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美白月光的必备素养(快穿)》 作者:小孩爱吃糖 文案一: 颜一鸣穿进了当前最热的乙女游戏,成为了注定被男主们无情抛弃的女炮灰,白月光女主成功之路的绊脚石。 系统告诉她,只有取代女主,成为男主们新的白月光并成功脱身才可以重返现世。 费尽心血历经数年,使尽了手段换过各种身份,分别攻略四位男主成功上位,终于恢复真身欣喜等待回家,却发现怎么也回不去。 系统弱弱提醒:请宿主仔细阅读使用手册,1,成为白月光,2,摆脱男主们成功脱身,颜一鸣看着第二条,突然发现自己药丸。 文案二: 少年将军将她堵在门前:不知为何总觉得姑娘像极了我故去的妻子。 风流公子含情脉脉的注视着她:一看见姑娘,仿佛又看见了我那离开许久的红颜知己。   天才首辅将她逼在墙角:阿鸣,玩了这么久,我们该算算账数一数你骗我几次了。 阿鸣数着首辅大人头顶的绿帽子,绝望的表示,这游戏,没法玩了。 阅读提示: 1v1,是快穿,但是世界不变,男主们不变,原女主也不变,只是女主(颜一鸣)身份在变。 女主渣,提前排雷!!! 内容标签: 系统 快穿 穿书 爽文 主角:颜一鸣 ┃ 配角:江逸,南宫晔,简玉衍,邵惊羽,南宫玄 ┃ 其它: 第1章 炮灰太子妃1   颜一鸣穿进了一款叫作《权皇》的游戏中。   《权皇》名字很霸气,实则是一款新上市的大型古风恋爱游戏,俗称乙女游戏。   什么是乙女游戏,官方的解释是这样的:以女性为主人公,男性为可攻略角色(可攻略男性≥2)的BG恋爱养成游戏。   解释清新脱俗,但攻略男主括号中那个明晃晃的≥2,已经瞬间给游戏披上了一个很不纯洁的单词。   NP。   所以直白一点的说,这就是满足作为一个女性对男性各方面的幻想的一款游戏。   玩家可以作为女主与这么多的极品美男们来一场虚拟恋爱,一个不够来两个,两个不够还有第三个,各色美男大把抓,同时和多个极品帅哥谈恋爱,随时变换口味。   在这个游戏中,女主是毫无争议的万人迷,所有男主角都会无条件毫无原则的爱上她。是的,毫无原则,不管女主有多蠢多作,在众位男主心里依旧是超无敌可爱小甜甜,男主们一定会为了而她抛弃无数貌美如花的小姐姐,只求和女主在一起。   此游戏一经发行,帅气的外表与华丽的声线,迅速便成了市面最受欢迎的游戏。   颜一鸣在入坑此款游戏一个月后,一觉醒来居然穿进了游戏中,只不过没有穿成人见人爱的人生赢家女主角,而是成了将会被男主们无情炮灰掉的可怜女配,成为了女主走上人生巅峰的一颗垫脚石。   颜一鸣将垫脚石在心中默念了几遍后嘲然一笑,到底谁才是垫脚石,一切还说不准呢。   此刻,颜一鸣斜倚在湖心亭的美人靠上,清风轻轻拂过吹起耳畔几缕发丝,越发为那精致绝伦的脸蛋上增添几分风情。手指轻轻捻着一颗色泽通透的龙眼一般大小的珍珠,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小丫头绿楣兴高采烈的欢呼。   前几日自家小姐请太子殿下一同前往浮玉山赏桃花,太子殿下当日并未拒绝,只是今日因为与简公子有要事不能赴约,以表歉意所以特意让人送了这南珠过来。   “小姐,听说这是南海进贡的南珠,无论尺寸光泽上都比寻常的珠子好得多,太子殿下特意让人送这个过来,定是对小姐万分上心啊”,绿楣手中捧着适才装纳珍珠的盒子,圆圆的脸蛋上是毫不知晓的天真笑容。   颜一鸣嗤笑一声,她可没看出半点上心,更不说是万分上心。   太子殿下,南宫玄,《权皇》四大男主之一,既然是男主之一,那么能让他上心的只有女主简玉儿一个,自然不会是她。   《权皇》中四个男主角性格迥异,不说其他几位,这位太子殿下南宫玄是最霸气侧漏的一位,当朝皇后所出,天之骄子。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委屈自己做一丁点违心的事,不会因为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而心生愧疚所以送颗破珠子来安抚她,更不说一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   所以说,这颗名义上由太子送过来的珍珠一定不是南宫玄的意思,甚至南宫玄并不愿意让人送过来。