白糖也曾经因为会导致人身体出现问题则被某些国家严禁过，但后来还不是不了了之，被称为‘合法的毒药’。 　　也许过不了多久，这烟土又会成为‘合法的糖’也说不定？ 　　所以除了最严苛的时期众人收敛了一些外，没过多久又有些故态复萌。甚至根基深厚的直接闷不吭声的又重新开始营业，只不过换了个招牌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半年前宋意被苏梦萦看见进了烟馆的原因。 　　而民国号称言论自由，隔三差五的就能看见某某不入流的小报上又刊登了某位传说中很有名气的‘文人’抨击当今政府的文章。往往自诩自己就是旧时代不畏强权，正直廉洁的言官，对社会现状痛心疾首，对当今的各种瞎政令更是痛心疾首。每每痛心疾首到无以复加的时候，只好‘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的用自己唯一擅长的技能大书特书。 　　希望自己这些忠言能稍稍起到那怕一点点的作用。 　　要是能听，也老感欣慰的点头表示孺子可教。如被当做耳旁风，也只能无奈的长叹一声世道混沌了。 　　颇为‘世人皆醉我独醒’，很是忧国忧民。 　　但偏偏又是这么一群身上长满了傲骨和不屑于向俗世妥协的‘文人’、‘艺术家’们率先违反‘禁烟令’，甚至有些人认为这也不过是和烟瘾酒瘾类似的东西罢了。 　　当今着实有些大惊小怪。 　　有几次无意听到这种言论后，苏梦萦还和他私下感慨过‘有些人并不是读了很多书，就不是傻子’，那嫌弃的表情配上快飞上天的小眼神儿让宋意觉得蛮好笑。随即呼噜了她的头发一通，笑着回答，“但这也不是你这个学渣觉得骄傲的事儿。” 　　“……”苏学渣哼哼唧唧的翻着小白眼打掉他的手：╭(╯^╰)╮ 　　真正的文人、当代大家们，是绝对不会像那些人似的拎不清的。所以时不时的就会通过具有权威性，有影响力的报纸呼吁大家一起去抵制这个害人的东西，剔除掉这个会毁家灭国的毒瘤。 　　虽有一定的成效，却依旧唤不醒装睡的人。时间长了也难免让人感到沮丧。 　　就在这个时候，‘苏老爷’的《第七个人》开始刊登，开篇郊外破烂小屋的鬼魅，里面时不时传来似人非鬼的隐约嚎叫都让看的人先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而随着有人陆续离奇惨死，警察厅高处长临危受命，责令半月内必须侦破此案。 　　立下军令状后，高处长就再一次的，在读者眼里都已经习惯，抱着调侃的心情透过字里行间的诙谐形容词，在脑海里幻想高处长将自己吊儿郎当的副手‘花爷’从酒楼、歌厅、舞厅、茶馆，甚至是废弃的阁楼里给找出来。 　　犹如一只在‘花爷’身上安装了雷达装置的德牧军犬一般。 　　就连读者到了后来也开始津津有味，兴致勃勃的开始猜测着在下一个案件里吗，高处长会将‘花爷’从那个角旮旯揪出来。 　　就连宋意和苏家其他人也一样好奇。 　　但苏梦萦这个鬼丫头总是笑嘻嘻的不老实，大家也只能等到她的手稿才能知道。但相比外面那些还抓心挠肺必须得多等几天的读者来说，自己已经非常幸运了。 　　有段时间，听说坊间还专门开了个‘花爷这次会被处长从哪里揪出来’的赌局。但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未真实。 　　只是这也算间接的证明了‘苏老爷’现在写的东西受读者喜爱的程度。 　　也因为这一点，苏梦萦这次的新故事里，画了大量的笔墨去描绘吸食烟土后，后期那些人的惨状。原本只是想试试，却没想到真的起到了作用，硬生生的吓住了一些人，虽谈不上见烟土色变，但也产生了一定的心理阴影，反射性的有些发憷。 　　多年后，一位已经成为了物理界非常权威的学者在一次非常重要的颁奖晚会上致辞，就提到了这件事。 　　【我到现在也并不知道这位先生当时用那样的描述，是为了让故事变得更加生动鲜活，还是真的有警示世人的意思。但我能有今天的成就，能站在这里都多亏了她那些恐怖的，令人感到恶心和诡异的描写。 　　因为当时我正处于某项研究的瓶颈期，那时的一位‘文人好友’听说了我的困境后就专程给我送来了上好的烟土，说是有激发灵感，有助于唤醒沉睡中思维的效果。 　　我记得，我将东西放在右手边，已经按照朋友信上教导的方法将膏至于火上烘烤，并填装上。……但我那时决定先看看报纸，再试试这个在我‘文人友人’嘴里充满了神奇魔力的圣物。 　　……现在。我非常感谢我当时先拿起了报纸，也非常感谢那位‘苏先生’所有恶心的，甚至令人作呕反胃的每一个字。 　　因为在看完报纸后，我就将我已经放在书桌右手边的害人东西给扔掉了。 　　几天后，我凭借着自己的努力，终于攻破了难题，走出了困境。 　　——而这，也是我为什么会在后来专门针对染上烟土瘾进行研究的重要原因。 　　没有哪位‘苏先生’，就没有今天的我。无论他的举动是有心还是无意，我都充满感激。这份感激使我想要回报，和帮助更多的人。 　　昔日苏先生以文传道。 　　今日，我亦愿以事传道。】 第39章 嚓嚓嚓（冰魄银针） 　　《第七个人》还未连载完已经在社会上造成了一定的影响力, 北平报等主流报纸甚至是以一种充满了亢奋的情绪报道了‘自这位苏先生的《第七个人》刊登以来, 侧面了解到去烟馆的人竟然相比平时少了两成。’ 　　两成！别说是两成了, 即便是一成都能让人瞠目结舌。 　　所以这个故事的结尾片刚刊登在星月报的当天，苏家就迎来了蔡编剧和一位‘名家’。 　　虽距离上次登门已经隔了半年的时间, 但当时被拒之门外, 连‘苏老爷’的影子都没见到一个依旧让蔡编辑记忆犹新, 所以这次前来时专门提前投了拜帖, 并收到‘苏老爷’的回帖后，才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转告‘名家’。到了约定的时间就来了。 　　说实话，到苏家门口的时候蔡编辑又忍不住理了理衣角, 那紧张的模样让站在他身边一身月牙白长衫，袍角绣素雅兰草的钱重艳笑了，也没见他有什么多的动作，只眉眼一展就感绵绵春色迎面而来。颇为动人。 　　“蔡编剧, 您这也太紧张了一些吧。” 　　蔡编辑讪笑, 对身边的钱重艳笑了笑, “实在是半年前做了件有些失礼的事, 最后连苏先生的面都没见到，所以这次难免有些露怯, 让钱名家您见笑了。” 　　“哦？”钱重艳笑着, 依旧背着手站在那儿, “我见苏先生的文很是爽利干脆，应不至于此吧？” 　　蔡编辑讪笑，刚张口欲说, 苏家大门已从里打开，出来个十五六岁眉清目秀的少女，那双随着脸型逐渐长开终于具备了丹凤眼雏形的眼让钱重艳见了，也忍不住赞一声。 　　实是长得极好且端正。 　　“蔡先生吧？”小花儿站定，朝蔡编辑和钱重艳微微颔首，礼貌周到，“抱歉听见敲门声开晚了，两位先生请进。” 　　说完，向右横移半步，做出‘请’的动作。 　　“哪里哪里。”蔡编辑笑着，对钱重艳礼让后，才跟在他身后跨进苏家大门。 　　小花儿最后跟上，利落的将大门重新关上。 　　厅内大门大打开，里面除了苏爹、苏予然外，旁边还坐着穿嫩黄色短袄、长裙的少女。明艳的裙上没绣花没绣鸟儿，反是绣了几条水红色的锦鲤。虽少，但却灵动好看。最重要的是这鲜明的颜色很是承她小家碧玉，已经逐渐张开的模样。 　　梳一根鱼骨辫，辫尾从右边肩膀垂于胸前。又乖又可人疼。 　　“老爷、小姐，二叔，两位先生来了。”小花儿微提声朝厅内喊。 　　然实际上在她开口前，厅内三人已经率先站了起来，以苏爹为主，向前迎了几步。 　　“这位……就是苏先生吧？”蔡先生很是激动，将手上带的礼物连忙放于一边，就忍不住双手握住了苏爹的手，“苏先生，鄙人早就想见一见您了，今日一见，果和我想的一般无二。” 　　“……”苏爹被蔡编辑热情的握着手上下摇晃，还没来得及开口。 　　“……”苏予然站在一边，含笑温文。 　　小花儿微垂着眼，显得本分。 　　至于苏爹身边的苏梦萦？ 　　……她只看着热情的蔡编辑……很乖很可人疼的眨了眨眼。 　　(●u●) 第40章 咕咕咕 　　气氛一时相当尴尬。 　　蔡编剧在说完这番话后也像是察觉到了一般, 握着苏爹的双手, 脸上挂着笑左右看了看。……眨眨眼。 　　倒是站在蔡编辑身后侧, 略退了一步原等着蔡编剧寒暄完就介绍自己的钱重艳眼光流转后，微上前一步, 在引起苏爹、苏予然的注意后才微一抬手, 嘴角含笑, 眼藏几分惊讶的冲苏爹, 以及蔡编辑说，“蔡编辑，这位……应该是苏先生的长辈才对。”顿了顿, 在蔡编辑惊异的目光中看向站在苏爹身边很乖很乖巧的苏梦萦，微微一笑。 　　施施然开口。 　　“对吧？苏老爷……苏先生？” 　　带着几分善意的戏谑和调侃。 　　————————————————————- 　　“有事？” 　　修长白皙的手指一顿，宋琸抬眼看向站在他面前的人，眼眸幽深, 配上他那双不需修整就极浓的剑眉, 使得被他注视的人, 总会忍不住微微屏住呼吸, 神情恭敬。 　　包括面前这位在半年多前已经被宋先生派到宋意名下的副手之一也一样。 　　在宋意回来之前，他一直是跟在宋琸身边的, 谈不上嫡系, 但也亲密。对宋琸的感情更像是旧主。 　　“是的, 似乎是之前码头仓库那批货的事。”副手毕恭毕敬的站在宋琸面前，双手垂于身侧，微微低头。显得温顺。 　　“……阿意不知道是说烟土的事？”宋琸端起手边的咖啡, 喝了一口，问。 　　“知道，三少让我转告大少，那批货应该比较急，时间上没法调整，但一定争取尽快处理赶回来。但万一赶不上也不用等他，总之他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下面，以及合作方有和烟土有关的关系的，请大少放心。” 　　宋琸敛眼低垂，手指在桌面轻轻敲打了几下，点点头表示知道了。重新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人，微微一笑，“你怎么没跟着去？” 　　“大少刚才不在，三少让我等着向你解释。另外看您有没有其他的吩咐，或者大少允许的情况下，也让我代他出席会议。” 　　“……自家兄弟还搞得那么见外。”宋琸听了‘解释’两字后笑了笑，总是内敛沉静的脸上一笑就犹如重色牡丹花瓣缓缓绽放，威严华丽。“行吧，既然他让你代他出席，等下你就跟着听听好了。” 　　“是。”副手恭敬颔首，顿了顿后看了眼坐在办公桌后的宋琸，垂下眼准备转身。却听见宋琸的话，淡淡。无波澜。 　　——“有什么想说的就说。” 　　副手心中一惊，抬眼又看宋琸一眼，却只看见他正将钢笔拎开，垂眸在摊在自己面前的笔记本上写着什么。 　　“大少。”副手想了想后上前一步，顿了顿后开口，“最近三少在工作上满上心的，也不像之前将事情都丢给我和何青做，很是努力积极。” 　　停下，又看了眼宋琸一眼。但对方却像是完全没有在听似的依旧在纸上书写，只听见笔尖划过纸张留下的沙沙声。 　　副手毕竟在他手下干了有近六年的年头，自然清楚宋琸虽看似未听，但实际上却不然，所以继续说完未完的话，“前段时间，去处理纺织工厂问题的时候，我无意间听见下面干事的闲聊。他们说……以后这‘宋先生’谁来做，……还不一定……” 　　说到后面声音逐渐气虚变小，副手又惊觉一般微微提高声音，“但我心里一直是把大少视为‘先生’的，毕竟我是您一手带起来的人。” 　　“闭嘴。” 　　淡淡的语调，微提高声音，但仅凭两个字就让副手完全收声。 　　不知何时宋琸握笔的手已在纸上顿住，只是依旧敛眼低垂，直到说完那两字后才慢慢抬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人，缓缓开口，“……宋家的事，和外人没有任何关系。” 　　副手听了，先是一惊，但随即急忙开口，“大少，我只是有些替您这么多年的辛苦不值，气那些人说的话而已，并没其他意思。” 　　宋琸听了，静静看着站在面前的人，知道对方在他的注视下眼神微微闪烁后，才收回眼，敛垂重新将视线移至笔记本上，“这是最后一次。” 　　“出去。” 　　副手讪讪，欠身后脚步放轻的出了宋琸办公室。悄无声息的从外带拢后左右看看无人的走廊，无声长呼了一口气后才发觉背颈处有些湿。有些余悸的用拇指刮过额头发际线后，才快步离开。 　　而办公室内，宋琸这才重新抬眼，静静看向紧闭的办公室门半响后，才又慢慢落眸于纸上—— 　　笔尖顿在纸张上，现在形成了一小团墨团污渍。 　　宋琸眼眸幽深，神色淡淡的放下笔至桌上，缓缓将带了一点点污渍的那一页纸张从笔记本上撕了下来。 　　慢慢撕成比铜钱还小的碎纸片，垂眸丢进一旁的纸篓中。 　　—————————————————————————— 　　苏家，终于搞清楚谁是‘苏老爷’的蔡编辑一脸惊异又尴尬的冲苏梦萦和其他人笑着，很是不好意思，搓着手，“哎呀……这个，真是很不好意思。太失礼了。” 　　苏梦萦抿着笑，文静又可爱，“蔡编辑您再念叨我才要不好意思了。” 　　蔡编辑听了，连连摆手，“不提不提了。”说完正色，“其实这次前来也是因为先生这次的作品。各种详情还是请钱名家来说吧。” 　　冲钱重艳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后，蔡编辑这个引荐人该做的事情就算是做完了。 　　刚才弄清楚谁才是真正的‘苏老爷’后，两方寒暄，并做了介绍。所以苏梦萦现在也大概知道了钱重艳是做什么的。 　　但比起自家苏爹和苏予然听到钱重艳名号时的惊讶，苏梦萦的面色自如其实从侧面也说明了她根本就不知道面前的人有着怎样的名气。这懵懵懂懂坦荡荡的模样让原本微带与有荣焉意味做完介绍，以为会看见苏梦萦面露惊喜敬仰神情的蔡编辑又讪讪了一下。 　　反倒是钱重艳本人，对上苏梦萦那双剔透干净的小鹿眼，只微微一笑。 　　并无一点觉得苏梦萦居然不认识自己的恼意。 　　苏爹和苏予然也把自家宝的模样看在眼里，无奈互看一眼后，冲钱重艳和蔡编辑略带歉意的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即便要科普自己宝可怜得几乎没有，而且还很混乱的常识，也得等人走了不是？ 　　钱重艳听了蔡编辑的话，冲苏梦萦一笑，缓缓道来。 　　钱重艳老家北平，但幼时就前往苏州学戏，少年成名，多在上海、港都、江浙等地营生，虽在北平有自家的祖宅，也曾回乡演出，但最近也是前年的事了。加上苏梦萦对国粹并没兴趣，就更不知道。 　　平时苏爹等人也并没注意这些，毕竟苏梦萦从小就听话乖巧，除了跟着苏家两恶学了些古灵精怪和痞气外，似乎也没什么大毛病。直到苏梦萦开始自己出门后才惊觉自家的宝……似乎有些缺乏常识…… 　　——比如说搞不清楚钱就是其中之一。 　　钱重艳年龄也已四十，早就在五年前开始有意识的逐渐减少了自己登台演出的次数，虽少但精，放苏梦萦那时候就相当于是已经进入殿堂级别的老艺术家。四十岁的年龄在京剧谈不上大，只可惜钱重艳年轻时伤过根本，现在上了年龄就越发明显，这也是为什么今年越发难得登台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这并不代表钱重艳放弃了舞台，反而他对话剧表现了浓厚的兴趣，并成立了自己的话剧社，和他京剧上的成就相比自然是大巫见小巫，但这三年来也小有了名气。 　　人上了些年龄后就想要落叶归根，加上北平也是老皇城，比起沿海地带也绝不逊色，尤其是人文底蕴方面更要略胜一筹。所以也打定了注意将自己的话剧社大本营定在北平。 　　正愁没好的本子时，苏梦萦的《第七个人》恰好在星月报刊登。 　　———————————————————— 　　会议一共开了一个半近两个小时，实是费心费力。所以散会后即便是向来不动声色的宋琸也略感疲态，坐在会议室的椅子上闭眼揉了揉鼻梁后，才长身而立。 　　一直站在一边的左右手忙主动收拾了宋琸面前的东西，帮忙拿着跟在身边，笑，“等下让秘书给大少准备一杯咖啡？” 　　宋琸原想说不用，但想想还得忙近三个小时，到嘴边的拒绝也就改成了微微点头。 　　走近门口时，恰好有交谈声传来，宋琸一顿，微一抬手阻止了快行几步准备拉开门的左右手。说话的，是刚才参加会议的元老之一—— 　　“这宋家大爷也着实能力超群，估计以后的‘先生’之位……” 　　“……难说。” 　　“哦？”旁人好奇，“难道你还觉着那宋三可以？大爷可是替先生打理宋家多年了。” 　　轻笑声，然后是随着两人逐渐走远变得小声但清晰的话，“难得您会糊涂一次。自古以来，最后登上位子的，有几个是储君太子啊……” 　　拖长了音调，颇为深意悠长。 　　“而且这世间，就没一个有机会做老大，却甘心屈居第二的人。” 　　“呵呵，您说得也有些道理。” 　　…… 　　左右手脸上有愤愤，也有担心。不免看了看身后侧的宋琸，可在他那张并未带任何情绪的脸上，却看不透此刻他的所思所想。最后只能喃喃一句。“大少……” 　　宋琸再次微举手，止住心腹的话，敛眼低垂一会儿后重新举步，依旧是淡然从容。 　　——“咖啡少放糖。” 　　“是。” 第41章 嘎嘎嘎 　　“你不知道钱重艳钱名家？” 　　宋意一脸惊讶的看向身边的苏梦萦, 一脸‘腻害了我的小姑娘’的表情。 　　虽然他现在已经充分的了解到了苏梦萦是多么没常识的事, 但万万没想到会这么没常识。……果然人生处处充满了‘惊喜’。 　　“这个……”苏梦萦右手食指卷着发尾讪笑, “后来知道了。” 　　宋意看她一眼，也不知是不是跟自家老爸大哥在一起的时间久了, 那双原本就如出一辙的深邃眸子里竟有极其相似的神情。 　　似笑非笑间已略带上位者的睥睨之色。 　　看得苏梦萦卷儿着自己发尾的手微微一顿, 水灵剔透的小鹿眼也难得闪烁了几下, 忍不住避其锋芒般的微微移开了眼, 但嘴上却没停，口吻略带讶色。“静雅她们都知道。” 　　王静雅，苏梦萦在学校里的小伙伴之一。 　　这满脸‘居然只有我不知道’的呆懵状惹得宋意又看了她一眼, 嘴角抿着笑意，“你啊……”顿了顿后换了一个话题，“小花儿今天考试？” 　　半年前，苏予然给小花儿报了个护士专业的药剂学补习学校, 虽教的是都是相对比较浅薄的药品辨别和药剂学一类, 但中间也包括教导数学、物理、化学和生物。 　　万万没想到小花儿居然是个隐藏性的理科生学神级别的, 看得苏梦萦这个学渣在一边瞠目结舌, 总忍不住想要跪下给自家小花儿含泪喊‘六六六’。 　　……嗯。没错，自己就是一条只会仰望自己的霸霸小伙伴, 以及想对家里的‘花爷’喊‘六六六’的咸鱼干。 　　苏梦萦：……_(:зゝ∠)_ 　　“嗯呐。”点点头的同时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然后干脆侧身坐看着身边的宋意, “哥哥，你相信一个人居然只用了……”板着指头数了数，重新抬头, “八个多月的时间就把人家原本要花三年才教完的课程给学会吃透了么？？” 　　继续一脸不可置信的睁大眼，“我家小花儿就是。” 　　宋意听了，又看了眼苏梦萦，那长清秀灵透的脸上除了一脸不可置信外，还夹杂着小小的得意洋洋和与有荣焉，光从另一边的车窗微微透进来，照在她软细，并有些泛黄的发上，充分诠释了什么叫黄毛丫头这句话。 　　但偏偏就这样子却让人见了忍不住心中泛软，很想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或者呼噜一下她那头软发。 　　“觉得‘你家’小花儿很厉害？”宋意笑着，唇轻启，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在苏梦萦眼里显得森森。一面问着一面伸手放在苏梦萦的头上，暂时没动，只微微挑眉，想在等她的回答一般。 　　“是呀。”苏梦萦笑眯眯的点头，与有荣焉。“小花儿原本就是我家的嘛。” 　　头还没完全点下去，就被宋意呼噜成炸毛黄毛丫头，‘哎呀哎呀’的双手护头。 　　后知后觉的傻兮兮。 　　等宋意意犹未尽的收回手后，苏梦萦才半耷拉着死鱼眼看他，“……哥哥，你这样是很不对的。” 　　指控脸。 　　实在是很长一段时间来，宋意老是将手放她头顶做威胁状，但最后总手下留情，所以时间长了苏梦萦也就放松了警惕。 　　“哦？”宋意微挑眉，继续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伸手勾住苏梦萦从右肩绕过，发尾蜿蜒在座位上的鱼骨辫辫尾，手指慢慢缠绕，略带威胁的轻轻拉了拉。 　　惹得苏梦萦按住他勾着自己辫尾的手，叠声讨饶，‘哥哥哥哥。” 　　讨好的笑，小鹿眼弯弯，满脸可爱。那由下至上看来的角度原本就带了几分恶意卖乖的可爱来，偏偏由苏梦萦做出来更是让人见了什么气都能消。 　　宋意视线在苏梦萦好看长直的睫毛上停了一会儿，才轻笑着收了手，有些吊儿郎当的斜睨她。慢吞吞吐出一个字。 　　“怂。” 　　“……”哼。苏小怂觉得自己怂得理直气壮。 　　为防止宋意又抓自己小辫子的注意，连忙将长长的鱼骨辫从右肩换至左肩，动作时还不忘学宋意的样子回瞅他，“你这是对学霸的嫉妒。”随即摇头晃脑，“你看我就不会。” 　　一脸‘我真是个有品位有格调的好学渣’的架势。 　　看得宋意又忍不住喷笑，又感手痒的想抓她的小辫子了。但最后却是施施然的斜坐着，右手撑在车窗上，支着额角冲苏梦萦微微挑眉，“……我？嫉妒你们这群小姑娘？” 　　苏梦萦不说话，就默默瞅着宋意，一脸‘即使我不说，你也能从我的眼神里看出来’的架势。 　　惹得人好笑又感到牙痒痒。 　　“看样子……”宋意状似自言自语，“我实在应该给你看看我的硕士学位证书才行。” 　　“……”唔，学渣突然觉得眼前的宋意出现了万丈光芒。 　　“哎……我的身边，都围绕了一群神马人啊。”咸鱼苏一脸纠结，然后下一秒就略带欢快的补充，“还好有舅舅陪着我。” 　　嗯，高兴了。 　　宋意见了，又笑，懒得告诉她，在她眼里的学渣舅舅到底是怎样的。只伸手拍拍她的头，笑，“傻点儿好，有福气。” 　　苏梦萦听了，默默回瞅：……你才傻。 　　算了，憋继续这个令人伤感的话题了。 　　“哥哥你不是说这段时间你很忙嘛？怎么突然又有空带我出来玩啦？” 　　难得周末，原本苏梦萦都已经做好了在家继续提前过着退休老人的生活，写写字、看看书，顺便想想再编个什么样的故事吓洗读者的时候，宋意上门了。说是刚好有空带苏梦萦去城郊的青山坪玩儿两天。 　　然后苏梦萦就美滋滋的和宋意出了门。 　　这个时候恰好是吃春笋的季节，到时候去青山坪后山上挖上一些带回来，叫胖婶儿做酸菜春笋肉片汤。 　　光想想就口舌生津。 　　“唔——”宋意听了，手从车窗边收回，放于交叠而坐的腿上，无声敲打了几下，想了想，“因为突然有了时间？” 　　“啧啧啧。”苏梦萦啧啧，“你这样翘班不会被宋伯伯打断腿吗？” 　　宋意听了，轻弹苏梦萦光洁的额头，“你以为就你有人罩啊。”宋意挑眉，“我也是上面有人的人。” 　　……啧啧啧，幼稚。 　　苏梦萦默默摸摸额头，斜睨他。 　　……怪不得是男二呢。 　　不用问，她也知道是谁在罩他。感慨，“要是我那不孝的舅舅也能在我上学的时候强拉着我去玩儿，并且威胁我要是敢去上学就打断我的腿就好了。”啊~~这个从小到大就没有实现过的愿望，估计以后也实现不了了吧？ 　　真是令人感到忧桑。 　　“要真这样，估计断腿的就是他了吧。”宋意在一边凉凉。 　　“哥哥，你这种获得特批能带薪翘班的人，是不会明白的。” 　　苏梦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惹得宋意又是一阵笑，“你以为我跟你一样啊？我可是热爱工作的人。” 　　话音未落，身旁的眼神已经写满了‘编，您接着编’斜睨了过来，气得宋意又忍不住呼噜了一通她的发，笑骂‘臭丫头’。 　　臭丫头抱头无法鼠窜，只能‘哎呀哎呀’讨饶。半响后才重新扒拉着头发小声嘀咕，故意用宋意听得清的音量，“……哼，祝您以后变成一只加班狗。” 　　宋意笑了笑，微掀开一点车帘看向窗外，透过缝隙看着周遭景色极快的向后闪去。外面车水马龙一片繁华，但时不时的就能晃过几个衣着褴褛的人。 　　像华贵衣袍上蠕动的虱子。 　　“ ……这个时候，我还真想去加班。” 　　“唔？”苏梦萦没听清，暂时停下扒拉头发的举动，上手放在头顶，呆呆。 　　宋意一回眸就看见她这傻兮兮的样子，忍不住又笑。只是笑里带着一点叹息的意思。看着她那小模样忍不住又伸手拍了拍，却并未多做任何解释，只对她说，“先陪我去码头仓库看一眼，然后从水路去青山坪？船上还能钓鱼。” 　　“好啊。酸菜鱼也很好吃啊。”苏梦萦笑眯眯。 　　惹得宋意又想拉拉她的小鞭子，可惜人早换了个方向，只得略感遗憾的作罢。 　　——————————————————————- 　　门自外被敲了两声，宋琸连头都没抬的叫了声‘进’。 　　然后是至外打开门大步跨进来的左右手，将门带拢后双手将这几天收集的材料递至宋琸面前，“大少，人都在这儿了。” 　　宋琸轻应一声却手上未顿，直到打上句号后，才一盖笔帽从左右手中接过资料，“辛苦了。” 　　翻开，里面是近二十几人的生平简历极照片。 　　大致翻了翻后，宋琸却微微皱眉，“……这里里面怎么没有卢海的？” 　　卢海。宋意的副手之一，也是前几天帮宋意开会的那人。 　　左右手听了，先是一愣随即有些迟疑，“大少，卢海……是三少的副手。这……” 　　还未说完，被宋琸带了厉色的一眼全吞进了肚子里，心中一惊的同时，背脊也顿时有薄汗冒出。后退一步，双手垂直并拢，对齐全裤缝低头，“对不起，我马上……” 　　“不用了。”宋琸淡淡出声，打断左右手未完的话，将手上资料单手举至桌面右上角约20公分的位置。手一放，任由资料平摔于桌面，发出轻微的响动。 　　宋琸敛眼看着，慢慢依靠椅背，双脚交叠，单手枕靠扶手，手指轻敲。 　　“他……我早就叫人盯着了。” 　　与此同时，宋意和苏梦萦到达位于城西的码头。 第42章 呷呷呷 　　啧啧啧, 万万没想到总觉得不着调的宋意居然属于隐藏型的工作达人。 　　苏梦萦站在一边, 头上盖着临时为了遮阳顶在头上的手帕, 仰着下巴透过缝隙看向一边的宋意，忍不住啧啧。 　　送他们来的小轿车已经离开, 她在一边实在无聊, 左右看了看就一手按着帕子朝码头旁边走去, 蹲在一边用一根儿随手捡的木棍儿刮着码头边缘已经在太阳直射下干枯泛白的青苔。 　　等宋意交代完事情回身找人时, 左右张望才看见猫儿在一边正奋力刮青苔中的苏梦萦，走过去站在她身后看了一会儿后轻笑，在苏梦萦头上顶着手帕回头朝他看来, 却因为视线盲点只能看见宋意那双锃亮的棕色手工小牛皮鞋，和灰色西装裤。 　　“哥哥。”苏梦萦手上捏着小木棍儿，努力仰着下巴，可惜头上的手帕不是很给面子。 　　这已经看不见面前景象不伸手把遮住眼眉的手帕自己动手拿下来的懒劲, 也算是相当独一份了。宋意好笑的微微弯身, 伸手拈着手帕边缘帮她拿下来。a 　　明明做这个举动时并未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但当手帕随着自己的举动逐渐从苏梦萦脸上离开时, 那原本带笑的眼眸却逐渐凝了下来。 　　……像被人故意一帧一帧放慢的胶片。 　　圆润可爱的下巴，粉色水嫩的唇。然后是小巧灵气的鼻子, 饱满光洁的额头。 　　手帕彻底离开那张肌肤剔透白净的脸, 微仰着头闭眼的小姑娘在宋意的凝视中睁开眼, 长而直的睫毛扑闪，然后是那双知道自己优势偏偏还总是装无辜的眼睛。 　　宋意清楚的看见苏梦萦的水润眸子里倒映出两个小小的自己。 　　小姑娘蹲在那儿，手上还握着刚才‘逗猫惹狗’的小木棍儿, 却偏偏微仰着头显得特别小家碧玉，真开眼后冲他弯了眼角，嘿嘿一笑。乖巧又灵动。 　　“哥哥。” 　　宋意看着苏梦萦眨了眨眼，半隐在阴影里的喉结微微收敛，动了动。 　　然后，在苏梦萦微疑惑偏头中，宋意眼眸略微闪躲的……向后退了一小步。 　　……小灾星。 　　小灾星：…………(●—●)？？？？？ 　　———————————— 　　“哥哥。鱼竿呢？” 　　两人上船，船才离岸，苏梦萦就已经自动进入‘垂钓江中’的模式，左右看了一圈后却没看见鱼竿。 　　宋意回神看向苏梦萦，对上她那双瞅着自己的眼睛时先是下意识的想要闪躲，但下一刻就连一秒的时间都没有重新移了回来。不过状似坚定的和一脸莫名其妙的苏梦萦对视两秒后，又忍不住侧首握手成拳，凑近唇边假咳了一声。 　　“……”该不是被太阳给晒傻了吧。 　　苏梦萦斜瞅着宋意。 　　此刻船已经脱离浅滩进入河道，随着流水向位于下游的青山坪驶去。 　　“鱼竿……”宋意假咳后左右看看，还真没看见鱼竿，有些纳闷。之前他就打了招呼要准备鱼竿的，“估计没拿出来。”安抚苏梦萦后，宋意朝朝船舱内喊着，“阿渝，鱼竿呢？” 　　船舱内无动静，苏梦萦站在船甲上摆放的小圆桌前，拿了颗水果上下抛着玩儿，和宋意一起看向船舱。然后冲宋意笑，“估计没听见？” 　　但一扭头就看清宋意有些凝重的脸，原本在手上上下抛动的水果就一下子没注意，磕碰到指甲尖，滴溜溜滚至一边，到了船沿边顿了一下，就无声无息的落进了水里。 　　水声隆隆，听不见一点响动。 　　宋意看着因为处于江心微微猎动的船舱舱帘，退后了一步。 　　现在回想起来，上船时看见的人根本就不是阿渝。只怪那时他有些心神不定，所以也没留意到。 　　“哥哥？”苏梦萦小声喊了一声，眼角看见水果盘里有把折叠水果刀摆放在哪儿，刚上前一步准备拿起，就听见一声难听的声音传来。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不要动那些东西才好。” 　　话音未落，从船沿边翻上来好些人，宋意一看，跨步将苏梦萦护在身后，神情凝重薄唇紧抿。 　　苏梦萦抓着宋意腰侧的衣物，跟着他后退，直到后背抵在船沿围栏上。 　　她从未觉得自己是个勇敢的人，但也没有想到自己真正面临这种事时害怕到近乎脚软。……就连抓着宋意身侧的手也只是虚握，手微微抖动根本抓不牢。 　　……原来自己是真怂，而且按照这种发展趋势也许还会成为以前在电视上看见的，让自己无比唾弃的累赘。 　　正这样想着，一只手覆了上来，握住她的。 　　苏梦萦顿时就红了眼眶，想哭。 　　“宋三公子。”明显是领头人的壮汉一脸胜券在握的看着退至船沿边，已经被自己手下团团围住的宋意和苏梦萦，“你该不会想带着你身后的小丫头一起跳江吧？” 　　说完，周围人哈哈大笑。 　　宋意听了，看了眼周围人后低头转首看向站在他身后侧，也同样正抬眼看着自己的苏梦萦，微微苦笑，“……要是这次能脱身，我就去学游泳。” 　　宋三少和苏梦萦，都是旱鸭子。 　　———————————————————————— 　　心中莫名一悸，拈着白子的手就悬在棋盘上端。这欲落未落的架势急得苏爹想掀棋盘。用手上的黑子敲了敲棋盘边缘，“哎哎哎，你这个人又在玩儿玄机了啊？” 　　宋先生听了，收敛心神抬眼看向坐对面的苏爹，微微一笑，‘咯哒’一声落子，施施然开口，“你可真急，我下慢点儿您不就输得慢点儿嘛。” 　　苏爹听了。面无表情的伸出双手，默默抓住棋盘两边。 　　看着对面‘强行报恩’的货。 　　一见这‘一言不合就要掀棋盘’的架势，宋先生忙笑着连声说‘玩笑、玩笑’，又冲苏爹做了个请的姿势后手向左移，准备拿茶碗喝茶，却手背一碰。碗斜水倒，茶碗盖顺着就掉落在地，顿时摔了个粉碎。 　　“劳资的汝瓷！！”苏爹要掀桌了！ 　　——————————————————- 　　“一直没出门？”宋琸听了手下的回话，一手握着听筒，单手插兜背身站立，微微皱眉。 　　【是的大少，这几天卢海的作息都很正常，也没见有什么不对的。】守在卢海租的公寓外的手下，站在电话局柜台前小声。【会不会……他今天真的是生病了请假？】 　　“继续盯着。”宋琸沉吟后对那头的人说。 　　【是，还有人盯着呢，大少您放心，不会有问题的。】 　　挂断电话后，宋琸眼睑低垂，手指在电话茶几上轻敲了几下。动作、节奏，甚至频率，都和宋意一般无二。 　　办公室的门从外敲响。 　　“进。”宋琸并未回头，慢慢敲打电话茶几的手也微停。 　　“大少。”门被有些急切的打开，左右手进来，向宋琸大步跨进后强压着声音，“您刚才叫我给青山坪打电话，但那边说三少和苏家小姐还没到。” 　　‘笃’一声重音。修长有力的手指一顿，宋琸旋身看向手下。薄唇紧抿。 　　“还未到？” 　　出城到青山坪，算上上山的时间，即便再晚也最多花一个小时左右就能到。只是宋意这次想走水路带苏家丫头钓鱼，所以宋琸也就跟着配合安排了水路。现在是下午四点的时间，宋意早上九点出发，就算在船上吃河鲜，但下午两点也应该到了。 　　可。现在都没到…… 　　宋琸心里一沉，脸上虽不显但下颚骨线却已经紧绷，连想都未想，西装外套都未穿的大步朝门外走去。 　　沉声带狠，“备车，去卢海那儿！” 　　“是！” 　　———————————————————— 　　卢海看着挂在家里客厅上，已经逐渐接近下午五点的挂钟，给自己倒了杯红酒后轻轻摇晃了几圈，心情很好的微微眯眼看着挂在杯壁上的红酒，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朝挂钟示意点头后一口喝下。 　　还未将空酒杯放回桌面，‘嘭！’的一声巨响。大门已经被人从外一脚踹开。 　　黑色西装的人鱼贯而入，在卢海还在沙发上发愣时一把将他从沙发上揪起来，双手后剪，用力一压，跟着膝盖窝剧痛。卢海就一点缓冲都没有的双膝跪地。痛得他脸色瞬间苍白。 　　想抬头，却几乎是只动了下念头就被人一脚踩着脸颊紧贴着地面，力道大到让卢海有种头要被人踩爆的错觉。抖着声音色厉内荏的高声，“你们是什么人？！知道我是宋家的人吗？！” 　　黑色的锃亮皮鞋出现在他眼前。 　　踏地无声，却让卢海瞬间消声。 　　有人将单人沙发移动了位置，至于来人身后，随着这双皮鞋的主人坐下，卢海自然也看清了是谁。 　　——宋琸。 第43章 嗡嗡嗡（……QAQ） 　　‘嚓’的一声火焰从火机中跳出, 细长的香烟凑近, 明明灭灭。 　　宋琸缓缓吐出一口烟, 夹在手中于袅袅薄烟中依靠至椅背，长腿大张, 双手靠放扶手。显得睥睨。 　　眼眸一敛。连头都没低一分的睨视被左右手用脚踩在地上的卢海, 眼眸幽深无光, 却透着阵阵压制感。被迫紧贴地面的卢海感最深, 甚至忍不住瑟瑟发抖，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后努力转动眼球，看着宋琸。 　　“……大少。” 　　宋琸又吸了口烟后, 身体前倾，双手手肘放于大张的腿上，垂眸看着卢海。 　　看到他眼珠子都要不受控制乱转的时候才缓缓开口，“卢海, 你也跟了我不短的时间了。应该清楚我的性格。” 　　宋琸语气平淡, 随意夹在指间的烟也极稳, 稳到缓缓燃烧的烟灰都没抖落半分。但他的下颚骨线却一直紧绷着。 　　——从公司到这里。 　　“大少……大少！”卢海眼里带着恐怖和乞求, 更多的是为了抓住一线生机的诡异明亮。“大少我都是为了您啊大少！三少迟早是个威胁！他迟早都是啊！！大少！卢海做这些都是为了您啊！！” 　　到后面，用尽全力哭喊出来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哀嚎。像及了明知道自己已经逃不过一死但却依大声哀叫嚎哭的畜生, 却不知道这样反而死得更快。 　　宋琸冷眼睇着, 偏头朝旁边茶几看去, 手微动，就有人上前将宋琸要的红酒瓶拿过来。 　　宋琸接过，五指扣着酒瓶底座在自己面前微旋转了半圈, 看着里面还剩余大半瓶的红酒，轻声嗤笑。然后微微垂眼，看着卢海，身再微俯一点。换了个姿态拿红酒，修长有力的手指虚握着瓶颈，瓶底斜点地面。 　　“我只问一次。” 　　宋琸看着卢海。 　　“人在哪儿。” 　　“大少！大少我真的是为了你！真的是为了你！”卢海嚎叫着，瞳孔惧怕到剧缩，但视网膜上却依旧清晰的倒映出面前容貌出众的男人，干净利落的抓着红酒瓶颈往地上一砸！ 　　‘嘭！’的一声，红酒混合着玻璃渣飞溅，刹那间满室酒香。宋琸敛着眸子，连睫毛都不动一下抓着自己手里的破碎酒瓶，朝卢海的面门狠厉划下—— 　　——！！！！ 　　——————————————————- 　　门嘭的一声关上，连带着横梁上的尘土也跟着震动粉粉落下，顿时让原本就破旧的房屋尘土飞扬，也刺激得苏梦萦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被丢在另一边的宋意听了，朝她的方向看来，“丫头？” 　　“在呢哥哥。”苏梦萦尽力止住不咳嗽，勉力回答宋意。 　　“没事吧？” 　　“……哥哥。”苏梦萦默了默，“虽然我很想贫嘴吐槽说‘以我们现在的处境实在够不上没事两字’，但看在你又内疚又担心又着急又害怕的份上……我还是回答你没事吧。” 　　说完，又没忍住咳嗽了两声。 　　宋意听了她的回答，嘴角勉强轻勾了抹笑，却极淡。犹如昙花一现一般。不知想到什么似的薄唇微抿，心下思索了片刻后冲苏梦萦轻声，“丫头，你是被绑在柱上的？” 　　“没。”苏梦萦小声，她现在和宋意一样被人绑了手脚蒙住了眼睛，所以只能凭借感觉知道这件就算不摘下眼罩也知道是破屋的房间里，现在除了她和宋意外应该没有其他人。“……i你要我过来啊？” 　　“你方便吗？” 　　“……哥哥，这个时候你就说小心就好了。”苏梦萦极力忍住了想出口的‘要是不方便我可以不过去吗？’的吐槽。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稍微转换一下自己相当害怕的心情，但一面又在心里极力安慰自己说‘跟在重要配角，尤其是活到最后的男二身边，自己一定会有惊无险的。……一定会的。’ 　　“……那你小心。”宋意从善如流。 　　“好吧。”苏梦萦蒙着眼睛给自己喃喃打气，她比宋意好一点的就是没被绑在固定的地方，但也就这点好处了。因为她的手被反剪在身后，另外牵了一根绳子和脚上的相连，呈现‘工’形状，恰好是能让她站不起来的长度。 　　但苏梦萦也没想站起来，她滚总行吧？ 　　但看不见的后果就是不知道会撞上什么，或者脸被树枝铁钉划花也是有可能的。毕竟多年学渣的身份已经让她充分的明白自己并没有什么主角的光环。 　　“哎哟。” 　　果然，才滚一圈，苏梦萦的额头就撞上了屋里的腐朽木头。 　　“怎么了。”宋意提着心，眉头微皱，想叫她别过来了，最后却只是张了张嘴，出口的时候变成了‘你小心。’ 　　“嗯，我掌握到诀窍了哥哥，马上就来救你。”苏梦萦呸呸呸的吐掉嘴里的草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努力换了个方向继续跟个胖蚕茧似的朝宋意的方向摸索着滚过去。 　　什么诀窍啊，不过是不希望宋意不要太担心而已。 　　好在也许是跟着宋意这个男二稍微沾了点光的原因，虽然晕头转向但也终于在额头撞上宋意的脚时到达了他的身边。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居然又撞到刚才同一个地方，痛得苏梦萦飙泪。 　　终于好不容易花了老鼻子的时间勉强半曲膝盖靠着宋意站起来的苏梦萦喘着粗气，依靠着宋意，“哥哥，快说下一步干嘛，我站不了太久。” 　　站起来才发现自己似乎还把脚给扭了的苏梦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没有女主角的命，却偏偏有完全优胜女主的悲惨遭遇。 　　这样一想，这本书的女主白伊槿还真是从头到尾没怎么遭过罪，全程犹如神助一般总能逢凶化吉。这样的幸运值满点的女主苏梦萦也不得不感慨一句‘不愧是作者的亲闺女’来作为唯一的解释。 　　只是奇怪的是，到书快结尾的时候，却没避开因为产子导致大出血，后来只能比林妹妹还林妹妹常年卧床的体制。 　　……至于为什么作者最后要这样设计，苏梦萦只能用‘柔弱的女主才更加惹人怜爱’来作为解释。 　　想到这里，苏梦萦突觉脸上有些痒，随即扭头在宋意的身上来回擦了擦脸。做完这个动作后明显察觉到宋意的身体有些僵硬，甚至刚才还有躲的意思在里面，疑惑开口，“哥哥？” 　　宋意先清了清喉咙才回答，“……没事。”顿了顿，“丫头你绕到后面，我帮你把眼睛上的布条给解开。 　　“哦。” 　　又费了些劲儿，终于重获光明的苏梦萦先是闭了闭眼后，看看四周，确定周围没人后才又半曲着脚蹦跳了两步，“哥哥，现在呢？” 　　“你能不能拿到我裤兜里的火机？”宋意说这话的时候，即便脸上三指宽的黑色布条已经遮住了大半张脸，让人看不太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在这句话 出口的时候依旧因为已经提前想到会出现的状况和失误，忍不住微微偏过头去。 　　——布条下的耳朵有些发烫。 　　唇抿了抿，又说，“……这绳子太结实，凭你的牙口是咬不开的。” 　　一句话让已经盯着宋意背后的绳子默默活动牙口的苏梦萦，瞬间偃旗息鼓，‘哦’了一声。 　　但是…… 　　几乎是艰难的将视线移到宋意的裤兜上，左右来回后清清喉咙问，“……哥哥，在你的左边还是右边啊。” 　　宋意忍住也想清清喉咙的欲望，微抿了抿唇说，“……右边。” 　　“哦……” 　　苏梦萦慢慢蹦跳到宋意的右侧，又清了清喉咙后背对着宋意，眼上吊看着有个大窟窿的屋顶，对宋意说，“……哥哥，……你可憋介意啊。” 　　“……” 　　“唔——”苏梦萦眨巴眨巴眼，“还有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你摸不摸？”宋意咬牙切齿。 　　气。 　　“这不是就摸嘛……”苏梦萦嘀咕着，向后跳了跳，挨着宋意后，才微转身努力够手。 　　苏梦萦是不知道她那个时代的男士西装裤口袋是怎么设计的，但这个时候的西装裤兜……却是相当的深。 　　为什么苏梦萦会知道呢？因为家里是裁缝店的王静雅小伙伴呀。一群女孩子关系好后也会聚在一起说一些比较私密的悄悄话的，王静雅就在一次大家聚会八卦的时候，说了这个同身为姑娘都不知道的小玄机。 　　后来苏梦萦又回去悄悄和小花儿八卦，然后两个好奇的鬼丫头就借着帮忙收衣服的由头掏了掏沈啾啾的裤兜。根据新上任学霸小花儿同学的周密计算，其深度大约是堪堪差半指，就会碰到大腿根的深度。 　　而现在……苏梦萦要在这种原本已经危险的情况下……盲摸。 　　……可啪。 　　偏偏，宋意还被反绑了双手在柱子上，眼也被蒙住。此刻暂时失了视线正是其他感官极其敏锐的时候。 　　也是难熬。 　　喉结上下动了动，宋意才又低声对苏梦萦说，“丫头，快点。” 　　晚了就怕来人来不及了。 　　“哦。”苏梦萦点点头，手指试着动了动，试探的摸上宋意的大腿。 　　背后明明没任何动静和声响，但苏梦萦就是觉得宋意在深呼吸。下一秒，就像是印证她的猜测一样，传来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感觉像是闭着眼从牙缝间磨出来的。 　　——“你——往——上。” 　　“抱歉抱歉。”苏梦萦眨眨眼，手指顺着宋意的腿滑上去。 　　没回头，正凭借触感小心攀爬向上的苏梦萦，自然不会看见宋意眉头微皱，下颚线瞬间紧绷的样子。 　　好在她隔着衣料摸到了硬物，眼里一喜的同时，和身后的宋意一起暗松了一口气。 　　费心费力的拿出来后苏梦萦蹦跳到宋意身后，看看他距离绳索很近的手犹豫了一下，但之后也只能低声说一声，“哥哥忍着点儿。” 　　背着点了火机。 　　只烧绳索不烧到宋意的手根本是不可能的，别说是双手被绑在身后的状况下，即便是双手自由，也很难操作。尤其是还得避免不要点燃宋意的衣物，或者这屋子里的其他东西。 　　所以苏梦萦尽量烧宋意手背方向的绳索，但还是摔了几次火机才将绳索烧到松动。 　　就在快要成功的时候，门‘吱呀’一声从外打开。苏梦萦一惊，又将火机掉到了地上，而宋意也面色沉沉。 　　进来的是个约三十岁左右的精干汉子，头发乱糟糟的挡住上半张脸，看见屋里的情景后和明显受惊呆在哪儿的苏梦萦对上眼后，一愣随即快步奔了过来。 　　然后出乎两人意料的快速绕到宋意身后，从袖口里滑出一枚小刀，利落的给宋意松了绑。等宋意一把拉下脸上的黑布条时，他已经帮苏梦萦也已经松绑了。 　　“是你。” 　　宋意在来人转头看来时，说。 第44章 唧唧唧 　　果然做好事是会好心有好报的。 　　苏梦萦被宋意护在身侧, 遇见只楞出来的树枝时就用手帮她挡去, 在前面消瘦男人的领路下拨开比她还高的灌木丛、枝干等等朝某个方向跑。中间还得小心不要踩到被地上缠绕在一起乱糟糟生长的野草遮掩的坑洞, 免得崴了脚。 　　也因为这样的道路，大家都走得高一脚低一脚的, 也就暂时没发现苏梦萦扭伤了脚的事。直到终于到了相对比较安全的地方, 三人稍做休息时才察觉。 　　“你怎么不说。”宋意皱眉看着苏梦萦已经肿得跟个馒头似的脚踝, 一点脾气都没有的轻斥。消瘦的男人蹲在一边, 用在附近能找到的几种野草揉碎砸出汁液后，用苏梦萦的手帕包裹起来。 　　“这不是……没感觉嘛。”苏梦萦也觉得奇怪，“刚才跑的时候倒不是很痛, 就刚才坐下来的时候突然很痛的。” 　　“……你这个反应。”宋意气，想吐槽说‘明天才会传到中枢神经吗？’，但看着小姑娘原本白嫩的脸上有些脏兮兮，可怜巴巴却眼神明亮清透的样子, 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谢您。”等消瘦男人给苏梦萦打了个结实的结后, 她笑着冲大多数低着头的男人道了谢。 　　顶着乱糟糟头发, 基本上将上半张脸都被掩盖, 根本看不清模样。 　　那人听了，微低头。闷了一会儿才吐出两字, “阿狗。” 　　“啊？”苏梦萦呆了下, 但随即明白这是他的名字。 　　“……大家都叫我阿狗。”阿狗低声说。 　　“那谢谢你阿狗。”苏梦萦又重复了一遍。 　　阿狗低着头, 显得有些漠然的点点头。 　　“阿狗。我们还得走多久？”这一路都被蒙着眼，加上中途又是水路又是陆路的，现在更像是在山里乱窜, 别说是苏梦萦了，就连宋意也不清楚这里是哪里。要不是阿狗恰好在那群人里，又动了报恩的心思救了他们，估计即便跑出来也分不清该往哪儿走。 　　“沿着这个方向再走半小时就有条通往北平城的路。运气好搭上路过的车明天中午就可以到北平城，不然就要两三天的时间了。” 　　宋意看看苏梦萦的脚，又问，“那走水路呢？” 　　“水路……倒是快，但就是风险大。”阿狗愣了下说，“他们一定会想着从水路去拦你们的。” 　　“你们？”苏梦萦重复，“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啊？” 　　阿狗低头想了想后，才又开口，“……我原本打算送你们到路上后就走水路去引开他们的。”顿了顿，小声，“你们对我有恩，我得报。” 　　这话让宋意和苏梦萦都心生感动，对他们来说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却被对方当做救命之恩来回报。 　　不由心生触动。 　　“但现在……”阿狗看了看苏梦萦的脚后，顿了顿又说，“苏小姐的脚没法走那么远的路，得赶紧上医院看看有没有伤了骨头，不然以后……就，麻烦了。” 　　轻，就是落下个习惯性脱臼。重，那以后就是个小跛子了。 　　这一点苏梦萦这个缺乏常识的自然不知道，阿狗说完和宋意一起看着她的脚犯愁的时候，她还笑嘻嘻无所谓的摆摆手，“没事，就是痛一点，应该没伤到骨头的。” 　　毕竟刚才还走了那么长的路不是？ 　　话音才落，就被宋意又瞪了一眼，扁扁嘴。低头对手指。 　　——委屈巴巴。 　　这装乖的样子倒是相当利索。 　　宋意盯着苏梦萦的脚看了一会儿后，眉头微皱抬眼看向阿狗，“阿狗，能请你帮忙吗？” 　　苏梦萦在一边想吐槽‘哥哥你又说废话了’，但看他的表情，还是识趣的闭嘴，乖乖做个柔弱小姑娘。手指沾沾已经浸湿了手帕的草药汁液，抹在手指上。瞄见宋意的手背，也顺便给他抹一些。 　　——刚才用打火机烧绳索的时候，她和宋意的手都有不同程度的烫伤。阿狗找的草药刚开始没什么感觉，但现在却透着冰冰凉，所以苏梦萦就乘着两人说话的时候抹一点在自己和宋意手上。 　　即便没有疗伤的功效，缓解一下灼伤感也好啊。 　　“三少你别客气，你说，我听着。”阿狗点点头，回答得安静无波澜。 　　“好。”宋意点点头。 　　————————————————————- 　　会发现宋意和苏梦萦不见，完全是因为主动说要去看两人有没有问题的阿狗一直没回来的原因。但等发现时也已经是快一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好在有车有船有马，所以很快就到了土路上，一群人快马打鞭，急奔到水路和陆路的岔路口时停了下来。左右不定。 　　“老大，我看他们一定是从水路走了。”手下的人对老大说，“走水路比陆路要快多了。” 　　老大沉吟，先暂时未下结论，坐在马上手一挥，就有小跟班上前，“你去水路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 　　“是。” 　　“老大，我去把船给弄出来？” 　　“先等等。”老大做了个手势，刚说话的人见了讪讪，暂时退后等着。 　　约过了几分钟，刚才去水路查看的小跟班回来了，气喘吁吁的捏着一张手帕，举起递给马上的老大，“老大，找到了这个。” 　　老大接过，帕子微湿，但上面不规整的绿色汁液却没完全洗掉。他微微眯眼，凑到鼻端仔细闻了闻，而站在马下的小跟班话还未说完，“好在这个帕子压在了石头地下，不然就找不到了。” 　　“压在石头低下？”老大抓住重点，看向小跟班。 　　“是啊，我一去，就一眼看见这张帕子了。” 　　老大听了，哼笑一声翻身下马，“带我去看看。” 　　一群人快步到了水岸边，“老大，我就是在哪儿发现的。”小跟班一指，惹得大家一起看去。 　　此刻天色已经临近傍晚，再等会儿就会擦黑，但借着有限的光线还是能得清楚。 　　从这里到浅水处都无脚印，不过却有成人巴掌大的石头一路沿过去，像是为了垫脚一般。江面无船，除周围芦苇丛随着晚风轻轻浮动摇曳并无其他。 　　老大仔细看过后冷笑，对身边还迷惑着的手下说，“他们这是在故意让我们往水路上带呢。”指指垫脚的石头，示意一下手上的手帕，“风这么大，如果手帕是无意中落的早就吹得没影子了，怎么可能被石头压着。垫脚用的石头每一步的间距都是成年男人的，偏偏他们还有个小姑娘，腿那么短这垫脚石的距离她迈得到？” 　　又冷笑一声，“最重要的是手帕上有草药的味道，说明小姑娘脚受了伤，更是不可能了。真是自作聪明。” 　　手下听了，也跟着哄堂大笑，随便此起彼伏的说着‘老大英明’等话，使劲儿拍着马屁。 　　“那老大，我们赶紧追吧？”笑完后手下说。 　　老大点点头，“陆路要追，水路还是要派人的。老四，你带些人走水路。” 　　被叫老四的人听了，有些犹豫，“大哥，您不是说陆路才是真正的逃跑路线吗？还安排水路干嘛？” 　　不等老大回答，明显也是小头目的先抢着回答了，说话时不忘送老四一个白眼和不屑的表情，“你忘记阿狗啦？水路肯定是那个阿狗当诱饵啊，老四，亏你跟大哥这么久都还不清楚。” 　　老四听了瞬间脸上就露出恼怒，但还未怼回去就被老大呵斥了一声，“好了！这个时候吵个屁吵，抓不回人我们全跟着完！老三！就你屁话多！”顿了顿，冲老四说，“你带人走水路，仔细找一遍。” 　　“是。” 　　等老大带着人骑马走后，跟着老四的手下才上前问，“四哥，我们回去把船开出来？” 　　说完，却没得到好，反而被老四扭头就是一顿吼，颇为不耐烦和情愿，“急什么急？！一个小瘪三值得我这么大动干戈？”顿了顿后，还是气不过，手一挥吆喝自己的兄弟，“走！先吃饭！吃完饭再随便搜搜。格老子的，小鱼小虾也要劳资亲自来抓了。呸！” 　　等所有人都走完，江面又只剩江水潺潺，芦苇轻拂后。不远处的芦苇丛才隐约动了动，从草堆下钻出两个人来。 　　宋意和苏梦萦。 　　“……哥哥，我们现在走？”苏梦萦探头探脑，抬头看一眼把她护在身下的宋意，问。 　　“再等等。”宋意想了想，“等他们的船下水了我们再跟在他们后面。” 　　“啧啧啧，哥哥，你不写侦探故事真是可惜了。”苏梦萦啧啧。 　　宋意听了，敛眼低垂看了摇头晃脑又是平时那副小模样儿的苏梦萦，先是一笑，但下一秒又想是想起什么似的微微皱眉开口，“脚还痛不痛。” 　　苏梦萦听了，试着动了动，认真点头，“很痛，哥哥。” 　　宋意听了敲敲她的头，“那刚才怎么不喊痛？” 　　“因为在跑路呀。”苏梦萦一脸理直气壮。比起会死这一点，痛算什么呀。当然是保小命要紧。 　　说到刚才…… 　　“哥哥，刚才那个老大说我腿短。”苏梦萦告状，回头瞅着宋意，一脸‘你要帮我打洗他’的小样子。 　　惹得宋意笑着轻捏了捏她的脸。 　　但心中原本的情绪却因为她这一闹全散了个干净。 　　坏丫头。 第45章 哄哄哄 　　老吴每天天不亮就会出船打鱼, 要是打得少, 就拎回去做自己一天的吃食, 多呢就一路沿江而上，去北平城卖给有些小钱的人家, 赚得几文钱后打一壶最便宜的酒, 省着点儿喝够好几天的了。 　　今天也不例外, 简单的吃了东西后, 老吴就把渔网给放下去，再另外起了钓竿，就戴着斗笠和蓑衣往小马扎上一坐, 时不时的用嘴皮子沾一沾就剩一个瓶子底的残酒，摇头晃脑的在心里哼着小曲儿，偶尔时不时的溢出那么一点声音。颇有点悠然自得的遗世老翁的意境来。 　　正心情愉悦呢，微微眯眼, 在能见度还不高, 水面上还有袅袅水汽薄雾的情况下朝下游看去, 又等了一会儿确实看见了一条小舟缓缓的穿过薄雾靠近。 　　等又离得近了, 老吴就看见有个修长的身影从船舱内钻了出来，还看不太清模样, 只觉着那声音好听。 　　“老伯, 请问一下往北平城走是这个方向吧？” 　　————————————————————- 　　“你们看着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老吴舔着嘴朝酒壶里看了看, 确定倒不出一点酒后，将酒壶往旁边一放，没事干的看了看在船上半眯着眼跟猫儿似的嗮太阳的苏梦萦, 再看看蹲一边正努力抓牢手上的鱼，准备刮鱼鳞的宋意。笑着对苏梦萦说。 　　此刻天已经大亮，约是上午九、十点的样子，老吴和苏梦萦他们的船栓在一块儿，一起朝北平城的方向去。 　　“嘿~”苏梦萦眼睛一亮的看向老吴，一脸惊奇。笑嘻嘻的承认，“您还真说对了老伯。”顿了顿后有些得意的开口，“我们还真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以前我们家啊，家境也是很好的。” 　　“哦？”老吴来了兴趣，“你倒是说说看？” 　　苏梦萦听了，先看了宋意一眼，一副‘妹妹偷偷打量自己兄长，看看能不能说’的架势。不过宋意正和异常活蹦乱跳的鱼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没控搭理苏梦萦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见宋意没什么表示，苏梦萦就自我发挥了。清清嗓子后开始吹牛……咳，那什么。 　　“我们家以前祖上可是做过官儿的，所以家里很是有钱~”、 　　这暴发户炫耀自己老有钱了的得意洋洋劲儿，惹来宋意百忙之中又看了苏梦萦一眼。可惜对方并没有回头看他，不然就能看见宋意满眼的‘编，你接着编’的面无表情死鱼眼模样。 　　嗯，和他手上的鱼的表情竟有几分相似。 　　“哦？”老吴听着，“我不信。” 　　“啧啧啧。”苏梦萦啧啧，“您见过这~么大的夜明珠吗？”她比了个鸽子蛋大小。 　　“没有。” 　　“哎~没见过就对了。”她也没见过，不过这并不影响一个写故事人的脑洞，‘苏老爷’决定今天就给吴老伯编一个‘家有无价珠，祸从天上降’的故事。 　　“这事啊……得从我爹娶了第二十九房姨太太说起。” 　　宋意好不容易抓牢的鱼‘呲溜’一声就又从手上滑出去，摔在船甲上了。默默看了一眼已经说到‘这个二十九房姨太太原本是当地某个穷小子从小青梅竹马，已经定了亲的小青梅，却因为某天上街卖菜被她色眯眯的老爹看中强娶回府’桥段的苏梦萦。 　　想了想决定还是继续和鱼奋斗好了。 　　总之就是这位只比苏梦萦大五六岁的第二十九房姨太太被强娶后，那叫一个刚烈啊，闹绝食、试图吞金、上吊，甚至还要跳井。那是闹得全府上下鸡犬不宁的…… 　　“哎？”老吴疑惑，习惯性的拿起刚才放在旁边的酒壶，拎开盖子想喝一口时才想起酒早就被自己喝完了，看了眼空酒壶遗憾的吧唧吧唧嘴，看向苏梦萦，“那二十九房姨太太……为什么不直接撞墙啊？” 　　“……”说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苏梦萦暂停了一下，眨眨眼。然后‘啊……’ 了一声，“我估计……是她没想到？” 　　作者智商有点捉急，见谅一下？ 　　“哦……”老吴点点头。很是从善如流。 　　宋意听了，干脆背着两人打理鱼，就是肩膀微微耸动。 　　“后来呢？” 　　“哦，我们继续。”苏梦萦说。 　　总之，即便是再刚烈的女人，只要你没死，那就一定迟早会在高宅大院的后宅中被i驯服。这二十九房姨太太也不例外。终于死心后也就老实了。 　　可问题是她那个在外面的小竹马不死心啊。 　　小青梅被抢的时候因为阻拦被打了个半死，后来伤没好全只堪堪能下床的时候又拖着残破的身躯上门‘讨打’，然后又被打了个半死后终于消失了。 　　原本这事也没了后续，谁知道过了几年后却从外地来了个富商。总之中间情况她一个养在后宅的小姑娘也不清楚，总之最后他们家祖传的夜明珠却引了祸，当然中间也有这个富商的原因，最后落了个家破人亡各自逃命的结果。 　　“后来我逃出来的时候，才知道那个富商就是当年人二十九姨太太的未婚夫。”苏梦萦啧啧，表情特别痛心疾首，“真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老伯，你说这就是所谓的因果吧？” 　　老吴跟着叹息，配合点头。 　　宋意看了苏梦萦一眼，觉得要是这番话被她苏爹听见了，估计痛的就是她的屁股了。 　　“那后来这个成为了富商的年轻人，是不是和你二十九姨太太重新在一起了呢？”老吴追问。 　　“没有呢。”苏梦萦拍拍手，“二十九姨太太一知道那个富商是以前的未婚夫就跳井啦，而且那个未婚夫人早就有了夫人，小孩儿都已经三岁了。” 　　“哎……还以为，是个破镜重圆的结局。”老吴叹气，“果然那种不计前嫌也就只有戏文里才有了吧？” 　　“估计是的。”苏梦萦托着下巴笑眯眯，说笑的一老一小并未注意到宋意在听见苏梦萦说‘一个跳井，一个早就娶妻生子’时顿了手，神色莫测的深深看了苏梦萦一眼。 　　似乎并未想到平时嘻嘻哈哈，充满善心又很心软的小姑娘，会编出一个这么现实，甚至谈得上有些惨烈和冷漠的故事结尾。 　　“对了。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唏嘘完的老吴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问苏梦萦。 　　“我？我叫小玛，路小玛。取‘路遥知马力’的意思。” 　　宋意又一挑眉，为小姑娘几乎张嘴就来，如此顺口的胡说八道。 　　“那你哥哥……” 　　“他啊，路修远，‘路漫漫其修远’。”苏梦萦笑嘻嘻。 　　“有文化的人家就是不一样，取名字都还带诗的，”老吴点点头，说完看看宋意又看看苏梦萦，来回指了指，“可你们两个……长得似乎不太像啊……” 　　“那当然了。”理直气壮的苏梦萦，“都不是一个妈生的呀。” 　　“哦~~~”老吴瞬间从刚才的‘第二十九房姨太太’那里领悟到了真相，深沉点头。 　　而旁边，宋意也颇为深沉的看了苏梦萦一眼。 　　……不生在大宅院儿，真是可惜了这份胡说八道的‘才华’。 　　“嗯？！”原本坐在马扎上的老吴突然站了起来，朝某处看了看，神情有些凝重。 　　苏梦萦和宋意见了，也跟着望过去，远远的看见一条船。 　　“丫头，你赶紧进船舱里躲一下。”老吴说，“那船上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话一说，宋意和苏梦萦都有些紧张，不由互看了一眼，担心是昨天的那些人。 　　“你们两个记得，你们两是我外侄孙，从外地来投奔我的知道不？”老吴说了，眼盯着远处的船，朝苏梦萦挥挥手，“别弄错了。” 　　“哎。”苏梦萦有些紧张，看了宋意一眼，在他的眼神安抚下一瘸一拐的进了船舱。 　　至于宋意……他马上蹲下来在小舟外沿抹了一手泥，迅速的往脸上一抹。旁边老吴一看脸色就又变了一下。 　　他虽是个没文化大字不识一个的老头子，但毕竟也活了这么多年，能在有匪类的江上活到现在自然也有他自己的过人之处。 　　宋意现在这幅不能让对方看见自己真面目的模样，顿时就让老吴明白他们两人绝对和逐渐靠近的匪船有瓜葛。忙进了船舱，拿了某个小瓶子丢过来，急声，“快抹到脸、手、脚上，露出来的地方都抹上。然后把脸给洗干净了！” 　　宋意听了，马上照做，刚抹完就觉得沾上这种汁液的地方痒得不得了，但这个时候也只能忍着，极快的捧了江水洗干净脸上的泥。 　　等船进了，宋意露在外面的皮肤全都起了有些骇人的红疙瘩，有些地方还肿着，顿时没了原本的模样。 　　他坐在那儿，舀水磨刀。 　　——船近了，没法儿将手上的小瓶子拿给船舱内的苏梦萦，只能抿了抿唇，寄希望于对方不会检查。 　　“哎？老吴头！”匪船上的人还真是昨天绑架宋意和苏梦萦的人，船靠近了还朝老吴喊了一嗓子，“去城里啊？” 　　老吴站着点头哈腰，“是呀，家里两外侄孙来了，带他们认认路。”回话的时候顺便把宋意和船舱内的苏梦萦给主动带上了。 　　“哦，你老吴家的亲戚啊……”船上的人朝坐在那儿的宋意看了一眼，恰好宋意扭过头来，就对上那张长满了红疙瘩的脸，吓了一跳，随即调侃，“啊哟，老吴头，你们吴家的人蛮‘风流’嘛。” 　　那些红疙瘩，和得了花柳病的一般无二。顿时打消了原本想要靠近搜一搜的心，就连问问在船舱内的另一名外侄孙都没有。 　　“是是是……家里小辈不争气……”老吴一脸难以启齿，点头哈腰，“其实就是去城里看看……”说完冲还坐在哪儿的宋意断喝，“还坐在哪儿干嘛？！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宋意从善如流闷不吭声的站起来，依旧耷拉着脑袋侧身站着，将一个染了脏病羞于见人的形象诠释得入木三分。 　　“哎哎哎，不用了不用了。”那人招招手，嫌弃的看了宋意一眼后，说了声“走啦！” 　　“哎哎！您走好您走好！” 　　等船开远了老吴才脸一垮重新坐下，没好气，“得，我看我得换个地方营生了。” 　　宋意冲老吴微微一颔首，“抱歉连累你了。” 　　“嗨。”老吴摆摆手，他这个年龄还有什么想不通的呢，宋意一道歉，气就已经消了大半了，“也不能说是连累。遇见就是缘分，我刚才啊……是帮你们，但也是自保。” 　　那些匪类才不会讲究什么‘不知者无罪’之类的。最喜连坐。 　　“吴老伯，对不起。”苏梦萦从船舱里探出头来，就露一张脸，连一点儿头发丝儿都没露，显得可怜巴巴的。 　　“哎，你们这也不是没办法嘛。”老吴没多问，但想一想估计是两兄妹逃到这里来，投奔亲戚的时候恰好就被这群匪类给绑了，运气好逃了出来。“得，你们是进北平城找亲戚吧？我就帮人帮到底，送你们去。反正啊，这条江我是待不下去了。” 　　苏梦萦听了，张张嘴想对老吴说实话。但还未出口话头就被宋意接了过去。“行，就麻烦老吴叔了。 ” 　　宋意看了苏梦萦一眼，对老吴又点了点头。 　　“就这样决定了。”老吴拍拍大腿，爽直得很。反正他是个老单身汉不是，扭头看向还只露张脸在外面的苏梦萦，笑着冲她招招手，“哎？丫头，继续出来聊天啊。” 　　宋意也看向她。 　　苏梦萦看看老吴，又看看宋意，踌蹴了一下。才慢吞吞的走出来。 　　一露出头发就让两人一惊。 　　“丫头？！” 　　进船舱时还有一头长至腰间鱼尾辫的小姑娘，现在头发就只有齐耳了。 　　苏梦萦抓抓被自己用剪刀剪得有些乱七八糟的头发，讪讪，“吴伯……您不是说是两外侄孙嘛……” 　　然后她就慌里慌张的用船舱内的剪子，把头发给剪了。 　　左右看看，苏梦萦傻兮兮。 　　“好像……太过眼明手快哦吼？” 第46章 噁噁噁（……QAQ） 　　宋意脸有些黑。但还是蹲在一边继续刮鱼。 　　吭哧吭哧的生闷气。 　　顶着一头被剪得跟个狗啃发型的苏梦萦艾艾叽叽的站在一边眨巴眨巴眼, 甚至忍不住看了眼老吴。 　　老吴隔空丢了另一个小瓶子过来, 在苏梦萦堪堪接住后直直宋意, 然后背着双手去船尾钓鱼去了。 　　苏梦萦见了，只得自己双手捧着小瓶子慢吞吞移到宋意身边去, 挨着他蹲下冲他笑眯眯, “哥哥~” 　　宋意不想理她, 继续刮鱼鳞。这鱼就算再怎么活蹦乱跳现在也已经死翘翘, 躺平任由宋意摆布了。不过刮了几下后像是想起什么，起身走到一边，把小马扎拎过来, 往苏梦萦身后一放后，继续蹲那儿吭哧吭哧刮鱼。 　　看看身后的小板凳儿，苏梦萦默默坐好，继续凑到宋意面前去。甜甜笑, “哥哥~” 　　还是不理。 　　苏梦萦扁扁嘴, 将手上捏着的小药瓶拎开, 一面自言自语, “啊呀呀……风流倜傥的宋家三公子居然变得那么丑呀~完了完了，以后可找不到媳妇儿了~~啧啧啧……” 　　还没啧完, 宋意回眸瞪她一眼。苏梦萦连忙小狗腿嬉皮笑脸的凑过去, 露出整齐洁白的八颗牙冲他嘿嘿笑, “哥哥，下次我一定不这么手快了，反正还能长出来的不是？” 　　顿了顿, 做出‘超凶’的表情，微皱着秀气的眉一本正经的说，“我帮你教训‘罪魁祸首’。”说完，‘超凶’的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瞪圆眼，痛心疾首，“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纤细白皙的右手痉挛了一下，作出九阴白骨爪的模样抽搐，临了还‘傲娇’的一扭头。 　　“啊呦？！还不服气？！”苏梦萦自演自导，扭头对已经面无表情死鱼眼的宋意说，“我帮你打它。” 　　说完，左手轻轻轻的拍着右手手背，一面念叨‘让你不听话！让你不听话！’，右手还不忘在被打时作出各种挣扎反抗的动作。 　　打完之后捧着右手‘哎呀哎呀~’，然后可怜巴巴的凑宋意面前，乖巧委屈的瞅着他，“……哥哥，手痛。” 　　要呼呼。 　　“……” 　　宋意？宋意已经被这小不要脸弄得一点脾气都没了。 　　—————————————————— 　　等让坚持要‘表示两人已经和好了’的苏梦萦帮自己满脸都涂满后一种药膏后，宋意忍不住活动了一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脖子。默默看了她一眼后从她手上把药膏拿过来，干净利落的把手和脚也擦了。 　　前后不到分钟。 　　期间苏梦萦双手捧着下巴笑眯眯的看着，等宋意擦完后才低头看向那条在宋意手下已经快变鱼干的鱼，嫌弃的扁扁嘴，“……哥哥，我觉得就算回了城，估计我也吃不到你做的鱼。” 　　宋意听了，眼眸闪烁了一下，也低头看着那条快要被太阳晒成鱼干的鱼。 　　……默默。 　　“别担心丫头。吴伯我今天露一手，让你尝尝鲜美的河鱼。”已经在一边津津有味看了半天，也听了半天的老吴笑着开口。说完起身拍拍衣服，就愉快的哼着小曲儿去船尾捞鱼去了。 　　“谢谢吴伯！”苏梦萦高声，然后笑嘻嘻的回头瞅着宋意，“哥哥，我们不用担心会饿死了。” 　　又痞又乖的样子，实在让宋意不知道这个时候应该瞪她一眼，还是笑。 　　气吧……气不起来。 　　想笑吧……又着实有些生气。 　　想独自消化一下这气闷的小情绪吧……偏偏她还很乖很可爱的凑过来，偏着头像一只无辜的小云雀那样瞅着你。 　　最后宋意，也只能伸出手，轻轻放在她的头上，看着她跟被狗啃过似的头发。微垂了眼轻声，“我不是在生你的气。” 　　顿了顿。 　　“我是在生我自己的气。” 　　手指带着疼惜掠过她细软的发，眼眸深邃。 　　苏梦萦看着宋意，然后慢慢弯了眼睛笑，“哥哥，没有规定说必须要男生保护女生的。”她伸手碰碰宋意的耳鬓，短暂触碰了一下就收回，依旧笑嘻嘻。 　　“女生也是可以保护男生的。” 　　“而且……”苏梦萦顿了顿，又说，“这次我保护你，下次就你上了呀~” 　　理直气壮，“对不对？” 　　宋意在苏梦萦轻碰了一下自己鬓发的时候楞了愣，听她这样说后，慢慢露出笑，“对。” 　　“以后。我保护你。” 　　——————————————————————————————- 　　苏家 大门外 　　苏宋两家就没这么齐的聚在一起过。刚到码头就跟着宋意和苏梦萦坐车到这里才下的老吴有些怯的缩在一边，看看这边，又看看那边。 　　而比起宋先生有些轻风云淡的站那儿，苏爹几乎是铁青了脸瞪着又乖又无辜的苏梦萦。 　　就算伤口重新包扎处理过了，但……自家宝那头留了那么多年才那么长的头发啊…… 　　苏爹眼睛里要滴血了。举起手指着宋先生，抖着声音，“好哇你个老王八蛋，我女儿昨才好好的出门，今天就……就！”指着苏梦萦狗啃一样的头发，苏爹气得说不出话来。 　　“苏先生，这件事是我没做对，但……我知道的时间真的也就比你早那么一点点。”宋先生长到这个年纪，只有别人在他面前低头的，从来就没有他给人低的道理。 　　……除了面前这位。 　　“屁！”苏爹爆粗口，要不是距离不够唾沫星子都要喷到人宋先生的脸上了。宋琸、宋意分力两边，还有一直延至小巷看不见角落的宋家人，全一声不发。 　　“你说你……”宋先生也不气，掏出手帕，“您作为私塾先生爆粗口……” 　　“你要是现在不走，我就不是爆粗口这么简单了！”苏爹挽袖子中。 　　跟门神一样左右站一的苏予然见了，笑吟吟的先去把被这阵仗吓出的老吴给轻声细语的哄进了苏宅。至于吊儿郎当依靠在门框边的沈敬亭也抬脚拍拍靴子侧面的灰后，朝苏梦萦招招手。 　　“宝儿，来。” 　　“哦。”从来就没胳膊肘往外拐过的苏梦萦哒哒哒跑到自家舅舅身边，只是在经过苏爹时候站住，很乖的仰头说了一声，“爹，别气坏了身子。” 　　苏爹听了，觉得还是自家小棉袄贴心，心中一暖低头就准备笑得一脸欣慰的应声时，却在再次看见苏梦萦那头跟狗啃了似的头发时僵住。 　　……差点就呜咽出声。 　　眼睛……快瞎了。 　　他的宝儿啊……才出去一天就变这样了。……爹爹心好痛啊…… 　　“放心，爹爹我一定不会气坏身子的。”看着宋先生面露凶光的苏爹一字一句。沉声，“敬亭，带宝儿进去。” 　　沈敬亭懒洋洋的应了一声，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狗啃造型的苏梦萦，和她一起朝里走，笑着调侃，“你现在可是货真价实的‘狗不理’小包子了” 　　……哼，不孝舅舅。 　　苏梦萦一个小白眼儿差点儿翻到天上去。 　　刚走两步，沈敬亭就觉得不对。“你脚怎么了？”说完，也不等苏梦萦回答，直接一把就给抱了起来。桃花眼敛垂，不笑的时候有些凉气逼人，“也不知道说。” 　　跟抱了只猫儿似的轻松朝大厅走去。才跨进门槛，坐在里面的苏予然和老吴就一起扭过头来。 　　“敬亭少爷。”苏二叔笑眯眯招手，“快来。” 　　顿了顿，慢吞吞开口。“快来听听这个‘第二十九姨太太’的故事。” 　　“……” 　　苏梦萦：……Σ( ° △°\\\\\\)︴ 第47章 叮叮叮 　　比起苏梦萦有些啼笑皆非的苦哈哈, 宋府此刻空气都快凝固了。 　　宋府 僻静花厅 　　一个茶杯极快、没有一点留手的砸了过来, 直接打中站在那里的宋琸膝盖。他闷哼了一声, 直接单膝跪地，堪堪用手一撑才止住倒势。 　　旁边宋意见了, 一惊后第一时间就像伸手扶, 却被坐在正对面的‘宋先生’充满了威胁和威压的一眼瞪视下, 缓了动作。 　　但顿了顿, 依旧盯住压力弯腰将宋琸扶起来。 　　还未直起身，另一个茶杯接踵而至，宋意眼角瞄到白光, 头下意识的一偏，微微站起一些，茶杯就直径砸上他的肩膀，里面才沏的茶水顺着肩膀流下, 有几滴滚烫的水珠飞溅到脸上, 让宋意微侧首闭眼。 　　耳边传来的是宋先生连一点起伏都没有的声音, “……一个二个, 都没有规矩。” 　　顿了顿，对依旧单膝跪地, 眉头微皱的宋琸淡淡开口, “自己站起来。” 　　宋琸听了, 左手拂开宋意拉着自己左手手肘的手时，在他手背上微用力按了按，似乎在说‘没事’。之后敛眼慢慢站了起来。依旧笔直挺拔, 神色淡然不迫。除了他膝盖上，以及宋意肩膀上的大片水渍，以及地上四分五裂的茶杯碎片外，并无任何不妥，或者任何狼狈之色。 　　宋先生坐与两人正对面的沙发上，面色略沉。透过明净的玻璃窗，可以看见屋外，以及周围每隔一段路就站着一对着一身黑的宋家人。神情肃然，浑身带着杀戮之气。 　　而花厅里，除了宋家三父子外再无其他闲杂人等。 　　“自以为是。”宋先生看着宋琸一字一句，再转向宋意，“毫无建树。” 　　两人站着，双手自然垂放身侧。敛眼低垂神情恭敬的听着。 　　说宋琸‘自以为是’是因为在卢海这件事上出了纰漏，这样的疏忽完全是对自己能力的过于自信。 　　相比之下，宋意的‘毫无建树’反而更重，几乎就差指着鼻子被骂‘废物’了。宋意脸上闪过一阵红晕，却抿着唇无从辩驳。自己爸爸说得很对，这件事完全是他的副手卢海闹出来的。 　　虽然可以用‘人心难测’和‘心太大’来做解释，但又何尝不是因为自己没有服众导致的呢。 　　有大哥珠玉在前，再加上他自己未上心，才给人以‘太弱，不值得依附’之感，从而滋生了野心和其他的想法。 　　所以要说错，他才是错的源头。 　　太随性、不上进、未察觉、不识人。 　　“爸……”想到这里，宋意上前一步，“这件事错还是在我。不应该让大哥一起被罚。” 　　宋先生看着宋意，哼笑后看向宋琸，“你自己说。” 　　宋琸敛眼，“……太护。” 　　“没错。”宋先生又哼笑，“如果我宋家是较为寻常的人家，你们两兄弟这样和睦不失为一桩美谈。……只可惜。你们姓宋。” 　　‘宋’字略重。让宋意一惊抬头。而宋琸也慢慢的掀了眼皮，眸子幽深。 　　“宋家的人，无论是谁单独拎出去都要能独当一面。宋琸，你护得了宋意现在，你能护他一辈子？”宋先生摇头，“这次宋意能跑出来，全凭运气和机，但万一呢？哪怕中间有一点点的万一，结果都会是悔恨终身。” 　　“甚至还连累了苏家的丫头。” 　　宋先生暗叹，“到那个时候，我们宋家怕真就是狼心狗肺的东西了。” 　　顿了顿后，话头一转，看向宋意，“宋意，我问你。要是今天出事的是宋琸，你有几分把握能把他救出来？” 　　宋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来。而宋先生的问话却没停止。 　　“宋琸不在，凭现在的你能压住依附在宋家的那些人？你又得花多少时间才能清楚的查出宋琸是被那路人马绑走的？场面失控的时候，你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分辨出来谁可信、可信几分，谁又要提防。……而谁，又得在第一时间先下手为强的除掉吗？” 　　宋意闭嘴敛眼，这些问题。……他没法全部回答上来。 　　宋先生见他这样子，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宋意，现在外面尊称你一声三少、宋三公子。不过是看在‘宋家’的份上。但背后……” 　　宋意明白自己父亲没出口的话。 　　但背后，喊他一声宋意已经是给面子了，更多的，估计叫的是‘宋三’。 　　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两兄弟都未说话，宋先生再次摇摇头。兄弟和睦但如一强一弱，迟早会成为家族覆灭的祸事。唯有兄弟和睦但都强，才能当一人出事时，不至于另一人扛不起担子。 　　当年‘大小宋先生’一明一暗，就是这样来的。 　　“各自抗各自的那份，才最好。”宋先生缓缓开口，“谁也不能替谁分担一辈子，唯有两人自立才能真正相互扶持。” 　　有主次，但也应是各自灿烂，绝不能沦落成谁是谁的附属。 　　夫妻如此。兄弟之间……也应如此。 　　“……是。” 　　“是。” 　　宋先生点点头，看向宋琸，“既然这样，把那个人给带过来吧。” 　　宋琸听了，忽的抬眼看向宋先生，眼眸闪烁，“……父亲。” 　　“带上来。”略沉了一分。 　　宋琸听了，垂眼转身走至花厅门口，打开紧闭的门后朝一直守在门口的人低语，而宋先生则趁着这个时间看向宋意，神色淡淡无波澜，似乎是很寻常的闲话家常，“宋意，既然是你犯的错。你也认，……那事情最后就得你来解决。” 　　宋意站在那儿，从宋先生开口让宋琸带人过来时，他心里就已经生出某个即将成型的念头，只是在几乎快要呼之欲出的时候，又被他强压了下去。 　　……不敢深想。 　　等宋琸走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宋家人拖着一个浸湿了血，还在蠕动发出‘唔唔唔’声的麻袋。丢至宋意和宋琸面前后，宋琸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动作极小但却利落干净的一挥后，两人退下。并重新将花厅门从外带拢。 　　麻袋恰好被丢到有破碎茶碗的位置，顿时让地上的尖锐物刺穿了麻袋，惹得里面的人痛得惊跳出来，但局限于浑身被绑，又颓然倒地。 　　丝丝血迹混着地上的茶水缓缓浸出。 　　宋意盯着地上的人形麻袋，……后退了一步。 　　看看宋先生，再看向宋琸。 　　“把袋子打开。”宋先生淡淡。 　　宋琸看了眼没动的宋意，欲跨步上前，但才动，插在裤兜里的左手还未抽出就因为宋先生的下一句话而止步。 　　——“宋意。”宋先生看着宋意，神情坦然，“把袋子打开。” 　　宋意没动。 　　宋琸见了，上前一步手按在他的肩背上，唤了一声“阿意。” 　　宋意这才像是如梦初醒回神一般看向宋琸，神色略微闪烁，直到宋琸又轻轻拍了拍他肩背后，宋意才抿着唇从茶几的果盘上拿了水果刀，慢慢在那个人形麻袋边蹲下来，动手割开系紧的口子。 　　袋口开。卢海被尖锐物划烂了整半张，血肉模糊的脸就这样出现在宋意面前。 　　宋意看着面前已经气若悬丝的人，下颚骨崩得极紧，慢慢伸手将塞在他嘴里已经染上血迹的帕子扯了出来。这才缓缓起身后退一步，手上水果刀随手放至茶几上。 　　一言不发却神色略僵。 　　反观宋先生和宋琸，却神色如常，并无不适。 　　卢海被扯了口中布条后，第一件事并不是开口求饶，反而‘哇！’的一声从口里吐出一大口已经半凝的血块，同时吐出的，是酒瓶盖大小的一快深色玻璃碎片。 　　宋意盯着那块玻璃碎片，依稀看出是酒瓶的一小部分。再结合那张连眼珠子都要被划掉的脸，瞬间明白是什么东西造成他浑身的伤口了。 　　吐出嘴里的东西后，卢海含糊的开口。但口腔都被割了无数伤口，自然说不清楚。 　　可是那仅存的完好眼睛里透出来的哀求和恐惧却是实实在在的。 　　……像一只已经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连逃走都做不到的畜生。 　　宋意盯着卢海……感到胃里一阵翻涌。 　　“宋意。”宋先生再次开口，在宋意抬头看向他时，将不知何时已经握在手里的抢轻放在桌上，手腕一使力，抢就在茶几上旋转着滑了过来。宋先生看着宋意，慢慢开口。 　　“你犯的错，……由你来收尾。” 　　宋意猛的抬头。 　　———————————————————————— 　　宋意不是没用过枪。去青山坪打猎，或者靶场射击，都算是富家子弟的寻常娱乐。 　　可……却从未射过人。 　　他将抢拾起来，枪口对准面露哀求恐惧的卢海，手一点都不抖，可偏偏却没一点力气扣下扳机。 　　试了几次，都不成功。 　　宋先生和宋琸在一边盯着，几息后宋琸看向宋先生，但才开口叫了‘父……’，后面的话就被宋先生一个制止的手势打断了。 　　“宋意。”宋先生看着鬓角和额上已经略有薄汗的宋意，缓缓开口，“你现在踏出这一步，总比以后才踏出要好。” 　　“……”宋意下颚骨线紧绷，腮帮子咬得死紧，牙齿近乎浸血。 　　“宋意！”宋先生断喝。 　　手从宋意身后伸出，握着他的扣上扳机。在宋意惊骇扭头看去前，叠着他的手扣响扳机—— 　　——“嘭！嘭！嘭！” 　　静默，硝烟混合着血腥味，令人隐隐想要做呕。 　　枪响余声中，宋先生闭了眼，微微摇头，暗叹。 　　而宋意则保持着握枪指人的举动，微睁眼看着卢海缓缓倒下，面色有些苍白。 　　宋琸站在宋意身后，帮他把枪从手上拿出，眼眸略微闪烁的将枪拍在茶几上，低头一会儿后才抬眼看向宋先生，眼眸幽深，脸色并不比宋意好多少，“……我是护不了他一辈子，但这个时候。” 　　——“还是护得的。” 第48章 呓呓呓 　　“哥哥？” 　　宋意听见, 眼眸一亮忽的转过身来。一点没想到会见到苏梦萦。 　　他上前两步想要搀扶住从苏家大门里跨出来的苏梦萦, 但又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骤然止步, 腮帮子微动，眼眸闪烁。 　　才考试回来的小花儿脸色一点都不好, 要不是苏梦萦不干, 过门槛时她都想直接干净利索的把她横抱起来算了。 　　……自己只是考个试一天多没见自家小姐, 再见面就发现漂亮的鱼骨辫变成了狗啃。这种心情……估计只有老爷能够理解了。所以小花儿在看见宋意徘徊在苏家外时, 原本并不想跟苏梦萦说的。但想想要是不说，又怕后来小姐知道了生气，也就捏着鼻子不情不愿的开了口。 　　这才有了现在苏梦萦出门来看宋意的一幕。 　　丹凤眼这种眼形原本就眼形略厉, 但多一分则变成狐狸眼的平缓媚意，少一分则成为杏眼的可爱清纯。但小花儿则不然。她这双眼长得极正，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钱重艳第一眼看见她时心中忍不住赞了声‘好’的原因。 　　要知道，眼对表演者来说是极其重要的。你可以不美不俏不好看, 但你的眼一定要有神。 　　而小花儿这双眼, 就是非常有神, 且很难有的标准丹凤眼。形厉, 而神威。此刻虽年岁尚浅，但用苏梦萦的话来说, 假以时日必定成为穿旗袍就是御姐, 穿西装就会让人跪下叫女王般的人物。 　　就连现在, 小花儿在药剂学补习学校学习这段时间，刚开始有人来找事，被她一眼看过去的时候, 都已经让被看的人忍不住下意识在心中暗自反省，想想自己是是不是做错了什么的念头。 　　不过她这一面也就是在外面，在苏家时则是平和温软的。 　　只是此刻睨向宋意的表情不是那么温软。 　　可惜宋意现在所有的关注点都在单脚跳下台阶的苏梦萦身上。原本在原地站住的他连忙上前伸出手抓住她的手，眉头微锁担心的说，“你怎么出来了。”顿了顿后眸子闪烁的说，“我就是顺道过来看一眼。……正准备走。” 　　“嘿嘿……”苏梦萦顶着狗啃的头发，手搭拉在宋意的手掌心内，冲他一笑，“你要走早走了。”偏头看他，“怎么？是有事？” 　　“……没事。”宋意看着她，唇角轻勾，笑得很淡，只是眼眸深邃，眉宇间有什么东西比早间时候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在苏梦萦白净剔透的脸上流转了一会儿后，宋意轻声，“……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 　　好吧。看样子是闲的。 　　苏梦萦想。 　　“对了，你回去有被宋伯伯教训吗？”像是突然想到似的，苏梦萦开口问。 　　“……没有。”宋意眼眸凝了一会儿抿着笑回答，“就是……用茶杯砸了下肩膀。” 　　苏梦萦听了，随着宋意指的方向看去，才发现他右肩上有较深的水渍，伸手摸一摸，看向宋意，“痛哦？” 　　“还好。” 　　“……”苏梦萦看着宋意，眨眨眼。要是她现在还没觉察出来宋意的奇怪，那这段时间就算是白交了她这个朋友了。想一想书中宋意的结局，再想想这次的遭遇，再联想自己看过的各种豪门恩怨、兄弟相残的戏码。莫名的……觉得自己知道了点什么。 　　但之前误会他喜欢白伊槿的事，到现在还时不时的被他拿出来吐槽。所以这次苏梦萦也不敢轻易开口，……最重要的一点是，两者之间的严重程度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 　　即便知道，或者猜到点什么。也得装作不知道。 　　但莫名的，苏梦萦就有些心疼现在的宋意，仔细看甚至会发现他的面色并不是很好看。 　　……突然就想抱抱他。 　　“哥哥。” 　　“嗯？” 　　“我抱抱你吧。”苏梦萦冲微微一愣的宋意弯了眼角，双手朝他张开看着他，笑。 　　像个小天使。 　　宋意一愣，眼帘瞬间像是掩饰什么的快速一垂，默了一会儿才慢慢的伸出双手，轻轻拥住苏梦萦。 　　很轻，很小心。就像她很弱小很娇嫩一样。 　　苏梦萦的手绕到宋意的背后，向给受了惊的大金毛顺毛那般慢慢抚过他的背脊。很明显的感觉到衣料下原本紧绷如石的肌理，逐渐放松、变缓。 　　“丫头。” 　　“嗯？”苏梦萦继续给宋意顺毛，一面应声。 　　“这段时间我可能不能经常来看你。”顿了顿后又说，“……你自己好好的。” 　　“哥哥，我一向很好呀。”苏梦萦笑，眼角弯弯的样子又甜又软，像白糯微甜的糯米白团子。用手戳一戳还会很Q弹的动一动。 　　“……对。”宋意唇角带笑，又拥着她一会儿，才不舍的松开。眼眸敛垂深邃，伸手在她细软的发上撩了撩，轻柔的拍了怕，才轻声又说了一句‘我走啦’，才转身离去。 　　等宋意修长挺拔的背影逐渐沿着巷口不见后，苏梦萦才回头，笑眯眯的看着一直站在台阶上面色不愉的小花儿，作出可怜巴巴的样子扁扁嘴，“小花儿~” 　　小花儿马着脸下来，但手脚很轻。只是摊手任由苏梦萦搭上她的手时，丹凤眼微微一凝。但随即微垂了眼帘就隐去了，才走了两步就隔着半开的苏家大门瞄见扒拉在屋内柱子后暗中观察中的苏爹。 　　苏梦萦笑眯眯，“爹~~~” 　　哼。 　　苏爹轻哼一声，心疼的迎过来，从小花儿手上接过自家宝儿，亲自扶着进去，一面嘀咕，“你脚崴了理宋家的兔崽子干嘛。” 　　“哎呀~” 　　父女两走前面说说笑笑，并未注意坠在身后正微眯眼看着自己手指的小花儿。 　　——刚才将苏梦萦的手递给老爷时，她趁机将粘在苏梦萦指侧间的一点红色液体给拭了去。 　　小花儿敛眼，看了会儿后微微凑近鼻端。闻到似有似无的血腥味。 　　“小花儿？” 　　小花儿抬眼，眼眸平和温软，带着平时的笑意朝回头看着自己，站在原地明显是在等她的两父女快步走了去，声音清脆。 　　“来啦。” 　　————————————————————- 　　北平饭店某房间 　　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厚重的窗帘布隔绝掉所有的光，房间里漆黑一片，只有极其浓烈的酒味。浓到就像十几瓶烈酒被打碎了一般。 　　房间内能见度极低，只能隐约看见床尾处有一人席地而坐，一腿伸直一腿弯曲，动作颇为恣意。 　　门从外轻轻敲响，静了一会儿才听见依靠在床尾处坐在地上的人说了声‘进’。 　　门开，外面的光突然照进来让里面的人微闭眼侧首，露出性感又凌厉的下颚骨线条。而逆光站在门口的则是一身型苗条婀娜的女人，在宋琸偏头时轻巧上前一步，重新关上。顿时房间又陷入一片黑暗中。 　　“落锁。过来。”宋琸仰头闭眼，明明已经喝了许多烈酒了却语调清楚，让人分不清是没醉还是强撑。 　　女人站在那里没动，听宋琸那样说后才一句一个动作跟着做。 　　‘咯哒’一声。门锁反锁。来人站了站，才慢慢走了过来，中途因为看不清路，踢到好几次空酒瓶。但即便这样她也没出声，更没撒娇叫让开灯。 　　直到再次走近，踢到宋琸的脚。 　　宋琸缓缓睁眼，有些迷蒙的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但一瞬间脑子里一闪而过的，是卢海被自己打死的脸。 　　眼眸幽深。微直起身一把拉过站在自己面前，叫人从百乐门找的女人。 　　解决压力的方式有很多，对宋琸来说性爱是其中之一。 　　手一旋，跟着起身，将从进门开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的女人反压在床。 第49章 吐吐吐（……QAQ） 　　“梦萦？！” 　　苏梦萦一进教室就听见王静雅提高了声音的一嗓子, 不仅仅是她被吓了一跳, 就连教室里原本并没有留意到苏梦萦的其他人现在也因为王静雅这一嗓子, 统统朝门口看了去。看清站在门口的苏梦萦后，所有人都忍不住哇了一声。 　　而平时和苏梦萦相熟的小伙伴已经一起围了上去, 叽叽喳喳的像一群小麻雀。 　　苏梦萦将书包放在自己的书桌上, 面对王静雅和其他‘霸霸’小伙伴的好奇问话, 有些羞涩的用手指拈了拈自己的短发, 问，“很奇怪吗？” 　　众人统一摇头。就连有几个同样关注着这边的男生也在听了苏梦萦的话后，下意识的跟着摇了摇头, 不过才动一下就回过神来，左右看看有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举动后假咳了一声，由站在自己的书桌边变为坐回位置上。翻开书，但关注点却依旧在苏梦萦这个小圈子里。 　　苏梦萦毕竟是‘见过世面’的人, 所以即便头发被自己弄得跟个狗啃似的, 但被小花儿陪着找了一家很不错的理发店, 将自己想要的发型大致形容了一下, 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有些小乖又帅萌帅萌的模样。最重要的是北平中学女子校服除了有浅色上衣深色裙子这样的外，还有一套裤装。 　　只是苏爹一直觉得女孩子家家的穿裤装干嘛, 就应该萌哒哒的穿颜色娇嫩漂亮的裙子才好嘛, 加上苏梦萦自己也算半个不正规的汉服迷, 所以平时也很喜欢着各式各样的汉服打扮。 　　不过现在剪了个萌帅的小短发后反而裤装更加适合这个造型，所以翻箱倒柜的找出来，在胖婶儿的帮助下改了改, 变成微微收小脚的改良版后，上身又乖又帅。惹得小花儿都忍不住将她在药剂学补习学校学习时，发的校服翻出来让胖婶儿一起改了。 　　两小姑娘一起着裤装在苏爹和苏二叔面前臭显摆时，恰好沈舅回来。看苏梦萦和小花儿的打扮后眼前一亮，开开心心的就拎着两只出门去找裁缝去了。 　　直到这个时候苏梦萦才发现自家舅舅其实是个隐藏的军装制服控。 　　所以在苏家上下全力捯饬的前提下，最后的成品会不好看？ 　　那必须是很好看才行。 　　总之苏爹就是一脸‘我家宝怎样都好看’的架势，天天笑眯眯，唯一虎着脸的时候，一定是因为宋先生又上门，却依旧在让人吃闭门羹中╮(╯▽╰)╭ 　　其实苏梦萦顶着那头狗啃一样的头发去找人理发师的时候，对方也犯难。好在苏梦萦有说将头发内层稍微烫卷垫高一些，给了人家灵感。出来的成品像什么呢？ 　　苏梦萦看了半天后总算知道为什么眼熟了。 　　因为她那头发有些像《罗马假日》奥黛丽赫本的发型。但比起前者的美艳俏丽，苏萌的只能说清秀萌帅，看起来乖乖的。 　　“你怎么……头发这样了呢。”王静雅看着面前小帅小帅的苏梦萦，对她的那头短发又喜欢又可惜。之前苏梦萦编鱼骨辫的样子多可爱啊。而且他们现在也编的是鱼骨辫。 　　“没办法啊，一不小心撩到火了，就只好剪掉了呀。”苏梦萦笑着说，“不然怎么办。” 　　听她这样一说小伙伴们反而变成纷纷问起她有没有被火烧伤了，知道只是手上填了几个水泡，额头有点点淤青后放心下来，纷纷安慰‘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之类的。 　　直到打了上课铃后小伙伴们才散去。 　　一直在一边看着的朱丽燕也才这个时候收回眼，她招惹过苏梦萦几次都被对方给打了回来，现在也就不敢再在苏梦萦面前嘀嘀咕咕了。最多也就腹诽几句，或者暗地里送几个白眼，撇一撇嘴来表现自己的不屑。 　　像缩在阴暗里的老鼠。 　　至于王丝娜，依旧保持着苏梦萦对她一贯的高傲形象，似乎谁都不值得她低下眼来认真看一眼似的。 　　除了白伊槿。 　　只是最近伊槿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十次相邀九次都会婉拒。一方面是自己想要亲近的姐姐对自己有些冷淡不耐烦，另一方面则是每次请不到白伊槿还要被自己母亲说没用，抱怨。这让王丝娜更是不开心。 　　所以这几天都不怎么搭理平时总围在她身边的跟班，好在朱丽燕等人虽确实抱着讨好的心接近王丝娜，但另一方面自己家世也不至于太过不堪。各自在家的小姐少爷脾气只是在王丝娜面前稍收敛了些，却不代表没有。 　　王丝娜这几天连着给他们冷脸，多少也让少年心性的大家稍微吃不消，所以干脆躲远一点，等她心情稍微好些了再亲近不迟。 　　所以苏梦萦改变发型引起的骚动也只是让原本陷入自己深思中的王大小姐感到非常厌烦的瞪了王静雅她们一眼，可惜当时王静雅的视线都粘在萌帅萌帅的苏梦萦身上了，没看见╮(╯▽╰)╭ 　　好在这股新鲜感在即将放学的时候终于降了下来，虽走在校园里依旧会让其他人侧目，但眼神里除了惊奇之外更多是惊艳和慕羡。 　　苏梦萦一定不会想到，因为她这阴差阳错的小短发，居然在不久后在北平城掀起了一股短发风。甚至逐渐传染到如上海等地。 　　不过这个时候，她正兴致勃勃的和王静雅她们说着在理发店里遇见人染头发的趣闻。 　　因为从小头发就没怎么动过，就算是刘海也是在家胖婶儿帮忙修剪的，等苏梦萦再大点儿就自己动手了。平时又出门少，居然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就已经非常流行染发了。 　　而且还是流行将头发染成红、黄、棕、褐等各种不同颜色，让第一次去发廊剪头发的苏梦萦见了跟个乡下小土包子似的微微瞠目结舌。 　　……原来非主流这个路线，早在民国就有了呀…… 　　突然‘肃然起敬’有木有。 　　“对了梦萦，过两天我们去看由‘艳尊’的舞台剧改变的《第七个人》吧？”王静雅想是想起什么似的说。“苏先生第一次授权改编成话剧，自然是要去捧场的。” 　　“可是我听说现在一票难求啊。”小娟在一边纠结，“估计我们看不到了。” 　　“不会吧？”王静雅一脸不信，“一张都没了吗？” 　　其他小伙伴点点头，“听说刚售票的时候就销售一空了，有些人半夜就排队没买到的都大有人在。” 　　“啊……”王静雅失望。 　　“不过我听说有人见这么多人喜欢，正高价卖呢。”其他小伙伴接口，她家里人是当铺朝奉，消息比普通人家要灵通一些，甚至有些灰色地带的消息都能知道点眉目。算是蛇有蛇路，鼠有鼠道吧。“要是你们真想去看，我倒是回去能叫我爹帮忙留意一下，但这个价格就不便宜了。” 　　“有多贵？”小娟急着问。 　　小伙伴看看大家都急切的看着自己，伸出右手，五指张开：手背，翻到手心。 　　“票价的五倍？！”王静雅惊呼。 　　“是十倍。”小伙伴顿了顿，又说，“起。”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彻底偃旗息鼓，打消了去看话剧的念头了。 　　“怎么这么贵啊……”小娟耷拉着肩膀，“我还说要是五倍的价格，还能缠着我爹妈资助一点儿的，现在……哎。” 　　“被说五倍了，高三倍对我来说就很多了。”另一个小伙伴苦笑。 　　一群‘霸霸’向金钱低头的沮丧模样。 　　学渣苏梦萦童靴左右看了看，一脸懵逼，“……到底，原本票价是多少啊？” 　　虽然是她的故事改编成的话剧，但人钱重艳上门的时候就和苏梦萦谈好了价格，在蔡编辑做见证的情况下两边签订了合同。加上前不久她又和宋意出了绑架的事，因为脚伤在家里休息了几天，哪里知道这些事情。 　　所以王静雅小伙伴们谈论起来的时候才一脸懵逼迷糊的架势。 　　还未等王静雅等人说话，反倒是有其他人插嘴进来，语气趾高气昂，不见人只听声音就觉得令人讨厌。 　　——朱丽燕。 　　“普通的票一张最差的也要五毛钱，上等座一块大洋，包厢就更别提了，那是有钱都买不到的。”朱丽燕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睛盯着手上的书，看也不看苏梦萦她们，说完这句话后才将书反扣，侧身看向她们，眉毛一挑，显得傲气得很，“苏先生名气现在这么大，改编成话剧的又是钱名家‘艳尊’，随便他们两人哪位现在单独拎出来，都能让这票价翻上两成，更何况现在还是两人加在一起。” 　　“这可不是数学题的一加一等于二，而是完完全全的大于二，早在还未售票前就已经有其他地界儿的慕名前来，提前预定了，所以这个按十倍的价格……还是往低了再低来说的，哼哼，这种票价的情况下，不是我说，你们啊……”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停顿后哼笑一声却带了浓浓的轻蔑之感。 　　已经不是讨厌两字能形容的了，而是非常讨厌才对。 　　小伙伴们怒目而视，看着朱丽燕装模作样的把玩她的手指甲，耷拉着眼皮子慢条斯理的说，“不过好在我还能去看。”她说完，冲王静雅她们很假的笑了笑，问，“哦，到时候需不需要我帮你们要几个‘艳尊’或者‘苏先生’的签名啊？” 　　……嗯。你这么讨厌我是一定不会给你签的。就算要签，那也得一笔十个银元的叫价来签。 　　苏梦萦‘苏老爷’默默想。 　　“朱丽燕，我们说话，又轮到你什么事了。”小娟听了，仰着下巴怼回去。身边小伙伴点头附和，说着‘就是’。 　　瞪她。 　　朱丽燕一下子语塞，‘我……’了一声没了下文，下意识的朝王丝娜的位置看了一眼，可惜对方正依旧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根本就没在意现在发生的。所以朱丽燕又重新转过头来，有些讪讪的硬直着脖子，“你们不是不知道么？……哼，告诉你们还好心没好报。懒得理你们。” 　　说完，重新拿起自己倒扣在桌面上的书，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什么人呐。”王静雅嘀咕了一句，并朝朱丽燕丢了一个白眼。 　　以前这种事不管是王静雅还是小娟她们，都是不会做的。再气顶多也是憋着。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也敢顶嘴和直接怼回去了。细想起来，似乎……都是和苏梦萦交好开始的？ 　　果然这秉性是会传染的。 　　“就是。”大家附和，并不约而同的朝朱丽燕丢了个白眼。 　　‘霸霸’小伙伴们这吊吊的模样，看得苏梦萦忍不住想笑。 　　收敛了笑意，压低声音和小伙伴们说悄悄话，“票的事，你们别担心。我能拿到很便宜的票。” 　　“真的？！”王静雅等人惊呼，满眼惊喜，“梦萦你可别骗我们啊。” 　　“怎么会呢。你们放心吧。” 　　苏梦萦拍拍胸膛。 　　嘿嘿……身为‘苏老爷’，难道她还弄不到几个内价票了？ 　　等下就回去翻一翻前段时间钱重艳名家送来的票有几张，要少的话……就舔着脸再要点儿呗~ 　　相信这个面子钱名家还是会给的吧？ 　　苏先生先想着，乖巧一笑：(●U●) 第50章 略略略 　　……果然有时候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甜了。 　　“啊？没有了？”苏梦萦一脸懵逼的看着自家苏爹, 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爹, 一张都没留吗？” 　　“我们家的自然是留了呀。”苏爹落子后，一脸莫名的看向苏梦萦, “你不是说多的也浪费让我顺便处理, 那我就顺便的处理给我的那些学生了。嘿~你是没见他们拿到票后那喜滋滋的样儿。” 　　苏爹略傲娇的吐槽自己的学生, 惹得坐他对面的宋先生也笑看了他一眼后, 才淡淡扫向有些呆的苏梦萦，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会儿后笑吟吟开口，“梦萦要是邀请了你的朋友去看剧, 我这里倒是有多的一间包厢，能挪出来。” 　　恩，没错。宋先生又努力到重新登堂入室了。 　　感觉前不久还被苏爹挥舞着戒尺嗷嗷嗷叫着‘滚’的人，和现在坐在这儿和苏爹下棋的只是恰好长得一模一样的另外一人似的。 　　果然就像沈舅吐槽的那般, 简直就是‘三岁小孩儿般的友情’, 上一刻还嗷嗷着这辈子都不和你一起玩儿了, 下一秒就可以继续凑一块儿头碰头的玩儿泥沙。 　　两个老小孩儿。 　　“不用不用。”苏梦萦听了宋先生说的连连摆手, “我找找钱名家，看看他手上还有没有余下的票吧？再说这剧得演好几场, 大不了……看后面的就是了。” 　　《第七个人》别看只是一篇只有几万字的故事, 但搬上舞台上演, 却分了一共五场。而且这里面还添加了一些文里没有的桥段。 　　不过就像她那个时代的影迷粉丝们爱给自家爱豆贡献首映一个道理，这里看戏听曲也讲究抢一个头彩。所以虽然知道故事情节，也依旧有无数人愿意花钱捧场。而且这时候的戏剧话剧什么的, 可和未来的电影有区别。 　　因为即便是同样的剧情，但每一次演出，都会不一样。 　　这个道理就连苏梦萦这种对戏剧不感兴趣的人都知道，就更被提戏迷们了。 　　宋先生笑了笑，温和，“估计你现在找钱名家才让他为难。这戏很火，我听说连第二场的票都已经有人提前硬给了钱了。这些人……钱名家又不好拒绝。” 　　说穿了，钱重艳也只是个唱戏的，虽有名气，但还真轮不到他敢肆意的地步。毕竟虽尊为‘艳尊’却还不是顶级。 　　在戏曲界，真正殿堂级的人物才有资格称为‘大师’，譬如苏梦萦那个时代的梅姓大师，接下来是‘表演艺术家’，再来是‘名家’，再往下就是名角、角儿之类的了。 　　而钱重艳是吸取名家，话剧表演艺术家。后者算是国外引进的洋玩意儿，到今也就不过约十年的新鲜事物，哪里能和自己的国粹相比，加上前期话剧都是大学生等年轻人在筹办，所以也给人一种‘这是年轻人玩儿的’印象。间接的钱重艳这个‘话剧表演艺术家’的含金量自然也就低。 　　即便是现在，其实大家也是冲着钱重艳‘京剧名家’的头衔去的。 　　“不过嘛，”宋先生又一顿，“我们家的包厢到是一直留着，什么时候用都没问题。”后面这句话是对苏爹说的。 　　苏爹听了，轻哼一声后‘啪’的一声落子，傲娇得很，“我家宝儿可是‘苏老爷’，人钱名家之前就特意来说了给留间包厢。那是我宝儿不想被人认出来，这才拒绝换成了上座的好吧？稀罕你家的包厢。”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冲宋先生翻了个快上天的白眼。 　　“是是是，苏老爷……不稀罕、不稀罕。”宋先生笑看苏爹说一声，又看着苏梦萦再说一声。让人分不清他那声‘苏老爷’到底是在叫苏爹，还是苏梦萦，“不过嘛……我就愿意给苏老爷留。” 　　说完，扭头看向苏梦萦，笑眯眯，“小梦莹，包厢宋伯伯给你留着，要用的时候不用说，直接带着你的小伙伴儿们去就行了。等回去后，我会交代他们一声的。” 　　“谢谢宋伯伯。”苏梦萦笑眯眯，微松口气，算是有了最后的退路。、 　　看现在天色还早，将书包一放拿了些零钱就往外跑，踢踢踏踏下楼梯朝苏爹他们喊了一嗓子‘我出门一趟~’后，就往大门的方向冲。跨过门槛时差点和端着水果盘准备进来的胖婶儿撞上，被胖婶儿‘哎’了一声。 　　“宝儿，要吃饭了你去哪儿？”苏爹丢了棋子就撑着棋盘探身问，“今儿做了土豆烧排骨。” 　　“我去找钱名家问一声，没结果马上回来。”最后一个字出口时，苏梦萦已经出了大门。 　　“……真是的。”苏爹从大门收回眼，慢慢重新坐下看向对面的宋先生，若无其事，“该谁下了？” 　　“……”宋先生笑着看看苏爹刚撑起来时‘不小心’撑到棋盘，导致棋子凌乱，已经看不出原本走势的棋盘，再慢吞吞抬眼看向对面苏老爷。 　　但笑不语。 　　“哦？！”苏老爷顺着宋先生的视线看向棋盘，面露惊讶，然后没带多少歉意的冲宋先生笑，“哎呀……这一激动居然不小心把棋盘给弄乱了。”说完，伸个懒腰装模作样的看看挂在墙上的钟，自言自语，“没想到都到快吃饭的时间了。” 　　说完。扭头笑眯眯看着对面的宋先生。微挑了下眉角，一脸‘你还留在这里干啥？！’的模样。 　　手指间还拈着白子的宋先生似笑非笑的将棋子丢进自己的棋盒里，微微向后一靠，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后端起旁边的茶喝了一口，眼帘一掀，看向已经自动开启‘坐等自觉离开模式’的苏爹，“这不是有土豆烧排骨嘛。小梦萦要没回来不就浪费了？我帮帮忙。” 　　苏爹听了，眉头一立就是要拍案而起的架势，“回去叫你宋府的厨子做给你吃！别到我家来抢。” 　　宋先生笑，“抢的才香嘛。” 　　苏爹哼哼唧唧，“去去去，没做你的份儿。” 　　宋先生哑然一笑，敛眼看向被苏爹不小心弄乱的棋盘，抬眼笑看他说，“要不我们把这盘给下完，我要赢了你就请我吃饭？” 　　苏爹斜眼他，手指在棋盘上虚画了个圈儿后问，“这盘？” 　　“这盘。”宋先生点头。 　　“哈哈哈，你也不看看这局都乱了还怎么下。”苏爹笑得猖狂，“去去去，回去吃你的牛排西餐去。” 　　“无妨。”宋先生施施然。笑。 　　“我记得住刚才的布局。”顿了顿后笑眯眯看向苏爹，“您应该不介意我恢复哦？……苏老爷？” 　　“……” 　　不小心弄乱必输棋盘的苏老爷：……︿(⊙v⊙)︿ 　　……该死的过目不忘。 　　——————————————————————————- 　　苏梦萦万万没想到会在钱重艳家的门口看见刚好从里面出来的高立冉。两人四目相接后均是一愣，自从半年前在宋府晚宴见过一次后就没见过，这一重遇还真有些陌生。 　　“学长好。”苏梦萦率先回过神来，冲高立冉微微颔首喊人。 　　“……你怎么……”高立冉看着面前剪了个萌帅小短发的苏梦萦，说了三字后讪讪点头，“来找钱名家啊？” 　　“是的，唔……要没事……”苏梦萦指指他身后的门，高立冉才想是恍然大悟般侧身让开，方便苏梦萦敲门。 　　“谢谢。”苏梦萦点点头，先扭头对送自己前来的黄包车车夫交代等自己一会儿后，才敲响了钱家大门。 　　高立冉还忙着回报社，所以和苏梦萦点头告辞后就匆匆朝巷口外走去，一边招手拦了黄包车，等坐稳后才又朝钱家看了一眼。但除了坐在车把手处一边扇风稍做休息的车夫外，钱家大门已没了苏梦萦的身影。 　　——估计是替苏先生来跑腿的吧。高立冉想着，收回视线，任由车夫将自己拉去星月报报社。 　　现在他在星月报做实习编辑，有幸被分到蔡编辑手下，所以比起其他人能更快的接触到苏先生的手稿。那手清静隽秀的行楷实在让人赏心悦目，不过苏先生似乎有些好吃，因为原稿上有时会有些无伤大雅的细小油渍，应该是一边写稿一边吃点心时留下的。 　　这些外人并不知道的小事反而变成了高立冉的小秘密，突然就从原本的崇拜敬仰，多了些属于朋友之间的亲切来。 　　可惜越是通过字迹、文字，以及留在稿纸上的小痕迹，就越让高立冉不敢轻易去见苏先生。毕竟自己第一次的登门是那般无礼。当时还未觉察，现在却愈发为自己当初的举止后悔。也因为这样图生了类似‘近乡情怯’的情绪，只能通过有幸整理苏先生的手稿聊以寄慰。 　　另一边，苏梦萦自然不知道刚才只是刚才的恰巧遇见，就让高立冉多了那么多的感慨和想法。她将来意一说后钱重艳轻松一笑，说，“我还以为苏先生来是为了什么事，这种小事随便叫人来说一声，我亲自派人送来不就行了。” 　　“……不麻烦您吗？”苏梦萦有些不放心的问，毕竟她才被小伙伴和宋先生科普了一通票有多难买到的事，所以这次上门多少有些硬着头皮。 　　毕竟人家原本就提前送了一次票来，而且还有多的。现在又上门，实在是…… 　　“要不这票钱您从授权费里扣吧。”苏梦萦有些不好意思，“实在是觉得给您填了麻烦。” 　　“哎，不麻烦。”钱重艳笑着，“只是几张票，而且还是先生您的故事，哪里谈得上麻烦两字。我明儿就叫话剧的人给您送到府上。二十张够吗？” 　　“不不不，五张就够了，谢谢您钱名家。”苏梦萦很开心的说。 　　反复确定真的不会给钱重艳添麻烦后，苏梦萦才再次感谢离开。回到苏家，多付了一点车钱当做是车夫等自己的辛苦费后，进了苏家。 　　才刚走进大厅就看见饭桌上除了家里人外，还有宋先生。微微一愣。 　　恰好宋先生扭头看到苏梦萦，朝她招手，笑眯眯。“小梦莹，快快快！快来尝尝这土豆烧排骨，可好吃了。” 　　苏爹？苏爹面色不太好╭(╯^╰)╮ 　　———————————————————————————— 　　“就这些？” 　　办公桌后，宋琸听完左右手的报告后，缓缓睁开眼，双手交叠，右手放于扶手上，显得威严凌厉。 　　“……就这些。”左右手回答，顿了顿后犹豫，“大少。也许……真的只是个巧合？” 　　宋琸敛眼低垂，并未回答手下的话，淡淡交代，“先下去吧。” 　　“是。” 　　等办公室的门从外被关上，屋里又只剩宋琸一人后，放于扶手上的右手手指才微微无声敲打。长而直的睫毛敛垂，半掩幽深的眸子，让人看不透他的所思所想。 　　那天的事，他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觉得不对。 　　即便再醉也不会认不出自己的床伴，随手抓了浴巾翻身下床，一把拉开窗帘就看清了床上的人是谁。 　　白家小姐抓着被单坐起来低头羞愧的说着‘不求负责，就这一次就好’等话，却被宋琸铁青着脸呵止，叫她马上穿上衣服出去。 　　但对方走后才看见床单上的点点痕迹。 　　又让宋琸忍不住皱了眉。 　　明明叫的是床伴，进门的却是白家大小姐。 　　口口声声说着只是喜欢自己情难自禁，调查结果也是‘白小姐那天恰好在酒店遇见他的手下送床伴到门口离开，她乘机给了床伴钱掉包进来，并保证觉无任何所图’之类的话。似乎……真的就是情难自禁一般。 　　可是，这中间依旧有很多事情是解释不通的。 　　宋琸微敛眼，手指慢慢敲打扶手。 　　无所图，反而所图甚大。 　　白伊槿……想要什么？ 第51章 咳咳咳 　　“当当当~”苏梦萦跟小花花公子欺骗无知少女的架势似的, 从自己书包里一下子拿出票在自己的‘霸霸’小伙伴面前一晃, 就差吊儿郎当又轻佻的说一句‘鲜花赠佳人’之类的话了。 　　这份点歪了的天赋, 实在是可惜她身为小姑娘了。 　　“哇~~~”看清苏梦萦手上的票后，小伙伴们就惊喜得忍不住尖叫, 像王静雅、小娟等人更是凑过来一把搂住她的脖子, 高兴得不行。 　　好在午休时间特意找了偏僻的地方, 不然小伙伴们的尖叫声还不惹得周围人侧目才怪。 　　“梦萦！你怎么弄到的？”家里大人是当铺朝奉的小伙伴儿从苏梦萦手上接过票, 多少有些被传染了像是在看金条似的看着手里的话剧票，一脸惊讶。颇有种下一秒就要上嘴咬一咬识别真伪了。 　　很是有趣。 　　“秘。密。”苏梦萦笑眯眯的做高深莫测状，摇头晃脑, “反正你们就当做我家有很~~~大的人物好了。”她伸出双手比了个很大的范围，一脸得意洋洋，“所以你们都要讨好本少爷知道不？跟着苏少爷我，吃香的喝辣的。” 　　然后才说完, 顶着短发萌帅萌帅的小花花公子就被小伙伴儿们给抱在了中间, 嘻嘻哈哈的就势躺倒在草坪上, 被压在最下面变成咸鱼干。 　　《第七个人》话剧的首部开场时间恰好是周五晚, 但在距离话剧开始还有两小时前，北平戏剧院门口已经热闹得不行。兜售瓜子鲜果的小摊小贩, 小吃摊香烟摊, 以及早就提前排好队等在路边的红包车车夫们。 　　这中间还有人将写着‘某某某恭贺‘艳尊’旗开得胜’等等红联的鲜花篮子送至话剧院门口的接待。就连各报社的媒体们也到齐了, 是不是的拍一张这繁华的场景。就连警察厅都专门派了两队人过来维持次序，说是身为人民公仆该做的事，又博了个众人称赞。 　　毕竟苏先生的故事刊登至今, 确实让北平警察厅的形象无意中高大了不少，仅凭这点警察厅也乐意帮把手。 　　再说了，为避免现场混乱导致事故，原本就是警察厅该做的事情不是？ 　　合情合理，又顺水人情，为什么不做？ 　　放学分开时一群人相遇了在戏剧院门口等后，苏梦萦就坐上早就等在校门口王叔的车，直径回了家。下车时王叔还特别问了一句晚上去戏剧院需不需要打接送。 　　苏梦萦想了想算了，反正等下出门一家子，何必让人王叔等呢？有这个时间去戏剧院附近还能跑两趟不是？ 　　王四自然也明白苏梦萦的好心，连连道谢后目送苏梦萦进门，确定安全后才重新拉车离开，准备四处转转拉些生意。至于晚饭……随便在街边对付两口就行了。 　　因为今天一家人要出门看剧，所以苏梦萦今天也暂停了每天的毛笔字，和小花儿手拉手的上楼，商量着等下出门穿什么。留苏爹和苏二叔坐在客厅里含笑看着两小姑娘蹦蹦跳跳的上了楼，扬声提醒‘小心点儿’。 　　最后在小花儿的建议下，苏梦萦穿了一身上次沈舅拎她两出门定做的衣服，收身小西装、马裤、短靴，要是苏梦萦现在手上再拿根儿小皮鞭的话，就是妥妥的纨绔子弟了。偏偏还是萌帅萌帅，让小姑娘见了忍不住上前调戏她一下的纨绔子弟╮(╯▽╰)╭ 　　小花儿就简单多。因为晚饭早就准备好了，所以在苏梦萦回来之前就已经换好了衣服。她着的是明亮的旗袍式七分袖上衣，搭配半身裙，已经比苏梦萦高了半个头的小花儿已初具少女清妍，加上她那双丹凤眼，颇有些倨傲含在眼底。很是亮眼。 　　两人风格迥异偏偏相得益彰的下了楼，由美滋滋臭美的苏梦萦拉着在苏爹和苏二叔面前晃了一圈，直到胖婶儿端菜出来时，小花儿才连忙跟着去帮忙。 　　“咦？舅舅还没回来啊？”苏梦萦朝大门口张望了几眼后问。“他不回来吃晚饭吗？” 　　“他临时去不了，说是厅里调他去维持次序。” 苏二叔合上后上的账本放置一边的茶几上，一面回答苏梦萦的话一面拿起另一本，翻开，“我估计，等下去戏剧院门口的时候就能遇见他了。”温润的端凤眼里有两份幸灾乐祸。 　　“哎呀……那舅舅不是很可怜。”苏梦萦也笑嘻嘻的，脸上表情可比自家二叔明显多了。要是被沈舅见了估计脸颊又要被戳上一戳才行。 　　等吃过晚饭又休息了一会儿后苏家人才一起出发，这中间还多了老吴。他当初因为帮了苏梦萦和宋意，算是得罪了那帮子恶人，原本想的是把苏梦萦和宋意送到家就返回码头，撑着自己的船到其他地方谋生就是。反正他是个光棍儿，在哪儿都行。 　　知道他的情况后，干脆苏爹就让老吴在家安了家，要不是有他在，多亏他那瓶用植物种子的汁液和水草混在一起的东西，估计在江上的时候宋意和苏梦萦依旧跑不掉。 　　老吴也利爽，听了后也就答应了，对他来说有口热饭，晚上有个睡的地方，天凉不冻就已经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苏家留他几乎是变相的在给自己养老送终了，还有什么不好的呢？所以老吴也力所能及的做自己能做的事。 　　把苏家有些放任恣意生长的花园给慢慢清理了，陆续种上些讨人喜欢，又容易生长的花草瓜果之类，闲来无事有时就拿上自己的鱼竿，慢悠悠的去码头垂钓，钓几尾鱼什么的带回来还能给苏家上下加个菜。至于那些小鱼小虾，胖婶儿就费点儿油裹上淀粉炸了，变成咸香酥脆的零嘴儿，给老吴下酒。 　　最让老吴想不到的是，每月还会发月钱给他。 　　小日子很是滋润。就连衣服，来苏家这段时间都让苏予然叫来裁缝给自己做了好几身，这不，今天跟着去戏剧院看话剧身上穿的，也是还没上过身的新衣。 　　毕竟这可是老吴生平第一次进戏剧院这种也就远远看过几眼的地方，身上新衣是抹了又抹，连一丝衣服褶儿都要抹平的架势。 　　这模样还被i胖婶儿见了，调侃了两句。即便这样老吴也只是憨笑，满脸高兴。 　　距离戏剧院还有约大半条街的样子苏爹一行人就下了黄包车，决定步行过去。实在是车市马龙的交通不变，没法前行。 　　钱重艳之前给苏梦萦送来的位置可不差，但中间也考虑到苏家似乎并不怎么想让人知道苏梦萦就是‘苏老爷’的这份心思和习惯性低调，所以拿来的票很是讲究。好，但又不会让人侧目到纷纷揣测，最多让人觉得是专门从外地赶来给他捧场的殷实人家而已。 　　周到细致得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苏梦萦之后找钱重艳拿的票有专门拜托不要太好位置的，一般就行，所以位置上肯定是不一样的。不过苏梦萦有提前和苏爹说好，等下就和自己的同学一起，顺道还拉上了小花儿。 　　现在下了黄包车后，就在身后苏爹高声叮嘱‘注意安全，小花儿看着宝儿’的叮嘱中，拉着小花儿穿过人群朝前面的戏剧院跑去了。要不是年龄不太对，还真有点风流小公子拉着俏丫鬟暧昧懵懂的意思在里面。 　　不过有些长得好看的少年，原本在这个年龄就有些雌雄莫辩的中性美，而苏梦萦又恰好属于某方面‘成长比较晚，需要厚积薄发’的小姑娘，所以也还真蒙了不少人的眼。 　　譬如说从济南来做生意，被生意伙伴邀请来看剧的陈家大少爷陈阚。 　　“……那是谁家的小少爷？”原本有些半百无聊坐在生意伙伴的小车上，看着窗外的陈阚此刻却感眼前一亮。实在是拉着小花儿在人群中笑嘻嘻左避右闪的苏梦萦太过明亮。 　　像画中的一抹鹅黄。很是清新。 　　“谁？”生意伙伴自然是知道陈阚那点子‘兴趣爱好’的，探身过来四下张望，但此刻苏梦萦早拉着小花儿跑开了。而陈阚也跟着下了车，不顾身后车内生意伙伴的连声‘哎哎？’，张望人群，最终也是无果。 　　有些小遗憾的重新弯腰坐回车上，甩上车门。脸色不渝的看了看依旧纹丝不动的前路，不耐，“这北平警察厅的人，怎么检查这么久。” 　　“嗨，都是为了大家的安危嘛……”生意伙伴安抚道，轻拍了拍陈阚放在翘着二郎腿腿上的手，离开时稍划了一下。被陈阚略带嗔意的瞪了一眼，笑嘻嘻，“估计也是来看‘艳尊’戏的，等下找找就是了。可惜这次是没这个机会见‘艳尊’的青衣扮相了。” 　　生意伙伴颇为遗憾的样子让陈阚不屑，轻哼。“一个都四十多岁的老青衣值得这么惦着？还不知道松成什么样儿了。” 　　后面那句话明显的带上了侮辱的意思在里面，粗俗得让人忍不住皱眉，“话可不能这么说，‘艳尊’和你我可是不同的。当年西湖登台一亮相，那一身素色衣衫惊艳了在座多少人，其中爱慕者用前仆后继来形容绝不为过。但‘艳尊’却从未允过任何人，实当得起磊落二字。”说完一顿，看向身边的青年，“你这样说，我都不敢把你往他面前引了。” 　　陈阚听了，刚才挂在脸上的神色一下子变得温和了起来，他谈不上长相上层，但毕竟是大户从小娇养的少爷，也算斯文干净，带了些大户人家从小养出来的气质。 　　只是眉宇间有些阴沉和媚态，反而坏了他身上的干净气质。 　　不过笑起来的时候还是好看的。“我就是当着你的面说两句而已。以后不说就是了。” 　　听了这话，生意伙伴才笑着重新拍拍陈阚的手。像在拍自己家豢养的狗。 　　而另一边，苏梦萦已经带着小花儿找到了自己的‘霸霸’小伙伴儿们，笑嘻嘻的逐一介绍。临了还带着小骄傲的说，“我们家小花儿也是学霸呢。她才参加完药剂学补习学校的考试，过不了多久，就能拿到护士证和初级药剂师证了。” 　　腻——害——吧——？ 　　学霸小分队中唯一混迹其中破坏队形，专职拉低水平线的学渣苏梦萦童靴一脸骄傲。 　　惹得小伙伴们都因为她这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此刻在旁人看来被一群小姑娘围在中间的苏梦萦，颇有些游戏花丛讨人喜欢的小花花公子模样。 　　才回北平城就跟着自家父亲和大哥来看话剧的宋家三公子，……看见的就是这副景象。 　　心情。……有些复杂。 第52章 呔呔呔 　　“哎, 感觉还要等好久啊。”王静雅和大家站在一块儿, 看着还未完全开放的戏剧院大门。 　　此刻作为话剧主创人员的钱重艳正站在门口, 话剧组的后勤站在他身边，在遇见钱重艳并不是那么熟悉的面孔时趁着对方还未走近提点那么几句, 免得出现到了跟前却叫不出人名字的尴尬。 　　而宋家则不尽然, 在苏梦萦眼里根本就和其他小轿车没任何区别的车堪堪往戏剧院门口一停, 连人都还没看见, 原本还算有礼的媒体们已经迅速的朝小车靠拢并聚光灯闪烁了，嘴里是叠声的叫着‘宋先生，请您回答一个问题……’等话。 　　看得站在一边的苏梦萦她们是瞠目结舌, 简直就像国际巨星出场时的架势是一样一样的嘛。而此刻，不仅仅是原本站在台阶上的钱重艳等人见了连忙下了台阶相迎，就连两边维持次序的巡警，以及一身黑的宋家下人也自动自发的组成沉默的人墙, 避免媒体和其他闲杂人等的过于靠近。 　　毕竟意外都是在这种时候发生的。 　　“那位……就是宋先生？”小娟站在苏梦萦身边微微翘首以盼, 虽然人群被巡警和宋家手下人隔开, 但却有无数热心吃瓜群众想要上前离得近些, 看得清楚些。 　　“唔！我觉得宋先生浑身闪闪发亮！灼伤了我的双眼。”家中长辈做当铺朝奉的小伙伴儿用手挡着脸说。 　　这话惹苏梦萦一阵好笑。 　　自己的小伙伴儿现在可真逗。 　　刚好这个时候身后的人想要看清一些，这一上前涌, 就把几个小姑娘给挤得不由自主的上前, 偏偏苏梦萦被霸霸小伙伴儿们簇拥着站在前方, 现在一被后面的人一挤，小身板就要踉踉跄跄的往前扑。 　　“小姐！”小花儿伸手想捞，没捞住。眼看着就要在小伙伴们的注视下跟个球儿似的滴溜溜滚出去时—— 　　一只好看有力的手从小花儿身后伸过来, 长腿一迈就避开人群跨过来，越过小花儿等人，拎住苏梦萦的后领。 　　小花儿抬头一看来人，喊了声‘敬亭少爷’。 　　嗯。沈敬亭。苏梦萦的不孝舅舅。 　　被跟只猫儿似的拎起来的苏梦萦瞅着一身黑白色巡佐服，咬着烟的沈敬亭，张口喊，“啾啾。” 　　……啾个屁。 　　沈敬亭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决定大庭广众之下还是给低调的苏老爷一点薄面，就什么都没说的把她给放下了。并戳戳她肉肉的脸颊，吊儿郎当，“啧啧啧，差点就跟个糯米团子似的滚到人宋先生面前了。你是想来个特别的出场方式？” 　　……哼~╭(╯^╰)╮ 　　苏梦萦摇晃脑袋，避开沈敬亭戳自己脸的手，斜睨他，带着幸灾乐祸，“可是糯米团子可以等下进去看话剧呀~” 　　可怜您这个芝麻馅儿的黑团子就要在外面可怜巴巴的站岗咯~╮(╯▽╰)╭ 　　沈敬亭挑眉，那双桃花眼好看极了，正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从旁边传来小伙伴们的声音—— 　　——“梦萦……” 　　苏梦萦一扭头，除自家小花儿外，自己的霸霸小伙伴儿都满眼装满星星眼的看着自己的不孝舅舅，一脸的少女心萌动的架势，“这……是您舅舅啊？” 　　……您？苏梦萦这还是第一次从自己的小伙伴嘴里听见对自己用尊称的。 　　不亏是撩遍小姐姐的沈巡佐。 　　沈敬亭叼着眼看着明显和苏梦萦是同学的小伙伴儿们，微微一笑。桃花眼一弯，眼角就蔓延出热辣和略带痞气的魅力来，别说是这几个小姑娘了，就连站在附近看见他这张脸，这笑意的其他陌生小姐姐们，都忍不住红了脸，一看再看。 　　偏偏他又身材高大，修长挺拔，配上脚上那双军靴，妥妥的一个行走的荷尔蒙。 　　实在撩人得很。 　　“你们好啊。”他咬着烟对小姑娘们说，“等下进去的时候自己注意点儿啊，人太多，你们又这么娇小，不小心被人挤得跌倒就让人心疼了。要注意安全知道吧？” 　　小姑娘们统一红着脸点头如捣蒜。 　　“有什么事就找我。” 　　继续红着脸点头如捣蒜。 　　……啧啧啧。突然由心中生出一种‘姜还是老的辣’的莫名感慨。 　　小花花公子造型的苏梦萦默默斜眼自家的不孝舅舅。 　　等到小姑娘又连连点头后，沈敬亭才咬着眼低睨站在自己身边的苏梦萦，一手撑着腰跨处，三七站着单手呼噜她的头发，眉角微挑，“听见没？小矮砸？” 　　“听见了听见了。”苏梦萦叠声，一面双手护头。 　　……哼。放人家哪儿就是娇小可爱，放她身上就小矮砸。 　　回去就找自家亲爹上眼药，争取这个星期就打洗不孝舅舅。 　　苏梦萦一面目送吊儿郎当犹如军痞一般走开的沈敬亭，一面微鼓着腮帮子拉拔头发。那小模样儿连小伙伴见了都忍不住手痒想动手戳上一戳。手才举起就被苏梦萦一脸‘你们也来？！’的小表情下，讪笑着收手。继续兴致勃勃的花痴刚刚离开的沈敬亭。 　　“梦萦，那是你舅舅啊？”王静雅上手捧脸，满脸都写满了‘好帅气’等字眼看着苏梦萦，很是羡慕。“你舅舅长得真好看。” 　　其他小伙伴儿附和点头。 　　“嗯呐。”苏梦萦也大方承认，但下一秒就损得很了——“这是我舅舅唯一的优点了。” 　　惹得小伙伴儿们一面发笑一面说着‘梦萦你又开玩笑了’。 　　面对霸霸们的回答，苏梦萦童靴只能用面无表情死鱼眼来诠释此刻的心情。 　　“哎？梦萦。”小娟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我觉得你舅舅很像一个人。” 　　“谁？”不仅仅是苏梦萦好奇，就连小伙伴们也很是好奇。 　　“不是长得像，是那种感觉很像。”小娟补充。 　　“哎呀，你快说是谁？”王静雅好奇死了，着急得摇晃了一下小娟的肩膀。 　　“你们不觉得……梦萦的舅舅。”小娟顿了顿，“很像‘花爷’吗？” 　　“哎？！这样一说还真是。”小伙伴们附和。然后一起扭头看向苏梦萦，纷纷投以羡慕的小眼神儿。 　　苏梦萦？苏梦萦暂时不想和已经瞬间变成自家不孝舅舅小迷妹们的小伙伴说话。 　　……哼~ 　　╭(╯^╰)╮ 　　而宋意就恰好这个时候跟在自家父亲身后，和大哥一人一边上了阶梯。这一路上把苏梦萦的小表情看得一个清楚，只是这个时候上前实为不智，就只是在经过的时候笑看了她那小模样一眼后，才收回眼神跟着进了剧院。 　　他这一眼正扒拉着头发的苏梦萦没看见，但周围却有无数有心人，至少小伙伴儿们是看得真真的。但不确定，只好迟疑的卡开口对苏梦萦说，“梦萦，刚才宋先生的公子经过的时候看了你一眼也。” 　　“唔？”苏梦萦听了，扭头望去，却没看见人。 　　——刚才的关注点一直在自家不孝舅舅上，所以苏梦萦完全没看见宋意。 　　看看已经不见人的剧院大门，苏梦萦收回眼冲小伙伴们一笑说，“估计是看见我刚才被舅舅拎起来了，觉得好笑就经过的时候多看了一眼吧？” 　　这倒是有可能。 　　小伙伴们点点头，赞同苏梦萦的说法。 　　等宋先生进去后，又有些北平城有名气的商界人物陆续进场，中间苏梦萦他们还看见了高立冉、朱丽燕他们。原来人朱丽燕是跟着高立冉进去的，不然凭借着她家现在的状况，哪儿能这个时候进戏剧院。看见苏梦萦她们站在一边时还很是得意，可惜得意了没两秒就被高立冉看见她们，并走近询问要不要一起进去而变得瞬间难看了起来。 　　就像自己的丈夫当着她的面找了其他女人。好笑得很。 　　苏梦萦等人自然是拒绝了，反正她们不是不能进，就是晚一点而而已，所以实在没有必要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麻烦人家。 　　最重要的是，她们不想和朱丽燕走一块儿。 　　总觉离得太近有些东西会传染似的。 　　不过大家还是很有礼貌的谢过了高学长的好意，毕竟人家有心上前一问不是？不想前面已经进去的白伊槿学姐和王丝娜，后者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目不斜视直径离开的。而前者也只是冲她们点了点头，半字没提‘要不要一起进去’的客套话。 　　相比之下高立冉实在好了太多。 　　既然苏梦萦等人婉拒，高立冉也就不再说什么，冲她们笑着点了点头后就重新拾阶而上，和已经站在剧院门口处等着自己的长辈汇合，朱丽燕跟在高立冉的身后。 　　“立冉，那些人是谁？”开口的老人头上带了抹额，上镶一颗混元漂亮的东珠，很是贵气。唇边的法令纹极深，一看就是个不好想与的老人家。现在明明开口问的是苏梦萦等人，却连看一眼就欠奉。将蔑视做到了极致。一面问高立冉的时候，一面自然的伸出手，悬顿在空中。 　　高立冉见了，忙将自己的左手送上去，扶住家里的老人，并回答，“那是学校里的学妹们，也是来看剧的，我刚问她们要不要一起进来。” 　　老人听了，并未点头，依旧平视前方淡淡开口，“你高家最有出息的孩子，平时应多结交和你身份相符之辈，譬如白家、王家之流。至于这些小门小户出来的……”后面的话并未出口，但已不言而喻。 　　“奶奶说得对，燕儿也是这样想的。”跟在高立冉身后的朱丽燕讨好接嘴，却没得到老人的一个斜眼不说，高立冉还扭头微瞪了她一眼。 　　让朱丽燕感到讪讪的同时，又有些委屈。微低了头闭嘴继续跟着了。 　　而门外，终于快到苏梦萦他们进去的时候，有两名正在上阶梯的商人打扮的人看见了苏梦萦，年轻一点的那个眼前一亮，脚尖一转就直径朝苏梦萦的方向而却，到她们面前后，在一群小姑娘面面相觑莫名的神色中笑着弯身看着苏梦萦，“这位小少爷，你要不要跟着我进去啊？” 　　此生以来第一次被搭讪的苏梦萦：……(●—●)？？？？ 　　一边的小花儿一看俯身看着自家小姐的陈阚，突然觉得他的眼神很想自己村口某个癞子看村里小男孩儿的眼神。古怪，又邪恶。 　　在意识形成前，上前一步挡在了苏梦萦前面，盯着陈阚的眼睛，目光清澈大胆，“谢谢这位先生，但我家小姐等下自己会进去的。” 　　小姐两字，咬得极重。 　　“小姐？”陈阚一愣，心中懊恼还未涌上来，就听见身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怎么了？” 　　小花儿眼前一亮。“敬亭少爷。” 　　沈敬亭身后跟着两巡警，嘴里叼着吃路边儿烤串儿剩下的竹签，双手插兜，脚下军靴踢他着就上来了。气场十足，惹人侧目。 　　嗯，身后跟班儿还抓着一把才烤好的牙签儿肉，苏梦萦仔细一看还是熟人，是以前去银行取钱遇见的那两个搭档。 　　沉默寡言稳重的那个手上拿着一把烤肉，另一个则一手一串儿吃得正欢。 　　原本等在一边的生意伙伴见了，忙上前往陈阚身边一站后笑，“哦，老总，没事没事。是我们认错人了。” 　　“哦，认错人了啊。”沈敬亭呲牙一笑，露出一点森白的牙齿，头一偏将叼在嘴上的竹签吐掉，微侧身依旧保持着双手插兜的姿势，朝下放一仰下巴。姿态嚣张得帅气。 　　马上就有另外四人巡警跑了上来。 　　立正站好，敬礼。“长官！” 　　“你们怎么查的人。”沈敬亭睨着眼看都不看身边已经脸色难看的陈阚和他的生意伙伴，懒洋洋，“这两位先生有些困难，你们帮把手。” 　　“哎？！” 　　生意伙伴一惊，刚想说什么，就被巡警的一声‘请吧？！先生！？’给吓得憋了回去了。和陈阚互看一眼后，焉焉儿的被四名后上来的巡警四个方位一人保护着重新走下台阶。 　　半点不敢在这里嚷嚷‘北平警察厅欺负外地人’的话。 　　估计……这场话剧的票钱，是要浪费了。 　　沈敬亭这才收回眼神，依旧双手插兜的至警帽帽檐下睨视苏梦萦，下巴微抬，冲小花儿淡淡开口，“做得好。” 　　而他身后握了一把牙签烤肉的巡警，正默默的给小姑娘手里一人塞两串。 　　临了，小花儿的手里还多一串。做完这些后，才重新站直退回沈敬亭身后。 　　不孝舅舅抬头看了看守在戏剧院门口的话剧负责人，朝笑眯眯撸串中的另一巡警看了一眼，对方叼着烤串儿就几步垮上去找人了。耳语几句吗，指指苏梦萦她们，然后在对方点头后笑眯眯的伸手拍拍人肩膀，却抹了人一手的油。赶紧溜回来重新在沈敬亭身后站好。 　　挺胸抬头目不斜视。嗯。假装自己很正经。 　　这时沈敬亭才冲苏梦萦和她的小伙伴儿们微微一笑，抬抬下巴，指了指门口说，“快进去吧。” 　　“谢谢舅舅！” 　　整齐，一致的声音。 　　唯二没开口的除了小花儿就是苏梦萦了，她左看看，右看看后，慢慢的面无表情死鱼眼。 　　……得。现在自己的小伙伴不是小迷妹了。 　　这是要和自己抢舅舅呀。 　　苏梦萦：……(╯‵□′)╯︵┻━┻ 　　友谊在这一刻，荡然无存 。 第53章 吃吃吃 　　苏梦萦面无表情死鱼眼的一手一根儿烤串和依旧热烈讨论着自家舅舅的小伙伴儿们, 朝话剧厅走去, 一面按照票上的数字找位置坐下。哼唧哼唧。 　　……哼, 招蜂引蝶的不孝啾啾。回去就让亲爹打断他的腿。 　　嚼嚼嚼，样子特别可爱。旁边一直拿着自己三串一口没动的烤串儿, 见苏梦萦吃完自己那份了, 就抿着笑默默把自己手上的递过去。 　　苏梦萦看着自己眼前的烤串儿一愣, 扭头看向小花儿。笑嘻嘻抽了一串, 剩下的推回去，示意小花儿自己吃。 　　吃的时候还前后甩着还差那么一点才沾地的小短腿，吧唧吧唧。 　　宋意大马金刀的坐在二楼包厢的椅子上, 垂眸看着下方一群活泼洋溢，时不时凑一起叽叽喳喳几句的小姑娘，视线又在苏梦萦那头小短发上停了一会儿后才收回眼，头微微一偏, 站在身后不远的精瘦男人就上前一步, 俯身下来。 　　耳语几句后精瘦男人默然的退后, 悄然无息的出了门。 　　等门重新掩上后, 半合着眼听着台上还未开场，为怕客人无聊特意准备的弹唱轻打着拍子的宋先生, 这才睁开眼, 看了已半月不见的宋意, 微微一笑，“你这个左右手倒是不错。” 　　话少、聪明但踏实本分，最重要的是知恩图报。 　　“是, 多亏了阿大。”宋意点点头。他比之前黑了些，但也是漂亮的小麦肤色，眉宇间似乎也因为这样多了几分沉稳之色。 　　坐另一边的宋琸听了，也从台上收回眼看了宋意一眼，表情是难得的轻松。 　　阿大，就是之前帮宋意和苏梦萦引开那些匪人的阿狗。多亏了他流浪了很长一段时间，中途多少自己摸索到了一些藏匿行踪的本身，所以一路有惊无险的到了宋家。 　　也因为这样宋意直接将他收了做自己的左右手，这半月带上他，以及其他人直接将之前那群匪人清了个干净。朝警察厅的大牢里塞了不少人。也终于借此竖了威信，再无人在背后喊他‘宋三’，而是‘三少’。 　　父亲说得对，人要自己立起来才行。卢海的事大哥已经帮他抗了不少，剩余的，必须自己来做。 　　人就是这样的，数十载的时间也许都在迷茫，可往往又能在几个瞬间突然成长。 　　虽最好的结果是能不见血收拾掉那群匪人，可实际操作起来的时间却根本是痴心妄想。兔子急了都会咬人，更何况是原本就在刀口上舔血的人。加上宋意此番原本就带了树威的意思在里面。 　　所以最后活着进了大牢的，都是些小虾米。 　　中间血腥，不便细说。 　　宋意，现在算是踏出了他再次成长的一步。 　　——————————————————————- 　　阿大从包厢出来，悄无声息的至外关上门后才朝通往一楼大厅的楼梯处走去，迎面走来两位世家小姐，面容姣好，尤其是年龄略涨的那位更是清丽动人，唇角天生带了三分笑意，让人见了自然就容易心生好感。至于走在她身边的，年龄稍小，但也是十六七岁的大好年华，正努力和身边的人说话，口称‘伊槿姐姐’。 　　阿大目不斜视脚步微停的和两人插肩而过，就连经过后从背后传来的小声嘀咕也充耳不闻。 　　三少交代他给梦萦小姐送些解渴的水果，再准备一些看剧时的果脯之类，自然是这件事更加重要了，至于无关紧要的其他人？ 　　在乎什么？ 　　—————————————————— 　　“哪家的下人啊，一点礼貌都没有。”王丝娜跟在白伊槿身后，一前一后停下来回头看刚擦肩而过的精瘦男人，小声嘀咕。 　　之所以小声是因为那人右眼眉梢、眼角有约三寸长的狰狞疤痕，虽然现在已经好了，但依旧有些吓人。 　　嘀咕完后王丝娜看向白伊槿，“是吧？伊槿姐？”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白伊槿的脸上有些苍白，她看着早就下楼不见的阿大，有些怔怔，脸上神情带着一些不解。似乎刚才那人不应该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一样。 　　但眼神中又有些不确定的疑惑，所以王丝娜又连叫了两声后才回过神来，眼里极快的闪过不耐后才笑着看向王丝娜，“怎么了？丝娜？” 　　“伊槿姐，你想什么这么出神啊？”说完张望了走廊尽头，“刚才那人是你认识的吗？” 　　“怎么可能认识。”白伊槿笑了笑，“走吧，戏剧等下就开始了。” 　　“好。”走了两步后，“伊槿姐，我能到你包厢和你一起听吗？不然等下我妈又要在看剧的时候各种念叨了，挺烦她那些念叨的。”王丝娜有着她这个年龄对父母的小叛逆，最重要的是她总是吐槽苏先生故事的那些话让王丝娜很不喜欢。 　　“这……抱歉丝娜，今天我爸爸叫了叔叔家的人，没多余的位置呀。”白伊槿很是为难，叹气娇嗔，“你也是的，为什么不早跟我说，这样我就能和爸爸提前说了。” 　　语气亲昵一点都不见外，像从小交好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的两人。 　　“哎……没事。这不是没提前给你说嘛。”王丝娜有些小失落，但马上反过来安慰为了自己的事微微烦恼的白伊槿，“反正有爸爸在，我想我妈也不会太过分的。” 　　“这样啊？那实在是太好了。” 　　两名少女继续前行，声音渐小。 　　而话剧，即将开始。 第54章 吹吹吹 　　钱重艳的《第七个人》大获成功, 甚至连上海、港都都发来邀请函希望‘艳尊’能去演出。而跟着火的自然还有原作者‘苏老爷’。可惜明明这位目前在北平最富盛名的先生, 偏偏却神秘得很, 让无数大报社，譬如北平报想要挖人都找不到门路。这中途甚至还派了和蔡编辑交好的主编请饭喝酒, 试图挖出一些内幕都无果。实在是让人生气。 　　但也因为这样的盛誉, 原本星月报准备让蔡编辑试着催一催苏先生, 看看能不能乘着话剧《第七个人》的热映, 马上着手写下一个故事的念头也暂时打消了。 　　就怕蔡编辑去苏先生家的时候被其他同行、媒体什么的跟踪，被其他报社给挖了去。甚至连夜专门针对‘苏老爷’的信件往来、接收等专门做了相对的防范措施，专门有对应的负责人, 争取做到继续保护住神秘的‘苏老爷’。并且马上提高了苏梦萦的稿费，从原本的千字两元，直接飙升到千字六元的水平。 　　要知道这个价格已经非常高了，只比最顶级的著名作家张先生低一点点而已。 　　不过缺乏常识的苏梦萦童靴对这些自然是不清楚的, 后来听自家二叔无意中提起的时候才知道。现在她正努力的想着送王静雅什么生日礼物呢。 　　第二天是周末, 苏梦萦刚换好萌帅的衣服就准备下楼吃早饭, 然后出门去街上逛一逛。小花儿虽然现在已经考完笔试, 但接下来近一个多月的时间却是实际操作，学习如何进行急救、紧急包扎等。 　　听说还要学解剖小白鼠、兔子之类的, 光是听苏梦萦都替小花儿感到辛苦。 　　所以这家里目前最起早贪黑的估计就是小花儿了。 　　出了房, 刚走至楼梯栏杆处, 苏梦萦一眼就看见站在宋先生身后的宋意，眼前一亮后就笑眯眯的喊了声‘哥哥’，惹得楼下厅内的人都朝她看了过来。宋意也不例外, 头一抬和苏梦萦四目相接后深邃的眼眸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像原本浮了层薄霜的江水遇阳即化了一样。 　　嘴角笑意一展，薄唇略启，露出一点点洁白的牙齿，在那张健康肤色的脸上显得极其好看。看得苏梦萦都怔了一下，然后眨了眨清透的小鹿眼。愣了一下才下了楼。 　　……哎呀，一不小心被帅到了一下。 　　苏梦萦抓抓短发。 　　看在眼里的苏予然和腋下夹着警帽准备出门的沈敬亭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出点深意。沈敬亭耸耸肩，朝家里人和宋先生说了声，又冲宋意弯着似笑非笑的桃花眼点了点头后，才长腿一跨迈过门槛往大门走去。 　　至于苏爹嘛，正端着碗筷看着冲送上新碗筷的胖婶儿笑了笑的宋先生。面无表情死鱼眼的表情和苏梦萦如出一辙。“……你大清早就跑我家蹭吃蹭喝，是什么个道理。” 　　“哦。”宋先生笑得从容，知道在这里没人帮他添饭，就自觉的自己动手舀了半碗白粥后，才笑眯眯抬头看向苏爹，一脸无辜，“我是看我家阿意来找小梦萦，就顺道一起过来了。找你去钓鱼啊，顺便把老吴叫上，到时候叫飘香阁的王厨子做个全鱼宴。” 　　苏爹听了，舀了勺粥喝才放下碗，冲苏梦萦招招手，“宝儿，快来吃早饭。” 　　“哦。”苏梦萦看看站在宋先生身后的宋意后，才朝饭桌走去坐好。看看热腾腾的小笼包，水煮蛋，蒸饺还有白粥后，又扭头看看宋意。“哥哥，你吃点儿不？” 　　你看你老子，多么自觉的就坐下来并端起了碗筷呀~你得学着点儿~ 　　苏梦萦萌哒哒的看着宋意。 　　从小姑娘出现开始，宋意看她的眼里就带着淡淡的笑意，现在听她这样一问，再看看她眼里藏着的小表情，刚想笑着回答说他不饿，旁边端着碗筷的苏爹已经轻哼了一声。 　　“一个二个的，都到我家蹭吃蹭喝。” 　　得，苏爹还气宋意之前连累了自己的事呢。苏梦萦毕竟是自家苏爹的宝儿，虽然做不了小蛔虫，但小棉袄还是可以做的。所以听苏爹这样一说后，苏梦萦就默默的端起自己的小碗，看了宋意一眼后就乖巧吃饭了。 　　她可是个从来不会胳膊肘往外拐的乖宝。所以……抱歉啦，哥哥。 　　那副‘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我帮不了你呀呀呀呀~’的小眼神瞅过来，让宋意又是一笑后冲苏爹微微俯身，“谢谢苏伯伯了，我吃了早餐出来的。” 　　苏爹又哼一声。 　　全程宋先生都垂眉低眼，含笑吃早餐，一句话都没帮自家儿子。惹得苏梦萦在一边默默啧啧，颇替哥哥可怜他有个胳膊肘就没朝里拐过的粑粑。 　　啧啧啧，真可怜。 　　终于看得心满意足的苏予然擦擦嘴，推椅而起，超苏爹和宋先生微微颔首后笑着开口，“老爷，你们慢用，我出门了。” 　　“哦？今天这么早出门？”苏爹看向苏予然，另一边的苏梦萦乘机偷偷摸摸的拿了颗白水蛋放包包里，继续装模作样的喝粥。 　　苏予然看了苏梦萦一眼，宋意敛眼低垂，但嘴角柔和。 　　宋先生嘛……继续充耳不闻专心喝粥吃小笼包。 　　“哦，之前城西那家租户不是到期未续了嘛，邀我今天去算下租金。”苏予然不动神色的收回眼，淡淡开口。 　　“就是那家……小伙计不小心被雨积水淹死的？”苏爹问，见苏予然点了点头后，一些唏嘘，“这真是无妄之灾，明明早在半年多前就查明了真相证明那小伙计是自己醉酒不小心淹死的，偏偏还是有人冲人家说三道四指指点点，实在是恼人。” 　　苏予然笑着听完后出言安慰，“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反而是件好事。”顿了顿后说，“等下，我会少算他一些的。” 　　苏爹点点头。表示赞同。 　　苏梦萦冲苏予然喊了一声‘二叔慢走’后，继续捧着自己的碗喝粥，清透的小鹿眼通过碗的边缘滴溜溜的看着餐桌上的早餐，像是在计算什么似的。 　　宋先生看着苏予然的背影出了苏家大门，才扭过头来看向苏爹。闲聊，“刚才说的，是半年前敬亭他们侦破姓杜的小伙计吧？” 　　“可不是。”苏爹重新端起碗筷，瞄了苏梦萦一眼后微微皱眉，“宝儿，你今天早上怎么只喝粥？吃点儿小笼包，还有蒸饺。” 　　“哦。”苏梦萦应着，夹了颗蒸饺放自己面前的醋碟里。 　　见苏梦萦乖乖做了后，苏爹才继续和宋先生闲话，“对，那青年我后来听予然说过，从小就歪了，哎……只能说是命吧？” 　　宋先生点点头，“对了，他叫什么来着？杜？” 　　“好像叫……什么生？”苏爹想了想，突然想起，“哦，月生。杜月生。” 　　话音刚落，一旁刚喝完最后一口粥的苏梦萦咳得惊天动地。吓得厅内都朝她看来，苏爹更是连筷子都丢了，不过速度上没宋意快。人大步向前就几步跨过来，帮咳得脸都涨红的苏梦萦轻拍背脊顺气，单膝跪地满眼关怀，“怎样？好点了吗？要不要喝点水？” 　　苏爹在一边连连点头，还是人宋先生倒了水过来，递给苏爹。 　　“来宝儿，快喝口顺顺气。” 　　好不容易停下来的苏梦萦摇摇手，满脸通红眼泪汪汪的看了看厅内的三人，声音略哑的开口，“没事没事，就是不小心呛着了，没事。” 　　“你吓死我了。”苏爹一点恼意都没有的假装责怪看苏梦萦一眼。 　　“……”她才要被亲爹刚说的名字吓死了有木有。 　　不过想想，估计也就是名字相似而已。所以苏梦萦也没追问，朝苏爹笑嘻嘻的摆摆手，跳下椅子，“爹，我吃饱出门了。”顿了顿，半点不客气抬头看向宋意，“哥哥送我去吧？我要去给人买生日礼物。” 　　宋意点点头。 　　“那爹再见，宋伯伯再见。”说完就准备拉着宋意往外跑。 　　“回来。”苏爹虎着脸，等苏梦萦回头后说，“拿个小笼包。”顿了顿，“只喝点儿粥怎么行。” 　　“哦。” 乖乖点点头，看看自己的手后抬头冲宋意笑，“哥哥帮我拿，我怕烫。” 　　宋意听了，也就一句一个动作极其配合的拈了个小笼包，用食指和拇指捏着，无名指垫在包子底上，想小姑娘身边听话威严的德牧，沉默又信得过。 　　“还有你醋碟里的饺子，……浪费。”苏爹指指苏梦萦一筷子都没动过的碟子，又轻飘飘的瞪她一眼，试图吓唬住自家的宝儿。可惜苏梦萦早在一岁前就已经充分的了解了对她而言苏爹就是一只纸老虎的事实，缩缩脖子做出害啪的样子也已经是很给自家爹面子了╮(╯▽╰)╭ 　　所以此刻苏梦萦听了她爹话，配合的缩脖子，像别着飞机耳的猫。 　　皱了皱鼻子嫌弃的看了眼被醋泡得有些过的蒸饺，小鹿眼一亮就拿起筷子端着碟子抬头冲宋意笑眯眯，“哥哥，吃颗饺子。” 　　宋意看看夹在筷子上沾满了醋的蒸饺，又看看苏梦萦。 　　俯身弯腰，长而直的睫毛敛垂，凑近筷子边，慢慢张嘴将饺子吃进嘴里。 　　抽身时才眼帘一抬，看了苏梦萦一眼。眸子深深，惹得笑眯眯的苏梦萦忍不住又眨了眨眼。 　　……咦？ 　　苏梦萦：……/(/●/—/●/)/？？？？？ 　　————————————————————- 　　等出了苏家大门，苏梦萦才放开宋意的手并回头看了一眼后，笑嘻嘻的从布包里掏出水煮蛋递给宋意，“喏，专门给你的，快吃吧哥哥” 　　宋意笑，左手摊开，手心朝上让苏梦萦将水煮蛋放自己手上。入手温热，很是暖心。眼帘一掀看着苏梦萦，“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嗨，宋伯伯都到我家蹭吃蹭喝了呀。”老子都没吃，你作为儿子的会吃了？苏梦萦一脸了然，“我一看宋伯伯那么坦然的坐我家饭桌上，连掐指一算都省了。” 　　宋意笑，眼角一弯，冲淡最近郁结在眼底的淡漠感。忍不住握着鸡蛋伸出食指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呢，“鬼丫头。” 　　“嘿嘿嘿。”苏梦萦笑嘻嘻，“我们现在可是有过命的交情呢。”看看他右手还捏着没吃的小笼包，示意他，“呐，小笼包快凉了，赶紧吃啊，香菇青菜的，特别好吃。”最重要的是胖婶儿知道苏梦萦不喜欢肉太多，所以馅儿里还加了点花椒末提味儿，味道鲜而不腻。算是苏家的独特做法，外面都没有的。 　　才说完，白白胖胖的小笼包已经到了她的嘴边，宋意在苏梦萦有些楞的回看中微微一笑，将鸡蛋往苏梦萦的手上一塞，然后左手摊开放置她圆润的下巴下，说，“吃吧。” 　　顿了顿，又说，“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梦萦握着又重新回到自己手上的水煮蛋，看看递至嘴边的小笼包，又看看他另一只接在她下巴处的手，忍不住……又眨了眨眼。 　　……咦——？？ 　　……/(/●/-/●/)/ 　　——————————————————————- 　　等苏梦萦在宋意带着笑意的注视下一口把小笼包嗷呜吃嘴里后，才嘟嘟囔囔含糊不清的重新拉着宋意往巷口处走，“快点，我前两天听说香阁今天上新品，早留意了。去晚了就没了。” 　　“不会。你看上的就肯定有。”宋意任由她拉着往巷口走，并看看天色后说，“这个时候去太早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螺蛳粉？” 　　不过说完后就看见苏梦萦那张塞得像只小仓鼠一样的脸转过来，小鹿眼又圆润又明亮。不过就是略带古怪的看着他。 　　惹得宋意微挑了眉峰，笑问，“怎么？” 　　“……哥哥，……你这是去哪儿修身养性回来啊？还真让我有点不习惯。”苏梦萦扣扣脸颊，微微移开眼。 　　她啊……一直都是从头到尾的蜀黍粉，对那种又成熟又稳重重点是长得还很好看的蜀黍级别向来没什么抵抗力。偏偏面前的哥哥吧……消失半月后居然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实在是让人感到……很是难以克制她的少女心呀呀呀呀~ 　　以后还怎么好好做盆友？？？嗯嗯嗯？？？？ 　　正想着，头上传来轻微的呼噜。抬眸一看就看见宋意夹杂在青年和男人之间的笑来。 　　“没关系。”他慢慢开口，顿了顿。 　　——“你会慢慢习惯的。” 　　“……” 　　嗯。这哪里是修身养性，苏梦萦默默想。 　　这分明是修炼了妖术回来呀呀呀呀呀…… 第55章 吋吋吋 　　才走出小南巷, 宋家停在街边的黑色小轿车就缓慢平稳的驶了过来, 然后驾驶座打开, 从里面下来一瘦高的汉子，清爽平头, 眉很浓, 眼略小且狭长, 配上他嘴角边的两道法令纹, 天生就带了凶相，偏偏右眉角，太阳穴处还有一狰狞的一块疤, 更让人见了第一印象就觉得不好惹。 　　偏现在看见宋意和苏梦萦后软了脸上的神情，双手并拢自然垂于身侧，微微颔首，“三少, ……梦萦小姐。” 　　苏梦萦盯着面前的人有些楞, 视线不由的凝在他的右眼角上的伤疤上, 愣了好一会儿才不太确定的开口, “……阿……狗？” 　　面前的人笑着点点头，沉默寡言。 　　“现在要叫阿大了。”宋意看着苏梦萦说, 眼眸里含着笑, 显得内敛了许多。 　　但要是叫苏梦萦来形容的话, 那就是以前是骚在皮相，现在嘛……是闷在骨子里╮(╯▽╰)╭ 　　不过苏梦萦现在正看着阿大脸上那块疤痕发愣，所以暂时是想不出其他的。直到阿大被看得有些窘意后, 才微微的偏头，借着做出‘请’的姿势避开苏梦萦的视线，“三少和梦萦小姐快上车吧打？别着了凉。” 　　“走吧。” 　　在宋意这句话后苏梦萦才回过神来惊觉刚才自己一直盯着人伤疤处看的举动有些失礼。在宋意先一步帮她拉开后车车门坐上去，宋意跟着进入关上门后，苏梦萦微向前探了身，手支撑着前座椅背冲阿大歉意开口。“阿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一直盯着你看的，主要是你长得跟我曾经见过的一个人很像。” 　　“没关系的梦萦小姐。”阿大回头一笑，“我这条命都是您跟三少救的，盯着看两眼算什么。” 　　……嗯。好担心按照台词剧本下一句就是‘我连人都是你们的’话。好在这只是苏梦萦的想象而已。 　　“……哪里哪里，只是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苏梦萦连连摆手，她和苏爹一样，爱看游记和各种武侠江湖类的话本，多少有些‘豪气’在里面。 　　阿大听了，并未同她争论，只是双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对后座的苏梦萦说，“梦萦小姐请坐好，我要发车了。” 　　“哦。”苏梦萦乖乖坐好。 　　看她坐好后，宋意才笑看向她闲聊，“你见过和阿大长得很像的人？” 　　“嗯。但仔细想想，……似乎又是自己记错了。” 苏梦萦扣扣脸，笑嘻嘻的岔开话题，“哥哥，不是说吃螺蛳粉吗？我们去哪里吃？”她早上就吃了一碗白粥，一颗小笼包，虽谈不上饿，但也没饱腹感，点一碗小份的螺蛳粉还是能吃下去的。 　　“走吧，我带你去，那家螺蛳粉味道很正。”宋意笑着。 　　“好哒~” 　　清脆响亮的回答，惹来宋意忍不住伸手用手指勾了勾她细软的发。 　　吃完螺蛳粉后继续朝香阁的方向驶去，至于为什么苏梦萦看见阿大会露出和白伊槿相似的神色，完全是因为，这是一位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出现，更不应该在宋意身边出现的人物。 　　当初苏梦萦看书时，文下不少人都曾调侃阿大完全可以单拎出来，成为一本以励志人生为主线的男主角。标题完全就可以用‘一个乞丐是如何最终成为北平仅次于宋先生之下的黑道大佬的故事’。 　　苏梦萦让宋意给阿大钱和吃的时，并不知道他是谁，甚至即便他那个时候露出样貌，她也认不出这个在路上恰好碰见的乞丐，以后会成为女主角身后另一个默默守护的强大男人。 　　……对。守护女主角。 　　毕竟她当初看书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有十几年的时间，能记得大概已非常了不起，所以细节上记不清也情有可原不是。 　　但现在回想起来，苏梦萦才惊觉自己有可能在无意中破坏了原本属于白伊槿的金手指之一？ 　　因为阿大第一次出场确实是一个乞丐的方式，但却是正被一群人毒打，说他偷了钱。而宋意正站在北平附大校门准备将自己买的红玫瑰亲手送到白伊槿的手上。白伊槿看见一边被殴打的阿大心生不忍，对宋意说‘如果他救了那个乞丐，自己就答应他和他一起吃饭’的请求。 　　就这样阿大因为白伊槿的一句话被宋意所救，并为了讨好白伊槿让阿大进了宋氏。而阿大也凭着自己的本事最后成为了宋琸身边的左右手，并心中一直视白伊槿为恩人，最后书中快结局时，白伊槿因为难产差点大出血不治身亡都多亏了阿大时刻关注着白伊槿的动向，第一时间找来了最好的大夫把白伊槿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虽从此以后白伊槿要长年卧病在床，但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也因此，宋琸在事后办满月酒，宾客齐全，众目睽睽之下以‘宋先生’的身份亲自给阿大倒了杯酒，看着他笑意盈盈的说了‘谢谢。’ 　　【……多谢。阿大的及时。】 　　因为这是最后一章，略有烂尾嫌疑，所以苏梦萦对宋琸曾经说过什么的记得还是蛮清楚的。 　　之后没多久，苏梦萦就到了这里。 　　不过想想反正阿大起到的作用是在女主难产的时候及时请了医生，作为不小心破坏了她金手指之一的孩纸，苏梦萦决定等她快生的时候提醒一下宋意，提前安排最好的医生就是了？ 　　这样一想，心中刚升起的心虚感也就烟消云散，又能好好逛街了。 　　—————————————————————— 　　宋家的车才停稳，香阁的掌柜和伙计已经迎了出来，宋意刚跨出车门已经迎来对方热情招呼声，微哈腰显得恭敬，“蓬荜生辉啊宋三少，我就说为什么今天还未起床就听见窗外喜鹊叫呢，原来是小东西给我提醒儿呢。” 　　宋意冲掌柜微微一笑后，扭头看向车内，弯腰伸出手，“来。” 　　等苏梦萦搭着宋意的手出来又迎来掌柜一阵恭维之词。就连向来自诩面皮并不薄的苏梦萦都有些吃不消，偷偷看身边宋意一眼，却惊讶的发现人家脸上连一点不好意思的影子都没有。 　　看样子这半月未见不仅仅是把宋三公子的肤色稍微晒深了一个色号，就连脸皮似乎也顺便晒厚了。 　　阿大留在车内，就宋意和苏梦萦在掌柜的殷勤带路下直径上了二楼雅间。 　　瓜果点心香茶等已准备齐全，宋意在苏梦萦坐好后才隔着茶几坐在另一边，看向她，“你想买些什么？给掌柜的说吧。” 　　“哦……”苏梦萦略硬着头皮迎上掌柜的殷勤的眼神，笑得勉强，“……其实我就是想给我同学买个生日礼物，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听人说的彩蜜？那个我想看看。” 　　苏梦萦和掌柜的说话时，宋意从位子上站起来慢慢踱步四处看。 　　二楼说是雅间，其实更像是个VIP标准的卖场，所以周围依旧是有各种精致小饰品、香膏、香水之类的。总之卖的都是女孩子感兴趣的东西。 　　“是七色粉吧？”掌柜的一听就明白苏梦萦说的是什么了，先称赞苏梦萦眼光好后，一扭头身边一直跟着的小伙计已经手脚伶俐的把东西用以红色天鹅绒做底的盘子盛着，送了过来。 　　交给掌柜后，再由掌柜捧着放在苏梦萦身边的茶几上，微躬身介绍，“这香粉整个北平现在也只有我们香阁有了。虽有些小贵，但却很受欢迎。它和其他的香粉不同，有白、黄、内黄、玫瑰、牡丹、绿、紫色，所以被称为七色香。” 　　苏梦萦听了掌柜的话后点点头，看向身边的掌柜请他打开盒子给自己看看。 　　很简单的圆盒子，上面绘一时髦女郎，柳叶眉丹凤眼。老实说盒子包装用苏梦萦的眼光来看只觉一般，但也不难看就是了。只是现在的海报等其他彩图，都有这个时代独特的气质，一种素雅感。 　　盒子打开，里面是压成了粉饼的香粉，最重要的是里面层层叠叠七种颜色，居然让苏梦萦突然就联想到她那个时代的某个牌子的蜜粉。只是后者是做成了小球形状的。 　　而另一边宋意正看上了柜子里的某个小瓶子，指了指后跟在他身边的伙计就连忙拿了出来，在旁边干净洁白的丝巾上沾了些，双手递至宋意面前。 　　宋意俯身，略嗅后摇头，眼角瞄见玻璃柜里有一盒只有银元那么大小的浅紫色盒子。 　　“这个多少钱？”苏梦萦觉得这香粉做王静雅的十八岁成人礼礼物实在是太合适，味道也不浓，适合这个年龄。笑着问掌柜。 　　“这个给您打个折。”掌柜的笑眯眯，“十元。” 　　“行。”苏梦萦点点头，低头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数了十元，一抬头就看见掌柜的已经他身后的小伙计一脸懵逼。忍不住跟着眨了眨眼后才疑惑的把钱递向掌柜，“劳驾您给我包一下？” 　　展柜懵逼，终于忍不住看了旁边拿着浅紫色盒子正研究的宋意，又看看苏梦萦，终于脸上带了些‘干啥玩意儿？’的尴尬笑来，“这个……这个……” 　　偶尔香阁也会来那么几次这种情况。爱逞强一定要自己买单脾气超拧的女孩儿，和一定要帮女儿买单在一遍瞪眼掌柜一脸‘你要是敢收她的钱劳资就把你这里给拆喽’的霸道少爷。明明买的东西也不多不贵，偏偏却没有一次例外的让掌柜的感到无比头痛。巴不得他们可憋再来了。 　　难道……今天又要这么不幸的来一出老戏码？！ 　　小姐少爷们呐~你们干脆换了衣服上台上唱一出吧…… 　　都怕了‘你不让我自己买我偏要自己买’和‘你偏要自己买我偏偏要给你买’的戏码了。 　　苏梦萦是谁？看过无数套路小说、电影、连续剧和漫画的孩纸有木有，一看掌柜这个样子多少都猜到了。笑眯眯的将钱往茶几上的红盘子里码放好后说，“我这是给同学买的礼物呢，可不能让哥哥给钱。是吧哥哥？” 　　后面那句话是扭头对宋意说的。 　　“对。”宋意抬眼，眸子带着笑意，冲掌柜微微点点头示意他收下后才一边慢慢踱步过来，一边眼眸一弯笑着对苏梦萦说，“我只给你买。” 　　“那是~”苏梦萦得意洋洋，笑嘻嘻。 　　要是店里多来几对儿这样的客人该多好啊…… 　　掌柜笑中带泪无比庆幸的端着红盘子下去给苏梦萦包礼物去了。 　　宋意往苏梦萦面前一站，将已经打开盒盖的盒子往苏梦萦面前一递，笑问，“这个喜欢吗？” 　　“是什么？”苏梦萦一面问，一面凑近微嗅。香味很淡，想开了一天后的茉莉花，淡雅清新。很是好闻。再探头一瞅，就看见里面如羊脂白玉的膏体状，“香膏？” 　　香膏，算是一种固体香水，但膏脂又有润肤的作用。在苏梦萦眼里，就犹如宝宝霜一般的存在。 　　“味道还挺好闻的。”苏梦萦笑，“但是这个抹在身上味道会变，所以……” 　　还未说完，就被宋意接下来的动作止住了未出口的话。旁边的伙计无声无息后退几步，转身假装盲目去了。 　　修长有力的手沾了些香膏在指腹上，然后很自然的抹过苏梦萦白皙娇嫩的右脸颊。 　　手停她小巧的耳垂下，虚扶着。 　　宋意弯下腰，脸微侧凑近，微微敛眼，在距离苏梦萦还有一指的距离时停下。微嗅后睫毛一掀，露出深邃的眸子和此刻显得有些傻兮兮的苏梦萦对视。 　　唇角微染了些笑。 　　“……比刚才好闻些。” 　　“……” 　　……咦？？？？ 　　苏梦萦：……/(/●/-/●/)/ 第56章 叶叶叶 　　班上大部分人的年龄都在17、8岁的年龄, 都逐渐成年。只有苏梦萦最小, 现在也才16岁。 　　这时的民国依旧保留了一些习俗。比如说女子的成婚年龄依旧偏小, 尤其是越贫穷没读过书的女孩儿，出嫁的时间就更早, 有些十三四岁就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衣服, 被媒人盖一张红色的喜帕, 就这样去了夫家。而唯一的装扮估计就是头上的一朵红花, 或者一截红头绳而已。 　　反倒是读过书识过字的女生，能嫁得晚些。留过洋的小姐们更是二十好几再嫁。 　　王静雅家里虽是小康的裁缝，但也是十二三岁的时候就已经订了亲, 原本十六岁的时候就应该成亲的，是王静雅求她爹，刚好未来婆家在准备大儿子的婚事，再办小儿子的稍微有些腾不出手, 所以才晚了两年。 　　过了生日后王静雅就是成年人了, 而大家也剩半年的时间就会毕业。有些小伙伴会继续进北平附大读书, 还有一些则打算出来找个轻松的工作, 中学的这些知识，足够去一些洋行、工厂做个文职了。就是钱少些, 但也足够了。 　　而还有些小伙伴则是回家备嫁。 　　明明现在都还聚在一起。一起学习, 一起吃午餐, 烦恼明天的课业，闲暇之余八卦一下某某女生的新发型，羡慕一下隔壁班穿了一身纺纱质洋装的姑娘。或者讲讲逗趣的事。 　　但这些话题里也开始夹杂着‘以后’的迷茫和困惑。就像毕业前夕都会对渺茫的未来感到莫名的彷徨大学生们。 　　即便现在还在一起, 但交谈的东西已经是彼此不同的人生轨迹了。 　　就算还有半年的学业，但王静雅也已经提前跟苏梦萦说过也许她不会继续读这半年了，因为她想用这半年的时间去找点儿事做。 　　“我读这么多的书，要是从来没出去工作用过，就嫁给别人从此洗手做菜肴，就实在白读了。所以啊……我一定得试试。” 　　说这话的时候，王静雅的眼里有星光和坚韧，让苏梦萦莫名感动。 　　曾经明明有些怯懦的王静雅，现在也勇敢的打算踏出第一步去尝试和挑战，实在不能不让她心生触动。 　　所以这也是为什么苏梦萦花了大价钱送她‘七色香’的原因。不过她打算私下提前送，这样就避免了自己的礼物价格上太过昂贵让其他小伙伴有不好的想法。等周五的时候就直径去王静雅家赴约就是了。 　　到时候拎点儿小点心就当是‘生日礼物’了。 　　这样想着，所以周一的时候苏梦萦就将‘七色香’放进了书包里，决定放学的时候找机会给王静雅。香格的掌柜很用心，送了苏梦萦一个木质的盒子来做包装盒，底部还有一小暗格，往里一按就会弹出一个小抽屉，抽屉里有把一指长的小梳，上面还专程让苏梦萦写了贺词后，马上让店里的工匠模仿着雕了上去，字迹微妙微翘。 　　不过苏梦萦的字却逗笑了宋意，原因是她有个特别的习惯。当遇见‘乚’这个部首时，苏梦萦总会在不经意见收笔前再往里弯上那么一小圈儿。 　　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卷着尾巴的小猫。 　　这次也不例外，‘祝：静雅心想事成，生辰快乐’几字，‘祝’字最后一笔就卷儿的尾巴。莫名的让人觉得萌哒哒。 　　就连刻画工匠都在宋意笑话苏梦萦的时候，笑着问了一句‘小姐，要不咱在最后画只小猫儿’。 　　然后。面无表情死鱼眼的苏梦萦就答应了。 　　中午午餐时间，依旧是和自己的‘霸霸’小伙伴儿们一起度过的苏梦萦和大家说说笑笑的回到教室。将洗干擦干的便当盒重新放进小花布的便当袋里，再放进书包里时，脸上的笑意一僵。 　　皱眉仔细将书包翻找一遍后却真的没找到。不由脸上变得难看了一些。 　　“怎么了梦萦？”苏梦萦的表情变化和举动小伙伴儿们都看在眼里，依逐渐收了面上的轻松神情，从自己位置上起身朝她聚拢，不太确定的问，“……是什么东西掉了吗？” 　　苏梦萦暂时没说话，又找了一遍确定没有后才抬头看向小伙伴，最后视线停在王静雅脸上，微微苦笑，“静雅，原本想送你的礼物不见了。” 　　“啊？”小娟儿惊讶的轻叫了一声，“是来学校的时候掉了吗？还是你其实忘在家里了？” 　　“没有。”苏梦萦摇摇头，“刚才午休之前我还摸过的。”顿了顿，“那个时候还在。” 　　“天呐！”小伙伴之一捂着嘴，“难道是有小……”偷。 　　后面一字没嚷出来，但也已经是那个意思了。 　　“梦萦，你再找找。这罪名很大的。”王静雅替苏梦萦着急，但同时也担心苏梦萦不小心冤枉了人就不好了。 　　这年头，名声可比后世值钱百倍。甚至有些人家就因为声誉被损从世交变成世仇的也不是没有。 　　苏梦萦听了，觉得王静雅说得对，也就抿抿唇将书包里的东西一件件往书桌上放，这举动自然惹得同样结束午休时间，陆续回教室的其他同学的侧目。其中就包王丝娜他们的。 　　等将东西全部码放整齐在桌上后，苏梦萦就站起身抖了抖已经空无一物的书包才重新看向小伙伴，表示东西已经全部拿出来了。 　　小伙伴们面面相觑，又仔细帮忙看了桌面上的东西后，确实没有找到任何包装得疑似礼物的的物件。 　　“东西贵吗？” 小伙伴问。 　　“还好。”苏梦萦想了想，“就是不太容易再买得到一样的。” 　　因为离开的时候，香阁的掌柜有提过，所以苏梦萦才有这样的回答。 　　“苏同学。”旁边终于有班上其他同学看出些端倪，走了过来，“需要帮忙吗？” 　　“嗯。”苏梦萦点点头，顿了顿后才开口，“我觉得我东西被偷了。” 　　‘偷’字出口，教室一片哗然。 　　愉悦哼着小曲的朱丽燕，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教室门口的。 　　看到教室里这阵仗，她下意识的准备想后退一步，但却被身后突然传出的声音阻断—— 　　——“怎么回事？” 　　久违的高立冉。 　　———————————————————————— 　　“你是说你东西被偷了？” 　　教室里一片安静，已经是快要结束午休的时间，所以班上的人现在都已经到齐了。大致上了解了来龙去脉的高立冉因为这个‘偷’字皱了眉头。毕竟这个罪名无论放在谁身上，都将是一辈子洗不掉的污点。 　　甚至严重些连整个家族都要跟着蒙羞的地步。 　　“刚才已经给您说过了高学长。”苏梦萦现在心情有点烦，加上她和高立冉相处一直不是很和谐，所以现在听他这样犹如废话一般的重复，实在是没多少耐心和心情。 　　东西对她来说真不贵。但丢东西的心情却是一点都美好不起来的。 　　已经坐回位置上的朱丽燕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拍着书桌站起来看着苏梦萦，“苏梦萦，人立冉哥是在帮你，你什么态度啊。” 　　“估计你丢东西的时候态度指不定有我好。”苏梦萦实在不想搭理朱丽燕，刺了她一句。 　　“你！”朱丽燕语塞，随即又理直气壮的直着脖子，“不就是几块钱的东西嘛，你……” 　　话还未说完，就在旁人听见‘几块钱’几个字时因为金额倒抽了一口凉气，而王静雅的脸上更是又感动又的复杂的看着苏梦萦。嘴动了动，却一句话没出口。 　　而打断朱丽燕的，是苏梦萦的突然出口。“等等。” 　　苏梦萦看着朱丽燕，“……你怎么知道是几。块。钱？” 　　一字一句，班上人窃窃私语，而一直坐在一边没什么表情的王丝娜也看向朱丽燕，眼里透着不确定和轻蔑。 　　高立冉的脸上更是带了铁青色，看向瞬间眼神有些慌张的朱丽燕，“丽燕？” 　　毕竟是世交，他作为一个兄长也不能对朱丽燕完全坐视不理。 　　“你们刚才不是在说几块钱嘛，我就听见了呀？”朱丽燕直着脖子嚷嚷。但周围看她的眼神更是带上了更重的不信任和怀疑，看得朱丽燕心惊胆颤得很。 　　苏梦萦轻嗤一声，看着朱丽燕继续一字一句，慢条斯理，“我只说过价格还行，却从未说过具体多少钱。” 　　顿了顿后苏梦萦双手环肩，脚三七站，微微偏头好整以暇的看着朱丽燕，有些痞气又些坏，“……你是怎么知道多少钱的？” 　　“我……”朱丽燕语塞，看看周围越发怀疑的目光后大喊一声，“我懒得理你们这些血口喷人的小人！”说完，就在高立冉一声明显拦不住喊了一声‘丽燕！’的断喝中往教室门口冲。 　　还未到门口，手被从背后抓住，一回首就看见拉住自己的是苏梦萦，气得脑子一片空白，朝脸上带了点笑正挑眉说着“朱丽燕，没说清楚之前……”的苏梦萦一巴掌挥去！ 　　“啪！”一声。 　　这巴掌甩得过于响亮，响亮到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在这一瞬间愣住了。 　　就连被一巴掌甩偏了头的苏梦萦……也愣住了。 　　……从小到大，苏家上下，就连苏爹都没动过自己一根手指头……今天却被她朱丽燕打了？ 　　打——了？？？？！！！！ 　　朱丽燕这巴掌打得她自己手都微微发麻，用力甩着另一只被苏梦萦抓住的手，声厉内荏的尖着嗓子喊着，“放开我！你这个小婊……” 　　——“啪！” 　　一耳光直接扇偏朱丽燕的脸。 　　在她正懵的时候，手上使力让她正了脸看过来的时候，另一巴掌再次大力的抡下去！ 　　——“啪！” 　　听得旁边的人都忍不住一阵脸麻。 　　这还不算完。苏梦萦一脚踢向朱丽燕的胯骨处，手一松就让她飞了出去。 　　这时才顶着同样被清楚印了五指印的脸睨视在地上滚了两圈，两边脸都顶了五指印的朱丽燕，那双平时显得可爱的小鹿眼此刻却明亮到近乎透着刀锋。 　　“我说过吧？”苏梦萦睨视着地上的朱丽燕。 　　“你再嘴里不干不净，我就不仅仅是踹桌子了。”耻笑，“你以为我是说着玩儿的？” 　　“苏梦萦！” 　　背后传来呵斥声，然后是从苏梦萦身边快速刮过的身影，快到掠起苏梦萦细软的发。 　　高立冉一边搀扶起躺在地上哭的朱丽燕一边怒视苏梦萦，“你怎么可以下手那么重？！” 　　“哦。我苏家的家教没有一条是别人打了我，要轻轻还回去的。”苏梦萦用小指掏掏耳朵，吊儿郎当倨傲得很。 　　“你！”高立冉气得说不出话。 　　“立冉哥……我要叫警察厅的人抓她……”朱丽燕在高立冉的搀扶下站起身，靠在他身上，伸出左手朝苏梦萦用力一指。 　　话音未落，一个盒子从她的袖袋里飞了出来，跌落在地，滚了几圈后才终于停下来。 　　——“七色粉”。 　　苏梦萦看着地上的蜜粉盒吹了声口哨，可惜不会吹，没声音发出来。不过这一点不影响她脸上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看着一脸铁青的高立冉，和面色苍白的朱丽燕。 　　“刚才谁要叫警察来着？赶紧叫。不叫我就要叫了啊。” 　　————————————————————————- 　　这动静不仅仅是自己班上的同学，就连其他班级也听见了动静出来围观，互相耳语马上就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朝朱丽燕指指点点，脸上神情很是不想与之为伍的鄙视。 　　而高立冉刚才就已愤怒甩开朱丽燕，微侧着身生闷气了。 　　至于苏梦萦，小伙伴正打湿了自己的帕子帮她冷敷被朱丽燕打了一巴掌的脸。 　　朱丽燕那巴掌可不轻，实打实的挥在了苏梦萦的脸上，小姑娘又皮肤娇嫩，这一小会儿的功夫已经红里略带青紫和红血丝了。 　　看得人很是心疼。 　　“不是！不是！”朱丽燕扑过去把地上的‘七色粉’抓在手里，看着周围的人。脸上露出委屈和被冤枉的神色，眼里含着泪，夹杂着哭音对周围的人一遍遍的解释，“这是我自己花钱买的！是我自己花钱买的！你们相信我！” 　　她的声音太过凄厉悲惨，还真让原本对她指指点点议论纷纷的同学们慢慢止住了动作。 　　就连高立冉也重新扭头看向她。眉头微皱。 　　而朱丽燕的话还在继续，“你们想想！你们想想！我朱家在北平也算大户，难道我会买不起一盒香粉吗？立冉哥？立冉哥！！”见高立冉看着她后，朱丽燕又指着苏梦萦冲众人说，“她呢？她苏梦萦就是个旁听生，你们认为她买得起这东西？她是旁听生啊！成绩一向不好，总是掉车尾的！你们相信她的话不相信我的吗？” 　　周围人又开始窃窃私语交头接耳，但明显已经有不少人又在心里偏向了朱丽燕。气得苏梦萦身边的小伙伴们直跺脚，纷纷指着朱丽燕骂。 　　“朱丽燕！你说这些也不臊得慌！” 　　“就是！我听你在这里胡说八道！呸！” 　　一人一句，却没什么章法，和从小在宅院生活的朱丽燕比起来，实在太弱。被她一句话就憋得重新截然而至了。 　　“好！”朱丽燕点头，大声说，“你说这个是你们的！证据呢！？难道就凭你们一张嘴吗？凭你们……人多欺负人少吗？”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朱丽燕眼泪一下子就掉出来了。 　　看得苏梦萦是分外佩服。甚至气笑。 　　“朱丽燕。”苏梦萦看着朱丽燕，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啧啧摇头，“真是可惜了你的急智，以及颠倒黑白的能力了。”顿了顿后一字一句的盯着她说，“你怎么不去登台唱戏？肯定能成名角儿。” 　　“苏梦萦。”高立冉在一边低呵。 　　扭头就被苏梦萦一个瞪眼给憋了回去。“高立冉！少特么觉得叫你声学长就把自己当根儿葱了。”苏梦萦烦死高立冉了。 　　“你！”高立冉气。 　　“我什么我！”苏梦萦微仰着下巴瞪回去，随即挂着冷笑看着高立冉，“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你不是眼瞎，是脑子就不清楚。” 　　炮轰完毕后懒得看高立冉的表情，扭头看向朱丽燕，“朱丽燕，说你蠢你还不信。你知不知道这个盒子下面有个暗格，里面有我写给王静雅的祝福语？” 　　朱丽燕听了，下意识的就想将手上的粉盒往身后藏，但才动又重新直着脖子，神情闪烁，嘴唇轻抖的犟嘴，“你少胡说八道！” 　　“是不是胡说八道让你身边的人试试不就知道了？”苏梦萦说完，重新施施然看向高立冉，挑衅的挑眉，“怎么？高~学长，要不要试试？” 　　高立冉听了，铁青着脸抿着唇从朱丽燕手里强硬的拿过粉盒，不顾朱丽燕一声声哀求的‘立冉哥’。 　　“往里按。”苏梦萦提醒，围成一圈的其他人垫着脚尖，像看个真切。 　　‘咯哒’一声。暗格打开。 　　朱丽燕在众人真相大白的‘哦~~~’声中面色苍白，摇摇欲坠。 　　高立冉慢慢的拿出那把小梳子，低头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苏梦萦的话却慢吞吞开口，“梳子上写了‘祝：静雅心想事成，生辰快乐’几字。……现在。” 　　苏梦萦眉毛一挑。 　　“可以叫警察了吗？……嗯？” 　　周围说什么，朱丽燕又哀求了什么高立冉现在都听不清了。 　　他现在的关注重点全在那边梳子的字上。 　　在那个‘祝’字的最后一笔尾巴上。 　　——这是‘苏先生’的字迹习惯。 第57章 叱叱叱 　　后来校长等人赶来, 将苏梦萦等人带去了校长办公室。王静雅小伙伴儿们一定坚持要跟苏梦萦去, 看高立冉和朱丽燕的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提防。把苏梦萦塞吧塞吧的塞到后面, 像一群小鸡崽子护住最小的那只。 　　看得接到消息就匆匆赶来的校长、主任，以及卓教授等哭笑不得。 　　实在没办法, 只好除了高立冉、朱丽燕和苏梦萦外, 也让王静雅她们跟着去了。即便是苏梦萦那个时代, 学生打架厉害了老师也会分别请两边家长来, 看看怎么解决。更何况现在。 　　家风、校风、甚至个人名誉等等，单独任何一件拎出来都不算小事。等校长挂掉电话后，冲主任点点头, “朱家和苏家都通知到了。” 　　顺便这句话也是说给分别坐在两边的学生听的。 　　朱丽燕一听，手上握着的用来敷脸消肿的鸡蛋一下子就掉地上了。好在用手帕包裹着，没弄得地上到处都是。她看向校长，神情惊慌惧怕, “校长……主任……”咬了咬唇后, 不敢冲坐在一边面色很沉的卓教授救助, 而是看向站在他身后侧, 从刚才开始就异常沉默的高立冉。 　　哀怨乞求。“立冉哥……” 　　高立冉明显听到了，却只是木着脸依旧微低着头微微侧首避开, 连看朱丽燕一眼都不愿意的地步。 　　他这模样让朱丽燕原本就在眼里转悠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 抖着嘴唇看向隔着卓教授两个位置坐着的苏梦萦, “苏……苏同学，能不能这事就这么算了？……你打我的几巴掌还有那几脚，我也不计较？”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在火上浇油。 　　校长和主任在一边听了, 互看一眼后暗叹。但心里也对朱丽燕的失望又加重了一分。即便知道学校的同学们也是良莠不齐的，但至少他们一直认为成绩并不代表一切，具有良好的品行才是首要的。不然即便成绩如何优秀，也不过是个优秀的渣碎而已。 　　朱丽燕…… 　　而卓教授在听了高丽燕的话后，也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这声哼气，还是其他什么原因。总之站在他身后的高立冉的头又低了一点下去，显得羞愧。 　　这次还不等苏梦萦开口，王静雅已经呼的一旋身瞪着朱丽燕了，眉毛一扬，单手叉腰，一副‘来战’的架势。“什么什么什么？朱丽燕？几巴掌？几脚？！真是上下嘴唇一碰就随便说是不是？！还不计较？啊唷唷，我们还没说不计较呢，你急什么急？！” 　　朱丽燕看都不看王静雅一眼，只看着苏梦萦。那癞皮狗一般的态度令人生厌。 　　苏梦萦坐在椅子上，用包了鸡蛋的手帕在脸上一面轻轻滚，一面斜了朱丽燕一眼，淡淡，“我等家里大人来。” 　　一句话让朱丽燕暗自抽泣了几声，重新走回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同时也让站在一边的校长莫名的露出类似牙痛的表情。 　　……不知为何，校长又回忆起了半年前自己开玩笑对苏爹说苏梦萦在学校踢书桌后，回头被苏爹喷了满脸唾沫星子的恐惧。 　　嗯。那时慕白兄骂他什么来着？……哦，大嘴公，长舌妇。 　　校长眼里饱含对回忆心酸的泪水，再一次感受到了被其支配的恐惧。 　　——不知道这个时候借着自己有会要开这个理由，能不能逃离现场让主任来处理这件事？ 　　此刻门从外被敲响。在校长一面暗自叹息‘自己错失良机’的同时，提声喊了声‘请进’。门从外打开，先是一低眉顺眼的下人，然后是双手撑在手杖上，着一身乡绅打扮的微胖中年男人。身后还跟着一旗袍装的女人。 　　朱丽燕见了，眼泪刷的一下就留下来了，跳下椅子奔过去，带着哭腔喊着，“爹！姨娘！” 　　朱三老爷和他房里的四姨太同时看见了朱丽燕两边脸上的五指印，前者是眉头一皱，后者则是直接提着嗓子就尖叫起来了。一把抱住自己唯一的亲生女儿，心疼得不行。连声追问，“是谁？！谁打的你？！胆子太大了！丽燕，快告诉姨娘，看姨娘不撕烂了她！” 　　那声音又尖又高，一听就知道平时没少在家里吊着嗓子大呼小叫，听得旁边的人直感到刮耳朵。校长和主任，以及站在一边的高立冉还好，虽神色带了些忍耐，但至少表面上还是保持着风度的。至于后者高立冉毕竟在朱三老爷、他的第四方姨太太面前毕竟是小辈，自然也不好露出失礼的神情来。 　　卓教授就没的这个顾忌了，白眼儿一翻就当着朱三老爷看过来的面偏头掏了掏耳朵，一副‘懒得搭理泥萌’的清高文化人儿形象，甩不都甩原本脸色就不好，现在见他这个样子，脸色更不好的朱三老爷。 　　这样子在朱丽燕他们眼里确实是讨打的，但在苏梦萦一行人眼里却可爱得不行。 　　所以惹得王静雅等人忍不住回眸和苏梦萦等小伙伴儿互看一眼，眼里藏着笑。 　　朱丽燕正忙着哭，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她的生母四姨娘自己一看，见苏梦萦被小伙伴们簇拥着坐在那儿，脸上还挂着五指印，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火冒三丈的将朱丽燕王旁边轻轻一推，画得细细的柳叶眉一竖，就破坏了脸上一大早起来描绘了两个多小时的妆容，变得狰狞了起来。踩着高跟鞋就快步越过朱三老爷迈了进来，直径朝苏梦萦走的时候嘴里还骂骂咧咧不干不净，“小浪蹄子！敢动我们家丽燕，你胆子太大了！老娘都舍不得动她一下！小婊子，看我今天不把你那张脸给打烂喽！” 　　苏梦萦要真被打还得了？！ 　　校长一个激灵，先一把把站自己身边同样目瞪口呆中的主任一把推了上去打前阵，跟着自己也苦笑着迎上前，张开双手跟玩儿老鹰捉小鸡似的挡在前面，一面挡一面苦笑，“这位太太。太太！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不见效，偏又不能上手，只能长着手尽量挡着，简直就是在‘男女受受不轻’和‘作为师长要保护自己学生’中做着斗争。实在没办法，扯着脖子看向依旧站在门口沉着脸的朱三老爷和朱丽燕，“哎？！朱先生！朱先生！朱同学？！快来劝劝你母亲。” 　　朱三老爷没说话，只越过跟闹剧中的三人，看着依旧坐在椅子上的苏梦萦。不知道是不是在权衡面前的小姑娘是不是他能动的一样。 　　苏梦萦身上料子是不错，但因为她个人比起现在流行的那些雪纺、纱制的衣服，更加喜欢华夏自己手工剪裁的。实在是现在那些加了荷叶边的连衣裙在她一个现代人的眼里显得‘土气’，……像自己很小时候穿的那种衣服。 　　反而是颇具华夏风格的民国风很让她趋之若慕。所以苏梦萦身上的料子虽不错，但看上去也只是家境略好的殷实人家罢了。 　　再说朱家无论如何也算北平城略有名声的人家。平时也会出入一些聚会，从未见过、或者听过‘苏家’的，所以朱三老爷更是觉得眼前的苏梦萦，只是个不知道天高地厚，需要人教训的小孩儿而已。 　　故更不会开口了。 　　气焰这么嚣张。不打压一下简直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最重要的是……这‘偷东西’的名声，无论真假，朱家都不能背。现在四姨太闹一闹也好，灭一灭气焰，后面的事才好做。 　　至少要让他们，把这‘偷’字给他朱三爷嚼碎了吞回去。 　　朱丽燕也是个有几分小聪明的，不然她也不会被朱三老爷供她上学供到现在。校长冲她喊话后，朱丽燕听了抬眼看了身边自己爹一眼就大致上明白了是什么意思。遂低下头继续认真哭去了。 　　但其实眼泪早在刚见她爹娘的时候就流得差不多了，现在见自己爹准备护着自己，心里有了底气更是没了哭的意思。现在只剩装模作样的干嚎而已。 　　哪里又会听校长的？ 　　有其母必有其女，反过来也亦然。见身后朱三老爷没说话，四姨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气焰一下子就高了起来，也不左右快步越过校长和主任了。胸脯子肉一挺，不要脸的就凑过去，嘴里还提着声音喊着，“你们敢动手试试？！试试？？！！” 　　遇见这种不要脸的没点儿能耐真拿不下来，更何况是天天和文字打交道，凡是都讲究个‘礼’字，连骂人都是‘岂有此理’这种格式的读书人？ 　　吓得校长和主任两人避都避不急。 　　这一避，就让四姨太钻了空子，腰一弯就冲过去了，嘴里骂骂咧咧的冲苏梦萦冲了过去，涂成红色的十指尖尖，目标明显的直奔苏梦萦的脸。 　　她这一下太快，原本在苏梦萦身边的又都是没见过世的十七八岁小姑娘，见四姨娘那副凶神恶煞，长着指甲就过来的样子无一不惊叫着下意识避开。等最初的害怕想上前帮忙的时候又已经赶不及了。 　　而坐在一边隔了两个空位的卓先生则是在起身的时候被退过来的学生给挡了路。眼睁睁的就看着苏梦萦那张白净娇嫩的脸上得多添几条抓痕，而朱丽燕也早就止了哭，一脸兴奋满眼恶毒的盯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就怕错过了眼前这一幕。 　　但下一秒，却是四姨太尖叫着脚下高跟鞋一扭，就跌坐在地上，旗袍掀起一些，露出白花花的大腿。 　　众人被眼前这戏剧性的转变惊得目瞪口呆，包括朱三老爷和朱丽燕在内傻愣愣的低头看着正歪在地上哼哼唧唧哎呦连天的四姨太后，才移开眼，看向没砸中直接飞到另一边包着鸡蛋的手帕。 　　——刚才四姨太就是为了避这东西，才突然向旁边一偏，脚下一扭跌倒在地。 　　“姨娘！”朱丽燕尖叫一声，跑过来将自己亲妈给搀扶起来，扶着一直‘哎呦哎哟~’的四姨娘走到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而这时朱三老爷也终于因为朱丽燕的那声惊讶回神。冷笑两声后终于从门口离开，向校长办公室大步跨进后，手杖做指，直指苏梦萦，怒目校长，“校长，你就这样偏帮？！” 　　“朱先生这句话就不对了。”卓教授重新施施然坐下，拿起茶几上的茶碗喝了一口后说，“分明是你家姨太太先动的手嘛，我学生最多算是正当防卫，校长也不过是想做两边的和事佬，怎么就成了偏帮了？” 　　“哼！现在受伤的不是你们，自然随便你怎么说了。”朱三老爷朝卓教授瞪眼，“我看北平中学，也不过如此！” 　　这下不仅仅是卓教授，就连校长和主任也脸色一沉。就在卓教授那张毒嘴刚张就准备喷朱三老爷一脸时，旁边有个冷淡的声音传来—— 　　——“这位朱先生。”苏梦萦开口。 　　在所有人收声看向她时，才发现苏梦萦现在做得极吊。右手枕放在茶几上，手指在距离茶杯一厘米处轻轻敲打桌面。右脚脚底踩在椅子边缘，左脚自然垂地。眸子冷冷神色淡淡的和朱三老爷对视几秒，慢慢的移至他快要戳到自己脸上的手杖底端。“你最好是把你这个东西从我面前移开。” 　　语气淡漠未加重音，眉峰轻挑，显得倨傲睥睨。惹得众人一楞。 　　真是没想到苏梦萦那张乖巧可爱的脸上，也能摆出现在这种让人感觉寒气的神色来。 　　高立冉在一边看着，五味杂陈。 　　一边哼哼唧唧的四姨娘一听，刚想站起来，下一秒又因为脚踝痛瞬间软了回去。直接坐在椅子上背脊挺直眼睛一瞪，嘴皮子一翻就朝苏梦萦骂道，“小浪蹄子……啊！！！” 　　还未骂完，就变成了惊慌失措拼命朝椅子里躲的尖叫。 　　茶杯直径砸过来，在她脚前不远处直径四分五裂。茶水和瓷器渣飞溅起来，溅在四姨太和朱丽燕的鞋面上。配上她们如出一辙的惊慌表情又好笑又解气。 　　刚砸了手边茶杯的苏梦萦手上把玩着茶杯盖子，微仰着下巴看着四姨太和朱丽燕，唇角一勾，盯着朱丽燕笑，轻声，“真是如出一辙的嘴脏。”顿了顿，慢慢移开眼至面前神色已经有些不定的朱三老爷，“朱先生。” 　　“现在，你能把你戳在我面前的这玩意儿……给拿开了吗？”苏梦萦皮笑肉不小，“毕竟我不是每次都这么有准头的。” 　　—————————————————————————————— 　　帅到没朋友。 　　朱三老爷真没想到面前的小姑娘会这么嚣张，但同时他也开始为他原本的想法有些在心里打鼓。指着苏梦萦的手杖收回，往自己面前狠狠一跺！算是给自己找了台阶下，但嘴上依旧不消停。瞪眼苏梦萦。 　　“你一个小丫头敢招惹我朱家？！” 　　手上玩着杯盖的苏梦萦嗤笑，眼皮子一掀看向朱三老爷，“相信我。你们朱家。” 　　苏梦萦下巴一抬，一字一句，“还是招惹得起的。” 　　“你以为你几斤几两？！”朱三老爷心中惊异，声厉内荏。 　　一把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没有几斤几两，我总行吧？” 　　苏爹和宋先生，站在门外。 第58章 叹叹叹 　　看清来人的不仅仅朱三老爷, 还有室内的其他人。即便是傲娇又好吃的卓教授也从原本坐在椅子上站了起来。更别说坐在一边的四姨娘了。 　　“宋、宋先生？！”朱三老爷看见出现在门口的人, 要不是手上还有手杖支撑, 估计人直接就给跪下了。 　　校长和主任拍拍身上的衣服，冲宋先生点点头, “宋先生, 没想到您来了。” 　　“我正在苏家和苏先生下棋呢, 电话局的人就来家里说了。”理也不理朱三老爷一家, 宋先生笑着冲校长说完后，又扭头冲卓教授点点头，看见站在他身后面露震惊的高立冉微微一笑, “这不是高家的孩子嘛，你也在这儿？” 　　“宋先生。”高立冉强自镇定的收敛久久不能平静的内心，朝宋先生毕恭毕敬的微微鞠躬。 　　宋先生点点头。 　　而围在苏梦萦身边的‘霸霸’小伙伴儿们，已经惊呆了好嘛, 只有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乖巧坐好, 双脚并拢垂放, 双手规矩放于膝盖上的苏梦萦冲苏爹很脆弱很无辜的喊, “爹……” 　　幼小、可怜，又无助。小鹿眼湿漉漉萌哒哒, 特别委屈巴巴。 　　哪里有半点宋先生和苏爹进门前一秒的嚣张帅气。这切换迅速的模式真是震惊了屋里刚才所有围观了全程的大家, 重新坐下的卓教授更是端起茶碗, 接着喝茶的姿势默默斜眼苏梦萦。 　　……啧啧啧。 　　不过人苏爹就吃苏梦萦这一套，最重要的是他闺女脸上还顶了一个清晰无比的五指印有木有？！ 　　气得苏爹面色铁青，就差从鼻子里喷火了, 现在苏梦萦一叫连忙就奔了过去，至于校长苦笑着冲他打招呼喊‘慕白兄……’也直接被无视掉了。剩校长站在一边，苦笑着默默摸了摸鼻子。 　　“……误会、这都是误会……”朱三老爷笑着冲宋先生、极苏爹的方向殷勤鞠躬后，‘慈爱’的遥遥看了苏梦萦一眼后，又微微哈着腰对宋先生笑着说，“实在是误会宋先生，这……就是孩子们之间的寻常打闹。” 　　宋先生笑而不语，只是将原本投在校长身上的视线收回，看向朱三老爷，一脸‘我在听’的好说话神情。 　　这模样自然让朱三老爷觉得有余地，连忙回身冲挨着自己姨娘站的朱丽燕招招手，“丽燕过来。” 　　朱丽燕怯怯，抬头看了四姨娘一眼。却被同样拘谨站着的四姨娘推了一把，“去呀！”然后抬头看向宋先生讨好一笑，“这孩子就是害羞……”腼腆。话未说完就发现人宋先生根本就没看她一眼。这个认知让四姨娘脸上堆满了的笑瞬间就变得讪讪，又重新低头乖顺站在哪儿，明明刚才脚踝扭伤还一直哼哼唧唧的人，现在站着反而一声不哼了。 　　朱丽燕被四姨娘推了个踉跄，垂敛了眼睫毛，咬着下唇内侧的嫩肉慢慢的挪到朱三老爷身边，张张嘴想喊一声‘爹’，却鼻头一酸连忙又将嘴给闭住了。 　　她阿谀献媚，讨好说好话之类的事平时也没少做，可是在学校的时候也只跟王丝娜低过头，平时也拿捏了分寸，不会让自己太过难看。 　　毕竟……还只是十七八岁的姑娘，即便平时不显。但自尊心也是有的。 　　现在当着校长，最重要还有苏梦萦、王静雅、小娟她们的面，自己的亲爹妈明显是在暗示她伏小低头。脸上挨的巴掌还火辣辣的疼，胯间也被踢了一脚，明明自己已经这样了，却还要叫她低头。 　　朱丽燕心中又委屈又臊得慌。 　　但正忙着讨好宋先生的朱三老爷才不会管这些。一把将站在自己身边，挨得极近，似乎是想得到点依靠的朱丽燕拽到自己面前，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手指微微示意，暗示朱丽燕抬头让宋先生看见她脸上不比苏梦萦轻的伤，一面笑，“小孩子寻常打架，没想到还惊动了宋先生，真是我们的不是。” 　　“什么小孩子打架？！”心疼自家宝半天的苏爹扭头就冲朱三老爷一顿吼，指着‘乖巧端坐可爱腼腆’苏梦萦的脸，瞪眼，“这叫小孩子打架？！你看看我家宝儿脸上的青紫！” 　　“……我(°□°；)”朱三老爷懵逼，惊慌的低头看看自家有两巴掌印的朱丽燕，再看看苏梦萦脸上一个巴掌印。 　　意思不予言表。 　　但苏爹会买账吗？当然不会。 　　朱三老爷一做完这举动重新看向苏爹后就被他瞪得一窒。 　　“看什么看？！你当是做买卖以物易物呢？”苏爹瞪眼，他不好冲朱丽燕这个小辈发火，但冲朱三老爷总是可以的吧？“哦？你还觉得你给我家‘优惠’了 ，已经很划算了是吧？！打小我宝，就连我都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现在可倒好！啊？！你这是头彩啊！？啊？！” 　　“……我 ∑(っ°Д °;)っ”朱三老爷完全没法儿说话。不由求助的看向宋先生。 　　……唔——宋先生正低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的怀表，细细研究中。 　　“…… Σ( ° △°\\\\\\)︴”再看向校长、主任。 　　嗯。两人正背手扭头研究挂墙上的字画，颇有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架势在里面。 　　朱三老爷觉得自己委屈。 　　低头看了看祝朱丽燕，脸一马，推了她一把后沉声，“丽燕！给苏先生和苏小姐道歉！” 　　朱丽燕低着头，咬着下嘴唇，闷不吭声。竟然在这种时候倔强了起来。 　　看得苏梦萦微挑了下眉峰。 　　才被苏爹驳了面子原本心中就窝了火的朱三老爷一看居然连她都喊不动了，当场就手微抬准备抡起手上的手杖没头没脑的打下去，旁边四姨娘看见这苗头，忙跛着脚踩过来，一声‘老爷~’并借此机会握住了朱三老爷已经欲举起的手杖。 　　然后转脸看向低着头闷不吭声话也不说一句的朱丽燕，又着急又心疼的狠戳她的头，一脸恨铁不成钢，“你是死人啊！？没听见你爹说的话？！” 　　被戳得头跟着一歪的朱丽燕闷不吭声偏头，就低头站哪儿不说话。 　　说实话那模样看上去挺可怜的，就连王静雅她们都有些心生不忍。比起之前朱丽燕满口狡辩，不断辩解的委屈模样。此时的沉默和消极反而令人更加心生不忍。 　　毕竟也是同学，实在没有必要将关系弄得这么僵。所以王静雅一下子就心软，正准备伸手拉拉苏梦萦的衣服，开口求求情，这事就这样算了时。站在她身边的小娟却看出了王静雅的意思，猛的暗拉她一下，在王静雅回头看自己的时候冲她微微摇头。 　　现在苏梦萦和朱丽燕两边的大人都来了，就跟她们这群小孩儿没什么关系。是道歉也好，还是算了，都全看大人的意思。再说了，这件事是因为王静雅的生日礼物引起的，现在要是她出面说‘算了，’又是个什么事呢？ 　　最重要的是，做错事那就老老实实道歉，这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怎么见她可怜，就可以省去了原本应该她做的事呢？ 　　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并不是善良。而是糊涂。 　　王静雅在见朱丽燕这个样子生出的心软，就是糊涂。她并不笨，只是突然心生触动了一下，被小娟一拉打断后，就自己琢磨明白了。虽不便说话但也投去了感激的一眼。 　　——刚才要是她开口了，尴尬的就是苏梦萦了。 　　她偷偷看了苏梦萦一眼，略带歉意，却发现一向爱笑，在王静雅心里比自己还容易心软和不计较的苏梦萦也只是微垂了眼把玩手里的杯盖，半点不理现在发生的事情的模样。 　　微微一怔后却在下一刻有些怅然若失。 　　原来在这些事上，就连梦萦都比自己拎的清啊…… 　　“快啊！”四姨太瞄见朱三老爷握着手杖的手，手背青筋一鼓一鼓的，就知道事情要糟，忙又推了朱丽燕一把。 　　心里着急得要命。 　　明明平时也不是没服过软，怎么突然就倔起来了呢！ 　　就在这时，旁边又插进来一把声音。笑嘻嘻的，有些懒洋洋又吊儿郎当。 　　——“不道歉也行，要不回警察厅谈谈偷窃案的事？” 　　门边。沈敬亭一身黑白巡佐副双手抱肩，站没站像的依靠在哪儿，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修长挺拔，细腰长腿，桃花眼灼灼。又好看又撩人。 　　“舅舅！”苏梦萦扭头，笑嘻嘻。 　　这一偏头，左脸上的五指印就露了出来。 　　沈敬亭脸上笑一敛，侧头将香烟一吐。大步迈了进来，经过朱三老爷的时候，甚至让对方感觉到了有一阵风从面前刮过。但脸上的难看却完全是因为认出了沈敬亭就是曾经到自己铺子里找麻烦的巡佐。 　　……原来问题是出在这儿！ 　　朱三老爷想到这里又低头瞪了朱丽燕一眼。 　　谁会想到，这北平中学里，还藏着苏梦萦这号人物呢。 　　“啾啾。” 　　沈敬亭在苏梦萦面前一站，理都不理小外侄女儿卖乖的笑，敛着眼伸手捏着她的小下巴就稍抬了起来，往左边一偏。脸上的那个巴掌印就大咧咧的全落入眼底。 　　别看沈敬亭平时总有些吊儿郎当，一笑那双桃花眼跟着一弯就没谁是他撩不到的似的。但当他脸上神情一沉静下来，其威压感就连苏爹都要靠边站。 　　譬如现在。 　　“得。”沈敬亭从苏梦萦的小下巴上收回手，侧身睨视，“伤人加上偷窃。也别道歉了。” 　　顿了顿，难得嘴角一弯，却眼神清明。 　　“上警察厅走一趟吧？” 　　门外，站着的六人配合的一跺脚、立正！ 　　震得一直低着头闷着不说话的朱丽燕猛的一抬头，害怕又充满了恐惧。“别！别带我去警察厅！我道歉！道歉！我现在就道歉！” 　　说完看向苏梦萦，没有半点勉强的连声。“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 第59章 叼叼叼 　　宋意觉得他一定是个假未婚夫。 　　他家小姑娘在学校被人欺负了, 最先赶到的是苏爹就算了, 偏偏他自己的亲爹也在, 却连个电话都没给自己打。 　　……心塞。 　　“您怎么就不跟我说一声啊。”事后知道的假未婚夫看着坐在自家客厅里，一本正经在看杂记的宋先生, 眉头皱得都要夹蚊子了。 　　“我去了你还担心什么。”宋先生慢条斯理的翻过一页书后, 开口, “再说了, 坐车赶过去的时候，人慕白还叫了他们家在警察厅做事的沈敬亭。你去就没有必要了呀。” 　　“……”但是劳资是未婚夫啊？！(╯‵□′)╯︵┻━┻ 　　宋三公子想掀桌，看看就没甩过自己一个正眼的父亲后, 默默摸了摸鼻子干净利索的勾了沙发上的外套，站起身准备去看看自家小姑娘。 　　偏明显不是亲爹的宋先生还在宋意身后莫名，“午餐不吃了？” 　　宋意都不想搭理他。木着眼大步走出去。 　　好嘛，昨天发生的事今天才和他说, 就算他这两天忙得天昏地暗向大哥看齐, 就差要以公司为家了, 但这种事电话还是应该在第一时间给自己打一下的吧？ 　　现在倒好。什么事都完了就剩自己去安慰了？！ 　　你看人家苏先生都知道出门前通知沈敬亭, 您怎么就不记得通知一下我呀呀呀！！ 　　……生。气。 　　╰　╯ 　　但当宋意看见苏梦萦那张顶了一个青紫色巴掌印的脸时，就不是生气这么简单了。 　　———————————————————————————— 　　“她敢动手？”原本等在苏家门口, 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哥哥~’, 带着笑转身的宋意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两步跨过去, 在苏梦萦预备跳最后一阶台阶的时候伸手。右手食指弯曲，微抬起苏梦萦的脸。眸子深沉如墨。 　　“我当场就还回去了。”苏梦萦笑得心虚又讨好，偏偏还得挺起胸膛作出一副‘小爷我怕过谁？！’的架势。 　　没办法。主要是自从昨天自己这一造型一回家, 就遭受到了苏家上下的各种关心和心疼。尤其是刚上完解剖课回来的小花儿，身上消毒水儿的味道都还没散，一见苏梦萦这模样就冷笑着拎着她装了一套练习用的医用工具准备出门。 　　被她死乞白赖，就差抱着大腿在地上一面拖行一面各种嚎‘算了算了！花兄我们算了’才终于把小花儿给劝了下来。结果就是昨天一天到今天出门前那张平静的脸上却给苏梦萦一种莫名的心惊肉跳之感。 　　似乎下一秒小花儿霸霸就会一面微笑着一面从她和苏梦萦同款的碎花小可爱造型书包里，掏出手术刀笑眯眯的干净利索下刀，就连血飞溅在她脸上都不会有半点动容一般。 　　……狠起来的样子，越发像二叔了。 　　苏梦萦笑中含泪式乖巧，决定多爱家里和寄几一样白甜系的苏爹一些TuT 　　谁知道今天才心惊胆颤生怕过两天就耳闻街坊小道消息‘朱家的小姑娘不小心出了什么意外’等话题，反复确定今天出门上班的沈舅舅，上解剖课的小花儿，以及收租的苏二叔不会有什么‘突发奇想’后—— 　　好嘛，能‘劳资不爽弄死你全家’的主来了。 　　干净表示自己已经当场报仇并一脚踹飞对方，让她滚到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的‘小恶霸事迹’后，冲他笑得讨好。“哥哥，我素不素很厉害？” 　　乖巧。可爱。端正。 　　(●u●) 　　可惜似乎没什么用。 　　半月不见跟修炼了妖术并晒深了一个色号的初级进化版宋三公子，……似乎在面对苏梦萦的小无赖上，……似乎也同时具备了一些抵抗力。神色淡淡的扫了苏梦萦一眼，就丢下一句‘我过两天来看你’就旋身而走。 　　这浑身跳跃着明显要去找人家麻烦音符的节奏，书梦萦怎么敢让他就这样走？！ 　　仅愣了一秒就连蹦带跳的跃下最后一阶台阶，小跑的赶上大步往巷口外走的宋意，伸出双手揪住他的西装衣料边，左右摇晃，很乖的跟着他走。“哥哥~哥哥~~” 　　再气的人都要被她这乖萌乖萌的小模样给叫得没脾气。 　　——即便知道大半都是这个坏丫头装出来的。 　　宋意脚步一顿，揪着他的西装跟在身后的苏梦萦就差点撞上他。 　　长而直的睫毛随着眼睛无奈的闭了闭而上下扇动了一下，暗叹了口气侧首低头看着从他身后侧探出头来，一副‘小心翼翼’表情的苏梦萦。重新转身敛眼看着又装可爱，仰头冲自己软甜的喊了一声‘哥哥’后，笑嘻嘻的小姑娘。 　　右手举起时，微顿了顿，才继续抬起放在她细软的短发上，深邃的眼眸扫过她左脸上的五指印，叹气，“……她居然敢动手。” 　　“我已经当场就报仇了！”苏梦萦也不吐槽宋意又重复了一次这个话题，横眉冷对一脸‘超凶’的朝旁边的空气恶狠狠扇了两巴掌。嘴里还不忘发出‘咻咻！’的声音。 　　然后抬脚作出踹的姿势，力道略大差点没站稳，还是宋意扶了她胳膊一把，才没跌倒。回眸冲无语的宋意‘嘿嘿’一笑后马上摆正表情，“一脚就踢得她在地上滚了三圈儿半。” 　　“还三圈儿半。”宋意听了，嘴角终于有了点笑影，“有一圈儿就很了不起了你。” 　　“对对对。哥哥真厉害，一下子就知道我在说谎。”苏梦萦盯着宋意露出的那点笑花，小狗腿般的附和。 　　——其实她也就踹得朱丽燕滚了个半圈儿而已。 　　“鬼丫头。”宋意轻刮一下她的鼻子，实在拿她没办法的低喃。手从她鼻尖移开，食指已经曲着，用指背在她脸上的青紫印上轻掠而过，担心碰实她会痛都是几乎若即若离的描过，却依旧惹得苏梦萦偏头避开，惹来他的皱眉询问，“痛？” 　　“不是。”苏梦萦挠了挠，“有点痒。” 　　宋意又笑，呼噜一把她的头发，微皱着眉，“……还是生气。” 　　苏梦萦听了，连忙虚抱着他的腰，手在他身后拍了拍，丝毫没注意到在她贴近的一瞬间宋意衣料下的肌理极快的僵硬，又瞬间试着放松。一面拍一面哄，“不气不气，你看我都不气。” 　　说完抬头，看着宋意，“哥哥现在不气了吼？” 　　敛眼低垂，长而直的睫毛半掩深邃的眸子。里面有两个小小的，仰头看来的小梦萦。 　　宋意默了默，敛着她半响才像是才接受到苏梦萦说的话一般，慢吞吞开口。“好像……还有点气。” 　　“还气啊。”小姑娘笑嘻嘻，“那我就再哄你一下好了。” 　　“好。” 　　宋意笑。眼眸柔软潋滟。但心里，却是有着盘算的。 　　朱家的小姑娘……不能一般见识。 　　那他宋意和朱家一般见识见识……总可以了吧？ 　　宋三公子暗自嗤笑。 　　————————————————————————————- 　　“父亲。”宋琸一跨进客厅，就看见宋先生坐在哪儿看书，腿上枕着家里的老猫，慢慢的给在自己腿上圈儿成甜甜圈的老猫顺毛。在旁边的位置坐下，稍作休息。 　　“唔，回来啦。”宋先生自字里行间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儿子，打了招呼后又慢慢垂下眼，“先歇会儿，等下就能吃饭了。” 　　“阿意呢？”宋琸点点头，转眼没看见宋意，随意的开口问，一面探身取了面前茶几上放的玻璃杯，单手将口朝下的杯子翻转过来放一边，再握着盛了半壶清水同样是玻璃制品的壶把手，给自己倒杯水喝。 　　“去苏家了。”宋先生将放在旁边的书签拿起，夹在书里，放置一边后才继续，“估计午餐会在外面吃，我们不用等他。” 　　一面说一面顺着猫。 　　宋琸点点头，端起水杯。他原本就是随意一问而已，最近‘烟土’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的，好不容易才稍松了口气。但这也才开始而已，后面会有一场硬仗要打。好在宋意现在也成长起来了，着实给他减轻了不少负担。 　　“说到这个。”宋先生一边低头给舒服得发出呼呼声的老猫顺毛，一边淡淡开口，“你的婚事最近也差不多该提上行程了。”顿了顿后，抬眼看向宋琸，“有自己中意的吗？” 　　宋琸喝水的动作就没变化，从容淡然得就像宋先在问他‘今天晚上想吃什么菜’似的。 　　水随喉而下，宋琸下巴微微扬起，露出上下滑动的性感喉结，幽深的眸子半阖。等杯沿离开薄唇，被宋琸重新放回茶几后，他才扭头看向送宋先生。 　　“父亲安排就好。” 　　“……好吧。”宋先生点点头，“那我就看着安排了。” 　　又顺了两把猫后，宋先生轻描淡写漫不经心的开口，“白家……原本是没有资格的，但最近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所以我也就顺便查了查白家的姑娘。” 　　宋琸在听见‘白家’时不经意的微皱了下眉，但依旧没说话只认真听自己父亲说。 　　“留过两年洋，也算见过世面。也有淑女之名，性格上……似乎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吧……”宋先生笑了笑，“心高了些，偏眼界……又有些窄。” 　　宋琸敛眼，先没说话。但等宋先生停了后，还是冷静开口，“白家……在云贵川这三个地方还是有些基础的。” 　　宋先生听了，看了宋琸一眼后，又顺了会儿猫才再次开口，“宋琸……你们三个……在婚事上，……我还是希望原因是单纯一点的。”顿了顿后，“毕竟，人都需要一个可供休息，和完全放松的地方。把自己逼得太紧……并不是一件好事。” 　　“我明白父亲。”宋琸点点头。 　　宋先生心中暗叹，将老猫从自己腿上抱离，放置一边后一面站起身一面冲宋琸笑，“这事也不急于一时，只是给你说下，也让你自己好上上心。” 　　“走吧，先吃饭。” 第60章 叫叫叫 　　有宋意在, 朱家的日子又怎么会好过, 原本就已经是个空壳子的乡绅大户在宋意主打, 苏二叔默默在背后时不时递刀，沈舅舅时不时带着自己的小分队去人家店铺‘光顾’的情况下, 终于压垮了朱家身上最后一根稻草。 　　之前还能时不时的看见朱家出现在一些商行, 或者聚会上。现在嘛……则是完全的从这些场合上消失了。 　　偏偏还消失得连一点涟漪都没有, 只是其他人嘴里连话题都谈不上的‘随带而过’罢了。过了许久后才有个别人觉得少了点什么, 似乎印象里曾经有过那么一个‘朱家’。 　　好在宋意也好，‘苏家两恶’也好，都并未下狠手。但也确实让朱家恢复不了元气, 听说最近实在找不到门路后，正打算变卖部分家产搬离北平。 　　而朱丽燕自然也得跟着走，前段时间闹出的事已经让北平中学对她做出了开除的决定。 　　当然这除了是老师们的意思，但同时也是因为学生们自己的请愿。请愿校方开除朱丽燕, 原因很简单, 因为‘吾等实在不愿与这样的人为伍’。 　　这些自然是苏梦萦带着生日礼物去王静雅家时听小伙伴儿们说的, 自从那天的事后, 实在觉得待在学校也没意思，干脆暂时先休学在家读书。等半年后参加完考试拿到北平中学的证书再做其他打算。 　　是出去找份轻松一些的文职工作, 还是在家继续写故事, 都是可以的。 　　原本以为那一次生日聚会已经是最后一次听见朱丽燕的名字了, 却没想到几天后王静雅、小娟等人应邀到苏梦萦家来玩儿的时候，又听说了另一件关于她的事。 　　“被人打了？”苏梦萦抬起头，一脸惊讶的看着小伙伴们。门从外面敲响, 苏梦萦忙去开门，胖婶儿端着木盘子进来，笑呵呵的。 　　小姑娘们见了，忙笑着迎上去帮把手，将餐盘里装了小点心、果脯、瓜子花生之类的盘子拿出来放在苏梦萦房间的小茶几上。一面动手的时候一面说，“可不是被打了嘛？听说是心情不好出来逛街散心。走在比较僻静的地方的时候就被人盖了麻袋。” 　　“这么夸张啊……”苏梦萦一直觉得这种事只会发生在自己曾经看过的电视剧里呢。 　　“估计啊……”另一小伙伴从苏梦萦的那一墙的书柜前回头，手上是才挑好的一本杂记，“是平时得罪人太多了？” 　　“谁知道呢？”王静雅原本前段时间还有些可怜朱丽燕的，好在小娟花了些时间把一些事掰碎了捏烂了细细给她分析了一遍，才算是完全梳理通透了。 　　心中庆幸还好自己遇见了她们，不然别说即将开始的工作了，估计自己还是曾经那个唯唯诺诺拎不清的小姑娘。 　　浑浑噩噩的就这样人云亦云，犯一些类似‘亲人痛仇者快’的错。 　　“那她伤得很严重？”苏梦萦首先想到的是伤势。 　　“还好吧？。”小伙伴们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后说，“听说下巴上自己磕了个口子？” 　　“那不是糟糕。”别说是现在了，即便是她那个时代，小姑娘伤到脸都是大事，如果从事的是类似空姐、空少之类的行业，基本上连自己的饭碗都要砸了。 　　更何况现在破相就等同于‘嫁不出去’的民国。 　　“不说了不说了。”小姑娘们面面相觑静默了一会儿后像是要甩去脑子里那些恼人的烦恼似的挥着手，“干嘛一直说她朱丽燕，她现在什么结果不过是她自己咎由自取而已，来来来，聊点其他开心的。” 　　苏梦萦和其他小伙伴听了觉得甚是，都朝茶几走去。不经意间苏梦萦看了眼正出门顺手帮忙把门带上的胖婶儿，有那么两秒的时间和她的眼四目相接，清楚的看见了里面略带一点古怪的笑来。 　　那是一种……偷偷做了什么坏事没有被人发现正憋着自己偷偷乐的笑。 　　门关上，苏梦萦一个激灵，犹如心灵福至般看向已经围着小茶几坐好，准备排排坐吃果果的小伙伴们。 　　“……朱丽燕被打的地方，不会恰好离北平医院蛮近的吧？” 　　“哎？还真是。所以她才能最快被送到医院啊。”小伙伴儿回答后看向苏梦萦，“梦萦，你怎么知道她刚好在哪儿附近啊？不会是……以前也有其他人在哪儿被盖了麻袋吧？” 　　说完，大家都因为这个小玩笑笑了。 　　苏梦萦也赔笑，并未解释走过去坐下，但心里算是知道盖朱丽燕麻袋的‘幕后黑手’是谁了。 　　……感觉，在不知不觉见，刚到自家时那个内向腼腆又害羞的小花儿童靴……已经成功的在成长中变异成了另一品种？ 　　现在居然还能带人盖别人麻袋了？！ 　　顿时苏梦萦脑海中已经脑部十万字‘善良小百花最终成为校园大佬’的‘励志’故事。 　　……给大佬敬茶。 　　苏梦萦：……_(:зゝ∠)_ 第61章 吓吓吓 　　三个月后 　　车突然停下, 完全没准备的苏梦萦差点从车上跌下来, 好在眼明手快的抓住了扶手。 　　王四连忙回头看向苏梦萦, “小姐没事吧？” 　　“没事。”苏梦萦摇摇头，一只手按住放在膝盖上的布包, 一手抓着扶手, 朝一点预兆都没有, 突然跑出来挡住了黄包车行径途径的青年瞪了一眼, 可惜人家这个功夫已经跑得连影子都不见了。 　　苏梦萦只好嘟囔两句，“什么人啊，撞着人了也不会停下来说个对不起。”说完看向王四, 一脸关切，“王叔你没被撞伤吧？” 　　“没事。”王四笑得憨厚，“我皮厚，您没事就行了。” 　　“没事没事。”苏梦萦再看看左手按住放在膝盖上的布包, 又抬头笑眯眯, “给小花儿带的午餐也没事。” 　　“那就好, 我们走了？” 　　“走。” 　　王四重新拉起黄包车, 轻快的跑了起来。似乎车上根本没坐人，是空车似的。 　　还别说, 虽然这三月的时间苏梦萦很是向上冲了点高度, 但依旧是家中最矮的。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她变轻了？ 　　有时候小花儿课程太紧, 中午没法回来的时候，胖婶儿就会做了便当，让吴伯帮忙送去。但前两天吴伯去江边钓鱼犯了老寒腿, 这两天正难受，家里又离不开人。所以就干脆叫苏梦萦这个天天在家里窝着写故事、逛街，时不时和宋意出门玩儿的民国宅帮忙咯。 　　因为休学，自然王四的黄包车也没再包，但今天从小南巷口出来的时候，恰好碰上了，所以苏梦萦就直径上了王四的车。才到北平城中心，就遇见刚才那一幕。 　　“那些人是学生。”王四一面向前跑，一面大声和苏梦萦说，“最近听说他们正在闹什么‘反对资本主义’之类的东西，哎。我是个大老粗，也不是很懂。但觉得吧……那些厂开了，城西不少原本没工做的人现在都能做工，有钱往家里拿了，偶尔也能闻见一点肉沫星子的香味。实在不明白怎么就扯到什么污染上了。” 　　苏梦萦对这些实在不清楚，但听王四这样一说大致上也明白了应该和‘环境污染’之类的脱不了关系。 　　毕竟工厂排污问题不仅仅是民国，即便是她那个时代，在她到这里前依旧没得到合理的安排和规划。不过苏梦萦相信，自己逐渐强盛的祖国粑粑一定会在未来做出相应的安排的。 　　再看看现在，苏梦萦觉得这些想法本身并没有错，但却不太切合实际。 　　毕竟在没有经济，还有很多人为了维持最低限度的生计犯愁时，谈‘环境污染’，……实在有些异想天开。 　　王四的话还在继续，“听说啊，这领头的人还是位大小姐呢。她家似乎也有类似的工厂，不过大家都说他们家工厂管理得很好，就是要处理废水要多花一些钱什么的。其他新开的工厂为了节约，不愿意，所以才有了现在的情景。” 　　“不会又是游行吧？”苏梦萦咂舌。 　　“哎？！就是呢。还有小姐您以前读的北平中学的学生参加。 　　“……” 　　不用说，带头的一定有位姓白的小姐。 　　苏梦萦面无表情死鱼眼。 　　哦。现在应该更正为是宋家宋大少未婚妻的——白伊槿小姐。 　　呵呵。果然是女主角。这种热闹又重要的场合总是少不了她的身影的。 　　苏梦萦想着，决定等下给小花儿送完便当后，就去宋氏找宋意玩儿。 第62章 叩叩叩 　　宋意知道苏梦萦来找他完全是开完会出来, 阿大告诉他的。刚回到办公室准备坐下, 身后原本就打开的房门被轻敲了两声, 他一回头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阿大。 　　“三少，我梦萦小姐在楼下等你半天了。” 　　宋意眉头微凝, 原本准备坐下现在也马上站了起来, 一面朝外走一面问, “怎么不让她上来。” 　　“她说这是你工作的地方, 还是不上来好了。”阿大侧身，在宋意出了办公室大门后帮他将门关上，然后跟上。 　　宋意听了, 轻笑，眼里笑意潋滟，“这种时候倒是显得很乖。” 　　“梦萦小姐很多事上比她年长几岁的都要看得通透、懂事，这是好事。” 　　阿大的话有些意有所指, 但走在他前面的宋意却连脚步都没顿一下, 头也不回的淡淡开口, “以后这些话就不要说了。” 　　不怒。自威。 　　阿大顿时感到自己的失言, 顿住、站直，双手自然垂放紧贴裤缝, 颔首, “是我失言了, 不会再有下次。” 　　宋意并未对此做任何的评价，只一面继续大步向前，一面头也不回的对阿大说, “中午我就不会家吃饭了，给大哥说一声。” 　　“是。” 　　两个月前，宋家和白家定了亲，现在白伊槿‘白家大小姐’的身份之前还有个更加闪亮的称谓，那就是‘宋家未来的大少奶奶’。 　　即便白伊槿反复的解释着让所有人向以前那样愉快交谈就好，依旧有不少的人一面说着‘当然当然’，一面做着讨好的事情。这种种也不见白伊槿有如何义正言辞的拒绝。甚至前不久，还做了便当送到公司。 　　之前她曾经就送过小点心之类的，是为了感谢当初宋琸将她送到医院去的事，这些宋意也都知道。只是那时白伊槿也还懂事，向来是送到楼下就走，甚至大部分时间是让她家的下人送来。 　　但现在嘛…… 　　宋意几步下了楼，脚步一转就一眼看见坐在公司大厅候客厅沙发上，正望着门外发呆的苏梦萦。眼里自然而然的就浮起了笑意，大步朝她走去。 　　阿大的话并没有错，现在的白伊槿是有些浮躁，也不知道是不是身份换了一层的原因，既然连一些原本懂，现在却似乎不懂的规矩给忘记了。……很多地方还真不如自家小姑娘。 　　快走近时，苏梦萦才似乎从眼角余光中察觉有人接近而回过头来，看清是宋意后小鹿眼一弯，人也跟着从沙发上站起来，笑嘻嘻的喊，“哥哥。” 　　宋意走至她面前停下，笑，“难得你会来找我。” 　　“嘿嘿……刚给小花儿送了午餐，就顺道过来看看你。” 　　苏梦萦才笑眯眯说完，就眼睁睁的看见原本笑得温和的宋意瞬间切换成‘气笑肉不笑’模式。……奇怪明明也没见他表情有什么变化嘛。 　　“哦……是顺道啊……”轻描淡写的语气。 　　苏梦萦多会‘摸脉’的一姑娘啊，紧跟着就甜甜的说，“最重要的是有几天没见哥哥了，突然发现犹如隔了好几个秋一般想念得紧，所以我就赶紧过来了。” 　　头微偏，双手在身后交握，瞅着他，“请哥哥吃饭？” 　　宋意笑，眸子又重新潋滟，伸手，食指弯曲，用指背在她脸颊轻轻一蹭，笑着低语，“鬼丫头。” 　　“嘿嘿嘿……”苏梦萦装傻笑。 　　宋意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苏梦萦，看着她扎的头发，噗的笑了一声，伸手撩了撩她短短的碎发，忍笑，“你今天怎么扎了个这样的头发。” 　　“唔？”苏梦萦摇晃一下脑袋，疑惑，“不好看吗？我觉得挺好看的呀。” 　　流行。流行懂不懂？ 　　她的头发长得有些慢，加上又细又软，平时在家的时候都是随便扎个小啾啾，其余的碎发用发夹别住，看上去也还好。 　　今天难得穿了小马裤、短靴配七分袖短袄暗绣上衣，这么帅气当然要扎两个啾啾才可以啊︿(￣︶￣)︿ 　　“像小哪吒。”宋意忍不住伸手轻抓了一下她的小啾啾，笑着说。 　　第一眼看见的时候确实觉得有些怪，但仔细看了吧，又觉得怪异得……可爱又精神？估计这就是以前苏梦萦曾经用过的一个词：丑萌丑萌的。 　　现在就是，谈不上丑，但也是怪萌怪萌的。 　　苏梦萦听了，露出‘厉害了我的哥’的表情，“这个就是叫哪吒头，可爱吧？”又摇晃了一下脑袋，展示她头上的两个小啾啾。 　　“……可爱。”宋意微微憋笑回答。 　　“……哥哥。”苏梦萦静静盯着宋意几秒后，慢慢耷拉了眼皮做死鱼眼状，“……你脸上的笑已经出卖了你的内心世界。” 　　“有吗？”宋意笑眯眯，干脆揽过苏梦萦的肩膀，就朝外走，决定提前结束这个再发展下去也许会不那么友好的话题，“想吃什么？哥哥请你吃？” 　　说到吃，苏梦萦暂时抛开发型的问题，兴致勃勃的进行着美食推荐，“哥哥，吃凉面吧？要放很多甜醋的那种，还有凉皮什么的。“ 　　宋意听了，微微挑眉，“你中午就只想吃这些？” 　　“天气有点热，想吃点清爽的东西呀~” 　　“这样……”宋意想了想后说，“附近开了一家日式料理，要不去尝尝？”说完，宋意突然惊觉身边的小姑娘还真没吃过日式，不免又问，“介意？” 　　即便战火已过去好几年的时间，而且霓虹这个弹丸之地也被现在华厦收拾得服服帖帖，但国民的抵抗情绪依旧是存在的，只是近几年才稍微淡了些。 　　听说退回去几年，战争刚结束的时候，所有日货都卖不出去，就连标了东亚几字的洋布都甚少有人买，逼得商贩心中骂娘，只好拼命的费了老鼻子的劲儿，解释这个‘大东洋’不是大家以为的那个‘大东洋’巴拉巴拉的，才勉强有了些销量。 　　虽不至于赔得血本无归，但也确实是亏了本钱低卖的。 　　身为战败国赔了夫人又折兵的霓虹才赔了一大笔赔偿款给华夏，之前就因为穷兵黩武导致国内经济萧条，现在赔钱后更是苦哈哈。 　　原本还抱着重新从华夏把I钱赚回来的天真想法，顿时就迎来了华夏粑粑不要东洋货的消息。 　　霓虹气得都跳起来了，怒吼着这是战胜国对自己在进行经济制裁！险恶用心昭然若揭！恶毒！大大的坏！讨厌！ 　　华厦双手一摊，表示我们也爱莫能助╮(╯▽╰)╭ 　　毕竟……我们不能干涉国民的买卖自由不是？所以……不好意思吼？我们的华夏宝宝们暂时不想买你们的东西也~所以我们i进了也没有用呀~╮(╯▽╰)╭ 　　你问什么时候？哦……不着急，人嘛。都有‘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惰性的，等过个三、四、五年，我们就会重新买你们的东西啦~~再此之前，请你一定要坚持住啊！加油！看好泥萌！泥萌是最胖哒！！~\\(≧▽≦)/~ 　　霓虹？霓虹想哭_(:зゝ∠)_ 　　所以直到现在，才零星的有了些日式料理和少量东洋布匹。 　　宋意想着苏梦萦是因为天气热所以想吃些清爽的东西，所以很自然的就说了这家店，等出口后才想起应该问问苏梦萦要不要去这家日式料理店。 　　“……日式啊……”苏梦萦吞吞口水，满脑子的飘过~刺身~烧炸~还有寿司手卷之类。 　　啧啧啧……果然‘想要得到TA的心，就要先抓住TA的胃’这一点，完全是通用的。 　　“去……吃？”苏梦萦咨询一般的看向宋意，问。 　　“走吧。”反倒是宋意，不会像她一样在这种事情上想太多。 　　只是吃个饭而已，不是吗？ 　　因宋氏就在市中，距离那家店也不是很远，走两条街就到了，所以两人干脆手牵手的走过去，一路说说笑笑，倒是开心。 　　“等一下我想吃土豆泥色拉。”苏梦萦正努力的回想自己想吃的东西。 　　“行。”宋意笑着应声，一点不会觉得这样的对话很无聊。 　　……似乎只要是和身边的小姑娘一起做的事，都是有趣又好玩儿的。 　　走至一半，却听见前面传来惊呼声，不约而同抬眼看去，却是前面的十字路口处迅速的围了一群人，指指点点时听见里面传来哭天喊地的声音。 　　苏梦萦和宋意互看了一眼，宋意什么都没说，任由苏梦萦拉着他的手就朝人群的方向走去了。 　　一面任由她拉着，一面在她身后无奈笑。 　　走近后两人就自觉的站在外围处，毕竟小偷什么的就爱趁这个时候钻空子，偷人钱包。就连苏梦萦和宋意往人家背后一站的时候，都惹得前面的人微警惕回头，看见身后是衣着光鲜亮丽的两人后眉头瞬间舒展，甚至还友好的往旁边让了让。 　　不过苏梦萦摆摆手，道谢后选择继续站在原地，垫着脚尖探头探脑。 　　小八卦精的嘴脸。 　　约听了两三分钟就大致知道了来龙去脉。原是两位洗衣工劳作回来后，其中有一位不慎昏倒。醒着的那位应该和昏迷中的是亲戚关系，一边叫着醒醒一遍哭诉着这位昏迷的女人是多么命苦。 　　她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偏丈夫不争气，吸了烟土，把原本就没什么钱的家给彻底拖垮了，现在又和暗娼搅和在一起。十天半月不回来就算了，一回来一定是翻箱倒柜的找钱，要是不给就把一双儿女拦腰一抱嚷嚷着卖掉。 　　现在昏倒，除了过度劳累外，也是心累啊…… 　　好在这妇人晕倒的时候，有名好心的大夫路过，所以正在帮忙，可妇人就是不醒。不禁停下手来无奈的摇摇头，“不行，她这是不愿醒过来。” 　　旁边哭着的妇人一听，更是拍着大腿，喊着‘命苦啊……命苦。’ 　　——“医生，我能试试吗？” 　　旁边传来一声音，医生和其他人寻声望去，是个小姑娘正弯身看着自己，她的身后跟着一西装挺括，卓尔不凡的男人。神情颇有些无奈，但又无声纵容。 　　“行。你试试。”医生让开位置。 　　现在反正是死马当活马医了。万一呢？不仅仅是医生，就连围在一边的人也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揣测着这个小姑娘会有什么办法。 　　苏梦萦谢过，放开宋意的手蹲下去，挪挪挪。挪到昏迷的妇女身边，凑近人家的耳朵一脸神秘。 　　宋意在她身后看着，总觉得她头上那两个小啾啾现在很像抖机灵一般抖动的猫耳朵。 　　又坏又可爱。 　　“你就这样睡着千万不要醒。” 　　众人：……啥？？？？！！！！ Σ( ° △°\\\\\\)︴ 　　苏梦萦继续嘀嘀咕咕，小声但又是其他人能听见的音量。 　　“等你睡死了，就让你老公取那个坏女人！” 　　“哎？！”在一边把着脉搏的医生惊讶抬头，对苏梦萦和周围人说，“有效果，继续。” 　　“然后到时候就先把你的儿子给卖到戏班子里面去。”苏梦萦嘿嘿嘿奸笑，“让他被人欺负、挨打！做最苦的事。晚上没炕睡，只能睡门槛外，哦。连快破布都不给。” 　　昏迷的女人露出痛苦之色，皱着眉头。 　　“然后等过两年，再把你女儿给卖了。你知道那个坏女人是做什么的吧？就卖到那里去！” 　　女人开始挣扎，医生叠声说着‘继续继续。’ 　　“到时候啊，那个小三儿她就住你的房子，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娃不说，还要卖掉你的娃……” 　　“……不！！！！” 　　昏迷的女人猛的睁开眼，惊恐的大叫一声，额上还有细汗。手顺势一挥，要不是苏梦萦闪得快，估计又被呼一巴掌了。 　　除了医生兴奋开心的说‘醒了醒了’外，周围鸦雀无声。 　　“醒了！”苏梦萦笑得甜甜，扭头看向身后的宋意，一脸求表扬。 　　“……”宋意。 　　众人：→_→、→_→ 　　刚才哭嚎的妇人？她一脸愣愣的……打了个嗝。 　　“哥哥？(●u●)” 　　“走吧。”宋意拉起自家小姑娘，叹气又好笑，最后化为无奈，牵着她往外走，“再不走我都想打你了。” 　　“……哼~”╭(╯^╰)╮ 　　刚做了‘好事’的小姑娘还挺不服气。 　　惹得宋意忍不住就笑了 　　多管闲事的鬼丫头。但也不忘慢吞吞的扭头看着前面头上顶了两个小啾啾的小姑娘开口，“我不在你可不能往上凑啊。” 　　“当然了，我又不傻。”苏梦萦笑嘻嘻的回答。 　　但是吧…… 　　有时候有些事即便你不往它面前凑，……它也会自动靠过来。 　　苏梦萦：……_(:зゝ∠)_ 第63章 叻叻叻 　　“王丝娜生日？”苏梦萦听了, 眨眨眼。 　　“嗯。”王静雅站在路边, 和苏梦萦并肩, 面前是路边小吃摊，摊主正忙活着给两个小姑娘刷酱撒调料。 　　苏梦萦刚收到星月报最新一笔寄来的稿费, 出门去银行将钱存到自己的小金库里后就顺道溜达去看看王静雅了。毕竟其他大部分小伙伴这个时候还在学校上课呢, 一直憋在家里也挺无聊的, 刚好到的时候是王静雅的休息时间, 赚了些小钱钱的苏梦萦就请小伙伴吃点儿零嘴儿。 　　顺便八卦一下最近的近况。 　　“好像十多天后就是她十八岁生日，说是请全班同学去玩儿。我正烦恼着去不去呢。”王静雅微胖的脸皱着，修剪成弯月的眉形很承她的脸型。和在学校时的女学生打扮不同, 现在她也穿上了连身的短袖旗袍。透着一股子刚入职场的人才有的介于学生和大人之间的独特气质。 　　别看只是个小小文员，但任何场合中欺负和拿捏新人这种事是从古至今的。 　　多亏了苏梦萦送她的生日礼物。王静雅想到这里，忍不住抿笑，朝身边的人投去感激的一笑。 　　那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七色香’又不是什么耐摔的东西, 在地上滚了那么几圈后里面的香饼已经碎掉了。十块钱的东西被这样糟蹋, 看着都心疼。苏梦萦当时说给王静雅换个礼物, 但感动得一塌糊涂的王静雅当场就摇了头。 　　即便现在里面的东西形状不好了, 但已经是苏梦萦送自己的东西呀，所以感动的跟她说不换了。就认这个。 　　不过后来小伙伴们一起想了办法, 将碎掉的香饼重新又恢复成了饼状, 毕竟都是一群霸霸不是？看得苏梦萦这个学渣目瞪口呆在一边拍手手。 　　但形状虽然重新弄好了, 但是原本规整的颜色却一塌糊涂，一点都不好看。抹脸上也显得很不匀称，真沮丧的时候反倒是苏梦萦露了一手。 　　管王静雅要了一只不要的废毛笔, 剪掉一半后将毛笔头弄得蓬松，在香饼上刷几下，再往王静雅脸上一打就成了漂亮的妆容。不仅仅是解决了匀称的问题，甚至在光照中反映出白皙光泽，显得皮肤更加细腻健康不说，还有淡淡香味，很是好闻。 　　甚至苏梦萦还用小指抹了饼盒里的偏红部分，轻轻抹在王静雅眼角，就成了她口中说的‘桃花妆’，又美又雅致。 　　这次，换霸霸们目瞪口呆的拍手手。 　　然后那天在王静雅家里时，苏梦萦给所有人都画了个妆。 　　原本那次后王静雅就将‘七色香’给收了起来，想留着等自己大喜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平时最多时不时的打开看看，闻一闻好闻的香气，再重新返回衣柜里。 　　这样，多少也能让衣服沾染上一点香味不是？ 　　但出来上班后却发现周围并不友好，甚至将完全不属于自己的工作丢给自己做，明明上司有看见却充耳不闻，对于他来说，工作只要有人完成就行了，但至于是谁完成的并不重要，只要能让他在他要求的时间内看见结果。 　　有次终于在面对高负荷的工作，和怎么也处理不完的半人高文件时，王静雅才突然忆起那时化妆时苏梦萦曾经一面给自己化妆，一面无意间说过的一句话——有好东西千万不能一直藏着，总想着在自己取得成绩，实现了某个目标这些关键时候用。 　　而是应该从一开始使用，并习惯它。因为每一个平凡的一天，都是关键的一天。 　　第二天，王静雅就拿出了‘七色香’，用苏梦萦教的方法画了淡淡的妆出门。 　　在公司里待上一段时间就会发现，即便一个月的工资连人家的一个零头都没有，却能对现在正流行的各种事物细细道来了如指掌，甚至包括它的产地、那位名人用过，或者这个城市里又有多少人用得起。 　　所以当拿到新的工作，朝身边人挑了下眉，然后在对方的窃笑中趾高气扬朝王静雅走去，却在对方回头时愣了一会儿。最后讪讪的拿着自己的东西回来。 　　没过多久，又有人借故帮忙倒水什么的经过，和王静雅攀谈确定是用的‘七色香’后，慢慢的找着各种借口将原本丢在她桌上的文件和资料拿了回去。 　　甚至快到下班时间前，上司都很关爱的对她说让早点回去，前几天那么辛苦今天就不用加班了。 　　王静雅承认她那一天的心情都是相当愉悦的。但好在她性子原本就带着谨小慎微的意思，所以虽会得意，却也不会因为感受过‘高高在上’后变得野心勃勃或者滋生出‘我为什么不能拥有这一切？’的愤懑。 　　这是她的优点。而且是很多人都不一定能做到的优点。 　　“哦？”苏梦萦听了王静雅的烦恼后，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问，“她让人转告你了？” 　　王静雅一愣，随即回神，“是啊，小娟只跟我说了有这么一件事，但是并没人专门转告我呀，”瞬间美滋滋，“太好了，这样我就不用为要送她什么礼物而烦恼了。” 　　顿时觉得自己还能再吃两串的王静雅突然想起，看向苏梦萦，“梦萦，那她通知你了吗？” 　　“没有啊。”苏梦萦很淡定的耸耸肩，无所谓，“反正她要是通知我呢，到时候我就顺便买个礼物就去，没通知我那我就当做不知道好了。” 　　“……也行。”王静雅点点头，“那我也这样办吧。” 　　两人随换了话题，聊起其他的，中间就包括王静雅几乎手舞足蹈的‘七色香’事件。反倒是又给了书梦萦一些灵感来源。恰好王静雅的休息时间也快过了，所以两人告别，约定下次再续后，王静雅就在苏梦萦上了黄包车，目送她离开后才心情愉悦的转身回了她在的公司。 　　————————————————————————————- 　　将最后一口食物吃完，苏梦萦一手握着黄包车车把手，一手捏着竹签，打算等下车后再丢。 　　此刻倒是看着街道上的车水马龙微微发呆，在脑子里沿着刚才王静雅给自己的灵光一闪讲故事慢慢揉捏成型。 　　就在这时，前方的一阵骚乱使得周围传来惊叫和奔逃的人。不少人见这情景，即便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也下意识的跟着奔跑了起来。混乱中有人撞到了拉着黄包车准备掉头的师傅，黄包车跟着一歪斜的同时，也让坐在上面的苏梦萦吓了一大跳。 　　“小姐，你的车钱我不要了。你快下车吧。”黄包车扭头冲车上的苏梦萦说。 　　“行行行，麻烦您稍微靠边一点。”苏梦萦被刚才黄包车的一倾斜也搞得心里有些害怕，连忙答应。 　　但下车后还是给了相应的车钱，黄包车师傅才张嘴准备说个谢谢，‘谢’字的音还未发，背后已经传来更加嘈杂的声音和巡警的警哨声了。 　　所有人都在奔跑，苏梦萦努力贴在边上，但依旧被快速跑过的人撞了几次。没办法，居然也跟着跑了起来，原想是跑到那条小巷处，稍微避一避，但刚准备拐弯，背后就传来脚步声，然后肩膀一撞。 　　还好苏梦萦扶住墙的拐角除好险的没有跌倒。一抬头想骂人，却只看见几个在巷子的转角处一闪而过的学生装扮，突然就暗自皱鼻，哀怨自己出门就遇见游行的运气。 　　“倒霉死了。”苏梦萦站直，拍拍手转身准备出巷子，一扭头就看见自己身后几步远处有个跑得稍微慢点的男同学被后赶上来的巡警给一把拎住了后衣领。手一扭一扣，就让他直接脸贴墙上，面壁思过去了。 　　这还不算，巡警喘了两口气，匀净后才一边轻扇那男学生的后脑勺，一面骂，“跑跑跑！？跑什么嗯？！书不好好读天天就搞这些事。浪费警力！浪费警力！浪费警力！” 　　每说一段话就扇他后脑勺一次。 　　男同学子哇乱叫的时候，另一名巡警也赶到了。苏梦萦看着这一幕，脚在刚动，刚才还吱哇乱叫的男同学看见她后眼睛一亮，脱口而出，“苏梦萦！” 　　“……啊？”苏梦萦莫名，这才仔细一看发现是自己的同班同学，经常和王丝娜一起的跟班之一。刚才被巡警按在墙上，居然一下子没认出来。 　　这一叫一回答不要紧，但问题是引起了两位警察蜀黍的注意就不妙了呀。 　　警察蜀黍互看一眼，把男同学扣在墙上的那位又扇了一次他的后脑勺，问，“同学？” 　　“对对对！同班同学、同班同学！”男同学哎哟一声，连忙艰难点头，叠声说着。 　　“……”童靴，你得庆幸你生在这个时候和平的，无战乱的民国，不然保不齐又不是个好东西。苏梦萦心中暗道不好，脚步就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动就跟小耗子惊了猫似的，旁边站着的巡警立马伸手遥指苏梦萦，轻斥，“别动！” 　　“我我我我不是和他一伙的！”苏梦萦指着被迫面壁思过中的男同学，“我就是路过！” 　　嗯。突然庆幸她自己也还好生在这样和平的，无战乱和动荡的民国，不然保不齐……估计她自己也不会是神码好东西…… 　　苏梦萦：……_(:зゝ∠)_ 　　“……”两巡警互看一眼，然后冲苏梦萦一笑，“行行行，你和他不是一伙的。小姑娘你过来，我问你点儿事儿。” 　　“……”我信了你们的邪才过去，苏梦萦都不知道现在是应该摆出面无表情死鱼眼的样子呢，还是急得跺脚。 　　总之正苦笑不得的时候，对方巡警乘势又往前跨了一小步的时候，苏梦萦就跟被彻底惊起来的小耗子一样，扭头就嗷嗷嗷的朝小巷子里跑去了。 　　才跑几步，一百米都不到就被人家拎着后衣领给揪了回来。 　　挑着眉问她，“你跑什么？” 　　“……因为你追呀……”苏梦萦委屈得都要哭了，突然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旁边，一脚踢在男同学的小腿上，见他‘嗷’了一声就叫出来了。翻着白眼儿看他，“都是你这个害人精！” 　　“走吧。跟我们回警局。”巡警笑看这‘内讧’的一幕后，对两人说，“你们这群学生，天天不好好读书，今天一定要你们家的大人亲自来接你们。” 　　“我……我真的是路过呀……”QAQ 　　可惜警察蜀黍的眼里只有对熊孩子的戏谑和恨不得吊起来一顿的小情绪。 　　看苏梦萦的小眼神，都写满了‘编。你可劲儿的编。’字样。 　　苏梦萦。苏梦萦不想说话了。_(:зゝ∠)_ 　　……难受。想打人。 第64章 叨叨叨 　　“伊槿姐, 你等等我！”王丝娜看着跑在前面感觉怎么都追不上的婀娜身姿, 气喘吁吁的拖着脚勉力跟上。 　　从小到大, 她就没这么剧烈运动过。 　　可惜白伊槿只回头看了她一眼，喊了一声‘快点’后, 又和其他几人超前跑去了。这让王丝娜突然有些委屈, 加上身后隔得似乎并不远的警哨声, 更是让她心生害怕, 即便再鼻酸这个时候也只能吸吸鼻子努力迈动已经酸痛僵硬的脚，努力跟上。 　　但白伊槿和学生会的其他几人早已经转过巷子拐角，消失在王丝娜眼前。 　　前面空荡荡的, 似乎没有出路。 　　也看不到路。 　　好在王丝娜努力跑，拐了两个拐角后看见了白伊槿他们，一群人正拉着上了围墙，准备翻过去逃跑。 　　王丝娜眼睛一亮, 脸上就带了些惊喜的笑意。突然就有了新的前进目标一般被打足了气, “伊槿姐, 等等我！” 　　她笑着跑过去, 白伊槿已经蹲在围墙上，后面有人扶着, 里面内墙也有人伸手等着, 都急切的冲她说着‘伊槿, 快跳，快跳。’。 　　白伊槿又看了眼正跑近的王丝娜，心中有些不忍, 眼里犹豫了一下后对身后的同学小声，“等下来得及帮她一把。” 　　“行。伊槿你快跳。”最后一个还未翻墙的男同学点点头，心里快急死了。 　　白伊槿听了，朝王丝娜喊了声‘你快点儿。’就跳过了围墙。 　　紧跟着她身后的男同学也一脚蹬墙，手把上围墙，使力一翻就骑在了墙头，扭头朝王丝娜不太耐烦又着急的喊了一声“你快点儿！” 　　就算语气不好，王丝娜这个时候却一点都不介意。脸上带着笑意微喘着气跑过去。 　　她没有被丢下。这就很好很好了。 　　伸出手，那人骑在墙头，勉强让王丝娜的双手吊在了墙上，着急她一直使不上力攀不上墙的脚。看了看还等在墙另一边，仰头看着自己的白伊槿等人，咬咬牙又耐着最后一点性子轻斥，“你脚使劲儿啊。” 　　“我使劲儿了。”王丝娜脸都憋得通红，努力的说。 　　可惜追在后面的巡警终于赶到，遥指着坐在墙头上的男同学呵斥，“喂！下来！” 　　不仅仅是那男同学大惊，就连白伊槿他们也面露惊慌。骑在墙头上的男同学看看背后已经跑来的四人，再低头看看抬头看着自己，眼里满是信任的王丝娜，咬咬牙，丢下一句‘你自己爬上来吧。’，就连看也不敢看她一眼的翻墙跳下去。拉着白伊槿他们，“快走！巡警来了！” 　　王丝娜努力双手爬上去，看到白伊槿他们，“伊槿姐！伊槿姐！” 　　白伊槿站住回头，却被身边的人拉着推着向前，“伊槿快跑，我们现在帮不了她。留下来就是陪着她被抓而已，快走快走。” 　　这话想是被白伊槿听了进去，她又看了努力趴在墙头看着自己的王丝娜一眼，扭头跟着大家跑走了。 　　再没回头。 　　“……伊槿……姐？”王丝娜喃喃。趴在墙头发傻。 　　“喂小姑娘，下来吧。”早已经跑进的巡警摘下帽子扇风，用手指松了松领口，微微喘气的看着还固执吊在墙头不肯下来的王丝娜。 　　军靴磕碰，在青石板上发出响动。来人一面大步前行一面低头微眯眼点烟，薄唇未吸后从口里有淡淡烟雾袅袅，模糊了漂亮的桃花眼，但一瞬间那张充满了魅力的脸就从淡淡烟雾中破出来，敛垂的眼帘一掀，手上火柴甩熄，随意弹掉，咬着烟就双手插兜走近。 　　站定。看看还趴在墙头王丝娜，又看看有些讪讪的四人。桃花眼自带笑意。 　　“这个……老大，追丢了。” 　　“急什么。”沈敬亭咬着眼转了半圈，抬头看了看周围后，右手抽出，夹着烟抖抖烟灰，慢条斯理的开口，“两个翻过去，另外两个，沿着这个巷子出去。左转，选右边那条岔路，下去有个缓坡。就那儿等着。” 　　“好嘞！”一步一个动作，连点质疑都没有的跟着做，原因不过是因为跟着沈老大就没追丢过人。 　　听已经退休的老巡佐唠嗑的时候谈去过一些趣事。说这辈子还真有那么一个少年总怎么都抓不到，每次都觉得路已经堵死了吧……他就是能给你来个无影无踪。 　　谁？不就是你们的沈巡佐呗~ 　　手下跑远，巷里就剩优哉游哉抽烟等结果的沈敬亭，和依旧闷不吭声趴墙头的王丝娜。 　　他也不管她，就让她这么吊着，连句话都懒得劝，就微眯着那双天生带笑的桃花眼仰头看着天边的一抹云彩，手自然垂放在腿边，无声的打着某个小曲儿的拍子。 　　—————————————————————— 　　王丝娜默默抹了抹眼泪，吸吸鼻子后又试着抬脚跨上去，偏偏力气太小，都没能成功。 　　终于失了力气，手一甩就从墙上掉了下来。 　　眼看着最差也得断条腿的时候，一双手从旁边伸了过来。 　　沈敬亭双手横抱，接住王丝娜后，叼着烟微眯着眼皱眉，看着吓傻了的王丝娜，桃花眼眼角灼灼，让王丝娜不小心就红了下脸。 　　“小姑娘还挺重。”沈巡佐似笑非笑的说。 　　……<(￣ ﹌ ￣)> 　　“流氓！” 　　沈巡佐挑眉。 　　“还不快放我下来！知道我谁嘛！？”王丝娜瞪眼，才哭完的眼眶还红红的，显得有些可怜巴巴又有些可爱。 　　可惜在沈啾啾眼里没用。 　　沈啾啾点点头，‘哦’了一声后，手一松。少女就咕噜噜滚地上了。 　　然后慢慢蹲下，大马金刀的咬着烟，双手直直的放在膝盖上，冲摔疼了正瞪着自己的王丝娜呲牙一笑，又痞又好看。 　　“遵命。王家大小姐。” 　　“……” 　　王丝娜气得都忘记哭了。 　　……臭流氓！ 第65章 吒吒吒 　　最后白伊槿一行人还是被抓到了, 沈敬亭当然知道对方是谁, 但是吧……他可是个‘正直’的巡佐不是？ 　　统统抓起来。 　　偏有小崽子不懂事, 双手被反扣着都还跟秋后的蚂蚱似的蹦跶，“你知道我们是谁吗？知道她是谁吗？她是……” 　　白伊槿脸上划过一丝尴尬, 毕竟她自己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面临这种‘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就敢动我？！’的句式。这些都是曾经耳闻过而已。所以同学这样刚一开口时, 她立马就想张口让对方闭嘴。实在是不希望自己成为外人眼里的挡箭牌。 　　——凭什么她要成为他们的保护伞？又没有什么关系。 　　嘴才张, 反倒是早就等在那儿, 明显是头的人轻声嗤笑了一声，压得有些低的帽檐看不见眉眼，但下半张脸却是充满了魅力的。听了自己同学的话后, 微抬了下巴，露出原本隐在阴影里的性感喉结，同时从帽檐下微露了眼眸。流光潋滟，嗤笑戏谑的神情堵得还想说什么的男同学直接讪讪闭嘴。 　　“你们这些小鬼, 什么本事没有偏偏却天天叫得响亮。”沈敬亭顿了顿, 呲牙一笑, 露出略带些狰狞意味笑容的同时, 牙齿也显得森白，“老子早就想抓你们了。” 　　桃花眼一瞥, 似乎看了白伊槿一眼, 似乎又没看, 转身抓着吉普车旁边的车把手就上了车，丢下一句——“走！先北平城晃一圈儿。统统让他们站后面的卡车上，……不是喜欢游行嘛？今天老子就让你们好好露露脸。” 　　白伊槿等人一听, 顿时大感丢脸的同时，忍不住不约而同的瞪了那个刚才瞎嚷嚷的学生会成员。 　　果然应了那句话—— 　　不怕狼一样的对手，就怕狼一样的队友。 　　……丢脸死了！ 　　————————————————————————————- 　　等沈敬亭回到警察厅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一点了，从车上一甩车门下来大步跨进厅内的时候连个眼角都没给那些小崽子。他沈敬亭真想收拾谁，目前为止还真没收拾不了的。 　　得意嘚瑟的沈巡佐一步两阶跨上台阶，上最后一阶的时候脑子里突然晃过一双似笑非笑温润的瑞凤眼，顿时跟着上抬的右脚脚尖就磕碰上阶梯边缘，顿时一个踉跄。 　　嘚瑟两秒的霸气沈巡佐赶紧站稳，重新再朝办公室走的时候表情就有些讪讪，……默默摸摸鼻子。 　　至于白伊槿他们？当然是交给手下押到牢房去关着了？晃了这一圈别说倔了。一个个安静犹如鹌鹑。 　　沈敬亭是有自己办公室的人，不过他倒是很喜欢那种和兄弟们一人一间办公桌，都坐在一间大大办公室里的感觉，所以自己那间办公室到是空着，反正也没人动。 　　他的位置在靠窗的地方，窗外就是一株桂花树，等入了秋就会挂满金灿灿的桂花。就着灿烂的阳光，警帽往脸上一扣，双脚交叠翘在办公桌上偷个懒，睡个小觉，实在不要太美。 　　哦，最重要的是被整个警察厅散养着的三花猫还老喜欢跃上窗台，从开了三分之一的窗户里慢吞吞蹭着身子，竖着尾巴就进来了，轻车熟路的跳到沈敬亭的办公桌上，再爬到他身上，在胸口处圈儿成个甜甜圈儿美滋滋陪睡。 　　半点不客气。 　　这不，现在也蹲坐在沈敬亭的办公桌上，歪着脑袋，伸爪子到他走时忘记盖的茶杯里小心翼翼的沾几滴水，舔几下，又伸进去沾几滴水，再舔几下。见正主回来了，也不躲，半点不避生的冲个沈敬亭‘咪’一声。 　　短暂小声，娇娇气气的，比刚才遇见的那些小崽子强。 　　尤其是那张小圆脸，小圆眼，再配上猫脸上无辜的小表情，简直就跟看见自家不孝的外甥女儿一样。 　　可爱又令人牙痒痒。 　　“啊哟？”沈敬亭将帽子往桌上一放，帽顶朝下，朝微发着‘呼呼’声的三花猫挑眉，“今天才冲的蜂蜜水，还一口没喝就出去了，倒便宜了你。” 　　一面说一面伸手挠挠它的下巴。别看是警察厅的野猫，但这么多年下来警察厅上下也基本上在把它当厅猫在养了，每天吃得可不要太好，像厅长，最热衷的事情就是给这猫梳毛和洗澡。油光水滑的，不要太漂亮。 　　沈敬亭倒是对这些小动物感觉一般，偏这猫就爱往他这里跑。搞得众人玩笑，说‘老大不仅仅是女生，就连猫都喜欢你’。 　　沈敬亭低头随意挠了挠三花猫的下巴，猫很享受的主动靠过来，一副没骨头似的整个往他手上靠。 　　午后的阳光透过明净的大玻璃窗照进来，洒在一人一猫的身上，勾勒出漂亮的剪影，细看会发现除了自带了些晕光外，还有细小的浮沉悬在空中，岁月静好，颇有些‘心有猛虎，细嗅蔷薇’的意思。 　　“老大。” 　　“唔？”沈敬亭头也不回的垂眼看猫一直蹭蹭蹭，随意的唔了一声，声音从嗓间振动而出，有些醉人。 　　笑眯眯的巡警大步出现在门口，有些少年心性，“郭大把那些小崽子送牢里去了，我们先去吃饭？” 　　“行。想吃什么？中午我请。”沈敬亭这才收手转身，眼微抬看向依靠在门口的手下，桃花眼眼角笑意浅浅。光从侧面打过来，勾勒得他原本就立体的五官更是深邃。身后的三花猫不干了。‘咪咪’轻叫着。一个轻跃就勾着他的衣料，一路从腰侧攀爬上来，最后在沈敬亭的右肩上端坐，悠哉悠哉的舔爪爪。 　　“行嘞！那我要多点几个菜。”手下高兴。 　　“行。”沈敬亭一面说一面拿了桌上的帽子，随意带上就往外走，瞄了一眼蹲在自己肩膀上，爪子扣着衣料的三花猫，似笑非笑，“再点个猫儿饭算了。” 　　手下大笑，快两步跑出去，朝沈敬亭手下的一队人挥手，豪气得很，“哎？！手上的先停了，回来再干，今儿出去吃！” 　　话音刚落，一阵欢呼。 　　沈敬亭笑着，单手从裤兜里拿了根烟叼在嘴上，蹲肩膀上的三花猫见了，‘咪咪’轻声叫着就伸爪子来够，沈敬亭偏头，猫猫拳就落在他脸上，惹得沈巡佐只得侧首低语笑骂，“别闹。” 　　可惜这两字出口时同时又迎来几拳喵喵拳。好在三花猫通人性，被教得极好。知道收着爪子，所以落在沈敬亭脸上也是相当温和的。 　　不然自己要真顶了一张有抓痕的脸回去，估计自家姐夫第一时间就要跳起来。而苏予然这个王八蛋，一定会笑吟吟的扭头叫胖婶儿或小花儿拿鸡毛掸子。 　　自家小外甥女儿？哼！肯定在一边假装乖巧，实际幸灾乐祸。 　　啧啧啧……简直不孝。 　　正摸了火柴准备点烟，送那些小崽子去牢房的郭大就大步朝沈敬亭跨了过来，到了跟前准备和沈啾啾耳语两句的时候，才凑近，蹲在他右边肩膀上的三花猫就不乐意了。‘喵’一声，伸爪子在空中虚空抓两下，一副虚张声势的‘超凶’模样。 　　但除了可爱还是可爱。 　　不过毕竟是‘厅猫’，郭大还是很给面子的收回，然后默默换到沈敬亭的左边，投给三花猫‘这总可以了吧？’的眼神后，冲自家老大低语。 　　“老大，估计得请您去趟牢里。” 　　“唔？”沈敬亭叼着眼侧颜看来，蹲在他右边肩膀的三花猫也不老实，立起后脚站起来，两只前爪抱着沈敬亭的帽子，左右摇晃着尾巴暗搓搓盯着郭大，暗中观察的同时，那双猫眼里还带着一股浓浓的独占欲。 　　颇有誓死捍卫小鱼干的架势。 　　“难道那群小崽子还闹腾不消停？”沈敬亭嗤笑，状似自言自语的叹气，“那我到是要刮目相看了，还算有点脾气？”顿了顿。“有脾气那就别吃饭了，不然闹出胃病来怎么办。跟牢头交代一声，别发窝窝头了。为厅里省点儿钱。” 　　后面那句话是扭头冲好奇走过来的笑眯眯手下说的。 　　“是！”笑眯眯手下立马正色，收回蠢蠢欲动想要伸向三花猫，偷偷摸摸她尾巴的手。立正站直。想了想后眨眼，“老大，听牢头说有批窝窝是前天剩下的，还不太馊。” 　　“送过去送过去。”沈敬亭一本正经，“怎么可以浪费粮食呢？我们要相应那批同学们的号召嘛。” 　　“好嘞~”说完笑眯眯手下就打算一溜烟儿小跑。 　　“你回来！”郭大朝摆好姿势就要颠儿的笑眯眯，扭头对沈敬亭说，“老大，您家小外甥女在里面一个人单间猫着呢。” 　　沈敬亭听了，脸上的笑有一瞬间的僵硬，在短短的几个瞬息之间，迅速滑过他脑海的是拿着鸡毛掸子暴跳如雷的姐夫，似笑非笑的苏二爷，越长越凶残还老爱玩儿手术刀的小花儿，以及……不给吃的只有咸菜配稀饭的胖婶儿。 　　“……” 　　“……哎哟我的亲娘哎……”沈啾啾面无表情呆滞眼喃喃。 　　三花猫凑过来，歪头看着他的脸，肉爪爪试探的在他脸上蜻蜓点水的拍了几下。猫耳朵轻轻抖动。 　　“咪~？” 第66章 吖吖吖 　　苏梦萦背靠着围栏, 面对墙壁憋气。 　　委屈巴巴。 　　真是人在街上走, 祸从天上降。偏偏这种时候, 还有人冷嘲热讽，就更令人讨厌了。 　　“哼。一脸被我们牵连的样子, 我们是为了社会和民众发出声音, 是在做正确的事。所以同学们, 不用害怕, 警察厅也不会关我们太久的。不过是想用这种方式来威胁我们，让我们感到害怕和恐惧，但是他们是不会明白我们为了正义而战的信念是多么的强大, 大家说对吧？” 　　“对！” 　　“就是。” 　　苏梦萦听了背后的声音，真是连话都懒得说的呼了口气闭上眼，双手抱肩。刚才进来的时候都叫了留担保人地址，她留的是宋意的, 要是苏爹来, 她怕自家那个在警察厅工作的不孝舅舅会被当场被鸡毛掸子撵得鸡飞狗跳。想一想, 还是给他留一点薄面好了。 　　看。她是多么好的外甥女儿啊~~╮(╯▽╰)╭ 　　就是和不喜欢的人关在一起简直犹如度日如年。尤其是对方还一直在拐弯抹角, 指桑骂槐的时候就更加令人烦躁了。 　　而原因不过是因为苏梦萦从在询问室开始就反复强调自己不是和他们一起的，要求单独关一间房这件事。 　　似乎自己的‘划清界限’让对方明明不是少女, 却偏偏有颗少女心感到了伤害, 所以就一直没消停。 　　苏梦萦可没有那么好的耐性, 终于不耐烦头也不回的回了一句，“你能不能安静一点？怎么跟个女人似的。” 　　这话说得就像她自己不是个女生，而是个豪气的爽快男生。堵得对方一下子没说出话来。 　　“你！你侮辱人！”对面牢房的男生伸出手, 指着背对着所有人的苏梦萦跳脚，随即冷笑一声看向身后的同学和学弟学妹们，像是在找人和自己站队一般开口，“像你这种没有理想的人，是不会明白我们在说什么的。” 　　“当然了。”苏梦萦耷拉着眼皮子，头也不回，“你们这种有书不好好读，天天上传下跳，呼着口号，似乎只要不听你的即将亡国的理想。……我确实没有。” 　　“你！” 　　“太过分了！” 　　“就是！” 　　苏梦萦的话让不少人露出激动和愤懑之色，靠近栏杆边，怒瞪苏梦萦。但还有一批年纪比较小的，北平中学的学生，则更多是在一边烦恼等下家里大人来接自己的时候，会不会被骂、挨打？同时心中也升了悔意，干嘛要跟着这些同学、学长学姐来游行？现在想想，那些工厂除了在排污问题上有毛病外，却也真的解决了不少城西不少人的窘迫啊…… 　　想到这里，不免埋怨的看了这个时候并未上前跟着指责的白伊槿一眼。 　　而白伊槿，现在有些心神不宁。但她现在的心神不宁并不是因为从进来开始，就一直一个人低头站在一边似乎在生闷气的王丝娜。毕竟这么多年，即便自己之前也有些小过失的时候王丝娜也会生气，但过不了多久还是会自己i消化掉后，又冲她‘伊槿姐、伊槿姐’的叫着了。 　　毕竟，王家多少要仰仗她白家不是？就像现在在她成为宋琸未婚妻后，其他突然冒出来对自己表现得热情又亲切的气其他人一样。 　　所以白伊槿现在并不怎么将王丝娜的情绪放在心上。 　　再说了，她现在不也进来了吗？大家都一样，又有什么好气的？ 　　她现在烦恼的事情，可比这严重多了。 　　——即便搅尽了脑汁，‘白伊槿’也实在想不起，自己曾经看过的连续剧里有过进牢房这一幕。 　　而且她也绝对相信自己的记忆。 　　毕竟当初这部年度民国大戏在播出的时候，堪称火爆。之后更是又挑了暑假档好几个台重播。即便暑假档的时候她总是跳着看的，可首播的时候却是一集都没落的呀。 　　难道……和原书有差别？或者拍摄过这里只是后期i制作的时候删掉了？ 　　白伊槿觉得头痛，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看过原书。 　　但谁又会想到有一天她会穿越到连续剧呢？ 　　好在幸运的穿越成为了女主人翁，最后幸福快乐的过上了犹如王子公主一般的幸福生活。 　　想到这里，白伊槿对对面牢房的苏梦萦就报以了类似同情又带怜悯的情绪，毕竟宋三心中留下的是自己的影子，最后甚至还断了双腿远赴英国，就连和苏梦萦的婚约都解除了。剧中解释是不想耽误她。 　　但这是什么年代？民国。 　　一个退了婚的小姑娘以后会怎么样不用想也知道。 　　之前她并不知道宋三的未婚妻是谁，还是前不久苏梦萦来宋家找宋三的时候，无意和她遇见，白伊槿才知道她就是宋三的未婚妻。这才恍然半年前当初一身旧时代打扮，小家碧玉并不像大户孩子的她为什么会出现在宋三接风宴会上的原因。 　　这样一想，再听她现在那些话，莫名的就觉得即便是为了宋家的颜面，也得稍微劝阻一下不是？毕竟……她现在还顶着宋家三少爷未婚妻的头衔呢。 　　——虽然只是暂时的。 　　“梦萦。”白伊槿轻声细语的开口，原本堵在栏杆边的人也在听见后，很给面子并自觉的收声，并让看一条路，让站在后面的她能看见苏梦萦。这样的友善举动换来白伊槿的感激一笑，并微微颔首道谢。只是眼里藏了一份小小的得意和窃喜。 　　有些飘飘然。 　　白伊槿继续开口，“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毕竟……物不平则鸣。” 　　物不平则鸣？苏梦萦嗤笑，声音不大但在牢房这种稍微有点动静就会有回音的地方，还是相当清楚的。她转个圈，依旧双手抱肩依靠在栏杆上，神情戏谑，微挑眉。那模样简直和自家的不孝舅舅一模一样，“我倒是想请假一下了，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不公平的待遇，需要你们来帮忙发出不满的声音？” 　　“难道你没看见那些工厂污水不断排向江里的情景吗？长此以往，我们的北平江会变成什么样子？人喝了那样的水，又会变成什么样子？”白伊槿微微皱眉，言辞恳切，“我们现在做的这些，并不是为了自己，同样也是为了我们的家人、后代。希望他们能生活在一个更加干净、健康的环境中。这就是我的‘物不平则鸣’。” 　　白伊槿眼神坚定，一身浅色连衣裙承得整个人都比其他人明亮光洁，配上她婀娜身姿和姣好的容貌，更是有些神圣和高洁在里面。 　　……这就是传说中的主角光环？ 　　苏梦萦斜依在哪儿，双手抱肩看着，有些冷冷。 　　白伊槿说的东西，其实并没错。可是时间不对、地点不对、人也不对。 　　苏梦萦心中暗叹口气，开口，“好，先不谈你们的初衷，我就问一句，你们游行的这些内容，有提前找那几家排放污水的东家商量过嘛？” 　　“……”咦？ 　　挺直了胸膛犹如找到了自己能为之奋斗一生理想事业的同学们……眨了眨眼。 　　然后慢慢看向白伊槿等学生会成员。 　　……被看的人脸上……也有些讪讪。 　　即便牢中光线略显昏暗，中间又有栏杆阻挡部分视线，但苏梦萦已经将他们的表情看了个清楚。点点头，自问自答，“哦。没有。” 　　“……”北平附大学生会的几个主要干事眼神有些游移。 　　“那再请问一句。有人，或者你们有向商会说这件事吗？白学姐你家世显赫，白先生也是北平城有名的商人，多少应该会讨论一些或者知道一些吧？” 　　被点名的白伊槿默默，脸上神情显得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她做这些，其实家里人并不怎么清楚。 　　“哦。还是没有。”苏梦萦凉凉的再开口，显得有些讨打。偏偏这还不算完—— 　　——“所以你们什么都没提前做就凭借着自己的满腔热血，和崇高的，神圣理想跑街上去游行？就连提前给有关联的负责部门提交个材料说明都没有。……你们可真是以自身为己任，什么都往自己肩上扛呢~”尾音上扬，带着嘲讽的夸奖。 　　似乎有一声似有似无的喷笑声传来，但一边人正臊得慌，一边喷得欢快，就都没注意。 　　所以谁都没留意到沈敬亭和他的手下们，还外带一只抱着他帽子的三花猫，都暗搓搓的在牢房走廊尽头的拐角处，默默偷听老大的小外甥女儿用软萌软萌的声音凉凉毒舌，那副令人恨得牙痒痒的语气强调，真是和自家老大如出一辙。 　　没辜负‘外侄多似舅’这句话。 　　“老大，您家小外甥女儿嘴可比您毒多了。”笑眯眯手下压低声音开口，刚就是他不小心喷笑出声的。现在竖了大拇指，一脸‘佩服佩服’。 　　沈敬亭一点不想说自家小外甥女儿完全是跟着‘苏家两恶’的另一位学的。别看平时温和额儒雅那样儿，那毒起来，可是忒毒。 　　“可惜啊……”苏梦萦叹口气，“什么都往身上抗，却唯独忘了身为学生的本分。”顿了顿，喃喃，“物不平则鸣？”轻声嗤笑，“现在有到‘其民危也’的地步吗？” 　　无人说话。 　　“我读书不多，只是北平中学一个小小旁听生，但也听过‘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连行兵打仗都知道前提第一件事是先管饱大家的肚子，才能谈其他。……现在倒好。” 　　“哎？”苏梦像是想到什么似的开口，眼睛亮亮，“要不你们去人厂里，去劝那些工人？明白这些道理后说通了让他们不干？到时候没人做工，工厂不就倒闭了？” 　　嗯。估计会被好不容易有工做的工人们打死。 　　“理想？”苏梦萦嗤笑，“没有给任何人提供前进动力，没有帮助任何人提高他们的生活或者精神。……这东西叫理想？”苏梦萦眼一挑，毒得很，“这明明就是你们自以为是的某种思想产物而已~” 　　说完重新转过身，背对他们这群有‘理想’的青年，用都听得到的声音暗自嘀咕，“谈什么理想？连物质基础都没有就往着精神世界奔，直接辟谷成仙估计要快点。” 　　——“又胡说八道了。” 　　突然传来的慵懒带笑的声音，让苏梦萦眼前一亮，‘呼’的转身双手抓着的栏杆，深情呼唤逐渐大步走近的沈敬亭。 　　“舅舅~~~” 　　她好可怜好可怜好可怜啊~ 　　苏式委屈。 第67章 吸吸吸 　　“舅舅？！” 　　半天没动静充耳不闻一直在发呆的王丝娜惊异低语, 不过她出口的声音被白伊槿盖了过去。 　　“你……是她的舅舅。”白伊槿看着走近的沈敬亭, 喃喃又像是在发问。可惜人沈巡佐理都不理她, 别说正眼了连个眼角都没给。 　　往可怜巴巴双手握着栏杆，就差开口唱一首《铁窗泪》的苏梦萦面前一站, 嘴上还叼着那根没点燃的烟冲苏梦萦挑眉一笑。 　　——“来个不太馊的窝窝头？”沈巡佐一脸‘特别给你的内部优待’的表情。 　　苏梦萦, 苏梦萦要哭…… 　　打了个嗝, 眼泪汪汪、泪眼欲滴的瞅着自家不孝的舅舅, 幽幽，“……舅舅，……你会被爹打断狗腿的。” 　　旁边噗的一声各种憋笑, 等沈巡佐一脸凶恶的头顶三花猫回头看自己那帮手下的时候，只看见一张张一本正经、大义凌然、大公无私、正直无邪的……脸。 　　“……”全是一群兔崽子。 　　沈巡佐暗自磨牙，瞪了会儿手下后回头重新看向苏梦萦，吓唬, “再胡说就让你吃前两天的窝窝头。” 　　“……嗝。” 　　气得打嗝。 　　“舅舅, 快放我出来呀, 我这完全就是‘冤假错案’呀……”苏梦萦可怜巴巴隔着栏杆瞅着自家啾啾。“我是无辜的……” 　　沈敬亭一边听着, 一边掏出火柴随意往栏杆上一划，‘嘶’的一声磷火骤燃, 带着警帽的沈敬亭微低头点烟, 微垂的睫毛半遮眸子, 显得那睫毛长而直，桃花眼眼尾灼灼，借着暖黄的光多了几分温情来。 　　烟明明灭灭, 略有袅袅白雾升起时睫毛一掀，那眉眼顿时给人惊心动魄之感，但心刚漏跳一拍，就被淡淡薄雾遮掩盖朦胧，顿时变成了雾里看花的勾人。 　　手上火柴一甩，熄灭。 　　原本想随意甩掉的，却瞄见苏梦萦身后牢房里有些到稻草。所以手一挥后，手指一转熄灭的火柴棍就收进了掌心虚握着，人也跟着后退了半步，单手插兜，一手夹着烟，似笑非笑的看着里面可怜巴巴的苏梦萦，“我可放不了你。” 　　苏梦萦气鼓鼓，听沈敬亭继续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说。 　　“一个嘛……是职责不同，我负责抓，放嘛……和我没关系。二嘛……”顿了顿，看苏梦萦一眼，“你这不是写了专门的担保人嘛……” 　　小丫头。胳膊肘拐得还挺快啊你？ 　　“……”得，苏梦萦是谁？苏家小可爱好吧？顿时明白问题出在自己填了宋意做自己但保人的原因。懵逼的脸立马变泫然欲泣的小可怜模样，抓着栏杆微微前后摇晃，“舅舅~~~我这不是害怕你回去被爹打断腿，被胖婶儿投喂稀饭咸菜嘛~~~我是为你好呀呀呀呀……” 　　这话一出。沈敬亭第一时间就是扭头朝依旧端正站在一遍，就是眼睛亮得不可思议的手下投去警告的瞪眼。 　　……可惜顶着三花猫似乎没什么效果。 　　沈老大不察，瞪眼后继续扭头威胁苏梦萦，“真的要给你吃前三天的窝窝头了啊。” 　　苏梦萦呆了一下，继续抓栏杆前后摇晃，“明明刚才还是前两天的呀呀呀呀……你这个不孝的啾啾……” 　　“……”不行！要给老大面子！憋住！ 　　“关你到明天。”沈啾啾夹着烟指着苏梦萦威胁。头顶三花猫。 　　“……那你两条腿都不保了呀呀呀……”继续摇晃。 　　完了，再这样下去沈爷还有什么威信可言。 　　沈敬亭抹把脸，朝旁边同样围观得很欢快的牢头招手，无奈，“牢头。快放饭。堵住她的嘴。” 　　她。自家小外甥女儿。 　　“好嘞~”牢头欢快答着，转身预跑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冲沈敬亭眨眨眼，“巡佐，给前三天的？” 　　“去你的。”沈敬亭笑骂，冲牢头虚踢一脚，偏偏对方还配合的做出被踢了一脚飞出去的动作，不忘摸着‘受伤’的屁股继续跑得轻快。 　　“你们也是，走走走，站这儿干嘛？不吃饭了？”牢头才跑走去叫其他兄弟帮忙送饭了。沈敬亭就扭头‘炮轰’已经暗搓搓美滋滋看戏很久的手下了。 　　做鸟雀状一哄而散之前，笑眯眯手下问，“老大，还出去吃吗？” 　　“吃炸酱面吧。”沈敬亭冲他们呲牙一笑，回答。话音刚落就迎来一阵哀嚎。 　　该。让你们刚才看戏看得那么欢快。 　　不过虽嘴里哀嚎连天，但手下们依旧是欢欢快快，勾肩搭背的往外走，顺道一边大声的‘密谋’着要让老大每碗炸酱里面都填一份叉烧才行。半点没有正主就在身后不远顶着的自觉。 　　……啧啧啧╮(╯▽╰)╭ 　　“你乖乖待着啊。”沈敬亭对苏梦萦说，把一直抱着自己帽子的三花猫拎下来，从栏杆的缝隙递进去，“呐，给你玩。” 　　“……”苏梦萦(●—●) 　　“咪。”被拎着脖颈软肉，四肢乖巧耷拉瞅着苏梦萦的三花猫 (=￣ω￣=) 　　“舅舅……”接过猫抱好，苏梦萦可怜巴巴瞅，“我也要吃炸酱面……”打个嗝，“要加份蔬菜。” 　　沈敬亭叼着烟一笑，刚想说什么，就听见身后牢房传来一声“以权谋私”，眼里笑意一凝，闪过肃色，旋身就两步跨过去，在对方错愕还未回过神后退之前，手透过栏杆之间的空隙，一把捏住刚才嘀咕男生的下巴，微使力让他顿时被迫抵在栏杆上，而其他人则惊慌失措犹如鹌鹑一般以那男生为中心点四散而开。 　　苏梦萦抱着三花猫。眨巴眨巴眼。显得特别乖巧。 　　咬着烟笑的沈敬亭显得有一分狞笑在里面，桃花眼一正就自带剑锋寒气，唇微掀，露出森白的牙齿，“以权谋私？你这张嘴还真是挺讨厌的。”一字一句，轻拍他的脸，啪啪啪，不痛，却响。 　　最重要的是：很丢脸。 　　但就是这幅模样反而吓得那男生半个字都不敢说，眼神懦弱得很。而沈敬亭说话间的薄烟袅袅，喷在他脸上，逼得他不得不闭上眼，一不小心呼吸了一口进去，顿时咳得撕心裂肺，满脸通红。 　　沈敬亭借势退开，伸手夹了眼在指间，单手插兜，垂眼低垂。唇齿间薄雾缓缓吐出，略模糊了容颜，偏那双桃花眼却格外明亮。身姿修长挺拔，神色淡漠倨傲。显得睥睨。 　　沈敬亭轻笑，敛垂的睫毛一掀，眼眸抬起时无意和人群后的王丝娜对上，桃花眼滑过，转身离开。偏偏眼角勾人，那一瞬间的对上也带了两分感兴趣的风流来。 　　很是易惹情债。 　　就像很多小姐姐对沈巡佐的评价一般—— 　　【沈巡佐啊……遇见了就是你这辈子的劫来咯~】 　　【偏偏啊……即便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依旧会心甘情愿的和他相遇。】 　　多年后，王丝娜也是这般想法。 　　只是你的心甘情愿，并不代表对方也同样对你情有独钟。 　　感情这种事，还真是玄妙。 　　等目送沈敬亭的背影离开，抱着三花猫显得乖巧的苏梦萦才嗤笑一声，“你们为了正义而战的信念呢？” 　　对面鸦雀无声。 　　苏梦萦垂眸慢慢撸猫，凉凉开口，“英雄这种人，……真不是人人都成为得了的。” 　　——————————————————————————- 　　沈敬亭搬了把椅子正对着苏梦萦的牢房，旁边地上放了一小碗，三花猫正埋头吃猫食，蹲坐端正，毛茸茸的尾巴微环着小碗，像是划出了领地护食。 　　至于苏梦萦？可怜巴巴的蹲沈敬亭面前，低头看看自己手上早就冷了一啃就掉渣的半个白馒头，再看看吃得头也不抬的三花猫，最后望向大马金刀坐在自己面前，翘着二郎腿正吃额外加了一份叉烧炸酱面的舅舅。 　　扁嘴，委屈。 　　“舅舅……” 　　“唔？”头也不抬的坏啾啾。 　　握着馒头的手可怜兮兮的从栏杆中的缝隙探出来，伸向沈敬亭。 　　“我能……吃块肉吗？”幼小、可怜，又无助。 　　“哦。”沈啾啾低头看看碗里的叉烧，一脸严肃又正直的作大义凌然状，“好好吃你的牢饭。” 　　“……”哼。打洗你。 　　苏梦萦慢慢收回去，委屈巴巴啃埋头，啃着啃着闻到肉香味儿，一抬头就看见沈敬亭夹了块肉悬她面前，笑得桃花眼弯弯，见她抬头后，笑得桃花眼灼灼，“哪儿敢不给你肉吃啊，张嘴。啊——” 　　“啊——”~\\(≧O≦)/~ 　　脚步声从走廊那边响起，坚定，急切。掷地有声。 　　苏梦萦和沈敬亭，还有对面已经完全没脾气安静如鹌鹑默默啃牢饭众人不约而同的都往了去。 　　修长挺拔的身型，西装笔挺，先是一个好看的身型，然后逐渐的踏进光中，眼帘一掀，深邃的眼眸直直看了过来—— 　　——宋意。 　　“哥哥！” 　　沈敬亭挑眉，手上筷子一转弯，叉烧就送进了他自己的嘴里。 　　“嗯。”他眼角弯弯，微微一笑，“看样子是不用我投喂了。” 第68章 吆吆吆 　　等宋意赶到, 和沈敬亭寒暄的时候, 苏梦萦就抱着三花猫很乖的在一边站着。显得相当乖巧听话。 　　……一副家长晚点, 来接自家孩子放学，临走前和年级班主任寒暄的既视感。 　　等宋意带着想暗搓搓把三花猫也抱回去, 却被咪挣扎扭动逃脱感到很是遗憾的苏梦萦离开, 沈敬亭也重新脑袋上盯着喵, 哼着小曲儿端着他还没吃完的炸酱面离开, 徒留那把椅子孤零零的在哪儿，让一直很安静的隔壁牢房见了，更添两分凄凉和苦楚。 　　……有一种会在这里把牢底坐穿的错觉。 　　让人禁不住想哭。 　　突然就怀念起刚才苏梦萦在的时候和她舅舅的嬉笑打骂, 至少那个时候这冰凉凉的牢里还有几丝鲜活气，现在突然寂静下来就像是每一分钟都要板着指头数着每一秒来过一样。 　　这里面最年长的也才二十出头，能读大学家境也不会太差，即便不是从小娇生惯养, 但也是家里人如珠如宝的养着的, 没有经历过动荡和风霜, 现在突然被关进警察厅的大牢里, 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的。年级小一点，北平中学的小姑娘们都一边捏着手里和苏梦萦一样的半个白馒头, 偷偷抹眼泪了。 　　但年长一点的, 却是在想其他。 　　宋意现在并非吴下阿蒙之辈, 虽因为不像大少宋琸那般总是会时不时在报纸上加上刚才沈敬亭又懒洋洋的叫了一声‘宋三少来啦？’更是点名了身份，那个时候不少人一面为何宋家三少会专程来接苏梦萦感到惊愕，一面也忍不住朝在大家中间, 垂眸小口小口啃着手上馒头的白伊槿投去疑惑的表情。 　　但见白伊槿并未任何想说什么的意思后，所以也都闭嘴听着宋意和沈敬亭的短暂闲聊。有些家境更好一些的人自然知道宋家是早在十年前就和一位苏姓人家定了亲，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而已。 　　现在见宋意出现在这里，突然惊觉……苏梦萦……也姓苏。 　　等牢房里再次安静后，围在白伊槿身边的几人交换了几个眼神后，由其中一人开口，小心翼翼，“伊槿，……你让谁来接你啊。” 　　白伊槿自然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垂眼看着手里硬邦邦的馒头后抬眼微笑，“当然是叫我爸爸来接我了。”顿了顿后有些羞涩有些腼腆的说，“我和阿琸，……毕竟还只是未婚夫妻，哪里好意思让他来接我。再说他工作那么忙的，我也实在不好麻烦他不是。” 　　几人听了，叠声应和。 　　白伊槿抿笑，看了看周围后微提了声音开口，“大家不用担心，警察厅也最多关我们今天，晚饭之前一定会放了我们的。不过是想让我们害怕，并叫家里人来接，至于保释金什么的，都不会交纳的。”顿了顿后又开口，“要是一定要交，……我会让我爸爸都叫了的。” 　　“这不行。”其中一人听了率先开口，“先不论现在，但这次的游行是我们自己自愿参加的，现在被抓和伊槿你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时运不济没跑掉罢了。”说完笑叹无奈的看着白伊槿，“你啊，就是太爱把所有的事都往自己身上揽了，这和你并没有什么关系的。谢谢你，可我不同意。因为我得自己承担自己的那一份责任，给你减轻一点不必要的负担不是？” 　　众人听了，互相看了一眼后都纷纷道谢推辞。 　　里面只有零星几个北平中学的学生相互看了彼此一眼，面面相觑。抿着的嘴唇动了动，但最后还是默默低头有一搭没一搭的啃自己手里干硬的馒头去了。 　　白伊槿得了各种赞美脸上带着得体温婉的笑，显得格外美好。 　　王丝娜在一边全程冷眼旁观，第一次觉得自己印象中的白伊槿现在那么陌生。 　　——————————————————————————————- 　　“哥哥。”和宋意走到门口的苏梦萦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脚步，“你来叫了保释金吗？多少钱？我给你。” 　　宋意曲了右手食指，刮刮她的脸颊，“什么都没交，就签了个字。估摸着就是给你们一个教训而已。” 　　就像在学校犯了错，老师要求叫家长来学校领回去一个意思。 　　只不过警察厅还在之前上演了一场当街追捕的戏码。 　　“跟我可没什么关系。”苏梦萦皱了鼻子，她在学校的时候就不喜欢王丝娜他们半道德绑架要自己参加游行的事，现在走在路上都莫名其妙被误伤，更是不开心了。“我好端端走在路上就被当做是他们一伙的就被抓进来了。舅舅还不给我吃肉。” 　　委屈、造孽、可怜巴巴。 　　这控诉的小表情真是逗笑宋意，忍不住又在她脸上刮了刮，“这么可怜啊？那我带你去吃肉？” 　　“好啊~”苏梦萦笑眯眯。 　　“那你还不把你手上的这个馒头丢掉？难道还打算带回家？”宋意戏谑的看着苏梦萦从牢里出来，就一路握着直到走出警察厅都还握着不松手的苏梦萦。 　　回答他的是肯定句。 　　“当然啦。”苏梦萦抬头看着宋意，一脸理所当然，“我得拿回家呀~”笑眯眯，顿了顿慢条斯理的软甜调子，偏偏让宋意听出藏在低下的小心眼儿。 　　“我第一吃牢饭嘛~当然要拿回去留作纪念啊~”苏梦萦笑得很可爱，甜滋滋。 　　小心眼的坏丫头。 　　宋意苦笑不得的刮刮她的脸，可惜因为亲眼看见自家小姑娘扒拉着栏杆瞅着自己可怜巴巴的样子，所以一点都不同情沈巡佐，只笑着说，“完了，只知道你小心眼儿，但没想到这么小心眼儿。要是我以后不小心得罪了你可怎么办呀？” 　　“相信我。”苏梦萦故作一副一本正经睚眦必报的模样，“哥哥你一定不会想知道的。” 　　“是啊是啊。”宋意牵着她的手，在阿大从车上下来朝两人打了招呼，垂手静立一边的时候，拉开车门，右手放在车门上，一面伺候她坐进车里，一面说。 　　“我可是一点都不想知道的。”笑意盈盈。 　　然而这个世间，存在着太多的事与愿违。 　　天意。人祸。 　　————————————————————————————————- 　　就像白伊槿说的那般，到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就有家长来警察厅将自己家的小鬼一一接走，难得的是居然每个人出去的时候巡警都有好好对他们解释，其实这件事相关的部门已经在做研究了，所以这场游行实在是没有必要的，并最后叮嘱家长回去不要打孩子。 　　“你们啊……现在还是应该将学习放在第一位，以后成为一个对民国真正在实事上有用的人才是正经的。我们这些老旧的人还能干几年，到时候争取将一个比现在好的华夏交到你们的手上。到时候……还有做得不尽善尽美的地方，……就全靠你们了。” 　　说得这群人满脸通红的离开。 　　人都是这样的，看不见藏在背后的默默努力和付出，看见的都是‘不作为’和‘不完美’，但是我们都忘记了。现在我们看见的，比五年前、十年前相比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这就像所有人都会看见第一名和一百分，却会自动忽略掉从不及格逐渐努力，现在已经有了八十分的人。 　　大家只会对没有得到的那二十分投去各种质疑的目光。 　　为什么得不到那二十分？一定是你不努力，你看看人家得第一名的，看看人家的一百分。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祖国，有时候就像这个拼尽所有，终于努力得到了八十分，想得到一点点鼓励和认可，却被无数的‘虎爸虎妈’教育、斥责‘你为什么这么不争气？’的孩子。 　　王丝娜、白伊槿等人自然是有家里小车接送的。但和之前不同，王丝娜并未第一时间去找白伊槿，只是闷不吭声自己直径上了小车离开。 　　而这个时候，白伊槿也没时间理会王丝娜。 　　——“你说什么？！”白伊槿听了自己同学的话，‘呼’的旋身瞪眼身边的女生，甚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追问，“你是说！宋意以前来找过我？！还拿了花？！” 　　“是……是呀。”女生从未见白伊槿这个样子，有些害怕畏缩，“但是那天你不是受了伤去了医院嘛，后来你出院了我也就忘了这事了。伊……伊槿，怎么了？” 　　白伊槿这个时候心中一团乱麻，根本无暇回答同学的话。 　　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宋意身边的那个阿大，就是后来的那人了。 　　难道……是因为自己擅自做主心急提前认识了宋琸的原因……才导致了后面的走样吗？ 　　白伊槿……心情混乱到了极点。 　　—————————————————————————— 　　“沈巡佐，下班啦？” 　　沈敬亭咬着烟在小南巷巷口应声望去，见是巷里的街坊所以点了点头应声寒暄了几句后，就继续拎着用油纸包好的花生糖、桃片酥、绿豆糕、白糯米糕，还有城西的卤味往家走。 　　……嗯。他不是心虚。他这是对家人时不时的表达关心。 　　终于到了门口后，将烟熄灭后才两步跨上阶梯，伸手慢慢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后，探身进去，一眼看见比自己早一些回来的小花儿已经在乘吃饭前，将回廊两边长得有些张牙舞爪的灌木丛修剪掉了。 　　听见声音回望过来，喊了声‘敬亭少爷’就继续扭头忙自己的去了。手起剪刀落，利落得触目惊心。 　　沈敬亭看了一圈儿，这才慢吞吞闪进来，一面往大厅走一面问小花儿，“我姐夫呢？” 　　小花儿看沈敬亭一眼，古怪的回答，“大厅内看书啊。” 　　……嗯，对，这个时候确实向来是苏爹在厅里一面看书一面等开饭的日常。 　　没毛病？沈敬亭依旧略带一丝疑惑的跨进了大厅，苏爹坐在老位子上拿着报纸，看都不看跨进门的沈敬亭一眼。 　　“我回来啦。”沈敬亭说。看看坐在小茶几边拨弄算盘算账中的苏予然。 　　……没，毛病？ 　　“嗯。回来啦。”苏爹头也不抬。 　　“是。”沈敬亭左右看看，恰好小花儿进来，就叫住她，“花儿，把这些拿去装了，这个今天晚上填菜。” 　　小花儿点点头，但没马上走。 　　楼上传来响动声，然后是苏梦萦笑眯眯的从楼上跑下来，欢快，“舅舅回来啦~带什么好吃的呀~” 　　“小心你的小短腿滚下来。”沈敬亭笑，心终于放下来，指指已经朝苏梦萦走去，拿着油纸包的小花儿，“买的零嘴。” 　　“好呀~”苏梦萦站在楼梯中间，笑眯眯。而小花儿在上楼。 　　沈敬亭……眉角抽了一下。 　　然后……就眼睁睁的看着苏梦萦和小花儿坐在楼梯间，自动进入看戏模式。 　　沈、沈啾啾眨眨眼。恰好眼角瞄见饭桌上的一物，扭头一看。 　　不是牢房里的那半个馒头还是什么…… 　　“……”小灾星居然还带回来了？！ 　　大灾星瞪眼笑眯眯的小灾星，一脸不可思议。 　　居然不觉得拿着麻烦？！ 　　“小花儿。”苏爹看也不看沈敬亭一眼，一抖报纸，慢慢折好，“大门锁上了？” 　　“锁上了老爷。”小花儿点点头。 　　“不是……姐夫，你听我说……”沈敬亭要是到现在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真傻了。扭头看向苏予然投去求救的眼神，谁知道人家两指扣着算盘，一摇晃，规整后就慢条斯理放旁边，并端起茶杯冲他笑眯眯了。 　　……艾玛，这年头连好基友靠不住啊。 　　沈敬亭哭笑不得，眼睁睁的看着苏爹从他背后一伸手，就祭出了早就藏在身后的鸡毛掸子。 　　那天。苏家很热闹。 　　那天。沈啾啾吃得很清淡。 　　在外面拽得二五八万没人镇得住的军痞沈敬亭沈爷：QuQ 　　……人生如此艰难，也要努力保持‘围笑’。 　　╮(╯▽╰)╭ 第69章 吗吗吗 　　虽以沈巡佐的身手, 再看苏爹那副扛不起十斤米, 拎不动一桶水的私塾先生小身板儿, 别说打身上了，连衣角都沾不上边。但这家里除了傻白甜的苏梦萦和苏爹外, 都是大杀器啊。 　　譬如说, 管饭饭的胖婶儿。 　　在外面就是大杀器的沈巡佐沈爷：……QuQ 　　总之吃了快一周的素食后, 在沈啾啾都觉得他真的能‘啾啾啾’的飞上天时总算让家里的人消了气, 重点是让苏爹消了气后，久违的恢复了正常饮食。 　　至于那颗一直放在饭桌上，按照苏爹的要求让人小花儿从解剖学校拿了玻璃罩回来罩着, 每天吃饭就放沈敬亭面前要求‘面馒思过’已经开始在长绿色斑点的馒头……也终于完成了它的‘任务’功成身退。 　　立马就被沈啾啾丢后院小湖喂鱼虾去了。 　　(‵□′)╯︵ ○ 　　神清气爽出门上班。至于苏梦萦则在楼上蹦跶，似乎是和宋意约好了出门？啧啧啧……沈敬亭瞄一眼大马金刀坐客厅里，一脸严肃假装看报就要把报纸瞪得烧起来的姐夫，以及旁边前几天才见识过的镇宅法宝——鸡毛掸子。 　　啧啧两声后愉快的打了招呼说要出门后, 就暗哼着小曲儿出了门。 　　自家姐夫啊……也就只能拿着鸡毛掸子放旁边吓唬吓唬人宋三少而已, 归根结底……还不是因为自家小哭包和人家玩儿得挺好嘛。 　　不过看这样子宋意还有得等。 　　一个嘛……护宝狂魔苏爹是绝对不会这么轻易让自家小棉袄子就让人拿了去的。 　　另一个…… 　　沈敬亭轻松随意的将手上的帽子一翻, 就带在了头上, 拇指一推调整一下略低的帽檐，露出帽檐下含笑的桃花眼, 又坏又好看。 　　他们家小哭包啊……还是七窍通了六窍——偏偏有一窍就是不通呢~ 　　啧啧啧…… 　　——————————————————- 　　沈巡佐每天的日常简单概括就是：警察厅报道、睡觉、闲了逗猫, 兴趣来了就跟着手下去巡逻。 　　像今天, 沈巡佐明显就是兴趣来了，打算跟着大家去巡逻，顺道去看看朱家的店铺位子出租出去没。 　　和手下走至一半, 遇见小姐姐，熟练灵巧避开对方试图从肩膀沿路滑到胸膛的不良企图，说笑两句嘻嘻哈哈的走了。 　　追上已经巡了半条街的手下，遇见冷艳冰霜小姐姐，比对方更加冷艳冰霜偏带着痞气把人家气得小闷，一边点烟一边继续大步追赶已经巡到街尾的大部队，留冷艳冰霜小姐姐瞪着他的背影气得跺脚。 　　然后沈巡佐继续一边吊儿郎当不像个好东西的抽烟，一边在手下憋笑带着浓浓调侃的小眼神儿中继续和各路小姐姐周旋，真真做到了什么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境界。 　　实在了得。 　　中午一群人随便找了家小酒馆简单吃了东西，又喝茶休息一会儿后就准备往回走了。 　　算算时间，差不多三点能回警察厅，休息一下，喝水聊天。要没什么事也就混到下班时间了。 　　沈敬亭手下的巡逻区域，去和回程都会经过市中心，这次当然也不例外。巡警身高普遍比常人高些，加上天天运动着，所以和成天做办公室有了小肚腩的大叔们不同，很有些英伟之姿。 　　加上巡警服显得人挺拔，腿长，所以平时走在路上总能惹得街上小姑娘回眸转头，也算是一群光棍儿巡警每天苦哈哈无聊中唯一的美事了。 　　可惜一旦有自家老大在，别说回眸了，就连个眼角都得不到。偏人本人一点自觉没有，跟不知道自己这样貌气质最是容易惹得小姑娘喜欢一般，时不时就会因为兴致来了、高兴了、无聊了等不着调的理由和大家一起出门巡逻。 　　自己一直光棍，一定和自家老大有一定的间接关系。 　　所以原本百般无聊坐在车里望着窗外的王丝娜会一眼在人群中看见沈敬亭，绝对不是因为那个臭流氓长得好看，只是因为他高而已。 　　“停车。”王丝娜冲自家的司机喊，手已经把到车把手上，还未等车停稳就开了门，惊得司机赶紧踩刹车。 　　好在这个时期的轿车马力不大，最快也就是时速20英里，加上在北平市中心闹市地带，堪称归宿前进。 　　这也是为什么王丝娜敢拉开车门就往外跑的原因，但即便这样也让司机吓了一大跳。 　　万一扭伤了脚怎么办？ 　　“小姐！小姐！”司机探出头朝已经穿过马路，跑到对面街道在人群中穿梭的王丝娜喊着，可惜人家连个头都不回。司机只好看看左右，又没法加大马力追上去，只好继续憋屈的继续保持龟速。时不时的张望两眼，试图看到自家小姐。 　　“哎？！哎！！”王丝娜现在只知道沈敬亭是苏梦萦的舅舅，人家叫他沈巡佐，但全名却是不知道的。 　　偏偏她还有些因为沈敬亭滋生出来的小情绪，一点都不想叫他的官职，就想全名带姓的喊。 　　所以就变成了在他身后‘哎！’、‘哎！’的叫，偏又知道这样不礼貌，收着音量，在嘈杂热闹市中心，自然没法让走在前面，即便在人群中也高出一头的男人听见。 　　没看路的结果就是和别人不小心撞上，惹得对方瞪了她一眼，“走路不长眼啊？” 　　“对不起。”王丝娜道歉，对方又瞪了她一眼后转身就走。 　　王丝娜也准备重新举步向前，脚下却一软，低头一看却是个钱包，转念一想就知道估计是刚才相撞的那人掉的，拾起来就转身找人。 　　好在人也没走两步，所以很快就被王丝娜叫住，“先生，您的钱包掉了。” 　　那人转身看见王丝娜手上的钱包，确实是自己的，刚想接过来却看王丝娜脖子上那条细细的，配了圆润小珍珠的金链。眼睛一转就皱了眉头将钱包一把夺过来，同时大声说，“我这里面可有二十元！怎么现在少了！？看你一副打扮没想到却偷钱？！” 　　二十元可不是小数目，这个年代，两百元就能在北平略偏的位置买个小楼了。顿时不少人侧目看来，停驻围观指指点点。 　　王丝娜哪里见过这个阵仗？顿时涨红了脸瞪着面前的人，“你胡说八道，我好心帮你捡钱包你去污蔑人！……我走了！” 　　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人给一把抓住了手肘了，扣得死紧，大声嚷嚷，“你不准走！不把钱还给我就不准走！”并看向周围i，“大家来评评理啊，我这钱包里面明明有二十元，现在却没了大半，不是她是谁？再说了她一个千金大小姐的打扮，我一个平头小老百姓敢轻易污蔑她？！我又不是不要命了！” 　　“是啊……” 　　“有道理。”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 　　“你！”王丝娜都要气炸了。手肘被对方给死扣着，痛得很，努力想甩开又甩不掉，不免停下来又瞪着他，“放手！你知道我是谁嘛？！” 　　“呵？”那人笑，“看看，还威胁人呢！”和周围围观群众说完后冲王丝娜挑眉，“我不管你是谁，反正你得把钱给我补齐了！” 　　“你！” 　　——“她说得对。”带着笑意的慵懒调子，然后是随着淡淡烟草味儿以及从旁边伸过来，一把扣住男人的手腕，微使力，就迫使男人痛得松开手。 　　沈巡佐单手插兜叼着烟笑看男人，吊儿郎当。“你知道人家是谁嘛？哦？王大小姐？” 　　后面那句话，是微扬了下巴，略带戏谑的对王丝娜说的。 　　王丝娜捂着被握痛的手，瞪了眼军痞模样的沈敬亭。 　　脸却不争气的红了。 　　——————————————————- 　　了解前因后沈敬亭咬着烟从男人手里拿过钱包，打开的时候漫不经心的问，“你说你里面有多少来着？” 　　“二十！”男人肯定。 　　“哦。”沈敬亭点点头，“没其他东西了？” 　　“没了。” 　　“那被i她拿了多少钱包里还剩多少啊？” 　　“还剩……”男人刚要脱口而出时眼睛一转就变了，“……我也不知道还剩多少。” 　　沈敬亭隔着烟雾似笑非笑的看着那男人，眼里藏锋。男人在他的视线下，不自在的微微移开了眼，但未改口。 　　钱包打开，沈敬亭看了看里面就只有三元钱不到的钱袋子，嗤笑一声后重新扣好，随手一丢就扔给身后的手下了。叼着懒洋洋开口，“走吧。” 　　“啊？”男人楞。 　　“这不是你掉的钱袋子。”沈敬亭手夹着烟，低头抖抖烟灰漫不经心的说，“小姑娘浑身上下连个包都没，要拿了你二十元总得有地方藏吧？你看看她能往哪儿藏？” 　　“所以……”沈巡佐下结论，“你钱包是掉了，可惜不是这个，至于你掉的钱包……自己去警察厅做个登记。找到了会还给你的。啊？” 　　说完，呲牙一笑。洁白的牙齿森白森白的。 　　原本想趁机讹人的男人……傻眼。 　　王丝娜在一遍捂着已经不疼的手腕看着，眼睛明亮闪烁。 　　嘴唇抿着，嘴角却有一点点抑制不住的笑花儿。 第70章 呒呒呒 　　“你跟着我干什么。” 　　军靴一顿, 在地面上磕出轻微的响动。沈敬亭双手插兜, 叼着烟微微斜睨, 桃花眼即便被帽檐遮掩却依旧有潋滟水光，好看极了。 　　说起来也奇怪, 明明沈敬亭五官长相配上周身气度都是个标标准准的硬气男人, 身材修长体格健硕, 一旦端正起来, 从背后看过去是又正气又阳刚的酷。 　　却偏生了一双极其漂亮又勾人的桃花眼，整个人就像是被这双桃花眼染上了春色一般，吊儿郎当又时没正形, 带着坏坏的痞气，明明不招惹谁，却偏偏谁都给招惹了一样。 　　苏爹以前闲聊时，就曾开过沈敬亭和苏予然的玩笑, 直笑着说两人的眼换一下就好了。 　　温和儒雅的苏予然, 长了一双极正的瑞凤眼, 他气质偏冷五官精致, 要不是那双略凌厉的瑞凤眼，估计在前几年那还有些动荡的时代, 苏爹都不敢轻易让他出门。 　　听了这话沈敬亭笑得打嗝, 拍着腿说那还好是长在他身上了, 这叫歪打正着。 　　一旁苏予然苏管家听了，略顿拨弄算盘的手，似笑非笑的睨了沈敬亭一眼。吓着沈敬亭一个激灵, 差点往后一仰，翻出凉亭去。 　　要说沈敬亭是桃花眼灼灼，痞气勾人的话。那么苏予然绝对但得起清冷颜，勾魂眼的称号。 　　一个勾人，勾得人心痒痒牙痒痒。 　　一个撩心，撩得人心神俱荡却半点不敢有丝毫逾越。 　　在这点上，也当得起‘绝配’两字了。 　　不愧是‘苏家两恶’。 　　所以现在沈敬亭只是简单的斜睨，却硬是让见他走就没忍住不约而同就快步追了几步的王丝娜，犹如受惊的猫儿一样惊了一下。 　　差点跳起来。 　　随即直着脖子瞪他，“……谁跟着你了？这街你修的？” 　　沈敬亭嗤笑，咬着烟薄唇一启露出一点洁白整齐的牙齿，爽朗撩人。“行。”他双手插兜点点头，往旁边横跨，并微微冲王丝娜欠身。漫不经心又吊儿郎当，“您先请。” 　　王丝娜毕竟也是个即将慢十八岁的小姑娘，沈敬亭这样一弄脸就忍不住又红了。 　　不过这次是气的。 　　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下，似乎慌乱了一下不知道怎么应对现在的状况。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哼！’了声就仰着下巴直径越过他大步向前了。 　　——跟上前面的巡警。 　　脸上露出一点点得意的笑。她不跟着他，跟着巡警总没错了吧？！ 　　就不信这样还会被说。 　　哼。 　　跟了一会儿。却觉得不对劲儿。后面……似乎没听见军靴的声音啊…… 　　王丝娜想回头看，刚动又重新转回来目视前方，倔得很。 　　偏偏眼神却透着游移。……想看却又顾忌颜面。 　　又走了几步后，才轻咬下唇转过头去，身后人群里哪里还有沈敬亭的影子？ 　　“哎？！”王丝娜左顾右盼，甚至向后跑了两步扒开几个路人找了找，也依旧不见他的踪影，干脆一扭头跑向那对依旧在一边巡逻一边往回走的巡警，拦住他们后红着脸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们的长官就这样不见了你们不管？” 　　巡警们相互交互一个彼此熟悉的眼神后，看着王丝娜好声好气，“小姐。我们家老大可是经常这样走一走就不见踪影的，都已经习惯了。” 　　“这是擅离职守！”王丝娜气。 　　“对啊。”巡警点点头，“这是沈巡警的日常之一不是？”顿了顿后说，“小姑娘，赶紧回家吧。我们沈巡警啊……那可是比鱼还滑溜的人物呢~” 　　说完，和彼此兄弟交换一个好笑的眼神，绕过王丝娜继续往警察厅的方向去了。徒留王丝娜站在人群里，逐渐被来来往往的路人遮掩身形。 　　“小姐！小姐！”好不容易将车停好并找到王丝娜的司机气喘吁吁，“可找到您了，我们快走吧。还得去好几家送您的生日贴呢。” 　　王丝娜看着巡警走掉的方向，扭头就朝路边走，“走。回家。” 　　“回家？”司机一愣，随即跟上，“您的生日贴不送啦？” 　　“送！”王丝娜仰着下巴清脆回答，“但我要再加两个人进去。” 　　“哦……”司机抓抓头发，跟上。 　　———————————————————— 　　“我们回来啦~~”苏梦萦从门外跳进来，后面跟着拎着东西的宋意。 　　一进门还未到大厅，沈敬亭就拈着一块咬了一半的糯米糕从里面晃出来，依靠在厅门门框上，单手插兜朝两人挑眉，“唷？回来得挺早，我还以为你们怎么也得吃了晚饭才回来嘛。” 　　苏梦萦身后的宋意笑了笑，没说今天出门前苏爹就规定了苏梦萦的回家时间。 　　“嗯？舅舅，你今天又没去上班？”苏梦萦一面问，一面跨过大厅门槛。 　　“错。”沈敬亭一本正经，指正，“……是上到一半又回来了。” 　　……啧啧啧。居然这样都还没被警察厅开除，看样子平时没少给上级拍马屁，顺便搞好同级和下属关系。 　　苏梦萦斜睨他。 　　但……要真是这样，不孝啾啾相当的八面玲珑嘛。……随她。 　　“舅舅、二叔，快来看，我今天给你们带了礼物。”苏梦萦一面说一面转身准备接过宋意手上的东西，被对方轻描带写的回了一句“勒手”避开，然后直接帮她放在了客厅的桌上。 　　沈敬亭在一边看着，嘴里嚼嚼嚼。看了苏予然一眼后才拍拍手上残渣，举步上前，“我看看给我买什么了” 　　“西装。特别好看。”苏梦萦说，“给你、爹、二叔买的都是西装。吴伯是哥哥挑的，我不知道尺寸。还给胖婶儿、小花儿也买了衣服。”说完张望了两眼，“小花儿还没回来吗？” 　　“估计还有会儿呢。” 　　“哦~”苏萌梦萦点点头，“那我去叫吴伯和胖婶儿。” 　　刚出客厅，就听见大门敲响的声音，脚下一拐就朝门口窜去了，嘴里说着，“肯定是小花儿回来了，哥哥去叫胖婶儿他们。” 　　……恩，现在指示起人来是越发熟练了。 　　宋意默默摸摸鼻子，看看一旁一个眼带戏谑一个笑得温文的‘苏家两恶’，开口，“我去叫胖婶儿他们。” 　　“辛苦啦。”沈敬亭微提了音朝宋意的挺拔背影喊，然后站没站相的单手手肘支撑在人苏予然肩膀上，一副哥两好的架势，脚还交叉着，单脚点地。也不怕苏予然一个闪身就让他摔个狗吃屎。“哎？姐夫什么时候回来？” 　　唯恐天下不乱的沈啾啾想看‘未来岳父大战未来女婿’的戏码。一定很可乐。 　　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闯祸的好基友，苏予然一听哪里还不知道沈敬亭是什么心思？顿时似笑非笑的斜睨了他一眼。 　　但并未说什么。 　　另一边，去开门的苏梦萦一面笑眯眯看门喊着“小花儿~快进来看……”我给你买的礼物几字，在看见门外站的是王丝娜后，一愣，“王丝娜？” 　　王丝娜站在门口，带着她在学校里一惯的小傲气，微仰着下巴，自以为不做痕迹的朝探身出来的苏梦萦身后瞄了一眼，……当然是什么都瞄不到的。才收回眼神看着苏梦萦。 　　“苏梦萦，这是我的生日贴，请您光临。”王丝娜说着，将手上的生日请柬双手递过去。 　　“啊？哦……”苏梦萦见了，整个人迈出来，将大门虚掩后双手接过，并道谢，“谢谢你的邀请。” 　　……虽然她以为王丝娜早就忘记她这号人物，或者即便记得也会直接忽略，没想到人家居然还专门亲自跑一趟来送帖子。说不受宠若惊是假的。 　　当着王丝娜的面打开请帖，确定了时间地点都没有什么冲突和问题后，才抬头冲王丝娜笑笑，“我一定会去的。” 　　“嗯……那就好。”王丝娜说完，踌蹴了一下后在苏梦萦疑惑的眼神下，抿了抿唇，漫不经心的开口，“那个……你舅舅和你是住一块儿的吗？” 　　“……”苏梦萦眨巴眨巴眼，一时没说话。 　　倒是王丝娜像是证明什么似的急忙开口强调，“我没其他的意思啊？我就是随便问问。” 　　“……”苏梦萦，轻挑了一下眉角。那样子和沈敬亭一般无二。 　　挑得王丝娜忍不住微微红了脸，一副心中无鬼的回瞪，结结巴巴，“你看、看什么看？” 　　“王童靴。”苏梦萦一件王丝娜这个小模样，呼的伸出手按住王丝娜的双肩，一脸痛心疾首、回头是岸的模样，微微摇晃就差咆哮了，“您可千万不要喜欢我舅舅啊啊啊……” 　　王丝娜就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起来，挣脱苏梦萦，“谁喜欢你舅舅啦？！” 　　“你啊。”苏梦萦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一切了小姑娘’的表情。语气很是过来人，“相信我王同学，喜欢我舅舅是没有结果的，最重要的是……”摇头晃脑后向王丝娜挪了两步小碎步，小声，“你们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 　　“你又知道了？”王丝娜想也没想的反驳。 　　话音一落就是苏梦萦一边发出长长的“哦~~~~~”声，一面斜眼挑眉看她，“哦”完肯定的说，“你果然喜欢我舅舅！” 　　“喜、喜欢又怎么啦？！”王丝娜直着脖子涨红了脸。 　　“那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呀呀呀呀……”苏梦萦一脸头痛，像家长在劝自己家叛逆期的孩子。 　　“为什么？将来的事谁也说不准。”王丝娜不服气反驳。 　　“不不不，相信我，这点和说不说得准没什么关系。来来来，你听我给你分析分析。”苏梦萦暗搓搓的勾搭上人王丝娜的肩膀，凑人耳边，嘀嘀咕咕。像个小坏东西。 　　两个背着大门的小姑娘当然不知道家里三个男人见苏梦萦半天没回，已经走出来，此刻就和她们隔了一道门而已。 　　来的时间，恰好就是苏梦萦冲着王丝娜大喊“你是不是喜欢我舅舅？”的时候，惹得三人同时顿足，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苏予然听了，面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看了沈敬亭一眼，后者跟和他半点关系没有的望天掏耳朵，一脸“啊~~天好蓝”的架势。 　　……怪不得今天回来得这么早。原来问题在这儿呢。 　　三个大男人听墙角。……其实是好奇自家宝儿会说出什么来。 　　“来来来，你看啊……”苏梦萦一副“我给你分析分析”的架势，“你今年十七。” 　　“十八。”王丝娜纠正，“我后天就十八了。” 　　“行行行，你十八你十八？”苏梦萦安抚比自己大一岁半的人，“你今年十八，我舅舅三十一。……还行。” 　　王丝娜一脸莫名，看着苏梦萦。 　　门后的三个大男人也莫名。 　　……什么还行？？？ 　　只听苏梦萦继续，“等你二十八，我舅舅四十一。”想了想，撇嘴下结论，“勉强。” 　　“啊？”王丝娜依旧不明白。 　　倒是门口的三个大男人表情各异。沈敬亭一巴掌拍脸上，抹了一把。苏予然笑着闭眼。宋意……头上青筋若隐若现。 　　……懂了。 　　继续科普中的苏梦萦，“等你三十八的时候，我舅舅都五十一啦！”大惊失色脸，“那时候一定有心无力啦！所以……”下结论，继续抓着人的肩膀摇晃，“王同学你和我舅舅在一起是不会有幸福的呀呀呀呀” 　　王丝娜先没懂，被苏梦萦摇晃了几下一下子灵光一闪，叫了一声后挣脱开苏梦萦的手，满脸通红的等着苏梦萦，“你！你！” 　　气得说不出话，最后一跺脚，丢下一句，“你和你舅舅都不是好东西！”转身朝巷口外飞快的跑去。 　　留下苏梦萦好着急好着急的看着她的背影喊，“王同学？哎？！王同学！！你说的对啊！我不是好东西，但是我家我舅舅最不是东西了！王同学你要慎重啊！不要冲动啊！冲动是魔鬼啊！！” 　　着嗓子喊得几乎整个小南巷都知道苏家的沈巡佐最不是东西了。 　　“咳！” 　　背后传来的假咳声让苏梦萦顿时收声，脖子也跟着缩了缩，停顿两秒后又朝着早就没了王丝娜人影的位置喊，“王同学！我刚才说错了！我舅舅最是个东西了！” 　　“你可闭嘴吧。”假咳了一声的沈敬亭一步跨出来捂住苏梦萦的嘴，阻止她继续败坏他已经没多少的清白名声。 　　“啾啾~” 　　一放开，苏梦萦就笑得又可爱又软甜的看着沈敬亭，讨好又谄媚的露出八颗整齐洁白的小贝牙，“啾啾你试西装没~~我买得好不好？” 　　“还不好？”沈敬亭面无表情死鱼眼的看着苏梦萦，戳着她的小圆脸，冷笑，“我不是东西？哼哼哼……还不是个好东西？哼哼哼……” 　　同样不是个东西的苏梦萦可怜巴巴站那儿任由沈敬亭辣手摧外甥女儿，委屈，“啾啾……再戳脸上就要有坑了……” 　　“没事儿，我今儿给你戳一对儿出来。”啾啾笑得不像个好东西。 　　“……” 　　委屈巴巴。 　　“好了。”声音从旁边传来。然后是手揽着苏梦萦的肩膀微转，方向一换的同时，沈啾啾试图给自家小外甥女儿戳对儿小梨涡的美好愿望就落了空。 　　“怎么可以这样说呢？”宋意低头，摸摸被沈敬亭戳得有些微红的脸颊，眉眼温和沉稳，“给舅舅道歉。” 　　“哦……”苏梦萦转身，小鹿眼扑闪扑闪，“啾啾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不是东西~” 　　“……” 　　小兔崽子。 　　沈敬亭眉峰一挑，笑眯眯的看着苏梦萦，再慢吞吞的移至站在她身后的宋意脸上，桃花眼灼灼，慢条斯理的回答，“没关系~” 　　……姐夫！快回来打洗这个抢自家小哭包的小王八蛋。 　　苏予然在一遍看着四目相接，各自笑得暗藏锋芒的两人，冲一脸莫名的苏梦萦招招手，“来，估计胖婶儿已经换好新衣了。我们去看看。” 　　“哦。(●○●)” 　　萌萌的乖宝。 　　进门前苏予然又回头看还在互相围笑、围笑中的两人。暗自嗤笑。 　　——两个二傻子。 第71章 吱吱吱 　　王丝娜是在希尔饭店包了四楼正个厅, 宴请所有人。西餐自助式宴会, 中间是舞池, 除了专门请了乐队外、王丝娜的爸爸还请了歌星来唱歌，甚至歌舞剧, 这些都是准备给王丝娜和她宴请的朋友和同学看的。至于被她爸爸宴请来的大人们, 则在五楼玩耍。也算是不让小朋友们感到拘束, 他们大人也能尽兴, 一举两得。 　　“到了。”苏梦萦撩开一点点车窗帘看了看外面的灯红酒绿，头都不回说了句“谢谢哥哥”就打算拉开车门往外蹿，被宋意勾着后衣领给拎回来, 才疑惑的回头望去。“哥哥？” 　　“你什么时候回家？我到时候来接你，一起回。”宋意隔着洁白车帘看了看外面模糊的霓虹灯和各种软玉娇嗔，问苏梦萦。 　　“这个……应该待不了多久。”想了想后看看宋意的手腕，“现在几点啊？” 　　“还有一刻到八点。” 　　“那哥哥你九点来接我吧？”苏梦萦说。 　　宋意点点头, 眉头微凝, 叮嘱, “宴会厅是几楼, 我时候上来找你。”顿了顿，“你自己一个人就不要提前下来了。” 　　“行。”苏梦萦乖乖点头, 这次再拉开车门时宋意就没再阻止了, 而且还和她一起下了车。 　　车门甩上, 负责驾驶的阿大把车开走。 　　“……”苏梦萦扭头看着明显看着在停车的阿大，又默默扭头转向身边的宋意，有些疑惑的问, “……哥哥这是？” 　　这问话让宋意眼眸游移了一下，握手成拳凑近唇边假咳了一声后，才淡定开口，“……有生意要在这里谈。” 　　这里？ 　　苏梦萦看了看周围。瞬间恍然。 　　希尔酒店斜对着就是百乐门歌舞厅，苏梦萦听二叔说过，北平城不少有头有脸的商人都爱到这里来一边喝酒一边谈生意。毕竟除了饭局以及各种宴会以外，这里也是一个非常好的谈生意场所。 　　要说各种上台面的宴会是原配夫人们出席的固定场合外，那么这里就是带心头好或者豢养的交际花出入的场合。至于饭局嘛……就心情好就带谁了。 　　“哦~~~~~”苏梦萦一脸“我明白~~~老铁~~”的架势，干净纯净的小鹿眼顿时笑得色眯眯，偷偷指着哥哥，“你好坏啊~~哥哥~” 　　你居然找小姐姐玩~~~ 　　宋意？宋意的脸快要比夜色黑了，瞪着面前还没开窍的气死人小王八蛋，“……是谈生意。”一字一句，顿了顿后补充，“大哥也在的。” 　　“哦~~~”苏梦萦继续刚才的动作，一脸‘老铁你骗不了我的~~~”的神情，“你和宋大哥一起i出来找小姐姐玩~~~” 　　宋意双眸微眯，青筋都要跳舞了。暗地深呼气后将青筋勉强按回去，笑得勉强，“是。谈。生。意。” 　　“好啦好啦~”苏梦萦随意的挥手，完全不在意转身欲走，声音乖巧，“哥哥记得来接我哦~” 　　……咦？ 　　苏梦萦回头，看看被宋意抓住的右手，疑惑看向他，刚张嘴准备说点什么，对方已经向前跨了一步，并俯身下来。抓着她的手带至他的胸前。看着她的眼睛，缓缓再次开口，“是谈声音。” 　　“只谈生意。” 　　深邃的纯黑眸子，像是要把人的灵魂都给吸进去一样。苏梦萦忍不住就想微微后仰，可惜没这个机会。 　　宋意隔得极近，近到两人的气息都快交缠在一起，这让苏梦萦忍不住又眨了眨眼，微屏住了呼吸。 　　“你要是不喜欢，我可以不去。”宋意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开口。压低声线的嗓音略带细微的暗哑，像烤制金黄如琥珀色的细碎焦糖，带着炙烤后的焦甜。 　　“唔——”苏梦萦此刻显得有些傻兮兮的，“我没有不喜欢呀哥哥。” 　　“那你相信我吗？”宋意紧跟着追问。 　　“相信啊。”乖巧回答。 　　“这就乖。”宋意微微一笑，带着赞许，顿了顿后对苏梦萦轻声，“好姑娘要得到奖励。”说完，微倾身，在她的额角上留下蜻蜓点水的啄吻。 　　“……”咦？ 　　苏梦萦摸着被亲了一下的额角，傻愣愣瞅着已经在惹得周围吃吃发笑指指点点之前，重新退开，但已经牵着她手的宋意。 　　……眨了眨眼。 　　/(/●/—/●/)/ 　　——————————————————————————- 　　苏梦萦慢吞吞上楼，到四楼的时候人也就完全淡定了。 　　一抬眸子，就看见王丝娜正站在门的右侧负责迎接来宴会的人，而她的父母在不远的位置正和另一对夫妻寒暄。苏梦萦上前，面向外的王丝娜爸爸只是抬眼看了一眼，发现是不认识的小姑娘，又单独赴宴后也就重新转头继续和自己面前的生意伙伴说话去了。 　　倒是王丝娜见了苏梦萦后，露出一点有些恼但又羞涩的表情，最后在书梦萦走近自己时，嗔了她一眼。 　　苏梦萦笑眯眯，全当没发现，将手上准备的礼物递给她，“王同学，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王丝娜接过来，因为苏梦萦用了粉红色的包装纸和略带点金色的白色绸缎做蝴蝶结，所以先不论里面的东西价值多少，光是这么一个盒子就很精美且娇气。惹得王丝娜也多看了几眼。 　　“不是什么贵重东西，就是一小盒香膏。”苏梦萦留意到她的眼神，所以笑着说，“以前用过同款的，举得味道挺好闻又很适合我们这个年龄，比起香水什么的好多了。所以这次就给你也买了一个。白玉兰香拍配果香，很不错的。” 　　“谢谢。”王丝娜听了，双手拿着抬眼看向苏梦萦，虽极力作出无所谓的样子，但脸颊已经未语先红，眼睛闪亮，很是好看，“你要是能把你舅舅当礼物送我就好了。” 　　“……”怎么送？推个大盒子来，让他穿着帅气制服从里面跳出来？ 　　啧啧啧，少女。你的想法很大胆嘛…… 　　苏梦萦默默不说话，冲王丝娜呲牙一笑，标准的露出洁白整齐的八颗贝齿—— 　　——恩。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围笑。 　　(●u●) 　　“算了算了。”王丝娜随意又颇带点嫌弃的摆手，率先感到不好意思的移开眼，跟她自己赌气似的，“我就是随便说说。” 　　“……”苏梦萦眨眨眼，没搭话。极力保持围笑。 　　“王静雅她们比你先到了。你去找她们玩儿吧，我还得站这儿呢。”王丝娜说，又冲苏梦萦嫌弃的挥挥手。 　　就差说“去去去”了。 　　苏梦萦眨眨眼，冲她一笑后朝里走去，经过王丝娜的父母时刚好两人也和来宾交谈完毕，所以苏梦萦也就礼貌的朝两人微微欠身，喊了声“王先生、王夫人好。” 　　王先生和王夫人看了看书梦萦，水绿色的旗袍风格七分袖上衣，下半身是浅蓝色纺纱面料的半身长裙，精致的刺绣，已经长至颈项处，但还未至肩的短发用秀气小珍珠发夹夹住，清新华美，颇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只是世家小姐，大家名门们，总不会忘记在耳环、吊饰、手镯等上浪费精力和彰显家世。所以精明的王先生和王夫人在瞄到苏梦萦耳上、颈项、手上都干干净净后，只淡淡的回以了非常礼貌的浅笑。 　　说了句“好好玩儿”，就又眼前一亮，笑容满面的直视前方，朝着来人热情的迎了上去，顿时忽略苏梦萦。“哎呀~~您终于来了呀环佩兄。” 　　苏梦萦好奇回首，却因为看见熟人而微挑了下眉角。 　　竟然是高立冉和其家人。现在他正站王丝娜面前说着什么，并将手上礼物递送给他。而王丝娜的父母则笑吟吟的和高立冉的家人热切交谈。 　　苏梦萦耸耸肩，转身进宴会厅去找自己的小伙伴儿去了。反正她就当是来和小伙伴儿聚会了，待到九点和王丝娜说一声就告辞。 　　但她转身离开的时候没留意到王丝娜的妈妈疑惑的回头看了苏梦萦一眼。 　　——擦身而过的时候，从小姑娘的身上传来了淡淡香味，清新淡雅，很是好闻。和她前不久去香阁打算买给王丝娜做生日礼物的香膏的味道，几乎一模一样。可惜却被告知最后一盒都被人前脚买走了，至于其他的则是早就被大主顾包圈儿买完了的。 　　但刚生出这样的疑惑，又顿时打消了还未成型的念头，扭头继续和高立冉的父母热情寒暄去了。 　　直到目送高立冉和其父母进宴会后，王夫人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开口问王丝娜，“丝娜，你刚才进去的同学是哪家的呀？” 　　王丝娜的爸爸在旁边听了，扭头看来，问了句“怎么了？” 　　王夫人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表示“等下和你说”后继续看着王丝娜。 　　王丝娜听了，脸上闪过一丝尴尬。有些不耐烦的开口，“妈妈你问这个干嘛，她就是我很普通的一个同学而已。” 　　“普通？”王夫人喃喃了一句“不应该啊……”，惹得王丝娜的爸爸在她身边莫名。 　　“怎么了？你倒是说清楚呀。” 　　“哎！我这不是闻到她身上的香味，和香阁买的香膏味道几乎一样嘛。”对王先生说，“那东西可贵了，要三十元一盒呢。我原本想着丝娜十八岁当做成人礼送她的，没想到，都被人家给买完了。你说这北平城谁有这种大手笔啊。” 　　王丝娜一听，下意识就想朝旁边苏梦萦送的那个粉红色盒子看去，但才欲转头又止住，面上依旧是刚才有些不耐烦的神色，“我同学就是普通人家，谁会轻易送我那么贵的香膏啊。妈你别乱想了，再说这香膏的味道，大致闻上去都差不多的。” 　　“可是……”王夫人还想说什么，被身边王丝娜的爸爸打断。 　　“好啦。”王先生拍拍王夫人的手，这种场合他还是很给原配夫人面子的，从不轻易大小声甩脸色，“丝娜说得对，虽她刚才那同学身上穿的衣料，气度都不错，但你看看她身上，除了头上有些小珍珠做首饰外，还有其他的？” 　　“就算她不喜欢戴这些，出门了总要为了自家的颜面考虑吧？” 　　说得也是。 　　王夫人听了觉得很有道理，默默点点头后摸了摸王丝娜的脸，“一定是我太想给我家丝娜买那盒香膏了，所以误会了也说不定。” 　　“好啦好啦，大不了了我给香阁说一声，等到了新货，就叫他们掌柜的直接送到家里。这样总可以了吧？” 　　听王先生这样说后，王夫人才满意的笑了。 　　恰好又有新的宾客来，两夫妻又笑容满面的迎了上去，王丝娜坠在后面。 　　王丝娜以前不知道，但经过警察厅的事后哪里又会不明白苏梦萦就是宋家三少未婚妻的事呢？ 　　只是她实在拉不下这个脸去讨好苏梦萦。 　　一个是因为曾经在学校时两人不说是死对头，但也是针锋相对，小闹过那么几次的。 　　但最重要的是……苏梦萦是沈敬亭的外甥女儿，王丝娜不想被沈敬亭看不起。所以苏梦萦是宋家三少未婚妻的事她并没告诉自己的父母。 　　想到这里，她又朝专门放礼物的地方看了一眼。这才跟上。 　　—————————————————————— 　　苏梦萦很快就找到了自己的小伙伴们，一个不缺，就连王静雅也在。 　　先打了招呼后去自助区拿了杯橙汁返回，才和大家找了位置坐下小声聊天。苏梦萦这才知道王静雅被邀请的时间和自己的差不多，家里的地址也是从王静雅那里问到的。 　　毕竟之前小伙伴儿们都来过自己家。 　　奇怪的是，宴会上苏梦萦居然没看见白伊槿，只看见了白伊槿的父母而已。 　　等人到齐差不多八点整时，王先生致辞感谢在场所有人来参加王丝娜的十八岁成人生日宴后，又简单说了两句，宴会就正式开始了。乐队伴奏，宴会厅内觥筹交错，轻声笑语，看得家境普通第一次见这些的同学们满脸惊讶。 　　没一会儿后大人们就端着香槟红酒上了楼，留小辈们自己在宴会厅内玩，这才让王静雅等人感到整个人放松了下来。 　　聊天时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尤其是和交好的小伙伴儿们聊天更是快，所以苏梦萦感觉明明没过一会儿，却已经到了九点。即便不舍但已经和宋意约好了时间，所以苏梦萦还是起身对小伙伴儿们告别后去找王丝娜。 　　“你现在就走？”王丝娜看着苏梦萦问。“才九点还早呢，你不等切蛋糕吗？” 　　“不啦。”苏梦萦笑眯眯的摇头，“我和哥哥约好了这个时间，现在出去刚好。”顿了顿后又解释说，“他进来我怕你玩不开心。” 　　王丝娜一下子就明白了苏梦萦的意思，顿时有些感激，抿了抿唇后小声说，“你送的礼物……谢谢。” 　　苏梦萦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笑了笑又说了句“生日快乐”后，就穿过人群朝大厅外走去。 　　到楼梯门口时却微皱了眉头，竟然黑漆漆的没一点灯。就在苏梦萦准备握着扶手抹黑下去，到希尔酒店的大厅里去等宋意的时候，背后传来声音—— 　　——“苏梦萦同学，请等一下。” 　　苏梦萦扭头。 　　哦，是高立冉。 　　——————————————————————- 　　“高学长。”苏梦萦转身，换右手扶着楼梯把手，身后是黑漆漆的楼梯口，眉峰一挑，“有事？” 　　毕竟距离上次的分别情景已隔了近乎半年，当时又相当不愉快，他的朱丽燕妹妹也因为自己现在全家都搬离了北平。苏梦萦以为，从今往后，高立冉应该永远当做看不见她这个人直接无视才对不是吗？ 　　没想到却主动叫住了她。 　　高立冉在距离苏梦萦约三步远的位置停住，神情尴尬，唇动了动后直接朝苏梦萦行了一个九十度的鞠躬，吓苏梦萦一跳。 　　等他重新站好看向苏梦萦后才慢慢开口解释，“我……马上就要出国留学了。这段时间回想曾经的种种，实在感到羞愧不已，偏偏又一直没脸登门道歉。” 　　顿了顿后继续，“今天我要是再错过这次的机会，这个对不起就要拖几年、十几年也说不定。所以无论如何，我觉得……我都应该慎重的向你道歉。……为以前的全部。” 　　“以前，是我太自以为是了。希望您能原谅。”高立冉抬眼看向苏梦萦，眼神闪烁明亮。 　　“……苏先生。” 　　“……你怎么知道是我的……”苏梦萦默了默后也没否认，问，“蔡编辑告诉你的？” 　　“不是。”高立冉急急，“是……你送王静雅的生日礼物上的字迹。” 　　“哦……”苏梦萦明白，点点头。 　　原来是那里。 　　想到宋意估计已经在等自己了，苏梦萦对高立冉无所谓的耸耸肩，“你的道歉我接受了，其实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只是希望您以后遇事别再这样了。唔……祝您留学愉快？那就……” 　　说完就挥挥手转身欲走，却被身后高立冉的下一句顿在原地。 　　——“苏先生，你……要是可以，不知道你能不能等我五年？” 　　……哈？ 　　哈————————？？？！！！ 　　苏梦萦一脸“劳资幻听了？见鬼了？”的神情慢慢回头，看向高立冉，“……学长？” 　　高立冉眼神闪烁，有些羞涩，“我……一直非常仰慕苏先生的文采。” 　　苏梦萦指着自己，连说话都省了。一脸懵逼。 　　……她的文采？ 　　文采？？？？ 　　……她有这种东西？？？？ 　　(●—●)？？？ 　　苏梦萦怎么不知道？ 　　偏偏青年的表白还未完，“如果苏先生可以，不知道可不可以等我五年？到时候我……” 　　后面的话，高立冉这辈子都没了出口的机会—— 　　——“嘶！”的一声，从黑漆漆的楼道下响起。 　　苏梦萦回身，宋意正背靠在阶梯下的墙壁上，垂眸敛眼，嘴上叼着细细的香烟。 　　火机上跳跃的火苗照亮他半张脸，另半张依旧隐在暗处。 　　“咔哒！”，火机关上。楼道间再次陷入黑暗。但那个小火点，却伴随着慢慢拾阶而上的脚步声，逐渐接近。 　　……像从黑暗里带着威压慢慢踱步出来的凶兽。 　　“你说……” 　　最先显出轮廓的，是带着幽光的锃亮皮鞋，以及西装裤脚。然后才是修长挺拔的身姿，以及那张微抿了唇角的俊朗容颜。 　　脚步一顿，站于苏梦萦身后，单手轻轻放至她肩膀，眼眸一抬，深邃带威的看向高立冉。 　　——“让我的未婚妻……等你五年？” 第72章 呋呋呋 　　苏梦萦觉得自己一路憋笑实在是太辛苦了。偏偏身旁宋意的脸色沉沉略带尴尬之色, 所以她也只好努力憋住, 尽量不让自己喷笑出来。 　　前面开车的阿大虽对两人的表情表示各种疑惑, 但却什么都没说老老实实的开他的车。 　　直到车快开到小南巷时，宋意才暗吐了口气后有些无奈又好笑的开口, “你想笑, ……就笑吧。” 　　——实是这一路苏梦萦已经一脸憋笑的看过他很多次了。 　　但宋意这样说了, 反而让苏梦萦不怎么笑得出来了, 而且比起放声大笑，其实她现在的心情倒像不断冒着小气泡的气泡汽水。就是止不住的眼角弯弯、嘴角弯弯。 　　实在是……高立冉回答后宋意一瞬间的表情崩塌了前面的气势。 　　——【我、我就是想让苏先生等我五年，等我留学归来后要是够资格就做她的编辑……】 　　高立冉像是被突然出现的宋意, 身上传来的气势给稍微镇住了一般，可怜巴巴回答。 　　宋意？宋意听了这句话后的表情让苏梦萦差点就当场没给他面子。 　　憋笑很辛苦的一件事有木有？ 　　“停车。”宋意看了眼前方的路后，对阿大说。苏梦萦眨眨眼，瞅着宋意。 　　阿大听了, 迟疑了一下在小南巷巷口缓缓停下。 　　“走吧。”宋意有些无奈。 　　——“我送你进去。” 　　苏梦萦听了, 眼睛嘴巴重新弯弯。 　　下车后不需宋意交代, 阿大就已经熄火在原地等着, 期间不忘对苏梦萦点点头道再见。 　　“再见。”苏梦萦冲专程从驾驶座出来微微欠身的阿大点点头，这才转身朝已经在前面几步等着的宋意, 轻快前行经过他时笑嘻嘻的说了声“走吧哥哥。” 　　越过他, 前行两步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停下, 侧身扭头看向还未跟上的宋意。小鹿眼闪烁，里面水光潋滟，像藏了星光在里面。有些小害羞的朝宋意伸出手, 偏偏举止又大方。 　　“呐。” 　　路灯下显得越发白皙娇嫩的手，小小的，似乎带了白瓷的柔和釉光，看着就忍不住让人想要轻轻握上去。 　　轻轻的，掬在手心。 　　宋意静静的看着她，上前一步，握住她的。 　　即便彼此之间什么都没说，但又什么都不需要说了。 　　高大的身影旁边，是娇俏的她。交握的手因为小个子的少女天性而前后微微摇晃着，而身旁的人也任由着她带着自己晃悠。 　　随着两人的前行，暖黄朦胧的路灯逐渐将原本分离的长长背影融为一个。 　　静谧的美好。 　　——“哥哥，百乐门的小姐姐好看吗？” 　　突然，静谧美好中传来这样一句问话让高大挺拔的身影控几不住自己的就顿了顿。 　　微深呼吸后才慢慢开口。 　　“……我觉得我们应该什么都不说的慢慢走到你家。” 　　“哦……(●o●)” 　　重新恢复到美好的静谧中，背影相当美好的两人沿着小巷即将拐弯消失在视线内时—— 　　——“看样子长得不怎么。” 　　说完，一面点头一面吧唧吧唧嘴。 　　“……我要打人了。” 　　苏梦萦？苏梦萦牵着宋意的手前后摇晃着撒娇。 　　“你舍得打我？”一脸“不信哦~老铁”的架势。 　　宋意默默，被她这样撒娇的拉着手摇晃，就算是真气都要被她这样给摇散了。更何况他就是说说而已。 　　……确实舍不得。宋意忍不住将苏梦萦拉过来，半环着她，右手搭拉在她的肩膀上，和她的右手向牵，左手食指、中指微曲，用手指指背轻捏她的脸颊，俯身低头，微将重量压在她身上。“你再皮我就打你。” 　　“哼哼~”苏梦萦哼哼，明显不信的斜他一眼。小鹿眼狡黠又可爱。 　　气得宋意，……只好再轻轻的用手指指背捏捏她的脸。 　　……小灾星。 　　——————————————————————- 　　两人甜滋滋的摇晃着手，即便再慢犹如散步。也终于到了苏家门口。苏梦萦又前后摇晃几下宋意的手，抬头看着他，“那我回去啦？” 　　“……嗯。”点点头，深邃纯黑的眸子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路灯的暖黄，也染上了暖意和朦胧，还是因为其他。总之此刻显得温和醉人得很。 　　苏梦萦甚至觉得，这个时候宋意的这双眼，比舅舅和二叔的还要好看。 　　长而直的睫毛微微敛垂，在眼底投映出一排小小的散心阴影。睫毛尖儿上，跟沾上了光似的。让苏梦萦看着看着，就忍不住想伸手去碰碰，看能不能在指腹上沾上光粉。 　　“怎么？” 　　也许是因为苏梦萦一直看着自己的原因，宋意冲她微微一笑，轻声低语。依旧握着她的手指尖，感觉到她的温暖。 　　“……哥哥。我突然觉得。”苏梦萦怔怔的看着在这个场景里格外惑人又忍不住让人想贴近的宋意，顿了顿又说，“你好高啊。” 　　“高吗？”宋意眼角眉梢都带着春意，唇边含笑的朝苏梦萦微微低头俯身一点，又静静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她后，声音略微暗哑的低语，“……现在还高吗？” 　　“……”苏梦萦微屏着呼吸，看着似乎自己微垫一下脚尖，就能和他额贴着额的宋意。忍不住小咽了一口口水，小声，“……还有点。” 　　宋意……看着她。带笑的眼眸略显深幽。又低一点，和苏梦萦轻轻碰头，抵着额。轻轻的，像轻触娇嫩的花瓣。 　　“……现在呢？”声音越发暗哑。 　　“现在好了。”苏梦萦看着面前的宋意微点了下头，说完，在宋意有些错愕，眼里露出疑惑又空洞的神色时，……伸手捏住宋意的下巴，脚尖一垫—— 　　——“咳咳。” 　　空荡荡巷子里突然传来响动是个人都会被吓一跳，更何况是正准备做坏事的苏梦萦？ 　　顿时跟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向后连跳了两步，跳的时候还不忘推宋意一把，让还在“？？？？”的宋三公子也满脑子懵逼的跟着后退了一步，这才慢了半拍的和苏梦萦一起朝声音发出处看去。 　　——沈敬亭，沈巡佐，正叼着烟笑眯眯的趴苏家墙头，由内向外看着抬头看自己的宋意和苏梦萦。 　　冲两人微抬了下下巴，“主要是这更深露重的，我身体又不是很好就不小心咳嗽了两声。抱歉抱歉。” 　　脸上笑眯眯的，又坏又痞，哪里有半点抱歉的样子？ 　　“是是是更深露重更深露重，哥哥快点回去吧，我也回去了谢谢你今天送我回家明天见。”一口气说完，鬼迷心窍坏事做到一半被自家不孝舅舅打断的苏梦萦快速说完，一溜烟儿的闪进苏家大门。 　　沈敬亭叼着眼回头看她哒哒哒跑进客厅后，这才慢吞吞回过头看着依旧站在巷子里的宋家三少，冲他哥两儿好的眨眨眼，抬了抬下巴，一副不用谢的口吻说了句“不用谢，这是一个巡佐应该做的”就跳下墙头，顿时没了踪影。只隐约能听见隔着一堵墙的他哼着小曲儿的声音。 　　徒留宋家三少孤零零独自站在苏家大门外。呆愣了很久才默默摸了摸鼻子，心情相当复杂的离开。 　　……竟然不知道，是希望沈敬亭不在好，还是庆幸他出现得及时好。 　　心情……很复杂的宋三公子，……百思不得其解。 　　百思不得其解的宋三公子：……_(:зゝ∠)_ 第73章 呕呕呕 　　虽然打知道宋意要带自己去青山坪玩, 让苏梦萦很是美滋滋了很久, 但等和家里人告别上了车, 听宋意说居然还有白伊槿后。苏梦萦顿时忍不住默默斜眼他。 　　那小眼神儿看得宋意忍不住笑的同时，伸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 “白伊槿今天早上来找大哥, 听说我要和你去青山坪, 就无意说到她和大哥还没出去玩过, 就……”顿了顿后，用指背捏捏她的脸颊笑叹，“……就这一次而已。应付一下就行了。反正青山坪那么大, 等下分开玩也很正常。” 　　……哼。还是觉得不小心上了贼船。 　　苏梦萦微鼓着脸，“啊……突然觉得今天是个写稿的好日子。” 　　状似自言自语。 　　惹得宋意哭笑不得的又捏了捏她的脸，但也眼眸一垂，看向她的布包, 挑眉问, “你不会真的带了稿子准备去写吧？” 　　“是啊。”苏梦萦点点头, “我昨天晚上做了个梦, 醒来后还记得些，觉得很有趣就写了个大概下来。你来接我的时候我都想得差不多了。” 　　宋意笑着摇摇头, 感慨, “难为你做个梦都能编成故事。” 　　“嘿嘿~我可是吃这碗饭的呀哥哥。”苏梦萦得意洋洋, “来来来，哥哥。趁着现在没事，我给你讲讲我这个故事, 顺便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漏洞。”顿了顿稍微提声，“阿大也帮我听听看啊。” 　　“好的梦萦小姐。”目视前方开车中的阿大头也不回的点头。 　　倒是宋意不太赞同，对阿大说了“小心开车”后，又扭头看向苏梦萦，轻瞪她一眼，微带责备，“阿大开车呢。” 　　前一句声线冷淡，对苏梦萦说的时候却像白霜遇见了初阳，瞬间融化。 　　苏梦萦听了宋意的话，冲他嘿嘿一笑，撒娇讨好。也扭头重新对阿大说，“那阿大你先好好开车，后面我说给你听。” 　　亏她还是从汽车普及时代过来的人，连开车小心这个点都忘了。真是越活跃回去。 　　阿大听了笑，点点头，“梦萦小姐说了算。” 　　因为宋意要来接苏梦萦，所以宋琸和白伊槿是直接从苏家出发的，比两人自然先到。等苏梦萦一面拽着宋意爬上青山坪，一面气喘吁吁的终于说完她的故事梗概后，也终于和宋琸和白伊槿碰头。 　　宋琸和白伊槿走近的时候，宋意正把蹲在地上坚决不起来的苏梦萦拉起来慢走。 　　“宋三哥，梦萦。”白伊槿笑眯眯的打招呼，双手背在身后，一声骑马装带着白色的头盔，很是好看精神。 　　宋意和苏梦萦听了，同时暂停了拉扯的动作一起看过去。 　　宋意率先点点点头，朝宋琸和白伊槿分别喊到，“大哥、白小姐。” 　　一声“白小姐”，喊得白伊槿嘴角边的笑有些僵。 　　既然宋意已经提前做了示范，苏梦萦哪里不懂？直接就跟着宋意喊咯╮(╯▽╰)╭ 　　“宋大哥，白小姐。” 　　宋琸点点头，眼里柔和。站在他身边的白伊槿见宋琸并未提醒什么，只好强笑着看向被宋意拉着双手，依旧蹲在那儿的苏梦萦，很是温和贤淑的样子，“梦萦不用这么见外，……你叫我伊槿姐就好了。”停顿的时候她娇羞的看了宋琸一眼，只差将中间省略的话给明确说出来。 　　但这停顿、看向宋琸的这一眼。都不言而喻，浅薄得让在场三人秒懂。 　　“……”老实说一时之间书梦萦还真不知道怎么回答比较好，虽然要是平时她可能就直接不管不顾的直接抵回去。但是吧…… 　　苏梦萦眨眨眼，看看站在白伊槿身边的宋琸。一时没说话。 　　——毕竟要给人宋家大哥兼男主角面子不是？ 　　好在不是她一个人‘孤军奋战’，不等她说什么，宋意看了她一眼后抬头朝白伊槿和宋琸笑道，“这身装扮是打算骑马？” 　　宋琸点点头，“也很久没让‘雷驰’动过了。我刚去看它，感觉长胖了一些。”顿了顿后转眼看向还蹲在地上的苏梦萦，“梦萦要是喜欢，叫阿意给你牵匹试试，我刚看见有匹五花马，很适合。” 　　后面这一句是对宋意说的。 　　见宋意点了点头后就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白伊槿，“伊槿这身骑服很适合纯色的马，我和你一起去挑？” 　　原本没得到苏梦萦马上答复的白伊槿听了，心里一甜冲宋琸轻轻点点头后，就跟着宋琸，和宋意苏梦萦两人道别后一起并肩离开。 　　老实说，抛开因为和白伊槿之前不愉快的相处，这样远远看着她和宋琸的背影，任谁都会叹一声璧人。 　　苏梦萦蹲在哪儿，花了一秒的时间想了想要是自己和女主角换一个场景相遇会不会变成现在这样？发现还是会后就继续心安理得的不喜欢白伊槿了╮(╯▽╰)╭ 　　无论换多少次相遇的场景，只要她性格不变，或早或迟依旧会变成现在这样。 　　与其经历刚开始的喜欢——惊觉想象和现实不一样——疏远——讨厌这些纠缠，还是现在从一开始的讨厌来得爽快些。就是不知道宋意的心情会不会复杂一点？ 　　这样想着，苏梦萦不由朝依旧拉着自己的人扭头看去，却直接对上他一直就看着自己的眼里。 　　见苏梦萦回眸看向自己后，冲她微挑了下眉峰，开口，“现在可以站起来走两步了吧？” 　　一脸“还耍懒？”的无奈和纵容。 　　苏梦萦这才想起自己刚和宋意正为了“剧烈运动后静走一会儿”的课题争论不休呢，顿时可怜巴巴的继续蹲着，“哥哥……我现在都不累了。” 　　不累了……还要走啊？ 　　默默瞅他。 　　偏偏宋意像是明白了她的潜台词似的点点头，“不累了也要起来走。”然后又马上软了调子哄，“我牵着你走一会儿，就带你去骑马。” 　　话音刚落，就迎来苏梦萦古怪的斜眼，不仅疑惑的问了句“怎么？” 　　“哥哥。你好坏啊。”苏梦萦依旧皱着鼻子，“马那么臭！” 　　宋意……宋意忍不住眨了眨眼。想想刚才白伊槿那身迫不及待换上身的骑马装，再看看蹲在地上一脸“劳资坚决不会碰马一下的”的民国服小姑娘。 　　突然就忍不住笑了，“行行行，那你要是走两圈儿就不让你骑马，这总可以吧？” 　　苏梦萦听了，这才磨磨蹭蹭的站起来，主动挽上他的胳膊，还不忘朝宋意翻个小白眼，“哥哥，等下你骑了马后可不能太靠近我哦。” 　　提前嫌弃脸。 　　惹得宋意又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但想了想后好奇，“你不喜欢小动物吗？” 　　“喜欢啊。”苏梦萦一脸莫名又理直气壮，“但是我只喜欢不臭又干净还听话的小动物。” 　　“……”得，总之就是洗干净洗白白的宠物是吧？ 　　宋意秒懂。“小白兔？” 　　“嗯呐~”苏梦萦点点头，冲宋意笑眯眯，“可爱。”停顿一下。 　　——“还好吃。” 　　……嗯。嗯——？？？？！！！ 　　宋意看向身边有点凶残的小姑娘，一脸不可思议，闭了闭眼一脸“抱歉风太大我刚听得不是很清”的表情，“你……说什么来着？” 　　“可爱又好吃啊，”继续理所当然脸，“难道这两个词不可以并列存在？” 　　“……”能。当然能。毕竟他已经亲眼见证过乖巧和小坏蛋、可爱和凶残这些组合，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并列的？ 　　当然能。 　　“哥哥。你看我们像不像他们？” 　　内心正从懵逼默默消化中的宋意听了苏梦萦的话，随着她指着方向望去，看见她说的。 　　缓坡下，两个七老八十的老头老太太也和他两一样，老太太挽着老头真笑着说什么，而老头则转看着她，认真的听。 　　这让宋意不仅微微一笑，心中暖暖嘴上却忍不住调侃身边的小姑娘，“你看，因为你我们两个在做几十年后才会做的事情。” 　　明明是想让天天在家就不怎么动弹，缺少运动的苏梦萦产生一点类似‘羞恼’的情绪，好说些“以后会锻炼身体”的话，却没想到人家却是相当骄傲的抬了小下巴，娇气的哼了一声。 　　“这有什么？好不容易再世为人，站在食物链顶端，为什么还要那么辛苦的锻炼啊？我又不需要练习逃跑。” 　　“你啊……”宋意摇头，轻拍她光洁的额头，“四肢不勤，五谷不分。” 　　“可是我三餐很定呀~”一副嘚瑟的样子，像从几个洞里时不时冒出来的调皮猫，让人见了恨不得磨着牙把她给摁回地里去。 　　忍不住就想和她斗嘴，“等你需要运动的时候就晚咯~” 　　“这不是有你们嘛~”苏梦萦美滋滋。 　　宋意听了，也对。看着她冲自己微扬起，笑得一脸“求表扬~ <(￣︶￣)>　”的白净，带着不谙世事的干净的小脸。忍不住又轻轻摸了摸她。眼眸柔软温和。 　　——“嗯。你说得对。” 　　宋意看着苏梦萦。 　　“……有我。” 　　———————————————————————— 　　“哥哥。”突然想到一般灵光一动。“我知道有什么运动适合我了！” 　　“什么？” 　　“钓鱼呀~︿(￣︶￣)︿” 　　“……” 　　“这么锻炼耐性、观察力、洞察力，又陶冶了情操的运动实在是太适合了。”苏梦影一脸“我！是个爱运动的人！”的表情。 　　“……其实你是想吃鱼是不是？” 　　宋意幽幽开口。秒懂。 　　“嘿嘿嘿~”面对宋意的问题，苏梦萦只是嘿嘿一笑后朝刚才宋琸和白伊槿离开的位置看去，喃喃自语又像是在咨询宋意的意见，“你说要是我们建议宋大哥他们去后山转转，回来的时候顺手带点新鲜的竹笋……你说他们会听我这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吗？” 　　“……” 　　恩。懂了。 　　自家小姑娘是想吃竹笋酸菜鱼。 　　宋意面无表情的想。 第74章 吰吰吰 　　然后苏梦萦就美滋滋的拉着“已经看穿了一切”, 正面无表情任由自己的小姑娘拉着的宋意, 相当愉悦的朝水渠奔去, 从事这项非常有前途的运动。 　　可惜只维持了二十分钟的热情，就干脆脱了鞋, 找了鱼线一头缠绕在她的脚趾上, 懒洋洋往水渠边放的躺椅一躺, 用手帕折成条状, 遮住眉眼睡觉。 　　真专心致志钓鱼的宋意一扭头，就看见旁边小姑娘这幅“偷得浮生半日闲”的闲适模样。先是一愣随即眼角一弯露出温暖的笑来，也不去管她, 重新扭头专心垂钓。 　　等钓了一尾鱼上来，将鱼放进脚边鱼篓却察觉身边人有些小烦恼的动了动，一抬眸就看见苏梦萦正闭着眼皱眉摩挲被风一吹就从眼帘部位跑掉的手帕。 　　宋意哑然一笑，朝身后微举了举手, 隔着一定距离守着宋意他们, 又不会妨碍雅兴的宋家人就无声过来, 将放在苏梦萦和宋意之间的小圆桌和宋意的桌位交换一下位置后, 才重新站回原处。 　　宋意无声坐下，右手持竿, 左手轻轻虚捂住苏梦萦的眼, 这才从水面上的浮标上转眼过来, 看向身边躺椅上的小姑娘，看着她的眉间慢慢舒展开来，嘴角抿着一点点满足的笑花儿, 继续睡着。 　　显得很乖。 　　宋意见了，嘴角微微一笑，又重新扭过头去看着浮标。 　　约又过了十几分钟，侧身卷在哪儿睡着的苏梦萦才慢慢生了个懒腰并转过身来平躺着，吧唧吧唧嘴后双手盖在宋意已经虚捂在她眼睛的手背上，只露出下半张脸。然后“噗呲”一笑。 　　惹得宋意转头看她，掌心有微痒感，似乎是手下小姑娘的睫毛眨动时轻扫过他的手心。 　　……像掬了一只稚嫩的蝴蝶在手里。 　　“你笑什么？”宋意看着笑嘻嘻的苏梦萦，就像是被她不知名的好心情传染了一样，也跟着笑起来。 　　“哥哥。”苏梦萦抿抿嘴说，“你知道‘佐罗’吗？” 　　“当然。”宋意一面回答，一面将手里鱼竿放在一边，侧身在旁边小茶几上倒了杯清水，这才收回虚掩在她脸上的左手，右手端着水杯递给正慢吞吞从躺椅上爬起，盘腿坐在那儿的苏梦萦，“国外出名的侠盗，和时迁、一枝梅一样。怎么？” 　　“是呀。”苏梦萦抿着笑接过宋意手上的水杯，道谢后捧着喝了一口后继续笑眯眯，“他不是脸上带了一眼罩一样的面具嘛？刚才你手盖我脸上的时候，我突然在想：摘掉眼罩的佐罗脸上会不会是两个色号。” 　　说到这里，苏梦萦乐不可支，“那就好玩儿了。” 　　宋意跟着苏梦萦说的幻想了一下摘下眼罩的佐罗，也忍不住跟着哑然失笑，微微摇头，“你呀……天天都在想些什么。” 　　“想好玩儿的事呀。”苏梦萦笑眯眯，“啊……这样一想，其实想要分辨谁是佐罗实在是一件太过容易的事情了。” 　　宋意又摇摇头，“还喝吗？” 　　苏梦萦听了，又喝了几口后将水杯重新交还到宋意的手上，将在她睡着后宋意偷偷盖在她腿部遮住她光脚丫的薄毯掀开，一面去解之前绑在脚大拇指上的鱼线，这才发现早换成了系在脚踝上。不用说也是宋意做的。 　　抬头朝宋意嘿嘿笑。 　　“傻。”宋意瞪冲自己笑的苏梦萦一眼。 　　“哎，看样子这个方法只是古人附庸风雅做出来的‘浮生’而已。”苏梦萦一面说，一面解开脚踝上的鱼线。宋意给她绑了个松松的蝴蝶结，一拉就开了。 　　“但是还是骗得你这样的小傻子跟着学不是？”宋意一面收杆，一面吐槽苏梦萦。 　　“人总是有些猎奇心，好奇想试试嘛……”苏梦萦笑嘻嘻抬头，解开的鱼线随意的绕在手上，也和宋意一样收线。看着他早不知什么时候被鱼给吞掉了饵的鱼钩，笑嘻嘻，“不用看也知道我的钩上鱼饵早被吃了。 　　话音未落，手上鱼线上突然传来的阻力和拉扯感顿时让苏梦萦愣住，随即兴奋，“哥哥哥哥！有鱼有鱼！！” 　　宋意自然早看见了，拿了靠放在一边的扑鱼网，就截住苏梦萦手上的鱼线，在手腕上挽了两圈后一面朝水渠走了几步。看样子是想直接将鱼拉到水域边用网捞上来。 　　苏梦萦也忙着低头找鞋穿戴好，准备凑上去看。才穿好一只鱼就被宋意眼明手快的直接捞了上来，手上竹竿顺势一转，就避免了鱼从网中蹦哒出来逃跑的可能性。 　　“看样子我们可以现在就可以去后山挖些笋子了。” 　　宋意回头，朝苏梦萦示意了一下网中的那条块头不小的鱼，笑得俊朗。 　　只穿好一只鞋的苏梦萦也盘腿坐在哪儿，双手撑在脚踝处，向一只蹲坐等投喂的猫一般冲宋意笑嘻嘻，眼弯弯的干净剔透。 　　带着斑驳阳光的美好。 　　不过下一秒，苏梦萦就眼睁睁的看着拿着渔网杆回来，准备将鱼放进鱼篓里，却狼狈的被活蹦乱跳的鱼差点一尾巴甩到宋三公子的脸上，而直接笑得前俯后仰。 　　好不容易从躺椅上爬起来时，被微微黑脸的宋意弹了一脸的水珠子。 　　—————————————————————————————— 　　“怎么样？”宋琸等医生给白伊槿看过脚后问，神情语气，都是恰到好处的关心。少一分冷淡，多一分刻意。 　　白伊槿看着坐在自己身边低沉温润，风神俊茂的宋琸，心中像藏了棉花糖一般的甜蜜柔软，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宋琸放于扶手上的右手，冲他略带撒娇的一笑，“没事阿琸，就是稍微扭了一下而已。” 　　青山坪的急救医生这时也刚好检查完毕，抬起头来看着宋琸点点头，“大少放心，白小姐只是扭伤了脚踝，没什么大事，抹点药这两天就好了。我再开个活血化瘀的药，帮小姐催一催，明天就能行动自如。” 　　没有大碍就好。 　　宋琸点点头，朝身边的左右手看了一眼后，急忙赶来的医生护士自然由左右手恭敬的送了出去。等厅内只剩宋琸白伊槿两人时，宋琸才冲白伊槿微微一笑，“我帮你倒杯水。” 　　起身时很自然的放在扶手的手就从白伊槿手下抽走，一面背对白伊槿倒水的时候，一面闲聊。“我还以为你会骑马。” 　　骑术、射击、留学等，可以说是世家豪门们养育子女的固定步骤。尤其是才到这里白伊槿就马上换上了骑装。 　　“我就是……舍不得扫你的兴。”白伊槿看着宋琸的背影，不好意思的微低了头，“毕竟平时宋氏几乎都是你一个人在打理，一定很辛苦。所以我想……陪你做点开心的事。” 　　宋琸敛眼低垂，长而直的睫毛下半掩幽深的眸子，里面倒映着水杯里的点点水光。显得清冷无波。 　　一个……在打理？ 　　宋琸转身，端着水杯走向白伊槿，在她面前停下后，微微俯身，将水杯递至她的面前，手稳杯不晃，“多谢你。” 　　薄唇一抿，迁出一点笑意。虽淡却因为宋琸脸上难得出现温和的神色而显得弥足珍贵，且越发吸引人。 　　至少白伊槿的脸上是闪过羞涩的慌乱的，眼眸想要移开，却又舍不得的回转，抿着笑将水杯接过来，双手捧在手中说了声谢谢。 　　宋琸笑，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其实。”喝了一口水的白伊槿握着水杯转了转后又说，“我小的时候也学骑马的，就是……听我爸爸说，我五岁那年不慎从马上掉了下来，昏迷了好几天才醒，整个人都摔懵掉了。好多事都忘了。……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就没骑过马。” 　　“原来是这样。”宋琸点点头，像个安静聆听的合格听众，“不如我让人送你回房休息一会儿？你现在受了伤还让你陪我聊天，实在是我的不对。” 　　“不会呀。”白伊槿抿着唇笑，小声，“我喜欢陪着你。” 　　顿了顿，又说。 　　“做任何事。” 　　宋琸刚想开口说点什么时，却见刚送医生出去的左右手手上拿了东西进来，朝白伊槿做了个掌心向下，微压，“请稍后”的手势后看向来人。 　　“大少。”左右手没说什么，只是将手里才从北平城送来的文件交到宋琸的手中。 　　宋琸接过，并未马上翻开。而是放于腿上后抬眸开向白伊槿。 　　倒是白伊槿，在宋琸开口之前冲他微微一笑，文静秀雅，确实显得落落大方得很，“看样子又不能陪你聊天了。” 　　“抱歉。” 　　“没关系，刚好我也有些困了。先回房间休息一下。”白伊槿很是识趣。 　　“那我叫让人来送你。” 　　“行。” 　　与此同时，门外传来说说笑笑的声音，宋琸一听就知道是宋意的，扭头对站在身边的左右手说了句“叫三少来书房。”后，又扭头看向正被下人扶起的白伊槿，“那你好好休息。” 　　“嗯。” 　　门外，宋意正牵着五花小马对站在五步远的苏梦萦笑着招手，示意她过去，“你别站这么远嘛，这样马也会伤心的，你来摸摸看？它不咬人。” 　　苏梦萦一脸“打死我都不会过去，你休想偏我”的架势站在一边，面无表情死鱼眼，“可是它刚才冲我呲牙了。” 　　吓得小怂包顿时丢了要喂到马嘴里的胡萝卜，抱头鼠窜。 　　“它那是冲你笑，谢谢你喂它吃的。”宋意哭笑不得。 　　“你会……这样冲我笑吗？”苏梦萦做了个》皿《的表情问宋意，抓着自己斜背的布包站在哪儿，就像小姑娘放学走在路上遇见样子很凶的大狗，一动不敢动的样子。 　　又可怜又惹人怜爱。偏偏又好笑。 　　“我是没朝你做过。”宋意笑着，略带调侃，“但你经常时不时的这样冲我笑啊。”尤其是心虚的时候。“你看你这样冲我笑后有咬我吗？” 　　“……我下次会记得的。”面无表情死鱼眼回答的苏梦萦抓着自己的布包袋子，幽幽的说。 　　惹得宋意哑然失笑。 　　转眸看见宋琸的左右手朝自己走来，就微敛了笑意。 　　“三少，大少有请您。” 　　宋意点点头，将五花小马的缰绳栓在一边的围栏上，冲苏梦萦笑嘻嘻的说，“我把它栓这儿了啊，你陪它玩一会儿，等下我再下来把它送马厩去。” 　　“哎呀你现在就把它送走呀哥哥！”苏梦萦跺脚。 　　旁边有着漂亮无辜大眼睛的小马见了，也低头摆尾的学着苏梦萦的样子跺前蹄。 　　这副情景惹得宋意哈哈大笑，挥挥手就要进去。 　　“哎哎哎，那帮我把背包交给下人放进房间里吧。”苏梦萦把自己的布包给宋意，“我懒得爬楼梯，就在这儿等你出来，然后我们去挖笋子。” 　　“好，很快。” 　　宋意接过她的布包进门，上楼梯前遇见下人叫住，将布包交给她，“麻烦放到苏小姐的房间去。” 　　“好的。”下人双手接过，点点头。 　　白伊槿还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上楼梯，所以经过她的时候宋意随意的点了点头后，就直接越过白伊槿朝二楼书房去了。 　　等两人经过，白伊槿才在下人的搀扶下慢慢上楼梯。 　　其实只是扭伤了脚，也并没有多痛。但白伊槿很享受这种被人呵护簇拥在意的感觉。等慢慢上了楼梯后，她才发现身后拿着苏梦萦背包的下人一直跟着她的身后，艾艾叽叽的不敢越过她走至前面。 　　这让白伊槿很满意，所以微微侧身冲那下人一笑后说，“我走得太慢啦，你先走吧。” 　　下人连连道谢，一脸感激的越过白伊槿，刚走两步不小心拿倒了布包，一只钢笔和几张稿纸就掉了出来，惊得下人忙弯腰去捡，有一张恰好就落在了白伊槿脚边，上面字体娟秀清静，转折之间显出很深的书法功底。 　　白伊槿慢慢弯腰拾起，纸上字迹不多，但白伊槿毕竟是帮高立冉做过舞台剧编辑的人，自然知道手上这张纸是某个故事大纲，而且是一个关于侠盗的故事大纲，灵感来源佐罗。 　　“白小姐。”连忙捡起地上东西的下人站在白伊槿面前，怯懦的小声喊到，没敢催她将手里的东西还过来，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白伊槿一目十行的又扫了一遍后端着笑交换到下人手上，“这是苏梦萦的包？” 　　苏梦萦来的时候那身装扮白伊槿看得清楚，自然也知道这个包是她的。 　　下人点点头。 　　“放心吧。”白伊槿微笑安抚面前的人，“我不会和她说的，免得你被她骂，所以你别害怕啦。”并俏皮可爱的眨眨眼。 　　“谢谢白小姐。” 下人大喜，感激的朝白伊槿鞠躬。 　　“好啦，别客气了。”白伊槿笑，“赶紧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下人这才感激离开。 　　这白家小姐，还真是善良呢。 　　不仅仅是离开的下人，就连扶着白伊槿的两人也互相看了彼此一眼，这样认为。 　　———————————————————————————————————— 　　“大哥。你找我？”宋意推门而入，宋琸的左右手在门外将门重新拉拢，然后守在重新关上的书房外。 　　站在窗口处，双手背于身后的宋琸自窗外收回眼，侧身回眸看向走向自己的宋意，伸手将看完后看在桌边的文件拿起，递到他的面前，“荣家同意了你上次说的价格，将矿卖给我们。” 　　荣家，前不久宋意去百乐门谈生意的合作对象。 　　“哦？”宋意有些惊讶的挑眉，但也略兴奋，“我以为荣二还得跟我拉扯一阵子呢。”接过文件，有些难掩喜色的翻开，确定署名后抬头朝宋琸一笑，“这样云贵川方面，我们就不一定要通过白家了。” 　　宋琸没说话，只是淡淡的看了宋意一眼，眼里带笑。 　　他自然知道宋意是什么意思，可惜现在并不是那么简单的，“这份合同只是打开了那边市场的开始而已，白家盘踞多年，有些门道没个几年是没法摸清、理顺的。”他单手插兜，右手握在椅背上，手指上上轻敲了几下，“白家的事不急，我反而很在意荣二为什么这么快就点头了。” 　　“大哥是觉得这生意有问题？”宋意微皱眉，问。 　　“不。”宋琸在椅背上轻点的手指一顿，“生意没有问题，但我觉得应该是荣家出了问题。” 　　宋意没说话，只仅仅听着宋琸说。他毕竟回国时间短，即便生意上已经很快上手，但却没有宋琸清楚各大家之间的纠缠。但在华厦谈生意，“在商言商”这句话里面永远和：“关系”两字有这千丝万缕扯不断的联系。 　　港都荣家可是状似土皇帝一般的存在，十余年前，华夏国弱，列强窥视的时候，曾有一荣家嫡系站错了队，做了妄为华夏人的事，连累整个荣家蒙尘。 　　荣家家主亲自出手了解了这个不孝子孙，退居港都，称无颜面回陆，但又舍不得祖国，定居港都也算是遥望故土了。 　　所以当年号称‘宋北南荣’的，现在也就只剩一个宋先生了。而云贵川地段，也是白家趁着荣家避退港都时，捡到了不少便宜，才有了现在的一席之地。只可惜当时宋先生不屑做乘火打劫的人，所以才有了现在宋琸的难处。 　　但荣家即便退了，余威还在，且有本事的人，走到哪儿都不会差。所以很快就在港都崛起，成为连港督也得退居的人物。现在也依旧有不少产业捏在手上，这家矿就是其中之一。 　　“听说荣二头上，有个同父异母，很能干的姐姐？”宋意想了想后，回答。 　　宋琸微微点头，“是很能干，可以说是……非常能干。”顿了顿后，笑了笑，“我年少时和她打过交道，你知道她最喜欢的历史人物是谁吗？” 　　“武则天之类的？”宋意玩笑的说。 　　宋琸摇摇头，“她叹武则天明明都已经得了势，最后却留了个无字碑，还重新又从武姓王朝交换给了李家。即便之前有再多的威名赫赫，也全部被她最后的妇人之仁给抹掉了。” 　　“那？” 　　宋琸微微一笑，“她较为欣赏汉代吕雉。” 　　宋意挑眉，并未说什么。 　　“前几年就听说荣家家主身体已经不行，所以现在荣二宁愿放弃和你的讨价还价，损失近三分之一的利润也要回去，……估计是荣家家主有事了。” 　　宋意点点头。表示明白。“那我们？” 　　“港都情况更复杂，如果荣家家主要换人做，肯定有人会趁着荣家乱的时候，在他的云贵川久势力上挖墙脚。对我们来说，不外乎是个机会。” 　　“恰好……”宋琸点点那份合同，“这就是荣二先送的礼。” 　　顿了顿后又笑叹，“说起来这个荣二也是个人物，竟然当机立断就回了港都，到时候真要有什么事，这份合同反而成为了和我们交好的东西。” 　　宋意不笨，宋琸一点就明白了。 　　宋家和白家的结亲不是小事，荣家绝对也知晓。 　　可明明白家在云贵川现在有近三分之一的势力，宋琸却偏偏绕开他们直接和另外三分之一的荣家做生意。荣二那么精明的人，自然明白这中间有文章，不然也不会这次亲自跑这一趟。 　　现在荣家要乱起来了，宋家从他手上买的矿将是最好浸入川贵等地的敲门砖，又压了那么多的价格。等到时候有人在荣家后面捡漏的时候，做黄雀的宋家，即便是不想，也得做个帮一帮秋蝉的黄雀。 　　毕竟荣家乱，也顶多一两年，空出手来回头一样有余力收拾云贵川乘火打劫的小角色。宋家要做得不地道，那就别管未来万一宋家势微的时候荣家不地道了。 　　现在荣二这主动一退，反而争取了些余地。 　　两兄弟谈到这个份上也算是把正事给说完了，两人站在窗边，同时敛眼垂眸看着正拿着根胡萝卜，磨磨蹭蹭小心翼翼准备喂食那只萌萌哒瞅着她的小花马。 　　又不敢又想靠近的小模样看得宋意暗自发笑。 　　“至于白家。” 　　宋琸的话让宋意从苏梦萦的身上收回眼吗，看向他。 　　“你和父亲实在太在意了。”宋琸淡淡一笑，轻拍宋意的肩膀安抚，“对我来说就是个名分和位置，是谁都行。” 　　“大哥。”宋意不赞同，被宋琸做了个掌心向下，微往下压的动作后止声，将他未完的话说完。 　　“如果谁都可以，那我自然是选择目前来说最有用的不是？最重要的是……”后面的话宋琸并未说出口，只又拍了拍宋意的肩膀。“放心吧，你认为我会有什么问题吗？” 　　有时候，风险放在自己看得见的地方，反而是最安全的。 　　话题到此告一段落，重新看向窗外。 　　小马正乘着端得有些近的苏梦萦捡那半截胡萝卜时，对她头上的粉红色绢花感了兴趣。偏头看了一会儿后，甩着马尾巴一口咬住苏梦萦的头发。 　　吓得苏梦萦嗷嗷叫着，直喊“哥哥哥哥！” 　　宋琸笑，冲宋意说。“你还不去？” 　　“哎！” 　　宋意应声后冲出门去。 　　宋琸收回眼，双手插兜站于窗边，背脊笔挺。 第75章 呖呖呖 　　白伊槿是从青山坪回来, 两天后听自己自己爸爸说起, 才知道高立冉要出国留学的事情的。顿时心中一惊, 忙追问。 　　“他要出国？怎么之前都没听他说过这件事？” 　　“估计是最近才考虑清楚吧。”白父在家里下人的服侍下穿好外套，“我看高严在说这事的时候也颇为惊讶, 想来应该是生了什么触动。今天我不在家吃饭, 给太太说一声。” 　　后面那句话是白父对下人说的。 　　白伊槿心神不定的想了一会儿, 还是决定去一趟高家。虽然大致上的发展和她知道的一样, 可中间总有些和她知道的不同，这让白伊槿总是静不下心来。“爸，我去一躺高家。” 　　白父点点头, 并不阻止白伊槿的外出，但下一秒就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叫住她，“你忙完了记得去给你妈请个安。” 　　白伊槿听了，虽没说什么, 但一瞬间的犹豫和踌躇还是让白父一眼就看出来了, 叹气, “你妈这样也有好几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多顺着她些吧。” 　　“知道了爸，我回来就去看妈。”白伊槿笑了笑, 回答。“那我出门了？” 　　“去吧。”白父点点头。 　　白伊槿这才转身离开, 但随着她的旋身, 脸上的甜笑却逐渐仅浮于表面，那双眼睛可冷得很。 　　如果白母能一直像白父那般还好，但自从几年前开始, 对她的态度就古怪得很。 　　看她的眼神总是带着惧怕和恨意。这让白伊槿隐隐感到是自己哪里不对出了纰漏，可又实在想不通。只好继续心惊胆颤的在白母面前讨好卖乖。 　　可惜却没任何的效果。反而越发让白母忌惮。 　　实在没有办法，白伊槿只好在那时正在吃含有镇定成分白母的药里加了些东西，让白母变得神经上越发敏感焦躁。 　　直到有一天，白母在看见白伊槿的瞬间疯狂的尖叫着扑向她，准备掐死她。才终于算是让白伊槿松了口气。 　　医生认为这是常年积累下来的病根，可能从当初亲眼看见白伊槿从马上摔下来开始就存了影子，只是一直积而不发，这么多年堆积成病，现在全部爆发出来而已。 　　从此白母就一直在白家静养，而白伊槿也因为这件事，出国两年。一是散心，一是留学。也能让那两年病情还不太稳定的白母能暂时避开白伊槿，避免时常并发。 　　等白伊槿回国后，已经对镇定药物产生依赖性的白母早就开始吸食烟土了。整个人都脱了形，形同废人。听说现在每天早上需要下人先点一袋烟土，抽一口，将气喷到她的脸上，让白母慢慢这样吸上半个小时，才有力气让人搀扶着爬起来。 　　被伺候着喝半碗粥品后，再坐那儿吸上一袋，才真正像活过来了一样，开始自己吃早餐。一天要吸七八袋是很正常的量。 　　好在白家烟土方面，随便白母吸食都没问题，才没出过什么乱子。但这让白伊槿更是不想去看她，甚至感到厌恶。 　　而白父也默许了白伊槿的做法，只是他每天还是会尽量陪着白母坐一坐，在她感到身体较好的时候一起吃个晚餐之类的。 　　白伊槿坐车到了高家，下车时脚步轻盈灵活，一点没有前几天的‘行动不便’，她也不进去，只让司机去叫门，她站在车外，手扶着未关的车门，仰头看向从墙头上攀爬出来的蔷薇花，觉得甚美，和她今天这身鹅黄色连衣裙到是相得益彰。 　　“白同学。”高立冉听下人告知后，就连忙出来。看见白伊槿后带着笑快步下了阶梯，走至她面前，“怎么来了也不进去？走，进去说说话。” 　　白伊槿摇摇头，笑，“就不进去坐啦，我不过是经过这里顺道来看看你而已。”顿了顿后面带好奇的微微睁大眼看着高立冉，“立冉，我听说你要出国？” 　　“是的。”高立冉点点头，“过几天就出发。” 　　“可是……你之前不是说过没有出国的打算，准备毕业之后在星月报就职做编辑的吗？”白伊槿问，百思不得其解，“怎么突然又……” 　　“因为最近一些事情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浅薄和无知。”高立冉笑着，“我想这也许是以为我拘在这北平实在太久，差点就以为自己看见的这片天就是世界的全部。所以现在想要出去走走、看看。” 　　“也算是……长长见识。开阔一下眼界和心境吧。” 　　“你的眼界和心境还低？”白伊槿笑着摇头，带着些调侃的意味，“立冉你对自己的要求实在是太高了。” 　　“不。我说的是真的。”高立冉认真回答，“我希望能出去接触一些新事物，等回来后我想成为一个优秀的编辑。” 　　顿了顿。 　　“为一个人。” 　　高立冉眼神灼灼，坚定的看着白伊槿。让白伊槿忍不住心中一跳的同时，嘴角差一点就不受控制的上扬了。 　　好在她借着低头将耳边碎发挽至耳后的动作做了下缓冲，再看向高立冉时又是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即便她早就知道高立冉是呼声很高的男二号。 　　“其实国内也有很多地方能够实现你的目标的。比如说上海，或者港都。想要成为一个好编辑并不一定出国不是？”白伊槿眼神闪烁了一下，微微移开后微笑着说，“再说……”我也只改编几本话剧剧本而已的话并未有机会出口—— 　　——“可是苏先生值得更好的编辑。”高立冉眼睛明亮，“她的文字中的张力，以及故事的格局都很大，目前国内虽有很多优秀的杂志报社，但想要成为苏先生的编辑，则要更加优秀才行。我跟着蔡编辑这段时间，就连他都会偶尔对我苦笑说身为编辑却无法对苏先生起到任何的指引作用，仅仅只是勉力跟在她身后，这是一名编辑的严重失职。” 　　“蔡编辑已经是业界非常优秀的编辑之一了，所以我这才决定去国外留学的。” 　　高立冉神情雀跃，似乎已经展望到美好的未来景象一番，丝毫没注意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微低了头，漂亮的空气刘海微遮住了眼部，一时看不清神色，但原本轻抿笑意的唇角现在却不知何时已经垂下。 　　等高立冉说完回首看她时，不免疑惑，“白同学？” 　　“啊。”白伊槿抬起头，重新看向高立冉，笑。“原来高同学你说的是苏先生啊。难道你这段时间跟着蔡编辑在一起，知道苏先生是谁了？” 　　“是知道了。”高立冉开口，“所以这让我更加惭愧。” 　　“哦？”白伊槿笑着，眼睛弯弯如月牙，让人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你这样说，我越发好奇这位苏先生是谁了，你能告诉我吗？” 　　“这……”高立冉犹豫，“我答应了蔡先生不和其他人说的，而且苏先生似乎也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她是谁。” 　　“真是的，难道你我这么多年的同学和交情，你还信不过我？”白伊槿开口玩笑的说，“你就告诉我吧，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告诉别人的。” 　　高立冉依旧犹豫不决。白伊槿微气的举起手看着高立冉，下巴微抬有些倨傲，“难道要我发誓你才相信我吗？” 　　“不不不。”高立冉见白伊槿似乎真的有些生气了，忙摆手，“你的为人我还不清楚吗？”顿了顿，像是下定了决定似的开口，“好吧，反正……以你们两人的关系，以后迟早是要知道的，我就悄悄告诉你好了。” 　　“我……们两人的关系？”白伊槿重复高立冉的话，看着他，嘴角强勾了笑，心里已经有某个即将成型的念头呼之欲出，却又在完全形成前被她给压 了下去，下意识的不愿意去承认。她盯着高立冉，“什么关系？” 　　—————————————————————————————— 　　轿车缓慢的行驶回白家中。白伊槿坐在后座上面色沉沉，朱唇紧抿，放于腿上的双手紧握成拳，手指骨节捏紧至泛白。 　　没想到苏梦萦居然就是这一年来赫赫有名的“苏老爷”苏先生。但联想到前几天在青山坪无意间看见的大纲，似乎也就有了解释。 　　只是那个时候她以为苏梦萦和其他小姑娘一样，只是因为看了苏先生的故事，所以自己有了想写故事发表的想法而已。那个时候白伊槿还暗自惊讶苏梦萦那个故事的精彩性，下意识的将她整个大纲看了个仔细。 　　却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就是苏先生。 　　“……”白伊槿又抿紧了一分唇，秀气的眉微微竖起，眸子里的光明亮到有些渗人且带着寒意。 　　白伊槿微扬了下巴，像是在将喉间的不舒服用这种方式顺下去，却一点效果都没有。依旧感到喉头如鲠在喉般的不舒服，并心中有个角落在逐渐崩塌。隐隐感到害怕。 　　从第一次无意遇见阿大开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一直担心是因为她擅自破坏了某些时间线的原因导致后面的事情产生了细微的偏差，所以之后白伊槿都不敢有大的动作，循规蹈矩的按照她知道的来。比如说那次游行。 　　可是明明她当时在联系人上写的是宋琸和白父两人的联系方式，最后出现的却是宋意。就连自己也是白父派人接走的，完全抹杀了剧中应该是宋琸亲自接人，并无意中听到自己在牢中那些话而对自己又多了一些喜欢的情景。 　　就连原本应该在星月报上班，顺利成为主编，并在未来对自己的声誉有相当大帮助的高立冉，也决定出国。立志回来后要成为苏先生的编辑？！ 　　……这真的是蝴蝶效应？还是…… 　　白伊槿将某个荒唐的念头甩出脑海，毕竟她在从一开始接触苏梦萦开始，并没感觉到她的身上有不属于这个时代的违和感。即便是现在她会写点故事，也并不是自己熟知的。 　　所以白伊槿确定自己是身处这里的独一无二。 　　……苏先生……吗？ 　　白伊槿微微眯眼。 　　你在文坛的名声……也应该换个人来坐了。 第76章 吨吨吨 　　最近星月报和北平报堪称打擂台般的模式, 让北平城的众多吃瓜群众很是觉得有趣和喜闻乐见。 　　为什么？因为在继星月报的苏老爷之后, 北平报也出了一位笔名叫古庸的女先生, 大家都尊称一声古先生。 　　居然和苏老爷一样，也是通篇易懂的白话文写文方式。但和苏老爷的干练爽朗不同, 古先生的笔下更是华丽的辞藻和优美的韵调。创造了一个浪漫的侠盗人物, 深得女性读者的喜爱。 　　毕竟每一个女性心中都曾幻想过有这么一个充满了神秘感, 能在感官上带来几乎是偷情般刺激的不那么正派的美男子。就像男人的心中也潜伏着一个浪荡的美艳娇娃一样。 　　所以当这位古先生的文刚在北平报上连载, 就有不少人确定这是位女先生。 　　当然说“女先生”并不是抱着看不起的态度，只是相对现在文坛而言，女先生确实是凤毛麟角一般的存在。加上女先生大多在大开大合的写法上较弱, 所以要想在这里迅速站稳脚跟，那只有走香艳的故事为主。 　　比如小姐和书生巧遇后花园之不可描述二三事，或书生和丫鬟巧遇二三事等。但现在其实也有不少先生是以写香艳场面作为吸引读者的噱头的，其辛辣程度不是还放不开的女先生可以比拟的。 　　这也是大多数女先生不太容易站稳脚跟, 处于不尴不尬位置的真实原因之一。 　　但这位明显从文笔可看出的古庸先生, 居然用另外的切入点写出了香艳和刺激感来, 虽也较为含蓄, 可该有的描述居然也一点不比其他男先生们差。 　　辛辣大胆，故事剧情又值得推敲。女性读者买, 是因为故事里的男主角符合自己的想象, 而有那么一部分男读者买, 则是通过字里行间，对古先生有些不一样的臆想。 　　虽明明知道自己手上拿的是印刷厂印刷出来的普通报纸，但依旧让人忍不住凑近鼻端轻嗅, 似乎能在上面闻见古先生的一点软香之气似的。就像西门庆拭到潘金莲撑窗户用的竹竿，凑近鼻端带着亵玩的调戏一样。 　　深缓的吸一口气，微闭上眼想后仰倒，竟然也从油墨中凭空出现一肤白貌美令人胯下一紧的尤物来。 　　啧啧啧……实是香艳得很。曼妙得很呐~ 　　也因为这另类的带着些其他意味的追捧，一时间因为古先生带动的北平报销量，居然也隐隐有了和星月报的苏先生一较高下的苗头。 　　这让很长一段时间都被星月报压得抬不起头的北平报又喜又忧。 　　喜的是终于又反超了星月报了，忧的是古先生的文字有时候太过于香艳，和北平报的整个风格都不尽相同，甚至因为刊登了古先生的文章后，已经惹得不少严谨文学先生们表示不满。 　　再三考虑后，北平报决定一面正常刊登，一面试着和星月报的苏先生一样，不愿意露面，更为神秘的古先生商量。看看能不能在后面的故事中，少一些大段大段的香艳描写，多一些剧情的紧凑型。 　　因为抛开那些多余的香艳，其实古先生整个故事的构架是相当好的，一点不比苏先生差，只是下笔时可以再多琢磨刻画一些。 　　白伊槿看完手上北平报写来的信后，气得手指慢慢用力，指甲抓破信纸，将它捏成一团。 　　即便上面措辞再委婉，她也明白对方是在说她的文笔支撑不起她的整个故事大纲！ 　　“啊！”白伊槿一把将捏成团的信纸奋力一扔！纸团炸中她书桌对面的书架后反弹落在地面，无声的跳了两下，滚了半圈后不动。 　　可白伊槿一点都没觉得解气，一把书桌上的笔墨书籍扫至地上，胸膛剧烈起伏的瞪着地上的纸团。 　　要是眼里会喷出火来，估计整个书房都会被她给点着了。 　　敲门声从外迟疑且小声的响起，然后是门外下人怯怯的喊声，“小姐？” 　　“没事。”白伊槿头也不回的说，“……不用进来。” 　　门外重新恢复安静。 　　……要文笔是吧。 　　白伊槿看着两面墙的书架，冷冷一笑。 　　——她会给他们想要的文笔的。 　　——————————————————————- 　　“所以啊……我就看着我爹在你爹面前拍了快半小时的桌子。”苏梦萦手舞足蹈的挥着手上的小餐叉，兴致勃勃的对坐在自己对面的宋意说。并顿了顿摇头，“也不知道我爹有什么可气的，那篇文我也看了，觉得挺好的呀。” 　　说到这儿，叉了一小块蛋糕放嘴里。含含糊糊的问宋意，“你说是吧哥哥？” 　　她无聊，权当运动的自己出来去星月报交稿，并到宋氏找宋意出来，在街对面的咖啡厅小坐一会儿，聊聊天。 　　到了报社的时候就被蔡编辑给拉着了，像自家亲爹拉着人到家来找他下棋的宋先生似的，吐了一肚子关于北平报那位古先生的槽。其中心思想就是“这样的文笔和故事到底有那点资格能和我家苏先生一较高下？北平报是疯了吧？刊登这样的内容？！难到真是只要销量不要脸面了？！” 　　苏梦萦……苏梦萦觉得她和宋先生一样可怜。 　　嗯。不对。应该说是刚得了风寒，痊愈就到苏家来串门的宋先生要更可怜一些。 　　好不容易等到主编临时找蔡编辑有事，苏梦萦才乘机从报社逃跑成功。临走前还不小心顺带拿走了蔡编辑给她看的北平报。刚好让她拿给哥哥看。 　　“唔？”宋意从苏梦萦带给他的北平报里抬起头，看向她，似乎才反应过来苏梦萦刚才说的什么后，报纸一折随意放置一边，双手靠在咖啡店里的餐桌上，微微倾身，“丫头，你不觉得这个故事很眼熟？” 　　“嗯？”苏梦萦抬头。嚼嚼嚼。“不觉得啊……” 　　宋意对现在满心满眼只有面前西式小点心的苏梦萦感到微微无语，“……你不觉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抛开，很想你那天给我说的故事？” 　　青山坪的时候，苏梦萦的侠盗大纲，是当着宋意的面，一边一起探讨，一边琢磨出来的。 　　“唔……是有点像。但是那天只有我们两个知道不是？”无所谓的摆摆手，“有时候我们自己觉得特别新颖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一些想法，其实早八百年就被前人给用得不想再用了。所以现在有类似的东西出现也很正常啊。” 　　毕竟侠盗这种设定，从古至今，从国内到国外都有嘛…… 　　再说这个故事啊才开始连载第三回 ，很多内容都未铺开，这个时候就下结论，说人家的和自己的想，为时过早。 　　“……”不，不会这么巧。 　　宋意听了苏梦萦的话并未说什么，但已经马上联想到那天在青山坪的时候，有遇见白伊槿的事情了。 　　也许是他近一年多两年来，越发爱抱着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他人吧。但依旧直觉的觉得这里面有白伊槿的影子。 　　如果是真的…… 　　宋意微微眯眼，眼中微厉。 　　那他会让白伊槿付出代价的。 　　苏梦萦坐在宋意对面，一脸莫名的看着不知道正暗搓搓想到什么，微微散发黑气的哥哥，疑惑的偏了偏头。 　　嚼嚼嚼。 　　不明嚼栗中。 　　(●～●) 第77章 呀呀呀 　　现在的宋意可不是当初刚回国时的毛头小子, 仅花了半天的时间就确定那位什么古庸就是白伊槿了, 当天下午, 宋意就去了苏家找苏梦萦。 　　苏家人口不多，沈敬亭在警察厅, 苏予然出门去了铺子, 小花儿还没从解剖课放学回来, 吴伯嘛……去码头钓鱼暂时未归, 胖婶儿在后厨理菜准备晚上的晚餐，并目测宋先生还坐在客厅和自家老爷下棋的状况来看，应该是要留下来蹭饭了, 所以默默的多做了一份。 　　所以来开门的也就只有苏梦萦了。 　　“哥哥。”一开门看见来人后就笑眯了眼，像一只乖巧的猫。让看见她的人也跟着心情一展，忍不住就想伸手呼噜她一把。宋意自然也不例外。 　　微凝的眉头舒展开，伸出右手食指微曲刮了刮她的脸颊, 轻声, “我有话给你说。” 　　“进来说？”苏梦萦问。 　　“不用, 就两句话。”宋意摇摇头, “等下还有会要开。” 　　“那我送你出去，你边走边说。”苏梦萦听了跨出门来, 将苏家大门虚掩后, 转身就朝宋意笑嘻嘻的伸手。上身是鹅黄色的单襦, 外套薰衣草紫的半臂，着一条十二幅的亮绿色襦裙，妥妥的汉服小姑娘。 　　“你这一身……”宋意刚才心中有事, 所以没留意到苏梦萦的打扮，加上她刚才半躲在门后，只探出身来也不显。现在拎着裙子跨出来，顿时让宋意眼前一亮。 　　“好看吗？”苏梦萦转个圈圈，襦裙微转，如欲开未开的花儿。“前段时间去宣衣阁专门定做的，小花儿和我有一套一样的，不过她是明黄色的半臂，穿上可好看了。” 　　“半臂？”宋意一时未懂。 　　“就是这个个小褂子。”苏梦萦微挺胸，低头扯了扯身上薰衣草紫的半臂，笑嘻嘻的对宋意说。 　　“……哦。”宋意偏头，握手成拳凑近唇边假咳了一声后低声，长而直的睫毛不安分的动了动，透出几丝窘迫来。 　　和初识时相比，苏梦萦现在也是年近17的大姑娘了，即便属于“生长缓慢”的类型，但女孩子该有的……依旧有。 　　汉服又极现华夏人刻在骨子里的底蕴秀美，苏梦萦刚才不经意的动作，让宋意也跟着很不经意的就顺着她的举动看下去。 　　等视线滑过她微微的起伏时，才惊觉不妥。略显惊慌的移开眼。 　　“不好看吗？”苏梦萦抬头，恰好看见宋意侧首咳嗽，偏头问。 　　宋意微垂了眼，快速的扫过苏梦萦那张白净剔透，显得干净的脸，眼眸略闪的点头，“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笑嘻嘻的献宝完毕，主动牵起宋意的手慢慢往巷口处走。“哥哥你想说什么？” 　　得。被苏梦萦带得差点就忘记正事了。 　　宋意收敛刚有些暗自心悸的情绪，握着苏梦萦的手，慢慢配合她的脚步踱向巷口，想饭后散步一般。“今天你给我说的那个古先生，我不放心查了查，居然真的是白伊槿。” 　　“哦？”苏梦萦转头看向宋意，眼角弯弯的样子，显得整个笑容都贼兮兮的。“那没想到她内心如此澎湃啊~” 　　文中描写虽不低俗，但却带着欲露未露的绮靡，浮艳得很。 　　“……严肃点儿。”宋意看她那副小不正经的模样一下子就想到之前她跟人王家小姐语重心长说什么幸不幸福的问题了，哭笑不得的轻斥。轻飘飘的没一点气势。 　　“好好好，严肃点儿严肃点儿。”苏梦萦很给面子的板着脸，正色微竖眉看向宋意，“哥哥你继续。” 　　一副“我已经准备好配合你痛斥白伊槿”的表情了。 　　宋意一脸无奈，“你啊……这么不上心。你知不知道她那侠盗真的是偷了你的故事写的？”顿了顿，“还故意暗示别人你很坏。” 　　“哦？”苏梦萦微睁眼，“她说我什么了？” 　　宋意就将查到古庸就是白伊槿后，就叫阿大去了青山坪找下人问话的结果，简单明快的给苏梦萦说了一遍。 　　“唔……也没什么吧？”苏梦萦想了想，“我觉得还不错？” 　　“怎么说？”宋意就奇怪了。 　　“要是大家都知道我很凶的话，那以后我再去青山坪，只要是关于我的东西，他们都要更加上心不敢出错不是？毕竟我这么凶，万一不仅仅是骂人，我还会动手呢？” 　　苏梦萦看向宋意，笑得狡黠，“白伊槿就不一样了，她虽然现在卖了一手好人的人设，等以后肯定会因为这个吃亏。比如‘白小姐要的东西送晚了一些？没关系，她人那么好一定不会责怪我们的’，或者‘白小姐和苏小姐都要这个？那给苏小姐稍微送好一点的吧？白小姐人这么好，一定会体谅我们的’。” 　　说到这儿，苏梦萦眨眼，“哥哥觉得呢？” 　　“歪理。”宋意虽觉得有些道理，却又总觉得那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儿说不上来，也就只好这样回了。 　　“这可不是歪理。”苏梦萦牵着宋意的手前后甩了甩，“人性啊~是最禁不起试探的，同样存在于人性中的劣根性也一样，你既然卖了善良的人设，想博个好名声，那也要承受别人同样拿着你的‘善良’来钳制你。所以说……” 　　苏梦萦仰着下巴焉儿坏焉儿坏的哼哼两声，“我倒宁愿做这个坏人，至少轻易不敢有人来招惹我不是？” 　　“越说越歪了你。”宋意才不会承认他听了苏梦萦的话后，觉得很有道理，随转了话题，“不管怎么说，确实是她做了这种见不得光的事，所以……” 　　“别呀~哥哥~”苏梦萦连忙站住，侧身看着宋意，打断他的话。“要是真像你说的那样，你让她继续写下去呀~” 　　她知道宋意是想为她出头，可是不需要呀~╮(╯▽╰)╭ 　　“……为什么？”宋意未皱眉，问。 　　“哼哼~”苏梦萦笑得贼兮兮，重新挽着宋意的胳膊向巷外走，此时已能看见停在巷口街道边的黑色小轿车，所以苏梦萦就直接长话短说了，“第一嘛……毕竟她是宋大哥的未婚妻，不看僧面看佛面不是。” 　　“大哥才不会管这种事。”宋意傲然，“再说我又不打算亲自出面，就制造些舆论让她自己吃哑巴亏而已。” 　　“那你就更不用做什么啦。”苏梦萦接话，朝见他两走近，从车上下来的阿大笑着点点头，松开宋意的手，站在他面前微微偏头，笑眯眯。“相反你还可以试着多多的在背后推一把，多夸夸这位古先生才是。” 　　宋意眯眼看了苏梦萦一会儿，眼眸里逐渐染上了笑意，“是不是你那个故事藏了什么玄机？” 　　“嘿嘿嘿……”苏梦萦笑，“哥哥真聪明。” 　　顿了顿后开口，“我啊……写那个侠盗的时候原本就是一时兴起，所以里面有些东西是直接用的之前已经发表过的暗线，《第七个人》里面的比较多。要是真是白伊槿偷看了我的思路，并准备继续复制的话，那她就完蛋了。” 　　宋意挑眉。 　　“她抄得越多，后面露的马脚就越快，但要是现在想改，又根本没法和后面的圆上。”苏梦萦笑。 　　“所以啊……我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这样吃瓜看她慢慢自己作吧。” 　　“鬼灵精。” 　　宋意听了，呼噜一把她的头发，“这样说我应该好好的在背地里多多吹捧一番古先生了？你说是吧？阿大？” 　　站在驾驶座车外的阿大，笑着点点头。 　　—————————————————————————————— 　　苏家 大门 　　“人都走得没影子了你还看什么呢？”宋先生在棋盘旁等了半天不见苏爹回来，杵着手杖略感吃力的起身，慢吞吞走至门边含笑看着正趴那儿往外瞅的苏爹。 　　觉得他这幅暗中观察的模样简直和自己家的老猫一模一样。 　　“哼。”苏爹直起身，轻哼，回头瞪站在身后不远处的宋先生，“你儿子又来找我家宝儿了。” 　　最重要的是还把他家宝儿给拐走了。 　　“这……他们定了亲的呀……”宋先生语塞，哭笑不得的看着苏爹，“未婚夫妻常常见面，这不是挺好的？” 　　“好什么好？！我家宝儿才十六岁！”苏爹跳脚，“你儿子都二十六了！” 　　“……”宋先生想了想，试探的问，“还不错？” 　　“啊呸！”苏爹哼哼，然后捶胸顿足，“我原本……是想给我家宝儿找个老实听话的孩子呀……我觉得我学生都挺不错的呀……宝儿啊……你的眼光好差啊……一点都不像你娘啊……” 　　“……”宋先生含笑听着，没敢对救命恩人把“感谢你家宝儿没去祸害老实听话的孩子”这句话说出口。他怕说了现在自己就得被扫地出门，晚饭也蹭不到了。 　　要是苏爹真给苏梦萦找个老实听话的孩子来，她能把人家给霍霍成腹黑都算轻的信不信？ 　　这样一想……宋先生微微偏头，想想现在的自家三小子……满意的点点头。 　　嗯。这门亲订得好。 　　但和老三一衬，老大就…… 　　宋先生暗叹一口气，只能说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也管不了后面那么多了…… 　　一走神喉间灌进一口凉气，惹得宋先生一阵咳嗽，也让原本正捶胸顿住的苏爹顿时消停下来，上前两步扶着他，顺气的同时翻着白眼抱怨，“你说你风寒才好你就瞎跑什么瞎跑，老胳膊老腿的也不知道消停。走走走，回屋。免得又把弱不禁风的你给吹病了才坏事。” 　　宋先生止住咳，微哑着声音笑看苏爹，“我这不是怕你一个人无聊嘛。你看我多好，能下床就来找你了。” 　　啧啧啧。稀罕。 　　苏爹翻白眼儿，手上倒是小心的做着拐，让宋先生右手扶着他的手进去。 　　……顿时让觉着自己此刻像个小太监的苏爹又翻了个白眼儿。 　　“哎？你那个大儿子……今年也三十了吧？”苏爹和宋先生闲聊。 　　“是啊……阿琸大阿意四岁，说起来，下个月就是两兄弟的生日了，到时候聚聚？” 　　“行。聚聚。” 　　两人进了厅，重新在下了一半的棋盘两边落座，宋先生下完一子后，在苏爹正准备落子时抬眸看他，“我打算等两兄弟过完生日，就安排阿琸的婚事，你觉得如何？” 　　“你大儿子的婚事管我什么事。”苏爹一点已在乎。 　　“可是阿琸结婚了……就只剩我家阿意了呀~”宋先生半真半假，“老大不成婚，怎么能让阿意成婚呢。” 　　苏爹……慢慢的抬起头，眯眼看向对面的宋先生，目露凶光，“你家老二就最先结婚，还嫁的是英国人！” 　　听说还和人英皇沾点亲戚。现在你跟我提结婚顺序？恩？嗯嗯嗯？？？ 　　苏爹：╰　╯ 　　“哎呀……女孩子不一样嘛……”宋先生回答得很随性。 　　苏爹？苏爹默默的将双手放至棋盘两边。 　　“……我要掀桌了。” 　　宋先生听了，一面咳嗽又止不住笑的指着苏爹。 　　苏爹：……(╯‵□′)╯︵┻━┻ 第78章 吵吵吵 　　越临近宋意生日, 苏梦萦平日除了继续在家写故事外, 还多了一项日常。时常和吴伯蹲苏家那片, 自从吴伯来了就越发扩大的菜地里嘀嘀咕咕。 　　惹得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又好奇，偏偏苏梦萦每天蹲的地方也就长出几颗小苗来, 实在不知道是什么植物。问吧又偏偏给你搞神秘, 丢一句“以后就知道了”就跑。 　　甚至前段时间还专程叫人帮忙扛了抬手动放映机回来, 将小苗挖出来种在专门的花盆里, 放在她房间的阳台上，正对着她的书案。练完字后，就把放映机固定好位置放好, 定时对着拍摄一分钟。每天反复。 　　而在这段时间里，一直在家的苏梦萦自然也不知道外面发生的风风雨雨。 　　这其中最近最大的事情，大概就是北平报古先生抄袭星月报苏先生的事了吧？ 　　大家开始觉得不对，是从上个星期出来的内容起, 这一年多近两年来, 苏先生的书迷可谓是上到达官贵人, 下到走夫贩卒。识字的每天就买星月报的报纸自己看, 不识字的就在廉价的茶馆里，蹲个角儿, 听人念。或者等说书先生背了章回, 慢慢听也是可以的。 　　总之不仅仅是北平, 往大了说苏先生的书迷可说是通过报纸，传编了大半个华夏，加上年前话剧表演家钱重艳改编苏先生的故事《第七个人》在所有演出地都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这更是让原本还不知道“苏老爷”这号人的，也在看了话剧后知道、了解，并成为他的书迷。 　　甚至故事里的明线暗线，拆掉血肉只留框架，都被众人分析了又分析，即便是苏先生故事里的漏洞，也会有一批读者用另一种说法给圆了回来，简直是在间接或直接的诠释着“我家先生举世无双，就算有漏洞我们这群小天使也能帮他圆回来！万一有圆不回来的？……没关系！我们瞎呀~~\\(≧▽≦)/~O(∩_∩)O~”这一中心思想。 　　这让通过蔡编辑知道这些的苏梦萦很是心虚又感动。 　　嘤嘤嘤。民国小天使们太可爱了。 　　然后苏梦萦就继续写着即便已经很努力的避免，然而事实上依旧有着漏洞的故事，给她号称“眼瞎”的可爱小天使们。 　　但也因为这样，所以苏先生所有登报的故事，可以说已经被苏迷们理了个透，就连漏洞都能非常骄傲的说出是什么，在第几章第几回合。就连北平报报社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是苏先生的书迷。 　　可惜活该白伊槿倒霉，偏偏她那位编辑却是知道苏先生但没怎么看过他故事的人。 　　所以当后面的故事越发像苏先生的某些暗线和曾经在其他书里用过的手法后，议论声越来越大，直到古庸用了同样的开锁方式后，书迷们炸锅了！ 　　这个“古庸”居然真的恬不知耻的把苏先生所有故事里面的暗线零碎的抽出那么一两个，打乱了顺序来写。太厚颜无耻了！这样的人，这样剽窃他人作品精华用在自己故事里的龌蹉事，北平报居然还刊登了这么久？！北平报的编辑是怎么审稿让这种人通过的？！ 　　北平报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被同行采访的对象，加上无数苏先生的书迷们聚集在北平报，要求给个说法时更是苦不堪言，最后由北平报主编出面，明确表示会对于自己报社工作失误导致的后果，进行登报，向广大信任北平报的大家，星月报的苏先生，以及苏先生的书迷们。赔礼道歉。 　　至于那位古庸，也将立马将她的文章从北平报的版面上撤下来，并保证将其列入黑名单，绝对不会让她的笔名再出现在北平报上。 　　可惜白伊槿当初和北平报签署了保密协议，所以即便是这种时候，报社依旧要保护她的真实身份。最可怜的则是那位负责审稿的编辑，因为没有及时发现文章内容的问题，被罚了半个月的工资。 　　书迷们并不买账，要求北平报揭露古庸的真实身份，可报社又因为各种原因不能、不敢说。正左右为难的时候，还是星月报发了封声明，大意是苏先生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感谢大家对自己的支持和厚爱，但北平报有它的难处，所以请不要再为难于他们，后面的事苏先生将保留追究古庸剽窃、抄袭等恶劣手段。 　　此声明一出，也算是让北平报松了口气。 　　而白伊槿，也松了口气。 　　她看着星月报上的声明，脸上火辣辣的烧，到现在还敢到心有余悸。实在庆幸自己当初歪打正着和北平报签的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不然自己的名声…… 　　白伊槿将手里的报纸捏成团，狠狠的扔进一边的纸篓里，眼里藏了几分恶毒。 　　敲门声响起，白伊槿淡淡的喊了声“进来。” 　　门从外打开，白家的下人标标准准的站在门口，脚不敢迈进白伊槿书房半步，毕竟前一个没留心，脚尖稍微踩进了书房门边缘线一点点的下人，现在头上被迎面砸来的砚台伤口还未完全愈合呢，“小姐，老爷请您去书房。” 　　对白伊槿，一定要记得说“您”。 　　“嗯。”白伊槿起身，越过下人时连正眼都没给一个。“把书房给打扫了。” 　　“……是。”下人低眉顺眼，等白伊槿转弯消失在走廊上后，才苦着脸抬起头，看向地上布满了各种被乱扔的书籍、撕碎纸张的书房。暗自叫苦。 　　“爸爸。”白伊槿敲门后，探头进去，俏皮娇美。“你叫我？” 　　“唔。”正看着桌上文件的白父抬头，眉头一点没松开，朝白伊槿招招手，“伊槿。来。”等白伊槿进门并将书房门关好后，才又开口，“伊槿啊……你上次说的那个方法被人家被识破了，现在货在秦岭一带出不来，你有没有想法？” 　　“这有什么。”白伊槿手指勾着一缕发缠绕着玩儿，今天她梳了个公主头，显得很是秀气文雅，一身修身小洋裙依靠在白父的书桌旁，嫣然一笑的样子，就像是普通父女在闲话家常一般，“川内不是有那么多竹子么，把货塞进竹筒里，然后用这些竹子做成箱子，里面装正常的货物，不就行了？” 　　白父一拍大腿，惊喜的看着白伊槿，“妙啊！我现在就叫人发电报。”说完，坐下写信。 　　白伊槿则在白父写电报时，踱步到窗边，神情显得有些天真的看着放在窗台上的花盆，眼眸一垂，恰好看见有下人经过。白伊槿静静看了两眼后，转身背靠花盆，看向白父，“爸爸，要没事我就出去了。” 　　“嗯？”白父抬头，“行，到时候有什么事我再叫你。” 　　“好。”白伊槿点点头，转身欲往外走的时候，右手手肘很不小心的撞向身后花盆，在白父“哎？！”的一声中，花盆翻窗而出。 　　“碰！”的一声外，还有人的尖叫声，以及其他东西被打碎的声音。 　　白伊槿捂着被撞痛的手肘退到一边，将窗台的位置让给从座位上急忙起身，到窗边来查看的白父。 　　“没事把？”探出半个身的白父看着因为受了惊吓跌坐在地的下人，她的面前是不小心摔下去已经摔得四分五裂的花盆，手边是茶盘和陶瓷碎片。下人正捧着鲜血直流的手，抬头看来，心有余悸的摇头，并连忙在其他闻声而来的下人搀扶下站起身，朝白父鞠躬，“对不起老爷，把东西给摔坏了。” 　　“人没事就好，”白父摆摆手，朝赶来的下人挥挥手，说，“带她去处理伤口吧？这几天就当放假了。” 　　“谢谢老爷、谢谢老爷！”下人连连道谢。鞠躬后再抬眼，却恰好看见了站在白父身边，同样敛眼往下看的白伊槿，对上她没什么表情的眸子，却莫名奇妙的打了个冷战。 　　“好了好了下去吧。”白父又说，从窗边站直身后无奈的笑点白伊槿，“你呀……以后还是离这个位置远一点儿吧，花盆都被你不小心撞下去两次了。还好都没伤到人。不然我看你又要内疚很久了。” 　　“这不是不小心嘛……”白伊槿撒娇，“我老忘。爸爸你安慰下人都不知道安慰安慰我。”白伊槿跺脚，“你看我也受伤了呀，……肯定青了。” 　　“好好好，安慰你安慰你。”白父拍拍白伊槿，“这样，今天你出去买东西，顺便买好不好？” 　　白伊槿娇气的轻哼一声，一股子“这还差不多”的撒娇模样。 　　“对了。随便啊，把宋意和宋琸的生日礼物给选了。”白父交代，“再过半个月，就是宋意的生日，宋琸的也就和他差一个月的样子，宋琸的可以缓缓，但宋意的得准备了。” 　　“宋意生日？可……宋家到现在还没下帖子呀。”白伊槿疑惑 。 　　“估计是不打算大办，只想小聚吧？”白父说，“但我们礼还是得备的。” 　　“好吧。”白伊槿点点头。 　　宋意……其实长得也很好看呢。 第79章 呗呗呗 　　说聚聚, 还真就是聚聚。 　　可惜是宋、苏两家聚聚。完全没带白家玩儿的节奏。偏偏宋意收人家白伊槿礼物的时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的, 但转身就把连拆都没拆的礼物随手抛给了阿大。 　　实在是因为白伊槿眼里的娇羞感和脸上的欲言又止让他感到恶心。 　　现在回想当初, 完全不明白自己被什么糊住了眼。 　　苏爹不太喜欢那种大张旗鼓，吃饭还得端着的, 所以宋先生这次全是中餐。等差不多到了时间, 苏家全都来了, 包括胖婶儿和吴伯他们。 　　酒足饭饱, 沈敬亭就先告辞了，今天是他们队值夜班。至于苏爹和宋先生嘛，难得没下棋, 而是和胖婶儿、吴伯四人一起打麻将，宋琸倒是和苏予然颇有些一见如故的意思在里面，两人在一边说着生意经，小花儿则坐一边, 听得很认真。 　　苏梦萦趁着这个机会, 把宋意给偷偷拉了出来, 往外走。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宋意笑, 回眸朝远远坠在身后的阿大和其他两人略做手势，身后的人就停下了脚步, 不再跟随。 　　“把你拐出去卖掉。”苏梦萦牵着他的手略走在前面, 听了扭头冲宋意“嘿嘿”一笑, 张牙舞爪的痞子样。 　　可惜光顾着做凶神恶煞状却没看路，结果就是脚一绊就要来个平地摔。好在宋意眼疾手快，长腿一跨, 牵着的手用力一拉就一把把苏梦萦搂进了怀里。 　　鼻子压在他的胸膛上，有些痛。 　　张牙舞爪的小痞子捂着鼻子慢慢从宋意怀里退出来，可怜巴巴的看着他。得到对方无奈的垂眸叹息，“你啊……” 　　……哼。 　　“不要在意这些小节。”苏梦萦继续拉着宋意往宋宅外走，一副“我们江湖儿女，要不拘小节”的架势。 　　……看得宋意想翻白眼。 　　“这是要出去？”宋意问，“去哪儿？要不我们让车送？这个时候宋家周围是没有黄包车的。” 　　“咦？没有吗？”苏梦萦站住，回头看他，显得有些诧异，“我们家巷口这个时候都有，直到晚上9、10点才没呢。” 　　宋意笑笑，并未多说什么，回眸伸手随意招了个下人过来，让他备车准备外出。 　　和苏梦萦手牵手等车的时候，却见她单手取下挂在身上的小荷包，递给他。微楞后有些小窃喜的接过，“什么？香囊？” 　　送他的？ 　　别说，虽苏爹有准备礼物送了，但宋意总暗自期待着能从苏梦萦这里收到特别的。现在接过她装得鼓鼓胀胀的小荷包，拇指在表面摩挲了一下，低头接着路灯看请上面的绣花，居然意外的能认出上面的图案。 　　没想到自家小姑娘还会绣点儿小东西。 　　就在宋意已经弯了嘴角张口准备夸奖苏梦萦的时候—— 　　“不是呀，就是普通的小荷包，胖婶儿绣给我的。”苏梦萦莫名的看着瞬间脸上笑得略僵的宋意，“我是让哥哥吃瓜子儿。喏，装荷包里呢。” 　　“……”笑容凝固在脸上两秒的宋意低头，单手颠了颠小荷包，几颗瓜子儿就落到他的掌心。还有几颗掉到地上不见，急得苏梦萦“哎哎哎！”几声，甚至想低头去找，那副小吃货的模样让未婚夫感到夜风似乎有些萧瑟凄凉…… 　　“……掉了就掉了吧，到时候我给你买十斤。”让你嗑个够。 　　宋意面无表情死鱼眼的想。 　　“这个很难得的……”苏梦萦有些可惜的吧唧吧唧嘴，放弃抬头，重新看向宋意，眼睛亮亮，“哥哥，你吃吧。” 　　宋意听了，默默啃这个极其小颗的瓜子儿，皱眉，“你在哪儿买的？下次别再那儿买了，这瓜子儿不好。” 　　嗑嗑嗑，把这些小小的瓜子儿当面前的小灾星给嗑了。 　　……哼。 　　“虽然小，但是你不觉得很香吗？”苏梦萦不服气。 　　宋意顿住手，看看鼓着脸的自家小姑娘，眨了眨眼。 　　嗯，来自吃货的愤怒。 　　宋意耸耸肩，继续嗑嗑嗑。别看她的小荷包鼓鼓的，但事实是即便里面什么都没有都显得鼓鼓的，而且里面也没多少瓜子儿，等车开过来两人上车时，宋意已经拍拍手，全给嗑完了。 　　等苏梦萦说了地方后，宋意微楞，看向身边的她，“去你家？” 　　“是呀。”苏梦萦笑嘻嘻的扭看向宋意，微微偏头，“我要再不把你的生日礼物交出来，估计你就要打我了。” 　　宋意假咳一声，看了前面默默开车的宋家司机一眼，又无言的轻瞪笑嘻嘻的苏梦萦。 　　有人在呢。他宋三少不要面子的啊？ 　　苏梦萦？苏梦萦笑嘻嘻。 　　像个小痞子。 　　——————————————————————- 　　等到了小南巷口，两人下车准备往里走时，苏梦萦却抽了一张手帕出来，一甩后挑眉看着宋意。惹得他哭笑不得。 　　“你不会是叫我蒙着眼走这条路吧？” 　　“当然！”苏梦萦拍拍胸，一副“我保护你”的架势，“有我在，你怕什么。” 　　宋意一面接过手帕往眼上蒙，一面叹息开口，“我是怕等下我看不见，你要跌倒我抓不住你。” 　　“一派胡言。”苏梦萦开始一脸正气的胡说八道，“我才不会跌倒。” 　　“哦。”宋意淡淡的哦，耸耸肩。 　　这模样让苏梦萦想跳起来踹他膝盖。 　　“好啦。”蒙上眉眼的宋意抿着笑朝苏梦萦的方向伸出手，“你牵吧。” 　　苏梦萦笑嘻嘻握住他的手，“放心~不会把你弄丢的~” 　　两人一路手牵手至苏家，就着暖黄的路灯，和带着笑意的私语，很是静谧。 　　像带着烘焙香气的麦芽糖，甜得恰到好处，且混合着麦香和暖暖的感觉。像把阳光也吞进肚子里了一样。 　　不过进苏家大门，和上楼梯的时候倒让宋意绊了几次，好在只是踉跄。 　　“你这是把我往那儿带啊……”宋意有些无奈的笑，终于感觉到苏梦萦停下来后，开玩笑说，“不会是你的房间吧？” 　　“咦？你怎么知道？” 　　宋意的笑愣住，藏在手帕后的眼眸……眨了眨。 　　——苏梦萦的话里没一点开玩笑的味道，慢慢的惊讶。随着她的话……是门打开的声音。 　　阳台未关，随着苏梦萦房间门打开，夜风轻拂，夹杂着书香气……和属于苏梦萦的独特香气，隐约在宋意鼻端浮动。 　　藏在阴影里的喉结……忍不住上下滚动了几下。 　　这个……宋意感到自己的耳朵尖有些热，被苏梦萦拉着又向前走了几步后，在她的提醒下摸索着坐在一把背对着门的椅子上。 　　这个……是不是太快了点？ 　　宋三少整襟危坐。心跳得有点快…… 　　偏偏苏梦萦让他坐下后就放开他的手不知道在弄些什么，拖得东西在木地板上刺啦作响。“我说……”宋意刚开口，惊觉嗓子有些哑，忙清了清又说，“你在干什么呢？” 　　“你等一下啊哥哥。马上好。”苏梦萦把早贴在对面墙上的大张宣纸垂放下来后，拍拍手。得意。“好了。” 　　回头。“哥哥，你摘手帕吧。” 　　宋意听了，取下眼罩一看就没忍住哑然失笑，笑里多少有些为他自己的胡思乱想，“你这是……请我看电影？” 　　手动放映机放在一边，斜对着宋意对面的白色悬挂宣纸。宋意一看就知道了。 　　“嘿嘿，你看呗~” 　　苏梦萦笑嘻嘻，站在放映机后，“可以了吗？可以我就放了啊？” 　　“行，你放吧。”宋意点点头。 　　放映灯光投放在宣纸上，随着苏梦萦手动摇动放映机，原本空无一物的宣纸上跃然出现了画面。看景致，不就是苏梦萦房间的阳台么。 　　不过宋意原本以为主角是苏梦萦的，却没想到只是三个花盆。 　　刚开始的时候不显，但慢慢的花盆里的小苗逐渐抽条长高，冒出枝叶、慢慢的继续抽高。等花苞长大一些的时候宋意完全能确定自己看到的是向日葵了。 　　逐渐长开，花瓣舒展，开始长果实，直到最后再只剩空花盆，然后反映也跟着结束。 　　一共也就十分钟而已。但宋意不知为何，就觉得心中暖暖的，等苏梦萦站在他面前时，他才抿笑看向背光中的她。 　　……似乎自家的小姑娘就在发光似的。 　　“……谢谢。”宋意看着苏梦萦笑，轻声，“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苏梦萦得意。 　　但宋意下一秒又笑得颇为无奈，“……你不要告诉我，刚才我吃的瓜子就是你亲手种的吧？” 　　“是呀~”苏梦萦得意洋洋，做教育状，“所以虽然很小，但是都是我的心血知不知道？” 　　“……你早说，我们就留着做种子，明年再种呀……”宋意哭笑不得。 　　“……”苏梦萦呆，一脸“对吼？”的表情。 　　像个小傻子。 　　宋意看着她，慢慢的收敛了嘴边的笑，伸手轻抚上苏梦萦的脸，在她眨眨眼的时候，轻轻捏住她的小下巴…… 　　敲门声从背后响起，吓得苏梦萦一把推开已经靠近的宋意。同时苏梦萦房间灯“啪”的一声打开，门口依靠着懒洋洋的沈敬亭，吊儿郎当似笑非笑的看着苏梦萦和背对着自己，被推回椅子上的宋意，“你们两个玩儿完了收了啊，我要出门了。” 　　“舅舅你为什么在家？！”苏梦萦红着脸指着宋意背后的沈敬亭，大叫。 　　“我回来拿东西啊。”沈敬亭一脸莫名，催促，“走了走了，一起出门。” 　　“舅舅你好坏啊！你躲在家里不说话！” 　　“啧啧啧，我要说话我能看见你今天这幅熟练撩小哥哥的架势？也不知道是跟谁学了这么多招数的。”大坏坏。 　　“不就是跟着你学的嘛！”小坏坏。 　　只差一点点的宋意坐在哪儿……呆了很久后才叹息着靠向椅背。 　　真是……难忘的二十七岁生日啊。 　　在吵吵嚷嚷中，宋意忍不住就笑了。 第80章 呐呐呐 　　即便宋意心中再不满意白伊槿, 而宋先生也反复询问过宋琸的意见后, 得到的依旧是无所谓的态度。似乎他答应的结果, 不过是让家里多出来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人，而不是他的妻子似的。 　　就在这样可有可无的前提下, 宋白两家的大婚终于在宋琸、宋意两兄弟过完生日不久正式提上了行程。 　　请柬陆续发送各大世家, 就连身在港都的荣家, 宋琸也在沉吟后让人发了去。 　　来不来, 是对方的事。但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对于婚礼是中式还是西式，宋琸一点意见都没有, 对于来宋家玩儿，顺便商量婚礼样式的白伊槿，宋琸只是笑着说了句“你高兴就好。”。这让白伊槿感到心里甜滋滋的。也许宋琸就是这样的性格吧？内敛沉稳，轻易有什么也不擅长表露出来, 可心里却是有她的。 　　不然也不会什么事都由着她不是？ 　　虽然这中间出了一些偏差, 但至少历史的轨迹依旧又转了回来, 果然有些事情是不可逆的。 　　她白伊槿注定了会成为未来宋先生的妻子。 　　这样想着, 白伊槿甜甜一笑，准备下楼时一抬眼就和手上拿了资料上楼, 应该是准备去找宋琸的宋意对上眼。眼帘先是一垂, 重新抬起时脸上的甜笑已收敛了几分, 变得柔美而娴静，要是仔细看，还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一丝悲天悯人的同情来。 　　白伊槿伸出右手, 将耳边碎发挽至耳后，借着这个动作重新抬眼看向宋意，微微一笑，“阿意。” 　　原本只打算点点头的宋意却听见白伊槿喊的“阿意”脚步一顿，抬眸看向她，静静两秒后直到对方有些承受不住的主动移开了眼，才重新拾阶而上。在和白伊槿同阶梯的时候顿住，转头看向白伊槿，轻笑，“‘阿意’这个名字……你还真叫不得。” 　　白伊槿听了，扭头想说点什么，但才张口对上宋意似笑非笑的脸后，又慢慢闭了嘴，失落难过的重新慢慢扭过头去，微低着头。 　　宋意睨了她一眼，越过她继续上楼，才两阶梯，就听见从身后传出的喃喃低语—— 　　——“我知道你心中有怨气。” 　　宋意合上眼，微深缓的呼吸后，手上一松，资料就哗啦落下，滑至白伊槿脚边收阻而止住。同时也止住白伊槿未说完的胡言乱语。 　　宋意侧身，睨视同样抬头看来的白伊槿，盯着她的眼睛，戏谑开口，单手插兜，侧身而立显得睥睨。 　　——“……你这次倒没主动帮忙捡别人掉的东西？” 　　——————————————————————————————- 　　白伊槿几乎是轿车才刚停，就一把拉开了车门，大力一甩的走进白府。 　　环视一圈后却没看见白父，眼睛带着寒气和怒意扫向在客厅打扫，见到这样的白伊槿吓得在一边静立瑟瑟的下人，“爸爸呢？！” 　　“在、在书房和人谈事……”下人怯怯，还未说完白伊槿已经蹬蹬蹬的上了楼。 　　脚步略重，呼吸粗重的朝白父的书房而去。好在站到门口时微微站定，闭眼深缓呼气吐气后，才嘴唇微动，露出笑影来，紧握成拳的手也慢慢松开，这才敲响了白父的书房门，“爸爸，是我。伊槿。” 　　里面传来白父提声喊到“伊槿快进来，看看谁来了。”白伊槿才推门而入，房间内白烟袅袅，一瞬间还以为里面有十几个人在里面同时抽烟呢，但实际上里面只有一人在抽。 　　一身绅士打扮，样貌和白父有几分相似，只是眼神浑浊神情颓唐，偏偏现在叼着烟枪吞云驾雾时，却能感到他的精神格外亢奋。白伊槿一眼看见他后，竟然有种“来了及时雨”的心情，喊了声“二叔”。 　　白父同父异母的弟弟，负责老家云贵川等地的买卖，和白父算是一外一内。阴狠毒辣，脑袋别在裤腰带做生意，所以神情里也比正经商人多了匪气和阴鸷。人称“白老二”。 　　白老二看见白伊槿后哈哈大笑，露出烟熏黄的牙齿，和大牙旁边两颗金牙相互辉映，一时之间竟有种颜色不相上下的错觉。“伊槿啊……真是好多年不见，都长成大闺女了。亏得你还认得我，我就说伊槿打小就聪明吧？” 　　后面那句话，是白老二扭头对白父说的。象牙白的烟枪同时虚点了几下白伊槿。接着说，“可比你那几个堂哥争气多了，天天就只知道打打杀杀的。” 　　白伊槿笑着关上门，看着满屋子的白烟袅袅微皱了皱眉，眼里带着几丝嫌弃的站在窗边。 　　上次不小心打碎的花盆又换了植物，这次是漂亮的绿萝，枝蔓茂盛，郁郁葱葱的翠绿色，显得水灵又精神。 　　白伊槿从白父的书桌笔筒里抽了把剪刀，一面听着白父和白老二各种寒暄客套，闲话家长，一面慢悠悠的把绿萝的叶子一点点剪掉。剪得碎碎的，鼻端是从植物茎秆嫩叶中悄悄渗出来的植物香气。这味道还满新鲜，所以白伊槿也就神情轻松的继续修剪枝叶。 　　直到剪了大半，快把绿萝给剪秃的时候，寒暄完的白父才一扭头看见，无奈，“你怎么每次都祸害这些花儿啊草的。” 　　白伊槿吐吐舌头，显得俏皮。 　　“嗨，小孩子心性嘛。”白老二咬着烟嘴微眯着眼坐在单人沙发里下结论，“正常。” 　　“一盆植物都舍不得。还是二叔对我好。”白伊槿冲白老二笑嘻嘻。 　　“你看看，你一来有人给她撑腰了，就开始皮。”白父无奈的冲白老二笑着抱怨。说完三人又是一笑。 　　等笑意一停后，白父才真正切入正题，“老二，这次怎么你亲自到的北平来了？是不是遇到什么急事？” 　　白老二听了，终于将烟枪往手边小茶几一放，徐徐道来。而白伊槿则一面听着一面继续剪那盆绿萝。 　　反正这种植物性“贱”，就算现在剪秃了，很快也会重新长出来的。 　　白伊槿不以为然的想。 　　原来是因为这段时间云贵川方面，属于白家的地盘上有其他人渗入，等白老二发现时，以前划分明显的地盘，现在却变得模糊了。即便现在还不显，但能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做到这一步，也足可窥探对方的手腕厉害。 　　“到底是谁？”白父皱眉，“荣家？” 　　要是没记错，和他们地盘相连的，是荣家的矿。那可是他们肖想了很久的肥肉啊…… 　　白老二嘿嘿一笑，敲了敲烟枪，慢悠悠开口，“现在啊，估计是换了头上的帽子，改成姓宋咯i~” 　　白伊槿剪刀一利落，直接剪断好几片叶子，洋洋洒洒旋转着无声落于地面。和白父一起，愕然的看向白老二。 　　“……宋？！” 　　白老二看看白父，再看看白伊槿，咬着烟嘴微讶，“你们也不知道这事？” 　　“老二，你这说的什么话。”白父苦笑，“即便已经要嫁给宋家大少了，但也不代表我们会知道宋家的生意不是。” 　　“我还真以为你们知道。”白老二轻哼，冷笑里带了几分血腥气，“前段时间家里用了伊槿的方法，倒是送了两批出来。也还算顺利。但后面的就全都折在路上了。” 　　白父和白伊槿听了，皱眉。 　　当年白家确实趁着荣家混乱的时候明抢暗夺的笼了不少云贵川的地盘在手上，但多为田地。像矿业这些荣家是半点没让外人讨到好的，那时世道混沌，地方各自为政，云贵川等地又因为地势等原因，所以白家直接就利用手上的资源，统统种上了罂粟。三分之一孝敬地方，三分之一留作家底，再三分之一给白父做正当生意。 　　那时有地方上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逐渐让白家在云贵川不仅仅是站稳了脚跟，更是有了说话的权利。但今年来，自从开始“禁烟”，反而重新变得偷偷摸摸的了。 　　现在的生意啊……是越发难做了。 　　“怎么？宋家……抢了我们的生意？”白父问。 　　“要是真抢生意还好，这样通过伊槿的关系，大家还有成为合伙人的机会。大不了我们吃点亏，四六或者三七都行。但问题是……人家是爱国人士，后面的货运不出去，我多番打听，花了二十根小黄鱼儿才知道这是人宋家在中间做的好事。” 　　白老二哼哼，又冷笑两声，“不亏是宋家啊，我这几次就觉得咱大侄女儿想的点子，那是谁来都别想猜到。没想到人家轻轻松松就识破了。” 　　“哎……我说大哥啊……这个亲，我们白家结的，我越看越不是那么一回事啊。你们又在人家的地界儿上，电报吧……我又担心说不清，所以我就干脆跑一趟了。” 　　“连进这北平。我都偷偷默默的，家里的几个小子，还有其他人，都被我留在在城外没动呢。”白老二又叹口气，“我现在啊……真是担心被宋家给借机一锅端了。” 　　白伊槿在一边听着，依靠在窗边，微敛着眼，手上剪刀倒拿着，无意识的一刀刀戳着花盆里的土。每一下都稳而慢，……极深。刀刀没入整个刀身至土里。 　　“我倒是有听说荣家到北平来，但后面没见人也只以为是谣传，……似乎就是王家那个女儿过生日的那段时间。……伊槿，那个王家小姑娘和你熟，你知道吗？”白父沉吟了半天，看向白伊槿。 　　“王丝娜的生日宴我不是没去嘛爸爸。”白伊槿回答得懒洋洋，但…… 　　“不过，高立冉出国前到是跟我说过，那天有碰见宋意。” 　　说到这个名字，前不久的话又响在耳边。 　　你这次倒没主动帮忙捡别人掉的东西？ 　　顿时白伊槿有一下没一下戳着花盆里土的剪刀，就顿时全部插进土里，顿住。 　　“那宋家这是……”白父皱眉。 　　“爸爸。”白伊槿抬眼一笑，“其实这件事，也许是宋家有人擅自做主也说不定？” 　　“怎么说？”白父和白老二看向她。 　　“不过还是得先查一查，确定那个矿的生意是不是宋意谈的。如果是……”白伊槿微微一笑，阳光从窗外进来，显得她很是美好。就连一地的细碎绿叶，也有种落叶缤纷的意境。 　　“恰好堂哥们来了。到时候……把他给除掉不就行了？” 　　说起来。她记忆里的剧情，也确实该进入下一步了。 　　白伊槿眯眼。 　　笑。 　　宋先生啊……只可以是宋琸啊—— 第81章 嘭嘭嘭 　　万里无云, 蓝天剔透如镜面。 　　几乎整个北平城都热闹沸腾了起来, 原因是因为今天是宋白两家大婚的日子。宋家大少宋琸居然要娶亲, 即便这是全城早就知道的事，却依旧让无数妙龄少女们少女心碎了一地。 　　可惜即便再伤心, 世家之间的联姻又哪里是她们的意愿可以左右的呢？甚至很多时候, 就连结婚的当事人, 也是不能左右的。这就是身为世家的无奈之处了。 　　好在强势如宋家, 自然是不用因为这种原因而委屈自己的。所以宋白两家的结合，一定是美好的爱情。 　　这也是无数妙龄少女更为之心碎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如果是其他人，也许还能用“他们并不相爱, 这只是家族联姻”来作为借口，稍微缓解一下心中郁闷和伤痛。偏偏在宋家身上，却连这个理由都找不到。 　　即便知道白伊槿人家也是千金大小姐，温婉贤淑, 善良和善, 甚至是个做过不少好事的人, 就连白父也时常参于慈善活动, 有非常好的家风和底蕴。但这也阻止不了宋琸的迷妹们对白伊槿的嫉妒，以及各种不服气, 冒着酸气的小白眼儿。 　　毕竟, 宋大少……以后是要成为宋先生的人呀。 　　这样一想, 白伊槿就更让人羡慕嫉妒恨了。 　　苏梦萦听了一耳朵窃窃私语和各种八卦后，心满意足的溜达开，去旁边的自助餐处给自己拿两块小点心甜甜嘴了。 　　虽是宋琸和白伊槿的婚事, 但苏家还是都有出席，当然这是因为宋琸的原因。 　　不过早上的迎亲、去教堂举行婚礼仪式苏家到是没去，只慢吞吞的等到十点左右才往宴会处走。 　　宴请宾客太多，即便是宋家想容下全部宾客也显得有些吃力，所以也就依白家的意思，在教堂附近摆了宴席。场地宽敞不说，又显得大气。 　　宋琸自然没意见，他除了叫了宋家人让其都听白家的安排外，和宋意两人基本上是完全不受丝毫影响的正常上下班。而宋先生也继续无所事事晃悠到苏家去找苏爹聊天下棋，唯一比之前多了一点的日常估计就是每周出门前让照顾了宋家大小几十年的家庭医生给他做个检查，再出门。 　　苏梦萦正纠结着要不要再吃一快小蛋糕的时候，头上穿来温热和微压迫感，一转眸就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边，右手靠在她的头顶上，把她当手杖用的宋意。 　　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哥哥，你这样我长不高的。” 　　“咦？”宋意一脸惊异，眼底带笑的看着她，“我还以为你早就没长了个儿了。” 　　“……你信不信我跳起来就踩你脚背？”苏梦萦朝宋意“啊呜”了一口，作出一副小狗要咬人的姿态。 　　“啧啧啧。”宋意将手微从她头上拿开，意思意思的向上扬了扬，作出一副躲了躲的姿态后又重新将手放在苏梦萦的头顶，微微依靠的样子，冲她挑眉笑，“没想到你还能跳这么高？” 　　“……”啊呀呀呀……好气！要打人了她。 　　气鼓鼓的苏梦萦被宋意戳了戳脸颊，笑着说了一声“像只小河豚”后，眼里亮晶晶的上下看了看自己的小姑娘，默默摸摸鼻子后轻咳一声，眼神游移，“倒是难得看见你穿小洋裙。” 　　“嗯。”苏梦萦点点头，吞下嘴里的小点心后苦着脸，“实在是小洋裙太挑身材了，勒得人难受。” 　　嗯。是腰勒得难受。苏梦萦一直以来就极少穿小洋裙，几乎都是民国小姑娘的服饰，轻松舒适惯了突然身上衣服紧些，就觉得奇怪和不舒服。 　　但实际上，她今天这身海军蓝的修身小洋裙很好看，像个乖巧又可爱的小淑女。头发随意的裹了个啾啾，用细细的铂金加小珍珠连串做发饰，简单又好看。 　　最重要的是，今天苏梦萦第一次画了个淡妆，眼角除添了粉红色的眼影，清爽得很，整个人都萌萌哒冒着粉红色泡泡一样。 　　总之宋意觉得自家小姑娘最好看。 　　“穿习惯了就好。”宋意笑，他今天是作为宋琸的伴郎出席的，深蓝马甲三件套英式风格的西装，配帅气领结，比起三年前初回国时，那个像个锦衣玉食并未受过多少生活蹉跎的白马王子形象，现在的宋意眉眼间都了几分沉稳和坚定。眼眸虽依旧清明，却显得深邃了许多。明朗温煦中多了几分内敛的沉稳。 　　和今天的新郎官宋琸站在一起时，让人不知道到底是该多停一分在宋琸身上，还是应移至宋意身上。 　　令人实在两难得很。 　　“哥哥……”苏梦萦想了想，开口，“我刚才有听见很多人说白伊槿嫁给宋大哥是她的福气，因为以后宋大哥是要成为‘宋先生’的人。” 　　说完，剔透干净的小鹿眼紧紧的盯着宋意，看他脸上会出现的情绪变化。……等待的过程有些紧张。 　　苏梦萦虽和宋意在一起这么久，自诩不能说完全了解他但多少还是知道些的，只是无论男女，天生都是必备野心的动物。即便她现在知道的宋意和宋家，已经完全和书中不同，但苏梦萦却不能酌定宋意没有争“先生”之位的野心。 　　宋意听了苏梦萦的话，轻哼。“当然是她的福气了，相反我大哥才可怜，你又不是不知道。”说完，食指曲起，轻刮她的脸颊。 　　“……”我的重点是这个吗？是吗？？明明是后面一句啊喂？！ 　　苏梦萦默默斜眼宋意一会儿，重新拿了快纸杯蛋糕独自走掉。宋意眼底闪过笑意，两步跟上她，手肘夹着她的脖子，亲昵笑，“鬼丫头，我还不知道你什么意思了？” 　　……唔？咬到一半的苏梦萦抬头看向宋意，隔着蛋糕，微挡住了半张脸显得眼睛更好看。又萌又圆滚滚，像带着好奇神色的猫儿。 　　宋意见了，伸手呼噜她的头发一下，含笑，“我啊……才不想以后都那么辛苦。” 　　苏梦萦自然听懂了。笑嘻嘻的吐槽他，“哥哥，你好懒啊。” 　　“正好，懒一双。”宋意笑着接口。 　　苏梦萦耳朵尖微红，翻了个“懒得理你”的白眼，跑一边去了。留宋意独自站在原地，笑得叹气。 　　真是难得见自家小姑娘脸红一次啊…… 　　————————————————————————- 　　跑开的苏梦萦只想好好的坐一边静静看眼前这场豪门婚礼，至于苏爹嘛，正和宋先生在一边聊天，小花儿跟在苏二叔身边，安静听他和生意伙伴，以及的潜在生意伙伴八面玲珑中。至于沈舅舅嘛……在警察厅值班。 　　所以现在这一桌的位置倒暂时就苏梦萦一人坐着，美滋滋的她一人独享一桌好吃的，可惜美滋滋了不到两秒，身边的空位就有人坐了下来，一抬头，却发现王丝娜正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看。 　　……有那么一瞬间让苏梦萦误以为面前的少女爱上了自己。 　　“王同学？”苏梦萦放下筷子，笑。 　　“你舅舅呢？”自从成年后，似乎少女的矜持也跟着消失的王丝娜非常直接的问苏梦萦。 　　愣是让苏梦萦也忍不住怔忡了一下。偏偏王丝娜完全没有感觉的问完后左右张望，“我怎么没看见他？” 　　“王同学……”苏梦萦一脸“来来来，让老司机我给你开开车”的架势，“我不是跟你好好解释过了吗？你和我舅舅在一起是没有……” 　　“你怎么知道？” 　　“……啊？(⊙o⊙)”苏梦萦……被王丝娜抢话抢得有些傻。 　　“你怎么知道……我们那个……以后不幸福。”王丝娜红着脸直着脖子一脸倔强的似嗔似瞪的看着苏梦萦。即便结结巴巴也要说完，“万、万一我们很幸福呢？” 　　啊哟~？ 　　苏梦萦看着王丝娜眨眨眼，颇有种几日不见当刮目相看的感觉。 　　少女~你果然是成年了呀~~~~ 　　就在苏梦萦被抛开了矜持的王丝娜逼得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的时候，远处站在新浪新郎身边的宋意恰好叫她一起拍照，算是无意的给苏梦萦接了围。 　　“呵呵、呵呵、我先去拍个照。拍个照。” 　　王丝娜素双手抱肩，看着就差抱头鼠窜的苏梦萦，一脸“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架势。 　　……哼。不孝舅舅。到处招蜂惹蝶。 　　苏梦萦捧着很头痛的脑袋小跑近宋意，实在不明白自家舅舅到底怎么招惹上的王丝娜。半天想不出个结果，只好先和新郎新娘一起拍照再说。 　　“来来来，请宋老爷稍微再过来一点啊。对对对，新郎新娘站在后面，没错没错。”和新人合照是婚礼的一部分，因为人实在太多，所以就分批来。 　　这第一批当然是宋白两家，不过白家因为大部分亲戚在川内，所以出席的人相对不是很多。不过对宋先生来说，无论白家的亲戚多还是少，这首批里是一定要有苏家的。 　　所以当宋先生让苏爹坐在自己的右手边，左边是白父时，白伊槿略抿了抿唇。好在她向来会做表面功夫，也没让人看出她的不高兴，甚至苏梦萦跑过来时还主动朝她招手，笑得温婉，“梦萦要不要站我身边？” 　　“还是伴娘站新娘身边比较好，丫头站我这儿吧。”未等苏梦萦说话，宋意已经开口。 　　所以苏梦萦朝白伊槿歉意一笑后，就站至宋意身边去了，看看周围人不少，干脆站宋意前面，苏爹的侧后方。 　　拍照前，还专门回头看看身后的宋意，小些小得意的开口，“哥哥，你看我现在都到你肩膀了。” 　　宋意轻笑，直接把下巴放苏梦萦头顶， “刚好，能撑着我。” 　　话音刚落，几声不满的清嗓子声音顿时让宋家三少重新站好。然后迎来苏爹丢在她身上的白眼，轻哼一声后才重新扭回头去。 　　宋意？宋意在苏梦萦的窃笑，以及宋先生、宋琸的似笑非笑中默默的摸了摸鼻子。 　　……扎心。 　　然而，和相机快门一起按下的。还有早就蹲守在制高点，从瞄准器里，隔着苏梦萦瞄准宋意的扳机。 　　“现在照了啊！” 　　“1——” 　　“2——” 　　“3！” 　　“嘭！” 第82章 呛呛呛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 是男人的喘息声, 以及身下女人的莺啼。完全的黑暗里, 失去了视觉的感官后竟然有种别样的快感和刺激。 　　好一会儿好才逐渐消停。 　　白伊槿从极致欢欲中慢慢落下，马上感到困倦, 就这样枕着身边人的臂弯沉沉睡去。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身边的人轻缓的从她颈项下抽出臂弯, 悄无声息的掀被子下床。 　　那轻手轻脚的举动让白伊槿感到很窝心, 陷入睡梦前嘴角都带着笑。 　　结婚这半月来, 她也算了解了宋琸的小怪癖。 　　做亲密的事时一定是要在漆黑看不清五指的房间下，平日里却禁欲得连人家碰他根手指都不喜。也许是这样的前后不同，反而每每让白伊槿极其兴奋吧。 　　而且, 只要亲密后，他一定会在她累得睡着时离开清洗。真是让白伊槿觉得宋琸又可爱的同时，又对他这种洁癖感到无奈。 　　沉沉昏睡即将完全陷入梦香时，赤。裸在外的胳膊却莫名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顿时将白伊槿从睡意中惊醒, 拥着被子坐起来的同时不仅喊了一声“阿琸？” 　　刚才……似乎感到了一阵清风。可严严实实的房间里哪里有风。 　　正怀疑自己是不是睡迷糊的时候, 却从床尾处不远传来一声“唔？”的低沉嗓音。不是宋琸还会是谁？ 　　白伊槿顿时松了口气, 朝那个坐在单人沙发上的黑影娇嗔的瞪了一眼，娇气, “你吓死我了。” 　　话音刚落, “刷——！”的一声窗帘被拉开, 突然出现的光让白伊槿下意识的就偏头避开，等适应后再回头，只看见一身整齐的宋琸背靠在窗边, 垂眸点烟。 　　明明灭灭后抽了一口，才夹在手间，隔着淡淡烟雾睨向白伊槿，脸上带着笑意，眼眸幽深无波，“你再睡会儿，我去医院看看阿意。” 　　“好！”白伊槿拥着被子，有些怔怔的点头。 　　不知为何，宋琸这身整洁到连一条多余的褶皱都没有的打扮，……让她莫名的感到心惊胆颤。 　　就像……刚才在床上的人不是他一样。 　　此刻见宋琸转身，连忙喊了一声“阿琸！”后，连被子都没拥着，就手脚并用的爬至床尾，扯住了他的右手袖口，在宋琸回眸低睨时，抿了抿唇，忍住心中的不安和莫名心慌感，看着他，神情怯怯，“晚上……回来吃饭吗？” 　　宋琸想了想，点点头，安抚的笑。并用另一手摸摸她的脸颊，歉意一笑，“抱歉，现在阿意和父亲都在医院，这段委屈你了。” 　　白伊槿用脸蹭蹭宋琸的手心后，微微摇头，“没有……都是那些坏人。” 　　“是啊……都是那些坏人。”宋琸语调淡淡，略拖尾音，显得略有深意。“你放心。” 　　宋琸轻含着笑意，眼眸幽深的低睨白伊槿，轻声，“那些人，我会找到的。” 　　“到时候。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一字一句，声音轻柔，却让白伊槿不由松开了宋琸的手，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眼睁睁的任由宋琸又轻轻拍了拍她的脸，说了句“好好睡吧”就出了门。 　　卧室门从外无声关上。但白伊槿却突然没了一点睡意。慢慢的扯过刚才甩至一边的被褥，把自己裹在里面，莫名的吞咽着口水。 　　门外。宋琸敛眼低垂的静站几秒，眼眸不经意微斜，落至右手袖口。皱着眉厌恶的伸出左手抹过，抹掉看不见的污秽后才大步离开。 第83章 吟吟吟 　　那一枪同时击中了苏梦萦和宋意。 　　从苏梦萦右肩射入, 直接造成贯穿伤后, 再击打进宋意的胸膛。好在因为有苏梦萦在前面做了缓冲的作用, 加上宋意运气好，子弹卡在了肋骨上, 不然现在就不是在医院躺着, 而是可以直接安排葬礼了。 　　宋先生在枪响后一把就拉倒了身边的苏爹, 婚礼现场一片混乱。尖叫声和无数逃命的人, 脸上的惊慌失措哪里有半点平时身为世家的骄矜持和高人一等？ 　　现在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低入尘埃，这样就不会被不知藏身何处的狙击手给设为下一个击打目标。 　　宋家人反应迅速，在条件反射后的慌乱后, 迅速分成三对。 　　保护宋先生等人安全的，救护宋意和苏梦萦的，还有在阿大辨认出狙击手方位后，厉声带人前往狙击手方向的。 　　其训练有素堪比警察厅。 　　宋意和苏梦萦被紧急送往医院, 两人失血过多导致昏迷, 足足抢救了几个小时才确定脱离危险期, 但现在暂时不能进行探视, 还需在重症室进行观察24小时。 　　毕竟手术后的高热对现在非常虚弱的病人来说，也是极其致命的。所以现在所有人的心只能说是松了一半, 还有一半得苏梦萦和宋意从重症监护室中出来, 转到普通病房时才能彻底放下了。 　　当天听完的刚手术完主治医生的话后, 苏爹第一次冲宋先生发了大火。即便面色同样有些难看的宋先生极力压抑着什么试图轻声劝慰苏爹，但盛怒之下的人又有几个能保持理智？ 　　——“我们苏家！迟早要受你宋家所累！我看这门亲事，就此作罢得好！你宋家的报恩, 我苏家无福消受！” 　　吼完，瞪着面色略有异色，却依旧压着脾气什么都没说，只抿着薄唇的宋先生，苏爹神色闪烁了几下，最后重哼了一声，转身愤然离开。苏予然见了打，也预和接到消息就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的沈敬亭转身离开，刚侧身，就被宋琸叫住。 　　冷眼回眸。 　　“予然，这次只是意外。苏先生在气头上，希望你回去能劝劝他。”宋琸也因为宋意忧心忡忡，眉头紧锁，但依旧在这种时候勉力站出来，努力修复因这事让宋苏两家出现的裂痕。 　　苏予然敛眼点头，重复，“确实是意外。……但。即便是你宋大少，应该也不敢保证这会是唯一的一次意外。“ 　　瑞凤眼轻抬，寒霜带锋，嘴角一勾，“……不是吗？” 　　宋先生无话，只微敛了眼，双手撑在手杖柄上，指节略微泛白。 　　沈敬亭站在苏予然身后侧，双手抱肩依靠在墙上，难得不笑的脸显得极有威压感。他也只冷冷看着，一言不发。小花儿站在一边，丹凤眼眼角都藏着刀子。 　　“我苏家从不奢望大富大贵，只求……喜乐安康。”康字的音，咬得略重。 　　“告辞。”苏予然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只在越过小花儿时淡淡交代“守在这儿，等下我让胖婶儿来换你。” 　　小花儿点点头，看着苏予然和沈敬亭两人大步离开后，才收回眼。看也不看宋家人一眼，背靠在苏梦萦那间重症监护室的门上，一副蹲守在哪儿，谁也别想进的架势。 　　……苏家的态度，已经非常明显。 　　直到苏家三人消失在眼前，只剩宋家在场后，宋先生才略显支撑不住的微微摇晃。 　　“父亲？！”宋琸大惊，上前扶住宋先生。右手刚扶住他的手臂，就被宋先生一个反手抓住。力道略大。 　　“……查。”宋先生闭着眼，下颚骨线略抽动。 　　“给我把人查出来！” 　　“父亲！” 　　宋先生急火攻心，加上这段时间身体一直不好，终于病倒。 　　北平城。山雨欲来，乌云滚滚。 第84章 吩吩吩 　　等宋意好转能下地时已过了近两月, 即便每天在病房里也知道外面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宋大少的威名现在更是在那些贩卖烟土的耳朵里变得越发如雷贯耳, 可即便恨不得将宋大少给杀了剐了, 却因为自己势单力薄而只能龟缩在黑暗里潜伏不出，只是那些恶毒的细小眼睛却已经闪烁着兽类的光。 　　要么被宋家一锅端掉永除后患, 用么打蛇不死反被反噬。 　　不仅仅是被北平城, 就连周边好几个相邻城镇都弥漫着一股子紧张感。似乎街上茶馆酒肆里的欢笑唠嗑声都小了很多。 　　宋意知道苏梦萦也受了伤, 才醒就找人, 可惜他自己动不了，只能通过宋琸知道小姑娘还好，可没有亲眼看见实在踏实不下来, 等又过月余想勉力下地偷偷去看看她时，却被告知医院确定苏梦萦没什么问题后，苏家已经办了出院手续，选择回家静养。 　　反正苏家小花儿原本就是学的护士, 凭她现在的水平当个看护绰绰有余, 再说苏家为了保险起见, 还又请了医院的出诊医生, 每隔一周就上门检查一遍身体，做到了万无一失。 　　到是宋先生, 一直身有旧疾, 前段时间因为风寒就惹了出来一直未好, 现在又因为枪击的事受了些波折。竟然断断续续一直卧病咳嗽，久不见好。 　　干脆也在月余前待烦了医院后选择回宋家静养休息。 　　反正在医院的时候宋先生的近侍也没让医院的医生做非常详细的身体检查，只做了紧急的救护后, 等到宋家的家庭医生赶来，才终于让开。 　　所以还不如回宋家。 　　只是却受不得风，所以也已经很久没像从前那般去苏家了。 　　宋、苏两家的关系，就这样僵持着，一晃到了夏末。 　　所以当苏梦萦知道宋意来看她的时候，很开心的就出了门，养了三月的伤早就好得七七八八，只是下楼时小花儿依旧不放心的像个小母鸡护鸡崽子似的护在她身边，而听说宋意来装模作样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的苏爹也一脸紧张。直喊着“慢点慢点”。 　　早就消气只是憋着口气没吐的苏爹，突然就又讨厌起等在门外的宋意了。 　　……哼。生气。 　　╰　╯ 　　快走至门口时苏梦萦打发了很不开心面无表情离开的小花儿，歉意的摸摸鼻子后开门踏了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等在外面的宋意，眼睛一亮嘴角上扬的开开心心冲他喊着“哥哥。” 　　宋意上前两步，有些紧张的伸出手，握住她的慢慢引着她下了台阶。情不自禁的轻轻抱进怀里，微闭眼松了口气感到悬着的心终于踏实后才又退开一点，仔仔细细的打量她，“还好吗？” 　　“还好啊。”苏梦萦笑，眼角弯弯的样子很乖巧，就是脸色比从前少了一份红润，小模样令人心疼。 　　惹得宋意忍不住曲了食指摸摸她的脸颊，另一只手已经握着她的，总觉得她的手没以前温暖，指间透着几丝凉意。 　　毕竟亏了气血。 　　深邃的眼从她的脸上滑至她的右肩，隔着衣料自然什么都看不出来，但眸子里依旧藏着心疼和余悸。 　　——那个瞬间，他是眼睁睁看着苏梦萦身上溅起了血花的。 　　就连宋意自己都分不清，当时自己勉力揽着苏梦萦侧身倒下，将她护在身下时胸口传来的剧痛，是伤口本身的痛多一些，还是心痛多一些。 　　“到是你，还好吗？”苏梦萦看着他。 　　“不好。”宋意回答得很干脆，俯身和苏梦萦碰着额头，闭眼，“这几个月没看见你一直都不好。” 　　“……”哟哟~一段时间不见情话又进步了嘛…… 　　苏梦萦红着脸嘿嘿一笑，垫垫脚尖，轻顶他的额头，“那现在看见了，踏实了吗？” 　　“……恩。”半响后宋意才重新睁开眸子，轻应，“一点点。” 　　“那……”苏梦萦想了想，握着他的手轻轻的甩了甩，“我陪你走走？” 　　宋意听了，微怔。他愣住是因为之前就听自家大哥说了苏爹和父亲在医院的争执，所以……现在苏爹会同意苏梦萦和自己一起出去？ 　　这让宋意很怀疑。 　　苏梦萦一眼就看出宋意在迟疑什么，狡黠一笑后扭头就朝虚掩的大门微提声，“爹，我和哥哥出去玩儿会儿行不？” 　　门后传来一时间没站稳，磕碰到门板的声音，然后是两声假咳后，是苏爹一本正经的声音，“嗯。别玩儿太久，你现在身上的伤还没好全呢。” 　　“哎。”苏梦萦脆亮的回答，拉拉“……”的宋意，得意的挑挑眉。 　　“伯父，父亲这段时间旧疾犯了，让我转告您，等他好后就来找你下棋。”宋意隔着苏家大门微提声。 　　“……哼！” 　　里面传来一声轻哼。 　　等再无声音后苏梦萦才拉拉宋意的手，笑眯眯，“走吧哥哥？”一脸馋相的冲他眨眼，“我特别想吃城西的那家牛羊米线儿。” 　　宋意听了，无奈又宠溺的一笑。轻呼噜了她的头发一把。 　　——————————————————- 　　依旧是阿大等在巷子口，见宋意和苏梦萦出来后冲他两人微微鞠躬，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开车。 　　“阿大。”苏梦萦冲阿大笑着打招呼。 　　“梦萦小姐。”阿大冲苏梦萦鞠躬。 　　“阿大，你先回去吧，我逛逛自己回去。”宋意等苏梦萦和阿大说完话后开口。 　　阿大只迟疑了一下，就点点头，目送两人上了黄包车朝城西的方向而去。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和哥哥一起做黄包车？”苏梦萦笑着问。 　　宋意理了理吹乱扑到她脸上的一缕散发，帮她挽至耳后后才微微一笑，“是的。”顿了顿后想想开口，“要不等下我们吃完猪骨面吧，牛羊米线……等你好全了再吃？” 　　“好吧。”苏梦萦并不是只顾嘴不顾身体的人，想了想乖巧点头。 　　这小模样换来宋意又一笑，伸手揉了揉她的发。 　　揽着她细细说着最近发生在宋家的“大事”，“白伊槿怀孕了。”顿了顿，“快四个月了。” 　　“这是好事呀。”苏梦萦眨眨眼，说。 　　即便她并不喜欢白伊槿，但毕竟肚子里的孩子是人宋大哥的宝宝不是？ 　　宋意摇摇头，想了想还是没说早在宋白两家结婚之前，大哥就有了动白家的心思。如果放以前，也许还能仅仅收服，尽量不伤害白家人。但婚礼枪击之后…… 　　即便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医院，但有阿大在情报网还是没断的，自然知道这段时间内北平城的各种暗涌。 　　他中枪，丫头受牵连，甚至父亲的旧疾也因此诱发，大哥绝对不会再留手。 　　白家……也更是落不了好。 　　只是现在白伊槿肚子里的孩子……反而让事情变得复杂了起来。偏偏宋琸对白伊槿怀孕这件事并未表现什么忧心和犹豫，依旧在以雷霆手段不断减掉白家在云贵川的势力，并未因为白伊槿有身孕有任何的影响。 　　这让宋意觉得，也许宋琸从白伊槿告知怀孕这件事开始，就已经动了去母留子的心思。 　　沈敬亭在警察厅最近也做了不少事，虽并不是和宋家联手，但目的相同的情况下，也使得北平城的烟土馆越发加快了脚步消失。 　　估计这也是为什么这段时间没让苏梦萦出门的原因之一。 　　有些事，他们来做就好，苏家内里还是继续关着门喜乐安康得好。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自己父亲没有去苏家的原因之一？ 　　“哎……怎么说呢。白伊槿人品不是很好，但她其实也就才二十一、二岁。也许做了母亲就变好了呢？”苏梦萦依靠着宋意说，微眯着眼享受着阳光落在脸上的温暖感，像只闲适的猫。 　　她不知道白家的那些事儿，没人给她说过，书上……更未提过。 　　“……但愿吧。”宋意很不走心的回了一句，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臂弯里的苏梦萦，手指将她额头上的碎发一点点拨弄开，顺便淡淡开口，“那个狙击手还没找到，所以等过了今天我估计会有一段时间不能来看你。你自己也别乱跑，知道吗？” 　　“知道啦……”苏梦萦闭着眼笑嘻嘻的拖长了音调回答，“哥哥你和二叔舅舅他们说的一样，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该怂的时候我可是比谁都怂得快的。别担心。” 　　“知道你怂我就放心了。”宋意玩笑的说。 　　话音刚落就接到苏梦萦的一个小白眼儿。 　　……哼~╭(╯^╰)╮ 　　———————————————————————————— 　　苏梦萦想吃的那家面馆在城西某条巷子里，巷道上堆了些旧物，黄包车过不去，只好提前下车付了车钱，在车夫的连声道谢中慢慢走过去。反正距离也不是很远。 　　可等转弯时，苏梦萦却感到身边人猛的一顿，疑惑朝他看去后，又随着宋意微皱眉肃然直视前方的样子望去，恰好看见原本依靠在前方不巷道墙壁上说着什么的几人正顿了之前的话头，恶狠狠的看着宋意。 　　原本视线里还带着几分不确定，但见宋意停下脚步回看过来后，顿时明白过来自己没认错人。扭头朝身边的几人说了两句后，几人就都纷纷丢了手上的烟蒂，凶神恶煞的朝宋意走来。 　　“……哥哥，你抢人家小姐姐了？”这种时候苏梦萦还不忘苦着脸开玩笑，实在是除此以外她想不出来宋意和他们还有其他任何的交集。 　　但宋意却是心中透亮的。 　　——烟馆打手或二流贩子。 　　“快走。”宋意盯着走近的一群人微侧头对苏梦萦低声，“等下我阻他们一下，你赶紧跑。往大街上跑知道吗？” 　　“嗯。”苏梦萦点头。和宋意互看一眼后，不约而同的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和凶恶的呵斥声。 　　“跑！” 　　宋意在苏梦萦适当推了一把，助力她跑得更快些，转身就将堆在巷道里的旧物抓起来往身后那群人身上砸去！ 　　——————————————————————————- 　　宋家 　　白伊槿抿着笑轻抚着肚子从房间里出来，自从怀孕后她的穿着就以宽松长裙为主，柔柔的颜色，舒服的棉质布料，让她整个人都显得贤淑恬静，虽长胖了一些，但也只添风韵和少妇的韵味，十足的富家少奶奶小女人形象，就连脚上的室内鞋都换了棉质的，舒适无声。 　　眼一抬，恰好看见宋家的下人端了一盅汤品模样迎面而来，那是宋先生身边的近侍，自从宋先生病了后，所有进口的吃食都不假他人之手。就连有次白伊槿想上前帮忙给宋先生端过去，替阿琸尽尽孝心，都被这个下人木着一张脸给避开了。说什么“谢谢大少奶奶，但我今天把这盅药膳给您了，那么我就要被宋家扫地出门了”为理由拒绝。 　　这让白伊槿觉得丢了颜面却偏偏拿这个老娼妇没办法。只得咬了牙强笑，心中暗恨。等着吧，等她阿琸成了宋先生，看她怎么收拾她！ 　　所以现在见了下人后，白伊槿也就只是淡淡的在她走近自己面前冲自己行了个半身礼，并喊了声“大少奶奶”后报以微笑。在下人经过后又极快的垮下了脸继续前行。 　　又走了几步时白伊槿顿住，觉得自己虽然很怕药味儿伤了自己，极力避免任何会导致她未来生产时大出血的情况发生，在家静养的宋先生也说过为了孩子着想，不用她经常到跟前，避免有什么不妥。但白伊槿觉得，自己还是应该替阿琸关心一下宋先生才是。 　　毕竟……宋意现在已经顺利出院了。 　　想到这里，重新往回走的白伊槿眼里就闪过几分不满。 　　那群堂哥果然是废物，还什么是打猎好手，百步穿杨呢。 　　可惜开枪后白老二他们马上趁乱撤出了的北平城，返回川地。不然当时要是再补一枪……就现在什么事都没了。 　　白伊槿懊恼。 　　这个时候，宋先生都会在小花厅抱着那只老猫看看书什么的。白伊槿一直不太喜欢猫，实在是觉得它们的眼神太过古怪，盯着你看时总会给白伊槿一种“能看透别人看不见的东西”的错觉。 　　这让有很多秘密的白伊槿很是讨厌。 　　现在怀孕了，更是不喜欢那猫了。 　　不过现在为了阿琸，还有肚子里的孩子，以及以后一家人的未来，她还是愿意去亲近亲近的。 　　白伊槿想着，快靠近花厅时，却无意听见里面传来的一句话顿住了脚步。 　　——“最近大少越发干练了。雷厉风行，颇有先生当年风采。” 　　宋先生给老猫顺着毛，微微一笑后开口，“阿琸……做事还是略浮躁了些。” 　　那人跟着附和，看了看宋先生后又开口，略带试探。“其实三少也比刚回国时好了许多，将来……一定能成为大少得力的左膀右臂。” 　　宋先生点点头，依旧垂眸顺猫，似乎并未看见来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喜色，“阿意是比回国之前好了很多，只是左膀右臂……”顿了顿，又似在说这件事，又似意有所指，“我倒觉得不尽然。” 　　叹气，“这不到最后……很多事也是难以决定啊……” 　　那人强笑，点头附和。又寒暄了几句后才终于离开，出了小花厅，见四下无人才露出纠结之色。似乎赌徒面对赌桌上的“大、小”，实在不知道该选那一边下注一样。 　　暗叹口气，快步离开。心怀心事的他并未察觉到等他走远后，藏在一边的棉质拖鞋才又静站了站，也悄无声息的离开。 　　小花厅内，刚才端着药膳进来的下人将凉得差不多，温度刚好入口的药膳盛出来，装至小碗里后递至宋先生面前。 　　宋先生接过，用汤勺搅动时，无意的看了看腿上依旧圈儿在哪儿眯眼假寐的老猫，笑着对身边的老近侍说，“你看，以前这猫老远闻见药膳的味道就一溜烟儿跑了，现在老啦……闻不出味道了。” 　　面对宋先生的玩笑，老近侍微微一笑，低眉顺眼的回答，“这人老，心不老。心里还是透亮的。” 　　“是呀……”宋先生垂眸慢慢搅动药膳，嘴角轻抿带笑，显得风轻云淡，只是嘴唇苍白显得整个人苍老了许多，但那双眼依旧明亮充满睿智。 　　“可惜有些人似乎并不这么认为。” 　　现在就来试探“先生”之位，好择主效忠？ 　　抑或……是想搏一搏从龙之功？ 　　宋先生端着碗，敛眼仰头，喝下带着浓厚腥臭味的药膳，眉都不皱一下。 　　心中冷笑。 　　看样子，宋家的枯枝败叶……也是该修建修剪了。 　　——他还没死呢，就想看宋家兄弟内斗？ 　　做梦！ 第85章 口虐口虐口虐 　　宋意一脚踹翻打算越过他去追苏梦萦的痞子, 乘机回眸看见苏梦萦已经跑到巷口, 刚觉得松口气时, 眼前一花，对方一拳揍到他脸上, 直接打得他偏了脸, 跟着踉跄退了两步。 　　但下一秒才得手揍了他一拳的混混就又被他一脚踢翻去和刚爬起来的那个倒一块儿作伴去了。 　　深邃的眸子满是专注。没了后顾之忧也敢放手一搏了。 　　可惜人数太多, 又被人暗算, 一棍子打在脚上，顿时被混子们涌上来，逼到墙边只能双手格挡, 伺机反攻时—— 　　——“就是他们！就是他们！上啊！！打死一个算一个！” 　　清脆的嗓音熟悉到让宋意气得想吐血，双手格挡间朝巷口一瞄，正准备怒吼一声“回来干嘛！？” 就和正围着他的混子们，……一起目瞪口呆了。 　　双手举着半块板砖的苏梦萦前后左右, 是身体精壮, 一看就是附近卖苦力的汉子。共有十七八人, 怒吼着就朝宋意他们冲了过来。 　　那些烟馆打手二流贩子一看阵仗, 吓得不由退了几步，然后转身就跑。 　　宋意在卖苦力的人跑过时还往墙贴了贴, 等举着板砖跑到他面前, 气喘吁吁, 小鹿眼湿漉漉的苏梦萦看着宋意，一脸关切的问，“哥哥你没事吧？”时, 才微微回过神来。 　　“……你哪儿叫的人啊。”宋意咂舌，不仅仅是刚刚跑过的十几个人，就连现在巷子口处还有人陆陆续续的举着棍棒跑进来。 　　“哦……我就是看见有群人在哪儿等着接活儿，我就说一块大洋一个人，帮忙打架。他们就都来了。”苏梦萦顿了顿，眼神充满期望的看着宋意，“哥哥你带够钱了吗？” 　　“刚才我觉得够，现在嘛……”宋意微微苦笑。但不忘揉揉苏梦萦的发，“做得好。钱嘛……身外之物。” 　　苏梦萦嘿嘿一笑，这才将手上一直举着的半块板砖给丢地上。还好宋意眼明手快的往旁边跳了下，不然就直接砸上他的脚了。 　　低头看着搬砖默了默，宋意艰难的……又揉了揉一脸写满了“哥哥你没事吧？”的苏梦萦，强笑，“没事、没事……” 　　最后等两人目送领了钱离开的苦力汉子们的背影时，实在感到有些萧瑟。 　　除了宋意脸上略挂了点儿不痛不痒的彩外，人。确实没事。 　　但钱的事却…… 　　“哥哥，你还有钱吗？”苏梦萦扒拉着宋意的手，又仔细的看了眼他空得就剩一个皮夹子的空钱包，双眼充满了期望的抬眼看他。小鹿眼又无辜又纯清。 　　宋意。宋意苦笑。 　　“没了。” 　　同样没带钱就出门的苏梦萦默了默后眨眨眼。 　　……扎心了。 　　虽然没钱了，但宋意还是牵着苏梦萦的手重新又晃到他们原本就要去的面摊上，用他小牛皮的空钱包向老板换了一碗猪骨汤面。 　　等面上来后，宋意带着笑意从筷子筒里抽了双筷子递给苏梦萦，等她接过后再把碗往她面前慢慢一推后，轻声，“吃吧。” 　　苏梦萦看看他，又低头看看面前汤色呈乳白色，上面撒了葱花儿的香喷喷面条，双手捧着碗沿喝了两口汤后，将面又推到宋意面前，抬头看着微楞的他也抽了一双筷子给他，笑，“来，哥哥。” 　　宋意接过筷子，挑了几根面条吃掉，又推给苏梦萦。 　　你一口我一口的，吃得旁边煮面的单身汉面摊老板白眼儿都快丢上天了，实在受不了了干脆利落的又煮了一碗，往苏梦萦和宋意面前一放！ 　　在两人同时抬头看来时，双手抱臂一脸嫌弃的说，“这碗算是我请你们的。” 　　苏梦萦和宋意听了，忍不住相视一笑。 　　面摊老板见他两这个样子，又翻了个白眼儿，干脆眼不见为净的转身离开，洗碗去了。 　　虽已是夏末秋初的日子，但天老爷的脸依旧犹如三岁小孩儿，说变就变。 　　大雨瞬时落下，让手牵手走在巷子里，准备就这样慢慢散步着走回家的两人淋了个满头满脸。 　　好不容易才跑到人家的后门屋檐下站着，像两个傻子一样相互傻笑。 　　才笑到一半，苏梦萦就被天边远处隆隆的雷声吓得收了声音，抓住宋意的手往他身边靠了靠。眼望着天际，像只略显惊慌的猫儿。 　　“你怕打雷？”宋意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看着苏梦萦那副小模样莫名的感到有些好笑。 　　“一点点怕。”苏梦萦刚说完，又被天边的隆隆声吓住，脸躲进宋意的手臂后，闭眼做鸵鸟状。 　　这哪里是一点点怕。 　　宋意好笑又心软。 　　干脆迈进雨里，把她往屋檐角落一塞，自己站在她面前，双手捂着她的耳朵，冲苏梦萦笑，“这样就不害怕了吧？” 　　组成一个三角形的小空间，让苏梦萦躲在里面。只是宋意的整个后背，却在雨中。 　　“哥哥，会感冒呀。”苏梦萦心里一面甜滋滋一面又担心的看着他。 　　“不会。”宋意笑。 　　苏梦萦努力站好，将自己往拐角又塞了塞后，伸手抱住宋意的腰，把他往自己面前带了带，抬头从宋意笑的时候，刘海上挂着的雨珠子就滑落下来，让她闭了闭眼，“你进来一点，就淋不到了。” 　　再眨眨眼，撞进宋意深邃的眼里，突然就觉得被宋意双手捂住的耳朵尖儿有些烫。 　　抓在他腰侧两边衣料的纤细手指动了动，显得有些局促和羞涩。 　　宋意滑过苏梦萦的眼眉，视线在她的唇上停顿了一秒。移开后又重新和她四目相接。 　　隐在阴影里的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才声音暗哑的轻声，“……还怕吗？” 　　天际雷声配合的发出隆隆声，惹得苏梦萦又缩了缩脖子。 　　老实的冲宋意默默的点点头。 　　显得格外乖巧。 　　“……别怕。”宋意看着她，俯身轻喃，尾音消失在苏梦萦的唇上。 　　——“有我在。” 第86章 咏咏咏 　　入秋后北平城的雨水就逐渐多了起来, 每下一次天就凉上一分, 苏梦萦肩上的伤虽好, 但伤口处依旧有完全未脱的结疤，这种天气下也感到湿痒难耐, 又不能动手抠挠, 只能忍着。 　　弄得整个人绵软宜困, 写的字也带着一股子半眠半醒的慵懒味道。 　　好在苏梦萦从小习字, 所以即便疲软还是极力压制心里的莫名浮躁感，努力平心静气将每天的功课做完后，才慢悠悠洗了笔, 看着阳台外已经接近欲停坠在屋檐上，欲落未落的雨珠子深缓的呼了口气，似想借着这个动作将心里的憋闷感给释放出来似的。 　　可惜并不是很成功。 　　又百般聊懒的看了会儿阳台外后，苏梦萦干脆出了房门下楼晃悠一圈儿。 　　——心情不好的最大原因之一一定是因为饿了, 或者每吃好吃的。 　　所以苏梦萦准备下楼给自己找点儿好吃的再说。 　　刚出房门还未到楼梯处, 就一眼看见苏爹难得没看报看书, 而是双手背于身后站在厅门处看着外面的雨水嘀嗒, 直到苏梦萦慢慢拾阶而下，在餐桌上拈了块桂花糕后, 这才背着双手侧身看来, “宝儿的字练完了？” 　　“嗯呐。”苏梦萦一面咀嚼, 一边的脸颊鼓鼓的，像可爱的仓鼠。“今天有些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下雨天的原因还是什么。” 　　苏爹听了, 微微一笑后从厅门处走至平日里看报的位置坐下，重新拿起看至一半倒扣在一边的闲书时，又无意识的朝厅门处看了一眼。 　　苏梦萦微顿了咀嚼的动作，瞅着自家亲爹眨了眨眼后，又嚼嚼嚼，“……爹，你等谁呢？” 　　苏爹回神，从厅门收回视线看向苏梦萦，一面做出抖报纸的动作一面回答，“没等谁啊？就想着这个下雨天，予然带着小花儿怎么还没回来而已。” 　　话音刚落，估计是觉得手上重量不对，低头一看才略露出讶色，一副“哦……手上拿的是书啊？”的表情。 　　看得苏梦萦冲他露出“您就口是心非吧”的表情，继续嚼嚼嚼。“爹，您要是担心宋伯伯的病就去看看呗。” 　　坐这儿傲娇啥呢？ 　　看了这么多年，苏梦萦都多少有点对自己爹和他好基友宋先生的相处模式，替宋先生微微叫屈。实在是每次都是人宋先生先低头，反观自家爹，跟个老小孩儿似的。倔脾气得很。 　　“哼！”苏爹一哼，“人都说祸害遗千年，指不定明天又活蹦乱跳的跑我家来蹭饭吃了。”苏爹翘着二郎腿说，“再说这个天气，出什么门啊。” 　　“……”言下之意就是其实还是担心好基友的，只是打算等天比较好的时候再去看吗？ 　　苏梦萦瞅着苏爹，嚼嚼嚼。 　　一副“本少女已经看穿了一切”的架势。 　　苏爹见她这模样，假咳了一声后干脆将拿起来装样子的书又重新放下，朝苏梦萦招招手，“宝儿，来。我们聊聊天。” 　　“嗯呐。”苏梦萦走过去的时候顺便将放在饭桌上的点心盘子也给端着，往苏爹身边一坐后，盘子放膝盖上依靠着苏爹，微微左右摇晃着撒娇，“爹，你想聊些什么？” 　　“聊聊……你和宋意吧。”苏爹想了想说，“宝儿啊，你喜欢他吗？” 　　苏梦萦嘴里塞着糕点瞅了瞅苏爹后，耳朵尖儿微红的笑嘻嘻点头，显得傻萌傻萌的。“挺喜欢的呀。”顿了顿后，又肩膀撞了撞苏爹的，头依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嘻嘻，“我早听小花儿他们说了，我和哥哥在医院的时候，你、二叔舅舅他们还发了好大的火。但是吧……”苏梦萦皱皱鼻子，“这件事虽然和宋家脱不了关系，可宋意也受了伤不是？” 　　“他们也不想的。你看自从我和哥哥受伤以来，除了前段时间哥哥登门来看了我一次外，他们家什么时候还来过？”苏梦萦顿了顿，“我想啊，他们也想的是将事情全部料理干净了，才来找你玩儿吧？你觉得呢？爹？” 　　苏梦萦抬头瞅苏爹。小鹿眼从下至上，显得萌萌哒。 　　苏爹何尝不懂？毕竟他和宋先生也算是多年好友了，就算说“挚友”两字也是当得起的。只是这次居然让自家宝儿受了牵连，任何一个做父亲的人都不会不气不怒，更何况是从小就舍不得动苏梦萦一根手指头的苏爹。 　　所以那时在医院才说了近乎和宋家断绝关系的重话，只是一出口他也顿时心生悔意，只是拉不下这张老脸。 　　人似乎就是这样的，朋友之间如果一方妥协惯了，但有一天不再主动示好，总是端着的那方反而不知道如何去和好。 　　何况他明白宋家的人现在没来苏家，其实也有保护的意思在里面。 　　苏爹何尝不懂。 　　叹了口气后自嘲的揉揉苏梦萦的一头软发，算是把最后一口莫名其妙的架子也叹掉了，比起之前还略带傲娇和小脾气，这次冲苏梦萦说的时候就一点情绪都没了，“……等天好些了，我去宋家看看。”顿了顿后又说，“这皇帝还有几门穷亲戚呢，我去看一眼也没什么，对吧？” 　　“对呀。” 　　苏梦萦笑眯眯，端起放在膝盖上的点心盘递到苏爹面前，“爹，吃。” 　　苏爹笑着，拈起一块放嘴里。 　　黑褐色的药全吐了出来，里面还混合着红黑色，犹如血块的东西。 　　然后是剧烈的咳嗽声，伴随犹如破风箱的呼吸。 　　宋琸宋意瞠目欲裂，脸色难看到不行。在宋先生的近侍不断奔走打扫、拍背顺气的时候，宋家的家庭医生在勉力给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犹如白纸的宋先生，把完脉后脸都是黑的。 　　他是宋家老人，就连宋琸宋意都得尊称一声叔。他站起来，朝宋琸和宋意使了个眼色后，三人走至一边的屏风后，站得极静。 　　“卓叔。你说，……我们听着。”宋琸紧抿着唇，声音沙哑难耐。宋意站在宋琸的身边，下颚骨线崩得僵硬，几近石化。 　　被叫卓叔的医生闭了闭眼，暗叹了口气后才压低了声音对宋家两兄弟说了实话，“……癌症。晚期。” 　　犹如雷击。 　　宋意听了，顿时红了眼眶。宋琸狠狠闭了闭眼，重新睁开后看向卓叔，“……还有多久？” 　　卓叔摇摇头。抬头张口欲说点什么，最后也只是化为无声，长叹口气后拍了拍宋琸的臂膀，“阿琸。……尽人事吧。” 　　“大少、三少。”近侍碎步无声的绕过屏风，站在一边鞠躬低声，“先生请你们过去。” 　　宋琸和宋意互看一眼，先后大步至屏风后迈出，至宋先生床边后停住，弯下身去，朝闭眼假寐的宋先生轻唤，“……父亲。” 　　宋先生闭着眼，放在身侧的手略动，比起从前的干净利落现在透着几丝无力。但在屋里的都是伺候宋先生的老人，无需语言只一个手势一个眼神就会领会，微微躬身后无声退了出去，就连卓叔也冲宋琸宋意微微颔首，做了个在外等的姿势后跟着出去。 　　知道房门从外关上，房间里只剩宋家三父子后，静躺在床上的宋先生才慢慢睁开眼。虽人清瘦略显有些脱形，面色泛白无血色，嘴唇干涸起皮。但那双眼睛却是沉稳内敛，沉静如海的。 　　他看着站在床头的宋琸、宋意，缓缓开口。 　　“有几件事。我要交代你们。” 　　—————————————————————————————— 　　白伊槿双手捧着已经五个月的肚子，有些吃力的从花厅的椅子上站起来，并朝经过的下人喊到“陈婶儿”。 　　被叫陈婶儿的回头，看见是白伊槿后走了过去，朝她微微行李，“大少奶奶，怎么没在房间里休息。” 　　“我看爸爸房间里动静挺吵杂的，不放心就过来看看。”说完顿了顿，语气和神情里是恰好好处的关心，“爸爸没事吧？” 　　陈婶儿连一点犹豫都没有的点点头，“就是刚才喝药太急呛着了，把大少、三少吓了一跳。” 　　“哦……”白伊槿听了点点头，笑，“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大少奶奶要是没事……我就去看看家里老猫了？”陈婶儿问。 　　说来奇怪，虽老猫的年岁也大了，但出了走路慢吞吞，有些高处跳不上去外，精神也一直很好。可这段时间，却和宋先生几乎是前后脚的突发病重了起来。 　　都说万物有灵，即便是陈婶儿天天在心里念叨着吉人自有天相，也难免心里突突。很是不安。 　　“行的，您去吧。我现在怀着孩子，家里有劳陈婶儿你了。”白伊槿点点头，笑了笑。 　　陈婶儿微微鞠躬，刚想退出去，突然想着这个花厅的位置距离宋先生的卧室还是较近的，而卓叔又在外面等着。想了想后陈婶儿无意的朝一边的窗子看了一眼后，扭头对白伊槿说，“这里空气混浊得很，大少奶奶您又怀着身孕，实在不应该在这里久待。不如去小花园逛逛？” 　　说完，朝身边的一个宋家人看了一眼，一直低眉顺眼站在一边的下人就站到白伊槿身侧，做出“服侍”的姿态来。 　　“陈婶儿说得是，你一说我就觉得有些闷了。”白伊槿强笑，冲站在身边的下人微抬了手，“走吧，去花厅逛一逛。” 　　陈婶儿保持着微微躬身的恭敬姿态向旁边退了一步，直到白伊槿越过她，出了花厅沿着走廊离开后，才慢慢抬起头，站直身子。扭头看向她的背影。 　　白伊槿走至一半时，无意看见站在楼下大厅，正等待的陌生男人后先是一愣。脚步一顿的同时对方也像是察觉了有视线朝他投来，抬头一看发现是白伊槿后连忙站直，并冲她摇摇鞠躬，很是恭敬。 　　这一抬头白伊槿倒是认出了是谁，——宋意现在身边的另一副手。叫何青的。 　　态度到是比那个阿大好多了。 　　白伊槿微微点了点头，继续前行时心里做着比较。 　　这个阿大说穿了也不过是在后来生产时恰好叫来了最好的大夫而已，她现在提前知道了后面的事，自然不会让这样的事再发生。到时候自己提前做准备就好。 　　所以阿大现在其实也不过是个没用的废棋了。要不是有他以后救了自己一次的机遇，一个乞丐能爬到未来那么高的位置？ 　　所以啊——他不过是谁都可以取代的，关键还是在自己身上不是？ 　　白伊槿敛眼。一手微捧着已经显怀的肚子微微抿笑。 　　看刚才的恭敬态度。这个何青，……似乎还是可以用一用的。 第87章 哎哎哎 　　白伊槿是被白父突然叫回家的。 　　下车的时候也需要人小心帮把手, 实在是因为现在大着肚子起身、站立什么的太过难受。 　　还没等白伊槿走进屋, 早就等在家, 一直在客厅里来回转圈，像个无头苍蝇的白父就迎了出来。看见白伊槿后连眉头都舒展了些, 连忙伸出手从白家下人手上接过搀扶白伊槿的活儿, 一面小心翼翼扶着她上楼梯, 一面在她耳边低语, “伊槿啊……出事了。” 　　已经回川的白老二前几天出去交易，到现在都没回，老家的白家没了主心骨一下子就乱了起来。他这个弟弟什么本事没有, 老婆倒是讨了好几房。 　　乡下女人能生，所以白老二膝下带把儿的，白伊槿要叫声“堂哥”的有七八个。前几年的时候听说进山打猎死了两，还剩五个。偏偏白老二只会生不会养, 他人在的时候这几个异母兄弟都要为点儿屁大点儿蝇头小利争上半天, 现在白老二不在, 更是看谁都成了敌人。 　　还没等别人打进来呢, 几个兄弟倒是为了谁来做这个主先争起来了。家中老管家见越演越烈，实在没了办法就给白父拍了电报。可白父又有什么办法呢？他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别看好像现在有个宋家大少岳父的名号, 其实只是表面风光而已。 　　货源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跟不上, 现在白老二还失踪了。这让白父实在不敢再抱任何幻想，赶紧将白伊槿从宋家叫了出来。 　　白伊槿听了来龙去脉，捧着肚子皱眉。加上最近因为怀孕腿水肿难受, 原本就不好的脾气更是显得有些爆，偏在宋家还得压着。现在到了白父面前就半点没收的爆了出来，“这事为什么不早说？！” 　　白父一愣，他还是第一次从白伊槿的眼睛里看见这种神色。嫌弃厌恶，带着恶毒，让他顿时从心里生出古怪来。 　　……看到这样的白伊槿竟感陌生。 　　白父的表情白伊槿自然看在眼里，她努力压了气收敛后，主动伸手握住身边白父的手，一面一遍遍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急，还差几步、还差几步就好了”，一面努力放缓了声音对白父说，“对不起爸爸，我也是一时听见这些心里着急，所以……” 　　后面的话被白父拍了拍她的手背而收声，“我明白。”白父叹气，“之前不告诉你是因为你那时头三月，不想你为了这些事太过费神，想着熬过去就好，毕竟现在……我们白家和宋家也是亲家不是。” 　　说到这里又叹气摇头，“现在想想，实在是我过于想当然了。这才叫了你回来，已经，你看现在这事……能不能请宋先生……抬抬手？” 　　“爸。”听到这里的时候，白伊槿两眼反光，眼里带了些喜色，开口之前还留意了一下周围，凑近白父小声，“宋先生……怕是熬不过这个月了。” 　　“什么？！”白父大惊，看向白伊槿，“怎么外面没一点动静？” 　　“压着呢。”白伊槿脸上带了些神经质的喜色，“您再熬过这月余，等阿琸……” 　　“女儿啊……”白父依旧忧心忡忡，“不是我担心太多。”他握握白伊槿的手，“你别忘了，宋家……可不止一个姓宋的。” 　　“而且别说月余了，我连半月都没一点把握。”之前即便正经生意有些亏损，但有“烟土”撑着也无伤大雅。可现在北平城和周边的烟土被宋家断得干净，比釜底抽薪还狠，正经生意的亏空就越发显得日益增大。 　　白父实在是熬不下去了，才把白伊槿叫了回来。 　　“这样……”白伊槿偏头，冲白父笑了笑，“那就让宋家只有一个姓宋的不就行了吗？” 　　这些人的生死早就是已经注定的，她也不过……是稍微推了一把，让剧情加快一些不是？ 　　“可是我们在北平城并没有助力。”白父忧心。 　　白伊槿摸了摸肚子，稀松平常，“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爸爸，您不会是忘记了那些被宋意逼得走头无路，连生意都做不了的烟馆老板们了吧？” 　　顿了顿后，抬眼，“烟馆的打手、二贩子，甚至是信得过的烟民，都能派得上用场。这些人……爸爸最熟悉了，还得您去联系才行。” 　　“这个没问题。”白父想了想后说，“但聚集了也不一定能成事啊，宋琸……会同意？” 　　当年宋意被绑票的事虽当时是瞒了下来，但时间久了依旧有风声漏出来，都说三少能大难不死，全凭大少亲自带人揪出了叛徒，不然现在宋意坟头上的草都不知道长了有多高了。 　　白伊槿摸着肚子，隔着肚子时不时能感到胎动，这是一种很古怪的感觉，即便到现在都不是很习惯。 　　敛眼低垂的摸了会儿肚子后，白伊槿才缓缓开口，“……他会同意的。” 　　毕竟。故事的结局就是那般的不是吗？ 　　———————————————————————————————— 　　连绵了好几天的细雨总于未在落下。又等了一天，见天秋高气爽，天蓝得连一丝流云都无后，苏爹打算乘着天好去宋家溜达溜达。 　　苏家一家人如平常一般一起吃过早餐，最先出门的是沈敬亭，帽子夹在腋下打过招呼就走，小花儿现在也已经毕业了，这段时间一直在家照顾苏梦萦，不用再去上解剖课，等苏梦萦不再需要照顾后，又开始跟着苏予然身边做副手。 　　虽然这让苏梦萦有些疑惑，但家里的事基本是二叔在做主，所以也就没过问过。 　　相信在她记得操心之前，二叔和小花儿已经先商量完很久了。 　　等吃完早餐，小花儿帮着胖婶儿把碗筷收拾了，苏梦萦难得的没上楼，而是溜达着拿把剪刀修剪廊上一段时间没修剪就又有些肆意生长的灌木。 　　至于苏爹和二叔嘛，都坐在厅内看报的看报，喝茶的喝茶。 　　苏二叔正等着小花儿收拾完了，就带她出门呢。 　　而苏爹，则准备借着看报消磨点时间，等过会儿出门，买点儿糕点之类的慢慢晃去宋家看看许久不见的宋先生。 　　万里无云，连鸟雀都显得安静，颇有岁月静好的恬静。 　　苏梦萦停下手，抬头微眯眼看了看纯净的天，小鹿眼弯弯。 　　“嘭！”的一声，大门猛然打开吓了苏梦萦一跳，应声望去却看见才走连一个小时都没的沈敬亭又回来了，脸色难看，眉头紧锁，急步迈来。 　　原本坐在厅内的苏爹和苏予然自然也听见了，在沈敬亭跨进之前已经起身走至厅门处。 　　苏爹轻斥，“小心点儿！这门的年龄都快比你大了……” 　　“姐夫。”沈敬亭打断苏爹的话，站在天井处，看着苏爹，神情肃然。 　　这模样让苏梦萦拿着剪刀，忍不住和刚从后厨绕过来的小花儿遥遥相视了一眼，又看向沈敬亭。 　　“宋先生。”沈敬亭顿了顿。 　　“今天凌晨……走了。” 　　苏爹听了，先没明白。缓了一秒后，面色才逐渐沉了下去。 　　看着沈敬亭。 　　怔怔。 　　苏梦萦从来没见过苏爹脸色那么难看过。 第88章 唁唁唁 　　苏爹要出门, 苏梦萦也放下剪刀准备跟上。却被苏予然拦下, 苏爹怒目时他却扭头看向沈敬亭, 正色，“你怎么知道消息的？” 　　沈敬亭一愣, 但连忙回答苏予然的话, “宋家的下人守在我去警察厅的路上, 见到我就说了。那个人在去给宋琸、宋意庆生时, 我在宋先生身边见过，是宋家的老人。应该没问题。” 　　“没别的？” 　　“没别的。”沈敬亭肯定。 　　“现在外面有风声和消息吗？” 　　“没见有动静。”沈敬亭想了想补充，“但看情况估计过不了多久各大世家就会收到消息。” 　　苏予然听了扭头看向苏爹, 剑眉微皱正色，“老爷，您不能去。另外我们得赶紧想法子出城才行。” 　　“什么意思。”苏爹面色沉沉，半藏在袖里的手握紧成拳, 即便面色再不好, 似乎下一秒就会盛怒, 但还是极力压制着等苏予然将话说完。 　　“宋先生凌晨去世, 却压着未发，甚至连宋琸、宋意都没有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我们, 而是等天亮后在敬亭少爷去警察厅的路上等。说明宋家现在并未有十足的把握不殃及旁人扫尾。所以这是在给我们留时间。” 　　“趁着消息还没出来, 我们得赶紧出城。” 　　胖婶儿和吴伯也出了来, 自然也听到了苏予然这番话，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苏爹。众人一时无言，只听苏爹做主。 　　苏梦萦在一边站着, 忍不住抿了抿唇，到现在都有些不可置信。毕竟她所知道的故事，和自己亲身经历的，在很多地方已经变得不一样了呀，为什么…… 　　——宋意？！ 　　苏梦萦心中一惊，突然想到了书中宋意的结局。 　　难道…… 　　顿时心慌意乱了起来。 　　“……你们走，我一个人去。”苏爹敛眼低垂的沉默了片刻后，沉声。 　　“老爷……”苏予然微皱眉，“这是宋先生生前为我们专门做的，难道……” 　　还未说完的劝言被苏爹猛然抬头的瞪视线打断。 　　苏爹的下颚骨线微微颤动了几下，才沉声。一字一句。 　　“就是因为这是他为了我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我才更要去。” 　　“至少……送他最后一程。” 　　苏爹说完，眼角慢慢红了。偏头过去，紧紧闭了闭眼后重新睁开，眼里满是坚决的对站在一边的胖婶儿和吴伯他们说，“吴伯，你救过我家宝儿的命，我们苏家绝不能连累恩人。趁着现在天色早，你赶紧走吧。” 　　“胖婶儿和小花儿也跟着一起走，麻烦您路上照顾一二。” 　　话音刚落，小花儿闷不吭声“噗通”一声跪下。唇抿得死紧，即便一句话都没说但态度却已经摆在那儿了。 　　——她不走。 　　苏梦萦在一边看着，突然就感到鼻酸眼热。 　　“小花儿！”苏爹跺脚。还是苏予然这个时候站了出来替小花儿说了话。 　　“老爷，小花儿要留，……你就让她留吧。再说熟悉一点苏家的都知道她一向跟着小姐，现在却和吴伯胖婶儿一路，难免在这个敏感时期引人猜测。胖婶儿和吴伯……”苏予然敛眼想了想后重新看向两人，“从水路走，吴伯的船一直停在城西码头的，你又时常去垂钓，今天就当是胖婶儿乡下侄女儿生病，顺道送送胖婶儿。” 　　“可是……”胖婶儿搓着围裙，想说什么被吴伯拉住胳膊，住口回头看向他。 　　“听您的。”吴伯冲苏予然点点头后，才正色看向胖婶儿，神色肃然，“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的留下来除了添乱，没任何帮助。现在先避一下，过段时间再回来。别在这里拉扯，辜负了老爷小姐们的好意。” 　　道理哪里不懂，毕竟平时听苏梦萦绘声绘色讲故事的时候，也会对故事里那些一面拉扯纠缠白白浪费时间，一面嚷嚷着“不走”，偏留下来只会误事拖后腿的角色，报以很铁不成钢的焦急心情，恨不得自己冲进故事里，拉着人就跑。让这些“拖后腿的搅屎棍”赶紧离开，别耽误主人翁的事。 　　但当这些事情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才发现哪里有那么潇洒。 　　胖婶儿看看苏家众人，抹把眼泪将小花儿搀扶起来，拍拍她膝盖上的灰低声哽咽说了句“照顾好小姐”后，又和站在一边，隔着一定距离的苏梦萦对视了几秒。也不耽误时间的吸吸鼻子，低声说了句“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后转身离去。 　　小花儿起身，走至苏梦萦的身后，伸手握住苏梦萦的。察觉到的苏梦萦将视线从看着不断用袖子默默抹泪的胖婶儿的背影中移开，扭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小花儿，试图勉力一笑。 　　但眼泪却在笑到一半时，就不争气的掉了下来。 　　她在这个家里长至近十八年，从小被苏爹沈舅他们娇养。别说这顺风顺水的十几年，即便是有上辈子的记忆，也从未经历过今天这突入其来的离别，和变故。 　　苏梦萦回握小花儿的手，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她已比苏梦萦高出了半个头，所以在回握后，苏梦萦和平时一般微微侧身，将头抵在她的肩头，不想去看面前的离别。 　　等交代完吴叔，并目送他离开后，苏予然看向沈敬亭。 　　虽还未开口，从小一起长大的他已在和自己四目相接之前呲牙一笑，还是平时那副又痞又坏的模样。 　　沈敬亭对苏予然和苏爹开口，“姐夫，我陪你去。”不等苏爹反驳，举起右手，掌心向着苏爹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你一个人我们谁都不放心，也不会让你去的。” 　　顿了顿后，沈敬亭微微一笑，桃花眼在警帽下熠熠生辉，似有星河在里面一般，“这里面，你只有带上我才行。” 　　苏梦萦听到这里，抬起头吸吸鼻子，冲沈敬亭开口，“舅舅，我有个事想跟你说。” 第89章 哑哑哑 　　上午约十点左右, 小道消息就开始有了宋先生去世的传闻。 　　这个消息传出来的瞬间所有人第一反应是“哪个活腻味了的敢造这种谣”, 但随着不断看见有世家的车辆从北平城街头驶过, 这种“街头传闻”也越来越多的人在议论后，众人已经从原本的完全不信, 变成了半信半疑。 　　甚至有些老人还双手抄在袖子里, 站在路边目送那些黑色小轿车驶过后, 叹着气转身, 说了声“北平城的天，……看样子是要变咯~”，一面盘算着这几天还是不做生意得好。 　　苏爹坐在黄包车上, 远远的就见到宋家大门上挂着的白布和纸花，以及守在门口的宋家下人一身白事打扮，脑子里顿时一轰，眼前微微冒着金星。下车时要不是沈敬亭眼疾手快的扶住了, 苏爹可能一个不稳, 就踉跄跌倒。 　　门口的轿车早就排成了长队, 络绎不绝的缓缓驶进宋家, 依旧是宋家的大管家宋大站在门口，一一恭迎着来客, 有那么一瞬间苏爹会觉得此时此刻的场景, 似乎是自己回溯到了宋意刚从国外回来, 宋家邀请世家们参加宴会的那天。 　　然而当宋大远远见到自己后，快步向自己走来，胸口上戴着的白花却刺痛了苏爹的双眼, 似乎眼前这抹触目惊心的白在无比残酷又清晰的提醒着他，挚友……真的就这样悄无声息走了的事实。 　　……连句话都未留下。 　　“苏先生。”宋家大管家宋大走至苏爹和沈敬亭面前后，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能听见他们的话后才压低声音开口，焦急又担心，“今天我不是叫了人到警察厅附近去找沈巡佐您吗？怎么你们……” 　　沈敬亭站在一边并未说话，到是苏爹接过了话头，“我必须来。” 　　“苏先生。”宋大听了，忍不住着急，语气里也多了一丝气急败坏的意味来。 　　苏爹直视宋大，无一丝退意，“宋大，……他是我的至交。” 　　这个人活着时，自己从未夸过他半句。有的只是吐槽和白眼。 　　偏对方从未在意。……现在这个人走了，再说“至交”两字时的苏爹，竟然在出口的瞬间略顿了一下，才勉力控制住了喉见突然出现的，犹如鱼刺哽喉的刺痛感，没有一丝颤音的说出来。 　　只是只有苏爹自己知道，……喉间哽塞得很，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苏慕白想起曾经，竟升出无限遗憾和淡淡悔意。 　　宋大站在苏爹面前，他是宋先生生前近侍之一，宋苏两位老爷这么多年的情义自然看在眼中。也清楚苏先生平日是多么的倔强和死鸭子嘴硬，有时候站在一边也会略气苏先生对自家老爷说话时的不恭敬。 　　昔日种种，再映照今天。实在知道面前的人说出这些话有多么不容易。并且宋大心里也深知，宋先生其实也是希望苏先生去见见他的吧？ 　　这样一想，也就叹息一声，侧身让路不再阻挡。只是眼眶却也慢慢的红了。 　　目送苏先生和沈敬亭入了宋府，看着宋府高挂的白色纸花，即便今天天气万里无云，碧天如镜，也依然带着萧瑟和凄凉来。 　　一路前行，未至灵堂时，苏爹就越走越慢，到看见厅内堂前的黑白遗照时，在大厅外的门槛除顿了很久，……才在沈敬亭的帮助下慢慢跨过了门槛，一步一步。走了进去。 　　虽早就知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却也没想到来得这么快且突然。 　　宋琸和宋意早在苏爹还未出现在大厅时，就已经听大管家宋大递话进来知道了。并未感到一点麻烦，反而更多的是感动。 　　父亲去前曾交代得仔细，苏家有苏予然，有些事即便不用点得太透也能猜到用意，这也是为什么宋先生去世的消息瞒了近十个小时才对外公布的原因。 　　——给苏家留走的时间。 　　然而中间种种厉害关系相信苏予然也已经全部说了，但此刻苏先生却依旧义无反顾的出现在灵堂上，跪在那里的宋琸宋意除了感动外，也暗下决定绝对要护苏家周全。 　　苏爹走至宋琸、宋意面前，看着两人怔了两秒，张了张嘴后，才在第二次尝试时顺利发出声音，“……我来看看他。” 　　看着遗像上含笑淡然的某人，“……上柱香。” 　　宋琸宋意眉眼满是动容。 　　沈敬亭跟在苏爹身后全了礼数后，看了看周围，竟未发现白伊槿，虽略疑惑但转念一想，知道有些地方的风俗是孕妇要回避丧葬等事，听说她又几尽临盆的日子。没出现也属正常。 　　所以冲宋意做了个“一遍说”的手势后，冲宋琸点点头避到一边。 　　“虽然即便我不说你们也知道，但我家小哭包专门开了口了，所以我这做舅舅的话也I必须带到不是？”沈敬亭轻声，顿了顿对宋意说，“一定当心。千万要注意有没有人在车上动手脚之类的。” 　　宋意听了，心中犹如蜂蜜水入肚，略甜温暖，勉力冲沈敬亭勾了勾嘴角，点头，“我知道，……会小心的。”顿了顿后也轻声嘱咐，“等下出了门，尽快离开。……现在排人手，反而容易被注意。” 　　宋意想了想又说，“父亲早就在苏家附近留了暗线，昨天才撤回来。问题不大。” 　　沈敬亭点点头，“我和予然出门前就已经商量好了，要是万一回合不了就分开走。”叹了口气后伸手拍怕他的臂膀，“虽然对于这门亲不仅仅是我姐夫，就连我也觉得并不是太合适，但既然我家小哭包认你了……那也没办法。“ 　　顿了顿，微用力握握他的臂膀，“……好好的。” 　　宋意点点头。 　　两人说完话，宋意回到宋琸身边，沈敬亭则走至坐在一边观礼座位上，怔怔看着黑白像的苏爹，轻声，“姐夫，我们走吗？” 　　苏爹回过神，看向沈敬亭，约顿了两秒才像是逐渐回神知道他刚才说了什么似的点点头，试图站起来，却感觉吃力。沈敬亭见了，忙伸手扶了一把，薄唇微抿后又对苏爹说，“姐夫，……要不我去外面抽根烟等您？” 　　苏爹点点头。无话。 　　沈敬亭见了，回头看了眼宋琸宋意在的方向，得到对方微微点头后才朝厅外走去。 　　与此同时，王丝娜跟在父母身后跨了进来，和恰好跨出厅去的沈敬亭插肩而过。 　　王丝娜脚步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沈敬亭的背影，失落于对方连个斜眼都没给的冷漠。 　　“丝娜？”王夫人见女儿脚下一顿未跟上，回头轻唤了一声。王丝娜听了，微咬着下唇又看了眼背对而站，正低头偏首点烟的沈敬亭后，转过头去。 　　————————————————————————————- 　　守在车边的下人没忍住打了个呵欠，还未断就被一只手突然拍上肩膀的动作下了一跳，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就一扭搭放在自己左肩的手，准备用力一掰时，察觉到对方“哎哎哎”的声音有些熟，听见对方叫他名字后扭头一看才讪笑着放手。嘿嘿一笑，显得有些傻气，“何副手，是您啊。吓我一跳。” 　　何青揉着手腕子白了对方一眼，没好气的说，“我才是吓了一跳呢。你怎么一惊一乍的？” 　　“哦，阿大大哥让我们提高点儿警惕，别在这种时候掉链子。刚才不是又碰巧晃了晃神嘛……” 　　听到“阿大”两字，何青揉着手腕的动作顿了一下，但只停了一息所以站在他面前的人也并未察觉。最后甩了甩手后抬头看向面前的人，“你啊，紧张过度，看你刚才又打呵欠，眼睛里又充满血丝的，不会是在这儿守了一夜吧？” 　　“可不是守了一夜嘛。”那人回答，看看何青后也笑着说，“何副手您脸色也不好看啊。” 　　连续在大烟馆待上几晚，就算是铁人也会脸上不好的。 　　即便努力打理了依旧面色憔悴，两眼充满血丝，细看会发现就连嘴皮子都有些龟裂的何青听了，勉强一笑，“没办法，事情有些多。这不？”拎起自己提着一直没松手的公文包，朝那人示意了一下说，“原本三少叫准备放在车后座的东西都差点忘了。还好刚才又问了一句，不然指不定我会出什么样的纰漏。” 　　说完又顿了顿后将包主动递给守在车边的人，扬扬下巴，“快检查，检查完了我得放进车里了。” 　　那人不好意思的冲何青歉意笑了笑，“抱歉啊何副手，职责所在。” 　　“理解理解。”何青笑着，但当对方真的接过公文包，并打开时脸上的笑意却逐渐沉了下去，右手缓缓插进裤兜—— 　　“这是……”下人抬头，脸上略惊。 　　——打开的公文包里，是好几把手枪之类的。 　　“非常时期，得提前在车上做点准备。”何青不动神色的当着面前人的面看看周围，略凑近了微压声音，“……以防万一。” 　　不知道面前的人想到了什么，又脑补了什么。总之他将公文包一合上后就重新递给了何青，面色正经严肃。“兄弟明白。”说完，一侧身让步，就是放行的意思了。 　　何青依旧右手插在裤兜里，看看他又看看递至自己面前的公文包，“你下面不看看？” 　　对方“嗨！”了一声。“何副手都在帮三少做这些事了，我还有什么信不过的？您快放吧，我帮你盯着点儿人。” 　　“行。”何青点点头，“我得把这个藏后座的座位下才行。” 　　“明白明白。” 　　何青这才将右手从裤袋里慢慢掏出，伸手接过面前人递过来的公文包。接手时对方不经意敛眼，看见何青被烟熏得泛黄的指甲，笑了笑感慨，“看样子何副手一定很忙了。” 　　没有足够的时间休息，也只能靠着抽烟来硬抗了。 　　怪不得即便离着一步远的距离，也能闻见何青身上的烟味。 　　也不知道抽了多少才有现在的味儿的。 　　何青听了，只勾了勾嘴角。然后拉开属于宋意的那辆黑色小轿车后座车门，弯身拎着包进了里面。当着那人的面将包儿塞在了后座座位下，然后下车，甩上车门，拍拍那人的肩膀，“谢啦，帮大忙了兄弟。” 　　“嗨，这有什么。都是为三少做事嘛。”顿了顿后，有些好奇有些试探的问何青，“何副手……您说……这个下一任的家主，是大少，……还是三少啊？” 　　何青听了，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后，看了看四周才微压低了声音冲他说，“上面的事，我们不管。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明白？” 　　“明白明白。”那人微点头哈腰。 　　何青点点头，拍拍他的臂膀，“等过阵子我请你喝酒啊。”说完，也许是因为完成了大事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了或者其他原因，何青打了个大大的呵欠，眼泪都跟着从眼角流出了，他随意的抹去后一面问面前的人，“你今天就守这儿了？” 　　“哪儿能呢。”那人憨笑，“阿大大哥有其他事去办了，我得替他在这儿。要是三少要用车的话我今天就是司机。” 　　何青听了，看着面前的人慢慢点了点头，笑，“那我过段时间……还真必须请你和顿好酒了。” 　　“何副手您客气。” 　　“不客气不客气。”何青顿了顿，又笑眯眯的轻拍了拍面前人的臂膀，意有所指。 　　“这是我应该做的。” 第90章 味味味 　　苏梦萦趴在桌上, 头偏着心里乱糟糟, 似乎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的样子。苏予然坐在一边椅子上, 竟然还和平时一般看着账本拨弄手里的算盘，其神情从容淡然, 似乎这不过是和平时相似的一天而已。 　　噼里啪啦存在某种规律的算盘拨弄声让苏梦萦心中有些烦躁, 随即一扭头, 干脆换了一个方向趴着。 　　苏予然抬眸瞄了一眼背向着自己的的苏梦萦, 修长有力的手指在算盘上一顿，慢慢平放于算盘上后，“小姐。” 　　苏梦萦回头, 趴桌子上瞅着苏予然，“什么？二叔？” 　　“现在想想，……我好像没教过你打算盘。” 苏予然心平气和的开口，“刚好今天有时间, 教教你。” 　　“……”为什么在这生死存亡下一秒就要抱着小包袱逃跑的时候还要学习…… 　　苏梦萦呆滞了一秒钟后, 慢吞吞的从饭桌上爬起来朝苏予然走去, 中途不忘朝大门处望了一眼, 可惜出去买熟食当午餐的小花儿还未归。 　　霸霸不在，学渣苏也就只好配合自家二叔突然升出想要教书育人的兴趣爱好, 乖乖坐到他旁边的椅子上, 低头看了两秒苏予然慢慢推过来的算盘后, 慢慢抬头看着隔着一张小茶几的二叔，幽幽开口，“……其实现在学校很少用算盘的。” 　　反正未来即便买菜, 也用不到算盘呀二叔…… 　　“珠算课依旧是要考的。”苏予然语气温和的说，并拍拍推至苏梦萦面前的算盘，“基础学校应该都教过吧？来，我说你打。” 　　“……”苏梦萦好哀怨的摆好算盘，“二叔……也许下一秒我们就要抱着家当逃命了。” 　　所以为什么现在要在已经很残酷的情况下，还要学习啊啊啊啊啊！ 　　“没关系，还有些时间。”苏予然依旧轻声细语。 　　有一个明明心算能力吊炸天却偏偏爱用算盘的叔叔能怎么办呢？当然也只能选择原谅他并哭唧唧的配合了呀…… 　　苏梦萦默默摆好算盘，一脸愁苦。 　　刚开始的时候苏梦萦还拨弄得坑坑巴巴，但时间久了随着苏予然慢慢吐出的数字，也稍微顺利了一些。当精力完全陷入进去的时候，也就变得专注无杂念。 　　苏予然抬眼看了看眼帘低垂，长而翘的睫毛犹如两排小扇子一般半遮了那双灵动剔透小鹿眼的苏梦萦一眼后，又慢慢的收敛了眼帘抱着数字。只是…… 　　他偏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眼底微凝。 　　——沈敬亭他们去的时间似乎比想象中的要耽误得久。 　　————————————————————————- 　　手指反弹，还剩半截的香烟在沈敬亭经过垃圾桶时，脚步不停手法精准的弹了进去。 　　重新踏进大厅后沿着屋壁走，在靠近苏爹时逐渐放慢了脚步，悄无声息的过去后，俯身在他耳边低语，半点没留意到坐在后两排位置上的王丝娜，正眼都不转的看着他，“姐夫。我们该走了。” 　　苏爹慢了两秒才像是听见了沈敬亭的话一般，点点头后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站了起来。 　　又看了一眼那张含笑淡然，眼神睿智藏锋的眼后，低语一声“走吧”，就和沈敬亭转身离去。 　　王丝娜在一边看着，看着沈敬亭跟在苏爹身后侧朝厅外走去后，有些倨傲又赌气的转回来，目视前方。只是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却忍不住抓着裙子的布料微微搓揉。 　　像是下定决心似的扭头朝坐在身边的王夫人快速低语了一句“妈妈我出去一下马上就回来。”就离开座位，微弯着身朝大厅外快步追去。 　　“哎？！”王夫人听了回头欲叫住王丝娜，但刚发出一个头音就顿时察觉场合不对，忙又住了口，又朝厅门处担心的开了一眼后转过头去。 　　一边宋琸刚朝上香的宾客回礼，一抬起头恰好看见苏爹和沈敬亭出大厅的背影，沉吟了一下朝一直站在暗处的阿左看了一眼。对方上前两步，躬身附耳。 　　“开我的车，送到安全位置就回来。” 　　阿左听了，先未动而是回头看了宋琸一眼，略迟疑。 　　“放心，阿右还在。”宋琸说，“快。” 　　沉默的点点头后，站直身跟着就出了去，恰好在王丝娜跑出去之后。 　　去花厅和刚从外面回来的阿大谈完事的宋意回来，恰好看见出门的阿左，虽疑惑但想着应该是大哥吩咐了什么，所以也就重新跪在宋琸身边，而阿大则站在一边，眼眸不经意的扫了眼大厅。 　　“大哥。”宋意和宋琸鞠躬后，趁着还未抬起头时悄声快速，“我有话和你说。” 　　宋琸看了宋意一眼，但现在这种场景只允许一人走开，两个人一起离开是完全不像样的。只好回他，“等一下再说。” 　　宋意也明白，逐点了点头。 　　然刚点头，门外传来枪击声，紧跟着是哭喊和宾客的胡乱奔跑。 　　宋意和宋琸互看一眼，神色同时一厉，肃然站起身，宋家人围了过来，将两人围在中间。虽乱，但因为宋家人动作迅速而显得乱中有序，约等了几分钟，外面的人跑进来，“大少、三少，是烟馆的痞子。” 　　宋琸冷笑，眼里带厉，连连点头道“好”，“真当宋家没人了是吧。”眼眸一转，看向来人，“人抓到了没？” 　　“抓到了两个，其余的打死了。”下人老实回答。 　　“把脚筋和手筋给我挑了。割舌挖眼丢回城西去。”宋琸淡淡开口，似乎说的不过是往咖啡里多加一颗方糖的小事。 　　宋意站在宋琸身后侧，听了后扭头想说点什么，可才张嘴又慢慢的闭上了。重新安静站在原地，守好他的本份。 　　“是。”来人听了，领命下去。 　　大厅内一片安静，刚才宋琸的话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现在畏缩在位子上，和身边的人相互交换眼神，都从中看见了对宋琸的恐惧和惧怕。 　　宋琸冲众人微微一笑，笑里带了些微散的血腥气，“抱歉惊扰诸位了，请勿担心，在这里，宋家自然要确保诸位的安全的。” 　　众人纷纷应和，笑得勉强和干巴巴。 　　宋意趁机看了看周围，却没看见沈敬亭和苏爹，心中不免咯噔了一下。“大哥，苏先生和沈巡佐呢？” 　　宋琸听了，回眸带了几分凝重，“……刚走。” 　　宋意忙快步走至厅外，朝门外刚才还守在宋家大门外的下人急急开口，“苏先生和沈敬亭呢？出去了吗？！” 　　刚才来报的下人一愣，“烟馆的痞子来时，他们已经先一步走了。”顿了顿，又说，“大少的车阿左哥也跟着开了出去。” 　　糟糕。 　　“快！叫人去把苏先生他们追回来！”在宋意铁青了脸已经朝屋后停车位跑去时，宋琸大声对身边人说，并跟在随后跟去的阿大身后，朝宋意追去。 　　阿右守在大厅内，保证宾客的安全。 　　“阿意！”宋琸追上宋意，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掰扯回来，厉声，“我派人去！现在人都布出去了，你出去也没用！” 　　“你不知道大哥！”宋意站在车前，阿大，和守在宋意身边的下人站在一边看着，不敢上前，“刚才沈敬亭专门提醒了不要动车！” 　　“什么……”宋琸微楞。 　　——现在宋琸的左右手之一，阿左却开出去了。这…… 　　刚想着，正对宋意车头站着的宋琸，却不经意的越过前排的缝隙，依稀看见在后座下方有个有规律闪烁的红点。对上的一瞬间，却骤然快速闪烁了起来。 　　“炸弹！躲开！” 　　宋琸只来得及将宋意一把推开，阿大救之不及，只能反身扑倒在地。 　　背对宋意车站着，距离最近的下人，脸上的错愕和害怕之色还未完全展现在脸上，就瞬间被火光吞噬。 　　“轰！！！” 　　剧烈的声响伴随的，是被热浪冲击，只来得及用手挡在身前，整个人却被掀起至空中后，砸到地上的宋琸。 　　剧烈爆炸后，宋意抬起头，头昏脑胀且耳鸣。整个人像被水蒙着，对周围的一切都听得模糊。 　　眼前景象一片血红，视线不稳。眼眸似无法聚焦的左右晃动了一会儿，才重新看清落在原处，生死不知的宋琸。 　　——“大哥！！” 　　纤细手指拨弄算盘的手在听见一声巨响后，吓得抖了抖，一下子打断原本聚精会神的专注力。手下原本只进一位的珠子也拨了两颗。 　　苏梦萦缩着脖子回头看向大厅外，和苏予然说着话，“吓死了，居然打旱雷。”回头却看见已经从位置上站起，脸色微沉惊疑不定盯着门外的苏予然。 　　“……二叔？” 　　旱雷？ 　　苏予然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似乎更像是……爆炸的声音。 　　与此同时，小花儿拎着手上的卤肉油纸包从门外进来，关上门后原本没什么表情的脸顿时一变，快步跑进来后，对苏予然和苏梦萦急急小声，“管家，有人一直跟着我！现在就在门外附近不远！” 　　苏梦萦一惊。不由的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向苏予然。 　　怎么办？ 　　——————————————————————————- 　　王丝娜眼看着那一拳快揍到她的脸上，吓得闭眼尖叫起来。 　　手从旁边探出，劫住那一拳，反手一扭就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随着对方张口惨叫时，一个手拐揍到那人的脸上。力道大到顿时让对方的惨叫戛然而止，昏死了过去。 　　沈敬亭连口粗气都来不及喘，回身就一把拉住了差点带着苏爹跌倒的王丝娜。左眼闭着，血流了他半张脸，显得非常可怖。偏他哼都没哼一声一把架起已经因为中了一刀昏迷的苏爹，朝王丝娜沉声，“走。” 　　他的手按在苏爹的背上，掌心一片湿润。 　　沈敬亭的手，在不自觉的轻微颤抖。 　　必须马上找到安全的地方给姐夫止血。 　　王丝娜看着沈敬亭一直未止的血，带着哭腔，“你止止血吧，再这样……你的眼睛会废的……” 　　沈敬亭怒目，完好的右眼瞪向王丝娜，瞠目欲裂。 　　“走！！！” 第91章 呫呫呫 　　医院 　　手术中的灯已经亮了近三个小时, 可里面却一直没人出来。宋意头上缠着崩带, 浑身血迹充满硝烟味的坐在那儿, 白着一张脸强忍恶心想吐的眩晕感，双手忍不住交握, 下颚骨线崩得死紧。 　　周围或坐或站着宋家的老人, 有忧心忡忡看着手术室一直未熄的灯的, 有急得来回转着圈子的, 还有眼睛流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心思各异，暗涌不断。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两个一直坐在一边交流眼神的宋家老人中的其中一个，大腿一拍站了起来, 看向宋意，“三少！你必须要扛起来啊！现在北平城乱成了什么样子了，要是再这样下去……宋家危已！” 　　旁边有人听了顿时站了起来怒目那人，“什么话？！现在大少还在里面生死未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我……我能有什么意思？我这不是在为大家着想嘛？难道什么都不做就在这里待着？问题还不是摆在那里必须要解决的呀。” 　　“就算要解决, 也要等大少醒了再说！” 　　“嘿！你冲我吼什么？！你们等得, 外面乱糟糟的北平城等不得！宋先生也等不得！你吼什么吼！？” 　　“北平城有警察厅！他们不是吃干饭的！没我宋家还成摆设了不成？！宋先生有我们, 怎么就变成了不能解决的事要三少做主了？！” 　　“好了好了都少说两句，大少还在里面呢……” 　　这些对话, 坐在一边的宋意坐在一边听得清楚, 他有些轻微脑震荡, 加上又输了不少血给大哥。现在就算是在安静的环境都觉得头痛欲裂，更何况是旁边这么多人吵吵嚷嚷的情况下。 　　阿大站在一边，看着宋意紧闭双眼, 和微微抽搐的下颚骨线，想说点什么又感到人轻言微。 　　旁边越说越烈，竟然到了拔枪的地步。剑拔弩张，各自为阵，周围众人都相互警惕，不断看向身边的人。 　　突然走廊的门打开，阿右大步迈进，身后跟着两人，跟拖死狗一样拖着何青进来，竟然以此暂解除了里面的一触即发。走至人前，隔着虽暂时收了抢却依旧警惕怒目中的宋家老人看向最里面的宋意，“三少，人找到了。” 　　侧身，后面两人一推，就把抖成一团的何青一把推倒在地，继续未完的话，“今天只有他接近过您的车，守花厅的兄弟看见了。因为见守在你车旁边的人检查过，所以也没在意。” 　　阿大一听，直接就朝宋意跪下了。 　　人是他选的，纰漏也在他。 　　自以为是。毫无建树。 　　宋意闭着眼，突然就想起了父亲生前对大哥和自己的评价。忍不住低声嗤笑了一声。 　　真是……一语中的。 　　何青在众人不善的眼神中抖成个筛子，勉力朝宋意的方向爬了两步，朝宋意不断磕头，“三少！三少！我是被逼的呀三少！我不想的，我忍不住，我要是不做，他们就不给我烟土啊三少……” 　　眼泪和鼻涕混合留下，狼狈得像只狗。 　　宋意在宋家老人，以及其他人的注视下慢慢的至位置上站了起来，手朝阿大一伸。敛眼低垂面色沉沉。 　　阿大微楞，才反应过来将自己的枪放在了宋意的手上。 　　宋意一步步走过去，“手术中”的灯在他身后高处微微闪了闪。何青看着宋意，哭着往后退，整个人都是软的，“三少！三少！我告诉你是谁叫我这样做的，你放过我！放过我！” 　　尿骚味儿隐约传来，让站在一边的宋家老人闻见了忍不住皱了皱眉头，低头一看就看见了何青满腿的湿润，以及地上带着微黄颜色的可疑水渍。顿时表情嫌弃。 　　甚至忍不住捂着鼻子退了两步。 　　宋意垂眸，看了一眼脚前不远的尿液，慢慢抬眸后踏了上去。手慢慢抬起，枪口抵至何青额头。 　　“三少！三少！我都说我都说！”何青哭嚎。 　　“不用了。”宋意冷眼。在何青错愕止声时扣动扳机。 　　“嘭！” 　　在窄小空间的巨大响动让站在宋意身后的宋家老人吓了一跳，再看见何青缓慢倒下已经气绝时，全往后退了一步。 　　——毕竟他们并没想到宋意敢真的开枪。 　　宋意看着长大嘴眼里还残留着未散的恐惧，已经死去的何青。慢慢开口，“不用了。” 　　“……我知道是谁。” 　　可惜原本准备等到父亲下葬后才处理的事，现在却出了这么多的纰漏。 　　转身，那些刚才还敢当着他面各种大声的宋家老人都禁不住惊骇了一下，并在宋意走过时，犹如摩西分开红海一般主动散开。 　　“起来。”宋意抿着略显苍白的唇，对还跪着的阿大说，“要受处罚等这件事完了之后再说。” 　　阿大起身，接过宋意手上的抢。 　　宋意转过身看向那群宋家老人，慢慢从他们的脸上一一划过。看着他们现在恭敬的模样竟感到无比讽刺。 　　原来豁出去了后，想要压制这些人也是这么简单的事。 　　“现在有几件事让你们去做。”宋意木然开口。 　　————————————————————————————————- 　　苏梦萦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害怕过，她甚至有些想不起来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怎么跟着苏予然和小花儿逃出北平城的，怎么暂时甩掉后面的人的。……她居然一点都想不起来，整个脑子都是乱糟糟的。只剩木着脸流泪给小花儿递布条，让她帮忙包扎紧苏予然被打伤的左腿。 　　此刻天色渐晚偏麻亮。但已经是秋天的气候使现在温度开始骤降，事情太突然，出来的时候只带了少量的东西，但即便如此路上也为了逃命掉了不少，现在有的也只是提前贴身藏在身上的最后保障了。 　　小花儿用力一勒布条，苏予然闷哼了一声，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勉力睁眼看了看跪坐在身边努力不让自己哭出声的苏梦萦，伸手握住她的，强自镇定的冲她笑了笑后，闭眼喘息了两口，似在思索。 　　抿了抿干涸的嘴唇闭着眼虚弱开口，“小花儿，带着梦萦走左边，等下就有运送货物的火车经过。它车速向来不快，所以能爬上去。我和敬亭之前已经说好了，如果有大难，就直接去上海，在哪儿汇合。” 　　顿了顿，苏予然喘了口气后又交代，“到时候我们会登报，就写‘沈老爷，家中安康，请安心回家’这样的字样，落款是到了上海之后的暂住地。你记得，一定耐心等。” 　　“二叔！”苏梦萦泪流满面，可是她之前极力让自己不出声，已经忍得整个喉咙都快说不出话来了。她努力挤出声音，紧握住苏予然的手，“我们一起走。” 　　苏予然轻笑，摇摇头。“我现在这样，小花儿带着你走不远。那些人估计等下就会追来了，你们两个小姑娘落在他们手上，根本没半点活路。” 　　“我不同。算一算……也能有一成的机会。”苏予然强笑，“总比你们两个加在一起一成机会都没有来得好。” 　　苏梦萦哭得说不出话，浑身都在剧烈的颤抖。 　　小花儿在一边，也无声的流着眼泪，却连下唇都咬出血了也没哼一声，不断倔强的举袖擦掉泪水。但下一秒眼泪又会夺眶而出。 　　“听话。”苏予然勉力摸摸哭得已经俯下身，右手紧紧抓着地上野草的苏梦萦的头，温声，“你从小没一个人出过这么远的门，有小花儿陪着我也放心。吴伯之前教过你们怎么调配那种草药汁液，记得涂在脸上，还有其他地方，能免不少麻烦。” 　　后面这句话，是对小花儿说的。 　　苏予然说的，是之前苏梦萦和宋意被绑架时，吴伯帮宋意逃过匪人的追查，涂的草药。 　　小花儿咬着下唇点点头。 　　“很好。”苏予然笑，“你是个不错的学生。最重要的是很忠心，……这年头想找个死心眼儿又聪明的人实在太难。好在苏家运气向来不错。”苏予然又顿了顿，“以后，我要是不在，苏家就靠你来养活啦。” 　　小花儿终于没忍住，呜咽出声。 　　而伏在一边的苏梦萦，则像是苦累了一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平静了下来。 　　远方出来似有似无的人声，打算三人短暂的谈话，神情又重新绷紧。 　　“来了。”苏予然神情一凝，“小花儿，带梦萦走。” 　　“不。” 　　苏梦萦直起身，满脸泪痕，眼睛浮肿。但刚才还哭得不能自己的小姑娘，现在却奇异的没有再流泪。她举袖抹干净脸上的泪，对小花儿说，“你带二叔走，我去引开他们。” 　　“苏！梦！萦！”苏予然早在苏梦萦说不，再看见她脸上的神情时就察不对，现在听她亲口说出，盛怒得一字一句，可偏偏他失血过多，实在没力气，不然也许真的会一掌劈昏她丢给小花儿带走。 　　苏梦萦理都不理苏予然，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她只盯着小花儿，难得强势而坚定，“带二叔走，然后我去引开他们，我答应你们！我一定会想办法和你们在上海见！” 　　“不行！”苏予然压着声音断呵，刚想起身，却用力过猛又顿时倒了回去。眼冒金星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又逐渐看清眼前。 　　“小姐！”小花儿越过苏予然，抓住苏梦萦的手摇头。满眼抗拒。 　　人声渐近。 　　“小花儿，带她走！”苏予然闭着眼，冷声。 　　小花儿听了。抹一把眼泪拉起苏梦萦就要起身，却被对方咬着下唇打力的扇了一记耳光。 　　顿时打得小花儿偏过了脸去。 　　“你忘记二叔说过的话了吗？！”苏梦萦恨声瞪着怔怔的小花儿，眼泪重新夺眶而出，嘴唇颤抖着一字一句，“在苏家，先听我爹的，再来是听我的。之后才是二叔！”她哑着声音盯着小花儿，紧紧反握住她的手，“你现在得听我的！” 　　小花儿哭着摇头，背脊颤抖剧烈起伏，勉力抬起头看向苏梦萦，“小姐……你带管家走，我去引开他们。” 　　“小花儿小花儿！你听我说你听说我说，”苏梦萦捧着小花儿的脸，流着泪看着她的眼睛，“只能我去引开他们，你带二叔走。我没有力气小花儿，我没有力气。”苏梦萦痛哭，“我没有力气带二叔你明不明白？”强制稳定了情绪后，看着小花儿，“你带他走，他能活，我也能活。不用牺牲谁。” 　　“我保证！我保证！我保证我会到上海去找你们的。到时候你们一定要登报。一定要登报。” 　　“我会来的。我那么胆小又怕死，相信我！相信我！” 　　小花儿哭得不能自己。苏予然没了力气，听着苏梦萦和小花儿的话，闭上的眼睛眼角，偷偷浸出泪来。 　　人声愈发的近。 　　“快走！” 　　苏梦萦努力从小花儿的手中抽出手，再看两人一眼，弯身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她记得那里是江水的方向。 第92章 呌呌呌 　　当抛开那些顾忌后, 才发觉似乎事情料理得这么简单而轻松。 　　宋意是在医生说宋琸脱离危险, 但需要观察后才一声不吭离开医院的, 转身一步步行走在空荡荡的医院走廊时，那些之前的纠结情绪, 也犹如萦绕在周身的薄雾般随着一步步前行, 而逐渐散去, 抛诸脑后。 　　岁月那么长, 可人的成长往往却是在几个瞬间而已。 　　宋意出了医院，此刻已经蒙亮。他虽已经一个昼夜未歇，却不感一丝困倦。甚至眼中深邃藏锋。 　　上车前, 他站了一会儿，看着暮蓝色的天空，眼眸倒映所见景象，也显得幽深, 不见最初的明朗。 　　再过两个小时。天就要真正亮起来了。只是北平城这一天的清晨里, 却在清冽空气中掺杂了几分未散的硝烟和血腥气。 　　“去白家。” 　　宋意弯身上车, 对站在一边的阿大淡淡开口。 　　车辆缓缓行驶, 路灯灯光不断的透过车窗闪现在宋意的脸上。明明灭灭。 　　——————————————————————————- 　　苏梦萦爬上岸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力气的倒在河滩上, 就这样趴着微微喘气。甚至连多爬几步就能完全让身体脱离水域都懒得再动。 　　以前看那些意外落水的人爬到浅滩上时, 还觉得奇怪, 为什么不愿意多爬两步到没水的地方。知道今天才算是明白了。苏梦萦现在就只想这样躺着，什么都不想的喘两口气就好。 　　等过了一会儿，才慢慢勉力爬起来, 又冷又饿的抱着双肩打量四周。可是这辈子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被绑架的那次，现在站在这里苏梦萦哪里分得清楚这里是哪儿呢。 　　眼泪忍不住又流了下来。苏梦萦赶紧抹掉后深一脚浅一脚勉力离开河滩朝她觉得应该有路的地方走去，她答应了的，一定要去上海。 　　——————————————————————————- 　　车畅通无阻的驶进白家大门，这个时候无论是站在白家大门外的下人也好，还是守在小洋楼楼外看见宋意车停，上前帮忙拉开车门的人。全都是宋家的下人们。 　　宋意踏出车门，才到没一会儿的另外一人上前，“三少。” 　　宋意淡淡的扫过他，顿足。 　　“人都在里面，苏先生和沈巡佐也在王家的小公馆找到了，受了伤。送了医院无生命之忧。” 　　宋意继续敛眼看着他，对方的轻微迟疑让他的下颚骨线微紧了紧。 　　“留在苏家的人呢？”宋意开口。 　　下人不由自主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他低着头，很自然的就看见了宋意鞋头上那几滴已经干涸的水渍状物体。 　　——何青的死，可是亲眼看着的。 　　“……暂时还未找到，但属下已经派人到北平城外了。” 　　宋意闭了闭眼，重新睁开迈步向前时只对他说了一个字。 　　“找。” 　　声线沉。且重。 　　直至阿大跟在宋意的身后进了白家大门后，他在抹了一把额上的细密汗珠。连忙转身离开继续加派人手去找了。 　　今天之后，宋家威望又上一台阶。 　　———————————————————————— 　　白伊槿被单独关在卧室里已经一个昼夜。直到房门被从外打开让她出去时，她才整理了一下并不凌乱的发，吃力的捧着肚子下了床。神情倨傲的避开先前被她砸到地上的菜肴汤汁。 　　出了房门后才微呼了口气。 　　——说实话，充满了饭菜味的卧室并不好闻。尤其是当这些饭菜经过一天的时间已经开始有了气味上的变化时，这对一个对日常一切都比平时敏感的孕妇来说更是一种折磨。 　　白伊槿捧着肚子，在身后跟着两个宋家下人的情况下慢慢走至楼梯处。她扶着落体扶手，眼里充满了恨意的看着坐在她白家的客厅沙发里，正垂眼淡然慢慢削着水果皮的宋意。 　　茶几上，已经放了一颗已经削好的苹果。 　　白伊槿握在扶手上的手，指节用力至清青白色。浑身微微颤抖，不知是怕还是气。 　　但捧着肚子，顿时又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重新调整好神情，微仰着下巴，拾阶而下。 　　大咧咧的走至宋意对面，看了眼沙发，想到现在自己坐下和起身时总带着并不优雅的吃力后，干脆就站在那儿冲宋意冷笑。 　　“……我真是后悔怎么没当初让人再补一枪直接把你打死。” 　　宋意敛眼，似乎充耳不闻并不在意的削着手里的水果，手法娴熟漂亮，一刀到底。 　　半响后，削完第二颗放置茶几上，并拿起第三颗时，宋意才缓缓开口，“我也万万没想到，你才是白家的谋划者。”刀一顿，宋意抬眸，直到现在才第一次正眼看白伊槿，“……不得不说声佩服。” 　　“是你太小看女人了而已。”白伊槿得意的笑，微微偏头，像是藏着心中小秘密不告诉对方的少女，“有些事，除非我说，你肯定永远也猜不到。” 　　“你是想说那只老猫对吗？”宋意淡淡接过白伊槿的话头，虽在和她说话，但眼却没离开手上的水果，一面慢悠悠削皮，一面继续开口，“卓叔说过父亲虽是癌症晚期，但却没想到会这么仓促的就离世。虽然这在医学上其实很平常，但我却奇怪为什么我家的猫会在父亲去世没多久也跟着不见了。” 　　白伊槿盯着宋意，恶毒阴冷。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温婉良善。 　　“都说猫这种动物很奇怪，当它觉察到自己要死了的时候就会悄悄离开。我家的猫活了那么久，其实谁都已经料想到了指不定那天它就死了的事，加上父亲病故。手忙脚乱的时候，自然也没人去在意一只猫。对吧？” 　　白伊槿没说话，但宋意也并不需要白伊槿回答。 　　“猫找不到了。但你是不是忘了它用的猫砂等东西？”削至一半的手又顿，宋意看向白伊槿，眼眸深邃带着充满了寒意的刀锋，“你真聪明，居然想到在猫用的东西里下毒。” 　　白伊槿笑，摸了摸肚子。事到如今她也没什么好怕的，“因为我实在没机会接近他，那些老不死的下人又不知道为什么跟防贼一样的防着我。……就连你们家的猫，都绕着我走。”白伊槿笑，“我只好拐着弯儿来不是？” 　　她只是加快了宋先生的死亡速度而已。 　　反正他原本就是快要死的人了，提前一点点，还能帮到阿琸，难道不是好事？ 　　“其实我也只是试试。”白伊槿眨眨眼，显得有些无辜，“谁知道就成功了呢？”下一秒甜美的语调却变成了阴毒，“可惜却没想到炸伤的会是阿琸，而不是你！” 　　宋意敛眼，盯着手里削了一半的水果，下颚骨线紧绷如石，几息后才慢慢缓和下来。 　　“你有没有想过，……其实即便你不做这些。大哥也能成为‘先生’？”宋意看着白伊槿，“……因为我根本就没有过这份心思。” 　　白伊槿“哈”了一声，似乎听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眼眸闪烁，像是在强调说服，“你不是想告诉我走到今天这一步，完全并非你本意吧？”白伊槿嗤笑两声后轻蔑看他，“如果有能坐第一的机会，谁又会甘心第二？没有人是不想往上爬的。” 　　自古身为王者的，谁不肖想那个唯一的尊位？即便他本人没有想过，依附于他的，仰仗于他的人呢？ 　　无权无势时想要拥有权势，拥有权势时渴望得到更多更大的权势，甚至可以让自己有机会得到更大的权势而帮助自己的主子去争取更高的位置。 　　从龙之功啊……何其荣耀。 　　即便刚开始是身不由己，到后面也会从被人推着前行，变成不得不为了自己能够活到最后而去拼那个位置。 　　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其实要说是谁害了阿琸，那这个人一定是你！宋意！”白伊槿捧着肚子，面色略白的看着宋意，“卢海怎么死的？因为你没本事。现在你有本事了，却又一碗水端不平。何青为什么判？还不是因为你现在用你身边这个人更多吗？！” 　　白伊槿指向站在宋意身后侧不远的阿大，光洁的额上隐有细汗。 　　“现在阿琸虽然昏迷不醒，但是你能对我怎么样？”白伊槿笑，带着有恃无恐的张狂，“你能对我，你大哥的妻子动手？……到头来搞这么多动静也不过是软禁我罢了。” 　　“宋意，你没这个胆子，也没有他的血性和手腕，所以你永远都比不上阿琸。宋先生这个位置……最后注定还会是阿琸的。” 　　比起站在后面的阿大面露怒色，反观宋意却平静且淡然。他敛眼听着白伊槿的话，右手掂量这水果刀，在手指间翻转着玩儿。举止灵活利落，似乎一点不受白伊槿那些完全可以说是带着推卸责任话的影响。 　　这让白伊槿心中惴惴，竟然觉得才过了这么点儿时间而已，更无法看清宋意了。 　　但…… 　　她双手捧着肚子，指尖微陷进肉里。感受到肚子里的动静后，反觉心安。 　　现在肚子里的这块肉，也是保护她的筹码之一。 　　宋意不敢动她的。……对！阿琸现在只是昏迷，她只要熬到阿琸醒过来就会迎来转机。 　　是这样没错。阿琸……一定会来救她的。到时候……她依然是宋夫人！ 　　白伊槿不断的告诉自己，似乎这样反复暗示后原本忐忑不安的自信又重新回来了一样。 　　“你说得对。”宋意轻勾嘴角，抬眸看向白伊槿，“你毕竟现在怀着我宋家的孩子，我不能动你。但……” 　　宋意眸子里满是刀光剑影。 　　——“除你之外的白家人。” 　　“我还是动得的。” 第93章 呿呿呿 　　苏梦萦好不容易才在路上遇见一辆牛车, 千恩万谢的朝那人道谢后, 手脚并用的爬到牛车后面装了有半人高的草垛上去, 也没坐中年人驾车旁的位置。 　　就连衣服，就特意去泥地里糊了一圈, 看不出料子材质才罢休。脸就更不用说了。 　　以前听舅舅说为了让雏鹰学会飞。老鹰会将小鹰推出巢穴, 要么摔死, 要么学会飞翔。虽方式简单粗暴, 却也是最快的成长方式。 　　人其实也是一样的。 　　至少有苏家人在的时候，苏梦萦绝对不会去懂这个脑子，但是现在她却会事事小心警惕, 低调得像一只时刻感受到危险，就会缩进壳里的蜗牛。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一想到舅舅，眼泪又不争气的冒了出来, 沿着眼角滑落, 在满面泥巴张兮兮的脸上留下一条泪痕, 然后没入发间不见。 　　苏梦萦深呼吸了几口气, 忍着喉咙的微微痛楚吞咽了一口口水，闭上眼稍做休息。脑子里面却想的是她被那群人追得没办法, 只好抱着一根棍子粗的朽木跳进江里, 在水中沉浮之际似乎有听见火车的鸣笛声。 　　她抿了抿唇, 微微弯了身子蜷缩起来抱住自己，紧闭的眼睛眼泪随着眼角流出。一面在心里告诉自己：他们都没事。 　　到上海就好了。 　　苏梦萦一遍遍的告诉自己。 　　去上海。 　　—————————————————— 　　满屋子的血腥气。 　　白伊槿又干呕了几声，却什么都没再吐出来。实在是她其实也没有东西再吐。 　　白父、还有白伊槿曾经见过的几个烟馆老板, 都横七竖八的躺在那里，气若悬丝。胸膛起伏几不可闻。 　　白伊槿眼神闪烁，根本不敢看向躺在那里的人。白父偏头长大了眼看着白伊槿，嘴唇颤动，似乎在冲她无声的求救。但自己的宝贝女儿却连看都不敢看现在的他一眼，只是双手捂着她的肚子，用尽全力的做出保护的姿态。 　　……却又像是在抓住自己最后的救命稻草， 　　白父的眼角有泪水混合了血渍留下，一直直勾勾的看着白伊槿，似乎不明白为什么从小到大就非常疼爱的爱女，这种时候不仅仅是向宋意求情，就连一个眼神都不给自己。 　　为什么？ 　　“宋意！你敢动我！？”白伊槿害怕到连声音都变得异常尖锐，神经紧张到连手背上的青筋都爆起了，“我肚子可怀着阿琸的骨肉！你敢动我？！” 　　“我自然不敢动你。”宋意将刚削好的水果摆到茶几上，和其余六个成一排直线，脚边是七条没断过的果皮，蜿蜒如蛇，在他脚下。宋意看也不看白伊槿一眼，一面回答她，一面拿起果盘里最后一颗，在手掂量了几下。继续削皮，“但我也说了，除你之外的白家人我还是动得的。” 　　白伊槿感到呼吸有些困难。从刚开始的时候，她的肚子就一直隐隐作痛。剧烈收缩的感觉越发强烈，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出来。 　　这种陌生感让白伊槿在此时此刻更感恐惧，神经紧绷到连太阳穴都隐隐胀痛，眼泪在眼眶中不由自主的打转，却始终没有留下来。 　　……是梦吧？ 　　现在这些……其实是她做的一个梦对不对？梦醒之后，她还是那个白家大小姐，宋家的大少奶奶！ 　　此刻一直站在宋意身后侧的阿大朝大门边看了一眼，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等来人悄声说了句什么后又慢慢回来，俯身至宋意耳边低语。白伊槿紧紧的盯着，看着阿大的口型里出现了个“SU”不免得意一笑。 　　只是笑的同时，眼泪也跟着流了下来，被她笑着擦掉。 　　她看着说完话重新退至一边的阿大，和面色沉沉手握水果的宋意，觉得心情愉悦得很，“宋意，是不是苏家的人遭了罪了？”她被软禁在这里，切断了消息，就算不知道这一天多的变故，但也猜得到几分。 　　宋意听了，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看向白伊槿的眼神更是不善。 　　一字一句。 　　“是你。” 　　宋先生身前在苏家附近布置人手，不过是以防万一的准备。至于让苏爹他们赶紧出城，也是因为宋先生在最后的弥留之际察觉到有什么是他没算到的，为避免殃及苏家，又考虑到宋琸和宋意的情况，这才有了叫苏家出城的话。 　　原想有苏予然和沈敬亭在，断不会让苏爹冒险前往。加上苏爹向来将苏梦萦放在首位，也绝不会为了他而不顾自家宝儿，只是……即便算无遗策，很多时候也算不到情义的分量。 　　宋先生低估了自己在苏爹心中的分量，也过于高估了苏予然在苏家的话语权。 　　苏爹真要生气，要做什么。谁都得让步。 　　要是早知道……不知道宋先生会不会直接让人把苏爹劈昏了，再把苏家上下打包打包的塞车里送走呢？ 　　只是这些，现在……也只能是揣测了。 　　“是我！”白伊槿狠笑着抹掉滑落的眼泪，即便肚子已经痛到额头上的冷汗都顺着脸廓流下，却依旧不服输的直视宋意，浑身发抖，“你断了我白家的货，一点生路不给我们留，难道我就不能抱怨两句？” 　　嗤笑后看着宋意，“其实，我也没做什么。我不过是让爸爸转告北平城的所有烟馆老板，你宋意的心头好，是小南巷的苏家小姑娘。” 　　“至于他们听没听进去，会不会对苏家做什么，怎么做，我都不知道。”白伊槿咬着牙，看着宋意，双手一摊，偏头朝他笑着，“你看，我什么都没做，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而已。” 　　就像她只是随性的不小心推下了花盆，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伤人一样。 　　如果有人因此受伤，那只能说明那人运气不好。可是……这种巧合又怎么能说是她做的恶事呢？ 　　白伊槿笑着，一脸无辜。 　　宋意垂眼，试着放松捏得骨节泛白，握着水果刀的右手。 　　眼角不自觉的痉挛抽搐了两下，看着刀锋凑近左手的水果，动手削皮。 　　果皮宽度一致，厚薄适宜。只是时不时的，会削断。 　　“就是为了这个……”果皮又断，刀锋差点没收住割到宋意的手，他的话缓慢，语调沉稳。只是隐在阴影里的喉结不住上下，而声线里也藏了两分暗哑。“苏家对你来说……根本没有利益关系，也没什么用。” 　　“谁说没用？！”白伊槿睁大眼，眼角欲裂的看着宋意笑，显得狰狞，“有用啊，哪怕能让你有一点心情不好，我就痛快了。” 　　“再说……她的用处，可比你想象得大呢！” 　　白伊槿一字一句，狠得咬牙切齿。 　　如果没有苏梦萦，宋意会为了给她出头羞辱自己吗？ 　　……不过是一份无聊的小说构想而已！她白伊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 　　啊……还有高立冉。原本应该留在国内在不久的将来成为星月报的编辑，为自己所用的高立冉。 　　宋意可恶！苏梦萦也可恶！ 　　“她怎么了？”白伊槿一副“好可怜哦~”的表情，显得有些神经质的拍手笑，并兴奋的来回踱步幻想着，“我想想，苏家……不会都死绝了吧？苏梦萦……死的时候衣服完整吗？不会是……”白伊槿说到这里，像是讲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笑得前俯后仰，乐不可支了起来，最后好不容易笑过劲儿了才叉腰，不顾宋意铁青的脸，继续笑着断断续续开口。 　　“不会是死得不干净吧？几个人？七个？八个？十几个人？！哈。哈哈哈……我猜她一定有哭喊着叫‘哥哥’对不对？她有叫你对不对？！可惜啊……宋意！你就是个窝囊废！废物！哈哈哈哈！” 　　宋意听着，面无表情，下颚骨线却不断的痉挛抽搐着，捏着水果刀的手却连刀锋慢慢切近肉里深陷都不自知。 　　血。一滴滴滴落在地毯上。 　　白伊槿狂笑，可笑一笑的却慢慢变成了嚎叫，随即捧着肚子跌坐在地，浑身发抖面色苍白如纸。 　　没一会儿，她的脚下就有液体流出。 　　“三少。”阿大一看，扭头看向依旧坐在沙发上，盯着白伊槿在地上蜷缩了身体哀嚎呻吟的宋意，“她这是要生了。” 　　宋意没说话，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动，一时间厅内只有白伊槿的呻吟声。 　　他看着白伊槿，那样痛苦扭曲，竟觉得快意。宋意突然觉得，人的道德底线、三观等其实是很容易被击碎的。……关键只是看你能不能找到那个隐藏的契机而已。 　　宋意慢慢的靠向沙发背，双腿慢慢交叠，右手随意的放在沙发扶手上，竟然有打算慢慢欣赏的意思在里面。 　　“三少！”阿大看了看白伊槿，急得又叫了宋意一声。 　　“我听见了。”宋意淡淡开口，可眼里却带着凉薄，“……可是我为什么要救她？” 　　他所珍惜的小姑娘，……现在找不到了。 　　他为什么要救面前这个始作俑者？ 　　宋意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微偏了头有些好奇的盯着白伊槿，问身后的阿大，“……阿大，你说我在她生到一半的时候……”宋意做了个手势，“把孩子再给她推回去会怎样？” 　　白伊槿的眼里满是惊恐。 　　连站在宋意身后的阿大，都在听了这番话后背脊的汗毛感到一凉。试着张了张口，却没发出声来。 　　宋意眼眸里布满寒霜，嘴角却勾着温和的笑，像是有什么东西坏掉了一样，就这样好整以暇的看着白伊槿。 　　刚才还大声呻吟的白伊槿现在却像是感到恐惧似的咬着下唇，尽量压低声音。 　　就像是声音轻点，不要让被自己从深渊唤醒的某种凶兽发现她，注意到她一般。 　　“……三少。”阿大有些艰难的开口。“她的肚子里……是大少的孩子。” 　　宋意脸上的神情……似乎在那瞬间起了某种变化。 　　一种不能用笔墨和言语来形容的愤怒和哀伤。 　　半响后，在只有白伊槿低低压抑的呻吟中—— 　　——“叫大夫来。” 　　—————————————————————————————— 　　苏梦萦用身上的衣服，换了件破旧的短袄，虽然她的衣服在泥潭里去滚了一圈，但洗干净了依旧是一身好料子。到是现在身上穿的，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隐隐的在鼻端散发臭味，酸臭里还带着某种腐臭味。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苏梦萦一换上后就觉得浑身发痒。 　　但她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孤身一人，身上又贴身藏了些钱，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甚至苏梦萦还凭借着之前从吴伯那里学到的，调配了草药汁液抹在脸上、身上。就连一些较为隐私的部位也没放过，务必做到让人一见就知道她得了花柳病的地步。 　　人见她可怜，也因为衣服料子着实不错，就多给了苏梦萦一个冷得已经硬了的粗粮窝窝头，让她在路上省着点儿吃。苏梦萦谢过，握在手上就往人家指了火车轨道的方向走去。 　　这里火车站，只有北平城才有，不去北平就还得走近三天的时间才能到下一个小镇坐到火车。 　　苏梦萦身上有几张5元的纸币，被小花儿缝在内衣里的，剩余的就是放在身上应急的约一元钱的零钱。 　　北平不能回，去上海的路又非常遥远，苏梦萦只能试着看看能不能在铁路旁守到慢一些的火车扒上去了，这样也快些。要是实在不行，就只好先沿着铁路走了。 　　走到半路，又累又饿，苏梦萦看看握在手上的窝窝头，刚才的嫌弃现在也变得美味了一些。凑近嘴边，忽略从上面散发的酸味儿，咬了一口努力咀嚼。 　　眼泪跟着下来时又马上被她抹去，没吐，努力咽下后继续拿着窝窝头朝火车轨道的方向走去。 　　——“舅舅……馊掉的窝窝头……真的好难吃啊……” 　　————————————————————————- 　　哀嚎声从里面传来，宋意坐在外面充耳不闻，右手手指上几近见骨的伤口已经包扎好，他就坐在哪儿，看着文件。 　　光看他充耳不闻的架势，还以为那些哀嚎其实是音乐似的。 　　门从内打开，双手都是血的医生快步走出来，只露了眉眼的他露出焦急的神色来，“三少，宋大少奶奶胎位不正生不下来啊。” 　　——这位被阿大请来的医生和宋意还曾有过一面之缘，当初他在路上救助昏倒的洗衣妇人时，是苏梦萦帮忙把人弄醒的。 　　“那就剖。”宋意眼都不抬不下。轻描淡写的语调让医生的眼里蒙上了怒意。 　　他知道宋家才发生了极大的变故，甚至可以说是洗牌重组。现在宋大少在医院昏迷生死不知，而宋意全须全尾，明眼人自然一眼就知道谁是最后的胜利者。 　　只是祸不及妻儿。宋意现在的态度让医生不得不让他和“赶尽杀绝”这几个字联想在一起。 　　“三少！这里的条件根本就不足以开刀！除非你让我现在把病人带回医院。” 　　“不行。”宋意冷声拒绝。眼都不抬，“要有意外，只报孩子。” 　　“你！”医生气急，想说什么被冲出来的护士打断。 　　“医生！孩子头出来了！但是孕妇现在昏迷，这样下去会一尸两命的呀！” 　　“什么？！”医生大惊，快步进房间，“试着弄醒孕妇。” 　　“不行！方法试过了！这样下去必须进行剖腹产啊医生！” 　　“……” 　　宋意敛眼，似乎周围耳边的动静都影响不到他似的，又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后利落签字后，才合上文件起身。双手插兜闲庭信步般的进了临时产房。 　　绕过屏风，医生正努力试图叫醒昏迷中的白伊槿，听见回头却看见宋意，刚想怒斥“出去” ，却被宋家人拦住，拉离床前，让宋意能顺利站至白伊槿床头边，敛眼低垂已经陷入昏迷中的白伊槿。 　　冷眼看了两秒后，在一旁医生呵斥“你要干什么！？”中慢慢俯下身，凑近白伊槿的耳边。 　　——“你就这样睡着千万不要醒。” 　　【你就这样睡着千万不要醒。】记忆中，又坏又可爱的声音穿过朦胧的薄雾清晰传来。 　　“等你睡死了，刚好把宋家大奶奶的位置让出来。” 　　【等你睡死了，就让你老公娶那个坏女人！】 　　医生挣脱了宋家下人的桎梏，绕至另一边，一面看生产的情况，一面按着白伊槿的脉搏。宋意这句话话音刚落时抬眼略惊讶的看了他一眼。 　　“然后到时候就把你的孩子给卖了。”宋意面无表情，缓缓说。看也不看眼皮下眼珠子已经微微转动的白伊槿，眼神越过她，似乎定格到了某个记忆的从前，和记忆中那个在说同一句话时，嘿嘿坏笑的小姑娘声音重叠。 　　“让他被人欺负、挨打！做最苦的事。晚上没炕睡，只能睡门槛外，哦。连快破布都不给。” 　　深邃的眼眸里，沉沉无神采，却有带着凉凉水光。 　　“到时候啊，那个小三儿她就住你的房子，睡你的男人，打你的娃不说，还要卖掉你的娃……” 　　医生暗叹了口气，微微摇头。略感唏嘘。 　　白伊槿呻吟了一声转醒，宋意面无表情的直起身，转身离开。 　　【醒了！】 　　记忆里的小姑娘笑得甜甜，扭头看向自己，一脸求表扬。 　　宋意出了门，听见了婴孩啼哭的声音。 第94章 吣吣吣 　　差一点就因为没注意到脚下, 被铁轨旁边的碎石子给绊倒卷进轨道里。 　　好在在踉跄跌倒前, 手抓住了车厢旁的把手, 死命拉着拖了一小段路，才努力爬了上去。 　　“啊？！”苏梦萦上去后, 趴在边上有些可惜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啃了一半的窝窝头掉下去, 随着火车的前行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脏兮兮的脸上那双小鹿眼却极其剔透明亮。只是在顶着一头故意弄乱的发和散发着酸臭味的衣服的衬托下, 显得异常的可怜和悲苦。 　　……又想哭了。 　　苏梦萦连爬起来就不愿意, 直接就这样趴着朝火车车厢内滚了几圈，仰躺着不动，睁着眼任由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半响后才用手抹了抹脸颊, 确保自己脏兮兮的手能让脸重新变得脏兮兮的，才朝堆满了木箱子的狭缝里走去。一边吸着鼻子掉着眼泪，弯腰捡起车厢里干净的稻草，取暖用。 　　至少现在, 她终于能稍微好好睡上一觉了。 　　————————————————————————————- 　　“百分之二十……” 　　宋意在听了医生的话后, 面色沉沉。 　　这几天宋家的事, 大哥的事, 以及白家、北平城烟馆等等事全都挤在了一起。加上苏爹沈敬亭现在也需要照顾，又分派了人手出去找目前还无任何消息的苏予然三人。其中任何一件事单独遇到, 换一个人都会受不了, 偏宋意硬是硬生生的抗了起来。 　　短短几天时间, 周身气度和眼神，都和从前的三少截然不同。 　　只是成长伴随的痛症实在太大，即便是在一边看着的阿大、阿右等嫡系, 也隐隐担心宋意会不会在某个时间突然扛不住而崩溃。 　　毕竟人，都是有个临界点的。 　　“是的，现在国内的设备和技术都还有限，这个百分之二十的成功率，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医生皱眉，“主要是爆炸发生时，又有子弹走火导致了大少腿部的伤势严重，所以我的建议是直接送大少去德国。那里现在有最好的设备和技术。” 　　“成功率是多少？需要多久的时间。”宋意敛眼，淡然。 　　“资料我已经和在德国的导师谈过了，成功率还是很高的，保守估计有百分之七十，时间……如果加上后期复检……大概需要三到五年。” 　　这么久。 　　站在宋意身边的阿大和阿右听了，不由的看了宋意一眼。 　　“前期的复检……我个人的建议是在德国做好些，等略稳定了再回国做后面的复检。” 　　“就先这样吧。”宋意起身，眉宇轻皱，“等大哥病情稍稳定后再动身。……没问题吧？”后面这句话是问的医生。 　　“……建议最迟一个月后动身。”医生想了想，说得有些小心，“大少这样的情况并不能坐飞机，只能通过火车，路上又要耽误些时间，等到了之后全部身体检查做完，确定无问题了最快也要半月。拖久了对大少不利。” 　　这句话并不长，但从开口到全部说完医生至少看了宋意三次。 　　宋家的事情刚刚平复，可“宋先生”这个位置…… 　　别说是外人，即便是依附宋家的那些人现在也摸不清宋意现在的心思。 　　到底是想乘机“趁你病要你命”呢……，还是真的……“兄弟情深”？ 　　身为医生“救死扶伤”固然不假，但保护爱惜自己也是人之常情。站在宋意面前的医生也不过是在顺着宋意的思路走，提出方案。但他绝对不会在宋意开口之前说其他方案的，除非…… 　　医生抬眼，再次看向宋意，但这次却直接撞进宋意的深邃眼眸中。 　　——不知何时，对方的眼睛已经等在了那里。 　　医生心中一个咯噔，害怕被宋意看出什么似的避开。 　　“说。”宋意睨着明显藏了话的医生，淡淡开口。带着一股子这段时间凝集在体内的残酷感，和还未散尽的血腥气。似是看出了医生的犹豫似的，顿了顿重新开口，“‘宋先生’的安全，……是第一位的。” 　　宋先生三字出口，就连阿大都微惊了一下。这算是宋意直接表明了态度。 　　宋琸的左右手阿右听了，眼神闪烁，颇有几分动容。 　　医生得了宋意这么一句话后，这才微微欠身后开口，“其实还有个方法在时间上可能会快一点。” 　　“我听我在德国的导师说，港都方面近期正在和他们医院交流，也许不久后我的导师会前往港都，成为那里分院的院长，当然设备什么的也会带一套过去。”医生看了宋意一眼，“如果我们能争取到这家德国医院，将分院设到北平就好了。” 　　“这样……大、‘宋先生’少了长途奔波，又能得到及时的治疗。” 　　宋意听了，眼帘微垂。 　　—————————————————————————— 　　货运火车从北平开出，一路经过天津、滨州、淄博、临沂。这一路上不断有人偷扒火车上来，苏梦萦是不知道其他车厢是不是也这样，但她这一节车厢里现在已经上来了十几个人人了。 　　大多是精壮的汉子，但也有中年妇女带着小孩儿的。其中有那么三四个和她一般大的女孩儿，是跟着一长了三角眼的男人扒拉上来的。上车后就用衣角做扇，一面扇风一面在这节车厢里晃荡了一圈。一眼扫过那群精壮的汉子后，又看了眼在一旁哄孩子的中年妇人，以及围在她身边，留着鼻涕吮着脏兮兮大拇指的小孩儿后，最后把眼神落在了缩在一边，头发乱糟糟看不清楚模样的苏梦萦身上。 　　看向苏梦萦之前，眼还在妇人微微露出的一团软肉上留恋了一会儿，才在被对方恶狠狠瞪了一眼后，笑得二流子似的移开眼。 　　三角眼大摇大摆的晃过去，站在苏梦萦面前，不客气的用脚踢踢她的，嘴上连声“哎哎哎”后，竖起大拇指往后一指，“滚开滚开！” 　　苏梦萦抿着唇，刚想爬起来换个地方，原本笼在袖子里抱着双膝的手才一拿出来，三角眼已经“啊呀！”一声大叫，向后退了好几步，这动静惹得原本在车厢另一头躺着睡觉的汉子们都陆续撑起来看过来。三角眼带上来，原本站在一边叽叽喳喳兴奋说着什么的女孩儿也停止交谈，和中年妇人她们一起扭头看过来。 　　三角眼捂着鼻子嫌恶的指着苏梦萦，并看向其他人大声说，“这个女的有花柳病！花柳病！” 　　花柳病，那可是治不好又会被传染的。这话一出口，站在一起的几个女孩直接就尖叫了起来。妇人一把抱紧怀里的孩子，并把站在自己身边的也拉至身后，像母狼一般看着苏梦萦。 　　汉子们站起来了几个，扭头看看彼此后又冷眼着缩在那里的苏梦萦。 　　“哎？得赶紧把她赶下去啊？”三角眼捂着口鼻，对周围的其他人说，“万一不小心把我们给传染了怎么办？” 　　汉子们听了，又相互看了彼此几眼，却没动，就连有两个老实的，正预动就被同乡一起出来的给悄悄拽了一把，默默摇头后，也在原地站住了。 　　苏梦萦浑身发抖，尽量大声，“我这不是脏病，没传染性的。”喉间有些哽咽，稳了稳后又开口，带着乞求看向依旧一脸戒备嫌弃瞪着自己的陌生人，抖了抖唇后，勉力继续解释，“我就是、就是去上海找我叔看病的，听说上海的药比较好，吃几服药，再打几天针就好了。真的……就是普通的皮肤过敏而已。不会传染的。” 　　其他人相互看看彼此，半信半疑。倒是三角眼听了，一口唾沫啐过来，虽没吐到苏梦萦身上，但也落在了距离她不远的稻草上，显得恶心。 　　苏梦萦见了，又忍不住将自己又抱着紧一点。 　　……没关系、没关系。到了上海就好了。苏梦萦忍着眼泪，低头听着三角眼在她面前不远的话。 　　“哪个醉酒的人会说他自己醉啦？还去上海治病呢，你看看你这身衣服，你这个样子。怕不是被人赶出来没活路了，只好去上海吧？啊呸！还治病呢，别还没到地方就死了。哎，你死没关系，但是你别祸害我们啊，我们也是在家里活不下去了，去外地谋生的。你这样，祸害到我们怎么办？” 　　三角眼顿了顿，嫌弃像是在撵懒皮狗似的冲苏梦萦挥手，“赶紧下去赶紧下去！别在这儿害人！” 　　“我真的没病！”苏梦萦朝他喊着，眼泪掉下来，看向其他人想寻求帮助，……哪怕一句话就好。可是所有人都在和她四目相接之前率先转过眼去。就连那几个和她年龄相仿的姑娘，虽也面露不忍，但也至始至终无一句话。 　　事关自己的生死，谁也不敢冒险。 　　毕竟穷人，尤其是背井离乡去外地讨生活的穷人是生不起病的，因为也许一不小心就死了。 　　苏梦萦见了，即便理解心中却依旧有止不住的悲凉涌上来，冲过鼻梁从眼睛冒出。 　　眼一垂，大颗的眼泪就直直落下，砸在她脏兮兮的衣服上，浸透出圆形的水渍来。 　　即便咬着牙努力强忍，但整个身子依旧止不住的颤抖。 　　……爹。 　　舅舅。 　　二叔。 　　小花儿。 　　……哥哥。 　　你们在哪儿啊…… 　　———————————————————————— 　　宋意骤然睁开眼，胸膛略剧烈的起伏，眼直直的看着天花板，好半天才从沙发上撑坐起来。茫然四顾。 　　约呆了一分钟，他猛的直起身，拿起随意放在一边的外套，一面穿一面往外走。拉开门后守在外面的阿大就露出讶色，并大步跟上宋意的。 　　“三少，你才睡了三十分钟……”阿大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宋意打断。 　　“派出去的人呢？为什么到现在都还没消息回来。”宋意厉声，这还是经历过之前的一连串事后首次露出较为明显的个人情绪。 　　“……还在找。”阿大知道宋意说的是什么，他的心里其实也万分焦急，但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老爷子失血过多即便现在已无大碍却依旧在昏迷当中，暂未苏醒。 　　沈敬亭右眼伤势较重，没及时处理引起了感染，虽眼睛是保住了，但右眼的视力却会受到极大影响。到现在都不断的反复发烧。想从两人口中问点什么，现在也是天方夜谭。 　　可就算这样，宋意还是会时不时的过去看看，希望即便有短暂的清醒也好，至少先从两人的嘴里问出点关于苏梦萦的消息。 　　那群追出去的烟馆贩子听说了北平城宋家的清洗，直接连城都没回就做了鸟雀散，现在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躲着不出来，一时间也抓不到人问。 　　这才演变成现在的局面。 　　“去医院。”宋意沉声。面涩难看眉头紧锁。 　　他的小姑娘，他的小姑娘……在叫他啊…… 第95章 番外 　　四月末的太阳已经相当毒辣, 苏慕白则已经上山忙活了快近三个小时。作为一个平时活动量是拿几本书和戒尺, 顶多挥舞着家里的鸡毛掸子满院子追家里两个正处于叛逆期少年的私塾先生, 苏慕白觉得自己居然能顶着大太阳在山上晃悠几个小时，自己都有些感动了。 　　父爱啊~果然是伟大的。 　　顿时想起当年自己老父挥舞着戒尺追打他的事, 决定暂时原谅老父一秒种。 　　妻子生下自家的宝儿后就去世了, 虽家中老管家提过好几次让他再娶, 毕竟苏家也很需要一个女主人。但苏慕白考虑良久后, 实在不想在日常抽打完沈敬亭和苏予然，哄好爱哭的宝儿后，还要消耗仅剩不多的精力去和新妻经营感情。 　　累, 实在太累。 　　随即作罢。 　　不知是不是从小没娘的孩子会比较敏感害羞还是什么原因，总之他家的小梦萦极其爱哭。 　　属于那种前一刻抱在手里还是傻傻的呆萌呆萌小模样，下一秒你抱着她去走廊晃悠两圈，准备教可爱的她说一说“这是花花~这是鸟鸟~这是草草~这是鸡……”总之一切可爱的叠字名称时, 上一秒还呆萌呆萌的小姑娘就会盯着某个虚空, 不知道看见了什么吭吭的扁着嘴, 可怜巴巴的用小短手圈住他的脖子嘤嘤哭。 　　小孩子原本就可爱, 偏偏自家宝儿还生了一对又圆又大的小鹿眼，随随便便看你一眼, 简直想让人答应她所有的要求。 　　——无论合理与否。 　　所以哭起来的时候, 也更会让人感到越发心疼几分。 　　害得苏慕白总是心疼的抱着小梦萦来回走, 一面哄一面说，“宝儿啊~怎么了宝儿？要不……打啾啾给你看？打啾啾？” 　　“……”只是恰好路过的沈敬亭听了，默默扭头, 那双还未完全长开，但已经像两颗上层宝石的桃花眼却装满了属于少年人的惆怅。无奈看着苏慕白，“姐夫，为什么要打我啊……” 　　苏予然少年原本正准备跨出厅门，听见这番对话后才跨出去的右脚又非常利落的收了回去，一转身就重新回厅，找个好位置一面坐着兴致勃勃的看戏，一面确保苏慕白看不见自己。 　　美滋滋。 　　——“要打也应该打予然啊。” 　　美滋滋的表情顿时消失在苏予然的脸上，微微眯眼。 　　好哇~王八蛋。没义气！ 　　起身，走至厅门探出身，笑得纯良，“老爷，昨天考试，敬亭少爷只靠了六十分儿。” 　　沈敬亭听了，一跳八丈高。“苏予然！你这个小王八蛋！没义气！是兄弟吗？！” 　　不是。苏予然端着笑，心中默默否定。冲听了自己的话眉毛都竖起来的苏慕白一脸纯良的问，“老爷您要鸡毛掸子吗？” 　　需要我给您拿过来吗？需要吗需要吗需要吗？？嗯嗯嗯？？？ 　　“苏予然！！”沈敬亭想咬死玩伴的心都有了。 　　苏慕白听了，先冲抽哒哒的苏梦萦说着叠字，“打啾啾？爹爹打啾啾给宝儿看哦~”，然后一扭头，就顿时变成凶神恶煞状，“好哇你一个小王八蛋，你才考六十分儿？嗯？！你书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是吧？予然！拿我的鸡毛掸子来！” 　　“姐夫，您能不能别说的跟请出您的尚方宝剑似的。”沈敬亭哭笑不得，一面退一面不忘贫嘴，“还有啊……憋每次宝儿一哭就打我啊，苏予然也要照顾一二的呀……” 　　“啰嗦！就你每次都考这么差！”苏慕白会说“打啾啾”这三字比说“打叔叔？”来得顺口？当然不会。接过苏予然双手送上的鸡毛掸子，犹如拿着尚方宝剑一般遥指沈敬亭，“你站那儿，不准跑！” 　　沈敬亭？沈敬亭不跑才怪了。顿时苏家一阵鸡飞狗跳。 　　热闹得不得了，给似乎时刻都有几丝书香气的淡然闲适小南巷，添加了几分活力来。 　　前几日苏慕白得了个偏方，说是配给爱哭的小孩子吃效果奇好。所以这才有了背着个背篓，带个草帽上山亲自采草药的一幕。 　　后来想想，也是宋珩之命不该绝。 　　宋珩之上面缓坡滚下来的时候，要不是撞到苏慕白，作为人形肉垫缓解了一下，估计他不是扭断脖子，就是直接摔死。 　　——距离悬崖边，也就十几步的距离。 　　苏先生，堂堂私塾先生，顶多扛过半袋子米都被压趴下的苏慕白先生，……现在却被一个百来斤的男人给压得当了垫背的。 　　差点儿就憋过气去。好不容易挣扎着爬出来，当场黑着脸一脚蹬在宋珩之的脸上，嫌弃的试图踹远一些。 　　……嗯。这辈子宋先生也就被他苏慕白蹬鼻子上脸过。 　　在人宋珩之脸上留下个并不是很明显的脚印后，苏慕白龇牙咧嘴的站起来，嫌弃的看看浑身狼狈的宋珩之，半点同情心都没有的就打算“哼~”一声仰着下巴离开。 　　对亏苏先生那一脚，居然把原本在逃命中不小心踩滑跌下山的宋珩之给踹醒了，一睁眼看见苏慕白这架势就知道会是什么个情况。试着动了动却发现没个人根本不行。 　　当机立断眼明手快一把抓住了苏慕白的裤脚，在对方低头怒目的瞪视下，笑得温和又客气，语气里满满的为对方着想的焦急口吻，“这位朋友，你干净快一个人离开吧，有人在追杀我。要是连累了无辜，……就不好了。” 　　苏慕白听了，慢慢眯眼。继续瞪着趴在地上浑身狼狈，但瑕不掩瑜的宋珩之。勉强站着，右手暗地里微微用力抓紧腰部。冷声睨着他，“……我现在就是要走。” 　　“对，赶紧走，晚了就来不及了。”宋珩之温和儒雅，即便现在自己已经泥菩萨过江难保，但眉宇间依旧带着对旁人的关切。实在是个好人。 　　……至少看上去像个“好人”。 　　“我知道这山上有条安全又便捷的捷径，我告诉你你赶紧离开。不然被那些人看见你和我在一起，你就死定了。” 　　话音刚落，上方已经个传来人声，以及草丛被拨开的响动声，听距离对方再往前走几步拨开密集的树叶就会看见他们。 　　“他们有枪，你要小心点。”宋珩之补充说明。顿了顿，“不要管我，快走。” 　　“……”教书近十年，竟从未遇见今天这样一位厚颜无耻之辈！ 　　苏慕白深呼吸后，咬着牙冲宋珩之勉力一笑，“我救你。” 　　“……现在你可以放开我的裤脚了吗？” 　　宋珩之？宋珩之温和一笑，深邃的眼眸星光闪动，依旧是一副儒雅的斯文模样，“真是太谢谢您了。” 　　“……” 　　哼！ 　　苏先生：╰ ╯+ 　　—————————————————————————————————— 　　“……你知道当年要不是你拉着我的裤子死不松手，要不是我实在对于光着两条腿回城感到万分为难，所以才救你的吧？” 　　“我知道呀。” 　　宋先生。宋珩之微微一笑。 　　温和儒雅。 第96章 鸣鸣鸣 　　苏梦萦从来没像今天这般深刻的认识到什么叫“孤立无援”, “众矢之的”。 　　虽然全程只有她和三角眼在争辩, 但其他人看她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抗拒和排斥的。最后在三角眼指示他带上车的几个女孩, 准备不管不顾想将苏梦萦推下车时，才在她厉声叫喊着“谁敢靠近我就抱着他调息起去一起死！”的凶狠中啐了口唾沫, 选择去中年妇人的旁边坐着了。 　　人的劣根性永远都是如此, 横的怕不要命的。 　　亘古不变。 　　那几个女孩也相互看了彼此几眼, 朝苏梦萦投来同情但害怕警惕的眼神后, 坐在三角眼的身边，相互拉着手，又看了看苏梦萦才终于掉过头去, 和自己的伙伴依偎在一起小声的说话。 　　脸上“还好有你们在身边”的如释重负和归属感让苏梦萦见了，抿着嘴垂下眼去，抱着双膝让自己变得再渺小一些，不让现在车厢的其他人注意到她。 　　好在苏梦萦娇小, 所以将自己塞到放置货物的缝隙里, 不声不吭的也真能被人忽略她的存在。 　　现在火车在行进中她的那些威胁还有点作用, 可一但车停下来短暂休息时, 极有可能就被推下车。苏梦萦饿了一天多没吃过东西了，再早之前也就勉强啃了小半个馊掉的窝窝头。 　　她觉得自己现在没生病没倒下, 完全是凭着一股子气在支撑。 　　可是到底能支撑到什么时候, 她也不知道。 　　上海……真的比她想象中的要遥远。 　　苏梦萦头微微依靠在木箱上, 在火车行进的咣当咣当之间慢慢闭眼小睡一会儿。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苏梦萦一下子就惊醒了，一眼就看见了沾了草屑和尘土的小半颗馒头正依靠在她的脚边。 　　苏梦萦捡起来, 单手撑地探出去一些看看是谁给的，但却没人看向她，唯一看过来的是靠在一边用帽子做扇，慢慢扇风的三角眼。苏梦萦和他对上眼，第一时间就看见了他脸上的嫌恶和不屑，忙缩了回去。很小心很珍惜的啃着双手握着的馒头。每一口都咀嚼很多遍，直到那一口完全在口中化掉，才吞咽下去。借着这样的方式试图多欺骗一会儿肚子。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大站，所以必须这样省着吃，才不至于还没到地方就因为没吃的而饿死。所以仅仅吃了三小口，就珍惜的塞进衣服里隔着最里面一件小衣藏着。绝对不会再犯之前扒火车时不小心弄掉那个窝窝头的错误。 　　怀里揣着小半颗馒头让苏梦萦又踏实了一分，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重新靠着箱子。慢慢闭上眼睡觉。 　　——饿的时候，睡觉是最简单的方式。 　　但苏梦萦并没留意到，当她缩回缝隙里的时候，三角眼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用帽子做扇的手也顿住了两秒。 　　……刚才，苏梦萦左手支撑在地上，重新缩回去的时候，脏兮兮的外衣下，露了一点点隐藏在里面，依旧干净洁白的衣料。 　　三角眼，偏了偏头。 　　————————————————————————— 　　苏梦萦再惊醒是因为听见了和已经逐渐熟悉的火车嘈杂声完全不同的声音。她现在只有一个人，就算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伪装也不敢完全放心，所以能让人不注意就不注意，能低调就低调，除非是实在没办法了才露下爪子。 　　……现在回想当初自己敢在朱丽燕打了她一巴掌的瞬间，马上不客气的回击，除了是当时怒气上头外，更多的还不是被人宠着，所有有恃无恐？ 　　而再看眼前。 　　苏梦萦心中苦笑，突然觉得人着实不能太过于得意，不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天意和意外教重新做人。 　　此刻警觉的一睁眼，就和手指距离苏梦萦脚边的馒头还有几厘米距离的少女对上眼。 　　——那是一颗新的小半颗馒头。因为之前没吃完的，还在苏梦萦怀里。 　　对方似乎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醒来一般，和苏梦萦对上眼的瞬间愣了一下的同时还吓了一跳。 　　下意识的就朝旁边看了一眼，看向三角眼在的方向。然后脸上表情一松，重新转过头来时就将苏梦萦脚边的馒头拾起来，微向前探身，放在了她的膝盖上，冲苏梦萦微微一笑，悄声开口，“吃吧。”然后又看了旁边一眼后，悄声离开。 　　苏梦萦等对方消失在视线内后，才慢慢低下头看向自己已经握在手里的馒头，低头凑近嘴边咬了一小口，慢慢咀嚼着。 　　嚼着嚼着，嘴就停了下来。接着模糊不清的光线，几滴眼泪从故意弄乱，蓬头垢面看不清上半张脸的脸颊上滑落，滴落在她脏兮兮的手上、馒头上。 　　含着食物的唇动了动，带了些小倔强的抹去眼泪后，大口的咬了口馒头，努力咀嚼。 　　——————————————————————————————- 　　宋家偏僻小花厅，即便已经是深夜依旧灯火通明，宋意坐在沙发上双手交叉呈金字塔状，双眼紧闭，侧脸腮帮子微微用力抽动。 　　——他上一次来的时候，是宋珩之坐在这里，而他和大哥则站在面前。 　　现在他的面前跪着的，是宋家手下从乡下好不容易挖出来的，当初去追苏梦萦一行人，还没回城就听见风声藏起来的烟馆打手，根本不需要打，一被送到宋意面前跪下后，就一五一十的将所有知道的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现在正跪在哪儿，瑟瑟发抖的等宋意开口。 　　苏予然被一个小姑娘搀扶着扒上了恰好经过的货运火车，而另外一个却在引开他们的时候，被逼无路跳了江。 　　……跳了江。 　　宋意感到太阳穴一阵一阵的跳着胀痛。后槽牙咬得死紧。 　　——他很想说服自己跳江的那个是小花儿，但宋意非常清楚，苏予然伤了条腿根本没法自己走，能顺利扒上运行中的货运火车，要的力气并不小。 　　他的小姑娘……根本没这个力气。 　　交握的修长手指相互用力到骨节泛白，想在给自己用夹刑一般。 　　可同样的。……苏梦萦也并不会游泳。 　　胜算、存活的几率，宋意根本不敢去计算。 　　急促的电话铃声突然在寂静到低气压几乎快要实质化的厅内响起，阿大快步走过去接起电话，只在听完对方的话后说了一句“知道了”就挂断电话转身看向宋意，“三少，大少醒了。” 　　宋意长身而立，一面大步向外走的时候一面淡淡的丢下一句话—— 　　——“断了他的手筋脚筋，挖眼割舌刺耳后送到白家去。” 　　头也不回，对身后的哭嚎和哀求充耳不闻的出了小花厅，并对阿大交代，“马上派人沿着那辆货运火车和江沿岸找。” 　　“是。” 　　宋意弯身上了车，眼下有淡淡乌青，但眼里却有刺骨刀锋，犹如一把已经出鞘悬在众人头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劈砍下来。 　　一股压抑在黑暗中的暴虐。 　　车行驶出宋家大门，宋意的脸隐在黑暗里后，他才慢慢仰头靠向椅背，暂时闭一闭眼。 　　头痛欲裂的将某个即将成型，已经压抑到快要迸裂出来，将他整个人都能撕碎的可怕念头努力的重新压下去。 　　不愿去想。 　　不敢去想。 　　他的小姑娘总是能逢凶化吉的。 　　……一定能的。 第97章 呶呶呶 　　等少女再来给苏梦萦偷偷送馒头的时候, 她看看手中的馒头, 再看看少女后轻声说了声“谢谢”。 　　真诚且感激。 　　少女冲她笑了笑, 又先扭头看了看三角眼在的方向后，略好奇的看着苏梦萦, 有些迟疑的开口, “你……这个真不是花柳病？”她指指苏梦萦手上半鼓起的红包, 问。 　　苏梦萦随着她的眼神看了一眼后, 缓慢的摇摇头，头发遮住上半张脸，只露出圆润光洁的下巴, 唇瓣微微轻抿着，略显紧张和无措。 　　像和大猫走失，正对周围充满了无措飞着耳朵的猫崽。 　　看了令人心生怜惜。 　　“那你去上海真的治得好？”少女好奇开口。 　　苏梦萦又默默的点了点头。想了想后，开口搭讪, “你们是去哪儿呢？” 　　“也是上海。”少女笑眯眯的说, 但又看了看三角眼的方向后, 悄声, “他是我们村儿混的最好的堂叔，听说上海人一角钱掉在地上了都不会去捡的。”少女顿了顿, 微微咂舌, “你说他们得多有钱啊……要真是这样我都想去扫大街了。” 　　苏梦萦听了, 忍不住笑了笑。 　　“哎？你在上海的叔叔是做什么的？”少女一脸好奇，像是寻常人家的闲聊一般。 　　苏梦萦藏在乱糟糟头发下的眼睛游移了一下，低头咬了口馒头, 借着慢慢咀嚼的动作做掩饰，顿了一会儿才慢吞吞开口，“其实我叔叔也就是普通人家，很多年没见了，不过听说在上海做着小买卖，所以就去投奔他了。” 　　“哦……”少女点点头，同情的看着苏梦萦，“家里没人了是吧？我和你一样的……” 　　安慰的话还未说完，就被苏梦萦打断。 　　“不。我家的人都好着的。”苏梦萦认真的看着少女，很郑重的回答，“我爹、我舅舅、二叔、小花儿。……还有我哥哥，都好好的。” 　　“这样啊……”少女笑了笑，点点头。又看了眼旁边后，重新扭头冲苏梦萦小声，“你慢慢吃，别担心，吃完了我再给你拿来。我回去啦。”最后一句话几近气音。 　　苏梦萦点点头，微微抬头的时候露出了那双一直遮掩在乱发下的小鹿眼。让原本准备起身的少女见了，微愣了一下才冲她勾了勾嘴角，离开。 　　只是悄悄往回走的时候眼里带了点其他神色。 　　——那双眼睛，……可真像她的小妹妹啊…… 　　走至车厢另一侧的角落，席地而坐。侧身头靠在车厢壁假寐时，旁边热烘烘的令人感到生理性反感的气息靠了过来，在距离她很近的位置停住，暧昧得很。 　　“大侄女儿，问到些什么没了？”三角眼压着声音，凑在少女的耳边问。嘴唇再近一点点，就要含上去了。 　　少女闭着眼，强忍着从耳背冒出的鸡皮疙瘩，和浑身恶心引起的反胃感，深缓的呼吸后，头也不回的闭眼淡淡开口，“没有。她挺谨慎的。”顿了顿后才又像是闲话家常般的开口，“你别忘了你还要把我卖个好价钱的。” 　　听了这句话后，正揉捏着少女浑圆臀部的手，才颇为遗憾不舍的移开。拿开之前还不忘捏了捏，带着某种强烈的暗示意味。 　　直到确定身后的三角眼今天不会再动手动脚后，少女才又继续开口，“不过她说她那个确实不是花柳病。” 　　三角眼听了，压着声音嘎嘎笑，“那感情好，前面就是连云港，又能赚个外快了。”顿了顿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自言自语，“到时候我得看看她身上有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才行。” 　　少女听了，只闭着眼假装已经睡着，等身后的恶心热源消失后才又过了一会儿，慢慢睁开眼。看着皎洁的月色带着树影不断的从未关的车厢门内一闪而过。 　　过了很久，才在火车的响动中重新闭上了眼。 　　——这一切都是各自的命。 　　……天意。人祸。只希望……明天到连云港后遇到的走私船别太远。 　　————————————————————————- 　　白家 　　凄厉刺耳的尖叫声从深夜中穿来，比夜宵的叫声还要可怖几分。但守在白家的宋家下人只是不耐烦的翻个身，闭着眼摸索到枕巾后，直接捏了枕巾边角塞进耳朵里，呼口浊气后继续睡。 　　这一系列动作做得异常熟练，实在是因为这几天这位现在已经唯一活着的白家人，几乎每天都要这样不分昼夜的吊嗓子。刚开始他们还会因为她的各种寻死觅活而战战兢兢，就怕出了什么事导致没法向大少、三少交代。 　　谁知道三少在知道后却只轻描淡写的说了句“别管她”后就真的不再在意。甚至这几天还时不时的朝关着白伊槿的卧室里丢那么几个人，就像是在“鼓励”她发出更加凄厉恐怖的尖叫一样。 　　比如刚才又丢了个除了会喘气外，已经完全废掉的废人进去。 　　那手段……啧啧啧…… 　　宋家下人在完全陷入睡意中时，抱着被子微微打了个冷战。 　　——为三少的手段。 　　——————————————————————- 　　白伊槿连滚带爬的从床上下来，中途的时候还被床单绊到脚，直接摔到地毯上，手掌、手臂和手肘顿时一片火辣辣的疼，但现在她哪儿顾得上这些，手脚并用的打开衣柜爬进去后，从里面把门关上，圈在里面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试图平复剧烈的呼吸。 　　周遭黑暗一片，但除了自己的呼吸声外还有外面悉悉索索的攀爬声和不似人的嘶哑哀嚎。 　　光听声音，就像被斩断了四肢只能靠着蠕动才能行动的怪物在五感尽失的世界里，试图找到活的东西，然后不管不顾的依附！融入！像吸血虫一样从你的表皮钻进去，吞食你的血肉，和你共生。 　　——那是宋意短短这几天内丢进她房间的第五个被做成人棍的打手了。 　　她努力平复着呼吸，但带着恐惧的眼泪却止不住的流下来，她才生产完根本就得不到好的休息。孩子在出生的那一刻就被抱走，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也不知道。 　　刚开始通过用死来威胁还有些效果，但后面就突然完全没了，甚至开始不断的丢外面的那些东西进来。 　　有些人熬不住哀嚎着死掉了，她就只好躲在角落里强迫自己不听不看不想，直到宋家的下人进来送三餐的时候顺便把尸体拖出去，她才连滚带爬的靠近吃的狼吞虎咽，再也不敢像刚开始的时候那样将吃的砸掉了。 　　因为白伊槿很清楚。现在的宋意已经疯了，他巴不得把自己给这样折磨疯，或者弄死。 　　但是不可以！ 　　她的未来是“从此以后和阿琸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她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让宋意得偿所愿？ 　　对。她要坚持……坚持！坚持到阿琸醒了，就可以了。 　　白伊槿用手抓着饭菜，一把把的往嘴里塞，蓬头垢面不说，身上还残留着生产后未完恶露的腥臭味道。这样的情况下房间里的气味怎么会好闻？就连按时送三餐的宋家下人踏进来时都忍不住凭着呼吸。 　　但白伊槿却双眼直勾勾的不断往嘴里塞着饭菜。如果仔细看，会发现她的瞳孔一直在小频率的左右晃动。 　　距离崩溃，也只有一步之遥。 　　医院方面关于宋琸的治疗问题已经大致上解决，宋意硬生生从原本已经谈得差不多，就差最后定锤的港都方面把德国医院的分点，从港都变成了北平。再过两天，德国的主要队伍和医用器材也将抵达，刚好赶上给宋琸进行治疗。 　　而沈敬亭和苏爹方面也病情稳定，比起沈敬亭，苏爹则还得卧床休息。 　　但好在宋意终于从沈敬亭口中得知了他和苏予然约定的地点和方式，连忙加派了人手赶赴上海，避免中间出什么纰漏，但暂时瞒下了苏梦萦掉江水里的消息，实在是以现在苏爹的身体状况，经不起任何打击。 　　希望…… 　　宋意缓缓闭眼，只等另一鞋落地。 　　—————————————————————————— 　　连云港，也被称为港城。与朝鲜、日本隔海向望，北平城外的江水最后就是从这里进入渤海。同样的，北平想吃各种海味也是从这里运入。 　　苏梦萦第一次到连云港最大的码头，是被装进箱子里的形式出现的。 　　昏昏沉沉，连点力气都没有，只能被那几个少女装进箱子里，由三角眼带着，等了一会儿后以两元钱的价格卖给了另一个人。 　　偏偏这个过程中，那些精壮的汉子，和中年大妈都看在眼里，却没一个人站出来帮她说一句话。 　　苏梦萦被迫蜷缩在箱子里，浑身都没力气，但眼泪却顺着眼角流下来。 　　……她觉得自己像个畜生。 　　苏梦萦努力的睁大眼，试图开口大喊“我有钱！我给你们钱！我买我自己！”，但最终也只是蠕了蠕嘴，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而站在她面前，显得高高在上正围绕着她讨价还价的两人，也在她的视线里变得像万花筒一般。忽大忽小，变形扭曲。 　　努力的想听清他俩的谈话，但大部分传进耳朵里都是朦胧的响动。勉强听见“卖”、“上海”、“香江”等句子。其他的就实在听不清了。 　　“行吧。一元五就一元五！”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后三角眼咬牙答应，但对方准备“提货”走人时却被三角眼笑嘻嘻的拦下，冲对方说了句“等等，我帮你检查检查货。”后，朝之前一直和苏梦萦套近乎的少女使了个眼色。 　　对方就木着一张脸走过来，朝箱子里的苏梦萦俯下身，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一阵摸索，知道摸到一小块长方形的玉石物体后，又在手即将离开时，摸到了苏梦萦放在外面一层夹层里的一元零钱。 　　看着那张明明没了神采已经迷糊却始终不肯闭上，试图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只能哀求的看着她的小鹿眼。沉默了一下后，只拿了那块长方形的玉物体，从苏梦萦衣服下抽出手时以极快的速度藏到自己的衣袖里。重新站直身后面无表情的摇摇头，“没有。” 　　“怎么可能。”三角眼不信，刚上前一步，准备自己搜。手还没碰到苏梦萦，钱已经砸到他脸上了。 　　站他面前的买家皱着眉一脸不耐，“老子哪儿有那么多时间跟你磨蹭？要么现在拿着钱滚，要么老子不买了。” 　　三角眼听了，手马上缩回来，点头哈腰的将地上的钱捡起来后离开。 　　少女跟在三角眼身后，最后看了那口被买家叫了手下来封箱，就搬上船的箱子后，转身离开。 　　———————————————————————————— 　　之前的那辆运货火车已经走了，所以三角眼带着几个少女重新又扒了一辆，上去后往旁边一坐后一面扇着风一面啐了口唾沫，“妈的，居然忘了自己搜一遍。”说完抬头看向少女，“你真没从她身上搜出东西来？” 　　少女摇摇头。 　　三角眼见了，继续一遍扇风一遍骂骂咧咧了。少女从未骗过他，所以他这次也就信了。 　　火车不断前行，少女靠在一边心情莫名的郁郁，时不时眼前就会晃过苏梦萦那双眼，但想一想自己又能怎么办呢？ 　　在这个世道，很多时候人都是身不由己的。 　　等到了上海…… 　　少女、三角眼，以及其他几个在路上说说笑笑畅想去上海的大街上扫大街的小姑娘们。生命就静止在了这一刻。 　　轨道变道太慢，导致另一辆只有火车头的火车撞向这节车厢时，少女最后想的，却是临死都没看一眼从苏梦萦身上搜出来的是什么。 　　——————————————————————————- 　　苏梦萦站在码头，茫然四顾。周围是扛着大包小包，对未知的未来充满了期望的眼神。 　　他们相信只要在香江，自己肯吃苦，就一定能凭借着一双手挣出属于自己的一片天来。 　　这也让苏梦萦的孤苦无依，不知所措，在其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刚才她在船上，用她自己的钱给自己赎身的事，不少人都看着，所以现在下了船，看着她这幅模样，就有大妈打扮的人物暂时停下了脚步看向她，叹气，“走吧妮子，这艘到香江的船就这一条啦。荣家最近斗得厉害，听说港督也掺和了进来。听人说啊……这几年没消停之前，是要锁海咯~” 　　苏梦萦脑子一翁。她终于知道违和感在哪里了。 　　一把拉着大妈，直勾勾的看着她颤抖着声音问，“大娘……这里是哪儿？” 　　“香江啊？”大妈一脸莫名，“就是港都啊。” 　　港都。香港。 　　苏梦萦终于忍不住，脚一软，跪坐在地，看着大海嚎啕大哭。 第98章 听听听 　　连云港火车站发生的事故原本并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年头, 因为一些事故死几个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从货运火车上发现的已经烧得已经全部炭化掉的尸体？ 　　不过是几个没钱的穷鬼想要扒火车去沿海谋条生路而已, 现在死在路上，也只能说句运气不好。 　　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的。无论你对未来有各种畅想和规划, 也抵挡不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突如其来的天意和人祸。 　　遇见了没法儿避开的, 也只得认命。 　　负责收拾现场的警察厅巡佐站在一边眯着原本就不大的眼睛, 看着乱七八糟的现场, 叹了口气后又最后嘬了口烟，这才扔掉转身准备给手下的人打个招呼，就先去找个地方睡觉。 　　反正也没啥事儿, 说穿了也不过是维持一下现场避免有人闹事什么的。但别说闹事了，就连当地的报社媒体都只是想当随意的拍了两张照片，然后就收拾了东西走人，这架势一看就知道这件事最多也就在明天报纸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有这么一张照片, 再配个“货运火车变道不及时导致相撞”这样的字眼而已。 　　所以他一点都不觉得会有什么不得了的意外。 　　——直到下属在他睡到一半的时候把他叫醒。 　　“头儿？头儿。” 　　“怎么了？”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帽子下传出来, 他一面伸手拿开挡脸的帽子, 一面睡眼朦胧的眯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附身叫他的下属，“收工了？那回吧……” 　　“不是头儿, 收拾现场的人找到了这个。”下属将用手帕垫着的玉石递给他, “我哥在民国银行上班, 我见过这个，是在银行里有上千元存款的人才能得到的，由银行篆刻给客人的取、汇印章。” 　　上千元？！ 　　被叫头儿的巡佐顿时坐了起来, 隔着手帕从下属的手里接过来，眯着眼仔细看了这枚已经只剩半截，上面充满了龟裂纹路的印章，只是印花已显得模糊，一时难以让人辨认。 　　“这是从……不知道那具断肢的衣袖内袋里找到的。”属下说。 　　宽袖的民国服饰都会在两只袖口处上方缝制个小内袋，方便装些小东西。火车头撞向货车厢时，同时引起了锅炉的爆炸，所以原本在车厢里的人不仅仅是烧得没了人样，就连尸体都是残缺的。 　　“赶紧送回去找人验，看看是谁的。”巡佐将印章连着帕子重新递给属下，自己也跟着站起来，“我在这儿守着，让处理现场的人小心点，你回警察局去找局长把这事给说了。” 　　“是。”下属答应后，拿着印章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家头儿，“这印章许是那群人偷的，老大你这……”后面的话他并未说完。 　　这种印章的玉石材质中上，磨平了印花拿到典当行去也值几元钱。 　　“你个愣头青。”头儿瞪属下一眼，“你没听见这几天大家茶余饭后聊的事儿啊？” 　　“……啊？” 　　这副表情让头儿又无语了半响，“你说你哥在民国银行也是消息灵通的地方，怎么就没给你念叨过呢。”虽抱怨，但还是花了几分钟的时间给他说，“北平宋家的事儿闹得这么大你不知道？宋先生那边才爆出去世的消息，第二天整个北平城原本猫儿着的毒贩子就闹腾起来了。我听说，北平警察厅还被围了几个小时，逼得同样被堵在警察厅的厅长还打了电话给隔壁城，叫增援呢。” 　　头儿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宋大少这一年多把人逼得太紧，老爷子突然去世，这对那群亡命之徒来说可是天赐良机啊，当然就趁这个机会下手了。反正都是死，拉个垫背的也不亏不是？” 　　“这上面位置换人坐，人心总是要浮动一段时间的，不就让人钻了空子了嘛？这不？大少，还在医院躺着呢，结亲的白家也销声匿迹了，和三少订了亲的人家，都没被放过。” 　　“那也和现在的事扯不上关系啊。”愣头青属下一句话堵得头儿翻白眼儿。 　　“因果关系！因果关系！”咬着牙顿着音调抽打属下的肩背。啪啪啪的，一点儿不留手。反正皮糙肉厚。 　　“这辆火车是从北平方向首发过来的，又突然从死人堆儿里扒拉出来这个印章，前两天北平城内才出了大事，你随便串一串也能猜个大概吧？” 　　愣头青挠一挠被打的地方。默默看了头儿一眼。 　　“再说昨天北平那边才来了电话，叫沿路留意着，哎……我这心里啊……”头儿摇摇头，后面的话懒得说了，朝属下挥挥手，“不说了，赶紧的把这东西送去，快点儿查出是谁的印章。” 　　“是。” 　　————————————————————————————- 　　哭累之后的苏梦萦终于慢慢的站起身，擦着眼泪跟着从同一条船上下来的人们前行。 　　她的脑子浑噩一片，又累又饿，恨不能就这样倒下去算了。可是现在的孤苦无依，身边没有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时，她也只能疲惫的深缓呼吸后，告诉自己要坚持。 　　能回去的。……一定能回去的。 　　苏梦萦再次停下脚步，扭头看向大海的方向，最后再看了一眼后，借着双手交握于胸前的姿势，暗地里摸了摸她还剩了十元大洋的贴身衣物。扭头加快脚步向前，去追赶刚才停下来好心和她说话的大娘。 　　她会回去的。 　　一定会！ 　　————————————————————————————————————- 　　宋意盯着阿大手上那仅剩了一半的印章，呼吸微微急促，自然垂放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 　　过了好久才终于张口，艰难的挤出声音，嘶哑的问，“你说，……这是谁的？” 　　“……”阿大听了，看着宋意张了张口后，却又什么声音都未发出的重新低下了头。垂着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意慢慢的从阿大的手上接过那枚印章，明明心里已经明白，可却始终不肯正视。知道手翻转，清楚的看见上面的印花。 　　……怎么，呼吸的？ 　　宋意想弯下腰，撑着膝盖大口呼吸。等脑子里那个正尖锐嚎叫的声音消失后再重新站起来。 　　但由始至终，他都站得笔直，只是保持着拿着印章的姿势，面无表情的垂着眼。 　　“医院方面……”宋意张口问。 　　“已经派人去通知了。”阿大低声开口，“接苏予然先生的人，也已经在回程的路上通知到了。”阿大顿了顿，抬眼看了眼宋意，“估计……现在已经在去连云港的路上了” 　　宋意狠狠闭眼。 　　“……走。” 第99章 呤呤呤 　　宋家三少到连云港的消息。直到他进了城, 车都停在警察厅后, 坐在里面的人才知道消息。 　　连忙迎出来, 还未出厅就远远看见阿大拉开黑色轿车后座，宋意从后座躬身下来, 一抬眼, 眉梢眼角, 全是冰渣子。 　　握了手后, 厅长还未说什么客套话，宋意已伸手掌心朝向他凝眉沉声，“厅长, 改日再续，我今天来。”宋意顿了顿，艰难开口，“……是想见见你们找到这枚印章的……遗体。” 　　厅长听了, 看看随行的左右手, 神情有些尴尬和难言。犹豫的时候是旁边的副手帮忙开了口, “三少, 见是没有问题的，即可就能带你去。只是希望, 您能有点心理准备。” 　　宋意听了, 眼角细微的抽搐了一下, 继续安静听他说。 　　“事故现场极其惨烈，我们最后从火车车厢中找到的，……也并不健全。” 　　宋意听了, 神色沉沉。 　　“另外。”副手又说，“我听停尸房的人说，在您之前，也就几分钟的时间，已经有其他人进去了。” 　　“好像也姓苏，其中一位还是同行。” 　　宋意慢慢闭了闭眼。 　　——————————————————————- 　　停尸间是个非常寒冷的地方。推却了带路人，宋意只带了阿大前行。 　　长长的走廊和医院很像，可是却有着医院没有的刺骨寒冷。宋意以前觉得自己在手术室外面等待的时候，已经是令人难以忍受的安静了。却没想到今天在这里品尝到了比医院还要安静的死寂。 　　锃亮的皮鞋在最后一扇门前停住，顿了很久后宋意才缓慢的推开。 　　里面只有苏爹和沈敬亭两人。 　　门推开。只有扶着苏爹的沈敬亭转过头来，他左眼的伤还未好，用纱布遮着避免感染。可似乎并没有什么用。 　　因为虽然他完好的右眼虽没流泪，但遮着左眼的纱布上却隐隐有红色血渍浸透出来，左脸脸颊上也残留了一条血色的泪痕。 　　……证明他刚在也落了泪。 　　反观苏爹，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略显呆滞的看着抽屉式的箱子，似乎在努力辨认里面的人是不是自己的宝儿。很专心、很认真的看，就连宋意来了也没任何的反应。 　　只是里面的人……连个人形都没有了，唯一完好的也许就是那条重新被封上的左臂，哪里看得出来这是不是自家的宝儿呢。 　　苏爹看着，眼里带着沉沉的哀伤。几次像伸手摸摸里面的人，……却怎么都抬不起手来。 　　似乎他所有的力气，已经在硬撑着自己到了连云港，走到这里，当箱子拉开的一瞬间就全部消失了一样。 　　好在有沈敬亭强架着，不然他也许连站的力气都没了。 　　“你来做什么。”沈敬亭瞪着宋意，即便现在暂时只有一只眼能视物，也并未让他眼里的愤怒、憎恨和后悔少半分。 　　宋意站在原地，……在看见这两人后好像他浑身的力气也全部消失了一般。 　　过了半响，他才艰难的开口，“……我来看看她。” 　　看看他的……小姑娘。 　　“滚！”沈敬亭一声压低了声音的断呵。气得浑身发抖的瞪着宋意，“宋意。我感激你救了我姐夫。但今天我宋家落到这个样子，全败你宋家所赐！”沈敬亭慢慢的红了眼，犹如困兽。哽咽着。 　　“我们家的小姑娘……因为你们宋家，就这样没了。” 　　“宋意。我苏家现在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你宋家。”沈敬亭努力压制脾气，却忍得胸口疼痛，浑身发抖。 　　连带着被他搀扶着的苏爹也跟着微微颤抖了起来。只是他并没有像平时一样扭头就冲沈敬亭竖着眉毛就吼一声“小王八蛋！你抖什么抖？！”之类的话。 　　仔细看，会发现苏爹的两鬓，花白了许多。 　　颓唐而显出老态来，浑身没半丝鲜活气。 　　宋意站在哪儿，微敛着眼任由沈敬亭把那些剜心的话往他身上扔。虽痛得他嘴唇泛白，但却又觉得快意。 　　——至少他还能感觉到痛。 　　等沈敬亭强压着嗓子，像是不愿意“吵醒”苏梦萦一般冲宋意说完后，宋意这才垂着眼慢慢开口，“我就看她一眼，看完……我绝不打扰苏家。” 　　沈敬亭还想说什么，却被停尸房外面传来的声音打断。 　　——“有心了宋三少。” 　　温和斯文的嗓音，但语气里却带了讥讽和寒霜，伴随着轻微的木击声，在小花儿暂时松手不搀扶他，再次由外停尸房的门时，出现在里面的四人眼前—— 　　苏予然和小花儿。 　　沈敬亭完好的右眼慢慢扫过苏予然右手撑着手杖，在小花儿的搀扶下，从容慢慢踏进来却明显伤势未好，显得略跛的右脚。薄唇抿得更紧。 　　苏予然向前走了几步后才站定，侧身看向宋意，双手放在手杖上支撑住淡淡却冰冷的再次开口，“看了如何，不看又如何？不会让你心安一分，亦不能释怀片刻。既然结果都一样，你又何必要看。再说……”苏予然闭闭眼，重新睁开后眸子清冷的看着宋意，“……她不会想让你看见这样的她的。” 　　宋意木然，慢慢抬眼看向一点儿都看不见内里情景的箱子，原本什么都没有的空荡荡眼里，逐渐浮上哀求之色。他张了张口，试了好几次才终于发出声音来，“……我只是想看看她，一眼就好。” 　　阿大站在宋意身后，也像是被从宋意身上传来的绝望传染了一般，眼里逐渐蒙了一层薄雾。 　　沈敬亭和苏予然听了，不再言语，但神情和姿态都是强势的不给半分余地。 　　悠长的叹息从苏爹口中发出。这口气叹出来后似乎把他最后一点生机也给探没了似的更显老态。苏爹在沈敬亭的搀扶中，慢慢的转过身来，左手扶着箱子，看向宋意。半响后疲惫且没有半分生机的开口，“你回去吧。宋意。” 　　“我当年救你父亲，就算现在回想，也并不后悔。也从来没想过要你宋家半分报答，原本想着等你回国了找个时机也就给你父亲提一提。取消这门亲事的，只是后来，……我家宝儿对你意，你也亦然。也就没说什么。” 　　苏爹微微闭眼慢慢摇了摇头，半响后才艰难开口，语带哽咽和哭音，右手扶着箱子边缘，左手微遮挡了微侧开的脸，明显不想让人见他此刻失态的样子，但浑身却止不住的颤抖，似乎要是没有沈敬亭扶着，也许整个人都会瞬间伛偻下去，悲怆而出。 　　“我苏家从不求大富大贵，……只图个喜乐安康啊宋意！” 　　宋意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似的，终于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双眼充满了血丝。 　　而苏爹的话还在继续。 　　“我知道错不在你们，更不在我们，但这个坎儿，没人过得去。……算了吧……你我宋苏两家，前事种种，全一笔勾销。”苏爹遮着眼，艰难摆手，“从今开始，我们……就此别过。” 　　“……好。” 　　宋意的声音空洞得很，像是被人抽空了一般。只是盯着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木箱，慢慢的红了眼眶。 　　“我走。” 第100章 咒咒咒 　　等宋意和阿大离开, 脚步声也渐行渐远确定无人后, 苏予然才由小花儿扶着, 慢慢转身，朝木盒走去。 　　沈敬亭扶着已经呜咽痛哭的苏爹, 只能向自小长大的兄弟投去一眼。 　　小花儿是和苏予然一起看见箱子里的遗体的。只一眼之前一直崩着没有流泪的小花儿就落下泪来, 低着头实在不忍心再看箱子里面的遗体一眼。她甚至无比的后悔当初听从了苏梦萦的决定。 　　苏予然也白了脸, 但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后伸手探向盒子里, 片刻后慢慢的将手收了回来，差点站立不稳。 　　但他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沈敬亭却看在眼里，顿时伸出几分期许来。哑声开口, “予然？” 　　苏予然闭了闭眼，看向沈敬亭，肯定的回答，“这不是梦萦。” 　　小花儿抬起头来, 苏爹也止住了哭声, 抬头看向苏予然, 并将手伸向他急急询问, “予然？！” 　　苏予然握住苏爹的左手，用力的握了握给予肯定, 又朝沈敬亭和小花儿保证的点了点头, 再次说, “她不是。” 　　顿了顿，解释。 　　“梦萦的左肩上，应该有枪伤。” 　　“那……”苏爹看看三人, 像是在寻求肯定似的反复问道，“宝儿还活着？宝儿……还活着？！” 　　三人流着眼泪连连点头。 　　“姐夫。”沈敬亭握着苏爹的另一只手向他保证，“你放心。无论需要多少时间还是精力。我一定会把宝儿找到带回来的。” 　　——一定会！ 　　当年那一枪，现在却成为了确定苏梦萦是否还在人世的关键。 　　不仅仅是让苏家没有想到。相信就算是白伊槿，也万万不会想到吧？ 　　“不可能！！” 　　这几天一直被关在白家的白伊槿被人从房间里拖了出来，然后像拖一只死狗一般被丢上车，带到宋家。宋意的面前。 　　她跪坐在地，浑身脏兮兮的，蓬头垢面。哪里有半点昔日白家大小姐的样子。 　　她想向后倒着爬两步，但却又被阿大用枪抵着头，根本退不了。 　　宋意坐在她面前不远的沙发上，浑身都是酒味。但除了衣料微皱，眼睛通红几近滴血外，却并无半丝醉态。 　　他看着白伊槿，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白伊槿在宋意的眼神下忍不住瑟瑟发抖，吞咽了一口口水后声厉内荏的厉声，“宋意！你不敢杀我！阿琸好了后……是不会放过你的！” 　　宋意听了，似乎又没听见。过了一会儿才微偏了偏头，像是把刚才灌进了耳朵里的话给倒出来，双腿大张，身子前倾，双手枕在腿上看着白伊槿，“你孩子已经生了，我宋家也有后了，……你没用了白伊槿。” 　　“不！”白伊槿惊恐的看着宋意，“阿琸需要我！他爱我！宋意！你要是杀了我阿琸会杀了你的！你不可以杀我！” 　　——“阿意想做什么都可以。” 　　沉稳内敛，但有些虚弱的嗓音惹得在小花厅里的三人齐齐朝紧闭的门口看去。 　　门开。外面是坐在轮椅上，身后跟着阿左和阿右的宋琸。 　　白伊槿脸上是狂喜，连忙朝宋琸手脚并用的爬去，口里不断的说着，“阿琸！？我就知道最后的胜利者会是你的阿琸！快！快杀了宋意！阿琸……我们的孩子在他手上！我白家……你快杀了他帮我报……” 　　……咦？ 　　“仇”字还未说完，白伊槿的手还差一丁点儿就碰到宋琸的手，额前就被一只抢抵着，没法再前进半分。 　　宋意坐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只微偏了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宋琸拿枪指着白伊槿的头，眼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恶心，看着白伊槿，微勾着笑，“你太脏了。” 　　“我不想——你碰到我。” 　　白伊槿睁大了眼，眼里满是迷茫和懵懂，但瞳孔里却清晰的倒映着宋琸半点不掩饰的眼神。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慢慢的升了上来。 　　她看着他，疑惑的喊了一声，“阿琸？” 　　话音刚落，看着宋琸的眼里却滑下泪来。 　　———————————————————————————————— 　　小花厅在宋琸带着阿左、阿右进门后重新关上。 　　阿大收了抢，走至宋意身后站定。既然“宋先生”已经来了，自然这里就不需要他了。 　　白伊槿要是现在还不清楚是怎么回事，这二十年就白活了。她只是不肯相信宋琸真的会这么对她。 　　她啊？！她不是别人，她是白伊槿啊！！ 　　白伊槿！！！ 　　“阿琸。别闹了……”她强笑着，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指着宋意，又像是张皇的想转移一下注意力，或者说……继续欺骗自己，“哦！你快叫宋意把宝宝交出来。阿琸，我生了个小男孩儿，以后，他一定会很听话很可爱的。你快叫宋意把我们的孩子交出来！” 　　宋琸听着，靠放在轮椅扶手上原本轻轻敲打的手指此刻顿了顿，微挑了眉看着白伊槿微微一笑，“我们？……的孩子？” 　　宋意听到宋琸的口气，抬起头来。 　　宋琸依旧似笑非笑的看着惴惴的白伊槿，“那是你的孩子不假。……却不是我的。” 　　“……什么？”白伊槿呆了很久，才很小声的反问。像是大声了会惊碎什么东西一样。只是眼泪却有了自己意识一般的夺眶而出。 　　“我和你上床，永远都是看不见彼此的情况。你难道就没一点怀疑？”宋琸看着白伊槿，手指轻点，欣赏她脸上逐渐出现的裂痕。语气轻松，但眼底却充满了恨意。 　　他恨！他恨自己居然没察觉到白伊槿的野心居然比想象中的大不说，还因为小瞧她竟然让她有机可乘的给父亲下了药！ 　　而这件事，是他醒后宋意才告诉他的。 　　——原本在葬礼那天，宋意就想告诉他，却没来得及。 　　宋家即便势力再大，但首先也是商人。即便白家暗地里有在走私烟土，但这东西在两三年之前也不过是对所有人来说稀松平常的东西。就像抽烟一样的寻常，即便现在，听说港都也还未完全将烟土列为违禁品。 　　宋琸现在好恨他自己错误的将白家用了正常商场的手段。 　　当年父亲对于他自以为是的评价实在过于一针见血。但宋琸却万万没想到他的成长会付出这么承重的代价。 　　他勾着唇，嘴角抿着冷酷和狠毒，“你的孩子不是我的。……是阿左的。” 　　不仅仅是白伊槿，就连宋意，以及阿大、阿右都朝阿左望去。 　　他当时在丧礼上奉宋琸的命令开车去送沈敬亭和苏爹，路上同样遇见埋伏差点被乱刀砍死，也是这两天才能下地。 　　此刻所有人望向阿左，他却依旧没什么表情，似乎现在说的事情和他没任何关系一般。 　　“不！”白伊槿尖叫，“你胡说！” 　　“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是不是在胡说。”宋琸从来懒得争辩这些，只瞧着手指继续淡淡开口，“孩子阿意去连云港的时候，我已经叫人把孩子交给阿左了。那是他的亲骨肉，怎么处理都由他来。” 　　说完，微微偏头，和其他人一起看向站在他身后侧的阿左。 　　“先生放心。”阿左微微一颔首，“他不会成为未来宋家的威胁的。”顿了顿后又说，“……我已经亲手把他给溺死，确定断气就丢上山了。相信现在应该连尸骨都没有。” 　　话音一愣，就连宋琸都露出微微惊讶的神色，摇了摇头叹息，“……你实在不用那样做的。” 　　“……先生到现在也只替三少沾过一次血。这次又是婴儿，您断下不了杀手。……故，我亲手了解反是最好的。” 　　宋琸还是摇摇头。但并未再说什么。 　　“……不。” 　　白伊槿听着，瞳孔不断晃动，几近崩溃。 　　“不——————！！！！！” 第101章 咆咆咆 　　白伊槿是被人拖着下去的。她的手指甲一直在不断的抓挠, 嘴里几近疯狂的喊着“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我是白伊槿啊！我是白伊槿啊！！！” 　　可惜这些话, 以后也只能在疯人院讲了。 　　阿大等人出去, 只剩宋意和宋琸两人。 　　宋琸看着宋意，慢慢的推了轮椅过去, 眸子沉沉。 　　——苏家的事, 他已经全部听阿右说了。 　　“阿意……”宋琸张了张口, 却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最后也变成叹息。 　　“大哥。” 　　宋意坐在那里，手上握着之前没来得及交还给苏家，现在却舍不得交还的那半枚印章, 慢慢抬了头，抬眸看着宋琸。 　　笑，眼眶却慢慢红了。 　　“以后……再也没有这么一个人。……叫我哥哥了。” 　　【哥哥~】 　　【哥哥，我帮你打这只手！都是它不听话剪得太快了！打手手！打手手！】 　　【哥哥~我不痛呀~你别生气, 有仇我自己就报啦~就这样！咻咻！两巴掌。厉不厉害？】 　　“你说她……痛吗？”宋意这句话, 不知道是在问宋琸。还是在自问。 　　犹如再也承受不住的, 慢慢低下头, 用手捂住了脸。剧烈的呼吸后，恨得彻骨铭心的, 发誓一般的开口, “我宋意。从今往后。再也不会对任何人心慈手软！”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小姑娘也再也回不来了。 　　【哥哥~】 　　宋意手捂住脸, 背脊微弓，缓缓握紧成拳，手背上尽是暴突的青筋。 第102章 咙咙咙 　　凌晨四点, 街上已经有人摸着黑起床了。 　　这年头, 能睡到八、九点再起的的人大多有一份较为滋润的工作。抛开每月的三餐、房租, 再有写余钱能时不时的满足自己一些小愿望，能请得起三五好友吃顿饭, 就已经是非常令人羡慕的了。 　　但依旧有很多人挣扎在贫困线以下, 每天能解决自己的肚子, 不至于让它咕咕叫就已经是极限了。 　　而这些人都是来自不同地方, 希望能在这个号称“黄金三角”的其中一角站稳脚跟。 　　苏梦萦和其他人一样蹲在一边，等着印刷报纸的纸厂开门。不过她的位置比较偏，又靠后, 所以轮到她的时候估计排在最前面的人已经拿了先出来的报纸走了。 　　相对卖得也肯定比后拿到的人要好。 　　但这没办法，前三十个位置不是你凭借着来得早就能排到的，你得给钱，交“站位”, 人管这一片儿的人才允许你排在前面。不然就只能从第三十一位排起。 　　卖报也一样, 有些非常繁华的地界, 你没给钱也是不能去的。想去可以, 在那儿卖一天的报，你得分人家一分利。 　　苏梦萦一天也就凭借着卖报能赚十几个铜钱, 要是好, 也就二十出头。卖报的途中, 还接了五位人家的“叫早”服务，30铜钱一个月。 　　她也是真的孤身一人了才知道现在的钟表并不是家家户户都有，能用得起的, 很多人家家里都没能看时间的钟表，但第二天又得准时起床上班，所以为了不迟到就会在睡觉前先喝一大杯水，这样就不怕睡过头了。 　　但毕竟不是长久的办法，所以“叫早”的服务就因为这样出现了。 　　每天苏梦萦拿到了报纸，沿着固定路线叫卖的时候，就随便可以“叫早”，用长长的竹竿，轻轻敲打“客人”的窗户，直到对方起床打开窗户，才算“叫早”成功。 　　比起她的其他动作，“叫早”是里面最轻松的了，就是难免会遇见有人有起床气的时候，打开窗户了被瞪眼吼一声还算好的，就怕遇见泼水下来的情况。要是不小心让报纸沾了水，原本就赚不了几个钱的生意就更不好卖，甚至会赔钱进去也是常态。 　　偏偏港都的房屋都挨得很近，甚至很多房间都被房东用薄薄的木板隔开成三间，变成只能放床的小房间分别租给三个人，这样就又加大了苏梦萦的“叫早”工作。 　　刚开始干的时候不懂事，敲玻璃才敲几下就被人一杯茶水浇了下来，淋得满头满身，报纸也打湿了。后来又被人吼过很多次后，才终于掌握了技巧。 　　三年过去，虽然时不时的被人吼或者砸东西下来，但苏梦萦现在也身手灵活了不少，十次里面九次都能顺利躲开，要是万一躲不开了，也下意识的会迅速转过身去，将报纸护在怀里，保证水啊什么的，只会浇到她的背上，而不会打湿报纸导致卖不出去。 　　毕竟每天就算只能赚十个铜钱，也够她两天的饭钱了。 　　现在的苏梦萦，再也不会搞不清楚物，更不会出现乱给钱的情况。 　　也算是进步吧？ 　　蹲在一边脚麻，她干脆站起来背靠着墙壁，将昨天晚上留下来的半个馒头拿出来一点点的小口吃。 　　这是她的早餐，自从一年前为了省钱发了一场高烧把身体给拖得很虚不说，好不容易存下来的十元钱也花完了后，她就越发明白了“身体是本钱”这句话的含义。 　　所以现在虽然每天的伙食就是两个馒头，但苏梦萦也会在中午吃整个馒头后，晚上吃一半，留一半做第二天的早餐。 　　就算简陋，也要保证三餐不是？毕竟现在的她生不起病。 　　一口馒头在嘴里至少嚼二十次，才慢慢咽下。细嚼慢咽，口不发声的样子，依旧让她看起来和别人不一样。有股子“气”。 　　龙二在一遍看着，最后吸了口烟后才把烟头扔在脚边踩灭了朝站在一边角落里的苏梦萦走去，近了拍拍她的肩膀，乘她扭头看过来的时候凑近将嘴里的烟喷在她脸上，看着苏梦萦难受的别过脸去时哈哈笑。 　　等她想后退时一把扯住她的手肘不让走，脸上不耐烦，“你躲什么躲。” 　　拉扯的时候，苏梦萦手一松，还剩了四分之一的馒头就跌落在地，在她不由“啊？！”的一声可惜中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龙二的脚边。 　　苏梦萦抿了抿唇，垂着眼朝拉着她右手手肘的龙二微微鞠躬，喊了声“龙二爷”后，就想弯腰低头去捡那半个馒头。才动龙二就一脚踩在馒头上，踩扁了不说，还在上面碾了碾。 　　彻底脏了没法儿吃。 　　“捡什么捡。”龙二看着苏梦萦朝自己弯腰鞠躬的样子就莫名来气，她总低着头垂着眼，似乎很怕人的样子，偏偏身上又透着一股子和他们这群人不同的感觉。好像……她就不是个下等人似的。 　　“脏成这样了你还能捡起来吃？”龙二笑嘻嘻的，恶劣得很，嘴里有很大的烟儿，并不是很好闻。 　　没办法，劣质烟都有这个毛病。不像上等人抽的香烟、雪茄，连烟屁股都是好的。 　　这话不是嘲讽，是龙二真捡过那些烟屁股，把还没抽完的烟丝收集起来，重新卷好。嘿~他能在抽烟的时候想象一下自己是上等人。 　　他是这里的小头头，虽然也就是个混子，但在这里谁不叫他一声龙二爷呢？这个妮子刚来的时候是有见过，但满脸满身的可怖红包，一看就知道是染上了脏病的。 　　那个时候管笼屋的“虎头三”根本就不想把床位租给她，后来是多出了一倍的钱，低声下气求了半天才有了住的地方。 　　也因为这样龙二顿时明白这是个以前良好出生的姑娘。为什么呢？因为其实她要是不添钱，再求些时候，虎头三也会答应。毕竟笼屋，已经是港都最低最差的居住地方了。 　　虎头三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不是有病还是如何，只要能收到钱。什么都好说。 　　那个时候龙二就对她留了印象，实在是她那把带了些软糯的脆圆京腔很是好听。 　　不过人太丑。 　　龙二只瞧了一眼蓬头垢面，脸上满是红包的她。这样下了结论。 　　后来会改观并注意到她，是有天夜里，龙二和虎头三喝酒，喝到一半的时候听见有喧闹声，还没开口只疑惑的看向虎头三的时候，却见对方笑得猥亵，一副“有好戏看”的模样，冲他一挑眉说，“走，我们看戏去。” 　　龙二听了，也没觉得有什么，仰头一口喝干自己面前的酒后，“啪！”一声放在桌上，起身跟在虎头三身后。 　　住在笼屋这种地方的，与其说是人，还不如说“是有个窝的狗”。所以时不时的总会发生一些聚众斗殴、闹事的事情。“虎头三”向来不管，大部分时候还能当个乐子看，站在高处看下面打得激烈了还会叫个好。但要是闹得凶了也会呵止，心情不好就两边一起打，打死了直接丢海里。 　　也算是海葬了。 　　龙二当时跟着虎头三去见到的景象，就是她被几个男的当众调戏，污言秽语的说着什么，拉拉扯扯的准备当众把她给办了。 　　其余的人也只是在一边看好戏似的吆喝叫好，兴奋得像是在看一场表演，她不断喊着“我有病！我有病！”的话也被这些鬼哭狼嚎的声音给淹没了。 　　大家都是刀口舔血，过着有今天没明天日子的人，礼义廉耻早就八百年前丢到海里去了。所以龙二也依靠在一边，耳边是虎头三叫着好的兴奋语调下，冷眼旁观。 　　在这里，杀人和被杀。都太过稀松平常。 　　原本他以为自己也就是看一场露天的香艳表演时，却在下一秒听见那个原本率先扑在她身上，准备夺个“头彩”的男人大声惨叫了一声，然后捂着开始飙血的裤裆倒在一边来回滚动。 　　其他按着她的几个人也被她挥着小刀的凶狠表情下退后。一时间无法上前。 　　原本以为事情也就这样了，没想到她却拿着刀扑过去，一刀刀刺在捂着裤裆的那个男人的左脚脚背上。直到旁边看的忍不住又退后了几步，甚至在她停下来回头看来时直接跑进人群里。这才住手。 　　虎头三见了，眼里惊讶得很，看着下面中间只剩她和躺在地上的那个男人半响后，拍着栏杆说着“好好好！”，朝他竖了大拇指，“好！有几分胆气。” 　　下面的她听了，捏着刀子的手明明抖得厉害，但还是没放，反而单手伸进衣服里，掏出好几块银元，摊在手心伸直给“虎头三”，提高了声音朝他说。“虎爷，我在你的地方伤了人，这些是我全部的钱，都给您。您看着能不能给他一些算是我赔他一只脚。” 　　这下不仅是虎头三惊讶了，就连龙二也惊讶的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就恰好看清了她那双一直藏在乱糟糟头发下的眼睛。 　　圆滚滚的显得清澈剔透，很纯很干净，这样由下至上望上来的时候，还真透着股不忍让人拒绝的意思来。 　　“好！”虎头三又拍了下栏杆，指着她赞了句“有点儿意思~！”说完顿了顿朝下面的人一挥手，就有手下上前去接了她手上的钱，对周围和躺在那里呻吟的人说，“这钱我也不收了，算是全陪给你这个瘪三。但既然拿了钱，那今天全部也一笔勾销，你要是敢以后做点儿什么，不用我说你也应该知道我的手段。” 　　在那个躺着的人忍着痛连连点头的时候，虎头三又开口说，“这个小丫头，以后你们这些人就别动了。” 　　这句话，保住了她的清白。也给了她最基本的安全。 　　但这并不代表她有了人罩，活不活得下去，依旧全靠她自己。 　　“你叫什么？”虎头三问。 　　她想是傻了般，慢了两秒才回答道，“……缓归，我叫沈缓归。” 　　龙二听了，从那时起就记住了她的名字。 　　——沈缓归。 第103章 咑咑咑 　　等龙二把脚从那没剩多少却被苏梦萦很珍惜对待的馒头上拿开时, 其造型确实和她想象中的一样, 变得整个黏在地上, 要用指甲抠，才能弄下来的地步了。 　　龙二抬了脚, 刚挑了眉想对站在面前的人说点什么, 就觉得脚底粘黏黏的不舒服, 直接蹬在墙上磨蹭了几下才算完。这才有了心情和苏梦萦调笑, “沈缓归，你这个月的站租我听说你还没交啊？” 　　苏梦萦听了，忙抬起眼看龙二, 眼睛才对上他的就下意识的闪开了，显得有些怯懦，“龙二爷，我这个月的, 不是已经交了吗……您可以问四哥的。” 　　“啊？”龙二掏掏耳朵, 一副没听清的样子, 然后肯定不容反驳的说, “那就肯定是没交够。”顿了顿补充，眼里是带着恶意的戏谑, “你不知道涨价了吗？” 　　苏梦萦脸上一愣, 随即微抿了嘴却一句话没说。 　　她知道龙二这是和往常一样在找她“麻烦”, 但除了不吭声受着，说实话苏梦萦并没有其他的办法。 　　这不是北平，她也不是……三年前那个有人撑腰的苏梦萦。 　　苏梦萦心里计算了一下, 算了算身上现在带的钱，但实际上她每天出门也就只带了等下买报纸的钱，和买两馒头的四个铜钱而已，所以即便知道龙二在刁难戏耍她，也只能沉默了一会儿没办法的吞了吞口水后，抬眼冲他扯了嘴角干笑了一下，“……龙二爷，我不知道涨价了。身上没带这么多钱，能不能……等我明天多带点儿给您拿来？或者，今天中午我给您送过去？” 　　龙二平日的主要活动地方也就是喜乐门、烟馆上街和这里罢了。所以要找还是能找到的。 　　“哎~”龙二依旧拽着她的手肘不放，捏得苏梦萦很痛，但她却一声没吭。 　　龙二看着她那张有些消瘦但清秀的脸，凑过去将脸颊偏在她面前，“其实也不多，就恰好是你现在身上的钱而已。这样吧，你香我一口，这钱我就帮你出了，还是原价？怎么样？” 　　苏梦萦脸上的那些东西，需要江河边长的野草来配着做才有效果，可这里是海边，也不知道是不是生长位置的原因还是什么，总之她找了很久都没有，实在没办法了硬憋着不怎么洗澡，省着用也就只管了半年。 　　好在那段时间苏梦萦逼着自己拼命省钱，在得胃病之前总算在药快用完之前换了条件稍微好一点的笼屋，才算是能睡个踏实觉了。 　　即便后来身上、脸上变得干干净净也能用病好了来解释，只是苏梦萦也养成了微含着胸老低着头，尽量不让人注意到自己的姿态。 　　……实在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不得不这么做。 　　在苏梦萦换个环境稍好的笼屋前，她是和一群大男人、暗娼、年老的洗衣工等一起混住的。就连平时换衣服都得躲在被子里偷偷的换。 　　因为你在笼屋，是没有隐私可言的。 　　什么叫笼屋呢？就是类似苏梦萦以前上学时曾睡过的上下铺，不过这个为了节省空间，住更多的人，所以有上、中、下三层。每张床就是一个小房间，用铁丝围住了，给你把锁和钥匙就是“房间”。 　　苏梦萦睡在最上面，最下面的是那个暗娼，有的时候睡到半夜床下就会伴随着响声摇晃起来。 　　这种时候除了躲在被子里，握着小刀睁着眼警惕外别无他法。 　　好在她那时浑身还有红包，那些人还顾忌着会得病，又有那个被她刺掉了脚上大拇指的男人在前，所以即便时不时有人爬上来隔着铁丝拍着“门”笑嘻嘻的冲躲在被子里闷不吭声的她喊什么，“小妹妹，出来一起玩儿啊。”之类的污言秽语，但至少最终有惊无险。 　　苏梦萦走了会儿神，但回神的时候那张脸还凑在她的面前呢。 　　凑近在自己面前的龙二侧颜离得很近，近到可以闻到他身上很重的烟草味，这是在白乐门带上一整晚就会自动沾染上的，和你本人抽不抽烟没有关系。苏梦萦每天从百乐门里出来浑身也是这个味儿。 　　刚开始的时候会觉得烟味儿老往鼻子里钻，怎么也睡不着，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她想了想，从兜里掏出钱，放在手心上很是犹豫不舍的拨弄了一会儿后，拈出四枚，将剩余的放在掌心，垂着眼慢慢送至龙二面前，一句话没有。 　　龙二冷了脸上的笑，冷冷看着她。他是见过血的人，盯着你时比寻常人更多几分血腥气。像野狗，即便没呲牙你也总觉得它下一秒会冲过来，将獠牙恶狠狠的咬进你的肉里，猛力一甩，硬生生撕下来一大块肉。 　　好在现在的苏梦萦也算见识了一些，只是继续垂着眼，右手掌心向上抬至龙二面前。 　　明明神情显得怯懦却总让人时不时的察觉到她骨子里的倔强和某种别人已经不具备的东西。 　　这种东西龙二说不上来是什么，他没读过书，懂的道理都是以前给他口饭吃的叔给他说的，等叔被砍死了，他出来混的过程中，又知道了些道理。 　　可以说他从小就是道上的人。估计死了，这点也不会变。 　　以前也遇见过不少铮铮铁骨的男人女人，说着什么“有所谓有所不为”，好像你打断了他的骨头也折不断他的信仰一样。 　　还有那些骄傲的女人，虽因为逃难显得有些狼狈但依旧是好看又艳丽的。穿着漂亮显得身材特别好的旗袍，眼睛里带着不服输的劲儿和一股子敢和天搏个输赢的倔强。 　　这些都让龙二见了喜欢又欣赏。 　　但后来呢？烟土、酒、赌、或者女人，甚至是最单纯的没钱和生活的艰辛。就慢慢的碾磨掉了他们身上的那些让他感到过欣赏又喜欢的东西。 　　逐渐的，龙二甚至开始喜欢去做这个破坏这些东西的人，毁掉后会感到某种愤怒和不屑。没毁掉的时候却又羞恼。因为这些都会被磨掉的，不过早晚。 　　但面前这个小姑娘却让他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讨厌。 　　因为到现在，还没谁比她坚持得长久。 　　这让龙二莫名的暴躁，见她现在这幅默默将钱奉上，敛眼低着头什么也不说的样子，心里更是说不出为什么生气。脑子一热已经一巴掌挥过去，打掉了她手上的钱，在僻静的街道上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 　　——钱掉在地上的声音，什么时候都是好听的。 　　“捡起来，一厘都不能少。”龙二冷着眼看着苏梦萦，开口。 　　苏梦萦听了，蹲下身借着昏暗的光线赶紧捡起来。但最后也少了一个铜钱。好在她还留了四个做饭钱，凑一个也就够了，赶紧交到跟在龙二身边的打手手里，然后退到一边去，低着头。 　　龙二瞪着苏梦萦，最终“哼！”了一声后，大步离开，打手看看苏梦萦，捏着钱快步跟上。等走得远了才小心翼翼的问，“龙哥。这个钱……” 　　龙二斜眼，瞪着手下手里少得可怜的钱后，闷声说，“丢了用了什么都好，别让我看见。闹心！” 　　手下“嗳”了一声随手放进裤袋里，快步跟上龙二。 　　另一边，印刷厂的门终于打开，但没了今天买报纸钱的苏梦萦只能在一边看着。静静站了一会儿后才低下头去看见被踩得黏在地上的馒头，蹲下身默默的用手一点点抠起来，用纸包好后收在身上，沿着街道往另一边走去。 　　——虽然今天报纸没法儿卖了，但“叫早”的工作却还是要做的。 　　苏梦萦抬起头，看了看还未亮的天，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又缓缓吐出。 第104章 呪呪呪 　　等苏梦萦敲了最后一家“客人”的窗户, 对方开了窗户表示已经听到后, 才将长长的竹竿重新靠放在一边, 双手空荡荡的沿石阶而下。今天时间还早，她打算绕一下去电报局看看。 　　一面心里盘算着自己这个月的够不够发电报。 　　她在港都没身份证明, 根本没法找到像样的工作, 只好做这些小工。记得有次看报纸, 有翻到某个角落有人刊登了一则信息, 大意是作为某师范毕业生已失业一年，如有抄写、文书、甚至其他工作，无论是公司、银行、学校或个人, 都愿意做。工资只求能维持个人生活即可。 　　苏梦萦见了，也只能默默的把报纸折好，把这份登报的内容朝上争取让买报的人能看见后，继续做她的工作。 　　以前总觉得世道即便艰难, 但凭借着自己活了这么多年, 又有超越这个时代的记忆, 怎么也不可能过得太差。但真被打到底层的时候, 才惊觉自己从前所以知道的“世道艰难”，和自己亲身经历的相比, 全是纸上谈兵, 一副指点河山的屁话。 　　她每天做三份工, 凌晨三点半就得起床，去印刷厂等着准备拿当天的报纸，打包好后出发沿路卖报的同时做“叫早”的兼职。 　　卖到上午, 就收工急急忙忙去餐厅后厨洗盘子，一直要忙到下午三、四点。 　　如果手上剩余的报纸多，就沿路再叫卖一个小时，之后就要赶去喜乐门卖烟了。 　　喜乐门共五层，一、二楼是舞厅，三楼是大厅开放式的赌厅，四、五楼苏梦萦没上去过，不过看也知道四楼是包厢式的赌桌，专门接待豪客的，至于五楼就彻底不知道了。 　　不过一二、三四的格局则是一样的错层式，都是下面是大大的大厅，周围一圈是吧台或者小桌，然后中间有大大的台阶，通往上一层楼。廊道呈现圆形，站在上一层，能将下方看得清清楚楚。 　　苏梦萦以前没钱，所以只能在舞厅边缘卖烟，后来咬咬牙，硬是挤了点钱出来多塞给班头，才被允许到三四楼的赌场卖烟，生意好了些，从每天的几分利，变成一毛甚至还有余。 　　但这样班头抽得也就多。 　　苏梦萦卖烟一个月能净赚三元，但抽成就会被抽走一元五到两元，这还不算她卖报纸要交站租、笼屋的房租了。 　　每月赚6元多一些，一个月伙食最节约也要花五毛，笼屋住的是环境稍微好些的要花一元五，再除开各种抽成，也就只剩一元，不到两元了。 　　在港都，想租好一点的房子就只能去纱厂宿舍，一个月三元到五元不等。苏梦萦才来，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不知道，等知道的时候身上已经没钱了。后来也去工人租地看过，半亩地年租金200元，二十几户人家分摊。平均下来每户每月也就八毛钱。 　　如果只是环境差苏梦萦也能忍，可是她还没往里走就已经注意到了住在那里的人里，里面混迹了不好的眼神。 　　——被磨出来的敏锐度让她在想法成型以前，就找了理由离开了。 　　没想到，在笼屋的住所，反而是最合适，也是最安全的选择。 　　下了台阶往右转，两旁摆了些小摊小贩，九十点钟的时候已经有老板在准备中午的配菜和酱料。这里附近不远有好几家公司，在里面工作的人到了中午的时候时不时会来这些木板搭建的小菜馆吃饭，两三人一起点两个菜，均摊下来也很便宜。 　　不过对现在囊肿羞涩的苏梦萦来说，也是花销不起的食物。 　　但闻闻味道还是可以的。 　　她吸吸鼻子，闻着打卤汁的香味。脚步轻快了些。 　　等走到头再转一个弯，就是正街，跟着人群向前，看见前面刷成墨绿色的店铺后，苏梦萦故意留长了，遮掩在刘海下的眼眸也亮了亮，进门前见里面人不多后，才跨进去朝里面唯一的一位接待走去，冲她笑，“姐姐。” 　　对方抬头，显得有些严肃的四方脸看到苏梦萦后微抬着眼，向下看她，语气谈不上好不好，神情也就那样，冷冷淡淡的，透着一股子谁招惹了她的不高兴劲儿，“哦，你又来啦。还是那几个字？” 　　一面说一面准备拿旁边的电报单，递给柜台窗户外的苏梦萦。 　　“今天暂时不填。”苏梦萦摆摆手，“是想问问现在……可以了吗？” 　　四方脸不善的表情又冷了两分，将电报单丢回原处，低了头垂了眼继续打她的毛线去了，嘴角下垂半天才说，“还是那样儿。你啊……也别见天儿的问了，你问了这么两、三年，你不烦我都烦。” 　　苏梦萦讪笑的点点头，眼睑微垂显得失落，但又重新掀起，冲里面的人说了声“谢谢姐姐”后，才转身离开。而对方别说回应，连个眼都不抬。踏出门前看了看旁边的电话，却也只是看看后跨出门去。 　　走了两步站在人群中深缓的吸气后，才又重新举步。 　　一份个人出省电报收费是按照字数来计算的。一个字一角六分，苏梦萦扒拉扒拉，写 ‘我在港都’四字也要六毛四分 纸张和其他费用也算一个字的价格一角六，一共要花8毛钱。恰好就把她每月赚下来的钱花了一半，剩余的苏梦萦得留着，作为买报纸、买烟的本钱。 　　一个月一次电报，她从两年半前就一直每月一次，现在三年……马上就要有三十次了。 　　却一直没有任何的消息。 　　苏梦萦想到这里有些鼻酸，但马上又吸了口气重新抬起头来。 　　现在的她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想这些，必须赶紧的去找事做，把近在眼前的三餐温饱给搪塞过去才行。 　　写作？ 　　苏梦萦苦笑。 　　———————————————————————————— 　　“真是的。”四方脸在苏梦萦出了门后才抬头翻了个白眼，用港话小声嘀咕，“乡下佬……” 　　她还以为今天又能填个肉菜呢。 　　苏梦萦自然不知道这些，沿着街道前行打算早点到餐厅去，要是运气好早点开工，还能多点工钱也说不定。 　　拐进小巷准备像平时一般从后门进入的苏梦萦听见了一声猫叫，停下脚步偏头看去就见一只两边眼角有些脏兮兮的野猫冲她轻快跑来，竖着尾巴围在她脚下转了一圈后才端坐下来望着她又咪咪叫。 　　“还说等下去找你呢。”苏梦萦蹲下身，摸摸它的脑脑袋和下巴，在猫儿也主动靠过来眯着眼回蹭时另一只手摸了摸，把之前用废纸包着的脏馒头打开，放在猫面前，一面说，“你应该会吃吧？” 　　未说完，猫已经低下头去，嗅了嗅后叼着馒头慢慢吃起来。 　　苏梦萦蹲在它面前，双手放在膝盖上，清瘦的下巴撑在上面，微微偏头抿着笑花儿看着它吃。时不时摸摸小猫的脑袋，和它说两句话。 　　小巷僻静，只有她和猫，时不时有几句听不清的喃喃声音，巷口人潮来往，葛城两个不同的世界。 　　犹如片刻的恬静。 　　生活虽苦，但只要怀抱希望，就不会被现实磨灭掉一些东西。 第105章 吲吲吲 　　今天餐厅生意好, 所以苏梦萦洗完碗筷, 将后厨打理干净后时间稍微就有些晚了。 　　估计是老板今天高兴, 所以在她擦干净手并利落的将围裙挂好，去跟老板说自己走了, 在苏梦萦转身时叫住了她。 　　苏梦萦转过身, 疑惑的看向老板, 却见他从一边拿了个油纸包包着的包子递给她, “呐，这个给你。辛苦啦。” 　　“谢谢老板。”苏梦萦眼睛一亮，冲老板微微鞠躬后双手接过, 又鞠了个躬后愉悦的快步离开。还是从厨房后门出去，一面朝喜乐门的方向走，一面闻一闻油纸包里的包子。 　　虽然凉透了，但味道还是很香的。 　　她仔细把包子包好, 小跑着朝喜乐门去。 　　喜乐门是港都众多歌舞厅的一个, 听因为卖烟结识的烟柳说, 港都最好的歌舞厅是人荣家开的“百乐门大饭店歌舞厅”, 那才叫豪华、大气！听说比这里的喜乐门大好多倍，就连顶上的吊顶都是水晶做的, 特别漂亮。 　　不过像她们是没机会去见识的, 人家里面的卖烟姑娘连衣服都有专门的打扮, 可不像她们似的。 　　说这些话的时候烟柳很是羡慕和向往。 　　说起来苏梦萦当初和烟柳认识也是因为一件小事，再说在这里一个人独自久了难免出现被其他卖烟姑娘欺负的情况，所以两人也就变成了卖烟时候的搭档。 　　在赌场稍微互相照应一下彼此。 　　苏梦萦还没跑近的时候就远远的看见了站在喜乐门门口等着她的烟柳, 朝她笑了笑后跑进，到了跟前后微微喘息的对她说，“今天餐厅生意好，来得有些晚，等久了吧？” 　　“没事儿，我也才来。”烟柳笑着。 　　苏梦萦的港都话，大多都是跟着她学的。 　　“来。”苏梦萦拉着烟柳的手往旁边走了两步，这才美滋滋的掏出油纸包打开，“老板心情好给我的，分你一半。”一面说着一面掰开，将其中一半递给烟柳。“呐，吃吧，吃了我们再进去。” 　　烟柳是港都人，但活得也不好，爸妈，再加她的妹妹和弟弟，都住在工人租地，空间小到一家人吃个饭都得站着没法儿坐。 　　听烟柳说原本她还有个姐姐，十四岁就去纺织厂做女工挣钱，但港都的厂都极苦，每天干十四个小时是常态，听说每月都会从里面送过劳死的人出来。这年头不值钱，赔个四、五十已经是非常好的了。 　　但四、五十，也不过是一个低级教员一个月的薪水而已。还不够拨打一个长途电话的费用。 　　在港都打电话，可是按照一分钟6毛钱算的，每五分钟计算一次，不到五分钟也按照五分钟来收钱。你要是打长途，每次收费可以高到五、六元，差不多是一分钟按照一元钱来算的，偏偏这个时候的电话不仅贵，还老是占线。苏梦萦打不起。 　　但就是这点钱，就当是陪了她姐姐一条命。 　　杨柳还说，这已经算好的了，如果是苏梦萦这样外来的，估计也就给个二十元。 　　前话不提，烟柳其实也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带肉星的菜了，所以苏梦萦现在分她半个包子，真的是比过年还感到开心，一面吞咽着口水，一面惊喜的接过，冲苏梦萦笑。 　　“嗯！” 　　说完，两个小姑娘面对面站在灯红酒绿的歌舞厅门口旁边的小角落里，一人手上半个包子，大口咬下，鼓着腮帮子吃得很开心。 　　等吃完后烟柳给了苏梦萦一点点槟榔，在嘴里嚼了嚼，去了嘴里的肉包子味儿后才吐掉残渣从喜乐门的后门进去。 　　前脚才走，后脚就有一辆黑色小轿车至街边缓缓开来。喜乐门的门童见了，还没等车开进，就已经一面扭头快速对另外一人嘀咕什么后，等那人点点头快步进了歌舞厅，自己才扬着笑迎了上去。 　　热情周到。 　　到了近处，恰好车停稳，门童殷勤的拉开车门，朝还未下车的人鞠躬，“欢迎景少爷。” 　　擦得锃亮的棕色小牛皮鞋从里面伸出，踏在地上，然后从轿车里微微弯身出来一青年，等他站直了才看清他出色清秀的五官，脸上带着公子哥式的轻松微笑，双手拉了拉西装看看左右，一面对站在自己身侧正做出“请”这个姿势的门童问，“我听说今天可可小姐要到这里来唱歌？过来看看。” 　　“是是是！蓬荜生辉！蓬荜生辉！”门童点头哈腰，一面领着被叫景少爷的青年往里走，一面介绍，“请跟我来。” 　　说起来他大小是个领班，手下管着十几个门童，但在眼前这位面前，却什么都不是。 　　毕竟。人家可是姓“荣”啊。 　　————————————————————————————- 　　苏梦萦笑着避开对方伸过来想在她脸上摸一下的手，及时的将烟塞到他的手上。赌客刚要怒，苏梦萦就指着他桌面前的牌提醒，“先生，您来好牌了。” 　　一句话顿时让赌鬼忙回了头，把荷官才发的牌捂在手下。 　　苏梦萦趁着这个机会连忙走开，暗地里松了口气。 　　烟柳在另一边看见了，现笑着接过说“卖烟”的客人手上的零钱后，将烟递过去，这才朝苏梦萦的方向走，两人在赌场中间聚集。 　　“刚才好险。”烟柳低声对苏梦萦说，看看她身后后又看向苏梦萦，“我去那边，你去我那边吧。” 　　书梦萦听了，有些迟疑的看着烟柳，直到对方对她说“没事，这点我比你熟练。”后，才微微点了点头，感激的看她一眼后，两人交换了位置。 　　———————————————————————————————— 　　荣家 　　黑色轿车无声行驶近，还未到荣家大门前时，门已经至两边缓缓打开，使得行近的轿车能够畅通无阻的进了荣家大门。沿着宽敞的整洁车道前行，在别墅前的花坛绕了小半个圈儿后稳稳停住。 　　荣家的下人早在之前就已经出来了，大门打开，两边各站三个，双手交握放于腹处，微微鞠躬低头。 　　车门开，匀称光洁的小腿从旗袍下伸出，一只金色镂空花纹的高跟鞋踏在地上，然后从里面出来个披了件黑色大披肩的女人。 　　低挽的卷发透着股雍容，微抿的红唇，以及眉梢眼角透着股子风流来。 　　荣家家主——荣雍棠。 　　荣雍棠踩着高跟进了荣家大厅，她刚从英属缅甸回来，亲自谈了笔生意，坐火车、转汽车，再转海船一共用了近三天的时间才辗转回了港都，但浑身上下除了有股子略带风程仆仆的慵懒外，整个人的神情和状态都是饱满的。 　　家里下人们在门外将她带回来的东西从车上拿下来，但有个手提箱却是她的副手亲自提着，稳步走了进来。 　　“小景呢？”荣雍棠一面将带在手上的手套脱下来，一面抬头看看二楼。没听见脚步声和其他动静，就微微一笑对自己的副手说，“估计又出去玩儿了。” 　　“我让人把景少爷叫回来？”副手想了想，问。 　　“不用。”荣雍棠随意的摆摆手，将手套交给站在一边躬身等着的下人后，走至沙发边坐下，匀称漂亮的腿微微一抬，身子微斜，就双腿交叠的半依在沙发上，右手手肘放在沙发扶手上，眼眸半磕，手指指腹慢慢揉着太阳穴，但脸上神情姿态却未带半点颓唐之色。 　　这样微低了头，侧脸。在水晶灯的照耀下显得又清冷又雍容。 　　荣雍棠虽然已经三十三岁，但年岁在她的脸上却没留下任何的痕迹，只增添了风华和气势。像一朵盛开得正好，并且会保持这样的骄傲姿态继续盛开下去的牡丹花。 　　她美艳大气，雍容华贵。但她的美艳却一点不小家子气，或者显得妖娆。也许是因为那双和其他女人修剪成柳叶眉，或者其他风流眉形不同的眉毛吧。 　　荣雍棠有一双比起普通女人而言，英气一些，但又比男人柔和风情些许的眉，是对清秀的远山眉。 　　眉梢略飞入鬓，带着股子风流倜傥的味儿来，偏眼角却有玉石铿锵之锋芒。 　　这副模样无人敢小瞧这位荣家家主，毕竟这三年来的荣家争斗，众人都看在眼里。其手腕、狠辣，和被驱逐到美国的荣二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让荣雍棠突然轻笑出声，等收了两分后才继续保持着揉着额角的姿势，对依旧拎着皮箱子站在自己面前的副手说，“次行虽不是很顺利，……但着实看了场好戏。” 　　副手向来话少，他十几岁就跟着荣雍棠，从她少女时代到今日成就一家之主，虽不能说全明白她的心思，但三分还是有的。现在她说的事情，他也明白是指的什么。 　　缅甸最近采了一批上好的玉料，不少有名望的世家都纷纷前往。 　　赌石这件事上存在风险，能使人一夜暴富，也能瞬间穷困潦倒。荣家三年内斗，或多或少伤了元气。这批玉料荣雍棠自然不会放过。 　　她虽身为女子，但骨子里却有某人曾玩笑说的“桀骜不驯”，所以赌上一赌，也无妨。 　　“这苏家……是哪儿冒出来的？”荣雍棠问副手，“宋三爷近年来可是连名号都有几分能威慑魑魅魍魉的效果，好多年没听闻过他有退过了。这次……”荣雍棠又笑，意味深长，“倒让我开了眼界。……不虚此行。” 　　凡是苏家开了价的，宋家的宋三爷可是都没出手的。 　　不过那个苏家的小姐年纪虽轻，但气势却不错，就是还是外露了些，显得有些锋芒毕露。 　　不过嘛……在男人眼里应该像朵很带劲儿的带刺红玫瑰？ 　　副手早在在缅甸前，见荣雍棠微挑了眉时就知道她有了好奇心。 　　毕竟自家家主，向来对宋家的事很感兴趣的。 　　所以也就狠查了一番，“苏家好像和宋家以前定过亲。” 　　荣雍棠听了，揉着太阳穴的手一顿，微掀了眼帘看向副手，但随即恍然一笑，“宋三爷？”点点头，“怪不得。” 　　她这个时候才想起来，当初的宋大少，现在的宋先生结婚的时候，她也是送了礼的。 　　“听说三年前老宋先生去世的时候，宋家乱了一阵子，苏家的小姐似乎遭了罪。” 　　荣雍棠点点头，突然就没了兴致，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行吧，闲话就说到这儿，你把这些玉料送到珠宝阁去，嘱咐他们小心些。” 　　这次缅甸之行，宋、荣、苏三家可是拿了大头的。 　　“是。”副手微微颔首。 　　“道听途说不如听本人说，”荣雍棠红唇一勾，笑。 　　“反正宋三爷不日也要到港都来谈合作。” 　　宋三爷。宋意。 第106章 吧吧吧 　　“你是说……谁到我们场子来了？”一只脚蹬在椅子边缘, 正和自己手下划拳划得兴起的喜乐门打手头头转过头来, 看着来传话的侍者。 　　“荣家的景少爷。”侍者毕恭毕敬的说, “连我们头儿都没想到他会到我们这儿来，好像是来给今天请来撑场子的可可小姐捧场的。” 　　“啊哟, 那还真是个情种啊。”打手头头将脚从椅子上放下来, 扭头冲或坐或站在周围的手下调笑着说, 惹得周围附和的大声笑道, “这位少爷难道不知道我们喜乐门是谁的地界儿？还敢来？是胆子大呢……还是没把我们老板看在眼里啊？” 　　一面说着一面从椅子上站起来，酒已经喝了不短的时间，所以除了满脸通红外, 就连从敞开的衣服处袒露的胸膛也染上了酒红色，现在站起来了慢吞吞的从下至上系了两颗扣子，虽依旧半袒露着胸膛，但至少比刚才好了太多。 　　扭头朝刚陪自己划拳喝酒的人说吗, “走！龙二！我们看看去。” 　　龙二没多的话, 微醺的站起来, 就准备施施然跟上。 　　反正老大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到是侍者“哎哎哎！”了几声张开双臂点头哈腰的把人给拦了下来, 这才讨好着告饶，“朱爷, 我们老大就是让小的来告诉你别出去呀, 还得做生意呢, 被其他客人看见了不好了。”说完拱手作揖，“就是让我来说一声，说一声。给您提个醒儿而已。” 　　“啰嗦！老子还怕他一个娘们儿当家的了？！”朱爷手一挥, 一巴掌打在侍者脸上，顿时让对方朝旁边踉跄了两步后，就准备往外走。 　　他以前跟在荣二下面混过，很是推崇他。但虽在这里被称为爷，然而也就是丢出去一抓一大把比小虾米稍微大一些的鱼虾而已。所以荣二落败，荣雍棠成了家主后，他才能像现在这样继续混着，不像其让人遭殃。 　　因为严格说来，这位“朱爷”从前也不过是依附在荣家之下的某个小鱼虾，现在嘛……带着自己的虾兵蟹将们换了个人依附罢了。 　　说起来虽有荣家三年内斗，但现在依旧有大部分是属于荣家的，只是新界和隔壁广东离得极近，两虎相争之时，难免有顾不到的地方，紧挨着广东的新界北区就是其中之一。 　　乘着荣家相争时，新界北区有一半被外来的陈姓老板给占了。 　　因为做的是最赚钱的烟土生意，货好价适中，很快就笼络了一批当时的小虾米们。等荣雍棠这边终于腾出手来，这位陈老板已经在新界北区站稳了脚。 　　偏偏这人有些小聪明，也不和荣家正面相对，并且在确定荣雍棠是荣家家住的时候第一时间送上贺礼，颇有些臣服的意思。偏偏一面卖乖示弱，又接二连三的开了好几家喜乐门和暗烟馆。 　　是那种面对你时笑眯眯点头哈腰阿谀献媚，背在身后的手却握着刀子时刻准备趁你不备就下冷手的阴险狡诈之辈。 　　荣家自然容不下这样的人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蹦跶，即便他现在显得很乖顺的盘着，但睡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直起来朝你吐蛇信子？但这年头，即便打打杀杀也是有讲究的，没到真动真格的时候，也得按照商人之间的方式来。 　　所以才有刚才这幕让侍者来给朱爷提醒的一幕。 　　毕竟没真的翻脸之前，来者都是客。喜乐门不想坏名声，那就不能成为那个先动手的一方。 　　不过……明的不行，暗的总没问题了吧？ 　　龙二见侍者肿着一边脸依旧得哭丧着拦住准备出门的朱爷，站在身后开了口，“老大，我倒是有个能替您出气又不需要您出面的办法。” 　　朱爷高高举起准备再扇下去的手就顿在那儿，扭头侧脸看向站在身后侧的龙二，挑眉，“你说说？” 　　龙二无所谓的耸耸肩，“他们荣家不是一直看不惯我们陈老板的烟土生意嘛？不如……？” 　　后面的话没说完，朱爷已经明白过来并虚指着龙二大笑，“好小子，有你的。”说完，扭头朝那个侍者挥挥手，“去，随便去歌厅或者赌场叫个卖烟姑娘来。这种事当然不能用和我们喜乐门有关系的人了。” 　　侍者连连点头哈腰，赶紧出门并轻轻带拢后去距离他较近的赌场了。 　　而这边，朱爷则朝龙二一挥手，转身走回酒桌边坐下来，“来来来，龙二，继续陪我喝。” 　　“……好。”龙二看看由外紧闭的房门，重新坐回去。 　　约过了几分钟后，门敲响，在朱爷叫了进的时候，侍者带着卖烟姑娘进来了，点头哈腰后往旁边一让，“朱爷，您要的人来了。” 　　侍者让开，二十啷当岁的小姑娘有些局促的站在那里。在侍者抓着她的胳膊，不耐烦的说着“进来啊。”，才被迫进了房间，见了坐在那儿的朱爷后怯生生的喊人。 　　“朱爷。” 　　而原本端着酒杯正欲仰头喝酒的龙二，在侍者闪开露出他身后的人，看清不是沈缓归后顿在唇边的酒杯这才一推，白酒入喉。辛辣略呛。 　　……莫名奇妙的觉得松了口气。 　　但下一秒龙二就为自己这种情绪微皱了眉，并微微烦躁着。酒杯放回桌上，又接着给自己连倒了三杯喝下后，才算把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给压了下去。 　　原本正欲对小姑娘说话的朱爷见他这样，笑着调侃，“臭小子趁我说话居然多喝了三杯。” 　　众人笑，龙二也跟着笑了笑。他还故意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后用两根手指头捏着，轻碰朱爷放在桌上的那只酒杯，然后轻抿了一口。 　　这里面唯一惴惴不安的，估计就是和苏梦萦刚交换了位置没多久就被侍者叫住，带到这里来的烟柳了。 　　“叫什么名字？”朱爷微收敛了笑，扭头看向低头怯懦站在那儿的烟柳。 　　“烟柳。” 　　朱爷点点头，冲她招招手，示意烟柳走近，“你来。” 　　烟柳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咬着下唇双手交握，慢吞吞走近。 　　“烟柳啊……我有件事让你去办。”朱爷笑眯眯。 　　————————————————————————————- 　　苏梦萦是在帮一位陪着赌客的歌女点了烟，小心不将火星带到别人身上甩熄后，抬头四顾时才发现不见了烟柳的踪影。 　　微微疑惑后又仔细搜寻了一下依旧没见她的人影后，才一边慢慢晃悠一边靠近同样在这个厅里卖烟的姑娘，不顾对方有些警惕的白眼凑过去微微笑，“姐姐，你有看见烟柳吗？” 　　“她啊。”另外一个卖烟姑娘拨弄了一下烟箱里的散烟，脸上不太耐烦的说，“没看见呀，谁知道去哪儿了。” 　　苏梦萦眨眨眼，低头从自己的烟箱里拿了一根散烟轻轻放进对方的散烟里，笑着，“姐姐，我就是没见她有些着急。” 　　卖烟姑娘脸上的神色缓和了很多，看了看苏梦萦后，这才撇着嘴有些不尴不尬的开口，“我刚见阿青把她叫走了。” 　　苏梦萦当然知道阿青了，是门童里混得比较好的，但是平时都没交集不说，即便路过也老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走过，怎么会突然叫走烟柳啊。 　　最重要的是，这里向来鱼龙混杂，被人摸个脸摸个手什么的都是稀松平常的事了，算是赌客们赌到一半时聊以舒缓的方式，不过这类都是请不起歌厅小姐的下等赌客，所以只要笑着散开绝大部分情况下还是没问题的。 　　就怕遇见那种莫名奇妙就上火的客人。 　　这也是为什么卖烟姑娘们大多两人一起的原因，有时候互相帮衬着，看见另外一个快要窘境的时候解解围，给对方一个台阶下。 　　毕竟真要因为这种事情闹起来，最后喜乐门怪的也只会是她们。 　　一个卖烟的每天抽成才多少啊？孰轻孰重喜乐门自然分得清楚。 　　所以平时哪怕是去厕所、休息等等，苏梦萦和烟柳都是一起的。即便她突然有什么事要单独一人去，也会专门给苏梦萦说一声。也因为这样她才觉得有些不对。 　　冲那个卖烟姑娘道了谢后，苏梦萦这才朝她刚才努了努嘴的方向走去。 　　还未走近呈圆形半开阔的走廊时，就见烟柳跟在侍者阿青的身后，神色张皇不安的低头走向楼梯口的方向。不经意偏头，和苏梦萦对上眼后先是眼前一亮带上了下意识的乞求之色，之后又忙冲她摇头，期间看了走前面的阿青一眼，明显是叫她别过去。 　　苏梦萦心里一个咯噔，知道烟柳这是沾惹上事了。 　　她抿了抿唇，看了看周围后还是在烟柳跟着阿青往楼下的歌厅走时，慢吞吞的跟了上去。 　　卖烟嘛，哪里都是可以的。 　　等找了机会，好不容易趁没人不注意的时候，苏梦萦和烟柳躲在小角落，这才有了说话的机会。 　　还没等苏梦萦开口问，烟柳已经带着哭音拉住了她的手，“怎么办？缓归？他们叫我去人酒杯里放这个。” 　　苏梦萦低头一看，烟柳的手上是用略显透明的糯米纸包着的东西，隐隐能看到里面白色的粉末。 　　心里一个咯噔。 　　顿时明白了是什么。 第107章 咝咝咝 　　烟柳手上的是很小的一撮, 大概也就是一撮盐那么多。即便是没接触过这种东西, 但苏梦萦也知道这是不能和酒一起吃的。 　　想到这里, 苏梦萦忙握住了烟柳的手，吞了口口水说, “烟柳, 你可千万别混在酒里, 这个吃了会死人的。” 　　“啊？！”烟柳听了都要哭了, 她以为最多是朱爷他们对某个富家少爷的恶作剧，原以为就是吃了病个半死，但万万年没想到会死人, 眼泪一下子就留出来了，“缓归，怎么办？我不想死！” 　　不按照朱爷的要求做，运气好就是一顿打, 运气不好就是死。 　　按照朱爷的要求做了, 富家公子一出事, 回头家里找来自己肯定是被推出去当替罪羊的那个, 必死。 　　可偏偏又没有任何的办法能够化解现在的进退两难。 　　生活在底层，很多时候很多事都不是你自己能够做主和选择的。 　　“缓归, 我不想死。”烟柳握着苏梦萦的手, 又重复了一编。 　　即便不知道朱爷想要害的人是谁, 但无论是谁都是她们两个才二十出头的小姑娘惹得起的对象。 　　“缓归？”烟柳拉着苏梦萦，眼里带着期许的看着苏梦萦，眼眸闪动, “要不……你帮我去做吧？” 　　正绞尽脑汁帮烟柳想办法的苏梦萦微微一愣，慢慢抬眼看向握着自己手的烟柳，眸子闪动了一下，……睫毛颤动。 　　“你帮我去做吧缓归？”烟柳依旧期许的看着苏梦萦，“你看，原本就是我们临时交换了位置呀。……啊？” 　　人一旦突破了心中那道难以启齿的障碍后，之后的话就变得轻松且顺畅了起来。 　　就像现在的烟柳。 　　苏梦萦微微敛眼，抿了抿唇。她其实已经想到办法了，正准备告诉烟柳却听到了对方这样的话。 　　即便之前有和烟柳临时交换位置，但是这种“也许重新来一次换一个人就不是我”的想法，有时候也实在过于想当然。因为即便苏梦萦没有和烟柳交换位置，她在被阿青叫住带到朱爷面前之前，就会想办法贿赂阿青让他换一个人。 　　所以即便是同一件事，遇见不同的人也会产生不一样的变速，导致不一样的结果。 　　清楚这一点的苏梦萦虽对烟柳有歉意，却绝对不会将她现在导致的结果全部揽到她自己的身上。但这并不表示苏梦萦会放任不管，她甚至在努力的想办法，好让烟柳能避免这次的事。 　　但……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话。 　　苏梦萦低着头，唇微微抿起，唇色显得有些苍白。 　　即便知道明哲保身是所有人的天性，可也止不住心中微微发寒。 　　“……好。”苏梦萦接过纸包，低头轻声，“我帮你。” 　　“谢谢！谢谢！”烟柳大喜，朝苏梦萦鞠躬道谢，含泪握住苏梦萦的手，“缓归，以后我们就是好姐妹了。” 　　……姐妹？ 　　苏梦萦笑了笑，将手慢慢抽回来，想起这两年多的种种，还有平时烟柳对自己的维护，还是不忍不开口，“烟柳，……以后，你最好换个地方卖烟吧？” 　　“为什么？”烟柳一愣，反问。 　　苏梦萦抿着唇，最后还是开口多说了两句，“……我怕万一我没成功，让人找你麻烦。……换个地方会比较好，稳妥些。” 　　“可是我在这里已经有很多熟客了。”烟柳很犹豫。 　　苏梦萦听了没再说什么，该说的她已经说了，如果烟柳是这样想的她也没有办法不是。 　　还想再说点什么的时候却听见刚才走开的阿青现在在外面喊“烟柳”，两人互看一眼后连忙出去，阿青看见拉着苏梦萦手的烟柳，一脸不耐烦的将手上用餐饮托托着的红酒稳稳的旋转了一下，递到烟柳面前，至于苏梦萦则是从头到尾都不带看一眼的，“还愣在这儿做什么，不是叫你做事嘛？！还不快去？！” 　　烟柳听了，求助的看向苏梦萦。不知所措。 　　“青哥，能不能……能不能让我去送啊？”苏梦萦强笑，讨好的看着阿青。 　　“你？”阿青这才翻了个白眼看向苏梦萦，想了想后断然拒绝，“不行！朱爷叫烟柳去送，那就必须是烟柳去！这是规矩。” 　　苏梦萦笑，上前一步，微微侧过身不让挂在胸前的烟盒抵到阿青，凑近后从口袋里掏出今天赚的钱塞到阿青手里，“换个人也一样能的嘛青哥？”说完顿了顿，讨好的看着他，压低声音似乎不愿意让站在原处的烟柳听见，“青哥帮帮忙，给我这个机会，以后我要是飞黄腾达了，绝对不会忘记你的大恩大德的。” 　　阿青一听，顿时明白了苏梦萦的意思。上下打量她的时候心里不屑又轻蔑。还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妄想着借此机会攀龙附凤呢？ 　　……白痴。 　　苏梦萦见他没说话，忙又拿了烟箱里最好的一包烟侧着身偷偷塞在阿青的手上，低声，“青哥，帮帮忙？” 　　阿青低头看看手上的烟和钱，全部揣进裤袋里后才重新抬头若无其事的对苏梦萦说，“行吧，你去、” 　　这句话让烟柳松了口气。 　　苏梦萦也跟着“哎”了一声，然后转身将挂在脖子上的烟箱带子取下来，让烟柳拿着，这才接过了烟柳一直捏在手上已经被汗水微微浸湿的小纸包了。笑着接过阿青手上的托盘后，当着他的面将纸包里的粉末倒进红酒里。重新端好后看着阿青，“青哥，给那位少爷送？” 　　阿青嗤笑一声，先朝烟柳挥挥手，跟撵狗似的，“你走吧，这儿没你事了。” 　　烟柳站在原地一愣，看了眼苏梦萦后，才微微鞠躬后带着苏梦萦的烟箱低头快步离开。 　　经过苏梦萦身边时连个眼神都没给。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愧疚和不忍心。 　　苏梦萦又看了烟柳的背影一眼后，微垂眼。但片刻重新掀起时又是笑意了，好声好气的看着阿青，“青哥，你现在跟我说说是谁吧？” 　　“行，跟我来。”阿青心里冷笑，冲苏梦萦挥挥手后率先朝歌厅的方向走去。等到了门边隐蔽处后，侧身朝里面某个位子努了努嘴，对苏梦萦说，“看见那个穿蓝色西装的没？” 　　苏梦萦点点头，“是旁边坐了穿薰衣草紫色连衣裙小姐的那位吗？”说完没等到阿青的回复，疑惑转眸看他才发现对方的眼神有些古怪，想了想后苏梦萦微微讪笑，“……紫色连衣裙？” 　　“对。”阿青回答，又看了苏梦萦一眼后说，“去吧。” 　　“谢谢青哥。”苏梦萦端着托盘朝阿青微微鞠躬后朝里面走去。 　　等看着苏梦萦快走到荣家那位景少爷座位时，才双手抱胸依靠在一边喃喃，“……还薰衣草紫。”顿了顿后轻哼。 　　他也是在做了喜乐门的侍者后，因为会偶尔接触上层社会的客人，所以才开了几天礼仪、配色，甚至包括几句外语的课。当时就有学习关于颜色的分类。 　　那个时候阿青才知道红色不是只有大红、粉红和水红这三种。同样也是那个时候听说了什么叫薰衣草紫。 　　……没想到这么一个乡下丫头居然也知道。 　　不知道是从哪儿偷学来的，真是卯足了劲儿想要攀高枝儿。 　　想到这里，阿青又轻蔑的哼了一声。 　　——————————————————————————————- 　　荣醉景刚和身边唱完歌坐在身边的可可聊天告一段落，旁边就传来一把糯软脆圆的京腔，“这位先生，这是您点的红酒。” 　　如果是平时可能荣醉景也就连头也不回的挥挥手说“谢谢，点错了。”看也不会看一眼的，但显然在听惯了港都话的周围，突然出现一把好听的京腔，你也会带着好奇和淡淡惊异回头，看上那么一看的。 　　然后就见一身下等人衣服，不整洁完全没打扮过的苏梦萦，最重要的是，她的刘海有些长，恰好遮挡了眼睛。 　　荣醉景身为荣家的少爷，也不是没被人搭讪过。但他却从来没被这样造型的人……搭讪过。 　　看清来人后，他微微挑了眉角，一副“这是恶作剧还是真的？？！”的表情。 　　到是坐在他身边的可可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又略带怒气的盯着苏梦萦，“你没看见我坐在这里吗？走开。” 　　可可是现在港都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长相甜美五官精致，像个芭比娃娃。最近很受追捧。 　　漂亮的女孩总是有无数男人愿意花时间和精力去哄的，所以日积月累性子变得骄纵一些也没什么，反而会被夸赞“有性格”，“很可爱”等话。 　　所以年轻的可可会有些骄纵，也就没什么了。 　　荣醉景拍拍可可的手当做安抚，扭头看向苏梦萦，微微一笑，“小姐你送错了，这杯酒不是我点的。” 　　话才说完，站在他面前的人显得有些惊讶，“怎么可能，这个……这个就是您的酒啊先生。要不……我敬您？”说完，像个前一秒假装淑女，下一秒就暴露了真实水平的乡下人一样，端起酒就伸到荣醉景面前来了，偏偏还造作的翘了兰花指，微偏头不好意思直视他一样的笑，“先生，您喝酒。” 　　一副从乡下野戏台子上看过，现在现学现卖的架势。 　　荣醉景啼笑皆非，向后躲的同时，也哭笑不得的开口，“小姐，您这个……”说到这里，四处看，却疑惑周围暂时没看见喜乐门的侍者。 　　到是周围的人见了，捂着嘴偷偷乐。 　　可可更气，虽然她向来是众人焦点，却也没想过会是这样的。狠狠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后睁开，“呼！”的一身站起来，越过身边的荣醉景，抢过苏梦萦已经凑到他面前的红酒杯，一下子全泼到了苏梦萦脸上。 　　而离得很近的荣醉景也不能避免的被倒了半边肩膀，忙皱了眉头站起来，用手抚了抚，顺便拦住空酒杯往桌面随意一甩吗，扬了手就要一巴掌呼到苏梦萦脸上去的可可，皱眉不悦，“算了，刚好时间也差不多了，我送您回去吧？” 　　可可甩开荣醉景的手，左右四顾，终于看见侍者后一扬手，人就过来了。恰好就是阿青。 　　“客人。”阿青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冲可可和荣醉景微微躬身，“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你们刚才死哪儿去了？！”可可厉色，指着阿青的鼻子骂，“让这种人进来了不说，还凑到面前来了。你们生意还做不做了？！” 　　阿青听了，反手就一耳光打在被红酒淋了满头满脸的苏梦萦脸上，朝旁边一扬手，就有其他人上前把苏梦萦拖走。 　　荣醉景在苏梦萦被打的时候就“哎？！”了一声，他也就二十四、五岁，虽纨绔但心倒是不坏，见苏梦萦安安静静也没哭闹的被拖走后，就扭头冲阿青说了句，“也别打人了，反正就是脏了一件衣服而已。” 　　阿青笑着躬身，“客人您大度，不过刚才那个人却不是我们喜乐门的，是交了钱进来卖烟的姑娘。两位放心，以后在喜乐门，都不会再有这个人。实在不好意思，今天的事纯粹意外，您二位的单全免，当是赔罪，小小心意，不成敬意。实在是感到非常抱歉。” 　　可可没说话，轻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 　　她骄纵，但她也知道这种时候轮不到她来说话。刚才那一下已经够了。毕竟她是泼辣有性格，可不是泼妇又骂街。 　　“行了行了。”荣醉景挥挥手，“反正我们也要走了，算了。” 　　“多谢、多谢！” 　　阿青躬身，直到荣醉景带着可可走了后，旁边的侍者才凑近阿青耳边低语，“青哥，朱爷、龙二他们喝醉了，现在……” 　　“先把那个丫头关起来，等朱爷醒酒之后再说。”阿青沉吟后对身边的人说。 　　对方点点头，快步离开去办。 　　而阿青也站定冲周围客人轻声细语的笑着赔了不是后，这才朝外走。 　　事情办砸了，可不能自己受罚不是？ 　　扣下那个乡下丫头，到时候朱爷有火也不会发到他的身上。 　　这年头，要学会明哲保身—— 　　—————————————————————————————————————————— 　　荣雍棠刚和副手谈完正事从二楼书房出来，就和刚回家才上了二楼的荣醉景碰上，挑眉一笑，“啊哟，景少爷回来啦。” 　　“姐姐，你回来了？我还以为你要明天呢。”荣醉景笑，惊喜，上前两步就想来个拥抱，被荣雍棠躲开。 　　“别别别，一身的酒气。” 　　“嗨。不小心被人洒了一杯红酒在身上。”荣醉景笑着说，“等我换身衣服出来聊。” 　　正欲举步，被站在一边的副手叫住，盯着他的肩膀，“景少爷，您肩膀上是什么？” 　　“唔？”荣醉景随着副手的视线低头，微扯了衣服，才注意到淋了红酒已经半干的肩膀上有些白色痕迹，肩膀的线缝里还有一点点白灰。“估计是哪里蹭到的灰吧？……真是的，我今天第一天穿呢。” 　　举手预拍，被荣雍棠叫住。 　　“等等。”荣雍棠止住荣醉景的动作后，朝副手看了一眼。 　　副手上前，微凑近荣醉景的肩膀嗅了嗅后，又用手扣了点儿线缝里的白灰，舔了舔后朝荣雍棠点头，“是‘白龙珠’。” 　　荣雍棠听了，轻轻哼笑，眼角眉梢一扬，就多了分带了凌厉的艳丽来，“看样子这港都……还有人不服我这个荣家家主啊……”说完转头看向荣醉景，“小景，你把刚才的事说给我听。” 　　荣醉景自然知道“白龙珠”是什么，这是一种比烟土瘾更大的毒品。当下一五一十把刚才在喜乐门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后，荣雍棠微微一笑，副手已经趁着这个机会给她重新披上了黑色的披肩，一副准备好出门的打扮。 　　“走吧？”荣雍棠冲站在那儿的荣醉景扭头说道。 　　“……去哪儿？”荣醉景莫名。 　　“去救刚才救了你一条小命的小姑娘啊。”荣雍棠笑着，顿了顿后又说，“你信不信即便不是你身边的小明星，她也会下一秒不小心把酒倒在你身上？” 　　荣雍棠微微一笑。 　　“人家善待我荣家。荣家自然要还了。同样的……” 　　“谁敢动我荣家……哼哼。” 　　荣雍棠勾着红唇一笑，拾阶而下，微扬的下巴显得霸气。 　　犹如女王。 第108章 呱呱呱 　　烟柳回到赌厅里继续卖烟, 但心里却一直惴惴不安, 时不时的就忍不住往进出口处的方向张望两眼, 听见有人喊“卖烟”又笑着扭过头去帮人将烟夹好，并点上。小心甩灭火柴后又继续刚才的举动。 　　她心中不是没有愧疚的, 甚至也隐隐为缓归担心。但是……她家里还有父母以及年幼的弟弟妹妹, 她不能再出事。喜乐门是她每天几份工中最轻松也是最赚钱的了, 要是把这份工作丢了, 她的家人该怎么办？ 　　缓归……既然答应帮她，应该也有脱身的办法吧？ 　　再、再说，要不是和她交换了位置, 这件事也不会轮到她的身上，现在的结果，也算是绕了个圈子后，重新回到了缓归的身上？ 　　是命中注定的。 　　烟柳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 努力将心中的愧疚和心虚压下去。大不了……等这件事过了后, 她以后多照顾一下缓归, 就当是弥补好了。 　　这样一想, 烟柳也就稍微释然了一些，继续工作去了。 　　而另一边, 被人甩了一巴掌的苏梦萦老老实实的任人拖着往喜乐门的后门方向走, 心里却感松了口气。 　　看样子自己最多也就是被撵出去, 不能再在喜乐门做生意了而已。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宁愿损失点钱，也总比自己受伤来得好。 　　只不过估计这个月是没有余钱能够发电报了。 　　苏梦萦眼睛忍不住眨了眨, 有些低落的敛垂了睫毛。 　　但换个方向想，也算是把之前欠烟柳的人情给还了吧？ 　　后门已经近在眼前，苏梦萦都已经做好准备在两人把自己丢出去的时候尽量不要受伤了，后面却传来了声音—— 　　——“等等。” 　　苏梦萦心里一咯噔，原本都已经一起做出准备把她甩出去架势的两人扭头一看，看见来人后手就松了一下，暂停了动作，冲身后的人微微颔首，恭敬喊道，“龙哥。” 　　龙二陪朱爷喝到现在，里面又是酒菜气又是烟味儿的，整个房间烟雾缭绕，不知道的人进来估计还以为谁的衣服烧起来了呢。他的酒量是从小跟着养大他的叔练起来的，粗人没那么多的讲究，所以龙二早在十岁前就已经是抽烟喝酒的老手了。 　　亏得他从小这么折腾，人还壮实，牙齿洁白。 　　不过能喝也成为了他在朱爷面前受欢迎的主要原因之一，人又有些仗义和聪明，在道上有这些也就足够了。 　　朱爷喝醉被人扶去睡了，他在里面憋得难受，准备出来透口气然后去赌厅晃一圈。才出门没多久就见两个人拖着沈缓归，跟着就过来了。 　　慢慢踱近的时候叼了根烟在嘴里，微眯着眼流里流气的微偏头斜眼看人。也不看苏梦萦，只在三人面前站定后晃了两个侍者一眼，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这干嘛呢？” 　　“龙哥，她办砸了朱爷交代的事，我们正准备把她赶出去呢。” 　　两名侍者互看一眼后其中一人回答。 　　龙二听了，脸上原本散漫的神情就变得略凝重起来，原本平时就带了两分凶煞气，现在脸一马更是显得骇人。 　　就连两个侍者见了，都顶不住龙二的视线微低下头和他的眼神错开，暗地里吞咽了一口口水。 　　“……不是另外一个去办的吗？”龙二看两人低头后，又问。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侍者又说，微鼓起勇气抬头讪笑，“龙哥，您看我们这儿事……” 　　“等等！” 　　在龙二张口欲说点什么前，又有人赶来叫住，见到龙二后也是先一恭敬颔首，叫了声“龙哥”后对依旧抓着苏梦萦的两人说，“人带回去，先关起来。” 　　这下不仅是龙二侧目了，就连一直低着头显得很老实的苏梦萦也抬了头，眼里神色闪烁，略显不安。 　　“怎么？不是就一件小事嘛，没办好赶走就是了，……这还关起来？”龙二叼着没点燃的烟，皱眉问。 　　“龙哥。”后来的人看看同样抬头看着自己的苏梦萦，朝龙二做了个“这边请”的手势后压低了声音开口，“不是小的要为难人一个小姑娘，只是青哥那边发了话，说毕竟把事情给办砸了，害怕朱爷醒了要找人的时候找不到，这才……龙哥，实在是没办法啊……” 　　来人拱手作揖，压低了声音告饶。 　　龙二嗤笑，“这还不好办？”他顿了顿又说，“这事儿我知道，原本要帮朱爷办事的是另外一个丫头，现在怎么换了一个了？连朱爷交代的事情都敢不做，让别人代劳。这和我们帮老大做事的时候阴奉阳违有什么区别？” 　　他挑了下下巴，偏头对那个人说，“真要交代，抓那个丫头，不然你们即便关了这个也没用。到时候朱爷问‘怎么我交代的人，和办事的不是同一个’你们怎么说？” 　　“这个……”来人迟疑。 　　“难道你们要说自己知道朱爷交代的事暗地里换了人来办？哼哼，估计一样落不到好，躲不开这一顿揍。” 　　来人恍然，又朝龙二拱手，“龙哥您说得对啊，还好有您提点，不然我们这几个都得跟着遭殃，我先待青哥谢您，回头让他请您喝酒。” 　　“你不请？”龙二现在有心情和来人调侃两句了。 　　“请！肯定请！就算让我后三月勒紧裤腰带过，我也得请啊龙哥。” 　　“滚你娘的。”龙二笑骂，“行了行了，说笑而已，请什么请，老子天天都喝酒，还差你那顿？赶紧带然人去把现在的事儿给办了再说。不然等人跑了我看你怎么办。”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们快走。 　　“哎，现在就去、现在就去。”来人点头哈腰，看向苏梦萦又迟疑了一下。 　　龙二自然明白意思，“这里交给我，赶个丫头我还是会的。” 　　“是是是，谢谢龙哥、谢谢龙哥。”说完，冲依旧抓着苏梦萦的两人一招手，“走。” 　　两人互望一眼，这才松开苏梦萦跟着后来的人离开，只剩下苏梦萦和龙二。 　　苏梦萦揉揉被捏疼的手臂，冲龙二微微鞠躬，“谢谢龙哥。” 　　虽然今天早上面前这个人才刁难了自己，但现在帮了忙也是真的。 　　倒是龙二显得有些惊讶，他还以为苏梦萦会一句话没有扭头就走，没想到反而得到对方的道谢。一时无言，眼睛看着别处抓了抓后脑勺后才摆出平时的样子，讥讽一哼后吊着眼看着苏梦萦，“你是不是蠢？上杆子去找麻烦。”顿了顿后又说，“现在好啦，以后都不能在这儿做生意了。” 　　苏梦萦眨眨眼，看了龙二一眼，却什么都没说。低头站在那里像耷拉着脑袋听老师骂完就不痛不痒回家的蠢笨学生。 　　让人看不清摸不透她的想法，这模样也很令人容易心生烦躁。 　　比如说龙二，他脾气原本就不好，现在看见苏梦萦这个样子就更火大，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跟你说话呢，听见不知道嗯一声啊？” 　　苏梦萦听了，抬头看看龙二，点点头后配合的“嗯”了一声，就是表情有些傻兮兮。 　　龙二见了，气笑。不耐烦的冲她挥手，“走走走，别根一截木头似的杵在这儿。” 　　苏梦萦听了，松了口气。 　　今天实在过得有些艰难。 　　但举步欲走时却又顿了顿，想了想后还是重新转过身来看向龙二，一眼就撞进对方的眼里，忍不住眨了眨，慢慢移开。 　　龙二叼着烟仰着下巴斜着苏梦萦，斜靠在墙上皱着眉头，显得又凶又悍，但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早就猜到苏梦萦会转过身来似的，双手抱胸一脸不耐烦，巴不得杵在哪儿的赶紧滚蛋，“想说什么赶紧的。” 　　正准备接着说磨磨唧唧的像个娘们儿时一顿，重新微移开眼去。——面前的可不就是娘们儿嘛。 　　“龙哥，烟柳……应该没事吧？”苏梦萦想了想问。她以后是不能来喜乐门了，自然也不会再见到烟柳，所以临走前难免问了一句。 　　龙二神色古怪的看着她，像是在看个活宝。直到苏梦萦在他的眼神下略显局促的动了动后，才皱着眉凶巴巴的说，“她有没有事管你屁事。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又顿了下，轻呵，“还不快滚？！” 　　苏梦萦眨眨眼，忍不住鼓鼓脸。 　　气。 　　但这幅可爱和娇憨只是昙花一现，在龙二还没来得及看清前就又抿了唇，转身欲走。 　　不过这次是被龙二给叫住的。 　　又回身时，只感到眼前一花然后条件反射的接住龙二抛过来的东西。手忙脚乱接住后低头一看，是个抽完了，胡乱捏了捏的烟盒子。只是比想象中的要重一些。 　　苏梦萦在手里掂了掂，明显觉得里面有东西，刚准备打开看，就被龙二一声吓唬给惊了一下，微睁大眼看他。 　　“还不快滚？！”龙二瞪着苏梦萦，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暧昧一笑，站直了身子就朝苏梦萦走去，“哦……你是想留下来陪我是吧？行行行……来，我带你去楼上……” 　　话还未说完，苏梦萦手上握着烟盒子就往巷口处跑，跟个叼了根胡萝卜，后面有大灰狼在追的兔子似的。 　　龙二站在原处，直到目送苏梦萦跑出巷口不见，才偏头将一直叼在嘴里有些湿的烟呸掉，想重新拿一根的时候，才惊觉刚才已经连着烟盒子都已经给了苏梦萦了。 　　轻啧后，皱着眉往回走。嘴里嘀咕。 　　“跑得慢兮兮的。” 　　就那速度，随便来个人都能在她跑出巷子之前抓住。 第109章 呼呼呼 　　苏梦萦觉得自己跑得飞快。 　　等跑出两条街确定没人追上后才在某个巷口处停下来, 先确定周围没人后, 才低头查看自己手上一直捏着的烟盒子。 　　其实虽然还未看见烟盒里的东西, 但纸盒已经被自己捏得一团乱，自然也就让里面的东西隐约露出了轮廓。 　　但等苏梦萦将里面的五块银元倒在手上时还是忍不住惊了一下, 赶紧捏紧手贴着胸口, 四周又仔细看了一遍, 再次确定没人了, 才慢慢的让手离开胸前，慢慢打开。 　　五块干干净净，成色非常好的银元。 　　五块钱。 　　苏梦萦不自觉的吞了口口水后, 又左右看了看，连忙将这五块藏在身上各处，这才准备将烟盒丢掉。 　　但团到一半的时候又重新展开，看见里面还有两根被她捏得已经一团的烟后, 先凑到鼻端嗅了嗅, 发现是好烟丝后就没扔, 继续捏着走回笼屋。 　　这个时候的烟不像以后是有过滤嘴的, 所以有些有烟瘾又抽不起烟的人就会去捡别人的烟屁股，把后半截的干净烟丝收集起来, 拿纸裹上就是一根香烟。 　　还有些则自己买上好的烟丝, 自己裹烟也是很寻常的事。 　　苏梦萦还在她原本的时代时, 总是奇怪为什么会有各式各样的烟盒买卖，毕竟香烟都是分包卖的。后来到了这里沈敬亭抽烟也是买纸盒装，直到现在苏梦萦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专门买烟盒。 　　就是装自己裹的香烟的。 　　想到从前, 原本分开藏好钱准备撑着膝盖起身的苏梦萦，动作就顿在了哪儿。眼敛垂着看着自己脚尖的地面半响，才有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站起身。特意扬头看了眼早就已经黑尽的天空。 　　——人在沮丧艰难时，更应该时常记得抬头看看天空和高处。 　　这样就会记得，世界并不是自己现在所处的样子。 　　它应该是更宽阔和包容的。 　　苏梦萦又抿了抿唇，走出去，恰好一辆车开来，前大灯照在她的脸上使得苏梦萦闭上眼偏过头去，站定不动等车开过后才继续仰着街道朝前走。 　　这个时间对这条街来说并不晚，街上不少人都是三三两两或者一男一女调笑着向前走，有些相互搭拉着肩膀哈哈大笑，明显已经醉了。所以将注意力放在距离那些不太安分，走路摇摇晃晃恨不得横着走的那些人身上的苏梦萦，自然没听见那辆黑色汽车在开出去一段后突然刹车停在路边，并从后座下来一人向后疾步行，不断张望找人的青年。 　　直到荣醉景透过人群看见苏梦萦的背影后，惊喜一笑后冲她的背影喊道，“哎？！哎？！前面的丫头！” 　　苏梦萦原本只是和其他人一样应声回头，并没想到是在叫自己，等看清身后的人后，她先是一愣，眨眨眼后脚步却在向前继续……有些迟缓和不确定的移动。 　　“哎？！叫你站着呀。”荣醉景看苏梦萦明明已经看见自己，也知道是在叫她后还在向前走，语气就稍微急了些。 　　下一秒，景少爷目瞪口呆的看着苏梦萦最后看了他一眼后，扭头就跑了。 　　…… 　　……跑了？！ 　　荣醉景傻眼。侧身穿过人群就追上去，一面追一面喊，“哎？！你别跑！” 　　……见鬼的不跑。 　　苏梦萦听了，往前蹿得更快。 　　前面是个十字路口，只听见身后有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以及车胎摩擦过地面发出很刺耳的声音后，原本还有三步就到街边的苏梦萦眼前像是凭空一般，拐过来一辆轿车。 　　刺啦一声急刹车在她面前停住。 　　与此同时后车门一开，苏梦萦一个没反应过来就扎进去，顿时口鼻间一片玉软香温。头顶上传来似笑非笑的慵懒语调。 　　“啊呦？小妹妹，你这么热情的投怀送抱啊？” 　　苏梦萦一愣，忙略挣扎的离开一些，抬头。撞进一双含着风流和韵味的眼眸里。 　　荣雍棠自然也看清了怀里小姑娘藏在略长刘海下的那双小鹿眼，微挑了下眉角，显得有些风流的低睨着她，“唔，小模样儿倒是乖巧，你要愿意我也是能收了你的。” 　　这话听得驾车的副手，已经气喘吁吁终于赶上的荣醉景都忍不住默了一下，之后景少爷才一面把苏梦萦扶着站直，一面丢坐在车里的荣雍棠一个白眼，语气无奈的喊“姐~” 　　荣雍棠耸耸肩，重新将苏梦萦撞来时不小心滑落肩头的披肩给拉上来。 　　一派风流。翘着腿微微侧坐，手撑着额角颇有趣味的看着站在车外的自家小弟和苏梦萦。 　　“你跑什么呀。”荣醉景到现在还没喘匀净，右手撑在车边，左手叉腰的看着面前一副老实低头认错的苏梦萦。 　　“因为你追呀~” 　　“我追就跑啊。”荣醉景苦笑不得。 　　“你不追跑什么~” 　　“……姐。”荣醉景实在受不了的偏头怒瞪一直在一边接嘴抬杠的家姐。可惜对方只懒散的回他一个无辜的耸肩。 　　苏梦萦听了两人的话后，大概觉得应该是自己之前想错了，这才第一次开口，冲荣醉景微微鞠躬，“对不起先生，我以为您是叫我赔您的衣服。”踌躇了一下，瞄了依旧坐在车里兴趣盎然看着自己和荣醉景的车里人后，小声，“我没钱，就只好跑了。” 　　“我不是叫你赔钱的。”荣醉景哭笑不得的解释，“是感谢你刚才无意帮了我的。” 　　苏梦萦听了，抬头看了荣醉景一眼后又瞄了眼荣雍棠，对上后者的笑眼后又忙垂下眼去，微微抿了唇，显得温顺无害。轻声，“没关系，小事。” 　　“是这样的，你帮了我，自然我也要回报你，所以……”荣醉景话还没说完，就被荣雍棠打断。 　　“丫头，你是在喜乐门干什么的？” 　　荣醉景虽被家姐打断了话第一时间楞了一下，但却马上止声，将话语权交给荣雍棠。 　　他相信自己姐姐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卖烟的。”苏梦萦老老实实的回答。 　　“那你怎么这么早就走了？下班了？”荣雍棠自己家的旗下也有性质和喜乐门一样的歌舞厅，自然清楚里面的工作作息。甚至可以说喜乐门的内部设施、各种玩意儿包括装修的布局，都是仿着荣家的百乐门来建的。 　　“不是。”苏梦萦摇摇头，“被开除了。” 　　荣醉景在一边听了有些内疚，看向荣雍棠。这让原本只打算给点钱就打发苏梦萦的荣家家主见了，出口的话就转了一个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不是？这样吧，你要是愿意，我还你一个工作。” 　　苏梦萦听了，抬眼看她。 　　“你丢了卖烟的工作，那我就还你一个一样的，而且包一顿饭，每天上八个小时，差不多一个月保守能赚六元钱。就是住的地方你得自己找，怎么样？” 　　“……只卖烟？不做其他的？”苏梦萦其实已经想一口气就答应下来了，但还是强忍住决定问清楚。 　　“只买烟。”荣雍棠明白苏梦萦的意思，顿了顿后补充一句，“和你在喜乐门一样，……但会更好。” 　　话音刚落，苏梦萦点点头，“行。我做。”但随即犹豫了一下，抿了抿唇，“但是……可以请……做一下担保人吗？不然……我没法儿找到一个稍微好一点的房子。” 　　黑户在这里，实在是太难了。 　　“当然。”荣雍棠笑着点点头，转头看向同样站在外面的荣醉景，冲他说，“这件事自然就交给你来办了。” 　　“我？”荣醉景指着自己不确定的看着家姐。 　　“自然是你啊。”荣雍棠笑，“难道我替你报恩，你就什么都不做？” 　　“不不不，先生小姐能给我新的工作和住所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再说报恩。”苏梦萦在一边听了摆手。她不是客气，她是真的那样想的。 　　虽然帮忙让她丢了工作，但和命比较起来，自然是后者为大。 　　无论旁人在乱世是按照什么准则来生存的，但苏梦萦一直觉得，她必须坚守一些底线和原则。否则如何对得起苏爹这么多年的言传身教？ 　　荣雍棠见她这样，眼里再次充满笑意，感叹着，“小姑娘很逗人喜欢嘛……” 　　“姐姐……”荣醉景无力的喊。 　　等荣雍棠给了苏梦萦一张副手的名片，交代她明天按照名片上的地址找人后，才让荣醉景上了车，道别离开。 　　又看了一眼拿着名片站在街边逐渐变小的沈缓归后，荣醉景这才扭头看向荣雍棠，有些不确定，“姐，你没提荣家，是不是有顾虑？” 　　揉着额角的荣雍棠睁眼赞许的看了荣醉景一眼，“现在港都有些地方依旧不太平稳，这里又离北区很近，这个沈缓归又是从喜乐门出来的。……不留神一些实在不行。” 　　“那你是要查一查了？” 　　“不是我，是你。” 　　“我？！”荣醉景不确定的重复。 　　“你啊……也该试着帮家里做点事了。”荣雍棠拍拍他的肩膀，一副“我很看好你哟~”的架势，“就当实验了，有不懂的就问。” 　　“哦……”荣醉景焉焉儿的回答。 　　———————————————————————————————————— 　　喜乐门 　　烟柳被人一把推进了某件杂货屋，踉跄了几步才勉强站稳，一回头就看见跟进来的四人正将门从里面关上，脸上带着兴奋的笑，眼睛不断的在她的身上上下打量，就像是在想从哪儿开始似的。 　　“青、青哥，这是怎么了……搞砸的是缓归，不是我啊！”烟柳打了哆嗦，一面后退一面强笑着。眼泪却不自觉的在眼眶里聚集。 　　“没办法呀……烟柳妹妹……”阿青笑着，朝左右使了个眼色，示意左右的人慢慢围上去，缩小包围圈的时候假笑着说，“有时候啊……我们得认命，谁叫你被带到朱爷面前去了呢？无论事情成不成，朱爷都只认你~” 　　“这不？天意~” 　　“不！”烟柳紧贴着墙，想跑却被人拦回来，“青哥！是沈缓归搞砸的！你去找她！去找她！和我没有关系啊！” 　　“别说这么多了！”阿青脸上狰狞的笑着，一把抱住烟柳，气息不稳粗气只喘的说，“叫什么青哥，劳资今天就让你叫情哥哥叫得停不下来！” 　　另外三人哄笑。 　　“不！！！！” 　　悲鸣从喜乐门某间偏僻又昏暗的杂货间穿来，可惜太过羸弱，完全被副厅里轻缓的音乐和曼妙轻声的交谈，以及在赌桌上大声吆喝叫牌的声音完全掩盖。 第110章 咀咀咀 　　又是一天凌晨, 天还未亮, 整个港都依旧隐在漆黑一片中, 龙二在喜乐门就睡了留个小时不到就起来了，即便昨天算睡得早的, 但毕竟起来的也早, 又喝了那么多酒, 所以现在太阳穴是一跳一跳的胀疼。 　　所以龙二决定回了自己的住所继续睡。打着哈欠揉着眼睛沿街道向前走的时候, 却在某个路口停住，想了想对扶自己回家的手下随意的指了指左手边的缓坡说，“走这条路。” 　　“哦。”手下新来不久, 不过认为老实，所以只朝前方望了一眼后就老老实实的听老大的，转弯，朝缓坡上走。 　　明明直走不远就是龙二的家, 现在却要绕路。难道是要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但等上了缓坡看见印刷厂后恍然, 顿时有些感动。 　　果然能当老大的人和他们是不一样的, 即便是这种醉酒的情况下也不忘记到自己管辖的范围来看一眼。这种爱岗敬业的精神实在令人感动, 所以他决定等送了老大回家后，早上也不补觉了, 努力的去收保护费, 争取做一个优秀的混子。 　　……不知道龙二知道身边手下的心声会作何感想。 　　还未走近前, 右手挎着手下肩膀的龙二用左手摸了摸裤袋，准备拿根烟出来叼在嘴上一保持自己酷炫的造型时，摸索了半天才再次惊觉自己昨天晚上连烟盒子都给了沈缓归。 　　不免轻啧了一声, 习惯性的眉头皱起，显得很不耐烦。 　　手下听了，偏头喊了句“龙哥？”后，龙二这才斜睨了眼看向手下，懒洋洋开口，“有烟没？” 　　“哦。”连忙从裤兜里摸出烟，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一面递至龙二的唇边，“烟不是很好，您将就着凑合一下？” 　　“哦。‘外滩’？”龙二垂眼看了递至唇边的烟，灯光昏暗，但光是闻都知道是什么烟，说完唇微启，就吊儿郎当的叼进嘴里，微仰着头半眯着眼，“我抽过。” 　　手下附和的笑，他嘴笨，说不出什么话来，呵呵呵了几声后才憋出一句“龙哥你真厉害，光闻就知道是什么烟了。”比狗还厉害几字咬着舌尖才没出口。心里直呼好险，不然又得罪人了。 　　“以前老抽这种烟，所以知道。”龙二懒洋洋的和手下闲聊，也许是宿醉未醒，或者是现在天色还未亮让人下意识的就比白天时放松，总之相比白天，现在的龙二是较为“柔软”的，“谢啦，到时候给你包‘红袍’抽抽。” 　　“谢谢龙哥！”手下大喜，高声。 　　龙二散漫一笑，叼着烟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以前他的人生奋斗目标就是抽烟能抽“红袍”，顿顿有酒有肉，有小弟女人。 　　随意的摆摆手，没让手下给自己点上，就这样叼在嘴里略显摇晃的由对方架着向前，离得近了在人群中扫了两眼没找到要找的人后，才一挑下巴冲其中一个“哎？！”了一声后，在他跑进后皱着眉问，“沈缓归呢？怎么没见人？” 　　对方听了，左右看看后才又看向龙二，恭敬回答，“今天一来就没见着，会不会……是有事耽误了？” 　　龙二想了想，觉得会不会是昨天在喜乐门，被吓着了所以连面都不敢露了？ 　　也是，平时连头都很少抬，眼睛里看得最多的就是地上，不知道的还以为地上有钱呢，反应也慢吞吞，还倔。和她的名字还真配。 　　沈缓归。小乌龟。 　　龙二又笑了下，冲站在面前的人挥挥手，说了句“没事了，做你自己的事去吧”就和手下掉头走开。 　　估计是缩到乌龟壳里去了？ 　　也好，虽然昨天喜乐门的事朱爷叫人给了烟柳教训，但谁知道后面会不会想着想着就找她的麻烦？躲一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求情？ 　　她又不是他的谁，干嘛要给她求情。 　　龙二意味不明的哼了哼，叼着眼半眯着眼走开。 　　—————————————————————————————— 　　烟柳睁着眼赤身裸体的呈大字型躺在那里，浑身时不时的因为从下体发出的刺痛而抽搐一下。 　　阿青那些人已经走了，但后来又来了几个。 　　从最开始的挣扎哭喊哀求，到后面的麻木自暴自弃，再到现在仅剩她一个人后的凄凉。烟柳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面无表情的任由眼泪从眼角滑落，没入发髻，滚落身下稻草堆不见。 　　人有的时候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 　　有些平时性格开朗要强的人在被瞬间摧毁后，会选择伤害自己和家人的行为，而温和中庸的却也有可能坚强的把自己缝缝补补后，咬牙扛过这些苦楚让自己活得更好。但烟柳却不是以上两种。 　　与其单纯的说痛苦后毁灭或者重生，不如说她从里面资深了偏执和恨意。 　　……这些。她现在所遭受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沈缓归来承受的。 　　烟柳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眼睛却格外的明亮。 　　原本自然放在草垛上的手，也慢慢的反转后抓住稻草，捏得死紧。 　　……沈缓归。 　　沈——缓——归—— 　　此刻，苏梦萦揣着加上龙二给的六元多块钱，把自己并不多的东西打包成个小包，像个小乡巴佬一样上了从大浦区到九龙区最早的一辆有轨电车。别看时间才凌晨四五点，但车上已经无空位，虽然不至于拥挤，可也能感觉到生活的不易。 　　苏梦萦看看四周后，像以前坐公交车时一样，将小包袱反着背在胸前，然后抱着车上的栏杆扶手站着。 　　时不时无聊看看周围，或者望着车窗外发呆。 　　像一只慢吞吞爬下树后抱着一根晾衣杆的小树懒。 　　笼屋，以及其他廉价的房屋，最多的地方就是北区。所以不少人即便在九龙城、深水涉这些地方上班，但为了节省些钱让家人或者未来的自己生活得更好一些，也会选择住在北区。 　　不过稍有些钱的人，是不会挑选像苏梦萦那样的住所的。毕竟笼屋和笼屋之间，也是有高中低的区分的。 　　苏梦萦以前住的，可以说是最下等的笼屋。 　　电车慢悠悠的开着，电车铃时不时作响，在深蓝色已经开始略有亮光的暮色中显得恬静。配上圆圆的大车灯不断照亮前路，即便行驶缓慢，却使得苏梦萦对未来的前路略有了更多的信心和新的勇气。 　　她抱着车内的栏杆站在那儿，侧身偏头看着逐一在车灯下显现的道路。突然就从遥远的记忆中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动画片。 　　龙猫造型的出租车，还有做在车内的小女孩。在深蓝色的破晓夜色中在树冠上跳跃行驶，带她们去看望自己生病的母亲。偷偷的在窗台上留下两颗新掰的新鲜玉米。 　　带着一些类似恶作剧的小调皮捂嘴偷笑。 　　想到这里，一直看着前路的苏梦萦不免的就跟着笑了起来，微抬了眼看看自己略挡住了前方视线的刘海，用手轻轻拉拽了几下后，在想要是今天去的地方条件和环境允许，也许她可以试着给自己剪个长度合适的刘海？ 　　深缓的呼吸了一口独属于清晨的清冽空气，苏梦萦那双已经很长一段时间都没睡好过，总是敛着略带疲惫的眼睛也明亮了几分。 　　前路漫漫，虽依旧是走一步才能看一步的茫茫，但至少在黑暗中前行的那些崎岖终于逐渐平坦。 　　这令人感到沮丧的心中不免又重新生出了希望。 　　—————————————————————————————————— 　　上海 　　苏家的佣人早在凌晨四点半的时候就起来开始准备早餐了。等六点五十就准时将早餐送到偏厅。 　　今年四十有五的王妈从还是姑娘的时候就做着伺候人的工作，但走出去却鲜少有人会看不起她。因为她从来伺候的都是上等人。 　　人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她深以为然。但除了这所谓的“七品官”外也确实比其他人多了一份……类似高贵的感觉？ 　　不得不说，以前王妈跟着以前的主人时，性格着实有些高傲和骄矜。但自从两年前旧东家破产，房子出卖给现在的新东家后，她身上原本的东西也就逐渐改变了很多。心境平和，也……良善了许多。 　　甚至这种改变还缓和了原本紧张的婆媳关系。 　　现在王妈回头想想从前的自己，不免唏嘘。忍不住感慨真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以前跟着民国的某位外交大官的时候，很是被人阿谀，看人都是用鼻孔看的。到后来又伺候上海的大明星后，又染上了忍不住想攀比的陋习。后来跟着苏家来之前的旧东家时，又变得有些势力。 　　但现在回头看看，竟觉得从前的自己很是陌生。另一方面又不得不再说一句“这人和人真的是不一样的”，明明上一任东家也是商人，家大业大，很是风光。可最后却破了产。 　　现在自己跟的则是才兴旺起来的上海新贵，却越做越大。 　　比如这座公馆，可是上海相当有名的花园洋房，灰白色洋楼，券廊式建筑，典型的腐国古典式田园别墅风格，和上海独特的气质交融在一起，显得很有有质感和风情。 　　凉爽、宽敞、通风。奇花异草编植洋房前后，出门就是树高枝繁，环境优雅干净整洁的灰黑色大道。 　　“王妈。”下人悄无声息的到了厨房，在门口站住叫人，也不进去，就在门口。 　　王妈回眸，看见人后就走了过去，低声，“老爷醒了？” 　　“是的。”下人点点头，“大先生、小先生也起了。” 　　“这么早？”王妈微微惊讶。苏家老爷习惯早起已经是她来的时候就知道的习惯，差不多6点左右就起床了，六点半慢慢洗漱一边看报一边喝新沏的茶，差不多等到六点半的时候大先生和小先生就会收拾妥当下楼，和苏老爷一起用早餐，然后闲聊约半小时，大、小先生就两人出门办公，苏老爷则逗逗鸟养养花草什么的。 　　至于沈先生一年里十个月都不在家，大江南北的跑，说是看看有什么生意可做。就连前不久苏家的玉石生意，都是沈先生在路上结交了新朋友知道的新消息，拍了电报发回来告知大先生的呢。 　　“听说今天得去谈个重要的生意。”顿了顿后，左右看了看后又凑近了一些和王妈小声嘀咕。她和王妈平时就比较亲，“我前两天有听见大先生对小先生说，对方竞争的人里面有宋家呢。” 　　说到这儿，被王妈瞪了一眼后轻咬了下舌头，低眉顺眼，但眼神还是很灵动的。 　　“收声！。”王妈轻斥，“你忘记阿美是怎么被赶出苏公馆的吗？”顿了顿后又放缓声音安抚，“好了，别说这些了，早上还有的忙，以后得学着闭嘴，知道吗？” 　　“知道啦。”小丫头微撒娇的说。 　　“去吧。”王妈点点头，说。 　　但看着小丫头离开的背影，却暗做了决定。 　　得找机会和管家说一声，过两天大、小先生的港都之行，可不能带这个丫头。 第111章 唯唯唯 　　就像很长一段时间在低得不能再低的谷底时, 哪怕有一丁点儿的改善你都会觉得是一种恩赐, 而对生活生出感恩的心情来。 　　亦如现在很顺利的到了百乐门, 很顺利的通过名片见到了负责人，被分配到赌厅的领班下, 今天就可以上班。这还不算, 甚至领班还给了她一套黑白相间的工作服。 　　浆洗得干净笔挺, 上面还有皂角的清香味。光是这种混合了阳光和干净的味道就让苏梦萦忍不住微笑。 　　——就不吐槽这犹如某国女仆小侍女的款式, 以及在她眼里有些恶俗的各种蕾丝边了。 　　原本她以为昨天荣雍棠说的，让荣醉景帮她找住处的话只是随便说说，正准备领了衣服和领班说明天来上班, 今天得找到歇脚地方的她，就在还未开口前，人家已经交给了她一个写了地址的纸条。上面是几个很便宜且很安全的住处，让苏梦萦自己去看, 至于上班什么的, 明天再来就好。 　　这一系列的转变犹如否极泰来。 　　苏梦萦很高兴的朝李姓的领班道谢后, 这才拿着手中的纸条准备离开, 正欲转身前又像是因为太过兴奋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重新回过头来, 冲还未走开的李领班一笑, “领班, 请问您知道最近哪里有电报局吗？” 　　“电报局？”李领班有些奇怪的看了苏梦萦一眼，有些新鲜一个初来乍到的小姑娘连住所都还没找到呢，就先开口问电报局的位置了。 　　新鲜。 　　但觉得讶异之后还是回答了苏梦萦的问题, “电报局环阳路上倒是有一条，大概……四五条街的样子吧，刚好，给你选的房子里面有两间就在哪儿附近。” 　　苏梦萦听了，低头看自己手里的纸条，确实看见有那么两家，忙双手递至领班面前请教，“麻烦您领班，我对这里不熟，您能跟我说说以电报局为中心点，依次最近的地点吗？” 　　领班听了，逐一的告诉苏梦萦。毕竟是拿着荣家家主身边的左右手陈哥的名片来的人，又有提前打招呼不说，就连租的房子都有景少爷打电话来叮嘱，给她找个安全第一，然后舒适整洁，以百乐门卖烟姑娘的工资租得起的房子。自然态度和别人不同，而且现在他也着实没有什么事。 　　再次道谢后苏梦萦离开，这个时候地图还并不普及，所以苏梦萦得走一段路后就问路人。只是毕竟是港都最繁华的地方，大多数路上的来往人群都是衣着整洁，甚至鲜亮的。虽也有看上去生活状态并不是那么好的人混迹在里面，但苏梦萦的打扮也最多比他们好上一点点而已。 　　所以问路时，难免会遭到白眼和防备的眼神。 　　每一个地方，总有那么一小撮人是非常排外的，但好在还是好人多。 　　就在苏梦萦朝一个穿着居家式粗布旗袍的胖女人问路，却在走近还未开口的时候被对方丢在脸上的一句“走走走！没钱给你们这些穷酸啊！”给堵在了喉间。脸上的笑还未完全展开，听了胖女人的话后，僵硬在脸上，变成一种不知所措又带着委屈的讪笑来。 　　苏梦萦垂了垂眼，退开两步准备走开找别人问的时候，有个衣着鲜亮的白发奶奶反而帮助了她。微笑慈爱的笑容，和温和耐心的语句，都抚慰了苏梦萦原本有些受伤的情绪，好好的朝老奶奶道谢后，正欲继续举步上前，却有被对方叫住。 　　回眸时却看见老奶奶略颤巍巍的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颗纸包的糖果，牵起苏梦萦的手，轻轻的放进她的掌心后合拢，握着她的微微用了一点点力，“孩子，别伤心。奶奶给你糖果甜甜嘴。” 　　一句话让苏梦萦顿时红了眼眶，鼻子一酸。她连忙低敛了一下眼眸，稳了稳略波动的情绪后，深缓的吸了口气后冲老奶奶笑，“……我不伤心奶奶。我已经在时来运转了呢。” 　　苏梦萦眼角弯弯，藏在略长刘海下的小鹿眼明亮剔透，和从前一般无二。 　　岁月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容颜，磨炼一个人的心智。甚至会有那么一群人随波逐流，失去原则、梦想、和生命中美好的品格，成为庸碌的一部分。 　　但总有那么一群人，坚守着自己的底线、原则，固执的抱着自己的一些幻想和小天真，在生活中同样被碾磨了棱角，却也剥落了身上那身壳，露出里面的晶莹玉质来。 　　苏梦萦又冲白发老人一笑，诚恳真挚。 　　“谢谢您。奶奶。” 　　—————————————————————————————— 　　上海 医院 　　苏凤翎坐在走廊的长廊上等待，但即便是这个时候也没有闲着，反而手上枕着资料，正低头仔细看着。 　　二十出头的年纪，正是女性在少女的娇憨后，正朝下一个人生阶段过渡，微微绽放其身为女性的魅力的时候。这个年龄的女生，家境优渥从小受宠的难免依旧带着些许憨气和显得单薄的单纯。可爱是可爱，却又像是一瓶青柠味的弹珠汽水，刚开始很好喝很新鲜，但时间久那么一点点，那些新鲜像汽水里的气体跑尽后，就只剩下没什么特别又显得乏味的甜了。 　　可要是家境一般被生活磋磨过的女生，又带着一股子小家子气。像很少很少可以尝两筷子，但却绝对上不了大台面的野菜。甚至新鲜感比汽水跑得更快，也许才入口连咀嚼都没有，就已经被口腔里和其他蔬菜相比显得粗糙和刺啦感给全部消磨掉了。 　　但苏凤翎显然不是。 　　如果那些小甜妞是汽水、是清淡小菜，那她就是一杯杯壁蒙了一层白霜的薄荷茱莉普鸡尾酒。 　　此刻她敛眼低垂，微卷的长发披散右肩，露出左耳上佩戴的钻石耳钉。反射的光冷且坚硬，透着一种坚定来。 　　苏凤翎最漂亮的是那双眼，黑睛内藏不外露，狭长妩媚。 　　曾有追求者赞美她的眼睛是自己见过最好看的，苏凤翎听了却只微微一笑，并不认同。 　　“哦？我倒好奇是什么样的眼睛能让凤翎小姐觉得连自己都比不上了，可否告知呢？” 　　“我说不好。”苏凤翎。曾经的小花儿微微一笑，“我形容不好，但我就是觉得她是我见过最好看的。” 　　手上的资料刚看完，紧闭的医务室大门从内打开，苏凤翎极快收拾了东西站起身，站至门口，在苏予然的身后，跟着朝医生微微颔首道谢。 　　“真是又麻烦您了。”苏予然含着笑意，内敛又儒雅，有种温润如玉的质感。 　　“客气了大先生。”医生颔首回礼，“您的腿问题不是很大，但毕竟要走水路，还是要注意湿寒。” 　　“多谢。” 　　又寒暄两句后，苏凤翎才跟在苏予然离开，一前一后，一儒雅如玉，一炽烈如玫，着实惹眼。 　　现在上海，鲜少有人会不知道上流新贵苏公馆的。 　　听说啊……就连宋家的那位宋三爷都会在遇见他们时，退避开来，其中缘由很是令人好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苏家的小先生苏凤翎呢？ 　　“资料看完了？”苏予然杵着手杖慢慢前行，他的右腿有旧疾，虽走路如常，但却容易酸痛难受，有手杖支撑着会舒服一些。上海的天气其实并不适合他的腿，但因为某些原因，却始终不肯回北平老宅，让现在住在哪儿养老并顺便看家的胖婶儿、吴伯照顾。 　　“看完了。”苏凤翎回答后顿了顿，又说，“但是有些地方我不是很有把握。” 　　她话音才落，苏予然就明白苏凤翎的意思了，头也不转的淡淡回答，“没关系，玉石方面还是以实践为主，过两天去港都的时候敬亭也会赶回来一起去，乘着这个机会你恰好可以学习一下。” 　　苏凤翎点点头，不再言语的跟着苏予然上了自家的小轿车，缓缓驶去。 第112章 吚吚吚 　　苏梦萦最后选择的自然是里面最便宜的一间, 一个小阁楼。除了房间狭窄了些外, 其他的都还不错。 　　单人床旁边放着一张和式小矮柜, 恰好正对阁楼的窗户。交了租后苏梦萦简单的将房间打扫了一遍，最后才将床褥被套铺好, 做完这一切后才坐在床沿看着房间, 抿着唇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笑。 　　这个过程中, 几只鸽子一直站卧在阁楼窗户外的窗台上, 偏着小脑袋瞅里面的苏梦萦，胖乎乎的半点不怕人。 　　圆溜溜的小眼睛显得很可爱。 　　苏梦萦看了会儿，视线落在矮柜上的玻璃制的密封罐上, 估计是上一任租客留下来的，装散装饼干之内，因为里面还能看见有些饼干的碎屑。 　　苏梦萦起身，将盖子打开后, 推开窗户。有胆小的鸽子在她站起身的时候就呼啦啦的飞走了, 但也有大胆的, 只在窗台上横着蹦跳开一些, 然后继续隔着玻璃灵动的偏着小脑袋瞅着苏梦萦，惹得她忍不住用手指隔着玻璃窗轻戳了几下, 笑着问, “你瞅啥呢？” 　　胖乎乎的鸽子“咕咕”, 像是在附和。 　　苏梦萦将密封罐里的饼干残渣洒在窗台上后，就将窗户重新关上，呼啦啦一下子鸽子就挤满了窗台, 让她稍感吓了一跳的时候，下一秒又忍不住笑起来。拿了储物罐和盖子就小心捧着下楼。 　　因为是老式的木砖式房子，所以像楼道什么的都是木头制，上下时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斜面很大，上楼的时候还不觉得，但下楼往下看时，就会生出“这楼梯可真陡啊”的胆战心惊感。 　　尤其是手上还拿着东西时，更是增加了难度。 　　这是一栋加阁楼一起就是四层的房子，楼下一半是住户，还有一半是公用厨房。水龙头在房外和巷对面，出门五步路就是。大门斜对面就是公厕所，每天晚上11点就上锁不能用了，要等第二天早上八点后重新开了才行。 　　苏梦萦才搬来，但也跟着房东上楼时听她念叨所以大概知道了这里的住户情况。有普通的公司上班族，也有低收入的教职人员，以及摆摊的小摊贩们。整体来说都是在认真的付出自己的劳动力，努力生活积极工作的人。 　　仅凭这点就很好。 　　苏梦萦的房间门和其他人不一样，她住的阁楼原本就不是住人而是养鸽子的地方，所以修建的时候就没有楼梯。后来是房东想着能多赚些钱才收拾出来成了一件房的。 　　加上阁楼所在的出入口是在走道靠里的位置，里面还有两户人家，白天倒好，但晚上就挺容易撞到人，所以晚上苏梦萦回家上楼后要将梯子抽掉，放在自己房间，并关好位于地板上的出入口。早上起床出门时站在梯子上将门锁好，下了梯子再顺手将它放倒，依靠在墙角。 　　每天如此。 　　虽然有些麻烦，但苏梦萦却很满意。尤其是对于晚上可以将梯子收在房间里这一点。 　　这让她觉得很安全。 　　即便当有火灾来临，她会比别人多了一些危险。 　　将玻璃密封罐洗干净又擦干后，苏梦萦抱着它重新上楼的途中还遇见了一个穿着拖鞋，头发有些乱糟糟，明显才睡了觉起来脸上却留着残妆的旗袍女人，正打着呵欠下楼，和苏梦萦遇见后脸上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依旧主动侧了身子，和同样侧了身子的苏梦萦，一上一下各走各的路。 　　不过经过时苏梦萦冲她笑了笑，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旗袍女人一愣，随即也讪讪的点了点头，想了想才又僵硬的开口，“侬才搬来的呀？” 　　“是的姐姐。”苏梦萦抱着密封罐，笑着点点头。 　　一声“姐姐”明显喊得旗袍女人很开心，她已经三十好几了，要是在乡下都差不能做人婆了，居然被面前的小姑娘叫姐姐，那里有不开心的。顿时捂了嘴笑，手很自然的伸手虚点了苏梦萦几下，“什么姐姐，我都能做你姨了。” 　　小拇指微弯，显得风情。 　　“您……”苏梦萦迟疑的开口，顿了顿后，“我冒昧往大了猜，您……二十七？” 　　旗袍女人合不拢嘴，花枝乱颤得让书梦萦忍不住从双手抱密封罐变成单手，右手拿开摩挲到身后侧的栏杆，抿着唇也微笑着。 　　——她有些怕因为对方这样笑，把楼梯间给震碎了。 　　“小妮子的嘴真甜，有空姐姐来找你串门啊。”顿了顿后指指苏梦萦怀里的密封罐，“这个留给你好了，放饼干什么的还是管得了七八天，再多就不好了。” 　　“哦，这是您的罐子，那……”苏梦萦有些窘，说着就准备将密封罐递给旗袍女人，被对方随意的挥挥手打断了。 　　“不是我的，不过……”旗袍女人暧昧的笑，似乎是看苏梦萦小没挑明似的解释，“不过我和住你房间的前一任租客……一般熟，知道一点儿而已。”又顿了顿开口，“这个干净的，洗干净擦干就可以了。” 　　苏梦萦其实已经懂了，所以点点头后和对方告别，等抱着储物罐回到自己的阁楼间并将位于地板上的门关上后，才找干净的布巾将罐里的积水擦干净，重新摆放在窗台上，跪坐于地板上，双手枕着头，偏头隔着玻璃储物罐看。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将自己仔细收好的糖果丢进储物罐里。 　　空荡荡的玻璃制品里一下子就多了些明媚的颜色。只这样静静看着就觉得心情好。 　　已经吃完饼干渣的胖鸽子聚集在窗台上，隔着玻璃窗偏头用小眼睛瞅着苏梦萦，连羽毛尖儿似乎都写满了“还有吗？快投喂。”等字样的小模样。 　　……又跩又萌。 　　还很理直气壮。 　　这个样子惹得苏梦萦忍不住又笑了笑，伸手隔着玻璃窗用指间戳了戳，原本是想吓唬一下鸽子。谁知道对方却偏头瞅了一会儿，反而用自己的喙学着苏梦萦的样子啄了啄玻璃。 　　原本还只有一只这样干，显得也很可爱又好笑。 　　但当外面窗台上的鸽子都这样干后，……就变得不那么好笑和可爱了。 　　窗外的胖鸽子们：“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 　　窗内的苏梦萦：“……” 　　—————————————————————————————— 　　北平 宋宅 　　宋意刚处理完事情从外面回来，一面大步的跨进门，一面将脱下的衣服外套脱下，很随意的交给跟在他身后侧的阿大。 　　三年的时间能改变很多，尤其是当一个人在极短的时间内被迫快速厂长的时候，其呈现出的效果跟是惊人。 　　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和心境的碾磨后整个人的气质却和从前既然不同不说，甚至可以用判若两人来形容。 　　还记得当年那个在宴会上惊艳了不少少女芳心的宋三少，一身白色西装，是个明朗温煦的贵公子，即便眉宇间带了些玩世不恭的味道，可也眼眸清明透亮。令人一见就忍不住暗赞。 　　而现在的宋意，依旧是那张俊美的出色容颜，但整个人的气却有些阴郁，眼底带着抹无论多么开心大笑都褪不去的淡漠和疏离。 　　当然他似乎已经很久没大笑过了。 　　连笑都变得很少，变成习惯性的微抿着唇，沉稳内敛，但眼中又微带了狠戾，眉宇间有短短的一竖，是经常皱眉留下的印记。 　　这个高大挺拔，站在宋家客厅里连上前服侍的下人都忍不住微微战栗的男人。终于真的蜕变成长成一个能完全独当一面的王者。现在无人不恭敬叫一声“宋三爷” 　　“回来啦。”温和沉稳的声音从楼上传来，宋意抬眸，眼眸纯黑深邃，睫毛一掀的瞬间似乎都带着刀锋。冲二楼坐在轮椅上的宋琸微微颔首。 　　“大哥。” 　　“嗯。”宋琸点点头，岁月改变的不仅仅是宋意，也还有他。 　　整个人的气质变得更加宽广了些，像酒褪去了辛辣感，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变得越发醇厚了起来。 　　“怎么样？顺利吗？”宋琸问，一面朝身后的阿左微抬了下右手，示意他不用推自己下去。只含笑敛眼看着宋意。语气里略有戏谑，类似自问自答，”哦，我忘记这次苏家也去了。唔……应该是不太顺利的。” 　　宋意听了，微掀了眼帘看了宋琸一眼，却也没说什么。半响后才开口，“……荣家也去了。另外我待一天就要去港都参加珠宝拍卖大会，大哥要去吗？” 　　宋琸听到荣家时，手指在轮椅扶手上无意的敲打了两下，默了一秒后笑着说，“不用了。我得做复健不是？不过你倒是可以帮我给荣家家主带个礼物。” 　　宋意点点头，一边扯了扯衣袖，一边点头，神色淡淡，“到时候给我就行了。” 　　“说起来……这次港都的珠宝拍卖大会也会算是变相的在宣布荣家内斗结束，封海……也算结束了吧？”宋琸手指点点，和宋意闲聊一般，“不过荣家想要在短时间内完全肃清这三年内耗导致的一些事，也并不容易。我估计这次借着拍卖大会，她会向想要交好联手的世家示好，所以……” 　　宋琸又顿了一下，笑，“我想苏家也会是她的选择之一。这三年来你已经让了很多，……难道准备继续退让？” 　　“我并不是说有问题，但最近我越发的听见关于你和苏凤翎的流言了。或者说……你确实有意？” 　　宋琸又小，“即便你有意，估计苏家也不会同意的。” 　　宋意微敛垂了睫毛，眼眸沉沉，半响后才淡淡开口。 　　“至始至终。我有意的只有一个人。” 　　又顿了顿。眼眸微启，看向宋琸。 　　——“明天我出发去港都前。” 　　“就不会有这些流言了。” 第113章 嘟嘟嘟 　　苏梦萦是被窗外的“哆哆哆哆……”给吵醒的。 　　她瘫在床上将左手左脚半吊在床外, 面无表情瞪着天花板默默, 充分的从行动和举止上诠释了“让我死在床上吧……”的一重要命题。 　　早上五点她就起床做完“叫早”的工作, 九点才回来，原本想着补觉到中午的, 却被窗外这群胖胖日常的破坏掉了。 　　并且此刻耳边也继续传来“哆哆哆” 　　气得苏梦萦忍不住就鼓了鼓腮帮子, 翻身爬起来顶着鸡窝头伸长了手, 用手指“回敬”了几下, 顿时让窗户外的一群烦人小妖精停了下来，偏着小脑袋用圆圆的小眼睛瞅着她。 　　……胖呼呼的身体配上圆滚滚的眼睛，很少就有小动物同时拥有这两样特点而不可爱的。 　　就连窗台外的胖鸽子也不例外。 　　“再敲就把你们统统抓起来拿来炖了啊。”苏梦萦一脸“我的忍耐是很有限度”的表情, 凶神恶煞的冲胖鸽子们呲牙。 　　窗台外站满了的鸽子，继续歪头瞅她。然后动了动脖子，让苏梦萦在下一秒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狂风暴雨”一般的声音—— 　　——“哆哆哆哆哆哆哆哆哆……” 　　……简直就是一群仗着自己很可爱，就持萌行凶的小王八蛋。 　　苏梦萦败下阵来的把自己捂在枕头里一会儿, 才又垮着肩膀在“哆哆哆哆”的催促下起床, 走至一边的小菜桌上, 拿开纱罩, 将粗瓷碗里面今天早上只吃了一半，剩下的半个馒头拿在手里, 睡眼朦胧又臭着脸回到窗边。 　　将窗户打开, 那些小胖鸟在混熟后完全不知道客气两字是怎么写, 只在苏梦萦开窗的时候因为窗户的原因被挤得往旁边跳，然后顺利的把站在最边边的同伴给挤下去，扑扇着翅膀努力飞起来后, 绕了一圈又重新回到窗台上，一个插队，把其他同类顺利挤下去飞一圈儿后，试图得意的扭扭身子。 　　……发觉扭不动。 　　苏梦萦只用手分了三分之一弄碎放在窗台上，然后伸手赶走已经迫不及待的胖鸽子们后才顺利关上窗。然后将剩下的重新放进粗瓷碗里后拍拍手，穿戴好衣服后才将“门”打开，先把油灯挂好，然后点亮让它悬挂在一边，这才将倒放在一边的梯子借着油灯的光慢慢放下去放好后。才脖子上搭拉着毛巾，单手拿着漱口杯和牙刷下慢慢下去。 　　不忘记锁门。 　　这样的做法并不是说看谁都像坏人，其实不过是正常合理保护自己的方式。 　　等苏梦萦洗漱完毕，又重新拿了杯子回到房间后，窗台上已经重新干干净净，不过胖鸽子们依旧用它们圆滚滚的眼睛瞅着她，大有“你不投喂了？”的理直气壮。 　　“……” 　　苏梦萦站在原处隔着窗户和几步的距离默默和鸽子们对视两秒，最后败下阵来决定假装没看见的将洗漱用品放好。 　　她在床头处蹲下身，伸手在床下摸索了一会儿，才掏出一个用硬纸壳包好的小物件。 　　里面是两块钱。 　　其实她放糖果的玻璃密封罐里也放了总共五毛钱的零钱，为的就是以防万一。除此以外，一边的餐桌下也塞了七毛钱，争取做到鸡蛋不要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在荣家的百乐门工作，确实比之前轻松一些不说，钱也能多赚一些。但即便这样苏梦萦依旧找了帮叫“早起”的工作，其中一户就是住在二楼的那位旗袍女人。而且非常凑巧的，她也在白了门上班，不过苏梦萦是在赌厅卖烟，她则是在舞厅陪人跳舞喝酒。 　　她叫兰绣，上海人，当初也是在十几岁的时候被人拐了卖到港都的。可惜那个时候她没有苏梦萦的这份运气，一是没钱给自己赎身，二是遇见的人也不好。 　　做了十年，才终于凑够了钱还了自己一个自由身，还弄到了港都人的证明。这才算是由暗转明。 　　但等她原本曾经年少时心心念念想着要回去，要去找自己的爹娘的想法，却在那个时候没了踪影。又不会其他的东西，所以就去了百乐门成了舞女。这一干又是近十年，百乐门的其他姑娘们，以及一些后来的侍者和领班，都会尊称她一声兰绣姐。 　　“这个世道对女人是很苛刻的。……尤其是我这种早就不干净，烂掉的。”兰绣带着讥讽的笑意，一面吐出嘴里的烟，睫毛微垂，表情显得迷离，在袅袅白烟中有一种朦胧的美感。即便她已经不再年轻，但却有她自己的韵味和沾染了世俗的风尘风情。 　　是一种低俗的，令人会想要放纵做一些平时在教条约束下绝对不愿意去做的一种迷离美感。 　　犹如昏暗的红色灯光的房间。 　　“我爹妈是老实人，下面还有个妹妹。”兰绣右手抱肩，左手支撑在上面，手上夹着香烟，“我那个时候定了亲，都说好日子了。”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会儿，神情怔忡看着缥缈处，似乎在想如果那个时候自己没有遭遇后面的事，而是顺利的成了亲。 　　……是不是人生又会变得不一样？ 　　然而很快她就低下头对自己的幻想弃之以鼻，抿着唇勉力一笑，带起唇边微微的细小纹路后看向苏梦萦，“所以我这样的还是不回去比较好。毕竟回去了估计还得给我爹妈添麻烦不说，还会影响我妹妹。” 　　“何必再让他们伤心？……就当我，早就死了好了。” 　　“这么多年，相信他们也已经伤心过了不是？” 　　那是一次很短暂的交谈。兰绣也许是喝了些酒正有些微醺，苏梦萦又恰好出现在她想要诉说的时间点，所以有了这样一场交谈。 　　……淡淡的轻松语调里，全是伤了无数次之后形成的厚厚疤瘌。硬硬的似乎不会痛了，但其实那依旧是一割就会流血的肌肤。 　　苏梦萦不知道如果自己遭遇了兰绣这样的过往后会怎么做，她不让自己去想这个如果，因为伤口这种事情，并不是谁的大，谁的惨烈谁就赢了。 　　它一样的痛，旁人是无法感同身受的。 　　她只知道现在的自己依旧在不断的想办法回到上海，因为她没放弃，她也相信她的家人不会放弃。 　　换好衣服后苏梦萦下楼，身上带了去电报局发电报的钱，一面走一面啃着还剩了三分之二的半个馒头，这个时候接近中午，吃了这个馒头后，等回来时苏梦萦打算给自己买点儿便宜的青菜和馒头，就用水煮了。放点儿酱油和辣椒，就着馒头就吃了。 　　汤汤水水还有蔬菜不说，滋味也不错。 　　所以很知足的苏梦萦在出了电报局后一直计算着如何合理规划剩下的钱，自然也没注意街道边缓下来，并冲她轻按了两声喇叭的小轿车。 　　直到荣醉景探出头来喊了一声“沈缓归！”后，苏梦萦才一扭头，看见他后眼前一亮爱，随即站住后朝他快步走去。 　　微微鞠躬。 　　“景少爷。” 　　弯腰的同时，自然也看见了坐在副驾驶的可可，所以又冲她微微鞠躬，喊了声“可可小姐”，以前她是不知道这个可可小姐是大明星的，直到到了百乐门后才被人科普了一些。 　　当然这也归功于景少爷带可可小姐去赌场玩儿了几把，一掷千金输了好多钱眼都不眨一下的土豪气息引得众人侧目，苏梦萦才借此机会知道了她救的人居然是荣家的少爷。 　　这也让她动了心思，希望再碰见时能找机会求他帮帮忙。 　　所以今天的街头相遇，让苏梦萦很是惊喜，也就更加不把可可小姐在自己打完招呼后，只是眼皮子都不抬一下，恍如没有听见的轻蔑放在眼里了，直到苏梦萦冲荣醉景说了下面的话后，才想是护食的母狗一般神情不善的抬眼看着苏梦萦。 　　“你这是回家？”荣醉景笑着问，看苏梦萦点点头后有仔细的打量她，突然有些惊艳之感，“缓归，你把刘海一修整，整个人都明媚了不少呢。女孩子就应该这样。这样才可爱不是？” 　　苏梦萦听了笑笑，很想说“景少爷你要不要回头看看坐在你身边现在快要变身邪恶使者的可爱女孩？”，但最后也只是抿了抿唇。 　　又看了眼恶狠狠的可可小姐后，对荣醉景略显迟疑的说，“景少爷，我其实一直想找您。就是有件事想请您帮帮忙。” 　　“哦？”荣醉景一挑眉，“是什么事？” 　　“就是我想问问，能不能……就是你们有没有办法可以送我回上海？”苏梦萦期许的看着他，害怕对方拒绝似的补充，“要是需要钱的话您可以帮我问问需要多少钱吗？我可以努力凑钱的。” 　　荣醉景听了，先是有些犹豫的迟疑，然后在苏梦萦说到钱的时候做了个“嗨~”的手势，看着她，“钱不算什么，你救了我我还没好好报答你呢。” 　　针对苏梦萦的调查早就有了结果，自然是没有问题。所以荣醉景也心中有些小愧疚于没有更好的报答苏梦萦。 　　不过她提的这个要求…… 　　“钱不是问题，但是你想回上海的事情我得问问我姐姐。我们家……我姐姐当家的。”荣醉景对苏梦萦解释，一边无奈的耸耸肩。解禁的事还是内部消息，所以现在没人知道也正常。 　　他想了想后又对苏梦萦说，“这段时间估计我会比较忙，家里要来不少客人。所以抽不开身，不如我看能不能过几天到赌场来找你？” 　　苏梦萦听了连连点头，大喜过望，“没问题的，我这段时间都是下午四点到晚上10点的班次。没有问题的。” 　　“行吧，那到时候见？”荣醉景笑着说。 　　“到时候见。”苏梦萦兴奋回答，目送荣醉景开车离开，开心得想要跳起来。 　　她决定把馒头换成肉包子庆祝庆祝！ 　　于此同时，从上海到港都的荣家轮船正缓缓停靠码头。沈敬亭依靠在栏杆边，咬着烟百无聊赖的看着，桃花眼微微眯起，眼角细细的纹路带着迷人的成熟魅力。 　　“这就是港都啊……” 　　他慢条斯理的叼着烟开口。 　　喃喃。 第114章 咈咈咈 　　住在这里着实比之前在笼屋时好多了。也许是周围人从事的职业相比之下较为正当, 所以也就不想在笼屋时那么乱。 　　甚至就连百乐门的领班、侍者和卖烟姑娘们, 也和喜乐门的不同。 　　前者就像是帮派开的三流赌场, 即便里面的侍者也穿得人模狗样，但总有种狗眼看人低的装腔作势在里面。颇有些画虎不成反类犬。 　　但荣家的百乐门则不同, 同样的布置格局, 同样的娱乐项目, 却依旧能从细微末节中感觉到比喜乐门高端不止一点点。 　　这让一直小心提防, 凡事谨慎的苏梦萦着实松了口气。也有了一些空闲时间能听一听兰绣的八卦和各种小道消息。 　　但她着实没有想到，烟柳就是兰绣这几天嘴里出现次数最多，被称为“新来的舞女一点规矩都不动, 老抢别人客人”的青黛。 　　“她要是敢把手伸到我这里来，看我不撕烂了这个小浪货。……呸呸呸！我在你一个小姑娘面前说这些干嘛，不准学我骂人啊。” 　　耳边响起的是之前聊天时兰绣对自己说的话，而此刻苏梦萦挂着烟箱站在一边的角落, 旁边是依靠在柱子上, 慵懒抽烟的兰绣。两人一起隔着好几桌的客人远远的看着依偎在某个肥胖男人身边, 穿着几乎开叉到大腿根儿旗袍的烟柳。像条狐媚的蛇坐在椅子扶手上, 乳沟从剪裁成倒三角形的领口处露出，年轻的身体透着一种独特的晶莹感, 很是诱人。 　　她正撒娇的抱着那个胖男人的手臂, 胸蹭在上面轻轻摇晃着撒娇, 动作的时候带着黑色蕾丝花纹的丝袜就在旗袍下若隐若现，惹得坐在他们两边的男人，眼睛也总忍不住从自己手上的扑克牌上, 滑至烟柳的腿根儿。 　　眼神如带了钩子，又像是蟾蜍的舌头，恨不得从她纤细的脚趾尖儿，慢慢的舔吻啃咬上去，一路蜿蜒向上，然后粗暴的从她的倒三角领口一把撕开旗袍，睁大眼看着她的胸前弹跳出来。露出婀娜丰满，充满了肉欲的美好身体，就在这张赌桌上把她给干了才好。 　　“喏，那个就是我之前给你说的小……呸！青黛了。” 　　有时候客人在一二楼跳舞跳累了，也会上三楼赌场来玩儿两把试试手气，所以要是客人邀请舞女们也是能一起上来的。而且只要能让原本跳舞的客人上楼来赌钱，无论客人输赢，作陪的舞女都是能得到相应的提成的。 　　当然要是遇见大方的客人随手打赏了筹码之类的，就全属于的自己消费了。 　　卖烟姑娘也一样，虽和舞女的性质完全不同，但要是客人看你顺眼，调笑两句或者摸个小脸小手高兴了，也是会多给几个钱的小费的。 　　不过百乐门绝对不允许双方越界，要么你做舞女，也许什么时傍上个看得起你的，还能咸鱼翻身呢。只是一辈子的名声也就不好了。 　　但如果你要名声和清白，那就老老实实的当你的卖烟姑娘，要是遇见有客人纠缠，百乐门的侍者也会主动出面替你解围。让你得到相应的照顾就和保护。 　　“兰绣姐。”毕竟是认识了近三年的人，这才多久不见就变得换了一个人一样，让苏梦萦实在有些唏嘘，干涩开口，“……我认识她。” 　　“你认识？”兰绣住嘴，看向苏梦萦，脸上的表情有些讪讪，“……你们不会是好姐妹吧？” 　　“就是以前有搭伙一起买烟，在喜乐门。”要是没出荣醉景这件事，也许她还能对兰绣说这是自己的朋友，但现在……却也到此为止了。 　　“哦……不是好姐妹就好，害得我吓一跳。”兰绣说到后面，娇嗔的轻打了一下苏梦萦的手臂。打完之后似乎又觉得自己打重了，赶紧的帮她揉一揉。 　　冲苏梦萦笑得讨好。 　　“没打痛哦？” 　　苏梦萦抿着唇笑，摇摇头。随即又收敛了几分笑意重新看向烟柳，觉得陌生。完全不能和之前的那个人重叠在一起。 　　“妮子，过去怎样就当做回忆好了，但是现在你可不能跟着她一起啊。”兰绣是过来人，自己年轻时候也脑袋犯昏，在一些不该心软的事情上心软犹豫过，虽最后谈不上悔恨，但也着实有很长一段时间被后悔的情绪搞得人很低落的。 　　所以见苏梦萦看着那个青黛，不免就有些担心。不希望她重蹈自己的覆辙。 　　“您放心吧兰绣姐，这倒不会。”苏梦萦笑着回答，“就是有些感慨，不过是半月未见而已，烟柳就变成了青黛了。” 　　“不会就好。”兰绣不放心的说，“这个什么烟柳是你以前的搭档不假，但现在这个青黛却不是。要是她性子和以前一样倒没什么，但你看看现在。”兰绣吐了一口烟后摇头，“才来半月不到，就已经把舞厅的小姐妹们得罪了一大半，这种人避开都来不及了，只有小糊涂虫才会往上撞，你这个机灵鬼儿一定不会的是不是？” 　　说完，亲昵的翘着小指戳了戳苏梦萦的额角。要换个男人来的话，估计浑身的骨头都会被兰绣这别具了成熟女人的上海风情给嗲酥了不可。 　　还好苏梦萦是女孩子，所以只酥了一半，并抿嘴笑着默认，之后还有些不好意思的微红了耳朵尖儿看了兰绣一眼，惹得兰绣先是一愣，随即大声笑了起来，惹得不少人侧目看来，露出惊艳的神色。 　　但同样的，也惹来了烟柳的侧目。 　　她和其他人一样先注意到的是兰绣，但之后却移开了眼被站在她身边的姑娘吸引，先是略感到疑惑的单纯觉得眼熟，但下一秒就认出了对方是谁。 　　沈——缓——归！！！ 　　烟柳的眼里瞬间迸发出充满了恨意的神色，直直的瞪着苏梦萦。咬牙切齿的模样似乎双方有杀父之仇一样。 　　这模样不仅让站在她身边的兰绣啧啧，也让苏梦萦感到疑惑。 　　自己……似乎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吧？ 　　“你看？妮子。人家这表情可不像是把你当伙伴的样子呢~”兰绣在旁边状似煽风点火的说。 　　惹得苏梦萦移开眼，斜睨了兰绣一眼，眸子里带着笑意，“我明白您的意思兰绣姐，都这样了我才不傻呢。” 　　“不傻就好，姐姐我就是担心你是个小傻子。”说着，又风情万种的用指腹戳了戳她的额角。 　　有一种就是这样的，即便随着岁月增添了细纹，但他们骨子里却有种气，让人能忽视掉他们容貌上的不足，而被魅力所深深吸引。 　　苏梦萦默默摸摸被兰绣又戳了一下的额角，抬眼看看周围发现都是投以自己羡慕的眼光，顿时生出一种又古怪又……得意？的心情。 　　毕竟她曾幻想过会被不少女生羡慕，但从来没想到过有一天自己也会被很多男生成为投以羡慕眼光的对象。 　　不少人都露出“要是被戳一下的是我就好了”的神情。 　　惹得苏梦萦默默了两秒。 　　不过这里面总有人是比较机灵的。 　　“买烟。”距离苏梦萦很近的其中一名行注目礼的赌客看着她微举了手示意。 　　苏梦萦楞了一下，然后连忙走过去一面道谢一面接过他递过来的钱，拿了一根火柴就准备帮忙点烟，却被对方摆摆手阻止，烟也没拿。 　　“我请那位小姐抽最好的，剩下的钱做你的小费。” 　　“谢谢先生。”苏梦萦微微鞠躬。当着男人的面走回去把对话一说，就惹来兰绣一笑，手上已经抽完的烟往旁边挨着柱子放的茶几上的烟灰缸一按。勾着笑从书梦萦的散烟里面挑了两根儿，抽走她手里的火柴给自己点燃其中一根儿含在嘴里后，随意的甩熄火柴棍扔掉。 　　手里捏着另外一根儿朝刚才那人走过去，也不靠在他的身上，就往他面前一站后慢慢俯身，叼着烟，微眯着眼将手上那根儿凑至男人有些楞，然后微张的嘴边。微微一笑，“谢啦先生，我给你点烟？” 　　兰绣的音质有些烟酒嗓，但却好听优雅，又时候兴致来了浅唱低吟一首歌更是风情得很。 　　所以此刻被这样殊荣对待的男人跟被海妖迷了心窍一样张嘴含住了那根递到唇边的烟，原本以为这样就算完了的时候，兰绣却一笑后，右手搭拉在他的椅背上，微偏了头凑过去，状似轻吻一般用自己叼在唇上，已经点燃的烟头轻到对方的。 　　点燃。 　　睫毛一掀，眼眸带着似笑非笑的味道来，于薄薄烟雾中慢慢站直身，将烟夹在手中偏头吐出剩余的烟雾后，才重新看向男人。笑。 　　“谢啦~这位先生。” 　　这才转身朝苏梦萦走去。 　　风情的御姐。 　　别说男人，站在一边的苏梦萦都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口水，脸颊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重新站在自己身边，跟个软骨头似的依靠在柱子边的兰绣。 　　惹得对方笑嘻嘻的捏捏她的脸颊，然后有些嫌弃的皱眉，“啊呦，瘦得都没二两肉。” 　　捏都捏不起来。 　　但呆滞了一会儿的其他男人就像是得到了启示一般，纷纷伸手冲书梦萦示意，“买烟”的声音络绎不绝，惹得原本并没注意的其他赌客也抬头看来，差点以为自己来的不是赌场而是烟馆了。 　　苏梦萦“哎！”的回答着，赶紧上前收钱拿烟，但个个都学着第一个男人的招式，都只给钱后说请兰绣抽，剩下的钱给苏梦萦做小费，这就让她有些为难了。 　　还是兰绣遇事比较多，在各种带着期盼的巴巴眼神下撩了一下波浪卷儿的发后，冲所有人微扬了下巴眨眼笑，“老一个招式就没意思了，等你们想到其他的再到舞厅来找我吧。” 　　说完，献个香吻，朝掌心吐气如兰的吹了口气就不动了，但也不走，继续依靠在哪儿，谁冲苏梦萦说“买烟”，就朝谁笑着看过去。 　　即便这样，也让苏梦萦忙活了半天才算完。 　　毕竟就算没能让兰绣亲自点烟，但能得到美人的青睐一笑，也是甜滋滋的不是？ 　　只是这里面并不是所有人都高兴，等苏梦萦忙完这一拨回到兰绣身边后，像个小财迷的清点了除了烟钱以外的赏钱后，正欲抬眼对兰绣说什么时，却发现她一直盯着某处似笑非笑，带着挑衅又警告的笑。 　　苏梦萦随着她的视线望去，看见和兰绣用眼神较量的不是烟柳又是谁。 　　“你信不信？她下一秒就会叫你卖烟给她。” 　　兰绣悄声。 　　话音都未落，就像是为了符合她的话一般，烟柳移开眼，看着苏梦萦淡淡开口，“买烟。” 　　苏梦萦眨眨眼，兰绣也挂着懒散又迷离的笑依靠在柱子边，右手抱肩，左手支起，手指上夹着烟看苏梦萦要怎么办。 　　“买。烟。”烟柳见苏梦萦看着她却没动后，神色慢慢的就沉了下来。盯着她又一字一句的说了一次。 　　苏梦萦……又眨了眨眼。然后低下头继续数钱去了。 　　为了表现自己没看见没听见，她还转过身来，背对着烟柳专心致志的数着手里的小钱钱。 　　这无视的模样不仅是让烟柳瞬间气炸，也让兰绣挑了下眉角，嗤笑出来。 　　没想到小姑娘还是挺促狭的嘛。 　　看样子轻易吃不了亏。 　　她也跟着微转了个圈儿后，继续依靠在柱子上看着正分钱的苏梦萦，笑着问，“妮子，你怎么不过去？” 　　“都知道她对我不怀好意了我为什么要往上撞。”苏梦萦听了抬头看向兰绣，小鹿眼显得无辜，“……姐不是叫我离她远点儿，别当小傻子嘛。”顿了顿，“再说这厅里又不是只有我一个卖烟的，她身边不远不就是有一个嘛。” 　　兰绣听了，又戳戳苏梦萦的额角，嘴里含着烟笑，口气亲昵得很，“小机灵鬼儿。” 　　苏梦萦顺着被她一戳后配合的偏了下头，然后扭头冲她“嘿嘿”笑，并将手上分成了两拨，多了很多的一份钱递给兰绣，“要不是因为兰绣姐你，我才得不到这么多小费呢。我占您一点便宜，九一分账，你九我一。他们买的烟没拿，我也给你折成钱吧，买水果吃比抽烟好。” 　　兰绣一愣，难得收敛了风情，笑得温柔的戳了戳苏梦萦，“小机灵鬼儿。……嘴还甜。” 　　然后大大的将苏梦萦已经整理得很整齐的钱接过来，塞进内衣里面，“那我就不客气啦。” 　　“我都没跟兰绣姐你客气。”苏梦萦将自己那份收好，笑着回答。 　　一边愉悦，一边就相当不愉快了。 　　见苏梦萦干脆背过身去后，烟柳气得胸口剧烈的起伏，噌的一下站起身，一个反手打掉另外一个卖烟姑娘递过来的散烟，尖着嗓子冲苏梦萦的方向拔高了声音喊，“卖烟！！！” 　　这一嗓子下去，吓得周围几桌的赌客差点惊掉了牌，皱着眉就朝烟柳看过来。 　　“邀请”她的胖客人看见同桌其他人很有内涵的眼色，顿时大感没脸。羞恼的站起来一个巴掌就扇在烟柳的脸上，力道大到要不是有旁边的买烟姑娘做缓冲，估计就直接被扇到地上去了。 　　但即便这样，右边脸顿时就肿得老高，就连嘴角就都被扇破了，捂着脸低头看着地毯一时还没回过神来。 　　半响才感觉到脸上的麻痒刺痛。 　　“什么个东西！学规矩没有？！大呼小叫的！”胖客人指着烟柳骂。 　　这一巴掌下去似乎顺便也把烟柳之前的小机灵劲儿给扇掉了一般，跟个木头似的杵在那儿，一动不动的捂着脸。直到侍者赶过来，笑着冲胖客人微微鞠躬后道歉，并陪上筹码才算勉强安抚了胖客人。朝不远处听到声音望着的兰绣看了一眼，做了个“救场”眼色的同时，已经有另外两名侍者先把烟柳给带走了。 　　原本兴致勃勃幸灾乐祸看戏的兰绣一接受到侍者的眼神，烟蒂一按就朝苏梦萦投去一个得意的“你瞧好吧”的眼神摇曳生姿的走了过去，从后面攀住胖客人的肩背处，然后慢慢的沿着肩背滑过肩膀，拂过胸膛后双手交握，从后面吊着他，清理得很。 　　同时嘴里也不停的带着笑意寒暄，“黄老板，你吓死人家了~” 　　胖客人早在兰绣双手贴着自己肩背慢慢滑上肩膀的时候，就一个激灵没了火气，加上她还用慵懒的调子在自己耳边说，就又笑呵呵的什么事都没了。 　　至于烟柳，早被人带了出去。 　　兰绣看都不往烟柳离开的方向看一眼，将“气死手下败将”的架势表现了个十成十。终于大家又恢复如常后，兰绣才在接受了同桌其他舞女的赞美眼神后扭头朝苏梦萦的方向看来，冲她胜利的挑了下眉。 　　得意洋洋。 　　另一边，烟柳顶着已经肿起来的右脸站在领班的办公室里，看着桌上对方推至她面前的两元钱，笑得勉强，“领班，……您这是……什么意思。” 　　“你上了这么几天班的工钱，凑个整。两元。你另谋高就吧。” 　　烟柳浑身一阵阵的发冷，嘴唇抖了抖后，才勉强挤出声音，干涩开口，“您……不要我了？” 　　“你这样的，我们实在要不起。”领班淡淡的开口，“你进来规矩也是教过你的，偏偏你不长记性，记不住。那就没办法了。” 　　“领班。……求求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我没地方去了，我没地方去了呀。”烟柳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这短短的时间内她经历了太多的变故了。她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到了这一步，“领班，你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吧。可怜可怜我？” 　　“如果不可怜你，你认为你能拿到两元钱吗？”领班皱着眉，“但百乐门有自己的规矩。你坏了规矩，我就留不得你。” 　　“走吧。” 　　烟柳不再说话，只垂下眼慢慢伸手将桌上的两元钱握在手里，捏得死紧的走了出去。 　　临行前连个招呼都没有，就更不用说礼节了。 　　领班看着烟柳的背影，对她的行为摇了摇头。 　　有时候即便是同样的环境和遭遇，也依旧会因为人不同而活出各种不同的方式来。 　　烟柳想，显然不是那种会反思总结自己，只会不断的找借口和将责任推卸给别人的人。 　　然而这个世道可怜的人那么多，上天又怎么会垂怜这样的人呢？ 　　———————————————————————————————— 　　荣家 　　“没想到这么多年，学长还记得我喜欢北平出的清茶。”荣雍棠笑着说，并小心慎重关上后交给自己的副手后，重新扭头朝是宋意点点头，“辛苦宋三爷了。” 　　“小事。”宋意点点头。 　　两人又寒暄两句后宋意见时间不早也准备告辞，荣雍棠挑眉，“宋三爷这么早就准备回去休息了？”说完看看旁边的钟表，“这才晚上八点，要不我让小景带三爷去荣家的赌场转转？放松放松？” 　　说这话的时候，荣醉景恰好下楼，听了自家姐姐的话后顿了下脚步，站定在那儿等着。 　　他是小辈，自然要听两人的。 　　“不用了。我不好赌。”宋意站起身，颔首欲走。又被荣雍棠叫住。 　　“哎~玩儿两把全当放松不是？”说完，又朝荣醉景看了一眼。 　　后者瞬间明白，虽然他知道这是家姐在逼着自己学会接待家里的客人，以便能更圆滑的交际，但依旧内心苦楚。 　　……请让他继续当个不思上进的浪荡子吧…… 　　“是啊，宋三爷。要不我带您去看看？” 　　宋意分别看了荣雍棠和荣醉景一眼后，微微颔首，“有劳。” 　　“我的荣幸我的荣幸。” 　　一行三人出了门，阿大走在后面，保持着礼貌的距离，留给荣醉景对宋意说话的空间。 　　“宋三爷，您要是实在不愿意去，就当是陪我去找个朋友吧？说两句话我就送您回酒店，也权当是给我家家姐有了个交代？” 　　宋意点点头，眼眸深邃。 　　“无妨。” 　　与此同时，苏梦萦正蹲在一边数今天卖烟得到的小钱钱。 　　心里美滋滋。 第115章 哽哽哽 　　前后两辆小轿车缓缓驶进, 稳稳的停在百乐门的大门前。守在门口的门童第一时间就已经站在预计的位置, 车停后并不冒然替客人拉开车门, 而是双手自然垂放于身侧，标准的弯十五度角鞠躬, 停顿三秒再慢慢站直。 　　有些客人并不喜欢旁人帮忙拉开车门, 所以这个时间段足够让车内的自家司机打开驾驶座下车, 但如果并无任何人下车, 那么门童就会鞠躬后上前一步，帮忙拉开车门。 　　礼节到位，且显得自然。 　　这也是为什么更有钱和有身份地位的人更愿意来百乐门而不是喜乐门的原因之一。 　　有时候想要显得自己更有品味和档次, 并不一定要将自己打扮成孔雀一般花枝招展，反而让自己家的下人和侍者表现得礼貌进退不卑不亢更能彰显品味。 　　亦如荣家百乐门的做法。 　　门童鞠躬，敛眼低垂面色恭敬，眼睛也不会在看着地上时乱转, 就自然的看着脚下的某个视线点, 很是有礼节。 　　两辆车, 后面那一辆是荣家景少爷的, 但前面那辆却不知道。只是能走在前面，却也间接的暗示了坐在车上的人并不简单, 所以早就另外一人赶紧进去叫了守在大厅内的领班。 　　领班带着人快步出来, 恰好看见从驾驶座上下来个瘦高的平头汉子, 一脸凶相，右眼眉梢、眼角有约三寸长的狰狞疤痕。不用等他拉开后车门就忙扭过头快速低声的朝跟在身边的侍者交代，“去里面各厅打招呼, 景少爷带着宋三爷来玩儿了。别出现不长眼的。” 　　侍者一听，心里不免一跳。即便知道后天就召开的珠宝拍卖大会会云集华夏大半的世家豪门，而其中最瞩目的就是“宋北南荣”了。但听说归听说，可当真人真的出现时即便是他一个无名小卒也难免感到兴奋。 　　这一惊脚步就慢了些，惹得领班转头皱眉轻斥，“还不快去？” 　　“是。”侍者点头，快步离开。 　　宋意从车上弯身下来，气质古典沉稳，颇具气势，即便眉宇间带着一些狠厉，但依旧不损他半分出色容颜。 　　深邃的纯黑眼眸，微微抿起的唇。以及那身笔挺的铁灰色挺括西装，站定后不着痕迹的一扫，都显得那么引人侧目。 　　兰绣依靠在三楼的大凉台上透气，一面抽烟恰好就看见了这一幕。荣家的景少爷爱玩儿，所以远远的见过几次，但另一辆车下来的男人却没见过了。第一就给人很不好惹的形象，惹得兰绣也咂舌的挑了挑眉，回头望一眼，想叫苏梦萦也过来看看，就像是同伴看见了好玩儿有趣的东西，却可惜没见到苏梦萦的人影。 　　再扭头向下看，人已经在荣家景少爷的带领下近了大厅。 　　“宋三爷，你要是有兴趣我可以叫荷官来陪您玩儿几局？二十一点？四楼的包间环境还行。”荣醉景一面说一面领着宋意上楼。 　　身后除了跟了阿大外，还有两位领班和两个侍者。 　　负责赌场的领班一听，只回头看了自己身后的其中一名侍者一眼，后者就意会的点点头，从另外一条快速通道走，提前去安排了。 　　无论宋三爷玩不玩儿，但作为他们却是要提前准备好的。 　　“这倒不用。”宋意摇摇头，只在三楼的赌场大厅看了一眼后就转向荣醉景，“不如你给我准备了小客厅，我坐一坐，一会儿就走。” 　　顿了顿后又语，“不用专程送我，你玩儿你的就行了。” 　　“我要真这样做了，估计家姐得骂死我。”荣醉景抓抓头发说，“三哥您就当是看在我第一次接待您的份上，玩儿两把吧。” 　　景少爷苦哈哈。 　　宋意微勾了唇角，双手插兜点头，“行。玩儿两把。” 　　“好嘞~这就给您安排包厢。”荣醉景一拍手，朝站在一边的领班看去。 　　领班懂事的上前，冲宋意和荣醉景微微鞠躬后说，“三爷、景少爷，请跟我来。” 　　说完带着三人上了四楼。 　　宋意拾阶而上时顺便看向三楼大厅，一桌桌的赌桌都无虚座不说，还不断有侍者端着低度酒在中间穿梭。巨大的水晶吊顶光线十足，配上身边莺莺燕燕的欢声笑语，热闹得连温度都比外面高很多。 　　“比北平的百乐门还要热闹。”宋意淡淡寒暄，“风格差异倒是蛮大的。” 　　北平的那家百乐门，也是荣家的产业。只是前者更加中规中矩，而这里则显得欧化得多。 　　“建筑师是英国的？” 　　宋意毕竟在伦敦留学，那时候爱玩儿也去过不少地方，即便是某些皇家城堡也托远嫁海外二姐的福，见识过不少。 　　所以现在见了，才有这样的问话。 　　荣醉景听了，笑着回头，一面继续拾阶而上，一面说，“是啊，家姐专门从伦敦请来的，小有名气。” 　　宋意点点头，并未说什么。 　　所谓“小有名气”不过是荣醉景的自谦而已。但宋意看得出来设计师绝对不会是小有名气这么简单，装饰设计，建筑构造都让他隐约能看到一些熟悉又似曾相识的影子。 　　再结合荣家的财势，能请到英国的皇家设计师，也并不是什么难事。毕竟这里还有个港督在这里不是？ 　　拾阶而上至四楼，一路由领班带着，还未行至某间房时，已经看见有侍者站在门口恭迎了。进了门见到的是一展屏风，绕过屏风后才见大大的赌桌，桌边站一妆容得体的女性荷官，双手交叠放于身前鞠躬，并礼貌称呼来人。 　　往里有个小吧台，吧台前四五张高脚凳。旁边是沙发和茶几，不想赌钱不想喝酒就可以在那儿和人愉快的聊聊天。 　　但如果想要独处，再往里走是大大的阳台，半封闭式很适合两三好友谈心，又不会因为是冬季而感到寒冷。 　　“哦，对了。”荣醉景被人伺候着脱了西装外套，正整理着袖口时回头看向拿着他的外套，准备帮忙挂在一边木质衣帽架上就退出去的赌场领班，像是突然想起来一般开口，“你帮我把沈缓归给带上来一下，我有些事要给她说。” 　　“好的。”领班微微鞠躬，这才和其他人退下，从外轻带上房门。只剩里面加荷官在内四人。 　　“沈缓归？”宋意微抬了手，止住了荷官想要上前帮他脱掉西装外套挂上的架势，坐在赌桌边，双腿交叠，单手放于赌桌上和荣醉景闲聊。“陌上花开缓缓归，……倒是好听。” 　　“是吧？小姑娘长得也很清秀可爱呢。”荣醉景笑着说，一面在赌桌边坐下，“就是生活不太好，人很单薄。令人有些心疼。” 　　宋意点点头，并未说什么。重新移开眼至荷官正眼花缭乱洗牌上，眼底很是淡薄疏离。 　　……旁人的遭遇，和他宋意有什么关系？ 　　——————————————————————- 　　“景少爷来了？”苏梦萦惊喜的看着领班，连忙点头并道谢，“谢谢领班，我现在就去。”说完，又迟疑的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烟箱，抬头冲领班一笑，“麻烦您等等我，我把烟箱放在吧台一下。” 　　“何必你再跑，让他帮忙给你拿过去就好了，等下你再回来去吧台取就是。”领班笑着，“走吧，我带你上去，景少爷还等着的。” 　　“好的，劳驾您了。”苏梦萦点点头，将烟箱交给领班身后的侍者，也冲对方道谢后这才抹了抹衣服，跟着领班走。 　　上楼后站在某间房子的侧面，看着领班轻声敲门。 　　屋内荣醉景听见动静，“哦。”了一声将自己手上的扑克牌扣在桌上，一面起身一面冲宋意歉意一笑，“估计是我朋友来了，我去去就来。劳驾您等一等。” 　　宋意点点头，神色淡淡。 　　他依旧侧坐在赌桌边，单手放在桌上，手上把玩着一张扑克牌，很无意的听见荣醉景开门的声音，似乎因为真的只是说两句，所以门只是随手带了过来，留了约半尺的缝隙。 　　中间只隔了一道屏风，对话还是能听得清的。 　　宋意听见荣醉景叫领班下去，之后笑着对到现在还没开口说话的人说，“等着急了吧？不过还好问到了，是好消息哦。” 　　他没兴趣听别人的小话，即便是无意的也一样。所以宋意站起身准备去小吧台给自己倒杯酒，然后去凉台上吹吹风。刚起身，双手虚撑着桌沿—— 　　——“是可以吗？！谢谢景少爷！” 　　……欢快的，软糯声音。 　　宋意瞪着桌面，感觉过了很久，又像是下一刻似的慢慢转过头去，隔着屏风“看”着门外。 　　但除了声音外并看不到人。 　　“三爷……”站在一边的阿大也听见了，但却是担忧的开口。 　　这么多年了，不是没有遇见过和梦萦小姐声音相似、背影相似的姑娘，但无疑都是失望再失望。 　　毕竟他和宋意都清楚，那个爱笑又善心的小姑娘早在三年前就已经死了。 　　阿大见宋意这个样子，一面希望他能向前看，毕竟人生的路还很长，但另一方面又不希望宋意忘记梦萦小姐。 　　“……”宋意抬手，示意身后的阿大不用再说，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单手支撑着桌面偏头固执的看向屏风。 　　要是心的话，会察觉到现在连杀人都不眨眼的宋三爷，手却在因为一把似曾相识的声音而微微颤抖。 　　但这种不断希望又绝望的心情实在令人痛苦，即便是宋意，也半敛了眼帘静默了几秒后，才慢慢的举步朝门口走去。 　　在即将绕过屏风时站定，敛着眼，眼底满是挣扎的痛楚。 　　——他也是会怕会痛的。实在是痛过多少次已经快要畏缩了。 　　而门外的对话依旧在继续。 　　“不过去上海的话你还得等段时间，等珠宝拍卖大会结束了你跟着我走吧？家姐叫我去管理在上海的产业。”说到后面的时候可怜巴巴。 　　惹得站在他面前的人因为心情好而跟着笑了起来。 　　随即就被荣醉景威胁，“再笑就不是免费送你了。” 　　“……嗝。”听了这话后笑声骤然而至的一嗝。 　　不仅仅是逗笑了荣醉景，就连屏风后举步不敢前的宋意，也微柔了脸上的神情。 　　只是他整个人却在微微发抖，手指骨节握紧到泛着青白色。 　　只听荣醉景又好奇开口，“我听你口音不像是上海人啊，倒应该更偏北才对？” 　　沉默了一下，是轻轻的嗯声，“我是北平人，但是我和家里人约好了要在上海等他们，和他们汇合的。” 　　“这样啊……”荣醉景想了想，犹豫，“可你都在港都这么久了，会不会……”他想说找不到，但还未开口站在对面的人就认真又坚定的摇摇头。 　　“不会的。”软糯的声音，“他们一定会一直等我的，所以我一定要回去。”说完顿了顿，“嘿嘿”一笑，“所以我现在多赚点钱，好回去的时候看起来比现在好些，不然他们会心疼的。” 　　宋意听到这里，猛的紧闭双眼，但长而直的睫毛上却依旧沾了些泪意。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所以苏家才会选择在上海买下了公馆。 　　宋意缓缓睁开眼，朝前轻轻跨一步，没了屏风的遮挡后，从半尺的缝隙中，看见苏梦萦。 　　即便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宋意依旧感到犹如雷击，瞳孔剧烈缩紧。 　　——那是他的……小姑娘。 第116章 咽咽咽 　　荣醉景和苏梦萦说完话后目送她离开, 这才转身推开半掩的门, 跨进去关上门一面说着“三爷, 劳驾您……”嗝！ 　　久等了三字在荣醉景转身看见不知何时，已经无声站在自己身后的宋意后戛然而止。微惊异于对方凝重到眼底含着痛楚的闪烁, 就连他自己都被这种几乎实质的浓厚压抑而张了张嘴, 却在第一时间没发出声音。借着偏头清清嗓子的动作才避开那直袭而来的强烈情绪。 　　像是压抑了很久终于井喷而出一般。 　　“宋三爷？”荣醉景回头, 实在忍不住向后撤了半步后才勉强开口。神情疑惑。 　　“刚才的小姑娘……就是你说的沈缓归？”宋意开口, 声音沙哑难耐，像勉力从喉间挤压出来的一般难听。 　　“是啊……”荣醉景见宋意这样子，忍不住就回答得有些迟疑。 　　宋意闭眼, 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重新缓缓睁眼看向荣醉景，看着他再次开口，终于声音比之前略好了一些, 只是半隐在阴影里的喉结一直不住的上下滚动, 似乎内心并不如他表现得这般沉稳。 　　“那你知道她多少的事？” 　　“……只能说知道一部分吧……之前因为一些原因, 所以家姐让我调查了一下她, 所以知道得比较多。”荣醉景想了想略带叹息，“小姑娘活得挺不容易的。” 　　一句话。让宋意垂放在身侧的右手手指痉挛了一下, 连忙握紧再松开后, 才又下颚骨线崩得死紧的生硬开口, “……你知道多少。……都告诉我，我想听。” 　　“那……行。”荣醉景点点头。 　　期间阿大也一直难掩激动的站在身后，现在听到宋荣两人这样说后, 就转身走向一直等在赌桌边的荷官，让她出去了。 　　苏梦萦并不知道这些，她心情愉悦几乎是带着蹦跳的下了楼，刚走至楼下还没去吧台把自己的烟箱拿回来，就遇见了兰绣。见了她后顿时露出大大的笑来，“兰绣姐。” 　　“哦”兰绣看她这幅开心得眼角弯弯的样子，也跟着笑，“看样子今天生意不错？” 　　苏梦萦“嘿嘿”一笑，“除了生意不错外还有件开心的事。”顿了顿看看周围，拉着兰绣的手至一边后难掩喜色的低声，“刚才景少爷说，他过几天能带我去上海了。” 　　“我就要见到我家人了兰绣姐。” 　　兰绣一听，也很替她高兴的摸摸苏梦萦的头，笑着，“这是好事，恭喜你。总算是苦日子熬出头了。”但顿了顿后又语，“这事就出你口，入我耳就行了，别让其他人听了到时候节外生枝。” 　　“恩，我省得的。”苏梦萦抿着嘴笑，想了想后还是开口，“以后要是安顿下来了我给给你发电报，到时候你就可以来我家玩儿。要是……觉得放心不下想去看看家里人，即便不愿意相认，远远看上几眼也是可以的。要是好也心安，不好，我们也可以暗地里帮衬一把。” 　　苏梦萦的话让兰绣心中暖暖的，看着苏梦萦忍不住就一把把她抱在了怀里，左右摇晃，“啊哟……你这个小妮子怎么这么好啊。” 　　安逸优渥的生活总是能让人习惯性的对生活窘境的人释放善意，毕竟对于前者来说那是条件允许，且并不在意的身外物。 　　同样的在贫困中挣扎的人们，连自己都顾不过来了又怎么会注意到旁人？ 　　即便有心善的，但也总显得凤毛麟角。 　　可也因为这样，更加的弥足珍贵。 　　亦如开在沙漠里的花。 　　兰绣又抱着苏梦萦摇了一会儿才放手，小姑娘早因为被迫和柔软亲密接触而微红着脸，显得很不好意思。这耳朵尖儿微红，眼眸闪烁亮晶晶的小模样儿顿时让兰溪又笑着抱着她摇晃了几下。 　　等再次松开她后将今天得的小费拿出来，统统塞苏梦萦手里，“我没什么给你的，这些你拿着，可不能这样去见家里人。”她笑，“即便不是风风光光，但至少也不能太难看不是？” 　　说完又顿，在苏梦萦张口欲推辞之前柳眉一竖，“拒绝就是看不起我啊。” 　　听了这话，苏梦萦也就点点头，“那我就谢谢兰绣姐，不客气的收下了。” 　　“拿着吧，反正我拿着也留不到两天就霍霍了。”兰绣挥挥手。 　　“那……要不你把你家以前的地址给我一份，我回了上海帮你偷偷去看看你家里人？然后再写信告诉你？” 　　兰绣想了想，笑，“等我想两天答复你吧，反正你又不是明天就走不是？” 　　“说得也是。”苏梦萦点点头，“那兰绣姐，我先去工作了？” 　　“去吧。” 　　有了近在眼前的希望就是不一样，接下来的时间苏梦萦很是开心，就连到了下班时间也依旧觉得干劲满满。出了百乐门大门后凉风一吹，微微打了个哆嗦，然后看看周围缩着脖子就沿着街道向阁楼的方向走了。 　　中途遇见一卖宵夜的小摊，多看了几眼，却还是微深吸了一口气后双手抱肩小跑离开。 　　一直到回到住所，都没留意到身后从她出来开始就远远的坠着一辆熄了灯缓缓无声跟着的黑色小轿车。 　　等到苏梦萦进了老旧的木砖式楼房后，车才终于停下，后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踏出来，仰着苏梦萦刚才的路径向前，一直到大门边才停下。抬头等了一会儿，就见阁楼有昏暗的灯光亮起。 　　又站了一会儿。期间脚步欲往前迈了一步，最后却又强忍着顿住。半响后才脚尖一转离开。 　　黑色轿车无声掉头，开出一段路后才亮起车灯。 　　维多利亚饭店 　　电梯上行至第十六层后，里面的侍者先将铁栅栏拉开，再帮忙推开一层特门后侧站，方便里面的客人出去。 　　沈敬亭冲侍者点点头，一面道谢一面拿出小费给他。在对方的道谢中双手插兜朝自己的房间走去，哼着某个地方的民间小调。古老又带着些许的沧桑感。 　　他睡不着，所以就去楼下的小酒吧喝了两杯。 　　刚走过一扇房间，即将到达他的房间，右手边身后侧就穿来门开的咯哒声。双手插兜的侧身回头，冲依靠在门边穿着上下两件式家居服，正施施然看着自己的苏予然，挑眉。 　　“唷？你还没睡？” 　　“你还不是没睡？”苏予然靠在门上，双手抱肩，头发发梢略带水汽，一看就知道是才洗完澡。 　　这三年来见惯了带着手杖的他，现在突然见他手上没拿着，反而让沈敬亭有些不习惯。 　　沈敬亭笑，眼角细纹微显，桃花灼灼。“哎，睡不着。” 　　这三年来他大江南北四处跑，每个地方待的时间都没超过半月，似乎一直在路上。所以这几天闲下来了反而不踏实了。这才去了饭店内的酒吧。 　　耳朵里充斥了音乐和各种吵杂声，反而觉得心安。 　　苏予然看着笑嘻嘻的沈敬亭几眼，暗叹后说，“你要是现在还睡不着呢就劳驾去叫下凤翎，然后一起到我房间来，拍卖会上有些细节得跟你们说说。” 　　“哦，好。”沈敬亭摸摸鼻子，走两步去敲苏凤翎的门，而苏予然则转身回房，趁着这个时间泡点茶。 　　苏凤翎跟在沈敬亭的身后返回，衣着整齐居然半点没有要睡的意思。进门后将房门关上，才走至客厅就听见沈敬亭懒洋洋的陷在单人沙发里，冲正慢悠悠将品杯扣上闻香杯的苏予然说，“我还以为我是夜猫子，没想到她比我更晚。” 　　苏凤翎笑了笑，冲苏予然微微颔首后才在一边坐下，并接过苏予然手上的事，重复他刚才的动作后，将茶杯翻转后，呈闻香杯在上，品杯在下后，分别推至苏予然和沈敬亭面前，着才将最后一份留给自己。 　　苏予然正欲开口，就听见房门再次敲响，三人互看一眼后同感疑惑，由苏凤翎起身开门。 　　沈敬亭翘着二郎腿依旧陷在沙发里，这才探身伸手拿起闻香杯，隔着距离凑近鼻端，微在手指间把玩着轻嗅茶香，笑着看着苏予然，“今儿晚上你还有些忙。” 　　苏予然听了。笑笑。正欲伸手端茶，前去开门的苏凤翎已经走了回来，“先生，是宋三爷。” 　　修长手指一顿，沈敬亭也微挑了眉回头，似笑非笑的看着已经走进来的宋意开口，“……还真是稀客。” 　　宋意站定，看向苏予然和沈敬亭他们。沉声。 　　“梦萦是不是没死。” 　　三人一惊，同时看向宋意。 　　最先反应过来的苏予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手带翻了那杯清茶。看着宋意厉声。 　　——“你是不是看见她了？！” 　　沈敬亭和苏凤翎一听，神色一紧，同时看向宋意。 　　目光灼灼。 第117章 噎噎噎 　　天还未亮, 玻璃窗外的肥嘟嘟鸽子们已经排排站在苏梦萦的阁楼窗台上, “辛勤”的开始了新一天“哆哆哆哆哆……” 　　似乎已经摸清楚了苏梦萦起床的时间一样, 比闹钟还要准时的叫她起床投喂。 　　……顺便干活。 　　苏梦萦默默爬起床，揉着眼睛到小餐桌边将馒头分了一些拿至窗边。才开窗, 有着小圆眼仗着自己很可爱的肥嘟嘟们, 就已经老实不客气的在窗台上跳来蹦去, 随便扭一扭小屁股, 把同伴给挤开。就这样偏着小脑袋瞅着苏梦萦。 　　一脸“你还不赶紧喂食本大爷？！”的理直气壮模样。 　　……全然不当自己是外人。 　　有一只胆儿特别肥，扑闪着翅膀就登陆书梦萦头顶，抖抖羽毛后犹如占领制高点般蹲窝下来, 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以后这就是它的新窝了！”一般。 　　惹得苏梦萦赶紧摇晃脑袋肥嘟嘟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蒲扇着翅膀离开，顿时加入抢食大军当中，埋头“哆哆哆！” 　　期间有等不急嫌弃书梦萦掰馒头慢的，干脆蹦跳过来, 歪了歪脑袋从她手里啄, 被苏梦萦趁机摸了摸鸽头也毫不在意。 　　“……你们还记得自己是野生的吧？” 苏梦萦默默的面无表情说。 　　好不容易喂完, 还得摊开手给它们看, 才被这群小妖精心不甘情不愿的蹦跳开，让她顺利重新关上窗户。 　　摸摸肩膀, 来回摩擦了几下才觉得略好了一些。苏梦萦换上衣服, 下楼洗漱。 　　低头刷牙的时候有种奇怪的感觉, 疑惑的扭头朝一边看了看后，偏头静默几秒并未听见任何响动后，才又重新回头耸耸肩, 一面刷牙一面想着估计是她自己太敏感了。 　　等重新回到房间后她又搓搓双臂，拿了半个冷馒头后叼在嘴里出门。 　　此时天蒙蒙亮，但依旧带着厚重的暮色未散。 　　但街上已有了人，卖早点的开始摆摊做准备，打扫街道的也发出“唰唰”的声音。而苏梦萦也开始她的“叫早”工作。 　　微缩着感觉有些凉的脖子，吃着冷馒头，确保每一口在嘴里咀嚼到足够温暖后才慢慢吞咽下去，不然胃会受不了。 　　第一家比较简单，因为住在一楼，所以曲起手指敲敲玻璃就行了。只是之前都是确定对方醒了就走，但今天却还得跟人家说一声不干了，重新找人。 　　“啊？明天就不干了？这叫我一时之间去那里找人啊。”没睡好带着起床气的女人听了苏梦萦的话后生气的开口。很是不满意。 　　“真是不好意思，要不……我明天免费再叫一天？这样你可以有一天的时间缓冲？”苏梦萦想了想后说。 　　“行吧行吧。”对方不耐烦的回答，将今天的工钱给苏梦萦。 　　——上次她从北区离开得突然，去要工钱的时候有三户人都以突然不来为理由克扣了她一半的钱，所以到了这里后就和人约定的是每天给钱了。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那么顺利，到最后一家她说了缘由后，住在二楼的男人直接连今天的工钱都不给，叫苏梦萦明天也不用来了赶紧滚蛋。 　　苏梦萦犹豫了一下，还是勉强笑了笑想再争取一次，却被对方从二楼泼下来的水差点淋了一身。还好她闪得快，最后只有脚背上沾了几滴水，留下略深的水渍。 　　在她低头看着布鞋鞋面上的水渍时，楼上的男人已经骂骂咧咧的“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不在理会站在哪儿的苏梦萦了。 　　此时已经是早上八点，小楼巷子里的住户都已经起来了，所以不少人看在眼里。见苏梦萦的样子除了叹息的摇摇头说着“靓女算啦，那就是个衰仔呀。”之类的话，然后唏嘘的走开。 　　苏梦萦也只能抿抿唇，勉力冲周围宽慰她的人笑笑，然后离开。转身前回眸又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看见紧闭的窗户而已。 　　等她走出巷子，才又有一个男人走过，身材挺拔，衣着光鲜，一点都不想是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的人。 　　他抬头深深看了看刚才泼水的房间后，这才继续跟上苏梦萦离开的方向。 　　等苏梦萦忙完早上的工作往回走快到住所时，已经接近十点了。 　　“沈缓归。” 　　苏梦萦回头，是荣醉景。站在街对面黑色轿车旁边，手上拿着一份当天的报纸，似乎已经等了很久的样子。 　　见苏梦萦回头，这才看看左右，见没车后快步走来。 　　“景少爷。”苏梦萦笑，“今天又带可可小姐出去玩儿啊？” 　　平时被叫“景少爷”都没什么异样的荣醉景，今天听了却显得有些局促的样子，眼眸看着苏梦萦闪烁了几下后才略显含糊的开口“嗯”了一声，抓了抓头发说，“缓归啊，……我有些事想跟你说。” 　　苏梦萦看着他，点点头。站在原地等着荣醉景开口，他却指着旁边的一个还未收的小摊子说，“要不我们去那儿坐坐？刚好我也有些饿了，……我请客。” 　　“不不不。”苏梦萦摆手，笑着对荣醉景说，“景少爷，我来请吧，虽然我很穷，不过几个包子一碗豆浆的钱还是有的。刚好我也有些饿了，再说你帮我的事还未谢过，一定让我请。除非……你看不上我这个卖烟姑娘？” 　　最后一句话带着调侃的意味。 　　“不不不。”荣醉景连连摆手，“哎”了一声点点头，笑着说，“我要是再推辞就不像话了不是。” 　　“走吧，我也很久没吃过了。”苏梦萦笑着说。 　　两人到小摊边坐在唯一的一张桌子上，苏梦萦看向背对自己的小摊老板喊，“老板，两笼小笼包两碗豆浆谢谢。” 　　老板头也不会的“唔”了一声，惹得原本偏头看向荣醉景的苏梦萦眨了眨眼，又重新扭头看了看那个始终背对着自己的小摊老板。偏头疑惑了一下后又自嘲的笑笑，重新扭头看向荣醉景。 　　“景少爷，您有什么事想对我说的？是去上海的事情有变动吗？”后面一句禁不住就带上了担忧和失落。 　　“这到没有。”荣醉景笑着将报纸放在桌上，无意的朝苏梦萦的方向推了推，恰好带着帽子的小摊老板将两笼小笼包和豆浆送了上来，荣醉景就指指面前的吃的对苏梦萦说，“有什么事吃完早餐再说，不然凉了就不好吃了。” 　　苏梦萦点点头，很是珍惜的双手捧着微烫的豆浆喝了一口，顿时感到从口到胃都暖和了起来。眼睛满足的眯起，笑意盈盈的又喝了一口，丝毫没注意到放在她视线范围内，只要微微右上移眼就能看见的报纸头条。 　　反而拿起筷子对荣醉景说，“景少爷你也快吃啊。”夹起一颗小笼包到自己的小碟子里后，有些怀念的说，“这个小笼包啊，等以后有机会了我请景少爷到我家来吃自家做的呀，那才叫一个好吃呢。” 　　“哦？难道和外面不一样吗？”荣醉景问。 　　“当然不一样了。”苏梦萦一面和荣醉景说，一面夹起自己面前的小笼包送至嘴边，“因为我家做的小笼包除了会放点胡椒提味以外，还会放点——” 　　咬下，小笼包里面的鲜美汤汁在味蕾上清楚传开，可也让苏梦萦的话戛然而止。 　　她吞下口中的一小口食物，慢慢低头看着被咬开能看见里面馅儿的小笼包。 　　青菜香菇馅儿，还有……外面买不到的花椒沫。 　　而身边的荣醉景正絮絮叨叨，“说起来这次解除海禁后有件事挺让我好奇的，我上次不是说要去上海管理产业嘛，就稍微了解了一下上海有什么新鲜的事。但却找到了一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 　　“居然有人在上海的报纸上占据版面三年，就只写‘沈老爷，家中安康，请安心回家’这几字。实在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只可惜三年来港都这个样子，……就连我都到昨天才知道。”荣醉景轻笑，神色复杂的看看苏梦萦，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后轻声叹息，将报纸又往她面前推了推，起身前低语，“下次，醉景一定会亲自上门拜访，品尝一下你说的家中口味的。” 　　——“……苏小姐。” 　　说完这三字，即便是荣醉景也微感眼眶发热，连忙转身离开。 　　苏梦萦这才慢慢移眼看向报纸。这是港都销量最大最好卖的报纸，她之前每天卖报，自然知道。虽然进价比其他报纸高一些，但却很好卖。属于稳赚不赔的爱的，所以每天苏梦萦得争取排队排到前很前面，才能保证拿到这家的，不然就会被其他人率先买走。 　　而此刻，苏梦萦的视线落在报纸的头条上，怔怔后，慢慢的红了眼眶。 　　上面写着——【沈老爷，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 　　眼泪直直落下来，砸到苏梦萦勉力夹住，却依旧微微颤抖的小笼包上，期间一直背对着她的小摊老板这才深缓的仰头深呼吸了一口气后，摘下帽子，转身朝苏梦萦走来，在她身边坐下。 　　依旧是旧时的慵懒带笑语调。 　　……如果没了声音间的微微颤抖就更好了。 　　“这是我叫胖婶儿教我做的，做了好多次，也不知道味道和她的有没有差。” 　　语气哽咽，稳了稳后又深呼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口。 　　“……我就想着，等我找到我那个路痴小外甥侄女儿后，一定要赶紧做给她吃，甜甜她的嘴，免得回去又给我使坏让姐夫祭出鸡毛掸子，满院子的追。” 　　苏梦萦泪流满面，低着头感觉到头上传来轻柔的呼噜，听沈敬亭笑音颤抖，故意轻松的说。 　　“小哭包，舅舅找到你了。” 　　苏梦萦无声哭泣到浑身微微颤抖，她慢慢抬头看向沈敬亭，努力了好几次才勉强出声，言语破碎，“……舅……” 　　“……嗯。”沈敬亭应着，放在她头上的手又微微举起，顿了顿后轻轻揉揉她的发，“吃吧。吃完了……我们就回家。” 　　苏梦萦再也忍不住，放下筷子，扑进了沈敬亭怀里痛哭，就像是曾经努力忍住的那些眼泪，全部都是为了在家人面前流一样。 　　站在街对面的苏予然也红了眼眶，而苏凤翎也早就泪流满面。她冲苏予然看了一眼后，在得到对方的许可点头后冲了过去。 　　苏予然也欲上前，却像是想到什么似的顿住，微微侧身看向站在一边，从去酒店找过他们后，就一直守在苏梦萦楼下，一路默默跟着她的宋意微微一笑，带着讥讽和怨气。 　　“……宋意。你痛不痛？” 　　不等他回答，回眸朝苏梦萦的方向走去，难掩激动。 　　宋意站在原处，眼眸沉沉满是痛楚。嘴唇微微泛白，像受了重创痛至欲死一般。 　　“三爷。”站在一边的阿大上前，担心开口。 　　“走吧。”宋意转身，又顿住，“等……她准备好了我再来见她。” 　　——————————- 　　十一个小时前。维多利亚饭店 十六层 　　“你用梦萦来谈交易？”苏予然三人面色沉沉，极其不善。 　　“对。”宋意神色凝重严肃，半分不退，“你们既然能瞒着三年自己找都不和宋家说过半分，我就清楚你们是彻底的划清界限。所以即便我现在把梦萦带到你们面前，也得不到半点好。甚至……” 　　顿了顿后。宋意又说。 　　“甚至苏家并不会让我再见她。” 　　“所以我要用她来谈交易。” 　　“谈一个……能够允许我见她，能够让我有机会消除她心中对宋家也许存在的怨气，……重新开始的交易。” 第118章 吷吷吷 　　苏梦萦是突然从睡梦中惊醒的, 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半响后微微拂过身下香软舒适的床榻, 才惊觉这不是梦。 　　她是真的被家人找到了。 　　想到这里, 不免又想哭了。 　　翻身爬起来，看了看时间后发现才凌晨四点, 但实在已经睡不着, 干脆翻身起来, 准备穿衣服起床。 　　昨天其实和沈舅、二叔, 还有小花儿说了一整天的话，期间也流了很多眼泪，所以即便是现在眼睛也是肿的。可即使这样四人还是说到了快凌晨才散去。 　　回二叔、沈舅给她准备好的房间时, 小花儿还一直跟着，一副打定主意要挤上她的床和她一起睡，就怕明天早上一起床苏梦萦又不见了的架势。 　　哪里有什么小先生的样子啊。 　　惹得苏梦萦哭笑不得的流着眼泪，才把一定要和她睡的小花儿给劝会自己的房间。 　　期间已经被苏予然取了大名的苏凤翎小姐一步一回头, 极其不甘愿。 　　那种不断回头瞅着苏梦萦, 就等着对方一个心软同意就转身飞奔过去的样子, 莫名的让苏梦萦想到她窗台上天天都准时“哆哆哆！”的胖鸽子们。 　　苏梦萦洗漱好后走了两步, 又顿住。低头看看脚上的棉质拖鞋，以及铺了地毯踩在上面一点声音都没有的地毯, 动了动脚趾丫。 　　——居然有些不习惯。 　　看了看后重新举步, 拉开衣柜又被里面的衣服数量给惊了一下。 　　……满满的一柜子。五颜六色的。 　　苏梦萦默了默后, 关上衣柜转身到梳妆台，一拉开后又忍不住……眨了眨眼。 　　嗯。完全没有悬梁的一抽屉亮晶晶。钻石、翡翠、珍珠，以及其他非常适合年轻少女带的各色珠宝做成的饰品。 　　有一种恨不得把全部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来的急切感。 　　这让苏梦萦不知道怎么的, 就又眼泪花花的看着一抽屉价值不菲的亮晶晶喷笑了出来。 　　——即便是以前，她也很少带饰品呀…… 　　将抽屉重新关上后苏梦萦重新回到衣柜前，抿着笑重新拉开，仔细的由左至右看了一遍后，才伸手从里面拿出了其中一件。 　　—————————————————————————— 　　天还未亮，但苏予然、沈敬亭和小花儿就已经坐在客厅里喝茶看报了，只是三人的眼睛都有些浮肿，眼下略青，显然并未睡好。 　　但即便这样三人的精神却是极好的，只是显得明显心不在焉，时不时的就朝小客厅外望一眼。 　　所以苏梦萦出现在小客厅门口时苏予然三人一眼就看见她了。 　　只是眼里的惊喜之后又变成了怔忡。小花儿呼的站起来，走了两步后似乎视线才从苏梦萦的脸上移至她的身上，这才像是察觉了她的打扮一般和苏予然、沈敬亭一样呆呆的看着她。 　　慢慢的又红了眼眶。 　　苏梦萦瞅瞅三人，抿着唇笑，有些小小的局促，“……不好看？” 　　“不是。”沈敬亭轻轻喉咙，依旧斜坐在单人沙发里，喉间略哽的对苏梦萦说，“很好看，……和从前一样可爱。” 　　上身是桃红色旗袍领风格的宽袖上衣。配水红色半身罗裙，藏在裙下的布鞋只在行动间微微显现。 　　头发就梳成公主头，柔美的披散在肩背上。 　　似乎时间在这一刻又倒回到三年前在北平时，什么都还未发生的时候。 　　苏家的小哭包还是会动不动就“陷害”她的不良啾啾，然后继续被苏二爷和沈啾啾捉弄，还会一拿到稿费就小土豪的一挥手一家人去吃好吃的，给小花儿买好看的衣服打扮她。 　　似乎什么都没变。 　　但苏梦萦消瘦的脸颊，单薄的身体，以及交握于身前有着密密麻麻小伤口，和薄茧的双手。 　　却不断的在提醒面前的三人，他们苏家的小姑娘，这三年来不知遭了多少罪。 　　前天听荣醉景大致说的时候就已经很心痛，再想想还有更多不被他们知道的，就更是恨不得时光倒流，在事情未发生前去阻止和替她承担。 　　苏梦萦听了，抿着唇笑，眼角弯弯的样子还是以前的模样。她伸展手臂用手握住略显得有些长的宽袖边缘说，“就是稍微长了一点儿。” 　　这话出口，又让苏凤翎好不容易才憋回去的眼泪又润湿了眼眶。 　　——这三年，她家小姐几乎就没怎么长个儿。 　　还是苏予然深吸了一口气后，笑着看向苏梦萦，跳过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之类的话，直接问，“梦萦想吃点儿什么？早餐？” 　　“唔……”苏梦萦想了想，拍拍肚子讪笑，“好多想吃的，不过现在就想吃一碗熬得稠稠的白米粥。最好再撒上一点儿白糖，甜滋滋的还暖胃。” 　　“行。”苏予然点点头，笑着看了看其他人后对苏梦萦说，“现在就叫人去准备。” 　　“我去叫。”苏凤翎急忙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苏梦萦扭头看了看离开的苏凤翎，再回头就看见沈敬亭在冲她招手，笑嘻嘻的就走了过去。 　　———————————————————————————————— 　　晚9点 百乐门 　　兰绣依靠在吧台边，刚含着烟垂眸点上，眼帘一掀就恰好和其他舞女一样，一眼注意到那个在侍者的带领下进门的男人。 　　高大挺拔的身影，出众的容貌。左眼带着一块单片眼镜，银制镜链垂下，链尾做成正方形镶嵌黑曜石的邻角夹衣领口，扣在衬衣左领上，显得别致又有品。 　　是个慵懒又雅痞，浑身充满了成熟魅力的男人。 　　他在侍者的带领下，在两人小卡座坐下后，很自然的在侍者即将离开时给予了小费。但和大多数客人显得趾高气扬的打赏态度不同的是，他有认真看着侍者的眼睛，颔首微笑说谢谢。 　　仅凭这点就更让不少舞女心动了，正欲上前搭讪的时候，却见侍者拿了旁边的玻璃小灯罩，将男人小卡座桌上的香薰蜡烛给盖灭，不由大感失望。 　　——这个意思就是这座位的客人不希望有人打扰的意思。 　　兰绣含着香烟，背靠在吧台微仰着下巴轻吐了口薄烟，顿时被薄薄烟雾模糊了容貌，但姣好的身材在身上旗袍和舞池闪耀灯光下显得格外诱人且美好。 　　充满了魅力。 　　旁边有男人见了，正准备端着自己的酒杯过去搭讪，就见侍者走至她身边不知道耳语了什么，又在她微错愕反问确定后跟着侍者离开。看这样子应该是有客人相邀，晚了一步只好站在一边暗自叹息。但很快就有其他漂亮又年轻的舞女重新吸引了他的兴趣。 　　刚才见到兰绣惊为天人的视觉冲击又顿时转移到了别人的身上，继续感到惊为天人，“整个舞池只看见他心目中的她了”。 　　——————————————————- 　　“找我？”兰绣听了侍者的话后，像是为了确定似的看向他，见对方点头后又望望刚才进来的那个男人所在的位置。 　　——即便是现在，依旧有不少女人眼巴巴的看着，甚至时不时的在近一点的距离晃一晃，就想让对方抬眼看见自己美丽的容颜和姣好的身材。似乎身为女性总是会自动的将自己代入女主角的位置上。 　　这似乎是人类一种天生的独特自信。 　　“是啊，快去吧兰绣姐。”侍者说完还冲兰绣眨眨眼，“我敢说在坐的全部加在一起也比不过他的一根手指头。兰绣姐，把握机会哦。” 　　兰绣听了，嗤笑。从懒洋洋背靠着吧台的姿势变成站直，斜了侍者一眼说，“瞎说什么呢，估计人家就是好奇怎么百乐门还有我这么老的舞女而已。” 　　“你又说笑了。”侍者一面说，一面作出“请”的手势后，跟在兰绣身后侧一面朝卡座的位置走时，一面兴奋八卦，“哎？兰绣姐，你快想想这位是不是你以前认识的人？比如说在你年轻的时候无意中救了一个穷小子，现在飞黄腾达了专程回来感谢你？” 　　“嗨。”兰绣听了笑，“你啊……干脆别做侍者，改行唱评书得了。” 　　侍者嘿嘿笑，见离得卡座近了，也就收敛了刚才的玩笑，重新恭敬顺从了起来。越过兰绣快步走至卡座微微鞠躬，“先生，兰绣小姐来了。” 　　沈敬亭听了，从看着一边乐队，放在沙发扶手的手指随着音乐节拍轻轻无声敲打的状态回神，手指停顿，转头抬眼看向侍者和兰绣。 　　此时离得近了，兰绣才借着舞台时不时投来的灯光发现男人带着单片眼睛的左眼瞳孔颜色比右眼的浅上很多，几近灰白。 　　偏难得的是眼眸透亮有神，并不污浊混沌。配上迷人的桃花眼眼形，实在魅力十足。 　　……像异瞳的猫。 　　对方站起来，冲侍者颔首，并在对方回礼离开后朝兰绣伸出右手，微微一笑，儒雅风流。 　　“兰绣小姐你好，沈敬亭，苏梦萦……哦，就是缓归的舅舅。” 　　“初次见面。” 　　兰绣看着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毕竟……比起握手，更多的男人是直接上前完全不在意她们这些舞女的感受，直接揽肩扶腰的。 　　而面前的男人，却是很西式大方的伸出手，像对待普通丽人一般招呼和微笑。 　　……怪不得生活在那样的环境下，小姑娘也没有自暴自弃的堕落或者出卖自己。 　　她被教养得极好。 　　想到这里，兰绣笑着握住沈敬亭的，难得笑得干净，“你好沈先生。” 　　“初次见面。” 第119章 咛咛咛 　　“……你是说？”兰绣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像是害怕自己幻听了一般反问。 　　……突然想等下去找刚才那个侍者给自己写个彩票, 她买上个几注, 说不得还真能中。 　　“如果你愿意，苏家在上海的一个铺子交给你来打理。”沈敬亭笑着重复, “当然了, 如果你不愿意在上海想留在港都, 我们也能给你买个小楼, 做个小有余钱的包租婆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你意下如何。” 　　“……为什么？”兰绣以为，自己已经过了年轻时代做梦的年龄了。对于现在已经三十有几的半老徐娘来说已经被磨灭了脾气，早已经向现实低头, 任由摆布了。 　　可是现在却有个人出现，说会给她钱，安排好她原本已经注定的下半生。 　　说实话，不心动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被现实磋磨了太久, 已经让她习惯性的在得到馅儿饼时, 思考警惕后面会不会有什么陷阱。 　　“因为你曾给我家梦萦那些钱。”沈敬亭笑了笑, 说。 　　“那些啊……”兰绣听了，微放松下来靠向椅背, 总觉得哪里不得劲儿, 转念才发现自己手上没烟觉得很怪。卡座上都是有烟和火的, 所以兰绣又重新倾身，拿了根烟夹在手上后朝沈敬亭示意一下，“介意吗？” 　　沈敬亭一笑, 探身从桌上拿起长长的火柴，划燃后拇指和食指内拈，剩下三指头并拢微弯，犹如托盘。这样倾身凑过去给有些愣的兰绣点烟，左手还不忘虚扶着，显得尊重。 　　兰绣愣了下，这才含着烟凑近，嘬了两口后在薄薄烟雾中抬眼看向沈敬亭，说了声“谢谢”，这才抽身离开。 　　而沈敬亭只是淡淡的点头笑笑，将火柴扔至卡桌上盛了些清水的烟灰缸里。这才重新向后依靠至椅背，看着她，这才慢条斯理的回答，“不介意。” 　　神情从容强大，笑的时候有些暖，但更多的是带着浓浓男人味的雅痞模样。即便是兰绣这种自诩已经在欢场百毒不清的女人也难免忍不住心漏跳一拍。 　　沈敬亭就是个能祸害得了纯情少女，又降得住有手段见过世面女人们的情场老手。 　　偏人到现在也没做任何逾越的举动，天生一抬手一投足就充满了满满的男性魅力。 　　所以从他进门开始，一直到现在依旧有不少女人时不时的看过来，见侍者带着兰绣过去的时候很是不服气。 　　毕竟自己比这个已经三十好几的女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刚才借着点燃火柴看见两人凑在一起，一人点火，一人抽烟的场景时，也忍不住心中一颤。 　　等朦胧暖黄的光线短暂亮起又消失后，心依旧乱跳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但等好不容易安静下来后，就连心生嫉妒和不满的其他女人也不清楚自己刚才的小鹿乱跳，到底是因为沈敬亭多一些，……还是兰绣多一些。 　　想不出一个结果后，干脆带着恼意的一跺脚，转身离开。来个眼不见为净。 　　有时候成熟男女在一起时产生的荷尔蒙，不仅仅是一加一等于二那么简单。尤其是当两人都属于行走的荷尔蒙类型时。 　　“如果是因为这个……”兰绣笑了笑，“也不用那么多，给个一两百就行了。实在不用这么用心，我受之有愧。” 　　一两百虽然在港都买不了一栋小楼，但一间两室的房子还是买的到的。 　　“除了这些，梦萦还说过你提点了她很多。一两百实在不能表达感激。”沈敬亭笑着说，“听你口音也是上海人，我也稍微打听了一下您在港都并没什么亲戚之类的，所以才做了邀请。” 　　顿了顿后又说。 　　“我们明天一早就离港。回上海。” 　　回去……吗？ 　　兰绣怔了一下才回神，朝烟灰缸弹了弹烟灰，在位置上换了个姿势，夹着烟的右手支在扶手上，抿了抿红唇后才眼眸闪烁的开了口。“……我没有其他求生的能力。”自嘲的笑了笑后朝舞台的方向抬抬下巴，“除了会陪客人跳舞，说笑聊天什么的。” 　　沈敬亭听了笑，“好巧，我会的和你差不多。” 　　兰绣听了，明知道他是在说笑，还是忍不住笑了下。觉得小缓归……不，梦萦的舅舅还真是有趣的很。 　　……又有魅力又有趣。 　　“我并不是在说笑。”沈敬亭微微正色，“说实话我们确实在报恩，但同样的，兰绣小姐你所具备的才能也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有多么的厉害。”顿了顿后笑着说，“原本请您去伤害的苏家店铺时，最开始抱着的是亏些钱也没关系的最坏打算。但现在和您接触后，我却觉得我们也许真的挖到了宝。” 　　“也许兰绣小姐以后会成为像荣家家主那样厉害的商人也说不定。” 　　兰绣听了，有些愕然，想说沈敬亭这个夸赞是不是太过，却在开口前发现对方真的是这样想的，顿时从心里生出当初在苏梦萦身上感受到的暖意。 　　这家人真是…… 　　兰绣笑了笑，倾身将烟按熄在烟灰缸里，看着沈敬亭说，“你这样说，我倒真的生出了些妄想来。” 　　——“我跟你回上海。” 　　“相信我。”沈敬亭一笑。 　　“这不会是妄想的。” 　　—————————————————————————————— 　　上午十点，终于被来自五湖四海的各大世家以及富商们翘首期待的珠宝拍卖大会，在维多利亚饭店的十层大厅准时举行。 　　只是开场前的半小时，就已经有人留意到这次最热门的三家竞争对手中，只有宋、荣。二苏家却一直未出席。原想着也许是会晚来一会儿，却等到即将开始的前十分钟，拍卖会已经开始限制进场，只需出不许进的时候，才开始疑惑的和身边相熟的人交头接耳。 　　“怎么苏家的大小先生还没来？不会是缺席吧？” 　　“你没听说？苏家昨天就向荣家提前致歉致辞了，估计现在都已经在荣家开往上海的轮船上了。” 　　“咦？我还以为……”话说一半自动消音，但瞳孔却隐晦的朝宋意的方向移了一眼，又快速移回，朝同伴交换了一个视线。” 　　这几年，宋家越发无人敢招惹，尤其是三年前宋意显得有些残酷的杀伐决断更是令人心惊，所以他对苏家一直以来的退让才让其他在他面前大气都不敢出一下的世家们暗爽在心。 　　这也许就是……一物降一物？ 　　哎……多亏苏家生了个好女儿啊…… 　　“消声。”同伴压低声音呵斥，“可别怪我没告诉你啊，宋三爷对苏家的苏凤翎可是一点意思都没有的。” 　　“我懂我懂~”意味深长自以为是的隐晦笑答。 　　“你懂什么。”同伴决定以后要远离这位拎不清的猪队友，“那个苏凤翎根本不是苏家的小姐，真正的苏家小姐三年前就因为宋先生那件事失踪了，而真正的苏小姐，是宋三爷的未婚妻。” 　　“竟然是这样。”略惊。 　　“是啊……前几天知道这事的时候，还对他骤然生了几分敬佩出来。”同伴感慨，“好在算是上天垂怜，好人有好报吧？” 　　“哦？您的意思是？” 　　“苏小姐找到了，听说当年阴差阳错到了荣家，恰好赶上禁海三年，所以消息也出不去。好在有荣家庇佑，虽遭罪却也无大碍。这不？这次苏家一到港都就和苏家小姐遇上了。所以才辞了荣家，赶回上海和苏老爷子汇合去了。估计啊……不久后我们就能收到宋苏两家的喜帖也说不定。” 　　于此同时，乘载着苏梦萦一行人，还有兰绣的轮船正往上海方向行驶，预计傍晚之前能到上海，还能赶上一起吃晚餐。 　　但高兴聊天后，苏予然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楞了一下。 　　沈敬亭见了，叼着烟疑惑，“怎么？” 　　苏予然一脸古怪的回头，看看望着自己的四人，缓缓开口，“……糟糕，这两天太高兴，忘记给老爷说一声了。” 　　苏梦萦：……(⊙0⊙) 　　苏凤翎：……(⊙-⊙) 　　沈敬亭默默伸出手，指着苏予然，幸灾乐祸。 　　“你完了，你要被姐夫用鸡毛掸子追着打了。” 　　顿了顿后补充，“我会记得在一边好好欣赏的。” 　　回他的是苏予然的似笑非笑，“哦？放心，我到时候一定不忘记拉上你的。” 　　——劳资怎么也得拉个垫背的。 　　苏梦萦和苏凤翎继续懵：……(⊙o⊙)、(⊙-⊙) 　　兰绣在一边看着，突然“扑哧”一声就喷笑了出来。眯眼看向蔚蓝的大海，突然就对前路原本惴惴的不安变得安定了不少。 　　并对未来充满了期待。 　　————————————————————————————————- 　　上海，苏公馆 　　苏梦萦跟在二叔等身后进了公馆，在下人告知苏爹在花房后，一行人又朝花园中花房去。 　　到了门边，苏梦萦一眼就看见那个背对着她正浇花的苏爹，眼泪一下子就滑落了眼眶。只呆呆的看着。 　　——苏爹瘦了好多。发髻也花白了。 　　沈敬亭看看苏梦萦，先朝背对着众人的苏爹开了口，“姐夫，我们回来了。” 　　“回来啦。”苏爹居然半点不因为背后突然出现的声音感到惊讶，只继续浇花一面淡淡开口，“回来了就休息会儿，等下晚饭就做好了。要不够晚上还可以吃点儿宵夜……” 　　——“爹。” 　　话音戛然而止。苏爹的背影因为这句话僵直，手上的动作也顿在那儿，过了几秒后才抖着手放下手里的花洒，深呼吸一口气后缓缓转过身来，看见苏梦萦。 　　“……爹。”苏梦萦哭得泪流满面，看着苏爹说。 　　“我回来了。” 　　沈敬亭和二叔也红了眼眶，而苏凤翎则在苏梦萦开口叫爹时，已经背过身去，双肩颤抖了。 　　苏爹怔怔的看着苏梦萦，半响后才抖着嘴说，“……跪下。” 　　“姐夫？” 　　“老爷？” 　　“拿鸡毛掸子来。”苏爹充耳不闻，朝旁边的下人说。 　　苏梦萦在沈敬亭和苏予然的质疑中吸吸鼻子，缓缓跪下。而苏凤翎已经快速的抹了眼泪，往苏梦萦身后侧一站，想着要是苏爹真打小姐，她就扑上去挡。 　　等鸡毛掸子拿来，苏爹拿在手里，一步步朝苏梦萦走来，在她面前停下后低头抖着声音问，“……以后，你还敢乱跑不？” 　　“不敢了。”苏梦萦哭着说。 　　“还敢这么久找不到家吗？” 　　“不敢。” 　　“还敢……”声音哽住，同样也已经泪流满面的苏爹也已经说不下去，偏过头去，微仰头闭眼。深呼吸了好几次后，才将一直捏在手上，却从小到大都没动过苏梦萦一根手指头的鸡毛掸子往旁边一扔，微抖着手轻拍拍苏梦萦的头，点头颤声。 　　“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 　　沈敬亭抹了把脸，窜过去捡起被苏爹扔在地上的鸡毛掸子，冲正抱着哭的父女笑得难看的说，“我帮姐夫你捡起来，反正等下还用得上的。” 　　苏予然听了，红了的眼眶都顿时正常了一秒。 　　众人看到沈敬亭这幅样子，明明脸上泪痕未干，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第120章 吡吡吡 　　回了苏家已经近一个星期, 苏梦萦觉得自己即将被重新宠成曾经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宝儿。苏爹二叔们用实际行动诠释了什么叫含在嘴里怕化了这句话的真意。 　　苏爹每天和负责吃食的王妈变着花样的投喂, 明明已经喂了一嘴鼓着腮帮子努力咀嚼了, 依旧会被念叨“哎哟……怎么可以这么瘦？” 　　至于沈舅就是那个带着苏梦萦各种买买买的人，完了苏凤翎则负责拖着她去各种spa。而二叔嘛……就是负责笑眯眯买单的人。 　　回来后的第二天, 就用苏公馆的电话给北平老宅打了个, 胖妈接起来一听见苏梦萦的声音就捧着电话筒哭泣, 吴伯也显得很激动。说了快一个半小时才依依不舍的挂了电话。 　　苏梦萦这才在沈舅的嘴里知道, 胖妈现在和吴伯在一起了，两人年纪也大了，恰好老宅交给其他人也不是很放心, 就留了两人下来。一是省去了舟车劳累，二也就当是在苏家养老了。 　　“等过段时间，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们一家人就回北平去小住一段时间。”苏爹笑着说, “算是报个平安。” 　　至于兰绣, 也被沈敬亭安顿在了布庄铺子里, 听二叔说上手极快, 即便是遇见难缠的客人到兰绣面前也能轻松拿下，竟然是个天生经商的料。苏梦萦听了, 也趁着机会去看了她一次, 一眼就发现兰绣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不一样了。 　　自信了不说, 人也清爽大气了很多，全然没了在港都百乐门的妖艳之感。虽艳丽依旧，却透着端庄。因为去的时间不太巧, 铺子里比较忙，所以兰绣和苏梦萦说了没一会儿后就去忙事去了。 　　有了干劲和目标的人就是不一样，混身上下都充满了魅力。苏梦萦很替找到自己未来人生路的兰绣高兴，刚才听她说近期还打算旗袍，就像外面的那些洋店一样推出个属于自己的品牌。 　　说不准以后她兰绣也能成为那个什么……服装设计师呢。 　　苏梦萦想着刚才兰绣说的话，抿着唇笑。但笑完之后她也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自己又应该做点什么呢？ 　　—————————————————————— 　　“做事？” 　　吃完晚餐后，一家人一面坐着消食的时候一面闲聊，苏梦萦就趁着这个机会将自己的想法大概说了一下。 　　“可以啊。”苏凤翎有些开心，“以后小姐就可以和我一起吃午餐、喝下午茶之类的了。” 　　丹凤眼亮晶晶，脸上明显一副畅想美好画面的架势。 　　苏梦萦哭笑不得，“……那和我平时在家里有什么不同啊……” 　　当然不同。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要多些嘛。 　　不过这句话苏凤翎并没说出口，只是双手放在膝盖上背脊挺直的看着苏梦萦。很像长了蓬松大尾巴，还有毛茸茸耳朵的小动物，抖动着耳朵，似乎不断的在冲苏梦萦说着“选我！主人快选我！”一般。 　　又美丽又可爱。让苏梦萦差点就想伸手安抚性的拍拍她的头了。 　　“待在家里陪爹不好嘛……”苏爹小哀怨，“看看报纸i写写字，养养小花儿浇浇水。” 　　说到“小花儿”的时候，真小花儿还偏过头来看苏爹一眼，茫然的眨了眨后才恍然苏爹叫的不是她。 　　惹得苏梦萦莫名的就想笑。但对于苏爹这种“来吧！提前步入老年俱乐部吧！”的邀请感到一点都不想加入。 　　“可是……就算看报纸写字养花浇水，也用不了几个小时的时间啊。”继续哭笑不得。她明白自己好不容易回来，家里人不想再让她受苦，心中感动。 　　但这三年的日子即便不好过，却也让苏梦萦明白了一些以前并没明白的道理。 　　加上今天去见了兰绣后，心生触动，就更坐不住了。 　　“是好事。”苏二叔笑着开口，在大家都看过来的时候看向苏梦萦，“梦萦，你怎么不尝试着重新开始写作呢？” 　　苏梦萦眨了眨眼。还未说话之前苏爹已经在一边拍了大腿了，“对啊！看看报纸i写写字，养养小花儿浇浇水。顺便写作。” 　　说完，扭头过来(●u●)看着自家宝儿，一脸“这样的安排半点儿没毛病”的架势。 　　苏梦萦哭笑不得。 　　……这难道和刚才有什么区别吗？ 　　但说到写作……苏梦萦想了想，点头。 　　“其实……一时叫我写什么，我也不知道。”她低头抿抿唇，手略带局促的拂过衣角边缘。“……但是我会尽量试一试的。” 　　“不过除了这些外，我还想做点儿其他的事。” 　　“比如说？”众人彼此看了看对方后，由沈敬亭开口问。 　　“具体的还不知道。”苏梦萦其实也有些苦恼。她只是单纯的认为自己不应该这样闲着，但具体做什么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还不知道的话，……就慢慢想吧。”苏予然顿了顿后笑着开口，苏爹和苏凤翎在一旁默默点头，“你现在有时间，不用急在一时，暂时先试着重新开始写作，等这件事上了轨道后，或者你在这个过程中想好有什么是你想干的了，放开手去做就是了。” 　　“对。”苏爹点点头，认真的看着苏梦萦，“缺钱找你二叔。” 　　“亏了也没关系。你二叔负担得起。”不良舅舅笑眯眯接口，引得旁边的苏凤翎点头点到一半觉得哪里不对顿住，“……？？？？？”的看向沈敬亭。 　　一脸懵。 　　依旧掌管家里财政大权，外称大先生的苏予然微笑的脸上隐有十字青筋浮现了几次，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继续笑眯眯的看着苏梦萦，“对，缺钱找我。……你例外。” 　　后面那句是一扭头，顿时清明冷静的对沈敬亭说的。 　　啾啾、啾啾委屈巴巴…… 　　……QUQ 　　众人见他这模样，笑了起来。而苏梦萦也决定开始“重操旧业”。 　　———————————————————————————————————— 　　港都港口 　　“那我家小景就麻烦三爷空闲之余拂照一二了。”荣雍棠冲宋意微微颔首，带着淡淡的笑来。 　　“哪里。”宋意回礼，“荣宋两家现在是合作伙伴，说是拂照不如说是合作来得恰当。” 　　荣雍棠一笑，算是接受了宋意这个说法，不再自谦。 　　有时候，过于的谦虚还真会让人将你给看轻了。……比如说现在犹如苍蝇一般盘踞在北区一直嗡嗡嗡，时不时就出来恶心恶心人的喜乐门幕后老板，陈阚。 　　这个几年前冒出来的人，实在是让荣雍棠对厚颜无耻四字得到了重新的认识，甚至有时还抱着一种欣赏和学习的态度。 　　毕竟这样的教材，实在少见。 　　只是近来这个陈阚越发的令她感到不满，接着这个送荣醉景去上海的契机，她也能空出手来专心打这只苍蝇了。 　　毕竟……她家小景现在还是个没孵化出来的宝贝蛋呢。 　　“阿姐。”荣醉景有些不好意思的叫了荣雍棠一声，实在是身为二十四、五岁的人，居然还被当着面跟只有四、五岁一般的托付给旁人照顾，面子上怎么都有点挂不住。 　　荣雍棠听了，并未再多说什么，只顺着荣醉景的意安抚了一二，就用两三句话打发他先上了船，她还有些话要对宋意单独说。 　　两人目送荣醉景的背影登船后，宋意才率先回过头来看向荣雍棠，“……希望景少爷能快速成长起来，到时候好成为荣家主你的左右手。” 　　荣雍棠原本想接一句“像你那样？”，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样的反问对于宋意来说无疑是在戳他的痛楚，所以也就回以微笑，说着，“慢慢来吧。” 　　当年她自顾不暇，之后又紧接着封海，所以等消息传来时北平的事已经尘埃落地。虽有些遗憾，但后来想一想当初在关键时刻没宋家的消息传来对于她来说也许还是一件好事。 　　毕竟……要是当初知道，她并不清楚那个时候的自己即便不会不管不顾的前往北平，但分散了心神后也很难说最后这个位子上还是不是她。 　　但凡出一点差错，便是失败者。 　　“说起来，这个是我的回礼。”荣雍棠朝身后看了一眼，一直捧着一个长方形檀木盒子的副手就上前一步，将手上的东西交给同样站在宋意身后的阿大手上，“劳烦转交。” 　　但话音刚落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开口，脸上带了些笑，“里面的东西不是什么新鲜的，所以……晚一点儿到学长手里也是没关系的。”荣雍棠冲宋意眨眨，“我怕宋三爷以为里面是什么新鲜的，所以不敢在上海久留。” 　　宋意未说话，只淡淡扫了荣雍棠一眼。意味不明。 　　别人也许会被宋意这轻描淡写的一眼吓到，但荣雍棠却不会，即便抛开荣家家主的身份地位不谈，她早在少女时代就已经被宋琸这位好学长的“关怀照顾”下锻炼出了不少的胆量来。 　　……哼哼，听说某人现在还在复健腿脚不便中。看样子在宋先生腿好之前，实在应该抽时间去见见，问候两声才行。 　　……哼哼哼~ 　　至于现在嘛……也就只能勉强调侃一下宋三爷了。 　　“啊~我前两天还听人说了件有趣的事……”荣雍棠故意顿了顿，戏谑的看了宋意一眼后继续开口，“苏家离开之前沈敬亭不仅仅是去了我们百乐门找到了之前曾经帮助过苏小姐的舞女，带回了上海。” 　　“除此之外还去了苏小姐以前生活的北区，专程去了电报局。但到了才知道之前在电报局工作的女人前一天就丢了铁饭碗，听说是收了人家电报的钱却故意不发不说，钱还私吞了。所以被查出来后就直接被开除了，就连她丈夫的工作也因为她的原因弄丢了。” 　　“这还不算。消息传出去后不少以前曾经到这个电报局发电报却没有任何回音的人，都认为是这个女人搞了鬼，不仅仅把她打了个半死不说，……就连家里的东西也被砸得一干二净。直到他们掏出全部的积蓄才勉强送走了这群人……听说沈敬亭沈先生听说这个消息后，离开时的表情似乎不是很满意。有些被人捷足先登了的意思。不知这些，……宋三爷知道吗？” 　　荣雍棠说话的时候，宋意就静静的听着，神色淡淡没丝毫表情。 　　荣雍棠见他这样，笑了笑自问自答，“看样子宋三爷是不知道了，自然也不会知道某个男的被人剥光了衣服，丢海里泡了一宿，被人发现救上来时，命都去了半条。还没送到医院就发了高烧。连无聊的小报都登了，今天又填了个后续，说那人烧成了肺炎。你说他是不是很倒霉？” 　　宋意此时才微掀了眼帘，纯黑的眸子静静睇着荣雍棠，明明是极其好看的深邃眼眸，却给人一种莫名的战栗感。 　　像他正看着的，不过是死物。 　　可反观，何尝不是显得拥有这样一双眼睛的人，冷酷而狠厉。 　　荣雍棠挑眉，和宋意静静对视。 　　最后是宋意先退了一步移开眼，毕竟……他这算是完全没提前打招呼，就在荣家的地方动手。 　　“……还有什么要我转交的吗？” 　　“没有了。”荣雍棠微微一笑，并未再就刚才的事继续不依不饶的追究。 　　适当的表明自己的立场就可以了，而不是把关系弄僵。 　　毕竟现在是合作的关系不是？ 　　随点到为止就行，冲宋意颔首后微笑。“祝安好。” 　　宋意回礼，转身登上前往上海的轮船。 第121章 咍咍咍 　　虽然说了重新开始写作, 但真的开始时, 苏梦萦却发现脑袋空空, 根本不知道从哪儿下笔才好。 　　一天下来咬着笔杆子也不过几百字。 　　这让苏梦萦难免有些心烦意乱，好几次都想把笔丢了不写。但想想自己连之前那么多的苦都吃了, 现在丰衣足食, 还和家人在一起, 现在这点又算什么呢。 　　与其坐在书桌面前抓破头皮半天憋不出半个字, 还不如稍微活动一下四处走走，也许还有些灵感也说不定。 　　所以苏梦萦干脆盖好笔盖下楼，去看看苏爹在做什么。 　　中途遇见下人, 无比恭敬顺从的朝苏梦萦行礼，无一丝不敬。苏公馆的下人不多，但精。这让苏梦萦觉得很舒服，她和苏爹沈舅二叔他们一样, 都不太喜欢家里有太多无关紧要的人。 　　甚至她有发现, 除非必要, 所有的下人一般都是不会随便上二楼来的。 　　这保证了各自有足够的私密空间。 　　苏梦萦问了遇见的下人, 确定苏爹在花房后，习惯性道谢后朝花房的位置走去。 　　从她回来后就发现苏爹平日里很喜欢待在花房里, 浇浇花弄弄草, 闲来无事就看会儿闲书逗逗鹦鹉, 有时兴致来了也会挥墨泼毫。只是不知是不是苏梦萦的错觉，她总觉得自家亲爹似乎安静了很多。 　　……有些落寞的感觉，令人心疼。 　　苏梦萦一面想着一面沿着花园小路走至花房, 才到门口正扬了笑欲开口喊人时，却见苏爹坐在里面的椅子上，被吊兰挡住一半的身影，但低头垂眸静静不知在想什么的模样，却已经看得仔细。 　　苏梦萦闭上嘴，眨了眨眼看着里面静坐棋盘一边的苏爹。 　　一张矮几，两把椅子。黑、白棋盒各置一边，苏梦萦视线落在棋盘上，苏爹面前的黑子已落子于星位。 　　只是下一步该由白子来走的棋，却没法落下。 　　因为持子的人早已没了踪影。 　　可是持黑的一方还在等。 　　……苏梦萦莫名就感到心酸。什么都没说，又重新悄无声息的退了回去，假装自己没来过。 　　不知为何，竟也勾得她想起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已经努力刻意不去想的人了。 　　睫毛微微敛垂，遮住那双小鹿眼，显得有些委屈。 　　苏梦萦耷拉着脑袋回了房间，慢慢将门关上后，就这样背靠着门静静的看着自己脚尖处，一言不发的低头看了许久。 　　二叔虽然走路没有什么异样，但每到雨天却会显得难耐的右腿。 　　舅舅近千度，不带眼镜和瞎子没什么区别的左眼。 　　宋家的宋三爷，之前在港都的时候也许她不知道，可是自从和舅舅二叔他们重逢后，知道了他们的种种，又如何再启齿开口问宋意？ 　　……甚至她这三年。 　　苏梦萦垂着眼，扪心自问自己是否能做到毫无芥蒂？ 　　即便这三年她能用阴差阳错来作为解释，可是二叔和舅舅呢？她能代替他们作出解释吗？ 　　不能。 　　苏梦萦在港都时，其实也很多次犹豫要不要给宋意发电报。可是她又害怕会不会在送到宋意手上前，会不会被其他人拿到，给自己再招惹来祸事？ 　　毕竟身陷囹囵，能努力活着已经不易，哪怕再有半点坎坷，就会真的把她轻易碾死。 　　她没有消息来源，不敢去赌宋家是不是已经顺利解决了藏在暗处的不知名敌人，毕竟就连宋先生在临死前做的唯一一件事也是叫苏家赶紧出城，先避开再说。说明那个时候以宋先生的才智，胜算只在五五之分，才会有这样的安排。 　　甚至……苏梦萦结合书上的结局，真的有很长一段时间怀疑真正的幕后黑手其实是宋琸。 　　毕竟他是最后最大的赢家和得利者。 　　所以她不敢赌这个万一。 　　直到重新团聚，才知道这一切都是白家联合了北平全城的大烟馆做下的。而白伊槿还是害死宋先生，导致宋琸双腿出事的始作俑者。 　　而现在，她也早就得到了应有的报应，被关在疯人院里，和她早就疯了的母亲相伴。只是到底她是真疯还是被迫疯，已经没人去注意了。总之她注定了一辈子被桎梏在床上，不能动弹的和她行动自如的母亲待在一起。 　　苏梦萦慢慢站直，朝书桌走去。默默的抹了抹原本就平整的稿纸，拧开笔盖，笔尖悬于纸上却久未下笔。 　　直到一滴泪凭空砸到纸上，四溅而开，没几秒就浸湿了稿纸。 　　苏梦萦忍了忍，却实在没忍住的趴在桌上无声哭泣了起来，消瘦的背脊轻微颤动，令人心疼。 　　……哥哥…… 　　——————————————————————————- 　　“啪！”的一声，手大力拍在桌子上，显得主人极其恼怒。 　　但即便这样，也依旧不让陈阚感到解气，转身就一脚将桌子踢倒，上面的杯碗哗啦啦就跟着桌面倾斜碎了一地。 　　“……这荣家竟然和宋家联手了。”陈阚面色白净，但不知是不是纵欲过度的原因还是其他，眼下有长年的青黑，眼带也又重又松弛。明明也才三十不到的人，晃眼一看却像四十岁的人。 　　烟柳正在外间给陈阚的烟枪添上好的膏脂，听见声音后就急忙赶过来看了，但见里屋的杯盘狼藉，就站在门口没敢进。怔怔的看着里面的陈阚，手里还抓着烟枪。那眼神像是狗在看主人一般，卑微又讨好，但陈阚却很喜欢。这也是为什么他会在机缘巧合下遇见烟柳后，把她留在身边的原因。 　　实在是对方无论怎么打骂折磨，还是会在哀嚎后又爬回来舔他的脚。 　　这让陈阚很快意。 　　一种找到了平衡感的快意。 　　当年他被苏家的人关进北平大牢的时候，何尝不是也和烟柳一样舔牢里那些人的脚，才活着出来的？ 　　但他的同伴却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估计是受了惊吓，回去就生了场大病，陆陆续续拖了一两个月没熬住还是死了。他一死，陈阚在陈家也跟着不再如从前。 　　所以宋家乱时，他转了几道手指示了人去苏家。结果证明那钱花得很值。 　　原本陈阚是想乘着宋家乱的机会，在北平站稳脚的，只是对方应变速度太快，没等他真的伸爪就斩断了全部。他只好转战其他地方寻求机遇。 　　能在港都北区大开局面，真是印证了那句“东边不亮西边亮”的话，但陈阚也相信更多的是和他自己的努力分不开的。 　　现在宋荣联手，苏家似乎也重新和和美美起来。实在令他很不高兴。 　　但人都是会在遇事后成长的，所以发气后微闭眼深呼吸一口气后朝禀告这些事的手下挥挥手，“先下去吧，这件事现在急也没用了，已成定居。现下我们得做好自己的事，只要根基牢固，我还不信能把我连根拔起了？” 　　“是。”手下退下。 　　这时陈阚才看向已经站在门口不敢进又不甘心离开的烟柳，笑，“悄你这样儿，烟填满了？” 　　烟柳这才惊觉，看了眼手里的烟枪点点头，乖巧柔顺的跨进门，挨着陈阚坐下后亲自给他点燃了送至嘴边。 　　这个过程中，陈阚就一直保持着侧卧在榻的姿势，连抽了几口后才神情迷离又享受的微转了身，变成仰躺，懒洋洋的把腿张开。 　　烟柳见了，自然明白陈阚的意思，慢慢爬过去跪爬在他的腿间，俯下身。 　　陈阚觉得无论是精神和身体，在此刻都感到无比的愉悦。等脑中白光一过后，烟枪一丢就抓起伏爬在自己下身的烟柳，翻身就附了上去。 　　闭眼驰骋。 　　宋家？荣家？苏家？ 　　陈阚脸上带着一种欢愉又狰狞的笑，闭着眼耸动的同时发狠想着。 　　——都给老子等着吧！ 第122章 吭吭吭 　　……第三次投稿被退。 　　苏梦萦看着手上随着原稿一起被寄回, 写着类似“非常感谢您的来稿, ……请再接再厉”等字样的回信, 多少有写小失落。 　　但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又重新振作起来。 　　三年的时间，大部分都在为了生计奔波。不知道现在流行什么, 大部分人喜欢什么, 也是正常的。但怕就怕有一类人已经在察觉到自己跟不上时代的时候, 却依旧不去主动接触新事物和学习。反而继续抱着一种固执的思想, 用各种还过得去的理由理直气壮的回答所有人。 　　好在苏梦萦不是。 　　觉得知道了自己问题的她回房拿上小包，下楼后绕到花房去和苏爹说了一声后就出了门。 　　苏公馆周围建筑都是世家豪门的公馆别墅，虽说是邻居, 但从这一家走到邻居那儿，最近的也要花五到十分钟的时间。同样的，这里的治安也是最好的。 　　下人问要不要备车的时候，被苏梦萦摇头拒绝。这个时候的华夏空气质量还很好, 所以这样沿着街道走出去, 到路口坐黄包车也是很好的。 　　和北平的雍容雅典不同, 上海的建筑和港都类似, 但却又有简洁明快的港都不具备的风情，显得更加灵巧细腻得多。 　　带着一点点明艳女人的泼辣和风情万种。 　　走至路边原本坐黄包车的苏梦萦却恰好看见了正缓缓驶来的有轨电车, 随打消了前面的念头, 拎着裙子小跑, 追上并不快缓缓移动的电车跳了上去。 　　动作灵巧敏捷，完全不像以前也许会来个平地摔。 　　沿梅家街，经顾家宅后进入衫衣街, 最后到大东门下车。苏梦萦“嘿咻~”就蹦了下去，空气刘海在空中浮动了一下又乖乖的落在额前，被她随意的用手糊弄了一下就当是重新打理好了，朝大东门最大的书店走去。一面走的时候还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抿着唇笑。 　　——刚才有经过一条街，她看见站牌上写着火腿街，不知戳中了她哪根笑穴就笑了，就是单纯的觉得很有意思。 　　沿街而行，远远看见书店后快步走了过去，进店后坐在柜台后的老板一面说着“欢迎，请随便看看”，却连头都不抬一下。果是随性得很。 　　但苏梦萦很喜欢这种随性。反而对某些店里恭敬的紧紧跟随有种不适应感。 　　抬头打量了四周，各处显眼的位置都贴有温馨提示，医学、教育等等，分门别类。苏梦萦看了一圈没思路，干脆扭头看向柜台，“劳驾店家，请问现在受欢迎的书籍、故事有那些？” 　　“受欢迎的故事？”店家从报纸里抬起头，见苏梦萦年纪轻轻像是瞬间明白了一般笑，将自己手上正在看的报纸版面推到她的面前，“喏，这个你们这些小姑娘应该会喜欢吧？” 　　苏梦萦探头一看，文名《我在皇室那些年》瞬间进入眼帘。 　　“……”苏梦萦……有些不适应的眨眨眼。 　　而店家正兴致勃勃的介绍着，“将的是一家境一般的少女在伦敦求学，因皇室女王需要一位料理三餐的管家，她无意被最后选上的故事。” 　　“……”苏梦萦听了……为这灰姑娘和王子的剧情，又眨了眨眼。 　　“哦，除了这个外，最近明月报的这篇文也很受大家欢迎，店家从柜台下拿出另一份报纸，放到苏梦萦面前，“不过这个估计男性读者会多一些。” 　　“……”《至尊》。……嗯，迎面而来的升级流。 　　“这个说的是一个小混混机缘巧合的在破庙避雨时，遇见了一个半身瘫痪躺在破庙里等死的老人，难得善大发的给了他一半的吃的，并玩笑着说要是老人死了，他管埋。被老人传授了一身玄术，临死前还叫他拿着信物去自己的门派报个信，从此踏上以武证道的修习术法之路。” 　　“……” 　　更正，是仙侠系列的升级流。 　　“你要是感兴趣的话，一直往里走，那里有手抄本，这次请的人不好，字面不太整洁，你要的话按八折卖给你，就赚个本钱。” 　　“那我先看看吧。”苏梦萦想了想后，冲店家颔首道谢后，朝里面走去。 　　心中不免感慨，果然玛丽苏和杰克苏这两个类型，是从古至今的爽点。 　　找到了店家说的手抄本，又同时看见了放在那里的其他同类型的书籍，就都随意的翻了翻，觉得有趣的就抽出来放在一边，不知不觉也挑了有七八本的样子。 　　看看加在一起的分量后，苏梦萦也意犹未尽的收了手，决定先买这些再说。等下次来再买其他的。 　　抱着书往外走的时候，恰好听见有新的客人进了店里，正问着店家自己上次要的外文书到了没。 　　“啊哟，您来得真巧，今天早上刚到。”来人明显是熟人，所以店家除了随行外还多了几分热情。弯腰就去拿放在柜台下的书籍，来人的注意力也集中在老板除，而苏梦萦也并未留意旁人。 　　“来，我封都没拆，你来吧。”店家把装着外籍书的包裹递给来人，这才转头看向已经将要买的书放在柜台，等着店家忙完结账的苏梦萦，“久等了啊。” 　　等将价格算好告诉苏梦萦，并在她拿钱的时候帮她用废旧报纸包裹住，再用细麻绳捆好时，闲聊着说，“小姑娘眼光不错，挑的都是最近很受欢迎的书，你是从国外才回来吧？” 　　会有这样的问话，完全是因为这些书籍，其实都是在报纸上就能看的，来买实体书的，几乎都是书迷们，买回去收藏之类。加上苏梦萦进门前就专程问了一句“最近有什么受欢迎的书”，就大概猜到苏梦萦不会是看过报纸后再来买书，或者听朋友推荐慕名而来的了。 　　“之前在港都，所以不知道这些。”苏梦萦笑着说。 　　最近港都恢复了航线，两边来往还是很密切的，尤其是和港都就只隔了一条河的广东省。 　　“啊哟，我听说港都很好玩儿的呀。”老板随性又有些小八卦，将东西递给苏梦萦后笑嘻嘻的闲聊。 　　“唔……我还是喜欢这里，不过港都的鸽子很可爱。肥肥的还不怕人。”苏梦萦想了想回答。 　　这话惹得老板哈哈大笑，“那小姑娘你一定要找机会去珠江广场才行，那里的鸽子估计也会给你肥肥的还不怕人的影响。” 　　苏梦萦笑着说有机会一定去看看后，将钱给了老板，颔首道谢就欲离开。 　　而一直在一边拆开了包裹查看书籍有没有什么损伤的人，这才在苏梦萦转身预走时随意的抬眼看了一眼，认出是谁后惊讶愕然的脱口而出，“苏梦萦？！” 　　苏梦萦抬头，也惊讶的眨了眨眼，“……卓教授？！” 　　面前的人不是以前北平中学曾经教导过自己数理化的卓教授又是谁？ 　　“太好了！来给我抄书！”卓教授一脸“终于抓到个苦力了！”一般的表情，眼睛布林布林，像只得了便宜的猫。 　　“……” 　　才露出一半的笑容逐渐凝固在脸上，书梦萦……顿时觉得自己可怜巴巴。 　　店家在一边揣着手手趴柜台上，看看苏梦萦后，又看看卓教授，兴致勃勃。“啊呦，你们认识呀？” 　　苏梦萦：……Q~Q 　　卓教授：(ΦωΦ) 　　——————————————- 　　……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 　　卓教授直接跳过了“你还好吧？”、“最近过得怎样？”以及“多年未见一点没变，还是那么矮。”等等寒暄，直接进入到“我们那么熟就不要再说那些客套话的模式。” 　　拉上自己曾经的学生就去了金沪大学。 　　再次走入校园，其充满了书香气和文化人的清净环境，让苏梦萦有一次深深的感受到了来自学渣对学校，天生的发憷感。 　　——即便一路上跟着卓教授，拎着书籍的她在遇见不少学生对卓教授充满敬佩的行礼后，也朝她微微礼貌颔首。然而这种优待对于学渣渣的她来说，很是心虚。 　　一路上去教学楼的路上，卓教授也大致说了一下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的原因。 　　两个月前，北平附大以及其他物理化教授受到金泸大学的邀请，于上海举办关于物理化方面知识的讲座。恰好空闲之余也给学生们讲讲课之类的。 　　原本卓教授有自己的助教，可惜一个因家中有事无法随行，还有一个则是一到上海就严重的水土不服，勉力坚持了几天后还是直接趴下了。可怜卓教授除了自己要整理课件、文案等东西外，连取包裹这件事也是他自己亲自跑。 　　和其他教授相比，实在显得有些可怜。 　　偏卓教授脾气还有些古怪，即便金泸大学给他找了两名物理化方面很出色的学生来暂代助教，但都干不了两天就被卓教授给骂跑了。堪称“助教杀手”一般的人物。 　　毕竟这年头大学生还是稀罕物，尤其又是全华夏排名前四的名牌大学学生，先不谈出了校门如何，但在学校里的时候，谁没有二两傲骨啊。卓教授的嘴又跟浸了毒似的毒辣，只是骂跑而不是哭着被骂跑，已经是学生们心理素质强大的表现了。 　　就连部分老师，都不自觉的看见卓教授后，以他为中心点直接绕着走。 　　充分诠释了什么叫“方圆百米，无人近身”这句话的意思。 　　听完这些，并被卓教授很不客气安排了工作，被迫走马上任的新助教苏梦萦一面哭唧唧整理卓教授写得跟个鬼画符似的演讲稿，一面恍然。 　　……感情刚才那些冲教授行礼的学生们眼里不是带着恭敬，而是敬畏啊。 　　那看自己的眼神，……也不是好奇，而是同情了？ 　　苏梦萦苏助教感到很扎心：……_(:зゝ∠)_ 第123章 咐咐咐 　　最近……大家都知道了卓教授有了一位新助教。 　　听说的第一反应是：不知道能坚持三天不。 　　等过了三天后就变成：……什么？！居然还没换？ 　　再等苏梦萦顺利的跟着卓教授过了一星期的助教生活后, 无论走到哪儿, 众人都用一种类似崇拜的眼神看着她。 　　甚至和卓教授曾经是求学时期的师兄弟, 也同样受到邀请来参加这次学习讲座的燕京大学陈教授，也很是惊讶。并且像其他教授和老师一样, 认为苏梦萦一定是数理化的高材生。 　　这一点都不美妙的误会在传到苏梦萦耳朵里的时候, 一瞬间背上不仅仅是竖起了汗毛, 连冷汗都跟着出来了, 赶紧和卓教授说了，请他一定转告，事实并不是怎样的。 　　实在是她很担心有一天就被堵在厕所里, 被围着请教和数理化有关的问题。到时候真要发生这种“霸霸们厕所逼问，物理化学渣跪地求饶”的霸凌事件就不好了。 　　苏梦萦：……_(:зゝ∠)_ 　　再说，要是是被别人先揭露的，也丢您的脸不是？ 　　“我？”带着眼镜正埋首于知识的海洋中的卓教授抬起头, 微皱着眉头看着苏梦萦, 疑惑的毒舌, “我有什么好丢脸的？丢脸的不应该是你吗？” 　　“可是……我是您的学生啊。”苏梦萦结结巴巴, “到时候他们会嘲笑你有我这个学渣学生哦。” 　　卓教授莫名奇妙的看苏梦萦一眼，茫然, “可是你学不好是个渣渣过了三年还长不高和我没有关系啊。” 　　“……”暴击！连环暴击！ 　　苏梦萦：……_(:зゝ∠)_ 　　“再说到时候要是真有人嘲笑, 我就说我教你的是国文不就好了。”卓教授理直气壮, 顿了顿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哦，我国文从来就没及格过。” 　　“……”身为教授, 还是有幸参加全华夏顶级物理化方面权威性学习讲座的教授。难道……就不能稍微捡起一下你的包袱？ 　　……哪怕一丢丢？？？？ 　　苏梦萦默默两秒，幽幽的看着自己的老师，“……我明天不带零食来了。” 　　——没有包袱的卓教授听了，马上起身朝门外走去。 　　看得苏梦萦一愣一愣的，“……老师，你去哪儿啊？” 　　“我去和所有人说你就是个碎成渣渣的那种学渣。” 　　卓教授头也不回的摆摆手，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不用感谢我”的意味。全然没看见身后苏梦萦无力伸出试图抓住什么的手。 　　“……老师！说我是学渣就行了，不要说我是碎成渣渣的学渣啊！∑(っ°Д °;)っ ” 　　即便是学渣，也是要尊严的呀！！ 　　“放心！我会用严谨的态度来解释的！” 　　“……Σ( ° △°\\\\\\)︴” 　　……绝望。 　　……扎心。 　　然后绝望又扎心的苏梦萦当天下午回苏公馆的时候就哭唧唧的抱了两本初级物理，导致每个迎面走来都知道她是卓教授传说中那位，“自称学渣”的高才生的金泸大学同学们，都用一种“学习了！”的眼神看向她。 　　似乎在用眼神诉说着“你看看人家！即便已经在学习上领先了我们狠多，但是人助教依旧会不定时的重温基础。这！才是学习的态度！这！才是科研的精神！” 　　……有时候觉得即便是学理科的同学们，一旦打开了脑洞也是很恐怖的事情。 　　苏梦萦：……_(:зゝ∠)_ 　　不过把教科抱回家晚上在自己的小书房默默艰难的自学时，苏凤翎借故进来送了两次水果点心，很少看书的沈啾啾进来借了本游记，一步三回头差点撞到门框上的出去。 　　这让苏梦萦不禁开始深深的反思。……当年。自己读书的时候是有多渣，多不爱学习才导致了全家上下用这种“我家宝儿居然在学习？！”的惊愕模样反复进来确认。 　　……这是个难题。 　　不过虽然原因很尴尬，但至少达到的结果却是包括苏梦萦本人在内没有想到的好不是？ 　　毕竟只是暂代助教的工作，等忙完家里急事赶到上海来的正牌助理重新从苏梦萦手上“接收”自家毒舌教授时，也随带听闻了最近卓教授在苏助教的带领下居然难得没叼人家外，也没被骂过。 　　……尤其是苏梦萦还是个只背了初级物理基础姿势的渣渣时。更是好奇了。 　　“学妹，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助理好好奇的问。 　　他也是卓教授一手带出来的学生，是真数理化学神。但既然苏梦萦以前也被卓教授教过课，叫声学妹是很正常的事。 　　“其实……”苏梦萦扣扣脸颊，“我就是每次看老师要忍不住嘴炮的时候，就给他糖吃。” 　　“……”怪不得他觉得自家老师似乎圆润了一些。原本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 　　“学长以后你一看老师想嘴炮就投喂他吃的就好了。”苏梦萦微偏了头说，“到目前为止还是百试百灵的。” 　　“好。”助理学神哭笑不得。 　　既然正牌助理回来了，那苏梦萦这个“临时工”就能功成身退了，然而临行和卓教授告辞之前，对方却在点点头后摸出五大篇的数理化试卷，好友善的放桌上，冲苏梦萦笑眯眯的招手手，“来，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自己抱着书啃了多少。” 　　“……QAQ”苏梦萦。 　　“快去吧，这是老师喜欢你呢。”学神学长冲苏梦萦小声说道。 　　“……”为神马你的语气里会有羡慕和嫉妒？！苏梦萦“咔咔咔”的回头，一脸惊恐的瞪着笑眯眯看着自己，一脸真诚的学长。 　　对方居然还回了她一个“快去”的眼神。 　　……尔等表现善意和友好的方式能不能简单点儿？！ 　　“老师……”苏梦萦苦着脸磨蹭过去，“五张卷子好多啊……” 　　“多吗？”卓教授眨眨眼，有些无辜，背在身后侧一副德高望重架势的右手伸出来，将手里的糖塞嘴里，“我都考虑到你是个小矮子学渣了，减了一半了。” 　　……原来原本是十张吗？_(:зゝ∠)_ 　　“快做，做完了我好打分。” 　　“……”你居然还要打分？！ 　　苏梦萦没办法，哭唧唧的开始做题。但一旦收敛了杂念进入状态后，脸上原本愁苦到犹如叶叶儿黄的小白菜模样，就逐渐从脸上淡去，变得认真而专注了起来。 　　卓教授和学神助理站在一边看了苏梦萦一会儿后，就走到一边放轻了动作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等苏梦萦做完，竟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过去了一个小时。 　　“老师。”苏梦萦看看写了大半的卷子，一脸惊讶的扭头看向卓教授，“……我居然写了一大半呢。” 　　卓教授听了，放下手上的事，一面带上眼镜，拿了红笔走来，就坐在苏梦萦的书桌对面，开始批阅。苏梦萦趴在桌上，不时看看卷子，又看看卓教授，一脸紧张。 　　“这个地方错了，说明你第三章 掌握得不是很牢靠啊。”一边批阅卷子的时候卓教授还不忘一边点评，“哦？这个地方到对了。难得。” 　　等全部分数汇总出来，眼睁睁的看着卓教授打下个“73”分时，苏梦萦才放心下来的长叹一口气趴在桌上，然后又极快的坐起来眼睛亮亮的看着卓教授，“老师！我还以为我最多就得个五十分呢！” 　　没想到多了二十多分，比期望值高出这么多，可把她给乐坏了。 　　“当然。”卓教授一脸得意，“也不看看我最近在你抄写的资料里夹了多少内容。” 　　“……(●0●)”也就是说……原本自己并没有那么多东西要抄写的对吗？ 　　旁边继续做事的学神学长微笑补刀，“老师真的很喜欢学妹呢~” 　　“……” 　　……绝望。 　　……忧桑。 　　苏梦萦正预备摆出苦瓜脸的时候，却被轻放在头顶的手吸引了注意。一怔后抬眼看向表情有些不自在，眼也斜移看向一旁的卓教授。 　　“……所以什么事情坚持都是有成效的。” 　　“以后……”顿了顿，轻轻拍拍她的头，“也要好好的。” 　　静默半响。 　　“……都过去了。” 　　最后一句话让苏梦萦鼻子微酸，即便卓教授没有点名，却也明白他说的是自己曾经失踪的三年。 　　顿时感到暖心。 　　“老师……” 　　“所以接下来我每隔三月就会来上海一次，来之前会给你发电报，你就乖乖过来抄资料顺便考试知不知道？” 　　“……” 　　……突然就不感动了。 　　“老师……”比起第一声是感动的呼唤，这一声就是学渣充满了哀嚎的悲鸣了。 　　学神学长在一边继续笑眯眯补刀，感慨。“老师真的好喜欢你啊……” 　　……可求求泥萌憋喜欢我了！ 　　苏梦萦：……〒▽〒 　　卓教授：(ΦωΦ) 　　学神学长：(ΘωΘ) 　　——————————————————————————- 　　等苏梦萦出了金泸大学校门时，就多了两本初级物理下册。 　　沿着街道向前，准备做电车回家的苏梦萦看见电车快来了，正预备跑两步，就眼角察觉有人从斜面冲了过来。即便已经尽量躲闪，也还是和对方相撞。 　　那个小孩直接就跌倒在地上了，而苏梦萦则踉踉跄跄的后退几步，正站不稳即将向后跌坐在地。 　　一只手至她身后握住她的右手手肘，单手插兜向前一步，恰好就让苏梦萦撞进他怀里。 　　哗啦啦一声，苏梦萦手上的书掉落在地。 　　人堆里跑出个身姿矫健的老太婆，连看都不看在地上捧着腿哭嚎的小孩，正欲冲上前揪住苏梦萦叫赔钱，就撞进她身后男人的那双眼睛里。打了个哆嗦后话都不敢说一句的重新溜进人群里了。 　　至于那个躺在地上前一秒还抱着腿翻滚嚎叫的小孩，也利落的一跃而起，跟着钻进了人堆里。 　　……哦。碰瓷。 　　才站稳的苏梦萦眨眨眼，反应过来。一抬头，就撞进一双已经等在哪儿，敛眼低垂静静看着她的纯黑色眸子里。 　　——宋意。 　　苏梦萦看见他第一时间亮起的眼睛，随即又在想起什么后收敛了回去。抿着唇脱离他的怀抱后，转身正面看向他。 　　两人隔着两步的距离。 　　苏梦萦抿抿唇，又看了看单手插兜站在她面前的宋意后，……微微颔首。 　　“……宋三爷。” 　　宋意，瞳孔急缩。 第124章 吽吽吽 　　宋意看着苏梦萦, 半响后才移开眼, 弯身将苏梦萦掉在地上的书拾起来。正欲递给她时, 却看见初级物理下册，不禁也顿了顿后, ……眨了眨眼。 　　……喂！！ 　　苏梦萦：……/(╰ /// ╯)\\ 　　“我送你回家。”宋意将书拾起, 递给她, 淡淡。 　　苏梦萦原本是想说不用的, 但对上他那双眼睛后又禁不住眨了眨后默默的点点头。 　　十几分钟后，苏公馆。 　　苏梦萦以为宋意只是把她送到家门口而已，没想到却直接在和看门的下人说了句“劳驾, 送苏小姐回家。”，快得连让她开口的时间都不给，就已经大大方方的进了苏家大门。 　　这让苏梦萦感到呆愣了很久，直到身边宋意开口说话后, 才稍微回神。 　　——“这个看门的下人可以换了。”宋意淡淡开口。 　　刚才在大门边停并对下人说了那句话后, 对方只是看到苏梦萦坐在车上, 而没有得到她的回复前就直接放了人进去。 　　实在谈不上称职。 　　苏梦萦想了半天, 也没明白是什么意思。 　　……毕竟刚才她一直都有些走神。 　　但再见宋意却觉得，……对方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内敛, 沉稳, 更有城府和心机了不说, ……也更好看了。 　　苏梦萦瞄一眼，发觉对方看过来，立即端正坐一本正经目视前方。 　　自然没察觉宋意的眼光闪闪, 但下一刻就因为已经到了苏公馆小洋楼大门而重新敛垂了眼帘，沉静下去。 　　——这一幕被开车的阿大见了，很想扇自己的手一个巴掌，然后重新发动汽车绕着苏公馆洋楼前的圆形花圃转上个那么几十圈，让坐在后座的两人继续。 　　可惜沈敬亭已经叼着根儿牙签走了出来，冲前后脚下车的苏梦萦和宋意挑眉后一笑，“来得还真巧，刚到的哈密瓜，我尝过了，味道不错。……进来坐坐？” 　　后面那句，是对宋意说的。 　　宋意微怔，但并未表现出来的微微颔首，“那打扰了。” 　　毕竟距离之前在港都的最后一次交谈并不怎么顺利，所以宋意也没想到过沈敬亭会让他进苏家。 　　……说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到苏公馆来。 　　苏梦萦早在沈敬亭出来和宋意寒暄的时候，就先进了门。进门后发现客厅里竟人难得的齐全。 　　苏爹斜依在沙发一角看着杂书，苏予然则拨弄着算盘，苏凤翎则站在一边的电话小几边接着电话，似乎是在说工作方面的事，但见书梦萦进门了依旧不忘回过头来冲她笑。 　　“我回来了。”苏梦萦对在客厅里的大家说，脚只顿了一下后蹬蹬蹬往楼上走，“……我去放东西。” 　　苏爹冲着她上楼的背影提高音量，“放了下来吃水果啊，才到的。” 　　“好。” 　　苏梦萦有些漫不经心的应道，等上了楼后恰好看见宋意和沈敬亭一前一后进门。宋意不经意的抬眼，又和她四目相接，惹得苏梦萦快速的就闪躲开，抿着唇神色闪烁的朝房间疾走了。 　　只是这一幕，无论是接着打电话的苏凤翎见了小声交代到一半的事情顿住，还是苏予然和苏爹分别从算盘、闲书中抬眼。都看得清清楚楚。 　　只是三人都是看了宋意一眼后就重新不动神色的垂下眼去，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自己刚才的事情。反观跟在宋意身后，吃掉了水果却还是把牙签叼着的沈敬亭，则双手枕在脑后，先抬头看看苏梦萦，再收回眼看看宋意。 　　脸上是有些戏谑又兴致勃勃的表情。 　　半响后才想记得招呼宋意一般，“啊！请坐。” 　　宋意点点头，先冲苏爹微微颔首，“伯父。” 　　“来啦。”苏爹将手里的闲书倒扣放在身边的沙发上，看向宋意，仔细打量已经三年未见的他。不免心生感慨，“……你倒是变了许多。” 　　宋意没说话，只是双手自然下垂，敛眼听着苏爹的话。 　　“坐吧。等下……一起吃饭？”苏爹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后暗叹了口气，对宋意说。 　　宋意听了，抬眼仔细看了苏爹几眼后，才点点头坐下。 　　倒是一边拨弄算盘的苏予然停了手，笑吟吟的喝了口茶后，冲宋意微微一笑开口，“宋三爷，趁着这个机会我们来谈谈生意吧。” 　　宋意听了，转过头去。而另一边苏凤翎也已经挂断电话走了过来，听了苏予然的话后，在他身后侧坐下。全然一副副手的态度。 　　沈敬亭终于将他嘴里叼着的牙签扔掉，在一边翘着二郎腿剥糖炒栗子，随便听宋意和苏予然说话。 　　至于苏爹，则重新拿起放在一边的书，垂眼慢慢细读。 　　在楼上磨蹭了一会儿，觉得宋意应该寒暄完已经离开的苏梦萦，从自己房间出来走至一半时，在二楼廊道上就看见了这一幕。 　　客厅内的温馨和谐……着实让她站在原地迷茫了好一会儿。 　　直到沈敬亭抬眼看到她，并冲她笑着说，“来，快下来尝尝这糖炒栗子，还热乎着呢。” 　　“……”刚吃哈密瓜现在又吃糖炒栗子，怎么就不见长胖呢。 　　沈敬亭突然开口的话，让苏予然和宋意暂时停止了交谈，和苏爹和苏凤翎一起抬头冲苏梦萦看去，让她有一瞬下意识的就想向后退。但好在身体动到一半的时候又被她收住，抿着唇笑得很收敛的下楼。 　　——略怯了些。 　　苏梦萦并不不知道她三年来为了保护自己养成的一些不好习惯，在这一刻很短暂但清晰的展现在苏爹等人面前，但众人都不动声色的收了心思，又一如往常。 　　“来，糖炒栗子和水果，你自己挑。”沈敬亭拍拍身边的小圆凳，叫苏梦萦过来做的同时，顺便轻描淡写的说，“等下宋三爷也留下来一起吃饭。” 　　苏梦萦一愣，下意识抬眼看向沈敬亭后，又移至宋意身上。和他对上眼后又移开，笑得干巴巴的说，“那挺好的呀……” 　　说完，继续低头吭哧吭哧和手上的板栗搏斗去了。 　　“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苏予然依旧笑眯眯，像只拥有火红色皮毛的狐狸，“啊，珠宝拍卖会上的那颗粉钻，不知宋三爷有兴趣出让不？” 　　这颗约两克拉，直径约8MM的粉钻虽不是拍卖会的压轴，但也已经是重量级别的了。 　　毕竟彩色钻石是极其稀有的，约十万颗宝石里面才会有一颗彩钻。而粉色钻石更是相当罕有，最难得的是它颜色透亮，无一丝杂质。很是漂亮。 　　宋意听了，收回看着苏梦萦头顶发旋儿的眼，重新移至苏予然身上，神色淡淡并未马上说话。 　　“说起来，最近还在想给我们家梦萦买什么小物件儿，就听说了这颗粉钻。不知宋三爷能割爱不？” 　　“好。” 　　“……？？？？”听了苏予然的话正抬头欲张嘴说自己并不习惯带什么首饰的苏梦萦默了默，扭头看向宋意。 　　而对方却和之前不同，连个斜眼都没给，敛眼低垂，神色淡淡继续开口，“明早我就叫人送过来。” 　　“多谢。”苏予然继续笑眯眯，“那宋三爷开个价吧。” 　　“不用。”宋意顿了顿后又慢慢开口，“……原本，就是要送人的。” 　　一句话，惹得坐在一边大大方方欢乐听墙角的沈敬亭“唰！”的转过头来，看着苏梦萦。桃花眼里带着笑意，嘴里默默的嚼嚼嚼。 　　“……”看她做什么？！苏梦萦微红了耳朵尖儿冲沈敬亭呲牙，一副张牙舞爪的样子。 　　沈啾啾？沈啾啾继续嚼嚼嚼。 　　……哼~ 　　“这样啊……”苏予然继续笑眯眯，犹如一只狐狸一般，“那就多谢了。……梦萦，给宋三爷抓一把糖炒栗子。” 　　苏梦萦乖乖的“哦……”了一声后，抓了把栗子走至宋意面前，低着头微敛着眼捧着还热乎乎的栗子，抿了抿唇，“……宋三爷。” 　　宋意放在膝上的手轻微的痉挛了一下，一直敛着的眼慢慢掀起，看向苏梦萦。 　　约在她的身上停了有好几秒后，才在她感觉到不自在之前长身而立，冲不知何时再一次抬眼看向自己的苏爹微微颔首，“伯父，我突然想到还有些未完的事需要处理，晚饭就不能用了。实在抱歉，告辞。” 　　说完，冲苏予然和沈敬亭点点头后，第一次没看苏梦萦转身离开。 　　……连板栗都没接。 　　苏梦萦低着头看着手上捧着的糖炒板栗，明明掌心温度很是温暖，但却有寒意从脚上一点点升起来。 　　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才重新走回自己的位置，坐下后将板栗放在桌上，怔怔看了会儿后太抬头冲看着自己的苏予然等人勉力一笑，“……人家不要。” 　　故作轻松的语气里有些不由自主流露出来的委屈。 　　静默后，苏爹叹了口气后将书再次倒扣放至一边，看看面前的四个小辈，最后落在苏梦萦的身上。 　　“宝儿，前段时间你才回来，后来又忙卓教授的事情，所以我们也没好好说说话。……今天倒是个时机。” 　　苏梦萦抬头，看向苏爹。 　　“当年的事……”苏爹顿了顿后，开口，“大错在我。” 　　“姐夫。” 　　“老爷。” 　　沈敬亭和苏予然才开口，就被苏爹一个手势止住，“等我把话说完。” 　　顿了顿后又说，“当初珩之曾给我们留了时间，是我坚持要去祭拜耽误了时间，……才间接导致了这么多事。” 　　“无论是敬亭的左眼，予然的右腿，……还是宝儿的这三年。” 　　苏爹双手撑着膝盖，默了几秒后深呼吸一口气，“我分不清是否后悔坚持去见他最后一面，但我很清楚……” 　　他动了动唇，看向苏梦萦，慢慢开口，“我很后悔当初在医院时，对他说的那番话。” 　　“姐夫，这并不怪你。”沈敬亭皱着眉开口，“做错事的是那些为非作歹的人，后面的事，……也着实是阴差阳错。” 　　沈敬亭说了，将手放在苏梦萦的头上揉了揉，又说，“……我只是很心疼我家小哭包。但……却并不怨恨宋家。” 　　“更何况宋意了。只是……看我家小哭包那么惨，也确实有些不想让宋意好过罢了。” 　　“……”咦？ 　　苏梦萦听了，抬眼惊异的看向沈敬亭。又转头看向苏予然。 　　无论是他还是坐在他旁边的苏凤翎，都笑看着苏梦萦，“害我们家分离了三年的是白家，现在……也算是大仇得报了。”说到这里时，苏予然扭头看了眼苏凤翎，有些意味深长。然后又重新回过头来看向苏梦萦，笑，“……只是单纯的想从宋意身上找补一些。但看你这样，也就舍不得了。” 　　“可是……我以为。”苏梦萦有些结结巴巴。看看苏予然，又看看沈敬亭他们。 　　“去吧。”最后是苏爹冲苏梦萦轻声，“人生短短数十载，……不要一直为了一些不值当的欧气后悔。如果你也吭原谅他的话。” 　　苏梦萦听了，又看了沈敬亭苏予然他们。 　　“不然你以为我会让他进门？”沈敬亭冲苏梦萦笑着眨眨眼。 　　苏梦萦听了，呼的从位置上站起来，看看家里人后快速说，“……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来”字落音，人已经在大门口外了。 　　———————————————————————————— 　　苏梦萦觉得自己跑得极快，可已经在跑出苏家大门后才远远看见已经行驶得有些远，即将随着小小的弯道消失不见的黑色轿车。 　　“宋意！” 　　苏梦萦一面跑一面勉力出声，但小轿车依旧绝尘而去。 　　在即将消失在视线内时，苏梦萦终于跑不动了闭着眼大喊了一声—— 　　“哥哥！！” 　　站在原地静默了两秒，可惜却并未看见已经没了踪影的小轿车重新出现。苏梦萦勉力不止的蹲下来，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寸地面剧烈喘息。 　　鼻酸，却还不到掉泪的地步。 　　——直到她一直蹲在原地，盯着地上方寸之间的视线里赫然踏进来一双锃亮的皮鞋。 　　……呼吸，似乎都在那一刻暂停了下来。 　　苏梦萦怔忡的看着那双皮鞋，和铁灰色的西装裤角。 　　抿着唇低头蹲在那里，竟然不知道该怎么抬头。 　　委屈得很。 　　半响后，头顶才传来宋意淡淡的口吻。 　　“……你不是叫我宋三爷吗？” 　　苏梦萦一怔，怒气和委屈一下子全涌了上来，原本没有的泪意也顿时聚集在眼眶里。她蹲在那儿快速的抹了把眼睛后，呼的站起身转身往苏公馆走。双手捏得死紧。 　　但连一步都还没跨出，才转身。背后的人已经一把抱住她，头埋在她的后颈项，低声下气的低语，“……对不起。” 　　苏梦萦听了，眼泪直直的就砸了下来。 　　好半响才低头，伸手轻轻握住宋意的手，低声，“……哥哥。” 　　“……我好想你啊。” 　　话音刚落，苏梦萦只感到后颈处有带着浅浅温度的水渍砸了下来。 　　“……对不起。” 　　半响后，宋意才重新哑着难听到极致的嗓音低语。 　　“嗯。”苏梦萦吸吸鼻子后说，”以后你要对我很好知道吗？” 　　“这样我才会勉强考虑原谅你的。” 　　“好。” 　　“我只会你好。” 　　只对我的小姑娘好。 第125章 咂咂咂 　　和哥哥小狗打架般的重新和好后, 生活却并未像童话故事那般一帆风顺, 并且从此以后过上幸福又快乐的生活。 　　比如迎来了第四次退稿的苏梦萦。 　　……有些扎心_(:зゝ∠)_ 　　但和退稿比较起来, 在终于开完了学术论坛讲座的卓教授，在回北平之前还不忘托人给苏梦萦送来了约有十几本那么多的书单。林林总总的备注了主要看本书的那一章节, 或者那个论点。并在最后友好的友情提示这些书他已经让之前和苏梦萦巧遇重逢的那家书店老板帮忙补齐, 到时候直接i一口气送苏公馆来了。 　　所以不用感谢他对她的关爱和喜欢。 　　哦。记得货到付款。 　　最后不忘祝苏梦萦读书愉快, 下次他来上海的时候一定不会忘记给她准备十张考试卷儿的。 　　卓教授：(ΦωΦ) 　　苏梦萦？拿着书单的她激动的流下了包含感情的热泪：……〒▽〒 　　……老师。可求求您去喜欢别的同学吧…… 　　我不就是教了学长投喂你的方法后, 让您长了颗蛀牙嘛…… 　　伤感。 　　绝望。 　　……想分手。 　　宋意：……？？？？？？？ 　　——————————————————————————- 　　北平 　　王家最近的气氛一直都算不上好，尤其是今天。 　　所以下人们只要没事都不会往主人家面前晃悠。 　　客厅内，王丝娜胸膛剧烈起伏的站在那里, 偏头看向别处，直着脖子一脸的倔强和不退步。 　　而王太太则坐在沙发上，给刚和王丝娜大吵了一家，同样气得直喘粗气的王老板慢慢顺着气, 责备的看向王丝娜, “你明知道你爸爸最近身体不好, 干嘛还要和他顶嘴？再说了, 送你出国念书这是好事！闹什么小孩子脾气。……快过来给你爸爸顺顺气，道个歉。” 　　“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 我不想现在出国。”王丝娜扭过头来, 依旧语气很冲的对王太太说。 　　“你！”王老板听了, 气得用手指着王丝娜，半天说不出话来，才一扭头瞪了给他顺气的王太太一眼, “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又不是我一个人的，王太太明面上不敢说，但心里嘀咕却半点不耽误。 　　斥责了自己的原配后，王老板又重新瞪眼王丝娜，“你三年前说想在北平上完大学后再出国留学，好，我同意了。去年毕业了又以语言差怕到时候去了连基础交流都有障碍，要学习语言再去。好！我也同意了！” 　　“现在呢？！你跟我说你不想去了！？”说到后面王老板原本就不低的声音又提高了几分，“你到底为什么不留学？！啊？！其他家庭！，求都求不到的好事，八辈子都在想的事情。你呢？！不去！！” 　　“我没有说我不去。”王丝娜直着脖子，尽量软一点解释，“我只是说我不想现在去。” 　　“那你到底想什么时候去？！七老八十？！”王老板继续提着声音。 　　王丝娜抿着嘴，固执的不说话。 　　“你到是说话啊？！”这模样看得王老板又忍不住高了一节声音。 　　王太太在旁边急忙安抚，“哎呦哎呦”的，一面顺气一面说着，“小心你的高血压啊。”然而扭头瞪了王丝娜一眼，“丝娜！” 　　王丝娜这才像是妥协一般的深呼吸了一口气，说，“……我要去趟上海。要是……”她顿了顿，狠狠心后说，“最多两个月，到时候无论如何，我都听你们的，出国留学。” 　　——————————————————————————————————- 　　济南火车站候车室 　　画了精致柳叶眉但显得刻意的女人正柔声哄着一个吃得胖胖的，正各种扭着身子不配合的四岁小男孩儿。他肥嘟嘟的手上抓了根儿绳子，另一头系着一只成年德牧。 　　坐在那儿都比小孩儿高。看向陌生人或者衣着不那么好的人时，动不动就发出“呜呜”的呲牙声，好在没真的扑到谁的身上。 　　不然，看看那张嘴，估计一口下去就得撕扯下一块肉来。 　　所以很多人宁愿不坐，也要离那只狗远点儿。 　　毕竟一看就知道这狗没教好，从进了候车室后就不断的叫着，飞扬跋扈的样子和它的主人一个德行。 　　“四姨太，车来了。”下人对依旧哄着宝贝儿子的朱丽燕说。 　　“那行，上车吧。”已经是妇人的朱丽燕慢吞吞的站起来，还不忘用手上的手绢儿嫌弃的遮住口鼻，似乎这里有什么难闻的东西一般嫌弃得很，“到处都脏兮兮的。” 　　抱怨完后冲正用手上的木枪没轻没重打着小丫头的儿子笑，又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小金贵~我们就要去上海找你爸爸啦~开不开心啊~？” 　　金贵理都不理她，依旧拿手上的玩具死命砸着小丫头，嘴里说着“啪啪啪！你死拉！你被我打死啦！” 　　朱丽燕站直身，又用手上洒了香水儿的手绢儿微遮了鼻子，咬牙切齿的想。 　　哼。等着吧。 　　到了上海她看他还怎么拈花惹草！ 　　还想娶五姨太？ 　　——做梦！ 第126章 呥呥呥 　　在苏梦萦已经做好了准备第五次投稿的时候, 终于被海上报的某位编辑看中录用, 但回信有专门提醒说苏梦萦的文, 只是备用项目。所以酬劳也不高。 　　但即便如此她也已经感到很高兴了，至少总算证明了自己不断的反复重来是有效的不是？ 　　知道这也是苏梦萦第一次知道原来即便文章被报社录用了, 也并不一定会马上被刊登。而是作为某位长期连载的作者请假未写文时, 避免到时候报社开天窗, 而存在的预备稿。 　　也就是传说中的替补, 如果主力人员一直很勤奋，那么替补，也许永远也就只是替补而已了。 　　苏梦萦拿到的回信上, 编辑大约就是这样的语气。 　　但真的替补就永远都是替补了吗？苏梦萦是不信的，毕竟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机会不是？ 　　所以对于海上报编辑一副勉为其难收下苏梦萦稿件的语气，她一点都不感到气馁，反而充满了干劲。 　　只是和从前在北平时不同。那时候无论是二叔、沈舅还是苏爹, 都能给她不断的做参考和建议, 身边还有苏凤翎这个真爱读者小天使, 所以反而因此越发完善文里案件会出现的某些错误和漏洞。 　　但现在, 苏凤翎天天跟着二叔忙于苏家越发壮大的公司，沈舅也利用他这三年东南西北各处跑积累的人脉, 进行帮忙。虽然只要有时间就一定要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但难得休息一下, 苏梦萦实在不愿意因为自己的事情再去烦恼他们, 也很希望二叔沈舅他们能好好的放松放松。 　　如果可以，她甚至想怂恿他们翘班。 　　——“……你怎么不怂恿我？” 　　“……咦？”絮絮叨叨说说到一半的苏梦萦闭嘴，冲坐在对面的宋意眨眨眼。显得颇为无辜。 　　偏头缓了缓, 才想起面前这位其实比较起来应该更忙才对。 　　刚想开玩笑说两句“反正哥哥你不用我怂恿也会屁颠儿屁颠儿翘班的”俏皮话，却对上那双纯黑的眸子后，努了努嘴，嘿嘿傻笑。 　　“……哥哥现在不就正坐在这里嘛。” 　　宋意静静看了苏梦萦一会儿，才收回眼搅动放在面前的英式红茶。敛眼低垂时分明能明显感觉到坐在对面的小姑娘状似轻松的呼了口气。 　　倒映着面前红茶的眸子似乎也微闪烁了一下。 　　但即便心中有些不悦，脸上也并未显露分毫。 　　毕竟……他们中间横着三年。 　　一想到是以为这样才导致了现在坐在自己面前的小姑娘隐隐有些在他面前放不开，宋意就忍不住心情不愉。 　　然而很多事情都得慢慢来。 　　毕竟……最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是？ 　　正想着，对面的小姑娘又咦了一声，惹得宋意重新抬了眼，神情带笑，嘴角温情，见苏梦萦看着自己面前的红茶微微发愣时不免轻声，“怎么？” 　　“哦……”苏梦萦眨眨眼，抬眼看向宋意，和那双深邃眸子对视时顿了一下，才强忍住想下意识闪躲开的条件反射。冲他抿唇一笑说，“我还记得以前哥哥更喜欢喝咖啡的。” 　　宋意听了，低头看了看面前的红茶，顿了顿后才重新抬眼看向苏梦萦，淡淡开口，“……谈不上喜欢，就是现在会比较习惯喝红茶而已。咖啡……也是时常喝的。” 　　他顿了顿，开口。 　　“哦……”苏梦萦点点头，又看了看宋意后摸摸衣角，实在想不到话题后，抿着唇想了想说，“那……要不哥哥你继续忙？我自己再逛逛街就回家了？” 　　原本就是突然兴起出门来逛逛的，看到有家宋氏企业，就在那儿站了会儿想着会不会是哥哥他们家的公司，回神时才发觉门卫一直看着自己。摸摸鼻子正转身欲走，背后就传来了宋意的声音。 　　聊了才知道是阿大看见了自己，然后给宋意说的。 　　这才有了两人坐在咖啡厅里，听苏梦萦絮絮叨叨的说话。 　　“不急。”宋意静静看着苏梦萦，“我陪你好了。”顿了顿后唇角露出点笑来，“以前又不是没干过。” 　　“咦？”苏梦萦听了微微一愣的看着宋意，“哥哥……以前也有翘班吗？” 　　“是啊。”宋意点点头。 　　“还不少。” 　　这话出来，惹得苏梦萦一笑。 　　看她神情放轻松了，宋意这才跟着一松。 　　即便两人重新开始，但……苏梦萦似乎总带着一种不知道跟现在的他怎么相处的无措和小心。 　　没了以前的小调皮和肆无忌惮，让宋意颇为懊恼。 　　他得抓着她，尽快熟悉自己，习惯自己才行。 　　“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宋意起身，对苏梦萦说。 　　“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宋意开口，静静看着依旧坐在那儿仰头看着自己的苏梦萦后，冲她伸出自己的手。 　　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带戒指一定很好看。 　　掌心朝上，上面掌纹清晰流畅。一小节手腕从衬衣袖口露出，和外面罩着的深灰色格子西装相承，显得精明内敛，干练斯文。腕表半露，铂金制光泽除了凸显了价格不菲外，还承托出了品味。 　　宋意单手插兜站在那儿就已经是咖啡厅里所有人的目光焦点了。此刻他抿着笑意，睫毛温顿敛垂微微低头看着坐在那儿的苏梦萦，并伸出手静待的样子。很像某种上古凶兽收敛了利爪和獠牙，温顿如金毛猎犬般的趴伏下来。 　　……就连呼吸，都是最轻微的。 　　像担心惊走面前的小姑娘。 　　“……来。”宋意伸着手等在哪儿，等着书梦萦看着自己的掌心半响，又慢慢抬头和自己对上眼后才微微一笑，说了个字。 　　耐心十足。 　　苏梦萦这才微微含羞的轻微左右摇晃了一下，慢吞吞把手伸向他。 　　毕竟年轻，即便刚开始苏梦萦的双手有不少浅茧和细小皲裂，但这断时间没有像以前那般劳作，再加上苏凤翎一直拿着她去各种spa，所以除了暂时还没完全恢复到从前的细嫩外，却也是重新纤细白皙了起来。 　　所以纤细白皙的手，五指自然并拢，只有指间搭在宋意手边缘时，苏梦萦抬眼看了看他。 　　宋意依旧静静等在那儿，眼眸柔和。 　　“……”苏梦萦眨了眨眼，像飞着耳朵随时会收爪爪的猫，眼睛盯着宋意，已经搭上他手指第一节 指腹的手，这才慢慢朝掌心滑动。 　　直到整只手，都放进宋意的手里。 　　这个过程中，宋意一直未动，静静等待。就连苏梦萦最后将手放于他掌心后，宋意都多等了三秒，确定她不会突然收回后，才冲她微微一笑的同时，吗，慢慢收拢，握住她的。 　　突然两人都感觉到了一种隔膜被打破的感觉。 　　心里一松的同时，又觉得踏实了下来。不由相视一笑。 　　直到宋意牵着自己小姑娘的手出了咖啡厅，两人逐渐被人群淹没后，依旧坐在咖啡厅里，从刚才就一直看着这一幕的某个时髦女郎扭头对自己的女伴说，“看见没？这就是嫁给了爱情的人。” 　　顿了顿后，口气中带着浓浓的羡慕，捧着双颊一脸梦幻的说，“我啊……也希望以后自己会是嫁给爱情的人。” 　　不是因为对方合适、家境好、或者你的年龄也大了，就将就吧之类的理由。 　　不过苏梦萦自然不知道刚才的那一幕，已经被咖啡厅里的其他人看了个仔细不说，还成为了激励别人的成功案例。 　　此刻她正和宋意手拉手站在上海某知名景点之一，呆愣愣的，脸上带着面具似的围笑看了半天后，才慢吞吞的扭头看向身边的宋意。 　　“……哥哥。”苏梦萦顿了顿，有些艰难，“……你就带我来这儿？” 　　“对，比较安静，人也不多。”宋意笑。 　　“……”要不是认真仔细的看了半响确定宋意的笑是真诚的话，苏梦萦都想打人了。 　　“走吧。”就在苏梦萦微微发愣，认真思考着要不要打人的时候，宋意已经动作迅速敏捷的买好了票，笑眯眯拉着她往里走了。 　　苏梦萦？ 　　苏梦萦可怜巴巴。 　　……虽然没来过，但是直接告诉她自己一定不会喜欢！ 　　随着两人走进去，才因为位置移动露出刚才因为宋意不小心遮掩住的店名—— 　　——XXXX蜡像馆。 　　——————————- 　　“哥、哥哥。”苏梦萦难得一脸真怕怕。双手抓着宋意的袖口，有些怯怯的可爱。 　　怂怂的像个飞着耳朵的猫。 　　令人很想呼噜她一把。 　　特别可爱。 　　让宋意垂眸看了苏梦萦一眼，眼底划过一丝笑意，轻“唔”了一声后，不动神色的反手握住苏梦萦抓着他衣袖的双手，轻轻握着。 　　像掬着一朵轻巧的云。 　　软软的，似乎还带着一点点与犹未尽的甜。 　　苏梦萦怂怂的微微躲在宋意身后，左右看着两边跟真人一般无二的蜡像，时不时吞咽口水，一点没注意到自己两只爪爪都被宋意给握着。 　　“还有多久啊……” 　　苏梦萦一脸愁苦。 　　“似乎再走一百米前面就是哈哈镜了。”宋意看看前面说。 　　然而他其实也不确定是不是一百米，只是进门的时候瞄了一眼旁边的参观路线。 　　……居然还有一百米_(:зゝ∠)_ 　　苏梦萦越发的愁苦了，……想咬人。 　　“……”宋意静静的看着苏梦萦，手一松，再一揽就将她原本躲在身后侧的位置，换到了前方，护在怀里。右手环抱，左手轻轻捂在她的眼上。 　　“……哥哥？”苏梦萦双手轻按在宋意的左手手背上，微微侧头“看”向他。疑惑。 　　宋意看着被自己捂了眼，这样一看显得脸更加小巧的苏梦萦，眼眸在她可爱的鼻尖，微启的唇上流连了几圈后，才俯身凑至她耳廓处低语。 　　“这样。……你就不怕了吧？” 　　苏梦萦微愣，眨眨眼。 　　长而翘的睫毛就轻微的划过宋意的掌心。谈不上痒的程度，却着实让他的心心悸了一下。 　　宋意又看了看她，这才再次开口。 　　“有我在。” 　　“别怕。” 第127章 咊咊咊 　　“嘭！” 　　再一次撞到玻璃的声音。 　　宋意忙低头, 看着苏梦萦, “疼吗？” 　　“……哥哥。”被蒙着眼睛的苏梦萦面无表情, 语气幽幽，“……你让我走前面其实是想叫我挡你面前, 测试一下自己不撞到玻璃迷宫吧？” 　　从刚才到现在, 她已经在宋意的带领下撞了第四次了。 　　宋意听了, 哭笑不得的低头看着她的头顶旋儿笑斥, “胡说。” 　　声音宠溺带笑，软趴趴的一点都不“宋三爷”。 　　……哼。一定是这样的没错。 　　苏梦萦气<(￣ ﹌ ￣)> 　　想咬人。 　　“你不是害怕蜡像？我现在要是不蒙着你眼睛，估计你更不敢走。”宋意看看周围, 很是感慨。 　　……别说，即便是他通过无数镜子看见从镜子里折射出来的各种蜡像，被直勾勾的看久了，也会生出一种毛骨悚然之感。 　　谁会想到哈哈镜只有一点, 进来后就是个镜子迷宫了呢？ 　　……其实这里是鬼屋蜡像馆吧？ 　　宋意默默的想。 　　苏梦萦听了宋意的话后, 很自觉的向后一点点, 紧贴着他。一本正经且严肃的说, “……那我宁愿撞到的是玻璃。” 　　想一想吧，要是不是玻璃, 而是摸到蜡像…… 　　估计苏梦萦会惊得跳起来不可。 　　“继续往前走？”宋意低头, 笑问她。 　　“继续往前。”苏梦萦点点头。又怕又抑制不住嘴角微微上扬。 　　……像个神经病。 　　约莫又走了三分钟左右, 这次比刚才顺利，苏梦萦再没被宋意领着撞到什么顺利的通过了镜子迷宫。 　　见前面还有一小段路即将到出口，周围也没有什么蜡像后, 宋意这才从苏梦萦的眼上放下手，笑看着她。 　　倒是苏梦萦，似乎不太想看周围似的只盯着宋意看，双手抓着他的领带末端，不让他抬头。就这样弯着腰和自己对视。 　　“哥哥……周围没东西了？”苏梦萦一脸紧张的看着宋意，睁得略大显得更圆的小鹿眼一瞬不瞬的看着他，哪里有先前在咖啡厅里时不由自主和自己对上眼，就忍不住想移开的架势。 　　这让原本真抱着单纯想和苏梦萦逛街、玩儿的宋三爷开始认真的思考，……下次要是苏梦萦还老不敢跟自己对视，要不要又把她带蜡像馆来一游？ 　　但随即推翻这个促狭的念头。 　　——他舍不得。 　　但现在嘛…… 　　宋意被苏梦萦拉着领带，一点脾气都没有配合的弯腰看着她，听她说完话后，先慢吞吞的垂眸看了看揪着他的领带，犹如揪咸菜干一般闹闹抓住的双手，这才配合的左右看了看。 　　然后重新和苏梦萦对视，……认真的点点头。 　　“嗯。还有几个。……但不多。” 　　这让苏梦萦忍不住就愁苦了起来，将宋意的领带拎成老咸菜干，“那你还是捂着我的眼，我们两个就这样走出去吧。” 　　这个地方实在是太扎心了……_(:зゝ∠)_ 　　宋意看着她这个模样，笑。在她微微怔忡疑惑的时候前倾一点，用额头轻撞撞她的，不痛却亲昵，“骗你的，这里没有了。” 　　“……(⊙v⊙)”苏梦萦瞪着宋意。没转眼看。 　　“真的。没有。”宋意笑着说，又顶顶她的额头。 　　苏梦萦这才微移了眼，小心翼翼一点不乱瞄的看了旁边一眼，但很快又将眼移了回来继续瞪着宋意。 　　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又重新移开眼朝别处看去，视线所到之处，包括眼角余光都无后，才彻底松了口气，并放开宋意已经被拧巴成咸菜干的领带，并有些虚脱心有余悸的朝宋意翻了个白眼，嘀咕，“……哥哥你变了。” 　　变坏了。 　　以前这种事明明都是她来做的。 　　宋意听了，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苏梦萦和他对视期间，他一直很耐心的保持弯腰的姿态，直到现在苏梦萦松手才直起身。低头看了看苏梦萦揪成了咸菜干的领带，实在有些难看就干脆取了下来。 　　苏梦萦见他不知道要把手上领带往那儿放的样子，冲他伸出手，“给我吧，我带回家让人熨烫好了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宋意听了，微微一笑后将领带放置她的手中，垂眸静静看着她慢慢将领带卷成春卷状的同时，才像是突然想起一般，若无其事的开口，“过几天，大哥要来上海。到时候会举办一场晚宴，商界的大部分人都会出席。你二叔他们也去。” 　　宋意顿了顿，又开口，“……你来吗？” 　　苏梦萦一时没回答，只是手上卷领带卷到一半的动作顿了顿，才慢慢抬眼看向宋意。 　　……其实早在前几天，沈舅二叔他们就和她说过这件事了。但苏梦萦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生怯，似乎……一时间突然发现自己很害怕出现在人前。 　　不可否认的是，她确实怯懦了。所以并未答应。 　　但现在宋意又提起，苏梦萦反而……觉得似乎参加也没有什么？ 　　“哥哥。”苏梦萦深缓的吸了口气，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抬眼看向宋意，眼睛亮亮，微微闪烁。 　　“嗯？”宋意看着她，一副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都会很耐心的模样。 　　这无意的被重视和珍惜的感觉让苏梦萦觉得心中很暖。抿着唇嘴角沾染了笑意的冲他招招手，笑咪咪的示意他弯下腰来。 　　这幅久违了的小调皮模样竟让宋意在微微怔忡后，很是心悸。温顺的垂了眼帘，弯下腰去。 　　眼底带笑。看着苏梦萦可爱乖巧的冲自己“嘿嘿~”，手上则将卷了一半的领带又慢慢放开，笑嘻嘻的微踮了脚尖蒙住宋意的眼。 　　而宋意，则全程顺从的配合她的小胡闹。 　　甚至嘴角也带上了笑意。 　　然后暂时失去了视线的宋意感觉到，苏梦萦温温柔柔的捧住了他的脸。气息……很近。 　　薄唇边的笑因为苏梦萦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漏跳了半拍，而暂时凝在那里。 　　隐在下颚骨下的性感喉结，……突然就难耐又有些无措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哥哥。”苏梦萦捧着宋意被约两指半宽的领带蒙住双眼，却显得打下半张脸，尤其是下巴极其性感的脸，微抿着唇认真想了想，才有慢慢开口。 　　“……你越长越好看了。” 　　宋意听了，明明心跳加速已经暗自在期待点儿什么的情绪，一下子就因为这句话漏了气，忍不住笑了。 　　虽心悸依旧，但刚才的暧昧却没了踪影。 　　稳了稳笑后，“嗯”了一声。 　　苏梦萦忍不住微鼓了脸，双手拍拍他的。 　　真不谦虚╭(╯^╰)╮ 　　“我啊……”玩笑开过，回归正题。苏梦萦想了想后，正色，“……因为这三年现在真的蛮缺乏自信的，也多了一些现在看来，似乎不太适宜的小毛病。” 　　她自嘲。 　　“但就因为这些，我才能在那个时候保全我自己。现在回想起来，其实自己还是很幸运的。” 　　她顿了顿。 　　“如果……我想我会变成像兰绣姐那样的人。” 　　宋意听到这里，原本就已经从苏梦萦开口笑意就逐渐隐去的唇，现在抿得死紧。忍不住就双手附在她放在自己脸上的手背上，欲动却被她阻止。 　　“哥哥哥哥，你等我说完。” 　　宋意听了，不再动作，手却未离开，依旧附着她的，像在通过掌心给她温暖和力量。 　　苏梦萦顿了顿，想想后又说，“这些小毛病让我……忍不住就会自卑。就连苏凤翎现在也时不时的让我会生出这样的情绪来，……即便我知道那还是以前那个小花儿。就算当初再重来一次，我依旧会让她带着二叔走，我去引开那些人。” 　　说到这里，苏梦萦有些泪目，深呼吸一口气后眨眨眼继续，“……好在你们都没有放弃我。在找我。” 　　“所以，哥哥。”苏梦萦笑，“可能有点慢，但是我会努力追上你，重新做个配得上你的苏梦萦的。” 　　宋意听了，握紧她的双手，声音暗哑。张了张嘴，缓了一下才发出声音，“……一直都是我在努力的配上你。” 　　苏梦萦听了，笑。 　　踮起脚尖，在宋意因为经常皱眉留下的眉间印记上，落下轻轻的一吻。然后勾着他的脖子，轻轻的环抱住他，头斜枕在他宽阔的肩上，喟叹。 　　“哥哥。……你真可爱。” 　　明明很感动却因为她这句话又冲散了那份旖旎的宋意，忍不住又喷笑，回抱住她，无奈又宠溺的叹息，偏头在她额角轻轻一吻。 　　“你才可爱。” 　　“那么哥哥。这么可爱的你和我，能不能下次不要来蜡像馆了？” 　　宋意听了，抱着她脸埋在她的颈项处，笑得浑身发抖。 　　“真的不要再这样互相伤害了。” 　　小可爱很愁苦的对笑得正抽抽的大可爱说。 　　语重心长。 第128章 呸呸呸 　　自从景少爷到了上海开始接手, 打理荣家在上海的产业后, 闲暇之余时不时的也会找苏梦萦玩儿。拉着她去品尝了不少上海美食, 美其名曰是让现在作为半个东道主的苏梦萦，理应款待款待自己才是。 　　不过虽说是叫苏梦萦款待, 但大部分时间给钱的却是荣醉景, 而且他还会很理直气壮的说“我叫你出来的怎么能让你花钱呢？”, 或者“你长得比我矮不说, 年龄还比我小，我哪儿好意思让你请？” 　　各种理由陈出不穷，也是相当厉害了。 　　不过这一举动却让宋意和苏凤翎感到很不开心。 　　……哼, 已经有一个和自己抢小可爱的狐狸精了，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小可爱的小贱贝有我一个就足够了。 　　苏凤翎：╭(╯^╰)╮ 　　宋三爷：……╰　╯ 　　然后？然后被宋家小婊贝和苏家小贱贝盯上的景少爷，还能愉快的找苏小可爱玩耍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尚在港都清理后院的荣家家主，表示乐见其成。这让荣醉景越发觉得生活悲苦。 　　然而还好这个时候已经有了电话, 每天被宋、苏两家折磨得苦哈哈很晚才回自己公寓的景少爷, 每天都要瘫在沙发上给苏梦萦打半小时的电话。控诉今天又被你家的宋三爷和苏凤翎给欺负了, 身为好朋友难道你不应该挺身而出制止这种行为吗？ 　　苏梦萦听了, 哭笑不得。 　　但时常安抚不到两句苏凤翎就会可爱的在一边，瞅着苏梦萦。 　　但这种情况只针对荣醉景打电话来的时候才会如此, 有时候苏梦萦都怀疑苏凤翎是不是在荣醉景身上安装了窃听装置, 不然为什么只要是她在家的时候, 只要是荣醉景以在电话里朝苏梦萦诉苦，就像无意的启动了雷达装置一般默默的站在苏梦萦能看见的位置，用可爱的眼神瞅着她。 　　似乎在说, “……你舍得为了这个野狐狸打你的小贱贝吗？……打我我会哭的哦(●～●)”一般。 　　就连和宋意在一起的时候，对方也会带着一点点类似“我委屈，但是我坚强的不说”的意味来。 　　全方位的在荣醉景这件事上同仇敌忾的很。 　　很是有趣。 　　但她并不打算管太多，反倒是这样的热闹让家里更多了个聊天时好玩的话题，就连苏爹也显得兴致勃勃。 　　这让苏梦萦见了，更不会伸手去管了。而苏凤翎则越发变本加厉的在工作上欺负荣醉景后，晚上被沈舅编成小段子逗苏爹一乐。 　　虽然苏梦萦没有问过二叔沈舅他们，为什么苏爹没有再教书，但想想这几年自己一直没有消息，家里又是这样的情况。苏爹会没有心思也属正常。 　　但老人家一但闲下来没事做后提，老态就显得非常快，所以苏梦萦前几天有专门发电报给卓教授，询问有没有什么类似国文老师的工作。 　　毕竟卓教授这方面的门路比较多，苏爹也能接受。如果是以苏家的名头出面去问，难免会有人打着这个旗号，实际上却是想和二叔、沈舅他们拉关系。 　　昨天收到卓教授的电报，上回说原北平中学校长现在就在上海办学，恰好在找老师。已经将苏爹的情况和校长说了，估计这几天就会登门拜访也说不定。 　　但实际上早在电报到的前一天，校长已经登门来找“慕白兄”了，苏梦萦在家，很欣慰又看见异常“活泼”的苏爹。 　　虽然在校长临走之前，苏爹傲娇的表示先考虑考虑，不一定会答应当国文老师。但苏梦萦却很清楚，苏爹一定会答应的。 　　这不，今天早餐的时候都开始询问自家宝儿，他身上那身暗纹的长衫怎么样了。 　　偏偏还摆出一副“我就是今天兴致来了随便问问”的傲娇模样，也是很令人发笑。 　　所以苏梦萦出门去海上报送自己的稿子时，顺道就先绕到校长那儿通风报信去了。道谢寒暄后才重新招了黄包车前往海上报社。 　　——她现在就是个稿费很低的后补作者，所以负责她的编辑说想要找时间好好的“指导”一下苏梦萦写作，这才有了今天的出门。 　　虽说对方语气谈不上有多少，甚至着实有些傲慢，但苏梦萦也确实已经有三年的时间没有动过笔，被指导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再说都说“活到老，学到老”，如果对方真的有真才实学能给自己带来帮助，这点傲慢又有什么呢？ 　　反而是证明她有能力的资本不是？ 　　只是苏梦萦没想到海上报社的编辑这么难见。 　　到了地方，付完黄包车车钱后，苏梦萦才往报社走。 　　因为之前在港都卖过报纸，多少知道小报社是什么样子的。讲究一些的就在地段好些的商务用楼租个一层就算完，每天下午六点完工，将排版好的报纸样本送到印刷厂，方便对方晚上十二点开始印刷，当然了，你也可以晚上11点送，甚至如果临时有比较热门的大新闻只要在晚上12点，印刷厂开印之前都可以。 　　要是错过这个时间再送，就要报社自己承担印刷厂已经开机开始印刷的损失，以及自己的版面被安排到后面，导致别家的已经全部印完出场，而自己的才开始，影响当天报纸销量等等的损失。 　　不过要是再小一些又不是很讲究的小报社的话，甚至会自己印刷。 　　反正销量少，自己印刷完全够不说，还能节省人力成本。 　　但海上报明显不是小作坊可以比拟的，人家的报社距离最繁华的商贸街大厦等，只有一条半街的距离。从一楼到五楼都是属于它一家报社的。 　　所以才有些“财大气粗”的意思吧？ 　　只是不知道比起星月报如何。 　　苏梦萦原本刚开始想继续投稿星月报的，但打听后才知道星月和北平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合并成了一家报社。颇有些物是人非之感，加上苏梦萦三年没动笔，多少也有“先练笔”的意思在里面，这才没直接投稿星月和北平的前身，现在叫“北行”的大报社。 　　等她觉得自己写得不错了，一定会试着写信给北行，看看自己曾经的那位蔡编辑还在不在。要是可以，还是想在他下面当作者。 　　毕竟是老熟人了嘛。 　　最重要的是，一定不会出现像现在这样让自己坐在大厅的候客厅，等了半个多小时，还没见到人的情况发生。 　　苏梦萦坐在那儿，又朝斜对面的电梯门口处看了一眼，依旧不见人后，抿着唇轻呼了一口气，看了看做成压襟造型的小表，已经是约十点半的时间了。苏梦萦呼了口气，决定再等十分钟如果还没人出来。她就走一条半街去看看哥哥和小花儿他们。 　　……要是碰巧遇见荣醉景就更好玩儿了。 　　幻想了一下到时候的场景，苏梦萦抿着唇微微一笑。 　　眼一转就恰好看见有人推开电梯外的门，站在哪儿朝这边张望了一下，明显是在找人。和苏梦萦对上眼的时候还微微一愣，似乎并没想到会是她这样的打扮一般。 　　倒是苏梦萦，很主动的站起来，并朝那个年龄约莫在二十五六岁之间的女人走去。 　　说实话，苏梦萦虽没穿现下时兴的小洋裙风衣等等，依旧喜欢民国服打扮，但无论是做工面料都属上层，是一种很舒服很素雅的颜色，但配上简单的爱绣纹，又不会显得过于老成。 　　一种低调的，被一直富养着的品味。 　　尤其是随着苏梦萦行走，被刻意做成小球模样的压襟怀表轻轻摇晃，配合下面偶尔才响那么一声的精致小铃铛，着实不菲。 　　毕竟也只是二十五六的年轻女性，又从事的是时髦的报社编辑工作，难免会有些心高气傲，忍不住想要比较的。所以随着苏梦萦的走近，年轻编辑的视线不由的就从苏梦萦的打扮，最后落到她的压襟怀表上。 　　这是个完全的球体造型怀表，小小的，直径也才约莫两厘米不到的样子，表盘是光滑剔透的透明球体，另一面则是用黄金镂空花纹镶嵌而成的。仔细看可以看见里面悄无声息运作的机芯。 　　下配同样金制小铃铛。用一根72股的素色玉线编绳，挂在盘口上，和衣服颜色相衬。 　　……这块在普通人眼里价格不菲的怀表，在她这里只是个和这身衣服相配的普通物件。 　　这让编辑心里对苏梦萦的家庭产生好奇和羡慕的同时，又忍不住微微抿起了嘴。 　　“陈编辑吧？”苏梦萦走近后站定，冲编辑微微一笑颔首，“我是小苏，这个……是我这一期的稿子。” 　　苏梦萦说着，低头将妥帖放在大布包里的稿子拿出来，双手递给她，并笑了笑，“如果您现在有时间能指导指导，就实在太好了。” 　　陈编辑听了，单手接过，下巴微收略抬，淡淡的看了苏梦萦一眼后转身回身后电梯里面，丢下一句冷淡的，“上来到我办公桌，我给你看看吧。” 　　“……多谢。”苏梦萦因为陈编辑的表情和言语微微皱眉，但还是礼貌的点头说了多谢后跟上。 　　进了电梯，见对方双手抱肩看着自己，苏梦萦先是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这是让自己关电梯的铁栅栏，顺便按电梯呢。 　　苏梦萦默了一秒后转身面对电梯门口，将铁栅栏拉上，随便翻个身后那位陈编辑看不见的小小白眼，并问，“几楼？” 　　“三楼。” 　　不得不说，这句话出口时陈编辑的语气里是带着些许的快意的。 　　家境再好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要让她帮忙看稿子？再说了，没有自己的同意，苏梦萦的稿子就别想有被录取的机会。 　　想到这里，陈编辑不由的又双手抱肩颇有些肆意的依靠在墙上，觉得此刻的自己很是高人一等。但刚生出一丝飘飘然时，眼瞄到苏梦萦带在头上的精美珍珠制发夹，……就又抿了抿唇。 　　有些烦躁。 　　明明身上随便一个物件儿都抵自己好几年工资都有余，偏偏还来投稿写作争这估计连给下人付薪水都不够的稿费。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但转念一想，也许这是这些家庭优渥的小姐们，最近闲来无事打发时间随便给自己博个“才女”名称的新玩法？ 　　……估计就连现在写的也不一定真的是她自己写的东西。 　　陈编辑撇了撇嘴。 　　三楼到了。这是一间很大的集体办公的办公室，苏梦萦跟在陈编辑的身后忍不住看了看周围。想起以前自己零星几次去星月报找蔡编辑的时候，见到的布局和现在一般无二。 　　颇有些怀念。 　　但心里也有些莫名的觉得可乐。——原来编辑们的桌面都是堆积如山，就连自己面前的一点空余位子，似乎都是勉强的从纸海中奋力划拉出一点空间的结果。 　　果然是同一个世界，同一类编辑。 　　……不知道海上报的编辑们是不是也会为了逼迫作者按时交稿，每天去作者家堵门的情况呢？ 　　有些好奇。 　　但就在苏梦萦好奇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好奇她。 　　毕竟她的打扮实在不像是会出现在这里的人。 　　陈编辑回到自己的位置，看了眼自己显得凌乱的桌面后先是有些微赧，假咳一声后一本正经的坐下，眼皮子也不抬的说了句“等我看看再给你说”后，就翻看苏梦萦才拿给她的稿子了。 　　……连叫苏梦萦坐都没有。 　　先是皱眉，但随即放松后左右看了看，见旁边编辑那儿有张空椅子，苏梦萦直径走过去笑着说，“你好，请问这张椅子如果暂时没人坐的话，能借给我吗？” 　　她笑着指了指椅子。 　　“啊！没问题，您坐，这原本就是给来访客人准备的。”对方抬眼看到苏梦萦后先是一愣，随即笑着回答。并主动放下手上的笔站起身帮忙，“我帮你拿过去。”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了。”苏梦萦笑着摆手，谢过对方，这才弯腰将椅子搬起到陈编辑身旁，放在距离一步远的位置，然后坐下。 　　因为被别的编辑热心对待，所以刚才因为陈编辑的不愉快也稍散了一些。 　　等人家见陈编辑真的就准备坐在哪儿，假装认真看稿没发现书梦萦现在处境的架势后，又很不悦的起身，给苏梦萦倒了杯水送至她面前，笑，“抱歉，编辑工作就是这样的。每天的事情又杂又乱还多，所以高度专心能加快工作效率。” 　　顿了顿后又对苏梦萦说，“陈编辑是新来的编辑，难免事业心更重一些，怠慢之处请见谅。” 　　“理解理解。”苏梦萦站起身接过人家送来的水，笑眯眯道谢，“我也希望陈编辑能这样高效率一些，这样我就能在半小时前去做其他事了。” 　　对方一愣，顿时明白了苏梦萦话里的意思，不可思议的看了依旧坐在那儿“专心致志”看稿中的陈编辑。不好再说什么冲苏梦梦萦又笑了笑后走回自己的位置。 　　感情人前台半个小时前上来和陈编辑说的就是这件事，自己和陈编辑的位置离得近，很清楚这半小时她并未干什么正经事，完全是晃悠了半天才下去见的苏梦萦。 　　但也许连陈编辑自己都没想到，会遇见和她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作家吧？ 　　……原本，以为是哪所大学高中的学生，或者略显生活落魄的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怎么也不会想到是苏梦萦这样的。 　　转身回自己位置的时候，隐晦的和平时交好的其他编辑交换了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后，并翻了个白眼才坐下继续忙活自己的事。 　　要不是拍这个陈编辑不识好歹给海上报招惹了祸事，她才不会帮她呢。还没转正的新来编辑，天天拿什么乔。这下倒好，原来早就已经晾了人家半个多小时了。 　　这里可是大上海，黄金三角之一，近几年不少世家豪门都流行在这里拥有一套属于自己的公馆，家里妻女来小住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刚对话苏梦遗一开口就是糯软脆圆的京腔，更是间接证实了她的猜想。 　　不过和刚才担心陈编辑给海上报惹祸不同，现在倒是和其他编辑一起开始暗自期待她最好惹点祸出来。 　　最好啊……是能让她直接走人就完美了。 　　实在是这个小姑娘一点都不懂事不说，还半点不会做人。来这三个月的时间将平级可是得罪了个干净，就没一个喜欢她的。 　　但人家不在乎啊，天天讨好负责大家的编辑组长就好了，巧笑嫣然的样子完全和平时一脸的高贵冷艳，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们曾经私下讨论过，如果不是高级编辑、以及高主编的办公室是在上面的四、五楼的话，估计还能亲眼见见这位陈编辑对高主编阿谀的样子。 　　想想颇为高傲的高主编，倒有些令人期待。 　　只可惜无缘能见。 　　“看完了。”一直“专心致志”看稿的陈编辑淡淡开口，将手上稿子颇为随意的往桌上一扔后，扭头看向正双手捧着水杯喝了一口的苏梦萦，毫不客气的开口。“恕我直言，我个人认为也许苏小姐您并不适合写作。” 　　这话不仅仅是让坐在陈编辑和苏梦萦周围，正假装繁忙，但实际上一直竖着耳朵听的编辑们大惊，有几甚至因为她怎么不客气的话呼的抬起头，朝她看来，眼里很是不赞同。 　　至于苏梦萦脸上的表情…… 　　即便是身为旁观者的她们，此时都相当不好意思的朝她看去。 　　实在是听着就替陈编辑感到丢人。 　　倒是苏梦萦，听了陈编辑的话后微微挑了下眉。这动作做出来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和宋意的神情，有多类似。 　　即便是类似，但唬唬人还是可以的。 　　至少苏梦萦面前的陈编辑，似乎就有被唬到。脸上带着挑衅和不屑的神情明显一窒。 　　“也请恕我直言。”苏梦萦淡笑着开口，倾身将手上的水杯放置桌边，起身将陈编辑随意甩在桌上的稿子好好收好，放进布包里后，才抬眼看向她，继续刚才未完的话，“你实在不适合，……也不配做个编辑。” 　　“你说什么？！”陈编辑一听，拍了桌子就站起来，一脸受到了侮辱的模样。 　　其他编辑见事态似乎要失控，连忙心里叫苦连天的站起来救火，但不拦苏梦萦则是拦着陈编辑，呵斥，“陈编辑！你这是干什么？这位苏小姐，实在抱歉，她才来上班没多久，工作上过于严谨了。说话上没分寸，请您看在这点谅解一二。” 　　苏梦萦听了微微一笑，轻拂了下宽袖袖口后抬眼，“……这要是放在三年前。这位陈小姐估计连拍桌子的机会都不会有。” 　　一句话。极其嚣张。 　　但因为说得太淡然而没人觉得苏梦萦说的是假话。现场顿时一默。 　　直到另一把声音骤然出现—— 　　——“你们在干什么？” 　　不悦且有些高傲。 　　苏梦萦和其他编辑一起循声望去，却看清来人后一愣。 　　熟人。 　　高立冉先是一愣，随即狂喜迈步向前，脸上的热情笑意和刚才的冷傲全然不同，“苏先生！您怎么在这儿？” 　　众编辑：“……” 　　陈编辑i：“……” 　　苏梦萦冲高立冉点点头，礼貌微笑，“学长，您留学回来了？” 　　众编辑：“……” 　　陈编辑i：“……” 　　这下好玩儿了。 　　众编辑：(⊙v⊙) 第129章 呝呝呝 　　……这就是传说中的车祸现场？ 　　总编辑顿时觉得自己成为了吃瓜群众, 不得不承认心中对于这份新的角色定位隐隐感到了激动和欣喜, 颇为期待下面会发生的事情。 　　三年不见, 曾经的青年在留学归来后更添了几分意气风发的豪气来，也不知是不是配了一副小圆框的眼镜的原因, 还是受他那身衬衣外加了一件灰色毛衣的影响。总之高立冉身上的那股子属于文人总会犯的清高孤傲, 在此刻显得好了很多。 　　甚至多了几分儒雅斯文的气质来。 　　倒是比曾经更好看了些。 　　也难怪陈编辑惦记了。毕竟这年头想要找个有财有貌, 家世也很好的适龄男性, 别说是从前，即便是未来也依旧是相对普通人来说，较为坤困难的。 　　但是。 　　前五分钟还被陈编辑冷落坐了半个多小时冷板凳, 上了编辑部一个座位不给也不给人好脸色看的女生。 　　总是待人礼貌但绝对冷淡的高主编，却是一脸喜悦的迎了上去。 　　众编辑：……(⊙v⊙) 　　前五分钟还被陈编辑直言不适合写作的女生。 　　人高主编却尊称“先生”。 　　众编辑：……(/⊙/v/⊙/) 　　……嘿嘿~~，这下陈编辑在海上报的工作时间，看样子是到头喽~~ 　　也许大家都想到了一处, 所以除了正寒暄的苏梦萦和高立冉, 以及万万没想到现在则无比后悔的陈编辑外, 其余人都各自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眼里除了小小的开心愉悦外, 也有对陈编辑的幸灾乐祸，再看向苏梦萦时的眼神就变得跟看个吉祥物似的。 　　当然, 不久后, 除了会把她看做吉祥物, 还会看成小招财猫。 　　“你是来投稿的？”高立冉见苏梦萦出现在这里，一脸惊喜的说，并热情洋溢的朝她空荡荡的双手左右看看, 发现没有后盯着她的布包，“要是可以请允许我先看。” 　　请允许？？？！！！ 　　众编辑再次愕然，看向苏梦萦的眼神越发变得不一样了。 　　而陈编辑的脸色则更加铁青。 　　开始转动脑筋想着文学界有苏梦萦这号人吗？但想了半天也无果。 　　毕竟这年头女作家相对还是较少的，而出名的也就是那几位，都和苏梦萦对不上号。不然凭借她这身打扮透露出来的家世，以及现在高立冉的态度和称呼，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可是……并没有听过苏姓的女作者啊。 　　众编辑们绞尽脑汁也不会想到三年前名噪一时的“苏老爷”，其实一直是“她”，而不是“他”。 　　现在一时之间联想不到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还是不用了吧？”苏梦萦听高立冉这样说后，微微一笑，“刚才贵报社的编辑已经明确说了我并不适合走写作这条路。我想是现在的我不合时宜了。” 　　高立冉一听，几乎是一扫在站所有人后就知道是“哪位编辑”说的，不仅仅是其他人状似伸手指“是她！是她！就是她！”这样的眼神，也以为陈编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脸色。 　　她虽然一直希望能得到高立冉的正眼，却不是以这样的方式，在这样的场合下。 　　“不、不是这个意思……”陈编辑强笑着，即便是当众打脸自己刚才的话，也总比丢了工作要好，她看向高立冉和苏梦萦，面红耳赤，“我的意思是，……是我并适合看您的稿纸，毕竟……我负责的稿件类型还是有些区别的。是我表达得不太对，请您见谅。” 　　说完，朝苏梦萦三十度鞠躬，算是当着众人的面向她赔礼道歉了。 　　看得周围的众编辑啊……那叫一个心情愉悦。但同时也让苏梦萦微挑了眉角，有些意外从刚才一见面开始就显得很高傲的陈编辑，居然这么轻易的就低了头。 　　……倒是有些让苏梦萦刮目相看了。 　　但同时也多了几分警惕来。 　　毕竟一个性格不好，人品似乎也过不太去的人，居然能这么轻易的就马上道歉。说明这人多少有些能忍和不简单。 　　既然道歉了，苏梦萦也不好再说什么，但也礼貌颔首算是对陈编辑的回礼了。 　　这时高立冉才开口，笑，“现在您能把你的稿子拿出来让我看了吧？”说完颇为兴奋的顿了顿，再次开口，“虽以前也审过你的稿，但这还是第一次是您当年给我呢。” 　　苏梦萦笑了笑，手又抹了抹布包表面后，又想了想后开口，“也许我的东西，……着实已经不适合现在了也说不定，要不还是不看了吧。” 　　如果知道高立冉是海上报社的主编的话，苏梦萦怎么也不会选择这家报纸投稿的。 　　毕竟她连笔名都没有用从前的，就更别说找认识的编辑投稿了。 　　写作和其他很多事一样，是在外行看来特别简单，随便想想、写写就洋洋洒洒几千字乃至上万字的事，但不过是外行看热闹而已i。 　　殊不知不说三年，即便停个三天后再重新下笔，也要想个半天才能稍微找回之前的思路和写法。要是三个月之后才重新动笔，即便写出来，在作者心里也没有从前的那份滋味了。 　　甚至随便写写草草完结，或者直接坑掉也是正常的。 　　而苏梦萦隔的，是整整的三年。 　　不得不说，即便是她回了苏家后终于在闲暇之余，翻看自己当年作为“苏老爷”发表在星月报上的那些文章，都会生出“这是谁写的啊？”的疑惑。 　　所以陈编辑把她的稿子一遍又一遍打回来的时候，苏梦萦才会不断的修改。 　　……她似乎潜意识的觉得，现在的自己比不上曾经的那个“苏老爷”。所以遇见高立冉说是惊异正确些，重逢的喜悦并未有多少。 　　——因为她担心从高立冉的神情中看见失望。 　　高立冉也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了，虽回国不久但关于苏梦萦的事刚出国的时候还是有陆续在关注的。最重要的是他拜托了在国内交好的同学，要是苏老爷有新作了一定要虽信件寄给他。 　　只是从那是开始，却不再有苏老爷的新作品刊登在报刊上了。高立冉又不能让自己的同学直接去问苏梦萦，这就相当于是没帮她守住秘密不是？所以等了几月后，才按耐不住的给星月报的蔡编剧写了信，委婉的询问了一下关于苏老爷为何最近没写稿的事。 　　蔡编辑是知道苏梦萦身份的，当时宋家的事出时他人就在北平。之后苏梦萦受牵连失踪。只是蔡编辑并不知道高立冉已经知道，苏梦萦就是苏老爷，加上那时她生死未卜之际，正替她担心的时候收到了高立冉的来信。唏嘘着也依旧遵循自己的承诺保守着秘密，只语焉不详的回了封信，说苏老爷最近有其他的事忙，暂无动笔的打算。 　　直到一年前高立冉归国，才知道了宋家、白家和苏家的事。 　　虽中间也有很多不清不楚的东西，但他知道的却是苏梦萦早就失踪了有两年的时间。但也有人传和宋三爷定亲的小姑娘早死了之类的消息，很是伤感了一段时间。 　　毕竟他最后确定留学，包括现在选的工作都是希望能和苏梦萦合作的。 　　但好在他虽一直在国外，却天天在报社和作者、编辑等打交道，所以现在见苏梦萦略显迟疑，就明白过来是因为什么，不免笑着带着安抚的意思对苏梦萦说，“先生何必自谦。”顿了顿，看看周围的围观吃瓜群众后，又说，“报社对面有家港式下午茶，环境还不错。多年未见先生赏脸让我请杯下午茶？当年的事，……还未曾好好致歉。” 　　当年？什么当年？？当年发生了什么可歌可泣动人心魄的故事？？？主编你不能说个梗概就走啊！！ 　　众吃瓜编辑们： ∑(っ°Д °;)っ 　　你知道你这样断章会被骂成狗的嘛？！关你小黑屋哦主编？？！！ 　　众吃瓜编辑们：Σ( ° △°\\\\\\)︴ 　　“好。”苏梦萦想了想，点点头。 　　她性格不扭捏，还是爽利轻快的，虽三年的时光给她带来了很多不好的经历和一些暂时改不掉的小毛病。或多或少的影响了一点点性格。但这些都是随着时间能重新改变的。 　　没有什么定西会真的一成不变。 　　临走前，苏梦萦冲众编辑点点头后，才随高立冉离开。 　　众编辑们眼巴巴的看着两人进了电梯，然后平时连手都难得动一下的高主编在苏梦萦进了电梯后，主动帮忙关上铁栅栏，并按下去一楼的键。之后就转头笑着不知道冲苏梦萦说什么了。 　　哪里有半点平时的清冷？ 　　电梯下行，众编辑们相互看了彼此一眼后，想想自己办公桌上还有堆积如山的稿件，叹了气就各自转身回到自己桌前继续工作去了。 　　倒是陈编辑，跟只落水了的鸡一般灰溜溜坐下，只是回想起刚才高立冉主动给苏梦萦拉开电梯铁栅栏又关上，按电梯的举动后，就越发觉得脸青一阵红一阵。 　　……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工作还保不保得住。 　　这彻底歇菜没了平时心高气傲的模样，被旁人看在眼里。和相熟的同事相视一笑后，这才各自低下头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 　　茶餐厅 　　苏梦萦捧着茶杯略显紧张的看着坐在自己对面，正微皱了眉头看稿的高立冉。微抿着唇。 　　直到高立冉全部看完，呼了口气并将稿子好好的重新整理，竖起来跺了跺后，苏梦萦才发觉自己因为紧张，从茶上桌到现在一口就没喝过。像是掩饰什么的，这才抿了一口。 　　只是已经凉了，没了热茶时候的滋味。 　　“有问题？”苏梦萦见高立冉半天不说话，只是看着重新摆放在自己面前的稿件微微沉吟，所以忍不住出声。 　　高立冉听了，抬眼看了苏梦萦一眼，神情略显古怪。缓慢略带迟疑的摇了摇头，“……没有问题，写得很好。” 　　苏梦萦听了，松了口气。但再看高立冉还是之前那副沉吟的模样，就忍不住想到不好的地方。 　　她想了想，微微苦笑的对高立冉说，“其实还是和以前有差别吧？你不用在乎我的感受所以不说实话。” 　　“唔？啊不是。”高立冉先是没听清的重新抬起头来看向苏梦萦，反应过来后赶紧解释，“先生你误会了。……嗨。” 　　高立冉一副“我和你实话实说吧”的模样，“你现在写的东西，和以前确实是有差别的。但并不是说你写的没有从前的好，恰恰相反，我反而觉得你有些地方的描写比从前更加的……深刻和令人有战栗感。” 　　苏梦萦认真的听着。 　　“只是，我一方面觉得这份文字中带出来的沉重感和钝痛很适合整个文的风格，但另一方面又担心这种情绪会让读者不满。”高立冉笑，“你知道，毕竟我们是商业性质的报刊不是？即便是说希望文章属性能包罗万象，但还是会有商业方面的考虑的。” 　　“我明白。”苏梦萦点点头，“那你觉得我需要改吗？” 　　高立冉听了苏梦萦的话后，静静的看着她好一会儿。直到书梦萦左右动了动，问了句“怎么了？”，才缓缓摇头。 　　脸上带笑却充满感慨。 　　“不……我只是觉得。”高立冉顿了顿，“如果没有一些变故，依着你从前的脾气，……也许不会打理我也说不定。” 　　苏梦萦微楞，并未想到高立冉想说的是这个，她想了想后却也不知道会不会犹如高立冉说的那般。 　　随即笑着，但并不太确定的开口，“应该不会吧。……我。” 　　“既然先生觉得你不会，那为什么现在不能完全肯定自己写的东西呢？”高立冉等苏梦萦说完后反问，完全不管她那句“应该”。 　　“文笔和风格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拥有了不一样的人生经历，产生了和从前不同，更加深刻的心境和人生感悟。因为这些而变得和从前不同，……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 　　高立冉自嘲的笑了笑，“即便是我，也绝对不会相信自己会说出考虑商业性这样类似的话来。只是这句话，这样的想法并不能用对和错来下定论。”的 　　“它只是你的立场和选择而已。” 　　“先生现在……似乎有些看不清自己的选择和立场，反而是用对错在衡量。” 　　苏梦萦看着高立冉。她很确定面前的青年就是三年前那个自以为是又清高的那个人，但面前的却更加成熟。学会了又懂得了一些东西。 　　——即便他的文人清高感依然在。 　　是他，但却不完全是从前的他。 　　高立冉的话还在继续，“即便你看不清楚，但是潜意识却是知道的，你手下的笔和文字也知道。” 　　“……先生，即便表象会变，风格和内里却是不会的。” 　　“亦如一个人的灵魂，只要不败，没有消磨掉那份热爱。这就足够了。” 　　“所以。……你还是那个你。不要对自己怀疑。至少。”高立冉又顿，微微一笑，双手放于膝盖上做得端正，两眼清明认真的看着苏梦萦。 　　“在我现在看了你的文后，我依旧希望能成为您的编辑。” 　　“你愿意吗？苏先生？” 第130章 咖咖咖 　　“……然后你说了‘我愿意？’” 　　宋三爷好温柔的看着苏梦萦, 笑眯眯的样子惊得小姑娘寒毛跟炸毛猫似的, 犹如不断随着风势, 形成波浪不断的层层递进。 　　苏梦萦双手捧着茶杯，咬着杯沿眨巴眨巴眼睛。 　　试图可爱给他看。 　　然而宋三爷却回以持续的微笑, 温和有礼貌。只是放在桌上的手指却从刚才敲得随意, 现在却敲得略显得快了半拍的样子。 　　像是苏梦萦一点头, 就长身而立, 去一条半街以外的海上报社把高立冉给套麻袋，打得手下作者都不认识这个催稿狂魔主编。 　　“没有啦……”苏梦萦放下茶杯，冲宋意讨好笑的同时, 右手食指、中指在桌面上做“爬爬爬”状，可爱又小调皮的扒拉着桌子，勾住宋意原本敲着桌面，就是显得有些阴测测的手指。 　　勾勾绕绕的缠住他的, 像一点点大的胖啾, 奋力钻进他的掌心, 用指甲挠一挠。才一下就被宋意握住镇压。 　　深邃的眸子盯着苏梦萦, 缓缓，“……别闹。” 　　“哦……”这一句出来苏梦萦就知道把“超凶的”宋三爷给重新哄好了。明明得了便宜还不忘记卖乖的做出可怜巴巴模样, 微敛了带着狡黠模样的眸子, 就准备把手从宋意的手中抽回来。 　　……没抽动。 　　苏梦萦眨眨眼眼, 再抬眼重新看向宋意。 　　宋三爷回送她一个挑眉的似笑非笑，做完这个动作，两人都不由笑了起来。 　　喜欢就是这样的吧？在旁人眼里也许就是大傻子和小傻子的区别。 　　“哥哥。”苏梦萦笑眯眯的看着宋意。 　　“嗯？”低沉悦耳的嗓音。 　　“要不你翘班吧？”苏梦萦怂恿着, “我突然好想吃米线啊，我们去吃吧？” 　　宋意笑，原本是“镇压”着她的手，现在手腕一翻，就变成了她在上，自己在下了。虚虚的托着。 　　“……我不是已经翘班了嘛。” 　　然后？ 　　然后大傻子和小傻子又互相看着笑得傻兮兮。 　　——————————————————————————————————- 　　“出去了？”宋琸单手握着话筒凑近耳边，另一只手在扶手上无意识的轻敲了几下，笑着和电话那头的阿大说，“是苏家的小姑娘来找她了吧？” 　　阿大在电话那头呵呵笑。虽没明说，但也是暗示了。 　　“行吧，也没事。就是想问问乘我上来，他要不要带点儿什么。”宋琸笑，“不过看样子是不需要的。” 　　宋意啊……有他的小姑娘就够了。 　　宋琸笑着又和阿大说了两句，这才挂断了电话。身后阿左帮忙推动轮椅的时候，宋琸状似无意的对阿左说，“阿左，这两天就去上海了。找个机会去看看白伊槿吧？免得……我们不在有什么变故就不好了。” 　　“先生放心，我昨天就已经去过了。”阿左声音沉稳平和，半点没有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她这辈子都出不了疯人院的。” 　　宋琸听了，半响后叹了口气，似乎在对身后的阿左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这样活着，倒不知道是希望她真疯好，还是假疯好了。” 　　“……要是真疯了，倒也不会觉得在受罪。” 　　但想起因为她弄出了那么多的阴差阳错，倒又不甘心她是真疯了。 　　——————————————————————————————- 　　白伊槿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在受罪。 　　瘦得跟个骷髅外包了层皮的白伊槿呆呆的看着天花板。这个房间除了白色就没点儿其他颜色，时不时的盯着一个地方看久了就会觉得自己其实已经瞎掉了。只是自己的瞎是白的，人家的是黑的。 　　她被以双手交叉抱着自己肩膀的姿势，桎梏在床上。即便刚开始不习惯，现在三年下来也习惯了。甚至时不时还有人进来帮她翻个身。 　　房间里有模糊的呐呐自语声，那是蹲在角落面靠墙壁自己和自己说话的白母。 　　这样很好。 　　白伊槿宁愿她在那里自言自语，不然她看见自己后又会—— 　　还未想完。直望着的天花板突然从旁边伸出一颗头来。面无表情的由上至下看着白伊槿。 　　不是前一刻还在喃喃自语的白母又是谁？ 　　她直勾勾的看着白伊槿，木然得像个木头人，眼睛森冷到令人害怕。即便已经这么多年，白伊槿已经没办法习惯，并且在白母朝自己伸出手时已经条件反射的开始浑身抽搐了起来。 　　“你把我女儿还回来。”白母掐着白伊槿的脖子，冷静的说。然后神情随着手上力度的加大变得狰狞充满了恨意。 　　“我的女儿……把我的女儿还回来！！！！！” 　　直到白伊槿这次也觉得自己要死的时候，白母像是突然清醒了过来一般急忙松开手，关切的看着她，“伊槿？伊槿？！你没事吧伊槿？！” 　　然后抱着她，头放在她的颈项处哼着温柔的摇篮曲，停顿了一会儿后，甜甜的说。 　　“别拍哦~伊槿~只要我活着，就。会。让。你。也。活。着。的~别怕哦~~伊槿~~~” 　　白伊槿听了，耳边是重新响起的摇篮曲，慢慢的就笑了起来，从低低的声音，逐渐变大，最后变成狂笑。 　　合着摇篮曲飘至走廊，诡异又凄凉。 第131章 吪吪吪 　　海上报最新刊登了一篇仅仅三万字的短文, 分五天连载完, 和其他长篇不刊登个一年半载的长篇相比, 简直就是大巫见小巫。但却万万没想到居然引起了不少人的激烈讨论。 　　其实这是一篇很简单的故事，事情发生在十二年前, 当时还只是个十四五岁少女的女孩有一双恩爱和美的父母, 还有个虽然很调皮却异常聪明的弟弟。虽才九岁, 却连女孩正在学的课本都能轻松看懂不说, 还能教自己不是很聪明但是爱笑又心善的姐姐。 　　邻里都说弟弟长大了一定前途不可限量。也一直很羡慕一家四口。 　　因为是个小镇，虽挨着上海不远，但却有些岁月静好的安逸。女孩一直认为她会这样平淡温馨的长大, 然后老去。 　　甚至她已经想好了等到老了的时候也要在家里院子下的桂花树下，一面缝着针线，要挑个阳光明媚有暖阳和绿荫的日子含笑老去才好。 　　然而世事的变化总是那么无常。 　　夏日的午后一家人吃了午饭后就各自回房小憩一会儿，女孩也一样。但当她醒来的时候却是被下身突然刺入的撕裂和疼痛弄醒的。 　　她一睁开眼, 就看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正附在她的身上喘着粗气, 气息浑浊不说还让她感到恶心害怕。 　　女孩尖叫起来, 可惜才张嘴喊了半个音就被捂住了口鼻。 　　奋力挣扎, 疯狂乱动的想要摆脱，可惜对方很不耐烦, 在女孩的指甲在他的眼皮上划出一道血口子后, 大怒, 用了十足的力气一巴掌呼到她的脸上，顿时就打得女孩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盛怒的年轻男人不解气，一面动作的时候一面恶狠狠的掐住了她的脖子。 　　等女孩幽幽转醒, 已经是傍晚，周遭有从其他家里飘来的饭菜香味，还有狗叫声。空气中的味道很古怪，带着很浓厚的一种腥臭味。艰难爬起来踉跄出了房门时，狗叫的声音更大。 　　邻居的叱责声随着传来，却没呵止住今天下午就一直在叫的狗。 　　因为平时女孩家的弟弟和其他小孩儿一样，总是不喜欢午睡，所以爱在那个时候出门找邻居家的狗玩儿上一会儿。只是今天弟弟一直没出现，邻居想着也许是在忙呢，所以一直呵斥狗不让它大叫，免得吵到左邻右舍。 　　可惜并没什么效果。 　　女孩张张嘴，想出声，才惊觉喉咙剧痛，声音一点都发不出来。而接下来她看见的景象，终其一生都忘不了。 　　那天傍晚，少女浑身是血衣衫不整从自己家里跌撞出来，朝遇见的所有人哀嚎苦求的模样，即便过了十二年也依旧令人唏嘘和感慨。 　　一家子竟然就只有少女一人活了下来。夫妻两人死在床榻上，估计是睡梦中就遭到了砍杀，丈夫倒在妻子身上，双手护着妻子的头脸，而妻子则反抱着丈夫。 　　两人十根手指被砍成了几节，丈夫的脖子砍掉了一半。现场极其惨烈血腥。 　　而被称赞以后前途不可限量的弟弟，则在靠近院墙的位置被发现，脖子上被人用小刀刺了数十刀，有一刀从弟弟的嘴角直接割裂开到脸颊，能看见他的舌头和牙齿。 　　这样的惨案不仅仅是让整个小镇都震惊了，更是惊动了距离很近的上海。 　　好在警民合作到位，很快就抓到了凶手。一个年仅十九岁品学兼优的大学生。 　　这个大学生交代说，自己原本只是想进屋偷点东西，身上的小刀也只是为了壮胆带的折叠式水果刀。但没想到刚翻过去，那家的小男孩就发现了他，并厉声问了一句“你干什么？” 　　——“我看见他要喊人就慌了。等我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死了。”大学生痛苦的抓着头发，一面回忆一面交代。 　　后来，这件案子因为大学生认错态度良好，加上家里较为富裕，他本人又品学兼优，从无劣迹，校方也给出了他在学业上的成绩，呼吁法庭能否从“他所从事的研究，一定在未来能够给社会带来巨大的回报”作为理由，请法官从轻发落。 　　最后，原本应判为死刑的人，却变成了无期。众人、包括女孩在内都不相信会是这样的结果，但却无能为力。免费为女孩打官司的律师也很是无奈，他告诉女孩，也许很快大学生就能被放出来了，也就十六年的时间吧。 　　为什么？杀人偿命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女孩不懂。睁大眼不断的流着眼泪询问律师。 　　“确实是天经地义。”律师耸耸肩，“但是谁让这次犯案的，是个很聪明又很有前途的人呢？我很遗憾。” 　　……遗憾？ 　　女孩在律师走掉后，在原地站了很久后轻笑了一声。擦干了眼泪转身离开，只是双手捏得死紧。 　　原来这个世界上，并不是有权有势才会得到特权的，当你拥有某种过人的才能时也能拥有！ 　　之后女孩贱卖掉房子，拿了大学生家里硬赔的钱，从镇上离开。从此之后再无音讯。而那名大学也像律师“预言”的那般，仅仅被关了十二年就又出来了。 　　三十二岁的年龄，即便是在牢里也并没有放弃学习，并且这期间还发表了三篇论文，其中一篇轰动了文学界。所以在他出狱后不仅没有像大部分人那般和社会脱节，或者被世人所不容。反而犹如英雄归来一般，被称为学术界的庆幸。 　　真是太好了，总算没有丧失一个人才。 　　可喜可贺。 　　……可喜可贺？ 　　报纸上所刊登的内容以及用语让坐在咖啡厅里的某位女郎微微一笑。她肤白貌美，身材姣好不说还有一股迷人的气质。虽带了宽大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却依旧惹得不少男性投来惊艳的目光。 　　又仔细的看了这篇报道后，女郎将报纸细细折好，放至桌面右下角对齐后，才从皮包里抽出刚刚好的钱和小费，并伸手向侍者示意后递给对方。这才起身出了咖啡厅。 　　她是刚学成归国的脑科专家，不到三十的年龄已经凭着聪明的头脑和精湛从无失败记录的手术，站在了行业的金字塔上。拥有众多的追求者和崇拜者。 　　但无论的他国开出多少钱的高价，给女郎多好的待遇希望她可以正式加入自己国家的国籍，女郎都没有同意。当华夏希望她归国时，女郎却义不容辞的收拾了行李，回到了她的故土上。 　　被多家媒体争相报道，简直是要用赞美之词把她包围掩埋的架势。 　　但才过半月，同样的赞美就用在了一个刚刚从监狱里出来的人身上。真是说不出的讽刺。 　　女郎就是当年的少女，她并未在大学生出狱后就做什么。反而认真继续着她的研究和工作，两年后，她通过旁人的介绍，认识了大学生。 　　彼时大学生已结婚一年，才喜得麟儿。见到女郎时和其他人一样先是一愣，但随即生出疑惑来，一面伸手回握女郎，一面半真半假，“似乎在哪里见过小姐。” 　　“哦？”女郎抿着唇一笑，她的声音是带着颗粒感的烟酒嗓，低低的很好听，“您可千万别说是在梦里。” 　　一句恰到好处的俏皮话，无伤大雅的同时也适当的展现了女郎的交际能力，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打趣了大学生两句，就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又过四年，期间女郎又取得了两项重大突破，惹得众人称赞，而大学生则在出狱后，不知是因为没了“需要立功表现才能快点出去”的压力，还是其他原因，总之反而没有什么大的突破。 　　到是家里的小孩，又添了个女儿。 　　四年下来，女郎倒成为了大学生时不时会相互邀请到家里小坐，吃顿便饭的朋友。 　　在邀请了大学生一家几次后，女郎这次终于邀请他们一家，到郊外的某别墅踏青吃野味。 　　大学生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欣然赴约。 　　只是再醒来时，他和他的妻子已经被吊起双手，固定双脚的绑在密室中了。而女郎，则身穿手术服，站在距离他们不远的手术台前，大学生的一双儿女，依旧甜睡的躺在手术台上。 　　“哦？”见大学生醒了后女郎微微一笑，眼角弯弯的样子和平时一样充满了魅力，她看着大学生迷惑又惊恐的脸，笑着说，“醒啦？” 　　“……你要干什么？！” 　　“哦。没什么。”女郎笑了笑，“就是把我这十六年来一直幻想做的事全部给做一遍。” 　　十六年…… 　　大学生打了个冷战，这个时间对他来说实在特殊。“你……” 　　女郎不等他说完，微微一笑后看着他，“还记得你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吗？” 　　——似乎在哪里见过小姐。 　　“当然。”女郎开口，回答他四年前对自己说的第一句话，“我们当然见过。……在XX镇，你杀了我弟弟、父母，并准备奸杀我的时候。” 　　大学生瞳孔紧缩。 　　“好了，闲聊完了现在来做正事吧。”女郎低头，看看旁边的手术刀以及摊开，时刻准备记录的笔记，类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跟大学生说一般，“……我还没解刨过这么小的小孩活体呢。” 　　说完轻笑，看向大学生，眼里带着少女恶作剧时的狡黠，“我没打麻药，全靠刚才下在你们饮品里的那些。你可得好好祈祷他们千万别醒，不然……到时候他们也要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我活剐了。” 　　“不……” 　　“不——！！！！” 　　等八个小时后，唯一活着的就只有女郎和大学生了。连做了三个解剖实验，中途刚开膛破腹男童突然醒来剧烈挣扎，还让女郎措手不及了好一会儿，实在没办法，只好冲一直在哀求的大学生耸耸肩，说了句“抱歉啦~”，抄起旁边做笔记用的钢笔，眼都不眨的直戳向男童的脖子上。 　　在大学生犹如临死的嚎叫中连捅了十几刀，最后才在男童奄奄一息看着大学生叫“爸爸……”的时候，用钢笔尖一点点刺破男童的右眼，送进大脑，离开时还搅动了一下，才抽出来。 　　等做完这些，女郎也累了。手一松任由尸体软倒在地后，就朝门口走去，一面走一面将身上沾满了血迹的手术服给脱下来。 　　“还真是有些累了。”女郎换了一件干净的走回来，冲大学生一笑，“让我们一鼓作气的解决掉这件事吧。” 　　说完，哼着小曲儿轻松愉快的走近大学生，手上拿着血迹未干的手术刀。 　　“……对不起。”大学生低着头说，“我……为当年自己犯下的事道歉。……我欠你一个道歉。” 　　“哦。”女郎听了。点点头。 　　举起手术刀切进他的胸口，一刀干净利落拉到小腹处时，笑嘻嘻的回答。 　　“但是。” 　　“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呢~” 　　文章最后，衣着干净整齐的女郎踩着高跟鞋走进警察厅，在所有人以为她丢了什么东西来报案时坐下，慢悠悠摘下宽大的墨镜，微微一笑。 　　“你好。我来自首。我杀了人。” 　　说完偏头，无辜一笑。 　　“不过我是现在一流的脑部专家，又是自首。态度良好又对未来社会肯定有贡献。” 　　“所以。” 　　“我会被原谅的吧？” 　　女郎笑意盈盈。 　　———————————————————————— 　　这篇短文引起了各界的关注，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女郎是否应该罪加一等，还是和大学生一样从轻发落。毕竟她也是事出有因，是有因果在里面的。 　　甚至有人为了“为什么要杀害大学生的妻子儿女？他们是无辜的！女郎是不是太残忍？！”和“当年女郎的父母弟弟也是无辜的”来进行反驳。 　　沸沸扬扬。 　　甚至连司法部都有记者专门来询问“如果真的现实中有类似的事发生时，文中的大学生真的会得到从轻考虑吗？”的问题。 　　这让司法部甚至引起了反思，并专程召开了一次针对这种类似案件的研讨会。 　　……能将故事写到这个份儿上，除了三年前的“苏老爷”也就只有现在这位笔名为“小苏”的作者了。 　　咦？？！！等等！！！都姓苏？？！！这么巧？？？ 　　而就在读者们在揣测着这个“小苏”会不会就是三年前的“苏老爷”时，宋意正和苏爹等人坐在苏公馆的客厅里，陷入一片的死寂中。 　　而他们的手上，都有一份完整的书梦萦写故事。 　　气氛沉重。 　　半响后，反而是沈敬亭先打破了这沉重到快要实质化的气氛，先左右看看，放下翘着的二郎腿迟疑开口，“会不会是我们想太多了？” 　　“想太多你会火急火燎的这几天都第一个冲去拿报纸？”苏予然看都不看沈敬亭一眼的冷声。 　　沈敬亭默默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谁叫他家二爷是管钱的呢，沈啾啾弹了弹报纸。 　　“宝儿从回来到现在……确实和以前有些不同，但也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啊。”苏爹这段时间是和苏梦萦待在一起最多的人，所以认真回想了平时苏梦萦的行为举止后开口，但脸上的担忧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沈敬亭在一边听了苏爹的话，第一时间斜眼苏予然，似乎在用眼神在说，“看，姐夫和我说的差不多，你也叼他。快，叼他。” 　　苏予然？苏予然沉思的点点头。 　　沈敬亭：……→_→？？？？？？ 　　……造孽。 　　……扎心。 　　“很多人的变化有时候自己是不知道的。”一直坐在哪儿没说话的宋意淡淡开口，“我曾经在伦敦亲眼见过一个人行为突然变得古怪，但周围人对他的评价却一直都是非常好的，只是一看见猫，似乎就像控制不住一样。” 　　宋意顿了顿，“我回国的时候，听说他视乎更热衷于大型一些的动物了。” 　　宋意的话，让众人又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里。 　　到是苏予然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看看众人开口，“……我让凤翎去请了心理方面的王先生来，估计这个时候就到。要不我们先听听他的意见。” 　　苏爹宋意默默点头，沈敬亭正准备拈一快旁边的糯米糕，见苏予然冷眼看过来后手悬在那儿一顿。下一秒就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假咳一声后，严肃的点点头，沉声，“理当如此。” 　　“……”苏予然想把手杖中的杖中剑抽出来，捅死他。 　　想想梦萦一定哭死，还是算了。 　　沈敬亭自然不知道自己被看在他亲亲小外甥侄女儿的面子上，才勉强逃过被戳腰窝子的一劫。见苏予然扭过头去后，心满意足的拈起了糯米糕塞嘴里。 　　……好奇怪，他原本是很担心的。可是看见这么多人一起担心后，自己反而又不担心了。 　　真是奇怪。 　　又坐了约几分钟，大门外传来汽车行驶近的声音，在坐四人起身前往门外，不意外的迎进了带着著名一流心理医生，王先生进来的苏凤翎。 　　几句寒暄后重新落座。 　　王先生一眼扫到小茶几上摆放的剪报内容后，大约知道了苏家和宋三爷要问的内容，但也觉得这位作者还真是有趣。毕竟谁也没想到他真的姓苏，可当知道后，又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惊讶了。 　　毕竟，谜底从一开始就摆在了明面上。 　　也不知道该笑着说一句这位苏少爷还真懒得有意思，还是单纯的摇摇头，叹息一声表示那这人没办法。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倒很是符合他写的文章。 　　果然文字是世界上除了情话最能骗人的东西了。 　　他今天这趟算是接的询问诊，所以从现在开始的谈话，出了这道门就得全部忘。即便没有笔记和录音也得做到的，这是职业道德。 　　听苏予然说了个大概后，王先生微微一笑，“要不这样吧，等人回来后我看看。但是一普通客人的身份，希望到时候苏先生、宋三爷你们能不点破。” 　　苏予然听了，看向苏爹。在他点点头后表示没有问题。 　　“那苏少爷……？”王先生笑着问。 　　……苏少爷？ 　　苏爹、宋意等人面色有些小小的古怪。 　　沈敬亭忍不住扑哧，然后作答，“王先生，我们家就一小姑娘。” 　　“……啊？！”王先生眨眨眼，忙赔罪说着“失礼失礼。”但心里的惊讶依旧未消，这篇文章他也看了，除了因为引起司法部的讨论外，也是因为里面算是有隐藏性的说到了“因为心理变化导致i的人格问题”，但没想到写出这样文章的人会是一位小姐。 　　王先生对世家豪门没什么研究，所以不了解也属正常。 　　“对了，这是我带来的小礼物，不成敬意。”王先生将手上的礼品盒奉上，苏凤翎代为接过后原本是想拿下去放好的。她去请的王先生，在来的路上等着对方买的，自然知道是什么。 　　但下一秒就听对方说，“劳驾请装了拿出来。”王先生笑着对苏凤翎说，并同时对在坐的其他人解释，“里面是些造型可爱的小糕点，我能通过这个试一试苏小姐。” 　　而此时，苏梦萦正从荣狐狸精那儿，听了一耳朵他控诉苏凤翎的话，吐槽舒服了才放自己回家。 　　殊不知，苏公馆已经有一群人等着给她摆个可爱点心式的“鸿门宴”了。 第132章 咔咔咔 　　一进门, 苏梦萦就因为客厅里异常齐的大家微楞了一下, 尤其是齐齐望过来的视线中, 宋意和苏凤翎的眼神最让她感到莫名心虚。 　　有一种“明明家里也养了主子，但回家的路上却见外面的猫猫没忍住偷摸了一把”的既视感。 　　enmmm……宋意和苏凤翎嗅觉没有这么敏锐的吼？ 　　苏梦萦努力保持围笑, “咦？今天大家都回来得好早哦。” 　　然后很自然的就注意到这这里面坐了一位自己并不认识的客人, 四十出头的年龄, 面容姣好保养得体, 最重要的是浑身上下给人的感觉很舒服。是个很容易就让人对他放松戒备的男性。 　　“梦萦，这位是王先生。”苏予然率先开口，除说了姓外并无任何多话, 但却会给人留下一种“已经介绍过了”的错觉。 　　但实际上却是语言的小技巧和陷阱。 　　……也就能糊弄一下在场的苏爹和苏梦萦。 　　“王先生好。”苏梦萦果然从善如流的朝随着苏予然的介绍，从位置上站起来的王先生微微颔首。 　　“梦萦小姐您好。”王先生笑，“听说您很喜欢吃小甜点，这次匆忙, 带得比较少, 但都是精品, 您尝尝？” 　　……苏梦萦偏头, 瞅着他眨眨眼后才又看了看在坐的家人，以及宋意, 见他们没什么反对的话, 才笑着点点头, 有些I好奇上前看看到底是什么糕点让客人这么热情招待。 　　王先生微微侧身，从苏凤翎手上接过青花瓷盘，送至苏梦萦面前。含笑, “您选一个？” 　　选一个啊…… 　　苏梦萦暗地里吧唧吧唧嘴，在看清里面的糕点造型后很想连着盘子一起接过来。 　　……这位客人可真是小气啊……只让选一个。 　　西式糕点，特别的是每个造型居然都不重样，里面一共有十二种小动物。 　　小兔子，猫、狗、马、羊，还有老鹰和海豚之类的。最重要的是每个都看上去胖呼呼肥嘟嘟的，异常的可爱。 　　似乎戳一下都会因为蛋糕的蓬松感抖动两下。 　　……都有点舍不得吃了。 　　“那……我要这个吧？”苏梦萦笑眯眯的伸手拈起暖黄色的小兔，很是看了一会儿这个可爱的雪兔造型。 　　“我也觉得梦萦小姐会选择这个。”王先生笑着开口，“女孩都挺喜欢小兔的。” 　　“……”苏梦萦眨眨眼，笑眯眯的没说话，似乎默认了一般。她冲王先生道谢后对苏爹他们说了句自己先上楼，就又冲王先生一颔首后往楼梯处走。 　　一面走一面啊呜咬掉兔叽的半张脸，嚼嚼嚼。 　　顿住。回首，却发现身后的大家都还看着自己，愣了一下开口，“王先生，这个糕点在哪儿买的？还挺好吃。” 　　“……哦。我等下会记得告诉你的。”王先生说。 　　苏梦萦点点头，啊呜再一口咬掉另一半张脸，手上拿着没有脑袋的雪兔微微疑惑偏头。嚼嚼嚼。 　　“……怎么了？” 　　“没什么，你快上去吧。”沈敬亭吞咽了一口口水，看着站在楼梯上两口咬掉雪兔脑袋的可爱小外甥侄女儿，笑得艰难。 　　苏梦萦耸耸肩，转身继续上楼了。 　　等确定苏梦萦已经回房，也听不见后，众人才重新看向王先生。似乎在等他说话。 　　先将盘子放在茶几上后，王先生笑着冲大家摇摇头，“苏小姐没什么问题啊。” 　　“……怎么说？”苏爹好奇追问，顿了顿后不确定的问，“可是……宝儿她……” 　　他家宝儿刚才很凶残的咬掉了兔叽的脑袋哦~ 　　……两口哦~ 　　超凶的那种。 　　王先生听了又笑，将盘子递至苏爹面前，也示意苏爹拿一个。苏爹听了，配合的拿了一只羊咩咩，之后就看着王先生，听他解释。 　　“重点并不是咬什么部位，头也好脚也好，毕竟无论你选怎么吃，都会咬掉小动物不是？主要是看苏小姐选什么。” 　　王先生说着，给所有人看看盘子里的动物。 　　“无论是里面的老虎和蛇，只代表了每个人身上所有具备的性格特点。比如说，下意识选择的食草动物的人，就比下意识选择食肉动物的人要更加温和。但这并不代表选择老虎狮子的人就是残暴的。” 　　“那到底哪种才是有问题的呢？”沈敬亭好奇问。 　　“并没有一种固定的模式。”王先生想了想后回答，“心理这种东西，其实每个人都会有属于他自己的阴暗面和黑暗性，所以大家都有一定的心理方面的问题的。只是有些人非常轻微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但有些则会称之为疾病。” 　　“苏小姐也有属于她自己的小黑暗面，但并没到需要注意的地步。” 　　“……有吗？”苏凤翎想了想后，疑惑。 　　“有啊。”王先生笑着回答，“不知大家刚才有没有注意到，苏小姐是对着兔子头咬下去的？这个动作要分有意识和无意识。而苏小姐刚才……”王先生顿了顿，又说，“她在咬之前，是先看了眼手上的雪兔，确定是头再咬下去的。” 　　“所以我才说苏小姐有她的小小黑暗面。不过无伤大雅。” 　　王先生见所有人还在疑惑，又多说了一句，“如果苏小姐是拿的兔子、猫、狗这三种，不吃但却一点点的用手扯掉四肢，扣掉眼睛等，有这一系列的动作后才真的需要注意。” 　　众人点点头。 　　“既然没有什么问题，那……我就先告辞了？”王先生一面站起来，一面笑着说。 　　“多谢王先生，我们送送您。” 　　“不用不用，留步留步。”王先生笑着婉拒，看见沈敬亭跟着起身，随手拈了个糕点吃后随即冲他笑着说，“沈先生选的到是很贴切您自己。” 　　沈敬亭听了，正预备把老鹰的另一半给送进嘴里时，慢慢闭嘴，左右看看后。冲王先生一笑，“……我也觉得。” 　　“……”苏予然再一次面无表情的默默摸索了一下手杖。 　　沈敬亭？沈敬亭保持围笑……，并朝宋意的身边移了一步。 　　二爷要是一个杖剑戳过来，他就把家里小可爱的哥哥推过去。 　　……嘿嘿嘿~ 　　宋意几不可闻的，……默默深缓呼吸。 　　一行人送至门口。依旧由苏家的小轿车送王先生离开，不过这次苏凤翎就不陪着了。 　　临上车之际，王先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啊。”了一声，回头看向众人，“刚才想说的话差点忘记了。” 　　苏爹等人听了，看向王先生。 　　“有时候如果一个人突遭变故也会有所变化，比如说他曾经看见，或者遭遇过。”王先生说完一笑，“不过我想苏小姐是不会的，看得出来苏老爷将她照顾得很好。不过那篇文里的描写和场景，我想……应该是苏小姐看书看戏衍生来的吧。告辞。” 　　王先生说完上了车，直到车缓缓驶出大门，众人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回屋。 　　……看见，……或者遭遇过。 　　这个假设，刺痛了在站的所有人。 　　其实有些事，众人心里都隐有猜想。可却一直像是在回避一般假装着没事。 　　也许他们家宝儿就是这么幸运，就是这么……运气好呢？ 　　然而想一想屋内剪报上那个女孩的遭遇，以及后面复仇时的狠辣。 　　那些描写，那些令人几乎身临其境，从心底生出胆寒的战栗和恐惧。……实在过于真实和鲜活。 　　这次就连沈敬亭，也不敢实打实的像之前那般说笑了。他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苏凤翎站在一边，脸色惨白。但比她更白的是宋意。 　　他双手插兜闭眼站在那里，薄唇紧抿。下颚骨线崩得死紧，偏偏胸膛起伏几乎不见，似乎只能尽量放缓呼吸，才能浑身没有那么痛一般。 　　“要不……”沈敬亭看看众人，抿了抿唇后苦涩笑道，“我们试试吧？” 　　“试？”苏予然冷眼沈敬亭，他双手撑于手杖上，交叠而握，骨节微微泛白，眼角含霜带锋，“试出来你要如何？真的呢？万一呢？如果梦萦……你们想过没有。” 　　“不能试。”苏爹声音沙哑，喉间紧绷到硬生生的挤出声音来，他闭着眼似乎完全不能面对似的摆摆手，声音莫名哽咽，“宝儿受不了。我也……” 　　后面的话实在说不下去。苏爹微偻了身躯转了过去。 　　但即便不说，也已经让其他人明白，他也会受不了。 　　有时候。有些事即便依旧有了百分之九十九点九的把握，但依旧会为了那个零点一踌躇不前。 　　——因为试不起。 　　试了，……也许就是万劫不复。 　　一直闭着眼的宋意深缓的呼吸了一口气后，缓缓睁开眼，沙哑着声音开口，只是面色如常的同时，藏在衣服下的身躯却僵硬着。 　　“我们只确定梦萦有没有生病就好了。至于其他的……” 　　宋意顿了顿，一字一句。 　　“她都会是我的妻。” 　　唯一珍惜和爱护的。 第133章 呣呣呣 　　最近……似乎大家都怪怪的。 　　苏梦萦洗漱完后, 穿戴好衣服站在衣冠镜前将银制压襟带上, 又看看镜子里的自己后, 凑近一点伸手捏了捏脸颊。 　　顿时感到小小的烦恼。 　　……真的长胖了。 　　虽然她一直觉得女孩子要有点肉肉才好看，可是苏梦萦觉得自己的肉肉似乎有点儿多。 　　最过分的是, 它们老不受控制的长在不该长的地方。至于该长的嘛…… 　　苏梦萦默默低头, 很顺利的看见了自己的脚背。 　　半响后, ……坚强的吸吸鼻子, 这才出门吃早餐。 　　……造孽。 　　……扎心。 　　……哭唧唧。 　　下楼，从客厅往右手边走，过约仅两米的室内走廊到小花厅。苏家的早中晚餐, 都是在这儿用的。 　　还未走近就先看见了已经坐在椅子上，一面睡眼朦胧一面打着呵欠的沈敬亭。估计是察觉到了视线，他眼里微带泪花的朝苏梦萦看过来，然后“哦？”了一声后, 对已经在饭桌上等着的其他人懒洋洋开口, “我们家小哭包来了。” 　　“早。” 　　“早。”苏爹等放下手上的报纸, 笑着对苏梦萦说。 　　“爹, 你今天就要去上课了？”苏梦萦一面坐下，一面看看所有人后留意到苏爹身上穿的衣服, 就是之前抓着她挑选了很久的“上班装”。 　　苏爹假咳一声后, 一本正经的开口, “他现在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国文老师，我就是过去暂时代一代。” 　　苏梦萦笑而不语，反正您傲娇你说啥都好不是？ 　　不过她对于现在是乐见其成的, 之前有和校长说到过这件事，所以苏梦萦知道苏爹去学校的课程并不紧，教导初级国文，每周也就三天有课，每天两节，算是相当轻松的。 　　不过时不时会邀请苏爹去大学进行一趟演讲教学也是会有的。 　　总的来说，不累，但也有点事做。 　　老人家就是这样的，当真正退休后闲下来了，能找点轻松的事来做，反而比完全闲在家里要好。 　　不然不或活动活动，反而老得快。 　　至少比起之前，苏梦萦更加喜欢现在明显更有活力的苏爹。 　　“快吃，吃了我要去睡个回笼觉。”沈敬亭打着呵欠说，一副昨天晚上没睡觉的模样。 　　苏梦萦见沈敬亭这个样子，正准备打趣他，就感受到了来自一边的灼热眼神。一扭头，就见苏凤翎眼都不眨的看着她，惹得苏梦萦忍不住默默。 　　慢慢低头看向自己面前还未掀开盖子的小蒸笼，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后，才重新抬头冲苏凤翎强笑道，“今天我的小笼包也是凤翎做的呀~” 　　“是啊。”沈敬亭睡眼朦胧的给自己舀了一碗小米粥，里面放了新鲜的蛤蜊和虾仁，还有切得碎碎的青菜。咸香鲜美，配上小笼包很是好吃。“听王妈说今天早上四点就起来了。” 　　“四点半。”苏凤翎补充，然后冲苏梦萦一笑，“我昨天睡得早。” 　　“……”恩，你已经连续快半月都睡得早了。 　　苏梦萦围笑。一面揭开面前的蒸笼盖，一面在看见里面吃了半月的奶黄包后，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后冲苏凤翎笑，“……今天也看起来很好吃。”顿了顿，补充，“……小熊也很好看。” 　　“当然了。”沈敬亭开口，笑看了苏凤翎一眼后，对苏梦萦说，“你应该去看看厨房那些惨不忍睹不成熊样儿的成品，就会越发觉得你面前的特别好看了。” 　　苏梦萦听了，诧异的看了苏凤翎一眼，这才恍然她每天为什么要花那么多时间在奶黄包上。毕竟小花儿一直都是学什么都会快的学神级，之前苏梦萦还以为做饭恰好是她的弱项呢。 　　没想到是为了做出不仅仅好吃，还要好看的食物。 　　“其实最简单的造型就可以啦~你每天还要上班，很辛苦的。”苏梦萦有些心疼。 　　苏凤翎抿着笑，摇摇头表示没什么，然后期待的看着苏梦萦，“小姐你快尝尝。” 　　苏梦萦……微笑的点点头。 　　……TUT 　　就算好吃，……但是能不能憋每天都是奶黄包了呀呀呀呀…… 　　好想吃小笼包呀呀呀…… 　　可是不能说，说了感觉苏凤翎能不睡觉的从折腾奶黄包，变成折腾小笼包。 　　……而且还都是小动物造型的奶黄包。 　　仔细算算，苏梦萦这段时间已经吃过十几种动物了。不知道会不会以这种形式吃遍整个生物链呢？ 　　想想，竟然有些心酸……_(:зゝ∠)_ 　　苏梦萦一口咬掉奶黄趴趴熊的脑袋，努力嚼嚼嚼。并将自己的碗递给沈敬亭，请他帮自己乘半碗海鲜小米粥。 　　……还好有咸香的粥品和小菜支撑着，不然即便是苏梦萦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想看见任何甜食了。 　　努力吞下食物后，冲苏凤翎微笑，“好吃！” 　　“那我明天也给你做！”兴奋得脸蛋儿红扑扑的小花儿。 　　“……”求求你可憋做了呀呀…… 　　早餐之后，苏梦萦和沈敬亭目送三位上班人士出门上班后，这才慢吞吞的往回走。一个回房睡回笼觉，一个去书房练习一小时毛笔字。然后开始写作。 　　她最近写了新故事的大纲，已经交给新编辑高立冉看过了，稍改动后现在就准备动笔。高立冉说她现在的风格很适合写黑暗怪诞鬼故事系列，她也觉得可以尝试一下这种风格。 　　毕竟上一本……写得挺开心的。 　　作为一个看过上百部恐怖片、惊悚片、悬疑片的穿越人士，苏梦萦同学将保证让民国时期的小伙伴儿们见识见识神马叫“细思极恐”。 　　想一想，还挺有趣。 　　……哎~嘿嘿嘿…… 　　“对了，你下一个故事打算写什么。”双手插兜和苏梦萦一起上楼的沈敬亭，懒洋洋开口。 　　“哦。我打算写个猫脸老太太的故事。”苏梦萦回答得很自然，却没留意到当她说完后，跟在身边的沈敬亭慢悠悠上楼梯的脚步一顿，半眯的眼现在也变得清醒不说，还慢慢睁大。 　　“你说……”沈敬亭偏头，摇晃了一下脑袋，似乎是想把刚才自己听见的东西给倒出来，翻捡翻捡似的，“……你要写什么来着？” 　　苏梦萦在楼梯上停下脚步，右手扶着楼梯扶手莫名回头，无辜。 　　“猫脸老太太啊，就是一个读夜校的女孩子每天晚上走夜路回家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身后有什么东西跟着她。好几次回头却什么都没看见，以为是她自己心里作用也没多想，后来从每隔几天才有变成天天，而且背后的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沈啾啾……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 　　苏梦萦说得兴致勃勃，反正以前她也会和沈敬亭苏予然他们说的。 　　“女孩害怕不敢回头，但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大。她突然想起来，前不久曾经遇见了一只黑猫，老是蹲在灌木丛哪儿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女孩从小就不喜欢猫，没看见还好，看见了就忍不住心里有些异样。” 　　“动物的敏锐度是非常强的，所以从小猫狗都不会接近女孩，即便女孩从小到大都被周围人夸赞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孩。可是那只猫却不一样，老盯着女孩看，这让女孩心中不悦的同时，也生出了其他的一些想法。”苏梦萦顿了顿，“舅舅，你猜。她生出了什么想法？” 　　明明笑眯眯的为偏了头，看起来可爱又乖巧。但就是让沈敬亭忍不住又艰难的吞咽了一口口水。 　　难得笑容勉强，“……什么？” 　　“女孩用食物把黑猫引诱过来。”苏梦萦微微压低了声音，显得阴测测犹如一个小恶魔，“……然后虐杀掉了。” 　　沈啾啾……沈啾啾有些想抱抱不胖的寄几…… 　　“女孩想到这里，她开始觉得身后跟着她的是那只猫。她想着，既然我能杀了你，难道还怕你来找我寻仇？随即停下脚步就准备回头。” 　　沈敬亭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而苏梦萦接着说，“可是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阴测测的笑声，像老太太，又像老爷爷，分不清。但那个声音说：姑娘，还好你杀了那只猫，不然我都不敢跟着你了呢~” 　　“最后？”沈敬亭问。 　　“最后第二天早上人们就在臭水沟里面发现了女孩的尸体，以检查，发现她已经没了内脏和眼球。被人偷走了。” 　　苏梦萦摊手，偏头。 　　“所以，她不杀猫，那个人就不敢靠前杀她？” 　　“是呀~”苏梦萦笑嘻嘻。 　　“……” 　　各自回房，沈啾啾默默爬上床，躺好。盖被被，闭眼睛睡觉。 　　静默了一分钟后深深的深呼吸一口气睁开眼，直直的望着天花板，了无睡意。 　　……艾马，他们家小可爱……不会真的被试出来，心理疾病有些……严重吧？ 　　沈啾啾……想要抱住高高的寄几。 　　QUQ 第134章 呦呦呦 　　最近上海治安好得出奇。 　　基本上一到晚上8点后街道上就没什么人了, 不仅仅是家住地, 就连即便到凌晨都人声鼎沸的百乐门这些地方, 也似乎显得比往常冷清一些。 　　原因不过是前两天海上报刊登的《猫脸老太》，即便“本文纯属虚构”几字有专门加粗放大, 但依旧让不少人直接忽略掉。 　　毕竟神鬼之事, 自古以来华夏就一直抱着“另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 保持敬畏之心的。所以现在嘛……也是一样的道理啦~ 　　这让很长一段时间都在为了上海晚上治安隐患头疼的警察厅, 感到哭笑不得。 　　自己烦恼了那么久的事，居然就以一个鬼故事的形式结束了？？ 　　……虽然问题顺利解决，可是他们却一。点。都。不。觉。得。高。兴。 　　不过这也让大家对这位取名“小苏”的作者, 越发感到好奇起来，不过比起三年前白话文在文章里的运用相对还比较生疏来说，现在却已经越发成熟，所以单从字里行间去确定“小苏”就是三年前的“苏老爷”这一点, 着实不严谨。 　　毕竟那时, “苏老爷”的白话文运用算是独一份, 如果那个时候“小苏”出现, 倒是能确定。但现在嘛……只能说百花齐放后，反而迷了众人的眼。 　　但无论小苏是不是苏老爷, 至少他现在算是彻底出名了。毕竟前一篇引起了社会舆论的众多反响以及司法部的讨论外, 现在这篇又间接的算是帮助改善了上海的夜间治安？ 　　没见最近连宵小都没怎么在晚上出现了嘛。 　　想象力这种东西, 尤其是在特定的环境下时，显得格外恐怖。 　　只是身为小苏先生的编辑，高立冉却有些苦哈哈。接连不断的接到司法部和警察厅的电话, 中心思想不过就是“小苏先生这反应了当代问题的文章是值得肯定的，也非常感谢他。因为他的文章让我们有了反思和改进的机会。但能不能麻烦一下小苏先生稍微缓一缓？憋过几天就来这么一次？我们也需要一项一项的来，和讨论呀呀呀呀……” 　　好在高立冉家世不错，不然对方说话的态度和方式就完全不同了。所以也因为这样，高立冉才抗住了各方试探打听的声音，保住了小苏先生的正式身份。 　　就连蔡编辑打电话来他都没说呢~ 　　暗搓搓小坏的高主编：Y(∩_∩)Y 　　不过苏梦萦方面，到是越发觉得这几天家里人和宋意变得古怪了起来。 　　“……这是……送我的？” 　　苏梦萦眨眨眼，看着沈敬亭嘴里说着“当当当~”一面从背后拿出来的纸盒子。系着漂亮的蝴蝶结。 　　“是呀，快拆开看看。”沈敬亭笑嘻嘻。 　　苏爹坐在一边喝茶，茶盖划拉茶杯边沿。 　　苏予然双腿交叠斜坐在椅子上，手指拨弄着算盘，在苏梦萦拆着礼物的时候手上的动作放慢了一拍。 　　苏凤翎则手上拿着报纸，却看着苏梦萦。 　　只有宋意，一直大大方方的看着苏梦萦的表情，深邃的眼眸目不转睛。 　　“咦？！”刚拆开蝴蝶结，手指才碰到纸箱子准备打开，里面就有东西顶了顶盖子，惹得苏梦萦猛的抬头看向一直拿着盒子的沈敬亭，稍微被吓了一跳，“……活的？” 　　沈敬亭笑，示意苏梦萦，“快拆。” 　　苏梦萦这才又重新伸手，小心翼翼的打开盒子，里面一个毛茸茸小脑袋就跟着钻了出来，抖了抖耳朵，用水汪汪的眼睛偏头看着苏梦萦，张嘴“喵~”了一声。 　　“是猫啊。”苏梦萦笑着，用双手架在幼猫前肢腋下抱了出来，放在腿上逗弄了两下后才像是想起什么的抬头看向沈敬亭，“舅舅，你把它这样放盒子里多久啦？” 　　“咦？一小会儿？”和其他人一样一直留意苏梦萦表情的沈敬亭愣了愣，开口，“就几分钟吧。” 　　“以后可千万别这样弄了，不然时间久了估计都得在盒子里憋死。”苏梦萦看看似乎并没特意做空气眼的盒子，白了沈敬亭一眼。 　　“啊……这个倒是真没注意。”沈敬亭笑，趁着苏梦萦低头和小猫玩的时候，偏头看了苏爹他们一眼，同时从他们的脸上看见松口气的神情。 　　似乎……自家宝儿，并没什么异样？ 　　这下应该都放心了吧？ 　　苏予然接受到沈敬亭和苏爹的眼神，假咳了一声后开口唤道，“梦萦。” 　　“嗯？”苏梦萦抬头，手上动作跟着一停，让才见面的主子很是不开心，蹭着毛茸茸的小脑袋就往她的手心里钻，打个滚儿露出小肚皮要求继续顺毛。憨态得很。 　　“你那个新写的故事，有没有兴趣拍成话剧？”苏予然问，“前两天我听见有人说到这事，估摸着最近也许会有人去找海上报的主编谈这件事，刚好你现在可以提前考虑一下。” 　　“……不要吧……”苏梦萦连三秒都没想到就拒绝了，一边手上不忘给小主子挠痒痒，“我那两个故事还是满血腥的，大人都被吓着，更何况小孩。到时候话剧拍出来，又不能限制多少年龄以下的不可以看，万一引起争议就不好了。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拍比较好。” 　　苏梦萦想了想后说，“舅你倒是提醒我了，我得跟高编辑提前说一声，要是真有人问直接回绝就是了。” 　　“现在拍话剧和电影收入还是很可观的，我听说前不久有位作家的故事有幸改编成了电影，现在顿时成了文学家的意思。算得上是名利双收，很是不错。”苏予然笑，“要是我家宝儿当年的《第七个人》现在也有人要拍成电影的话，估计比他那部还要火爆。” 　　苏梦萦听了，笑，“也得有人看得上不是。”顿了顿后说，“《第七个人》要是拍成电影我倒是乐意的，现在的……就算了吧。不太适合。” 　　说完，抬眼看向苏予然等人，抿着唇笑，“万一给人家造成童年阴影就不好了。” 　　不仅仅是苏予然听了一怔，苏爹、沈敬亭、宋意和苏凤翎也一样。神色动容的同时，眼眸闪烁神情略显古怪。 　　惹得苏梦萦疑惑，“……怎么了。” 　　这一问，又惹得苏爹脸上露出状似惭愧的神色，倒是苏予然叹了口气后开口，“……总觉得，这段时间欠你一个道歉。” 　　苏梦萦眨眨眼，莫名。 　　“前几天来家里的王先生你还记得吧？梦萦？”苏予然开口，沈敬亭则走至一边坐下，神情颇为讪讪的摸了摸鼻子。而苏凤翎则有些心虚的不敢抬眼看她。 　　至于宋意，……则敛垂着眼，神色淡然无波。 　　“记得啊。”苏梦萦抱着猫咪说。 　　“他其实是我们专门请来的心理医生。”苏予然顿了顿后开口，后面的话没再说，因为苏梦萦的爱脸上明显一怔后露出了了然来。 　　苏梦萦垂下眼，一点点大的猫咪把自己圈成个甜甜圈抱着尾巴睡，发出轻微的呼噜声，显得很舒服的样子。半响后，苏梦萦在垂眼低声，“……这样啊。” 　　轻轻的声音，没怒气，只是略带了些伤感。却加重了其他人内疚的心情。 　　敛眼低垂的宋意站起身，两步跨至苏梦萦面前，蹲下后抬眸看着她，半响后才开口，“……抱歉。” 　　苏梦萦看看他，又看看苏爹他们，抿了唇想笑一笑说不在意，但还未张口，眼圈倒是先红了。 　　有时候，这种背着当事人自以为为她好的举动，反而令人伤心。 　　……即便苏梦萦知道面前的人，是真的担心自己。 　　可是三年前的相处，明明不是这样的。 　　苏梦萦突然觉得，这三年的分别，再次重逢后不仅仅是自己需要改变，其实家里人也是需要重新接受她的。 　　想到这里，……反而委屈得想哭。 　　“……要不。”苏梦萦顿了顿后又说，“我先搬出去吧？” 　　说完，没等苏爹或者其他人表态，她眼眸一垂，眼泪直直的就砸到了小猫身上。看着依旧睡着的小猫，苏梦萦又抬眼看向沈敬亭，“这个礼物……其实是因为我那篇猫脸老太太的？” 　　也是试探，并不是真的礼物。 　　这个认知，让苏梦萦眼泪又不断的砸下来。不仅仅是让宋意心疼，也让苏爹他们心疼内疚得不行。 　　“胡说。你要搬哪里去？！又想乱跑。”苏爹也红了眼眶轻斥，却轻飘飘的没一点怒气在里面，顿了顿后叹气，“宝儿，是爹老糊涂想太多，实在是……害怕你会不开心。” 　　“是我的错。”苏予然开口，“最开始，是我向老爷提出这个问题的。” 　　沈敬亭左右看看勇于认错的两人，默默摸摸鼻子后喃喃，“那……我也有责任吧。” 　　你当然有！ 　　苏予然瞪沈敬亭一眼。 　　“宝儿你要是不喜欢这个猫，我送走就是了。”沈敬亭被苏予然瞪了一眼后，又说。 　　“不用的。”苏梦萦摸摸小猫的小肚子，“……它很可爱。我很喜欢。”话刚落，但眼泪又掉了下来。 　　惹得沈敬亭见了，直接站了起来，内疚的站在原地苦恼的抓了抓头发。 　　直到这个时候，他们才觉得，这种试探的方式，也许对于苏梦萦来说才是最大的伤害。可是当初……怎么所有人都跟被什么鬼东西迷住了眼，根本就没发现呢？ 　　明明王先生已经说了没有问题，为什么就是还要去试和挖掘呢。 　　“是不是……”苏梦萦用袖口擦了擦眼泪，但手都还没拿开，泪又滑落至下巴尖儿上，欲落未落。“……是不是我不应该再写东西？” 　　说到这里，苏梦萦实在没忍住悲怆了一声，宋意抓住她的手，握住，像只惹了祸不敢说话的大金毛。 　　“如果不应该……我以后不写就是了。” 　　“不是不是。你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宝儿啊，你可别哭了，看你哭舅舅都要哭了。”沈敬亭实在没忍住，走过来在苏梦萦左手边的扶手处蹲下，一脸苦哈哈，“别哭了啊？你看，你无论写什么我们都支持你的。啊？” 　　苏梦萦听了，笑了笑从宋意手上抽回手，又擦干净眼泪后，才静静的敛着眼低头说。 　　“舅舅。” 　　“啊？”沈敬亭忙答应到。 　　“这话放三年前即便你们不说，也一直是这样做的。” 　　苏梦萦又忍不住眼泪掉落，抱起小猫站起来，朝楼上走。 　　头也不回。 　　“可是三年后，这话你却要说出口来给我听，……换取我的信任了。” 　　她在楼梯上站住，头也不回，低声。 　　“……我先回房休息了。” 　　留下大厅内，听了她的话，才惊觉的家人。 　　这一次，是他们伤了苏梦萦的心。 第135章 和和和 　　【老爷你们怎么能这样做？！】胖婶儿的声音即便是通过电话, 也依旧拔高了让所有人听见。 　　被吼了一通后, 即便是苏爹脸上表情也是讪讪的, “刚开始……只想着不要让宝儿憋在心里。……也就……” 　　“然后呢？如果没有你们这样试探不是伤感情吗？如果真有……”胖婶也无力的叹了口气了，语重心长, “老爷, 你们何止是伤了小姐的心啊, 这简直就是在血淋淋的揭开她没好的伤不说。……还完全没把她当家人看啊……” 　　胖婶叹气。幽幽。 　　“……小姐没说错, 实是生分了。她依旧待你们如从前，说的做的都告诉你们。” 　　“而你们呢？……哎。” 　　说到这儿，电话那头的胖婶儿也沉默了。 　　但同时沉默的也有苏爹他们。回想这段时间做的事, 不是生分了是什么？要是从未有这三年的分离，会有今天这样的试探？ 　　不会。 　　一定是有什么担忧和顾虑，就直接说出口。 　　“我们……也是害怕当面问让她伤心……”苏爹喃喃。 　　“现在呢？”胖婶儿略带讥讽，“有好些吗？老爷？” 　　……没有。 　　“去道歉。”胖婶儿在电话那头厉声, “现在就去给小姐道歉, 既然知道错了, 不能因为你们是长辈、是大人就可以不说对不起。而且这种事, 越拖只会越让事情变得糟糕。” 　　顿了顿后，胖婶儿一副奇了怪了的语气。“你们都是做大生意大买卖的人, 怎么在这件事上处理得这么糟糕？要我在场, 我恨不得拿鞋丢你们我！” 　　胖婶儿恨恨, 然后交代了一句“道完歉没事了记得来个电话！”后啪的一声挂断了电话。 　　沈敬亭站在一边，依靠着墙壁听完后默默默默鼻子朝大家看了一眼后，才看向苏爹说, “……姐夫，去吗？” 　　“去！”苏爹站起身，眼眶红红，“胖婶儿说得对，没有因为年龄长点儿做错事却不道歉的道理。走！” 　　说完，率先朝楼梯口走去。 　　也着实，该好好的谈一谈心了。 　　你瞒我瞒，只会产生更多的分歧和问题。 　　但上至一半的时候，就见苏梦萦抱着小猫从自己房间里出来，即将行至楼廊上。 　　遥遥相望时，苏爹等人心中先是咯噔了一下，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朝苏梦萦的手上、脚边看去，没见有什么行李之类的东西后，才松了口气。 　　但气只松到一半后又因为她红红的眼睛感到重新提起，微微揪心。 　　“宝儿啊……”苏爹站在楼梯上，踌躇了一下开口，眼里满是愧疚和心虚。 　　“爹。”倒是苏梦萦难得打断了苏爹未说完的话，眼睛红红鼻头红红的吸了吸鼻子后，对五人说，“我们聊一聊吧。” 　　苏爹等人一楞，看着苏梦萦。 　　“……虽然很生气，但是我想，……也和我有些事没和你们说过有关。”苏梦萦深呼吸了一口气后，眼睛明亮剔透的看着他们，“要是你们肯听，我也愿意说一说。” 　　“只是。……我不希望你们太难过。” 　　苏梦萦的话让苏爹红了眼眶，嘴唇抖了抖后才再次开口，“宝儿啊，之前的事是爹做得不好。应该有什么事就直接问的，但你别伤心，我……爹怎么会把你当外人生分了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苏爹也忍不住落泪。 　　那是他唯一的血脉和打小就疼到骨子里的女儿啊……连一根手指头都没舍得动过，现在好不容易失而复得，自己却又伤了她的心，实在是…… 　　苏爹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抖着声音哽咽着抬头看着她，“爹……就是害怕你……还难过才……” 　　“我懂的爹。”苏梦萦打断他的话，原本回房间洗了个冷水脸稍缓和了一下的情绪，又因为看见苏爹的眼泪而跟着落下来，吸吸鼻子后抿着嘴笑，“没什么不能说的，走吧。” 　　“叫王妈准备一点点心和茶，我们在小花厅里……说说话吧。” 　　苏梦萦顿了顿，又说，“……感觉从回来后就没和家里人一起好好聊一聊了。” 　　说完，苏予然和苏凤翎都略感心虚的移开了眼。 　　苏家生意做得大，似乎连带着在一起的时间也跟着少了起来，但实际上，何尝不是一种借口。 　　严格说来，这三年，似乎自从苏梦萦失踪后，苏家就没有真正坐在一起聊过知心话了。 　　沈敬亭东南西北的四处奔走，一年在家的时间加在一起也就那么两三月。苏予然带着苏凤翎不断的扩大苏家的产业，就为了能有更多的资本和人脉后，能更多的打听到苏梦萦的消息。 　　另一方面，也多少存了和宋家较劲的意思在里面。 　　苏爹就更不用说了。和老友最后一次说话的内疚，以及唯一的骨肉失踪三年的痛楚，早就让他没了闲情坐下来好好的关心关心谁。 　　现在，倒是三年后第一次谈话。 　　这里面，还有宋意。 　　茶准备好，点心也上好。小花厅的门一关，倒真有了说点儿知心话的意思。 　　苏梦萦趁着苏凤翎去关门时，偏头看了眼旁边小茶几上的小点心，笑了笑开玩笑的说，“还好不是奶黄包，不然我就要学苏爹那般掀桌了。” 　　但说完后，就朝已经往回走但听见她的话，有些无措的站在原地的苏凤翎招招手，笑，“小花儿，来坐我旁边。” 　　苏凤翎听了，眼睛突然就湿润了起来，听话的走了过去，并将手递给苏梦萦，直到坐下也没放开。 　　——自从苏梦萦知道苏予然给自己取了“苏凤翎”这个名字后，就再没叫过自己小花儿。 　　现在突然听到，顿时想要扑过去抱住她大哭一场。可又觉得自己没资格而强忍住。 　　苏梦萦在苏凤翎坐下后，笑着看着她开口，似乎就像是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般，“如果当年的事重新来一次，……我还是会要求你带着二叔先走的。” 　　这话一出，就连苏予然也慢慢红了眼，微侧头避开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又重新转过头来。 　　“……我并不觉得我的做法有错，也不后悔。……所以。”苏梦萦顿了顿，摸摸苏凤翎的脸颊，笑，“……你也实在不用自己一个人偷偷感到内疚和心虚。” 　　“你做的事情是对的。是我让你做的。你没有取代我，也没有做错什么，反而我很感激你，不然我今天不一定能看见二叔。对吗？二叔？”后面那句话，是冲苏予然说的。 　　苏予然点点头。第一次点时并未有什么特别，但第二次点时那双瑞凤眼却带了水光。 　　宋意坐在那里，看着苏梦萦。深邃的眼眸里只有她，相信她的全部话，也赞成她的所有决定。 　　苏梦萦顿了顿后，又扭头看向苏凤翎，“……没叫你小花儿，是因为你已经有大名了。所以才没开口再叫小名，因为……”苏梦萦哽咽了一下，泪水滑落，“早在我把二叔交给你照顾的时候，我就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姐妹。” 　　苏凤翎实在忍不住，趴在苏梦萦的腿上无声哭泣，双肩颤抖。 　　这段时间太难受了。实在太难受了。 　　她没日没夜都觉得是煎熬，她觉得她抢了小姐的东西，即便她自己真的没有。 　　好在小姐相信她。 　　苏凤翎微微直起身，泪流满面的看着苏梦萦，抓着她的手，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开口。声线颤抖神情脆弱，哪里有半点小先生的架势，“……我，……一直都会是小姐的小花儿。我喜欢你叫我小花儿。” 　　“好。”苏梦萦流着泪笑，帮她擦去眼泪，“那我以后还叫你小花儿。” 　　说完顿了顿，眼泪汪汪的看着坐在一边同样红着眼的沈敬亭，眼里有些戏谑和小调皮，“也叫您啾啾。” 　　沈敬亭听了，失笑。眼睛红红。 　　“好吧。”苏梦萦深吸了一口气后看看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后，抿了抿嘴后开口。 　　“我就从……和二叔他们分开的时候说起吧。” 　　—————————————————— 　　时间流逝，期间小花儿起身开了小花厅的门让苏家下人送了两次茶和点心。 　　都送至门口由小花儿带了进去。至于她眼眶红红鼻头红红明显一副哭过的模样，下人即便看见了也不敢多嘴问一句。 　　直到下午四点，足足说了四个小时，中间还扣出听到难过处，苏梦萦捅那人几刀、被扇耳光的时候，苏爹忍不住抱着她痛哭，安慰等，才终于说完。 　　苏梦萦接过来小花儿递给她的热茶，道谢喝了一口润润干涩的嗓子后，才舒了口气一般笑了笑，“……说出来，我自己也觉得舒服多了。” 　　“……后面的事，舅舅二叔你们也知道了。”苏梦萦说，顿了顿疑惑，“只是让我觉得奇怪的是，为什么之前那么多次的电报都没发出去，你们只收到了一封。” 　　而且还是在她回来后，都已经给胖婶儿他们打过平安电话后，北平方面才收到。 　　“因为北区的电报局女人一直没给你发。”一直未说话的宋意这才开口，“她见你年轻，又是一个人，也没什么势力靠山，就把你的钱昧下来了。” 　　几个小时一言未发，声音刚出口显得无比沙哑难听。 　　“什么？！”苏爹在苏梦萦的愕然中气冲冲的站了起来，“她！！她这是要遭报应的！！” 　　“嗯。”宋意点点头，但却看着苏梦萦，“……我已经让她遭了报应了。” 　　说完，宋意站起来，向前走两步后，在苏梦萦坐着的单人沙发面前，握住她的双手，慢慢双膝虚沾地，跪于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顿了顿后，又说，“……就连那个你叫早要工钱，不给你还用水泼你的人……我也让他遭了报应。” 　　宋意顿了顿，下颚骨线紧绷，腮帮子动了动后，继续看着苏梦萦缓缓开口，“如果要说，……谁要看心理医生，我觉得我比你更加需要。” 　　“……但是。” 　　宋意低了低头后，又重新看向苏梦萦，“我怕你会不要这样的我。” 　　苏梦萦一愣，笑着流泪。 　　“怎么会。” 　　顿了顿后对宋意说，“我要你的。哥哥。” 　　宋意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好几次，才勉强开口。“所以，我也会要你。” 　　“无论是以前的你，……还是现在的你。” 　　“因为你，从未变过。” 　　“依旧是我爱的那个苏梦萦。” 　　经历了龌蹉和人心的险恶后，却依旧保持着善良。 　　会把已经被人次踩碎碾掉的馒头扣起来拿去喂猫，会愿意将自己也很久没吃过的肉包子分给同伴，会喂食窗台上的鸽子，而不是借此机会抓住它们吃掉。 　　在最难的时候不出卖自己，不堕落，依旧努力向上，怀抱希望。 　　明明看透世事却不会跟着堕落，而是继续努力做着自己。 　　这就是他爱的小姑娘。 　　“哥哥……”苏梦萦掉着眼泪，勉力说，“如果我……” 　　“不会。”宋意打断她未出口的话，眼眸直直的看着她。 　　“因为你是苏梦萦，你不是别人。所以没有如果的。” 　　“即便……”宋意眨眨眼，但水光依旧在纯黑的眼眸中慢慢聚集。 　　哽咽。 　　——“……我也只要你。” 　　苏梦萦听了，哭着笑，“哥哥，……你现在好会说情话啊。” 　　宋意起身，环抱住她。低头轻吻她的头发旋儿。心中满满的酸软。 　　“好了好了。我家宝儿年龄还小呢，抱这么久也够了啊。”苏爹擦干眼泪很不满的上前，挤走宋意抱住苏梦萦，哽咽着，“爹也抱抱我家宝儿。” 　　“嗯。”苏梦萦喷笑，眼泪却止不住。 　　沈敬亭、苏予然和小花儿自然也不甘示弱的上前凑热闹，都要抱抱。 　　虽之前才闹了小脾气不开心，可现在说开后似乎这横在三年里的隔膜也全部随着眼泪被冲刷掉了。 　　这一次，苏梦萦才真的有“回家了”的感觉。 　　她回家了。 　　——“抱完了可以吃饭了吗？我好饿啊~” 　　小哭包可怜巴巴的说。 　　(●u●)~ 第136章 啖啖啖 　　果然没过几天真有人问高立冉有没有兴趣将“小苏”先生的两篇文改变成话剧、电影的想法。 　　这让苏梦萦感到有些惊讶, 因为她原本以为这只是二叔说的托词, 没想到还真有人向高立冉打听。好在苏梦萦已经提前打了招呼, 才回绝了对方。 　　之后苏梦萦也有认真考虑是不是自己写的东西过于出格，但将自己担忧的说给家里人和哥哥听后, 得到的却是完全的支持声。 　　“虽然是有些小恐怖, 但故事却是很好看的。”沈啾啾笑眯眯的说。 　　不过说这话的时候苏予然一直用一种似笑非笑又略带古怪的眼神上下打量他, 之后才看向苏梦萦并冲她微微一笑。 　　虽一句话也没说的重新低下头去看报, 但眼神和浑身气场都在说：可憋信你这个每天晚上害啪到要抱着自己的枕头来哆哆哆我房间门的啾啾。 　　沈啾啾：……哆？？？？ 　　(⊙v⊙)？？？？ 　　……嗯。问家里人是没啥戏了，因为他们只会一脸“我给我家宝儿打电话！！”的架势。让苏梦萦内心甜滋滋。 　　至于高立冉？海上报挑剔又刻薄的主编永远都是对着苏先生撒花花，也没啥好说的。 　　反倒是荣醉景, 居然很能提两句建设性的建议。 　　虽然依旧是吐槽她家小花儿居多╮(╯▽╰)╭ 　　比如现在。苏梦萦单手支撑着下巴有些无聊的看着坐对面的荣醉景叭叭叭，微微走神的同时很想伸手捏住他的嘴，就像捏她家的小主子一样。捏住他的嘴！ 　　……不知道会不会像家里的小奶猫一样顿时瞪圆眼睛呢？ 　　想想就觉得有些好笑。 　　“……你在走什么神儿。” 　　苏梦萦眨眨眼，坐对面的荣家景少爷微微眯眼, 双手抱肩, 双腿交叠而坐的盯着她。……像一只咪咪咪叫着要小鱼干半响后才发现铲屎的居然在走神？！的既视感。 　　好笑又不敢真笑出来。 　　……有点担心对面跳起来就是一爪子。 　　“唔……我在思考你刚才说的问题啊。”苏梦萦眨眨眼后, 一脸无辜的说。 　　“那我刚才说什么了。” 　　“……”苏梦萦, 苏梦萦很可爱的冲荣醉景眯眼笑。 　　惹得对方轻哼了一声后，一面不满的小小抱怨, “就知道你根本就没听我说。” 　　“即便我不听也知道你在说我们家小花儿啊……”苏梦萦趴在桌上一会儿, 才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抬头, 下巴支撑在桌面上，看着荣醉景半响后慢慢眯眼“哼哼~” 　　“干嘛？”荣醉景见她这个打模样，微微想后仰头, 一副充满戒备的模样。 　　“奇怪……”苏梦萦依旧哼哼，“说起来哥哥欺负你的时间不比小花儿少吧？” 　　她挑眉“哎~嘿嘿~”的看着荣醉景，“为什么你只跟我吐槽我家小花儿，……而一个字都没说我哥哥呢~” 　　有~古~怪~哦~~ 　　苏梦萦挑眉看着“一脸惊醒梦中人”，瞬间被按了暂停键的荣醉景，笑嘻嘻。 　　“……我没有提宋三爷？”荣醉景一脸严肃的一边思考并反问苏梦萦，然后下一秒一本正经的自问自答，“我当然有提他啊，……一定是你不专心没听见。” 　　责备又指控的眼神。 　　“你从上上上次就已经没提过哥哥的名字了。”苏梦萦斜眼荣醉景，继续趴在桌上笑嘻嘻看着对方，“你悄悄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上我们家小花儿了？” 　　这句话跟捅了马蜂窝似的，苏梦萦话音一落就眼睁睁的看见荣醉景跟瞬间蒸熟的螃蟹一样，从脖子直接红上来。 　　……要是现在是以卡通视角，应该会看见荣醉景头上代表了蒸汽的图像吧？ 　　啧啧啧。 　　这酸臭味儿的爱情。 　　即便已经不是单身狗但依旧会习惯性吐槽的苏梦萦，用“我已经默默的看穿了一切，你不用再狡辩了”的眼神看着荣醉景。 　　“……谁喜欢她了？！”荣醉景没忍住就高了半个音瞪圆眼看着苏梦萦。 　　“哎~╮(╯▽╰)╭”苏梦萦懒得跟他辩，一点都不真心实意的符合，“景少爷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我……”荣醉景直着脖子就想狡辩，但下一秒却突然若有所觉的朝落地窗看去，眼在外面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寻找了片刻后，才皱眉疑惑。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 　　“怎么了？”苏梦萦随着荣醉景的视线落点看去，也张望了半响却并没见到有什么特别的。不由扭头看向他。 　　“……不知怎的，最近几天总觉得有什么在看着我。”荣醉景微微皱眉，但下一秒就放松了神情重新看向苏梦萦并无所谓的耸耸肩，“不过我想应该是我感觉错了……你在干嘛？” 　　说到后面一句，威胁一般的眯着眼看着正收拾东西准备走人的苏梦萦。 　　……景少爷脸有点黑。 　　“哦，我在收拾东西赶紧走啊。”苏梦萦理直气壮的无辜开口，“……万一你连累我怎么办？” 　　“……”荣醉景继续眯眼威胁的看着苏梦萦，眼神中充满了对朋友背叛自己的控诉。 　　“别这样嘛~”苏梦萦见荣醉景这个样子，停下将笔记本放进包包里的动作，勉强停下来安慰一下即便被她无情抛弃的荣家小少爷，“你看，要是我被你连累了，我家人一定会很担心很伤心的。” 　　说完顿了顿，偏头无辜瞅，“小花儿也会很伤心哦~” 　　“……我姐也会很担心很伤心的。”荣醉景继续默默眯眼瞪着苏梦萦，死鸭子嘴硬的补充，“还有苏凤翎伤不伤心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啧啧啧，傲娇。以后有你受得。 　　苏梦萦用一种同情又怜悯的眼光，充满了关爱之情的瞅着荣醉景。 　　“行行行，景少爷你说是什么就什么啊，反正在你没接触这第六感警报之前，千万别找我玩儿啊。”苏梦萦一面很没良心的收拾东西，一面掏钱，“记住哦~不要连累我哦~今天我请客。” 　　笑眯眯。笑眯眯。 　　荣醉景气得后槽牙都牙痒痒了，咬牙切齿的笑，“放心，我是不会忘记拉你下水的。” 　　“不约不约，我们不约。”苏梦萦摆摆手，哈哈哈的跑掉。 　　恰好和荣醉景闲聊的时间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去找小花儿一起吃午餐刚刚好。 　　美滋滋，︿(￣︶￣)︿ 　　与此同时，宋琸早已在之前抵达了上海，而宋家的晚宴请帖也在之前早就发了出去。今天晚上，上海上流社会将难得聚集在一起。 　　苏梦萦中午除了和小花儿一起吃饭外，也是最后去试试之前就和她一起定好的礼服，确定没问题了，就送到家里，傍晚的时候有专门的化妆师上门，到时候给苏梦萦和小花儿化好妆后，苏家人就一起出席宋家的晚宴。 　　原本宋意是想陪着苏梦萦一起的，但他作为主人家有更多的事要忙，所以只好讪讪，心不甘情不愿的将“机会”让给了小花儿。 　　受邀的人里面，也有来自北平城的王家王丝娜，以及济南陈家。 　　作为济南陈家目前唯一在上海的女眷朱丽燕，自然也就顺理成章的得到了让她家老爷带她出席的机会。早在几天前就已经美滋滋的在尽心尽力的打扮了，只是原本陈家老二原本是想带最近好上的女大学生去的，所以根本就没跟家里说。 　　后来是朱丽燕带着两人的孩子到了上海，突然出现，把人女大学生的一张脸都给抓花了，这才捏着鼻子让她陪着出席。 　　别说，多亏了从小的耳濡目染，朱丽燕在这方面真的比一般女人会宅门里的弯弯绕绕。也因为这样，即便她挠花了老爷的新宠，还让自己的儿子放狗咬了对方，也依旧不到两天的功夫就把盛怒中的陈二爷给哄了回来。 　　甚至还带她出席宋家的宴会。 　　用在男人身上的手腕相当了得。 　　只是说的时间毕竟有些晚，所以即便到了宴会快要开始的现在，朱丽燕也依旧没有找到和自己身上那件墨绿色旗袍相配的耳环。 　　听珠宝店的老板说今天下午会来一批新货，玉石上层，水头又好。所以接了电话就带着丫头出来了。至于儿子嘛……放在家里自然是有人照看的。 　　朱丽燕坐在圆凳上，微微偏头看向镜子，打量自己耳垂上的祖母绿耳环，却始终觉得有哪里不太满意。一面取的时候一面对站立在一边陪着试戴的掌柜说，“掌柜的，没有更好的了？这个好是好，但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强调拖得略长，显得傲慢而傲气。 　　但实际上对于这家百年老店的掌柜来说，比朱丽燕更讲究的人，真正的一流豪门世家也是见过的。 　　至于像朱丽燕这种到店里充大瓣酸的……嘿嘿，反正最后花钱什么都好说。 　　但太过分，他们也是不怕的。 　　虽然才换了新的东家，可先不提新东家现在在上流社会也是首屈一指的新贵这层身份不说，曾经也是受人尊敬的书香门第不是？ 　　更何况新东家的嫡出小姐，还和人宋家带着关系。 　　所以这家老字号珠宝店虽说开门做生意是和气生财，但你要敢闹事……嘿嘿，也是半点不会怂的。 　　所以现在虽掌柜的脸上堆满了笑意，但神情和态度却是不卑不亢的。就连帮着拿镜子方便朱丽燕看自己耳环效果的柜台侍者，也是礼貌周到。 　　“这已经是最好的了，而且也非常的衬夫人。显得格外皮肤白皙且貌美，最重要的是，非常的雍容。”掌柜说了，看了拿着镜子的侍者一眼，对方马上会意，将镜子稍调整了一下方向后，镜子角度微偏，就变成了对着店落地窗的位置，能透过镜子看见外面街道上拥拥攘攘的人群，但同时光线也是最好的。 　　“现在还显不出来这幅耳环的特色，到宴会厅里时夫人就知道了，这在水晶灯的照耀下相当漂亮，水头极足。” 　　朱丽燕听他这样一说，也觉得满意。恰好这时有另一侍者双手捧了个正方形扁平盒子从里间出来，手上还特意带了一双白手套。在距离约两步远的位置站住，先冲朱丽燕微微鞠躬后，才对掌柜的说，“掌柜的，您看看，没问题我现在就送过去了。” 　　掌柜点点头，冲朱丽燕笑着说了句“失陪”后，转身朝那侍者走去，一面接过侍者地上来的另一幅白手套戴上的同时，一面问，“车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您再检查一遍封上我就送过去。” 　　掌柜点点头，戴上手套后对他说，“打开吧。” 　　这幅慎重让朱丽燕突然就对里面的东西好奇了起来，距离也隔着不远，稍探头就能看见。所以当下镜子也不照了，反而眼巴巴的看着侍者揭开上面用火漆蜡封，封在盒子开口处的纸条，然后随着盒子打开，掌柜将里面的东西拿在手上细细确定时，不免倒抽了一口凉气。 　　忙从椅子上站起身，走了过去，也不管这是不是人家已经定下的，张口就对掌柜的说，“这套祖母绿，我要了。” 　　太漂亮了。水滴形的耳环，用铂金做出镂空花纹包裹一小部分，耳垂位置是颗钻石，同样用铂金勾勒出花纹，很是好看。 　　至于里面的戒指、项链、和手镯，全是一套。灵动奢华，非常适合她这个年龄的女性。 　　最重要的是，当这件一拿出来时，她耳朵上带的，反而显得黯然失色了很多。 　　顿时高下立见。 　　掌柜听了朱丽燕的话，也不气恼着急，先将手上的饰品小心放回盒子里后，才砖头看向朱丽燕，笑着歉意鞠躬，“真是抱歉夫人，这套饰品的玉料是客人自己的，请我们店的玉石师傅做了而已，所以不算是我们店里的东西。” 　　朱丽燕明显不信，她的眼睛都快黏在这幅祖母绿上下不来了，有些不耐烦，“你直接说多少钱吧，我出更高的价格买。”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客人是多少钱买的。”掌柜的不卑不亢，“但这玉料听说是几月前从缅甸那方面买下的，而且这些只是边角料，不是里面最好的部分。但这样一套……起码也价值十几万了。” 　　“十几万？！”朱丽燕只想到应该贵，但没想到会这么贵，她原本想的是要是几万块买了也不过是被老爷骂一顿，但至少东西到手了。没想到居然要十几万？！ 　　“是啊，十几万。”掌柜笑眯眯，顿了顿后继续，“不过这是玉料的价格，加上这些手工、钻石等，差不多二十万的样子吧。” 　　这下朱丽燕更没了念头了，陈二老爷给她的钱，加在一起也就勉强够付人家的手工费而已。顿时脸上表情有些讪讪。 　　掌柜自然看在眼里，笑眯眯的正准备对朱丽燕说点什么的时候，却见对方像是突然看见了谁一般，露出见了鬼的表情转过身去看向大门处，惹得掌柜、侍者们也忍不住好奇看了一眼。 　　但马上掌柜的就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检查了一遍盒子里的东西没问题后，手脚利索的用新封条一封，再用自己的印章重新盖上了火漆蜡封，交代侍者“路上小心”后，对方点点头，就和已经等在门口处的四人一同朝店外走去了。 　　而朱丽燕此时也搜寻未果的回头，脸上表情疑惑又茫然。明显是没看见自己刚才透过镜子反光惊鸿一瞥看见的人。 　　但……真的很像。 　　“夫人，那这幅耳环？”掌柜的笑着问朱丽燕。 　　“包起来吧。”朱丽燕回答得有些漫不经心。 　　刚才……她似乎真的看见了苏梦萦。 　　可是……不是听说她已经死了吗？ 　　估计是看走眼了吧。 　　朱丽燕抹了抹鬓角，想。 　　——————————————————————————————- 　　另一边，王丝娜正站在衣冠镜前，再次仔细查看自己今天这身晚宴礼服有没有什么问题。 　　半响后才将它放至身后的床沿边，任由白色长裙裙摆蜿蜒在地，显得缥缈又仙气十足。 　　她原本和家里人说好了来上海待三个月的，却没想到宋家的请帖在她即将出行之前先到了。 　　既然目的地都是上海，那就从原本一人的单独前往变成了和自己父母一起。王丝娜也打听过了，这次苏家也会出席。 　　既然苏家会出席的话，他也一定…… 　　王丝娜微抿着嘴，眼里有些羞涩。手轻轻按在心脏处，一面感受传到手心里的震动的同时，一面通过镜子看着脸颊微微泛红，一脸少女怀春的自己。 　　……明明以为只是年少无知时的一时心悸而已，却没想到即便三年未见，心中的思念半点未消不说，还越发像疯长的野草一般肆意。 　　哪怕只是听到一丁点儿关于他的只言片语，都会感到很开心。 　　甚至那股子愉悦能维持好几天的动力，之后时不时的拿出来品一品，也会觉得微甜。禁不住的想要微笑。 　　即便，她根本就没怎么和他说过话。 　　有时候爱情这种事就是这么的奇怪和莫名奇妙。 　　你以为会喜欢上的，和你遇上后真正爱上的，也许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甚至即便是已经深爱了，很多时候回首都会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的问自己：……怎么会，就喜欢上他/她呢？ 　　最后也只能叹息着说，这就是爱情吧？ 　　王丝娜想到自己这次见了沈敬亭后，就要出国留学，不免神情又黯淡了下来。放下手转身坐至床沿边，一面轻轻抚着礼服的面料，一面想着只有她自己知道的小心事。 　　夜幕逐渐降临，华灯初上。而夜上海的华丽璀璨也逐渐显露了出来。 　　和小花儿一身显得身材姣好的孔雀绿的西式晚礼服相比，苏梦萦依旧是民国服的打扮，只是丝毫不比小花儿的差。只是站在一起时，略有些分不出主次，更像是一对姐妹花一般。 　　只是小花儿现在身高比苏梦萦高了半个头，倒反衬得她更小和略显稚嫩。 　　今天苏梦萦穿了明黄色系的开衫，旗袍立领，宽袖口，领口处是刺绣盘口装饰，下身是深褐色长裙。华贵的珠玉配饰，显得高贵典雅，很有娇养的千金小姐的韵味。 　　最出众的是她头上一朵用几乎一模一样大小的圆润东珠做花瓣的头饰。五颗东珠呈五瓣花造型，中间是粉色钻石。 　　简简单单，娇娇嫩嫩。好看简洁不说，还透着低调的奢华来。 　　……就是有些重。 　　难得画了个淡妆，已经和苏爹一起坐上自己小轿车，朝宋府出发的苏梦萦，忍不住又摸了摸头上的贵重物品。 　　颇有些战战兢兢的同时，还有些嫌弃。 　　要不是成型的造型真的很好看，她都快觉得自己是耳边夹了一朵大花的小妖怪了。 　　等到了地方下车时，还又忍不住摸了摸，看得沈敬亭直发笑，“宝儿啊，放心吧，掉了叫你二叔再给你买个。” 　　苏予然在一边笑而不语的点头。 　　而已经等在门口准备接自己家小姑娘的宋意也看见了苏梦萦，第一眼时就微微一愣。 　　深邃的眼神柔和潋滟。似乎眼里只有她。 　　只有他的小姑娘。 　　“哥哥。”苏梦萦笑眯眯的站宋意面前，微微张开双手偏头看他，小声得意求表扬，“我好不好看？” 　　“……好看。”宋意点点头。看着她笑，俯身低头在她耳边低语。 　　“好看得想把你藏起来。” 第137章 嗔嗔嗔 　　左边, 蝉翼纱旗袍的女子身材姣好婀娜, 那充满了风情的眉眼极其好看, 纤纤玉指挽在身边男人的胳膊里，正端着香槟不知在和人交谈些什么。 　　但无论交谈什么, 都让人愿意听。因为她长得好看。 　　右边, 海棠色织锦旗袍的女人约三十出头的样子, 偏偏却像开在她旗袍微端上的花, 醉卧花丛，很是魅人。 　　至于正前方雪青色西式晚礼服的二十岁年轻姑娘，也端是漂亮得带着着她这个年龄有的傲气和娇态来, 即便有些娇蛮，却也依旧让她身边有四、五个年轻男生围绕，大献殷勤。 　　苏梦萦站在一边，眨了眨眼后才心生悲怆。 　　……哥哥这个骗纸！ 　　╭(〒︿〒)╮ 　　说什么人家最好看, ……明明宴会上全是漂酿小姐姐！(╯〒□〒)╯︵┻━┻ 　　……大骗纸。 　　“来, 喝这个。”大骗纸端着给苏梦萦鲜榨的西瓜汁过来, 笑着递给她。 　　“……哥哥。”苏梦萦愁苦的说了谢谢接过, 咬着杯沿小鹿眼由下至上瞅着宋意，可怜巴巴, “……我好不好看？” 　　宋意听了, 一点都没有觉得苏梦萦的再一次问话而显得不耐烦, 反而依旧很有耐心的回答，“好看。” 　　深邃的眼睛笑看着她，似乎只容得下她一样, 顿了顿，“我们家宝儿最好看。” 　　这话一出口，咬着杯沿的苏梦萦就忍不住愣了愣后又眨了眨眼喃喃，“……我爹他们才叫我宝儿。” 　　宋意听了，眉角轻挑，“我不能叫？” 　　“……也不是。”苏梦萦抿着唇笑，有些不好意思的微微移开眼，小声，“……就是以前没听你叫过。” 　　突然听见觉得不习惯，愣了一下后下一秒却是抑制不住嘴角的上扬。 　　“那我以后得多叫叫，让你习惯才行。”宋意笑着说。 　　苏梦萦美滋滋，倒一下子忘记了自己前一刻还在纠结哥哥是个大骗纸的事情。 　　殊不知相比其他单身美丽女性身边至少有那么一两个攀谈的男性，苏梦萦身边却一个都没有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她的身边有个宋意。 　　宋意也！ 　　宋家的宋三爷也！ 　　所以即便那个小姑娘看起来又可爱又漂亮像个安静站在一边的瓷器娃娃，再借你十个胆子也不敢上去吧？没见人荣家的景少爷刚才屁颠儿屁颠儿的凑上去，说不到两句话就被宋意不在去给小姑娘取新鲜水果汁时，被守在她身边的苏家“小先生”苏凤翎给挤兑走了嘛？ 　　……要是在场的年轻女士们知道苏梦萦的想法，估计恨不得把围在身边的男人都丢给她，就换个她身边的宋意就行了。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哼！ 　　众女士们：(╯〒□〒)╯︵┻━┻、 (〒︿〒)╯︵┻━┻ 　　这边苏梦萦和宋意这边的甜滋滋。 　　而另一边把荣醉景挤兑走的小花儿，自己也在宋意重新回到苏梦萦身边后，知趣的端着琥珀色的香槟走至一边。站在苏予然身后侧和商场上的人攀谈了两句后，很自然的接过他手上的浊酒，礼貌点头后，才去旁边重新取一杯。 　　不过才端了新酒眼角就瞄到旁边有人站在哪儿。 　　丹凤眼一瞄，然后顺着对方端着酒杯的手，睫毛轻抬看向对方的脸。 　　顿时让荣醉景忍不住眨了眨眼，花了一秒的时间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事后，才像是终于想起自己是干嘛来的重新微抬了下巴低睨着矮自己大半个头的苏凤翎。 　　哼哼。 　　奈何这倨傲的模样小花儿只回以了一个“蛇精病”的莫名眼神后，就准备端着酒杯离开，气得荣醉景站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应该一个跨步挡在她面前，堵着她的去路才是。 　　……不过不知道那样做会不会被她一个巴掌扇到脸上？ 　　明明没被小花儿暴力对待过，但每次面对她莫名就是忍不住想怂的景少爷……眨了眨颇虚的眼。 　　艾玛，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相生相克？ 　　……哼！果然气场不和。 　　景少爷哼哼唧唧端着香槟离开：╭(╯^╰)╮ 　　只是转身前依旧禁不住又朝小花儿的方向看了一眼，绿色晚礼服露出背部雪白的肌肤，和微卷大波浪的头发承托下显得越发皮肤细腻具有光泽。 　　极其惹眼好看。 　　好看得让景少爷留意到有除了他以外的其让男性也对苏凤翎露出欣赏之色时，……忍不住又哼了一声。 　　这一幕自然被一直站在一边，似乎是个旁观者一般冷眼笑看的兰绣看在眼里。 　　她是作为沈敬亭的副手身份出席的，也稍微担当一下他的女伴，借此摆脱其他小姑娘、女士们的纠缠。 　　说起来……自己的新东家明明平时也没见怎么招惹小姑娘、女士之类的，但就是有很多人趋之若慕的主动靠过来。似乎天生就具有吸引女人的特殊吸引力，实在让兰绣见了好笑又心生敬佩。 　　敬佩沈敬亭从未仗着自己的女人缘而乱来。 　　……明明长了一张成熟坏男人的面孔，却端着君子风度的心。 　　也是令人感到好笑又敬佩了。 　　兰绣想到这里，朝沈敬亭的方向瞄了一眼。从刚才进门没多久，他就被一个秀丽的姑娘给叫至一边。含情脉脉的眼，看向她时却是带了戒备和警惕的。似乎自己就是那个会抢人的第三者一样。 　　要是猫的话，估计浑身的毛都已经炸起来了吧？ 　　兰绣好笑的从手包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红唇轻启含在嘴上，转身去了身后两步远的凉台，吹吹夜风抽抽烟。 　　刚抽了两口，双肘依靠在凉台栏杆处一面吐着烟雾，一面眯眼看着半藏在云里的月亮时，身后传来脚步声的同时，还有沈敬亭带笑的语调，“哦？到这儿来躲清闲啦？借跟烟抽？” 　　兰绣侧首，沈敬亭恰好在她身边一步远的距离站定，懒洋洋侧身依靠在凉台上时，还不忘扭头看一看舞厅内的动静。确定没人见他在这儿后才对兰绣伸出右手，手指勾一勾，“兰绣女士，借根烟？” 　　兰绣含着眼，借着月色看了看戴着单片眼镜，桃花眼半藏在镜片后显得特别斯文败类的沈敬亭一会儿后，才一面低头打开手包拿烟，一面开口，“听说最近梦萦小姐不允许你抽烟？” 　　似乎是体检的时候在肺上看见了一些阴影，所以现在沈敬亭烟盒里全被苏梦萦换成了糖。 　　“偶尔一根没事的。”沈敬亭一面从兰绣手上接过香烟，道谢后叼在嘴上。不过虽然说得随意又潇洒，但期间还是又回头朝厅内看了一眼。 　　一副高中生偷偷抽烟，担心被教导主任抓到的模样。 　　惹得兰绣似笑非笑的挑眉。 　　神情颇为戏谑调侃。 　　“您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可一点儿说服力都没有。” 　　沈敬亭听了，睫毛微掀，眼眸一睇的看过来，明明是不经意的一眼却显得颇具风华，薄唇勾笑，眼角略弯细微的眼纹就像桃花的绯色一般渲染开来，“调侃老板？小心扣你工资啊。” 　　这威胁不痛不痒，兰绣依旧双手虚握，肘部靠在凉台栏杆上侧首看他。眼在沈敬亭的脸上停了两秒后才又开口，“刚才那位和你说话的小姐看我的眼神，可像是要把我给生吞了。沈老板，你怎么招惹人小姑娘啦？” 　　沈敬亭听了，叼着烟轻嗨了一声，“小哭包的同学，小时候不懂事去游行被我抓到过一次，后来……顺手帮了些小忙。” 　　顿了顿，又笑得吊儿郎当。“小女孩不懂事。” 　　不知为何，兰绣突然就替刚才的王丝娜生出一丝不甘的气和委屈来，眉毛一挑“哦~？”了一声。 　　“等再看得多些就好了。”沈敬亭笑，期间又朝厅内看了一眼后回头，“借个火？” 　　这一错眼，自然就错过了刚才兰绣略带了些小脾气的挑眉。 　　现在叼着烟侧首，冲她伸出左手要火的举动，下一秒桃花眼底懒洋洋的笑意就变成了轻微的惊异。 　　——兰绣听了沈敬亭要火的话，伸手抓着他的西装领口微微用力一拉，高大挺拔的男人就在略显错愕间，随着她的力道俯身。 　　染至一半的烟凑到未燃的上。 　　隔着极近的距离，和袅袅的薄雾，兰绣几乎是带着挑衅的神情盯着沈敬亭那双眼睛的。 　　直到微敛眼，确定沈敬亭的烟已经点燃，才主动抽离，拽着他西装领口的手也一放，变成掌心向内，将他微微推离。 　　手离开沈敬亭的西装外套时，还不忘帮他抚一抚上面的褶皱后才离开。 　　含着烟冲沈敬亭挑眉，“呐。火。” 　　沈敬亭愣了一下，叼着烟似笑非笑的看着兰绣后，伸手将她嘴上的烟用拇指和食指一捏。 　　烟草和烧至一半变成灰烬的东西就掉了下来，顿时也让兰绣嘴里的烟直接灭掉，惹得对方错愕的看着沈敬亭。 　　有一点点烟灰沾到了兰绣垂放在左边肩头的大波浪卷头发上，沈敬亭伸手随意的将烟灰用手指指背弹去，这才叼着烟，桃花眼一掀，依旧似笑非笑的看向兰绣。 　　“我早就想说了。” 　　“像你这样的好姑娘不应该这样抽烟。” 　　沈敬亭叼着烟笑，单手插兜站直，像拍邻家小妹妹的头一样轻轻拍拍兰绣的，这才转身朝厅内走去，头也不回的随意挥手。动作潇洒肆意。 　　“别在凉台上待太久，风凉。” 　　“……” 　　兰绣从被沈敬亭像对待小姑娘似的轻轻拍头时，就愣住了。 　　……已经好多年，没有被人像对待小姑娘似的对待过了。 　　忍不住就微抿了唇伸手摸摸被沈敬亭轻拍的地方，然后朝已经走进厅内的人喃喃低语，“提醒风冷你倒是把外套脱下来给我呀。” 　　顿了顿，有些怅然若失的叹息。 　　“……真是。没有一点儿绅士风度。” 　　要是换个男人，在这样的举动后再将身上的衣服脱下来往身边女生肩膀上一披，接势稍微用力，就能将佳人揽抱在怀了。 　　这个人倒好。 　　兰绣抬头，又看了会儿月色后，轻笑。 　　这才朝厅内走去，慢悠悠又自言自语的开口。 　　“……所以他才是沈敬亭啊……” 　　全世界最令人心动又牙痒痒的臭男人！ 　　——————————————————————————————- 　　沈敬亭只抽了一口就在回厅的时候将烟按熄在柱子旁边的垃圾桶里，接过小花儿手上准备给苏予然送过去的酒后，挑眉，“这个时候你不玩儿跟着老人家念什么生意经呢？你玩儿吧，我送过去。”看小花儿手上另外一杯没动过的也是香槟，干脆也拿了过来，撵小狗一般，“去去去，找小哭包去给你弄杯鲜榨水果汁。小孩子喝什么酒。” 　　已经二十三岁的小孩子苏凤翎愣了一下，点点头乖乖去找苏梦萦了。 　　沈敬亭满意的点点头。 　　他家小哭包才找回来不久呢~哪儿能那么快就被宋意那个臭小子叼出窝啊~ 　　美滋滋哎嘿嘿的沈啾啾一手一杯酒端着朝苏予然的方向走去，到了跟前后很自然的往他身侧一站，两句话不到就顺利加入了小圈子。 　　期间苏予然只在沈敬亭递酒给自己的时候，抬眼不咸不淡的看了他一眼，直到聊了半响举杯喝了一口散去时，苏予然才又看了沈敬亭一眼后，不咸不淡的说。 　　“你抽烟了？” 　　沈敬亭笑，“就一口。” 　　苏予然唇角一勾，像只漂亮的红狐狸。 　　“……你完了，我要告给老爷听。” 　　啊~好久没见某人在鸡毛掸子下抱头鼠窜了。真是……怀念啊~~~ 　　“……∑( ° △°)︴” 　　沈啾啾？沈啾啾想要抱住可怜巴巴的寄几。 第138章 喰喰喰 　　和沈敬亭说完话后, 王丝娜是那个先一步离开的人。 　　即便被拒绝的人是她, 但率先转身的这个权利却让她给做了。……这算是给她留了面子了吗？ 　　王丝娜嘴角泛起一点苦笑。 　　但随即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又是那个王丝娜, 端着香槟朝苏梦萦和宋意的方向走去。还未走近反是宋意先留意到她。 　　王丝娜站定，在苏梦萦疑惑回首时朝宋意微微鞠躬喊了一声“宋三爷”后, 才在宋意微微颔首回礼后看向苏梦萦, “苏同学, 好久不见。” 　　“啊……好久不见。”苏梦萦有些惊讶的看着王丝娜, 毕竟当年在学校的时候她和王丝娜就没怎么说过话，甚至短暂的几次接触也并不是太友好，所以挺惊讶王丝娜现在会专门过来和她打招呼的。 　　……哦, 说起来唯一一次“友好交谈”似乎是在她家大门外，关于自家啾啾？ 　　不会王丝娜这么多年了还喜欢自家的啾啾吧？ 　　想到这里，苏梦萦默默眨了眨眼。 　　“能……聊聊吗？”王丝娜在说这话的时候，除了看向苏梦萦, 同时也看向宋意。 　　但接下来宋意却直接低头看向苏梦萦, 这举动让王丝娜微楞了一下。 　　即便已经是民国, 但似乎有时候无论是不是所谓的新时代女性, 都会潜意识的在一些小细节上将女性看成男性的附属。 　　亦如刚才王丝娜明明是问苏梦萦，却分别看向了宋意和她两人。 　　“可以啊。”苏梦萦点点头, 随意的将手里的西瓜汁递给宋意, 而对方也很自然的接了过来。 　　这让王丝娜又忍不住看了苏梦萦一眼。 　　两人行至一边较为僻静、略私人空间的位置坐下, 位置周围有高架子的红木架，以及摆放在上面枝叶蔓延垂吊的绿萝遮掩，所以刚坐下的两人没留意挽着自己老爷手臂, 正从门口进来的朱丽燕。 　　而对方也没见到她两，毕竟朱丽燕正忙着搜寻周围呢。 　　很自然的，朱丽燕在人群中几乎是一眼就看见了苏凤翎，顿时脸色一变。 　　当年她被北平中学开除后出门散心，被一群人蒙了麻袋的时候，小花儿那张脸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 　　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对方很清楚的告诉她，自己是苏家的下人，今天就是来替苏梦萦蒙她麻袋的。 　　回去后，原本想找家里人做主，却反被又打了一巴掌，不久就搬离了北平。之后到了济南，过得实在憋屈，后来嫁给了当地的乡绅陈家才稍有了起色。 　　这一步步走来，竟然全拜苏梦萦所赐！现在看见当年教训自己的小花儿后，朱丽燕刚欲转头在她周围看看有没有苏梦萦的身影时，眼眸一顿，就落在了小花儿耳朵、脖子和手腕的祖母绿上。 　　——竟然就是自己今天下午在百年老店里看的那一套！！ 　　朱丽燕颜面无光的同时，更是恨得牙痒痒。 　　不过。是个下人。 　　朱丽燕怒火烧胸。 　　另一边，王丝娜在坐下后细细打量了苏梦萦一会儿后笑着开口，眉宇间有些轻愁，“……有时候，真是羡慕你。” 　　“？”苏梦萦疑惑看向她。 　　王丝娜笑了笑，并未细说理由，反而深缓呼吸了一口气后重新看向苏梦萦，“不说这些，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 　　“不好。”苏梦萦想了想笑，“但好在我的运气还不错，即便遇事也总是最后关口逢凶化吉，所以仔细想想……”她顿了顿，偏头笑，“应该还是算好的。” 　　王丝娜听了也笑，“你这份乐观真是难得。” 　　苏梦萦抿着唇笑着。一时之间两人无话。 　　毕竟从以前还是学生时代起就并不是多少的关系，所以现在的冷场也没办法不是？但苏梦萦并未想着要去找什么话题来接，毕竟是王丝娜找她。 　　所以现在苏梦萦也只是淡定的看向微敛了眼的王丝娜。 　　“……我觉得。”面前的女生笑了笑，抬眼看向苏梦萦，“我似乎欠了你一声道歉。” 　　苏梦萦有些摸不着头脑，想了想后笑，“……要是为了以前在学校里的事道歉，似乎并没什么。毕竟那时你也没做什么事。” 　　最重要的是，那个时候的自己，即便王丝娜真的想做点什么，她也不会让对方得逞的。 　　“……除了这个。”王丝娜顿了顿，“还……为了当初你爹和舅舅去宋家的时候。” 　　她垂眼静默了一会儿重新抬眼，看向苏梦萦，“如果当年我没有追出去想找你舅舅说话，后来你爹和舅舅不管我的话……也许你也不会失踪三年。” 　　苏梦萦一怔，她完全不知道当初苏爹和舅舅没赶上和他们汇合，还有这个插曲在里面。 　　而王丝娜的话还在继续，“中间种种，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但是……”她微抿了唇，抬眼看向苏梦萦，“如果你心中要是有怨气的话，我希望你千万不要怨恨他。因为那个时候，……完全是因为我的原因。” 　　“在我心里，他是英雄。” 　　苏梦萦听了，一笑。颇为感慨，“英雄这种东西，真不是所有人能做的。”顿了顿后，对王丝娜说，“怨恨这种东西我没有，现在能和家人团聚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感恩还来不及了，哪里还会有半点怨恨呢？” 　　“你也不要想太多，给自己背上太多并不属于你的债。那个时候我爹和舅舅选择救你，是出于他们的选择和下意识动作，和你并没有任何的关系。” 　　说完，却发现坐在对面的王丝娜表情有些怔忡的看着自己。 　　直到回神看清苏梦萦脸上的疑惑时，才又笑着开口解释，“……我突然想起，你对英雄的这个说辞，以前也有过。” 　　“……有吗？”苏梦萦想了想后，完全没有印象的笑。 　　“有的。”王丝娜补充，“在大牢里的时候。” 　　苏梦萦恍然。似乎……自己是说过？ 　　“不过。”王丝娜又说，“无论如何，在我心里，你舅舅就是英雄。” 　　苏梦萦听了又是一笑，叹息，“……但我宁愿我舅舅不做这个英雄，也不希望他的眼睛有事。” 　　说完抬眼看向王丝娜，“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王丝娜点点头，目送苏梦萦起身离开后，才坐在那里低声喃喃，“……他刚才，也跟你说了类似的话呢……” 　　——我宁愿不做这个英雄，也要我们家小哭包平安无事。 　　多年后，即便已经成为女权倡导者，拥有无数崇拜者和奉为英雄一般的人物，一辈子都未婚的王丝娜王小姐，在弥留之际。最后想到的也是那个记忆中有着一双桃花眼，叼着眼笑得吊儿郎当伸出双手接住从墙上掉下来的自己的男人。 　　哟~ 　　他笑嘻嘻。 　　【小姑娘还挺重。】 　　在记忆的阳光中有些斑驳模糊的男人，懒洋洋的似笑非笑中，王丝娜女士含笑而逝。 　　没有人会知道她最后的弥留，是因为这个永远的求而不得。 　　而此时，苏梦萦正往回走，恰好看见有个背对着自己而站的女人，在那个女人的面前，站着小花儿。 　　苏梦萦正欲露出笑时，下一刻却随着那个女人的举动露出严肃凝重的神色—— 　　——那个女人，冲小花儿高高的扬起了手。 　　“啪！” 第139章 哫哫哫 　　在朱丽燕手扬起的瞬间小花儿脸上就露出了轻微的嘲讽之色。她从小就被父母打、教训, 手脚慢点儿连口吃的都抢不到, 即便在外面也时常被其他小孩欺负。直到到了苏家后才变得不同。 　　但这并不代表她的反应速度就慢了。 　　甚至在小姐不在的这三年里, 为了让她这个唯一的苏家女孩儿能在突发情况下有自保的能力，苏予然还请过会拳脚的人来教过她。 　　所以朱丽燕手才举起, 小花儿脑子里就已经出现了怎么把她的手挡下并迅速反击了。 　　……甚至只要她想, 她能找好角度当场弄断朱丽燕的手。 　　但动手前, 丹凤眼一瞄, 却和朱丽燕身后不远处的苏梦萦对上。不知怎的，就想起了三年前她跟着苏予然做生意的往事。 　　——【你手怎么了。】 　　记忆中苏予然的声音淡淡的，难得带了丝疲惫。 　　毕竟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每天都只能睡四个小时, 他腿上伤口还未好全，却还要打理生意、照顾苏爹，不断的给出门在外寻找小姐的敬亭少爷打钱。即便是铁人也熬不住这身体上和精神上的双重压力。 　　所以从那个很有名气的玉石师傅家里出来后，小花儿即便手腕子上被那家的姑娘暗地里狠狠掐到乌青, 也一声没吭。 　　毕竟, 这位玉石师傅不仅仅是苏予然在请, 人其他人也想要聘请他。 　　谈了快半月总算有了些眉目, 小花儿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这么一点小事，就导致功亏于溃。 　　所以出门后手就稍微缩着, 不希望苏予然看见。 　　但黄包车上闭目养神的苏予然在路行至一段时, 依旧闭着眼淡淡开了口。 　　小花儿听了, 先是下意识的缩了缩手，才低头摇了摇头，但察觉身边苏予然并未睁眼后忙又补充开口, 【……没事。】 　　听了这话，苏予然才慢慢睁开眼，眼眸微斜睨向小花儿。 　　如果说沈敬亭那双眼是漂亮又勾人的话，那苏予然的眼就是凌厉含霜了。只是他长相斯文儒雅，平时气度又温文，自也显不出那双瑞凤眼的正气和冷峻来。 　　但稍做变化，整个人的气度就会全然不同。 　　小花儿在苏予然只是一睨的眼神中又低了头，右手捂住左手手腕，似乎做错事的不是别人而是她一般。 　　看了她一眼后，苏予然重新闭目养神，语气淡淡，【虽现在确实是我们略弱，但并不代表当对方有错的时候需要忍让。】 　　【既然你冠了苏家的姓，也受了凤翎这个名字，就得有苏家的原则和底线。】 　　【苏凤翎，你以前软，或者忍气吞声都没什么，但现在不行。】 　　【以前弯过的膝盖和背脊，现在你得给我挺直了。】 　　【不为其他人，得为你自己。】 　　以前弯过的膝盖和背脊…… 　　不知为何，当朱丽燕手挥下的瞬间，小花儿瞄见在她身后不远明显已经看见这一幕的苏梦萦时，想起了她时不时总会忍不住抹一抹衣角的小动作，和忍不住就会在和人四目相接时，下意识垂眸低头避开的眼。 　　……突然就收了原本要动的手，眼睁睁的看着朱丽燕这巴掌狠狠挥过来。 　　——“啪！！” 　　极重。响亮。惹得小花儿即便已经有了准备却依旧被这个股子力道扇得偏过脸去。顿时右脸火辣辣的疼。 　　小花儿被迫偏头看向地面的同时，还忍不住向后踉跄了两步，但下一秒一只手就由后上前搀扶住了自己，顿时她也撞进了那人的怀里。 　　一抬头，不是荣醉景是谁。 　　多管闲事。 　　小花儿暗地里白荣醉景一眼，却发现人根本没看她，反而少有的绷紧了下颚骨线皱眉瞪着朱丽燕，难得的多了股子气势。 　　“……”惹得那双白到一半的丹凤眼，……眨了眨。 　　随着巴掌响起的同时还有周遭的惊呼和倒抽一口凉气，别说音乐，就连空气都静默了。 　　朱丽燕哪里有机会认识荣醉景？一巴掌挥下后，见打得小花儿向后踉跄了两步，顿时心中升出豪情。指着小花儿张口就是，“小浪……” 　　但明显她没有骂完的机会。 　　叉在腰上的左手被人从身后一拽，朱丽燕被迫就转了身，还没看清来人，眼前一花，脸上就被结结实实的扇了一耳光。 　　顿时也踉跄的朝一边倒去。 　　有在周围的男士下意识的就准备伸手去扶一把，却听见一声脆圆的轻斥—— 　　——“我看谁敢扶她！” 　　威胁又霸气，惊得手伸到一半的人不仅将手又收了回来不说，还一转圈儿背了过去，完美的以一个类似芭蕾舞旋转的姿势避开朱丽燕。 　　让她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那声音，连听的人都忍不住替她肉疼。 　　这动静不仅仅是周围的人，就连原本在另一边交谈的苏予然和沈敬亭，也听见躁动后端着香槟侧目过来。 　　同样听见动静的，还有原本在楼上和宋琸谈事，准备陪着他一起下楼郑重见客的宋意。 　　“……好像是我们家的孩子？”沈敬亭微微眯眼，看清被荣醉景半搂在怀的小花儿后，笑嘻嘻的扭头看向身边的苏予然。 　　苏予然一笑，微仰了下下巴，“你再看仔细点儿。”后，举步上前。 　　沈敬亭听了又扭头看去，这才从人群的间隙中看见了站在小花儿和荣醉景前面的苏梦萦。 　　不由惊喜的眼前一亮，轻吹了一声口哨后就跟在苏予然身后大步迈了过去了。 　　朱丽燕被扇得头昏眼花，趴在地上甩了甩头才扭头看去，一眼看清是谁后一愣的同时脸也禁不住一白。 　　……似乎，曾经经历过的噩梦又再次重演了一般。 　　她满怀恨意眼神闪烁的盯着面前的人一字一句，“苏。梦。萦。” 　　苏梦萦站在原处，迎着朱丽燕的目光微仰了下巴，睥睨轻笑，“真是好久不见啊……朱丽燕。” 　　穿着明黄色的开衫，佩戴华贵珠宝配饰的苏梦萦明明和之前一样，但却像是东珠擦掉了蒙在上面的尘土，顿时耀眼起来。 　　这模样不仅仅是让沈敬亭、苏予然的脚步一顿，就连已经在楼上大致看见厅内场景的宋意，脚步也是一缓后，才继续沿着楼梯拾阶而下。 　　宋琸跟在后，微抬了右手，身后推着轮椅的阿左就顺势停下来，方便宋琸兴致勃勃的在一边看戏。 　　“你敢打我！”朱丽燕捂着脸瞪视，她现在不同了，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姨太太，自从生了儿子后更是过得和正房没什么两样，堪称顺风顺水。 　　由此滋生了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人就是这样的，在高处待久了，难免会飘飘然忘记自己实际几斤几两，总是要被现实教训打脸后才能重新老实。 　　可惜运气这种东西并不是每次都有。有时候的被打脸能够给人再一次的机会，但很多时候，却是将自己直接作死。 　　苏梦萦听了朱丽燕的话，顿时就忍不住挑了眉，似笑非笑的睨着她，“你怎么觉得，……三年后我就不敢打你了？” 　　这话一出顿时让听见的人露出古怪的神色。 　　感情这还是新仇旧恨啊！ 　　不过并没有人提醒朱丽燕，毕竟她只是个济南来的外来户而已，和自己没有交情不说，还很没眼色的得罪了宋、苏两家。估计这种时候即便是有交情也得撇干净了。 　　而另一边，只是去了趟卫生间回来的陈二爷一出来，自然也看见了这一幕。原本是带着好奇上前围观的，却没想到里面的“主角”之一居然是自己的姨太太。 　　顿时脑子一蒙，背上一偏冷汗。心中暗骂着惹祸的败家娘们儿，一面作揖赔笑的小跑上前，不断的朝苏梦萦，以及站在她身后的小花儿和荣醉景鞠躬赔笑。 　　最重要的，是对在楼梯处站定的人赔笑。 　　“抱歉抱歉！实在抱歉！”说完冲还躺在地上的朱丽燕很是丢脸的瞪了一眼，也不上前帮忙，只气急败坏的呵斥，“你还不快起来给人苏小姐赔罪？！” 　　“老爷！”朱丽燕瞪大了眼看向陈二，这几年的宅内生活并没增长她的眼力劲儿，但小聪明却还是有的。只是朱丽燕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 　　几年之后，自己又再一次的输给了苏梦萦。 　　那种不甘心让朱丽燕拉不下脸来！ 　　所以她即便爬起来了，也只是捂着手肘咬着下唇恨恨。 　　而陈二爷，却依旧在朝苏梦萦道歉，连声赔笑。” 　　“不用了这位先生。”苏梦萦侧身，不受陈二爷的礼，只看向朱丽燕淡淡，“心不诚道歉也没什么必要。” 　　“这个这个……”陈二爷急得满头大汗，不断的瞄向站在楼梯上，犹如苏梦萦靠山一般的宋意。 　　他全程无话，只双手插兜静静站在哪儿，深邃纯黑的眼眸平淡无波，似乎无论苏梦萦做什么，他都会无条件支持一般。 　　这样的架势，比他说任何话都要让陈二感到心惊。 　　此时他留意到了朱丽燕看苏梦萦的眼神后，神色淡淡的开口，“注意你的眼神。” 　　并同时拾阶而下，走至苏梦萦身后侧停下，将左手轻轻放至苏梦萦肩膀上后，才在朱丽燕几乎是惊慌失措的垂下眼时，再次淡淡开口，“……再用这种眼神，……就要小心了。” 　　淡淡的语调，没有丝毫威胁的意思在里面。只是简单的阐释事实一般让朱丽燕和陈二打了个寒颤的同时，也让其他围观者跟着一寒。 　　顿时在心中重新估摸苏梦萦的分量。 　　现在的宋家，此刻的宋意已不是当年那个需要用“藏”来保护自己所珍惜的那个宋三少了。 　　他站在苏梦萦身边，单手插兜环视众人后看向陈二，“既然我的未婚妻不欢迎你的家眷，那就请离开吧。” 　　语调轻缓，却威压阵阵。 　　沈敬亭和苏予然一直在一边看着，虽没说话却也以为宋意的举动微挑了眉角，带着一股子“还算马马虎虎吧”的赞赏。 　　至于小花儿，低头看了一眼还揽着自己腰际的手后，慢慢抬眼看向荣醉景。 　　“……抱够了？” 　　“……？？？？！！！” 　　景少爷懵逼松手，眼睁睁的看着某人很有气场的哼了一声后，却在苏梦萦担心看过来时瞬间软哒哒。 　　……犹如无论自己怎么逗都一副高贵冷艳的猫咪，下一秒却哒哒哒跑人家裤腿边娇滴滴的蹭来蹭去不说，还主动翻着小肚子咪咪叫要求顺毛的模样。 　　荣家的景少爷，……感到很。心。塞。 　　……哼。 　　╭(╯^╰)╮ 第140章 啩啩啩 　　宋家宋三爷发话了, 陈二自然是灰溜溜带着朱丽燕离开。 　　不过看着苏梦萦正开启了一副小姐姐模式, 仰着头不断问着小花儿“还疼吗？还疼不疼？”的同时, 不忘朝旁边的人很自然的吩咐，“劳驾拿点儿冰块和干净毛巾, 谢谢”的架势时…… 　　包括宋意在内, 沈敬亭和苏予然他们……似乎GET到了什么点。 　　唔—————— 　　嘿嘿。 　　状况外还在生闷气的荣醉景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激灵了一下, 看看宋意, 又看看苏家人。最后再慢慢的，转头看向现在正很乖很配合的微仰了下巴，任由苏梦萦帮自己敷脸的苏凤翎。 　　这前后的明显反差, 不由的又让景少爷轻哼了一声。 　　这事不过是宋家宴会上的小小插曲，随着宋琸的出面而顿时被人抛之脑后，只是事后原本民不见经传的苏家小姐苏梦萦，也算是一这种方式被众人所记住。再也没有只知苏家小先生苏凤翎, 而不知嫡出小姐的事情发生。 　　原来啊……人苏小姐可是苏家和宋三爷的宝贝呢, 以前不被人知道是处于保护, 所以你们这些什么都不懂的人可别再在私底下瞎猜宋三爷和苏凤翎的关系了啊。 　　不然荣家的景少爷可要不高兴了。……哎？你没见那天景少爷一直抱着人苏凤翎没松手啊？ 　　总之这些沸沸扬扬并未影响苏梦萦, 不过宴会之后她收到了不少名门世家小姐的请帖倒到是真的。问了苏二叔和小花儿后，也适当的挑了几个自己感兴趣的参加了几次, 频率不高, 虽不热情但也不会让人觉得傲慢冷淡, 也就足够了。 　　对于苏爹、宋意他们来说，苏梦萦只需要做她觉得高兴，感到有趣的事就行了。 　　应酬什么的, 并不需要她出面。 　　不过最近，荣醉景倒是感到不太开心。 　　因为他已经有两次看见在自己面前几乎就差不正眼看的苏凤翎，在苏梦萦面前却是一副娇弱小白花儿的模样了。 　　……这副架势让景少爷感到很生气。 　　比如说现在！ 　　坐在自己对面，却要把头靠在人肩窝上，一副柔弱无力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荣醉景盯着小花儿，等苏梦萦轻声宽慰她起身去向咖啡厅的侍者说什么的时候，才双手抱肩一脸“我已经看穿了一切”的架势看着瞬间恢复正常的苏凤翎，“……梦萦原本就矮了，你那么大的个儿压在她身上不怕把她压得更矮了吗？” 　　苏凤翎淡淡扫了荣醉景一眼后，一脸莫名并不接他的话，发而皱眉疑惑，“……你怎么还在这儿？” 　　“……？？？？！！！” 　　荣醉景瞪大眼看着苏凤翎，气得说不出话来。半响后才开口，“是我约梦萦出来的！” 　　“哦。”苏凤翎点点头，理所当然的问，“你和小姐已经待了半小时了，怎么现在还不走？” 　　“……”我特么这半小时光看她对你嘘寒问暖呵护备至了好吗？！ 　　荣醉景脸黑瞪眼。 　　还有你那副“我破坏了你和苏梦萦二人世界”的嫌弃表情是怎么一回事？！你不会忘记你是女生了吧？！你不会忘记人是有未婚夫的吧？！啊？！你说话啊！？ 　　——“你要是敢对我家小姐有半天非分之想，我会打断你的腿。”小花儿眯眼威胁。 　　“……？？？？？”荣醉景一脸“瓦特？？？？”的表情，似乎自己刚才产生了幻听一般。然后就听见还未说完的小花儿补充。 　　说话的同时，漂亮凌厉的丹凤眼还慢慢顺着荣醉景的脸往下移，跟着餐桌看向某处，补充，“……是打断你的第三条腿。” 　　景少爷……吞咽了一口口水，默默闭紧双腿。 　　“咦？看样子你们还是可以好好相处的嘛。”和侍者交代完毕的苏梦萦回来就看见“相谈甚欢”的两人，颇感欣慰的坐下，“以后我们可以经常一起出来玩儿啊。” 　　小花儿微笑点头。一副“小姐说什么都是对的，我给小姐爆灯灯”的表情。 　　不过一回头看向对面坐的荣醉景，……就是另外一个表情了。 　　此情此景，荣醉景嘴角抽搐似的勉强笑了笑，决定暂时忽略这种“被情敌盯上”的错觉。 　　……悲凉。 　　——————————————————————- 　　港都喜乐门 　　“朱爷。”龙二推门而进，笑看着里面的人，一点不意外对方正拿了酒杯自饮自酌。 　　虽然现在还是早上十点不到。 　　“哦。龙二来啦~快快快，陪我喝两杯。”朱爷见到龙二，眼前一亮的同时一面招呼他一面又拿了一倒扣的酒杯，给他满上。 　　龙二也不客气，他道了谢后在朱爷面前坐下，两人连碰了三杯下肚后，朱爷才大笑着说“好好好！”，一面慢慢的再给龙二斟上酒，一面漫不经心的问，“龙二，你跟着我多久了？” 　　龙二想了想，放弃的一笑，“不记得了，感觉一开始就跟着朱爷在混。” 　　朱爷听了，笑指着龙二，虚点着说“你小子。”顿了顿后，才稍正了脸上神色说，“原本你才从云南那边运货回来，九死一生这么辛苦，实在应该让你好好休息一段时间的。但有些事……我还真不放心别人。” 　　“只能让你再受受累了。” 　　龙二听了，很随性的一笑，脸上没有半分不耐。被强光晒成了古铜色的肌肤，衬得那口牙更白，“朱爷你说哪里的话。我跟着你，能吃肉喝酒，自然也能挨刀挨枪。” 　　朱爷听了，放下手中酒盅，往桌上大力一跺，连着酒盅盖子都跳了起来。大声赞了声“好！”的同时，大力拍了拍龙二的肩膀。 　　神情很是激动，“龙二！这件事我们只要帮陈爷办成了，以后你和我，都是这个。” 　　朱爷竖起大拇指给龙二看。 　　“而港都，也有我们的一块了！” 　　朱爷的话让龙二听了，心中没有半点火热那是骗人的，他一笑后正色看向朱爷，眼神灼灼。 　　“朱爷，你就说事吧。我肯定是跟着你的。” 　　“行。那我也不给你来虚的了。”朱爷点点头，正色，“虽然这两个月你在云南，但应该也知道荣家家主和我们陈老板现在是打得相当激烈的吧？” 　　龙二点点头。 　　“那女人为了没有后顾之忧，把荣醉景送到了上海。”朱爷顿了顿，“陈老板的意思是，希望你跟着我，去上海一趟，把景少爷……给请过来。” 　　“上海？”龙二重复。 　　“没错，听说这两天陈老板的二哥正在上海，前几天还去参加了宋家的宴会，刚好……能以这个做借口去看看。” 　　龙二点点头，并无多话。 　　“我听您的，朱爷。” 　　他万万想不到，会是以这种方式和苏梦萦再次重逢。 第141章 咋咋咋 　　“哥哥要下班了, 我和他说好了在这儿等一起吃午餐。一起？”苏梦萦看看时间后, 问荣醉景和小花儿。 　　“别了, 我就不做这个电灯泡了。刚好中午和人约了吃饭。”荣醉景喝了口咖啡理了理西装领一面说一面准备起身。 　　苏梦萦见他那儿样长长的“哦~~~”了一声后嘿嘿笑，“你约了女生？” 　　一句玩笑却让荣醉景稍微紧张了一下, 忙说, “什么女生, 就是简单的工作餐谈生意。” 　　说完, 还下意识的瞄了坐在苏梦萦身边，正事不关己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的小花儿一眼，才又快速回眸, 轻瞪了苏梦萦一下。 　　看得苏梦萦微挑了眉角。 　　……现在是个什么意思？ 　　可惜荣醉景的小动作只有苏梦萦看见了，小花儿却一无所知，放下手上的茶杯，也一面起身一面冲苏梦萦笑, “我也得走了, 中午约了人吃饭。” 　　“恩。别太辛苦。”苏梦萦点点头, 冲小花儿笑。 　　旁边荣醉景面无表情的看着, 内心说不出的复杂滋味儿。 　　明明都是吃饭，偏偏苏凤翎说吃饭人就回“不要太辛苦”, 到他这儿就变“玩儿”了？ 　　……莫名小暴躁的景少爷特别想让面前的两个小妮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天凉王破”, 但刚生出这个想法后就又默默的摸了摸鼻子讪讪。 　　——哦。突然想起来似乎他暂时还没点亮这个技能点呢。 　　……不过你们两个小妮子等着！总有一天本少爷要让你们见识见识！ 　　已经开始畅想自己走上人生巅峰的景少爷莫名的斗志昂扬。他觉得他今天中午会很顺利的将生意谈成功。 　　这种豪情壮志, 很像学渣在考前翻了一遍教科书后，发现自己啥都记得一定能超常发挥考得特别好的迷之自信特别像。 　　……至于事实如何，只有到时候才知道了。 　　╮(╯▽╰)╭ 　　“哎哎。”苏梦萦按住放在桌沿的账单, 抬头冲准备伸手去拿然后去付钱的小花儿笑着说，“今天我请客。”拍拍荷包，“刚拿了稿费呢。” 　　有钱哦~ 　　小花儿一笑，也不和苏梦萦抢，随即站起身点点头笑。但看向荣醉景的的眼神就顿时从春天直接过渡掉“夏秋”两季，进入严冬模式了。 　　……啧。吃我家小姐白食的小白脸儿。 　　“……”不要问荣醉景是怎么看懂的，但他就是看懂了。 　　一股气哽咽在喉，瞪大眼指着自己，实在很想跟苏凤翎说道说道他以前和苏梦萦出来，都是他给钱比较多的！ 　　但想一想，解释似乎也很不得劲儿。 　　只好憋着气默默把自己鼓成气炸了的河豚。 　　三人正预告别，离开咖啡厅时却被进门处的嘈杂声和骤然出现的狗叫吓了一跳，并一起循声望去。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口的纠缠。 　　同时也为看清站在门口，一脸不耐烦一手打开咖啡厅侍者的手，往里走的人皱眉。 　　——朱丽燕。 　　“……我还以为她已经离开上海了呢。”小花儿站在苏梦萦旁边，看着朱丽燕淡淡开口，“没想到居然还在。” 　　苏梦萦和荣醉景听了，都没说话，只顾着看朱丽燕耀武扬威的进来，最上还颇为不耐烦，呵斥咖啡厅侍者，“你开门就是做生意的，我带狗进来怎么了？！你门口挂了不准狗进的牌子了吗？！” 　　一直追在朱丽燕身后的侍者小心翼翼的站在一边朝她鞠躬，“这位太太，小型犬或者猫也就算了，可您这狗也……” 　　成年德牧，四五十厘米的高度，估计站起来都能搭上苏梦萦的肩膀了。这样的大型犬不说让一成年男人牵着避免出事，至少也是个年轻力壮的丫头吧？朱丽燕倒好，让她才几岁大的儿子牵着。 　　从朱丽燕带着她儿子在咖啡厅里坐下后，就有好几桌的客人连忙付钱离开了。 　　毕竟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欢猫狗，甚至还是这种一看就非常有攻击性的大型犬。实在令人感到害怕。 　　最重要的是，从进门开始，那条德牧就一直在不断的朝周围的客人叫唤、呲牙，实在不像是好人家教导出来的。 　　“您看，您一来，我这儿客人……” 　　侍者的话还没说完，朱丽燕就已经怒瞪过去，提高了声音嚷嚷，“怎么？觉得我没钱啊？” 　　“这和钱没关系呀……”侍者苦着脸，“您这样，我店里的客人就不敢来了。夫人您看这样成不成？小少爷喜欢什么？慕斯黑森林？要不小店免费为您打包，并送手磨咖啡您看怎样？实在是小本买卖……” 　　侍者低声下气的软话还未说完，就因为脸上被砸了一叠钞票，洋洋洒洒之间声音截然而至。 　　偏偏被下人伺候坐在椅子上的熊孩子还在一边拍手叫好，“仙女散花咯~” 　　看得剩下的客人也一面嘀咕着“什么人和素质啊”，拿上包包叫上友人付钱离开。避免等下留在这个是非之地，沾染了是非可不好。 　　毕竟是出来逛街开心的，可不是为了这些莫名其妙的事闹心的。 　　从进门开始朱丽燕的言行举止就不像是个好相与的人，何必和明显就不会和你讲道理的人起争执呢？ 　　纷纷起身走人。 　　而朱丽燕在往侍者脸上扔了一叠钱后拍拍手，吊着眼看人，一脸趾高气昂，“这些，……够你三天的钱了吧？” 　　“刚好。”一面环视周围一面开口，“就当是我今天包场了。你让他们都……”走吧二字还没说出口，就已经和苏梦萦对上眼。声音截然而至的同时脸色也忽白忽青的。 　　小花儿见了，弯腰在苏梦萦耳边低语，“小姐，要不我送您去宋三爷公司？” 　　“行。”苏梦萦点点头，起身。 　　对于苏梦萦来说，朱丽燕和她并没有什么交际，不搭理也很正常。更没有小说女主角的正义，会在这种时候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毕竟……侍者也并未说什么，已经忍着气弯下腰一张一张的将撒在地上的钱全部捡起来，其他人也已经配合着开始将现在的情况小声告知给其他还未走的几桌客人，以免单为歉意请其他客人先行离开。 　　实在是担心那条德牧一不小心就咬伤了店里的人，好在其他客人还是明事理的，虽然侍者已经道歉并说了免单，但离开的客人们还是将自己消费后的钱如数结清。 　　这里面多少有对这家咖啡厅的同情。 　　苏梦萦一行人也一样。将钱给了侍者后就准备往外走，却没想到反而是朱丽燕先叫住了她。 　　这到让苏梦萦感到惊讶了，脚步一顿转身看向朝自己走来的朱丽燕，还真有些好奇对方会说点什么。 　　期间小花儿上前一步站在苏梦萦的斜后侧，警惕着朱丽燕。似乎只要她敢轻举妄动，她就会马上反击回去一样。 　　而荣醉景也双手插兜，站至另一边，神色淡淡却自有气度。 　　朱丽燕见了，只声厉内荏的一笑，似乎这样可以保持她的气度一般，也不看向其他人，就盯着苏梦萦，笑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我这几天才打听到你这几年过得并不怎么样。” 　　脸上露出一点点挑破离间的神情来，“苏梦萦，我听我北平老宅的下人说，你不在的这几年，站在你身后这位……可是顶着‘苏家小姐’的名号活得很是滋润呢~” 　　小花儿一听，脸上神情露出一点慌张的龟裂来，连突然抿紧的唇都变得略微泛白。她看向苏梦萦，似乎很害怕这些话会造成什么影响。 　　然而朱丽燕的话却还在继续，“她在你不在的这么多年里，享受着原本应该是属于你的东西，甚至我听说……有段时间还疯传过苏家小先生和宋三爷的韵事。”朱丽燕将“韵事”两字咬得意味深长，眼睛还在小花儿的脸上瞄了一眼，很是轻蔑。 　　“你觉着，你苏梦萦回来了，她这个假小姐就没半点儿心思？”朱丽燕似笑非笑，又跨近了一步后低声。“白家小姐白伊槿，当年被弄进疯人院后，是怎么被塞到跟她那个早疯了的白母在一起，又怎么被以有严重暴力倾向为理由，被绑在床上三年，现在连骨头都僵化弯曲了。” 　　“……你猜，这些都是谁做的？” 　　朱丽燕问苏梦萦的时候，眼却意味深长的划过了苍白了一张脸，却依旧一言未发站在苏梦萦身边的小花儿。 　　那双眼里，带着满满的阴毒。 　　荣醉景在一边听了，不由看了苏凤翎一眼，又担忧的看了眼苏梦萦。心中沉沉。 　　他才经历家族的内斗，自然清楚在拥有绝对的地位和金钱面前，即便是血脉相连的人也会反目。 　　苏梦萦是他的朋友，苏凤翎…… 　　总之，荣醉景并不希望看见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在自己眼前。 　　就像原本插着漂亮艳丽鲜花的瓶子，慢慢的看着腐朽枯败，最后连里面的水都是腐臭难闻的。 　　不仅仅是朱丽燕，现在连小花儿和荣醉景都盯着苏梦萦。 　　半响。 　　静默后的轻笑，让三人一愣。 　　“……就这事？”苏梦萦轻笑后反问朱丽燕，看着她那呆愣的模样顿了顿后又问，“人现在死没？” 　　“……你。”朱丽燕瞠目结舌，她并没有想到苏梦萦会是这样的反应。 　　反而是苏梦萦微偏了头微笑着睇着她，小鹿眼天生带了些无辜的神色，眨了眨后慢慢凑近她，压低声音，“我跟你说说要是白伊槿落在我手上我会怎么弄她。” 　　“你知道水牢么？”苏梦萦笑嘻嘻，压低了声音显得鬼魅得很，惹得荣醉景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偏偏她的话还在继续，“一个屋子，到半腰的死水。里面有各种淹死腐烂的动物尸体、排泄物。” 　　“又黑，又阴暗，还脏臭。”苏梦萦顿了顿，“那种臭，是你连续洗好几遍澡，得过很多天才能消的那种臭。” 　　朱丽燕眨眨眼，想吞咽一口口水，却在做这个吞咽的动作时，产生一种自己正在咽下那种臭水的错觉，所以动作到一半又生生打住。跟第一次才认识苏梦萦一般看着她。 　　觉得面前的人极其陌生不说，……还有些变态。 　　“我啊……就把白伊槿锁在这种环境下。”苏梦萦笑，顿了顿后继续，“……然后我再放一桶子蚂蟥下去。” 　　这下不仅仅是朱丽燕和荣醉景瞪大了眼，就连小花儿也稍微侧目了一下。 　　“哦，对了。” 苏梦萦右手握拳，轻敲在左手手心，恍然，“把白伊槿丢下去之前还得把她的衣服脱干净了。” 　　“你猜。”苏梦萦压低声音。 　　“蚂蟥从哪儿进入白伊槿的身体里？” 　　“口鼻？耳朵？眼睛？肚脐眼儿？……还是？” 　　阴测测的。带着浅浅的笑意。 　　朱丽燕面色惨白。 　　她万万没想到，多年不见。苏梦萦已经变成了一个心理变态的人。 　　怕死的怕横的，横的怕不怕死的。 　　但不怕死的其实也有怕的。 　　——怕变态。 　　———————————————————— 　　等宋意应约来接苏梦萦的时候，还没进店就透过玻璃落地窗看见了朱丽燕，眉头微皱。 　　而跟在他身后的阿大自然也看见了，“三爷，要不我……” 　　宋意伸手，微举阻止阿大，看了几秒后微微一笑，“……梦萦处理得了。”顿了顿后又交代，“你就别进去了，在外面等一下。” 　　阿大点点头，在店门口站住，目送宋意一个人推开门进入。 　　店门上的铃铛发出“叮铃~”的声音，惹得苏梦萦等人回首，一眼就看见了宋意。 　　“哥哥。”苏梦萦笑眯眯。 　　“宋三爷。”荣醉景和小花儿喊人。 　　宋意听了，冲两人点点头后，连看都不看朱丽燕一眼，冲苏梦萦微微一笑，“可以走了吗？” 　　“走呀~” 　　苏梦萦笑眯眯，荣醉景和小花儿互看彼此一眼后，最后望了朱丽燕一眼这才跟着苏梦萦和宋意的身后离开。徒留一脸惊吓的助朱丽燕。 　　出了店门，荣醉景和小花儿分别告辞后，宋意牵着苏梦萦笑问，“你想去哪里去饭啊？” 　　“都可以。”苏梦萦笑眯眯。 　　阿大站在一边不急不躁的等着。 　　而另一边，从蛋糕里抬头的熊孩子看见自己的姨娘还站在哪儿，满脸满手都是奶油的从椅子上滑下来，还不忘牵着他的狗朝朱丽燕跑去，“姨娘，你怎么了？” 　　抬头看着朱丽燕苍白的脸，“是不是刚才那个人欺负你了？” 　　朱丽燕深呼吸了一口气后，冲熊孩子勉力一笑，“没事，来，姨娘带你去吃蛋糕。” 　　说实话，听了苏梦萦的话后，朱丽燕现在都觉得心有余悸。甚至想到蚂蟥，浑身上下都觉得难受。原本中午还答应了自家孩子去吃大蜗牛，现在是一点胃口都没有了，不禁低头和小孩儿商量。 　　“乖宝啊，中午……我们吃牛排不吃大蜗牛了好不好？” 　　一句话顿时让熊孩子不乐意了，马上闹了起来，“为什么啊姨娘。我不！我就要吃大蜗牛！” 　　“过两天吃好不好？啊？就过两天？”朱丽燕蹲下身，皱着眉有些不耐烦的哄。 　　偏偏小孩儿打小就百依百顺，什么时候被拒绝过？顿时嚎起来在地上打滚，手上还拽着绳子，“我不我不我不！我就要吃大蜗牛！大蜗牛！” 　　朱丽燕不胜其烦，哄到后面冲旁边的下人扭头就吼，“你们瞎啊？！还不快来哄哄少爷？！” 　　下人听了，忙上前轻声细语的哄着，但哪里有什么效果呢？发而被熊孩子又抓又咬，偏还不能喊。 　　只得忍着。 　　“我知道了！姨娘一定是被刚才的人气着了才不想带我去吃大蜗牛的！姨娘我帮你出气！” 　　以前在宅院里的时候，他也这样帮自己姨娘出过气，每次私下里姨娘都会抱着他亲，又爱又怜的说着“宝儿~真是妈妈的好儿子”之类的。 　　所以熊孩子觉得，只要这次自己也像从前一般替姨娘出了气，也一定能得到自己想吃的大蜗牛！ 　　一个咕噜就翻身坐了起来，在下人措手不及的时候牵着德牧就朝门口跑去。 　　朱丽燕听了，惊骇回头，却已见熊孩子已经跑至门口，将玻璃门拉开了一半，而手上的绳子已经松了，指着正仰头和宋意说话，准备上车的苏梦萦，就大喊了一声。“去！” 　　“你给我回来！” 　　在德牧听了小主人的话，犹如离弦的箭一般朝苏梦萦扑了过去！！ 　　朱丽燕，吓得已经快魂飞魄散了。 　　——————————————————————- 　　宋意正低头和苏梦萦说话，而阿大正快步走在他们前面，帮忙打开后座车门。 　　背后传来的小孩大叫“去！”声，以及突然的警觉让他回头，深邃瞳孔急缩，将苏梦萦往身后一挡的同时，眼明手快的从阿大的后腰间一把掏出一把手枪来，直接对准了已经弯曲了后腿，跳至半空，长大了嘴朝苏梦萦扑来的德牧。 　　——“嘭！” 　　东大街响起的枪声让众人发出一声尖叫，下意识的就抱着头原地蹲下了。 　　然后这才听见一声狗的呜鸣后，又是两声枪响。 　　“嘭嘭！” 　　这一下，周遭尖叫的声音更大。甚至有人奔逃了两步，但觉得周围没什么惊慌感后，又带着恐惧和好奇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看去。 　　一眼看见一辆黑色小轿车旁边，高大挺拔的男人单手将一女生护在了身后，而他手上的枪则指着地上已经不动了的一只大狗。 　　——原来是有疯狗突然袭击人。 　　路人们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来，但依旧带着惧意不敢太过上前。 　　这个时代，有枪的人家都是有钱人，惹不起的。 　　而且人敢当众开枪，说明根本就不怕。 　　此刻才传来警笛声，等两名巡警模样的人跑近时，宋意已经将枪重新交到阿大的手上，拉过躲在身后的苏梦萦抱在怀里，一面轻轻摇晃，一面拍着她的肩膀，语气轻柔的哄着。 　　似乎害怕吓着她了。 　　“宋三爷。”巡警这种人，天天在大街上溜达，要是不小心抓了不该抓的人，得罪了谁谁谁的话。别说头上的帽子，就连人估计都在上海混不下去了。所以三教九流，但凡是个人物的都能记个七七八八。 　　更何况是宋家的宋三爷？ 　　宋意点点头，一面抱着苏梦萦轻轻拍背，一面微扬了下巴指了指那条已经被一枪打死，又补了两枪的德牧，有些随意的开口，“这狗突然挣脱那小孩儿的手冲出来，我估摸着是得了狂犬病，怕咬着人就先动手了。” 　　“当然当然。”来人点头哈腰，“宋三爷伤着没？需要去医院吗？” 　　“我倒是没事，不过……”宋意敛眼低垂看了看还抱着自己腰，脸埋在自己怀里的苏梦萦后，冲两人歉意点头，“我未婚妻似乎吓着了，估计要去躺医院。至于治安管理的罚款……” 　　话还没说完，就被巡警打断，“嗨，这是狗的问题啊，宋三爷您先去医院，这里的事应该是狗主人的问题。” 　　“那就麻烦二位了。”宋意礼貌欠身。 　　两人受宠若惊的连忙摆手，叠声“不客气、不客气。” 　　目送宋意和他怀里的小姑娘上车，车开走后才扭头看看那德牧，上前用脚尖踢了踢，发现还挺肥。不免冲身边同伴挑了下心照不宣的眉角后，才正色清清喉咙看向周围，“这是谁的狗啊？！” 　　而在店里被枪声吓傻的熊孩子，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得。找到正主了。 　　两人相视一笑。 第142章 呻呻呻 　　最后朱丽燕是灰溜溜的抱着孩子回了济南。脸上还有陈二老爷奉送的两巴掌。 　　听说回去后家里长辈以管教不严, 怕带歪家里子嗣为理由要将孩子交给正房来带, 又是一通的鸡飞狗跳。但至于结果如何, 苏梦萦是不知道的。因为后面的事荣醉景没告诉她，而苏梦萦也没在意。 　　毕竟是无关紧要的人不是？ 　　不过她不知道的是, 小花儿在那天从咖啡厅出来, 和荣醉景一起先走后, 后来才知道那天的枪声和苏梦萦有关。朱丽燕前脚离开上海, 后脚她在济南这几年的所作所为，大小事情就查到了个七七八八。 　　而小花儿也才知道，原来朱丽燕嫁的这位济南陈家二老爷, 竟然是港都北区的陈老板，是同父异母的兄弟。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当即小花儿就将这些交给了苏予然，而苏予然在看了后又查了查，得出新的东西后, 看着手上新添的东西, 轻笑两声后又叫小花儿转手给了荣醉景, 让他转交荣家家主, 另一份倒没叫苏梦萦转交给宋意，而是亲自跑了一趟。 　　对于宋、苏两家来说, 苏梦萦依旧是那个可爱乖巧的小姑娘, 被大家一起保护是出于很正常的条件反射和习惯。 　　至于小姑娘有没有成长成小变态, ……或者切开里面芯子是黑的。这并不会改变苏家和宋家对她的态度和一贯做法不是？ 　　苏、荣两家：╮(╯▽╰)╭ 　　而苏予然将陈家的事告知给宋、荣，一是卖了个顺水人情，毕竟现在也是合作关系, 二也算是合作方之间的部分资源共享，这是很正常的方式。 　　而这个资源，谁也不会想到在不久后会起到某个关键的作用。 　　不过话说回来，因之前自己写的东西太过具有画面感，不仅仅是吓得书粉们各种害怕，就连自家沈啾啾都被吓得够呛。反正苏梦萦有那么两次是无意间发现沈啾啾抱着他的小枕头半夜敲苏二叔的房间门的。 　　哆哆哆，很像她在阁楼住时敲她家窗户的胖鸽子。 　　可惜二叔可不想她那样脾气好，穿着上下两件式的睡衣，连拖鞋都不穿拎着手杖就出来开门，黑着脸全武行了。 　　可怜沈啾啾一面躲还一面压低了声音急得嚷嚷，“你把鞋给穿上，你忘记你的老寒腿啦？” 　　“老寒腿？”有严重起床气且几十年如一日从未变过的苏二叔，一面敲打沈敬亭，一面咬着牙黑脸笑眯眯，压着声音威胁，“我今天就打得你断腿。” 　　“哎哟哎哟，这不是宝儿写的东西太恐怖了嘛。”沈啾啾觉得好委屈。 　　……想吃手手。 　　可惜手没空。 　　“你不知道不看？！……或者白天看？！” 　　“……那就没氛围了呀呀呀。”半夜看恐怖血腥故事吓得睡不着觉的沈先生理直气壮。 　　“……”苏二爷决定今天晚上就上演《喋血苏公馆》的戏码给他看看！ 　　<(￣ ﹌ ￣)> 　　惹得躲在一边晚上写稿饿了，出来找点儿吃的的苏梦萦，蹲在一边笑成小傻子。 　　虽然见沈啾啾这模样觉得很有趣，但苏梦萦想了想，为了广大人民群众健康的身心发展，还是稍微写得温和一些好了。所以当高立冉再次拿到稿子的时候，悬疑惊悚血腥系列文，顿时变成了阴暗破案悬疑言情文。 　　“……先生。”高立冉将故事通篇看了两遍后，才抬头看向苏梦萦，问得很是迟疑，“阴暗、破案还有悬疑我是看出来了。但……” 　　……您说的言情……在哪儿呢？ 　　苏梦萦眨了眨眼，疑惑，“有啊，就是那个被杀死的宋大锤。虽然人死了，但是还是爱情不是？” 　　高立冉这次沉默的时间比刚才久一点，莫名的吞咽了一口口水后保持微笑，“先生。……为什么死者叫这么个名字……” 　　最重要的为什么他姓宋啊？！为什么姓宋？？！！ 　　先生您不说清楚宝宝我有点方啊！好方好方的啊！！ 　　“唔……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有趣？”苏梦萦想了想，笑嘻嘻。 　　然后？然后小苏先生的故事里就多了一位，结局经常是各种死，但总在各篇小故事里客串，名字叫宋大锤的男主角。 　　甚至后来，小苏先生的书迷们无聊的做了次统计，统计这位可怜的宋大锤先生，从第一次出场至今，到底死了多少次。 　　结果自然是惊人的。 　　以至于到后来，每当书迷们翻开报纸时，看见小苏先生的文章在上面，都会很淡定的说一句，“哦，我来看看这次宋大锤先生又会以什么方式死去。” 　　也是非常有趣就是了。 　　甚至到后面连高立冉主编都在习惯后，开展了一期别开生面的苏粉问答，全部回答正确并将答案寄回编辑部，抽取三十名可得精美书籍的抽奖活动。而当时问答的主打内容就是：“宋大锤先生的各种离奇死法一百问”。 　　不过这是后话，现在的高立冉主编当然没法像未来的自己那般淡定了，所以在反复确定了真的要给男主角取这个名字后，又聊了会儿其他的，高立冉才拿着原稿离开。 　　而苏梦萦则决定再坐会儿后，直径去找宋意吃饭。至于现在嘛……先利用剩余的时间想想后面的故事。 　　在随身携带的本子上写到一半的时候，突觉纸上一暗，然后是右手边的落地窗传来轻轻的“哆哆”声。苏梦萦一抬头，就见外面站着荣醉景，单手插兜站于街外，右手食指弯曲，还以敲打的姿势放在玻璃窗上，见苏梦萦抬头看来，还笑着挑了挑眉。 　　“进来呀。”苏梦萦对窗外的荣醉景说。 　　对方笑，做了个“稍等”的姿势后转身朝店门的方向走去。 　　一分钟不到，就听店门门上铃铛“叮铃”一声，在咖啡厅侍者的“欢迎光临”中，荣醉景笑嘻嘻的朝苏梦萦走来，坐下的同时还发出一声大大的松了口气的叹气。一副累得不轻的架势。 　　因为进门就顺手点了饮品，所以侍者上得也快。 　　荣醉景等侍者放下东西，道谢，在对方转身离开后苦着脸对苏梦萦抱怨，“可累死我了。” 　　他原本以为苏梦萦不理解这种辛苦，却没想到对方很赞同的点点头，“累吧？” 　　一脸关怀。 　　毕竟即便是现在，苏梦萦也还回想得起当年自己不断开会、写报告、开会的工作。 　　真真儿的工作十二个小时。每天回家后人瘫在沙发上，半天都不想动，就想躺着放空脑袋。 　　就像现在的荣醉景一样。 　　不过荣醉景自然不会想到苏梦萦会是这样的同理心，他以为是因为她的家人也这样，所以才能这么理解他。 　　顿了顿后荣醉景问，“……苏凤翎每天也这么累啊？” 　　一句话问得苏梦萦挑眉，放下手中的笔好笑的看着荣醉景，“……你不说我叔和舅舅，或者哥哥，就问我家小花儿？” 　　还说你不是喜欢她？ 　　荣醉景一愣，端起面前的饮品喝了一口后，状似掩饰的嘀咕，“我就是随便的一问而已。” 　　苏梦萦看着他，嬉皮笑脸一脸不信。 　　看得荣醉景都坐不住了，状似掩饰的不耐烦开口，一面抬起手腕看看表，“走吧走吧，你在这儿不就是等着和宋意一起吃饭的吗？我陪你一起过去。” 　　“哎呦？你不会是知道今天是哥哥和我家二叔、小花儿一起开会有合作，专门到这里来找我一路的吧？”苏梦萦戏谑。 　　“瞎说什么大实话！”荣醉景半真半假的笑骂，虚点着苏梦萦，“你再说我就不帮你给钱了。” 　　“稀罕。”苏梦萦皱了皱鼻子，“我自己给。” 　　“别啊……”荣醉景抢过账单，拿在手上挥了挥后冲苏梦萦笑嘻嘻，“你给了我还怎么陪你过去找宋三爷他们啊。” 　　哼，就知道你对我家小花儿有意思。 　　苏梦萦笑，跟着荣醉景离座，也不和他抢着卖单。 　　想追她们家花儿，请杯饮品算什么。 　　两人出了咖啡厅，有说有笑的往宋氏公司的方向走去。 　　下一秒却被轮胎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音所吸引，一起扭头看去时，却是三辆黑色小轿车正行驶上人行道，以前后夹击，正面相对的方式将她和荣醉景堵在了墙壁死角。 　　行人一看不对，四散而逃。荣醉景脸色一变后抓住苏梦萦的手腕就准备跑，被刚下车的人用枪指着，又逼回了原处。 　　包围了过来。 　　见这架势，荣醉景将苏梦萦护在身后，皱眉沉声，“你们找我麻烦，放过她！” 　　“真是抱歉了景少爷。”朱爷咧嘴笑，用枪指着荣醉景说，“你身后的苏小姐，要么现在和你一起走，要么就死在这儿。” 　　荣醉景听了，扭头朝书梦萦苦笑，“抱歉连累你了。” 　　“废什么话！快点儿！人要来了！”朱爷一挥手，上来两人分别将黑色的头套，套在了苏梦萦和荣醉景的头上。顿时一片黑暗。 　　被推着上了车后，苏梦萦被坐在车上的一人单手按住肩膀制住，但也恰好让她的头没撞到旁边的硬物。随即有人跟着上车，她被夹在两人中间，固定住，半点动不了。 　　车随即飞奔了出去。 　　……估计荣醉景在另一辆车上。 　　“嘿龙哥，还抓到个附赠的。”后上车的人一面给苏梦萦绑起来，一面对一直没说话的另一人说，“你猜是谁？荣家的合伙人，宋家宋三爷的未婚妻，苏家小姐。” 　　“这下好了，算一算一网打尽？……龙哥？龙哥？” 　　龙二看着身边被迫带了黑头套的苏梦萦，神色复杂。 　　他虽没下车，却早也看清了是谁。 　　……原来她不叫沈缓归。 　　她是苏梦萦。 第143章 吼吼吼 　　现在一定是在船上。 　　虽然苏梦萦现在被堵住了嘴, 蒙住眼睛, 手和脚也被反绑在柱子上, 但从她的耳朵鼻子没被堵上，尤其是摇晃的地面, 都现实了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门外传来响动, 然后是交谈声从外面传来。 　　“龙哥。” 　　“唔, 开门, 我看看人怎么样了。”淡淡的语调。 　　“好勒。” 　　门开，然后又从外面关上，同样被捆在这件房间里的荣醉景“唔唔！！”了一声, 似乎在警告来人不要乱来一样。 　　这让苏梦萦也跟着紧张了起来，毕竟绑架中除了撕票以外，发生侵犯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忍不住试着动了动，却没撼动丝毫。 　　失去视觉后, 其他感官更加敏锐, 所以苏梦萦很清楚的知道进来的人已经站在她的面前, 虽一动未动但这种被打量的感觉却无比清晰。 　　“唔！！”荣醉景又大声哼哼了一声, 甚至想蹦起来，但似乎没戏。 　　几乎是同一时间, 苏梦萦被蒙在眼睛上的黑布被人一把扯了下来。 　　接触到光明的一瞬间让她忍不住偏开头, 很是眨了眨眼后才慢慢转回来, 看清来人后脸上一愣。 　　眨了眨眼。 　　——龙二。 　　龙二站在苏梦萦面前，将她嘴上的布给扯掉，随意的扔在一边后, 细细打量她。 　　似乎比之前高了一点点，起色也好了，脸颊上似乎也有那么些肉了。最重要的是……龙二觉得自己似乎直到今天才清清楚楚的看清苏梦萦的长相，和那双小鹿眼睛一般。 　　轻声嗤笑，“原来你叫苏梦萦。” 　　苏梦萦听了，眨眨眼，冲龙二道谢，“谢谢龙哥。” 　　龙二看着她，半响后才双手抱肩看着苏梦萦说，“……你谢我什么？” 　　“谢您帮我松了口和眼。”顿了顿后又说，“……还有您之前在喜乐门的事。” 　　苏梦萦很郑重的冲龙二点点头，“之前没机会说谢，今天刚好。” 　　……傻兮兮。 　　龙二盯着苏梦萦看了半响后下结论，偏头看向绑在另一边的荣醉景，对方也和苏梦萦一样被蒙了眼睛塞了嘴，甚至浑身上下比苏梦萦还夸张的绑成了一颗粽子。现在见龙二没伤害苏梦萦的意思，再听交谈知道两人以前在港都应该是久识后，就稍微放松了一些，但从肢体上依旧可以察觉出他在戒备。 　　似乎只要龙二会对苏梦萦做什么，他就会大叫一般。 　　龙二双手插在上衣口袋里，过了一会儿后才开口，像闲话家常，“最近港都这边，荣家把陈老板打压得太过厉害，这才绑了景少爷。……但没想到还附赠了一个你。对我们来说，筹码是又多了一些。” 　　苏梦萦听了，眨眨眼，有些不明白龙二干嘛要给她说这些。不过听听也没坏处不是，所以也没出声打断。 　　“对于他来说，这算是最后一搏了。赢，则有整个港都。输，也能用你们换取赎金，然后直接驾船逃跑。” 　　“那到时候你怎么办？”苏梦萦问。 　　“……什么？”龙二像是没听清似的看向苏梦萦，问。 　　“我是说，到时候你也跟着他跑吗？”苏梦萦略显紧张的抿抿唇，她并不是想策反龙二，没这个口才也没这么好的本事，她不过是比旁人多活了些年岁，但并不代表穿越一次连大脑都换了。 　　她依旧是那个普通人而已。 　　现在说这些，不过是觉得龙二是不好，但坏似乎又没那么坏。加上他曾经帮过自己。 　　对于曾经对自己友善过的人，即便他是坏人，也会下意识的多一些宽容和谅解。苏梦萦觉得她自己就是这样。 　　加上现在龙二明显没有伤害她和荣醉景的意思，即便紧张却也比之前好很多。 　　“其实……我倒是觉得你可以趁着机会去内地，重新开始。”苏梦萦想了想说，“……或者其他什么地方。” 　　龙二一脸古怪的看着苏梦萦半响后，嗤笑，“重新开始四字说得很轻松，但可惜真正做的时候却很难。再说……”顿了顿后，又说，“我除了做这个，似乎并不会其他的。” 　　“你……”苏梦萦小心翼翼，“你不是会修鞋，酒量也很好嘛。” 　　“……这些你觉得是我能重新开始的东西？”龙二一脸莫名的看着苏梦萦，又嗤笑了一声，“……你这两年能在港都活下来，真是运气好。” 　　苏梦萦半点没反驳的意思，甚至i还讪讪的点了点头，但略显不服气的开口，“我就是觉得……这些也算是普通人没有，你有的特长嘛。” 　　“那能做什么？一个酒量很好的补鞋匠？”龙二好笑的问苏梦萦，“我习惯修理人，可没兴趣修理鞋。说起来……你怎么知道我会修鞋的？” 　　龙二莫名其妙的看着苏梦萦。他酒量好很多人知道这到是正常的，但修理鞋这事，几乎就没几个人知道啊。 　　“有次，我卖报的时候，有看见你帮一个小乞丐修过鞋。”苏梦萦喃喃，“就是在南大街哪儿。” 　　龙二想了想，“哦……”了一声点头。 　　印象里是有那么一回，陪人喝了个通宵出来后撞到那个小乞丐了，踹了一脚后对方从地上爬起来的第一件事却是捡自己那只大拇指整个都露出来的破鞋。莫名其妙的让龙二动了恻隐之心。 　　闲着没事，就帮那个小乞丐修了鞋。走的时候还丢了一块钱给对方。 　　……没想到居然被苏梦萦无意中看见了。 　　龙二瞄了苏梦萦一眼，默默摸了摸鼻子。“嗨”了一声，一脸“我跟你聊这些干嘛”的架势，转身就准备往外走。 　　不过侧身到一半儿的时候，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回首看向苏梦萦，挑眉，“……你怎么不试着求求我放你出去？” 　　苏梦萦摇摇头，“这船上，你放了我我也没地方跑啊。被抓到了还得挨打。” 　　龙二听了轻笑，单手插兜，转身向外走的时候头也不回的挥手，“等着吧，估计到不了明天就会等来你们家的人。” 　　但才走两步就被苏梦萦喊住，不耐烦的停驻回头，“怎么？又想求我了？” 　　“不是。”苏梦萦努力动了动腿，冲他眨了眨眼，“……绑麻了，能不能……请你松一下腿上的绳子？反正我手背在后面，脚也拴着，跑不了的。” 　　“就是……太麻了。”苏梦萦动了动。 　　“……麻烦。”龙二瞪着苏梦萦一会儿后，喃喃自语的回头，帮她把从小腿到腰际都固定在柱子上的绳子给解开，顺手扔一边了，只留了手腕和脚腕的没动。 　　松绑后宋梦萦松了口气，冲龙二感激笑，“多谢你龙哥。” 　　龙二……还从没见苏梦萦从自己笑过。 　　小鹿眼弯弯的同时，嘴也抿着笑，可爱乖巧。惹得龙二忍不住摸了摸鼻子，眼眸微微游移开的同时，模糊的“啊……”了一声。 　　又站了站，才真的离开。 　　等门从外面再次关上，只剩苏梦萦和荣醉景后，一直被蒙着眼堵着嘴的景少爷才“唔？”了一声，似乎在询问苏梦萦是不是还好一般。 　　“放心吧，我没事。”苏梦萦看向旁边的荣醉景，安抚道。 　　相反的……她现在好得很。 　　苏梦萦一笑，慢慢蹲下身，很是艰难的试了好几次，反绑的手才够到长裙后裙，接近裙摆处的绣花上。 　　她的裙子上，裙摆处都有约银元大小的绣花儿，细密的针脚比其他地方布料显得硬得多，所以即便是遇见搜身也不会有人在意。更何况这是突然的绑架，更不会想到苏梦萦会在身上提前做准备了。 　　……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好处？ 　　摸到绣花儿后，苏梦萦将裙子拎起来，从内衬的一面摸索绣花处，——那里她叫人做了个很小很小的荷包。 　　慢慢的摸索出一个牛皮纸包的东西。 　　毕竟是背着手，所以难免在打开纸包的时候被里面的东西划破了手指，血珠子直接就在苏梦萦因痛倒抽了一口凉气的同时，滴落在地。 　　“唔？！”荣醉景听见苏梦萦的轻声呼痛，发出询问声。 　　“没事儿。”苏梦萦说着，也算是安守在门外人的心，“就是饿了，刚才又勒得太紧，现在胃有点痛。” 　　“哎？你说他们会给我们送吃的来吗？”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不屑的轻哼。而荣醉景也稍仰了下头，似乎在翻白眼儿。 　　……嗯，看样子是不会送吃的，自然也不会有人进来了。 　　苏梦萦想着，又被手上的单面刀片划伤手好几刀，终于感觉好位置，开始慢慢割绳子。 　　她现在是不会逃跑，但是……并不代表她不会在陈老板和荣家做交易的时候逃跑。 　　那个时候……才是机会！ 　　手指上满是鲜血，却一声不吭的继续割着绳索。 　　而另一边，在知道荣醉景和苏梦萦失踪的第一时间里，宋意和苏予然他们就直接开车连夜去了济南陈家。 　　老宅子的大门被一脚踹开，黑西装的人鱼贯而入，周遭是家丁下人惊呼尖叫的声音。 　　宋意坐在陈家大厅内，旁边是苏予然。小花儿站在苏予然的身边，冷着脸看着宋家的人将陈家的女眷幼儿一一拖到大厅，直到朱丽燕和她的儿子被揪了出来，宋意才对跌坐在厅内地上的老夫人微微颔首。 　　神色淡淡，眼眸纯黑无波。 　　“打扰了陈老夫人，今天来，是借你，还有一孙儿一用。”手一挥，示意人带走。 　　“慢着！”陈二老爷苍白着脸大喊一声，看向宋意，“宋三爷，陈阚做的事他自己承担，但不应该祸及家人啊！” 　　宋意听了，一脸古怪的看着陈二老爷半响后淡淡开口，“陈二，我是生意人，所以……别用江湖黑帮的说辞来和我谈。”顿了顿，“更何况……陈阚他绑架了我的未婚妻。” 　　扫了厅内众人一眼，眼眸所到之处犹如带了寒气，使得人畏缩了一下，“……我没现在把你们全府的人给处理了……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但是你抓我儿子去有什么用！？”陈二声厉内荏。 　　“这个……”宋意站起身，随意的扯了扯衣袖，淡淡开口。 　　“……你可以在我们走后详细的问问你的朱姨太。” 　　“走。” 第144章 哚哚哚 　　陈阚只是走投无路后做最后的挣扎而已。 　　就像龙二说的, 苏梦萦和荣醉景是他最后的筹码, 也是逃命的资本。 　　破晓时分, 苏梦萦听见外面有嘈杂声时，才和荣醉景一起松掉了伪装的绳索, 两人偷偷的趁乱在依旧带着夜色的掩护下, 藏到了厨房去。 　　当然这一路是由荣醉景带着, 不然要是只有苏梦萦一个, 估计早被抓了八百回了。 　　等顺利到了厨房，两人藏好，同时又能看见外面动静的位置后, 苏梦萦才用手拐子捅捅身边的荣醉景，“哎？是不是如何在遇见绑架的情况下，尽量保全自己，这是你们的必修课？” 　　回想起来, 似乎以前在青山坪的时候, 宋意也具备基础的应对方式。 　　“差不多吧？”荣醉景压低声音说, “不过就是知道个大概而已, 像之前被人用枪指着脑袋，还不是抓瞎。”用下巴指指苏梦萦的手, 问, “好点儿没？” 　　“还挺管用。”苏梦萦长着手看看被荣醉景包扎好的手指, “痛还是痛，不过比刚才好多了，谢啦。” 　　藏在角落里时, 荣醉景见厨房案板旁边有刚打的鸡蛋壳，把上面的鸡蛋膜给撕下来，然后捏碎丢垃圾里去了。这样一不会被人发现蛋壳没了上面的鸡蛋膜引起怀疑。 　　等到了角落荣醉景就把鸡蛋膜当创可贴用，敷在苏梦萦的手上了，这才用撕成条状的干净布条包扎。 　　“我们估计得躲一会儿，看看有没有机会在船上的人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交易的时候，放下船旁边挂着的小船离开。总之离开陈阚他们的射击范围就没问题了。” 　　荣醉景一面压低声音说，一面将刚才顺的一把明显不是常用的刀柄好好擦拭干净，为防止打滑还在刀柄上用剩下的布条缠好。 　　苏梦萦见了，眨了眨眼，“我刚才也应该顺一把的。” 　　“没顺才好。”荣醉景说，“你那点力气，要是冷不提防的估计还有点机会，但一下没中被人给拿住了，那刀就不是保护你的，而是害你的东西了。” 　　说得也有道理，苏梦萦听了，点点头。 　　“你先睡会儿，估计……我姐和你们家的人来，也是早上八、九点的样子了。”荣醉景看了看外面的天，低声说，“我守着。” 　　“虽然你这样说了，可哪儿睡得着啊……”苏梦萦叹气。 　　“放心吧。”荣醉景安慰，笑了笑，“我听刚才那个叫龙哥的意思，就算我们两被抓到了，我有事，他也能保住你的命的。” 　　苏梦萦想了想，摇摇头，“悬。” 　　这话才落，荣醉景就轻声嗤笑，用手虚点了苏梦萦几下，“你啊……这点就不懂了吧？”但顿了顿后又摇了摇头，把没说完的话又咽了回去，并不打算和苏梦萦解释什么，“总之你记住，要是真的被抓了，你就往那个龙哥手上送，命是一定能保住的，知道不？” 　　“知道啦。”苏梦萦翻着白眼儿，“可打住吧，要不是以为某些定律，我现在都想吐槽你了。” 　　“什么定律？”荣醉景好奇。 　　“……不想说。”苏梦萦翻着白眼儿回答╭(╯^╰)╮ 　　惹来荣醉景轻嗤了一声。 　　什么定律？ 　　就是“说好了干完这一次就金盆洗手但一定变成最后一次，出门前说回来就结婚就一定回不来”的定律啊。 　　既然已经是穿书，那么这种事会发生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吧？ 　　所以苏梦萦才难得解释是什么定律呢。 　　约莫过了有半小时的样子，黑夜散尽，暮色消失，太阳从海平线上升起来让海面和周遭一片明亮的同时，船上也传来了骚动和嘈杂声。 　　——终于有人发现苏梦萦和荣醉景不见了。 　　几乎是外面凌乱的脚步声传来的瞬间，苏梦萦就被惊醒，刚睁眼荣醉景就伸出食指在她面前一竖，示意她不要出声。 　　同时，厨房的门被人从外打开，吓了在厨房里正哼着曲子给猪脚夹腿毛的胖厨师一大跳，手上的镊子都差点儿丢了。看清来人后操着一口地方口音对进门就各种看的人抱怨，“哎哎哎？看什么呢？吓死老子了。” 　　“叔，你一直在厨房？”进来的人问。 　　“是啊，天不亮就到这儿来忙活你们的早饭了呀，忙完了就坐这儿拔腿毛嘛，都拔了快一小时了。说说说！什么事儿！”不耐烦的粗矿声音。 　　“老大叫抓的那两人不见了。” 　　“啊哟！”胖厨师一拍大腿，“不会是驾了小船逃跑吧？” 　　“没呢，小船还在。估计人还在船上。” 　　“我这儿可没啊，我今儿一直在这儿坐着，除了你们就没谁进来过。”顿了顿后又听那胖厨师说，“哎？那个说书的不是都说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嘛，你们仔细翻过关人的房间没？万一人其实就在里面躲着呢？” 　　“哎哟！叔你可……”后面的话没说，不过听声音和感觉，应该是正对着厨师比大拇指呢，“我们还真没好好查那间，找到人请你喝酒啊！” 　　说完快步离去。留下苏梦萦在胖厨师继续哼着小调的背景音中，转头看着荣醉景，默默的朝他伸了大拇指。 　　——刚才松绑后，她就想着说和荣醉景一起就藏在被关的房间内的，毕竟在看见松掉的绳索后，人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关在里面的人已经逃跑了，绝对不会想到其实还一直躲在原处。 　　不过才提出来就被荣醉景给否决了，毕竟这种方法确实在其他环境下也许有奇效，但在这个船上却不行。 　　一旦等人反应过来，他两藏身的地方就是瓮中捉鳖的瓮。 　　和没跑一点儿区别没有。 　　荣醉景面对苏梦萦的大拇指，很是傲娇的扬了扬下巴。 　　得意洋洋。 　　然后凑近苏梦萦耳边，悄声，“我觉得你回去之后可以把我的光辉形象写进你下一个故事里。”顿了顿，“当然，随便和苏凤翎提一提也是可以的。” 　　听完后，苏梦萦斜眼他。 　　……其实后面那句才是重点吧？ 　　然而。事实就是，谁酷炫到最后还真是不一定呢~ 　　╮(╯▽╰)╭ 　　上午。九点。位于港都和上海之间的海域里，乘载了荣、宋、苏三家的轮船准时出现，隔着约几十米的距离，苏梦萦和荣醉景几乎是同时看见站在另一只轮船上，一身黑色束腰风衣，里面着一件大红色连衣裙，长发微卷的苏凤翎，冷着一张脸站于船头。 　　酷炫到不仅仅是苏梦萦一愣，就连荣醉景都忍不住狠眨了几下眼睛。 　　船靠近，按上甲板，连通两边。 　　朱爷跟在某个男人的身后出现，和小花儿隔着两船之间的距离对峙。 　　海风太大，自然听不见两边的对话。但不一会儿，却见了小花儿回头，就有人拎着四个封箱的木箱子走上前，放于她的脚下，并一一打开。 　　里面金灿灿的，全是码放整齐的金条。 　　荣醉景咂舌，“你说宋家和苏家提前的时候，上海国民银行的行长有没有抱着他们的腿哭泣挽留？” 　　“银行行长有没有抱腿我是不知道，但我只知道要是我们还不趁这个机会跑，等会儿就是我们抱着那位陈老板的腿大声哭求了。” 　　苏梦萦斜眼他，“你要抱左腿还是右腿？” 　　荣醉景摸摸鼻子，仔细看了看陈老板身后的人后说，“走吧。” 　　苏梦萦跟在荣醉景身后起身。等到他把正认真给猪脚拔腿毛的胖厨师敲晕放倒后，才出来。两人鬼鬼祟祟的摸出去，朝之前看准的小船方向去。 　　但才到拐角，走前面的荣醉景就猛的停了下来，苏梦萦刹车不及，直接撞上他的后背，顾不上鼻子上的疼，心中警铃大作—— 　　——被发现了。 　　拐角处。龙二正叼着烟眯眼看着茫茫大海，依靠在船舱墙壁上。手上……把玩着手枪。 　　而他的几个心腹，这才从拐角出来，将荣醉景和苏梦萦团团围住。 　　荣醉景四下看着，将苏梦萦挡在身后。一脸严肃。 　　龙二头一偏，吐掉嘴里的烟后，却依旧依靠在那儿，只是偏过头来，隔着荣醉景，看着苏梦萦，半响后才轻笑开口，“我想了想，还是不甘心做一个酒量很好的修鞋匠。” 第145章 咿咿咿 　　“……我还以为他不会放过我们了。” 　　顺利上了小船, 至船上行驶出一定距离后荣醉景在收回视线, 不再看站在船上那个双手插兜看着他这辆小船的龙二, 扭头对苏梦萦说。 　　苏梦萦没说话，但刚才也和荣醉景一样的心中一沉。所以对于龙二能放过她和荣醉景, 也着实很是惊讶。 　　不过现在当务之急, 是赶紧绕过陈老板的船, 驶向小花儿他们那条。 　　这驾船的事苏梦萦就完全一窍不通了, 由荣醉景掌控着绕了一个很大的圈儿，才重新接近小花儿那条。 　　恰好就看见现在除了小花儿站在船头外，宋意、苏予然、沈敬亭都出现在船头。还有…… 　　“家姐？”荣醉景看见站在一边的荣雍棠, 呻吟，“完了，我估计我这次回去得遭罪了。” 　　但此时船上的人并未留意苏梦萦和荣醉景他们，两边气氛正剑拔弩张, 最奇怪的是, 陈老板的脚边真有两个明显装了人的人形口袋。而宋意身后的阿大手上, 也由宋家下人拎着两人。 　　同时, 小花儿脚下踩着一箱已经倾倒的金条，正慢慢使力, 将金条往海里倒。 　　陈老板的表情, 异常难看。 　　“哎！我们快过去, 没见小花儿把钱往海里扔嘛。”苏梦萦头也不回的对身边的荣醉景说，没见对方有动静，扭头一看。却看见个红了耳朵尖儿, 眼睛扑闪扑闪直勾勾盯着小花儿的景少爷。 　　“……喂。”苏梦萦面无表情的默了默，淡淡拍拍荣醉景的肩，“……能安全之后再对着我家花儿发花痴吗？” 　　景少爷？景少爷仰头一哼：╭/(/╯/^/╰/)/╮ 　　等看见两边看见苏梦萦和荣醉景后，宋意这边马上明白对面陈阚脚下的不是真的，加上陈阚唯一的儿子和老母还在手上，没费多少功夫就控住了对面的船。 　　等接了苏梦萦和荣醉景上船后，人都已经五花大绑了。 　　“哥……”苏梦萦笑着还未说完，就被宋意一把抱进了怀里。紧紧的。 　　但即便这样，苏梦萦依旧能感觉到宋意的微微颤抖。不由在楞了一下微笑，用手掌轻轻拍他的背，“好啦好啦不怕啦，我回来拉~安全！” 　　“安全？”沈敬亭把宋意从苏梦萦身上撕开，叼着烟敲了敲她的头，斜眼，“看样子以后出门我得给你配几个保镖了，安全。” 　　苏梦萦嘿嘿笑。 　　然后是一直面无表情很女王的小花儿红着眼扑过来抱住苏梦萦，哪儿有刚才的半点威风凛凛大姐大气势啊。 　　这鲜明的对比，让旁边一上船就被荣雍棠拎着耳朵的荣醉景，感到了深深的伤害和扎心。 　　等寒暄后，苏梦萦将刚才的情况大致和大家说了后，宋意就叫人将同样五花大绑的龙二给放了过来。 　　但到了跟前，开口的却是沈敬亭，“你救了我家宝儿，之前在港都也承蒙你的帮助。……你走吧。” 　　说完，从龙二扬了扬下巴。 　　龙二未说话，只揉着手腕回头，看向沈敬亭扬下巴的位置。只看见有人将剩余的几个装了金条的箱子往那艘，原本属于陈阚的船上拎。神色复杂的回头，“……什么意思？” 　　“你的人、钱，还有船。现在都是你的。”宋意接口，说了顿了顿微微侧首对站在身后的荣雍棠说，“荣家家主要的应该也是陈阚吧？” 　　荣雍棠听了，红唇一勾，微微一笑，“只要这位保证有生之年不再出现在港就行。” 　　龙二听了，深深的看了苏梦萦一眼后，什么都没说的转身离开。 　　多年后，美国洛杉矶最大的华人黑手党头领龙老大，被人津津乐道于他的铁血手腕的同时，还有他的古怪爱好。 　　——每周末，都会支个小摊，给人修鞋。 　　而他，也着实信守了承诺。 　　——终其一生，未回华夏。 第146章 完结篇 　　陈阚交给了荣家家主荣雍棠处理, 后续无论是宋家还是苏家, 都不插手。 　　但“祸不及家人”, 所以陈母和那个熊孩子也由宋家这边派人送了回去。而一同被送回去的，还有怀孕的烟柳。 　　苏梦萦并不知道她是怎么和陈阚搅和在一起的, 但两人之间的那点情义, 她早还了, 所以现在也算是两不相欠。 　　至于荣雍棠以后会不会清算陈家, 这就不在宋意和苏家的管控范围内了。 　　分离时，荣雍棠有对宋意和苏予然颔首致谢，表示等将港都的首尾全部处理干净后, 会选个好时机拜访的。 　　到时候再好好道谢。 　　约过两月，苏梦萦就从高立冉的嘴里听说了济南陈家的事。 　　不知为何，陈家二房知道了四姨太朱丽燕的儿子根本就不是二房的种，而是四房的。二房闹着要让老太太给他们做主, 要把朱丽燕给沉塘才行。但另一边, 现在四房一直在外做生意的陈四老爷陈阚失踪了, 膝下一直没个一男半女, 虽然现在烟柳被带了回去，身怀六甲。 　　可毕竟是外面不干净的女人, 这肚子里的种到底姓不姓陈谁都说不准。 　　再说了, 即便退回去十几年, 烟柳这样的也是外室，得不到承认就算是亲生骨肉那依旧是个没有继承权，不能冠本姓的私生子。 　　是野种。 　　陈阚现在虽然委婉的说是“失踪”, 但陈家上下都知道他的失踪，是再无找回来的一天的。 　　这也是为什么烟柳能跟着陈老太太回来的原因。 　　但即便跟着回到陈家，烟柳却并没有过上她想象中高门大院，富家太太那样的生活，反而是各种软刀子绣花针。现在她每天都睡在曾经渴求的锦被软榻上，可却总因为白天发生的事辗转难眠，时常是睁着眼睛看着天又重新一点点的亮起来。 　　她甚至时不时的会回想起曾经在港都的时候，她和家人挤在那间小小的房间里，因为空间不够只能站着吃饭的场景。 　　就连烟柳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想起这些。 　　也许是思虑过重，导致烟柳即便现在衣食无忧，可人也依旧慢慢的消瘦下去。她肚子看上去又不小，人却瘦得穿衣都显得空荡荡的，远远见了略显鬼魅。 　　老太太也头痛得很，朱丽燕偷人按道理确实该死，可她偷的是她的老四啊！ 　　而且一旦着实了这个罪名，那个熊孩子也是要从陈家的族谱上被划掉名字，从堂堂正正的陈家子嗣，变成外室野种的。 　　二房要交代，四房在求情，三房唯恐天下不乱瞎搅和，大房谁都不帮就在一边看好戏。 　　结果就是闹得老太太直接病倒了。 　　之后也不知道是听见那个下人说了什么，熊孩子以为等烟柳肚子里面的生下来，他就要被丢掉，竟然推了烟柳一把，导致她肚子撞到尖锐角上，当场大出血。 　　命是救回来了，但毕竟已经是五六个月了，烟柳之前又跟着陈阚多少沾染了烟瘾，身体亏空得厉害。孩子这一掉，以后也就都生不了了。 　　没有了威胁自然不会再有人对她冷嘲热讽，但同样的没了资本也自然没了在陈家待的可能性。 　　烟柳要被陈家赶走之前，趁着晚上人都睡着了直接烧了陈家的房子。 　　朱丽燕、烟柳被烧死，熊孩子命大，但人救出来的时候，脸毁了，右手也没了。也已经是个废人。 　　居然还不等荣家腾出手来，陈家自己……就已经把自己作得半死不活，且以后再无兴风作浪的机会。 　　必经是济南有名有望的大族，落到这个份上也实在令人唏嘘。 　　而苏梦萦在听了高立冉的话后，也咂舌于“小说来源于生活”这件事。 　　对于烟柳等人这样的结局，只感到五味杂陈，最后想了想，也就是请荣醉景叫他的下人，去给烟柳还留在港都的家人们送了钱和消息。 　　也算是，……尽了相识一场的情分。 　　另一方面，苏梦萦以“小苏”这个身份写的故事也由海上报整理一新后，出书发表了。但同时苏梦萦就是“小苏”的事依旧被蔡编辑给揪了出来，现在正和昔日的半个学生高立冉抢人。毕竟“苏老爷”的故事，可还没写完呢。 　　可是苏梦萦没敢告诉自己的两位编辑，最近……她很想试试写爱情小说。 　　长期男主角都想好了：宋大明、宋二柱、宋铁柱、宋二狗这些名字，她想统统用个遍(●U●) 　　不过宋大锤这个名字嘛……还是小苏先生文中的男主。时不时的就会因为剧情需要出场死一死。 　　宋意：…… 　　至于蔡编辑和高立冉要怎么协商，苏梦萦倒是没什么关系的，现在事情过去了，她手上的伤也养好后，宋意就跟着苏家上下回了北平。 　　事隔三年多再踏进苏家老宅，竟有种恍然隔世之感，但下一秒从苏家大门后跳出来的胖婶儿，就将苏梦萦拉回了现实。 　　胖婶儿笑着用袖口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儿，冲苏梦萦和苏爹他们笑骂。 　　“傻愣着干啥呢？！我饭都做好端上桌了。小花儿来打下手！” 　　“哎！” 　　沈敬亭跟在后面，吊儿郎当犹如当年那个沈巡佐，“婶儿，买城西的卤菜没？” 　　“叫老吴去买了！马上就回来。” 　　“嘿~那太好了。”沈敬亭笑。 　　苏予然微搀着苏爹，跟在后面跨进屋，顿住后回首，“宝儿，快，吃饭了。” 　　“哎。” 　　苏梦萦笑。 　　欲上前一步时，想起什么的回头。宋意站在她身后笑看她。 　　“哥哥。” 　　白皙的手朝宋意伸出，小鹿眼弯弯。 　　“走。吃饭了。” 　　深邃的眼眸在苏梦萦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后，伸手回握。 　　十指相扣。 　　“嗯。” 　　这世间即便有千般劫难，但我依旧愿和你携手同行。 　　——“开饭啦~~~” 第147章 番外一 　　荣家宋三爷和苏家小姐苏梦萦的订婚宴, 是在一个阳光明媚, 且天蓝得连一丝流云都没有的下午举行的。 　　商界名流, 齐聚北平。媒体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拍谁才好。 　　……不仅感到深深惋惜。要是这些大佬们都分开来多好啊……这样报纸近一个多月的头条都不用愁了。 　　不过最后大家还是将这次的头条，很有默契的决定让荣家家主来担当。 　　毕竟, 这可是时隔多年后, 荣家家主再次踏入华夏内地的商业圈不说, 还是和宋家的“宋先生”同框呢。 　　也算是再次见证了“宋北南荣”的再次聚首吧？ 　　就是奇怪刚才还在的人, 现在却不见了。就连今天的男女主角，宋三爷和苏小姐也不见了踪影，这让大厅的媒体们很是摸不着头脑的四处搜寻了半天未果, 只好耸耸肩先去采访一下其他人。 　　在一边正说着什么的苏凤翎小先生，和荣家景少爷就是很不错的采访对象吗嘛~ 　　——————————————————- 　　而被记者惦记的“宋北南荣”正在宋家的小书房内，单独说着话。 　　生意经谈完，一直坐在沙发上的荣雍棠也就站了起来, 伸了个懒腰后才懒洋洋冲坐在轮椅上的宋琸笑, “既然生意谈完了, 我们也得出现在人前才行了, 不然人家还以为我俩人做了什么。” 　　宋琸脸上依旧是淡淡的笑，听了荣雍棠的话后笑了笑, “你还是和以前爱开玩笑。” 　　这冷热不进的样子, 倒是让荣雍棠微眯了下眼。 　　她今天穿了一身大红色的及地修身长裙, 犹如一朵雍容高贵的牡丹花。美得带着霸气和凛冽感，轻易一个男人站在她身边，都会被衬托成附庸的绿叶。 　　倒是和宋琸站一起时, 相得益彰。 　　——即便宋琸是坐在轮椅上的。 　　“你这样说……”荣雍棠一面慢慢开口，一面弯腰端起自己放在茶几上的那杯红酒，缓慢的一饮而尽时，眼眸却是一直盯着宋琸的。 　　像打量美丽的事物。 　　等重新将空酒杯放下后，荣雍棠才慢慢说着下半段话，并踱步至宋琸面前，略显轻佻的抬起宋先生的下巴。俯身凑近，吐气如兰，“……我倒是想把玩笑给做实了。” 　　宋琸抬眼，看她。四目相接神色淡然，“……这并不是个好注意。” 　　回答宋琸的是一声很不以为然的轻笑，荣雍棠微掀裙子，就跨坐到了宋琸腿上，挑着他的下巴，像调戏良家妇男似的，抬着下巴，倨傲又美艳动人，“你现在腿不能动。” 　　“……可由不得你。” 　　宋琸听了，微微向后靠向轮椅椅背，看了荣雍棠半响后。 　　轻笑。 　　“我‘只是’腿脚不便而已。” 第148章 番外二 　　苏爹将坟头最后一点杂草扒拉干净后扔至一边, 坐在一边的石凳上拍拍手。 　　已经从小奶猫长成小肥猫的三花猫, 正蹦跳的扑过来, 尾巴甩啊甩，显得很高兴。 　　蹭着苏爹的裤脚蹭过去后, 甩着尾巴在墓碑前端坐, 仰头看了一会儿后, 一个跳跃就上了墓碑上。 　　最后找个位置趴下微眯着眼准备晒太阳了。 　　苏爹一愣, 然后冲墓碑笑，“宝儿养的猫，活泼吧？” 　　墓碑自然不会回答他, 但这并不会影响苏爹的说话。 　　他絮絮叨叨的说着这三年发生的种种，就像是和从前一样，和老友聊着天儿。 　　等过了约半小时后，苏爹吧唧吧唧有些干的嘴, 对墓碑说, “得嘞, 下次找你聊天我得记得带个小茶壶打。今天就说到这儿, 有空我再来找你玩儿啊。” 　　说完，上前把似乎快被太阳晒化的三花猫抱在怀里, 很随意的说了句“走了。” 　　就像普通的串门。 　　刚转身, 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重新扭头, 笑，“嘿……以前都是你来找我。现在倒好，都是我来找你了。” 　　苏爹品了品, 觉得有趣的笑，又随意的挥了挥手离开。 　　墓碑于阳光中明亮沉静。亦如它的主人。 第149章 番外三 　　苏梦萦甩了甩头, 下一秒就被宋意笑着用手按住, 笑意盈盈。“别动。” 　　被蒙了眼睛的苏梦萦很不满, “……哥哥，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 　　……啧啧啧。 　　苏梦萦吧唧吧唧嘴, 对于宋大锤这种捡她玩儿剩下的行为……表示还挺有趣和期待？ 　　下车后宋意带着她明显是仰着某条小巷前行, 因为脚下平坦, 并无石块崎岖。 　　进门。上楼梯, 然后站定。 　　苏梦萦笑，“……你不会也弄了个什么放映机的东西吧？” 　　“不是。”宋意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在苏梦萦的背后头顶出现，一面扶住她的肩膀后, 才轻声，“可以摘掉了。” 　　苏梦萦听了，笑着伸手拉下眼上的布条。突入其来的阳光多少有些不适应，等闭了几次眼, 抬头看时, 目之所及却让她微微愣住。 　　此刻, 她和宋意站在某栋小洋楼的二楼大阳台上, 楼下花园，是一大片漂亮灿烂的向日葵。 　　朝气蓬勃的沐浴在阳光下, 让人见了即便再沮丧的心情也顿时变得开朗明媚起来。 　　宋意从身后抱住苏梦萦, 下巴枕在她的头上, 轻声软语，“你以前曾经送了我一把亲手种的瓜子，虽然被我吃完了, 但好在那天晚上，等车的时候掉了几颗。居然长了起来。” 　　“不过这里面只有一些是以前的，更多是后来买了种子种的。” 　　“……喜欢吗？”宋意问。 　　苏梦萦眨了眨眼，目瞪口呆的说，“哥哥……” 　　“嗯？” 　　“……我们得嗑多久的瓜子啊……” 　　宋意听了，笑。 　　苏梦萦还在烦恼，“……那多上火啊……” 　　忧心忡忡。 　　宋三爷干脆捏了小未婚妻的下巴，让她侧头过来后，吻上她的。 　　带着阳光味道的吻。 　　唇分。 　　宋意额头抵着苏梦萦的，暗哑温柔。“……喜欢吗？” 　　“唔…………” 　　苏梦萦抿着唇，有些不好意思，眼里闪烁却又带着些许狡黠，抿嘴笑。 　　“不好说。” 　　你说的是花，还是……？ 　　宋意听了，轻笑。 　　重新吻上去。 本书由 爱情小猪猪 整理 请手机用户输入m.jjxsw(久久小说网五个首写字母).com直接访问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