毕竟在颜一鸣的记忆中,自己这个身份可是全心全意只有南宫玄一人,南宫玄却是话也不愿与她多说一句。   但是这珠子依旧还是送了过来,那么只能说明是有人替太子做了主,或者说动了太子。   这个人是谁,颜一鸣一猜就知。   正是今日“约了”太子一同商量要事的简公子简玉衍。   简玉衍,《权皇》四大男主中又一男主,尚书府的大公子,南宫玄从小到大最好的玩伴,更是《权皇》女主角简玉儿的“亲哥哥”。   为什么要给这个“亲哥哥”加引号,理由很简单,既然简玉衍是男主之一,那么一定和女主有某种不可描述关系。按照国家广电总局的尿性,怎么都不会出现兄妹乱伦这样的题材,所以说,这个亲哥哥的身份一定是假的,女主角或者简玉衍,一定还有其他的身份,而且一定非常不简单。   颜一鸣是今天早上才正式穿进游戏,了解一番后发现这个身份比起简玉儿这位尚书府的小姐也是半点不虚。   陈夏建朝不过五十余年,当初太祖平定江山,颜一鸣的祖父,如今的定国公正是太祖身边最得力的臂膀,破军杀敌,更不说曾在乱战中救过太祖一命,故而太祖对颜家格外恩厚。   而颜一鸣如今的身份,这位定国公的嫡孙女,从小对南宫玄一见钟情,并发誓此生非南宫玄不嫁。   艳冠京城的颜家女扬声非南宫玄不嫁,南宫玄虽未正面提及过此事,但是在旁人提及是并未否认过。有个身份显赫又貌美如花的仰慕者,南宫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喜欢,况且颜家的身份对他而言是一大助力。   直到后来见到简玉儿,这才翻脸不认人。   颜一鸣隐隐约约记得这一段的剧情,只是当初玩游戏时自己的身份是女主角,那时候站在简玉儿的角度自是不知道这位美女炮灰原来这么惨,不知道原来南宫玄早已与颜小姐有约,现在才了解到了详细剧情。   难怪后边这位小姐会嫉妒的发疯,一怒之下想要掌掴简玉儿却被南宫玄狠狠扇了一巴掌,伤心欲绝后愈发疯狂,从此走上了恶毒女配的道路。   理清了所有后,颜一鸣更是明白,今日让人告诉她的托词也绝不是南宫玄所说,而是简玉衔的意思,毕竟简玉衔也是男主之一,如果让颜一鸣知晓今日还有女主简玉儿在场,依照颜一鸣对南宫玄的执念,这得给简玉儿拉多少仇恨。   可怜颜小姐为了今日的约定不知道多少天睡不好觉,却不知自己喜欢的男人半点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全心全意只有简玉儿一人;至于简玉衔,更是为了保护简玉儿而弄了这些玩意儿过来。   颜一鸣把玩着绿楣所说的这枚价值不菲的珠子,在绿楣与其余一众丫鬟的惊呼声中化作一道抛物线,落入了湖中。   绿楣惊叫着趴在亭子边的护栏上焦急道,“小姐,你……这可是太子殿下送过来的啊!”   颜一鸣轻轻拍拍手,像是拍掉灰尘一般,“太子殿下送过来的又如何,我们府上难道缺几颗珠子?”,说罢余光轻瞥,看见远处几个合不拢嘴的丫鬟,含笑看了满脸心疼的绿楣一眼,“你若是喜欢珍珠,回头我那枚珍珠拿去。”   绿楣微微一怔。   自家小姐对太子有多痴迷,这几乎不是秘密,太子曾经不慎摔坏了一枚扳指,小姐将那碎成两半的扳指小心翼翼的珍藏了起来,而如今,太子亲自送来的南珠,却毫不留情的丢进了湖中。   而且,颜一鸣的脸上没有丝毫不舍,甚至没有什么表情,就像刚刚扔进去的不是一枚珠宝,而是一颗再普通不过的鹅卵石。   颜一鸣清楚地记得,当初玩游戏时,南宫玄送给简玉儿一斛南珠,珠子上边浮现着淡淡的金色,那是最珍贵的大溪地珍珠才具有的颜色,而并非如此的普通。   看绿楣依旧傻眼,颜一鸣笑了笑道,“若是你就喜欢这个……”颜一鸣拖了个长长的音腔,捏了把小姑娘圆圆的脸蛋,“那就让人捞回来,回头给你玩。”   “小姐!”绿楣尖叫道,此刻有些反应不过来,甚至觉得自家小姐疯了。身后一众人也是震惊不已,捞上来,这么大的湖怎么可能捞的上来,而且自己一个丫鬟怎么能用这么好的珍珠!而且还是太子殿下送过来的!   一时间搞不懂颜一鸣的所作所为,但是看着颜一鸣起身,绿楣还是乖巧的跟着颜一鸣往湖边走,“小姐,那我们现在去哪儿啊。”   “去浮玉山”,颜一鸣勾唇一笑。   去捉奸。 第2章 炮灰太子妃2   《权皇》一共有四个男主角。   当初朋友圈微博各大平台开始被江逸、简玉珩和邵惊羽等等名字刷屏的时候,一夜之间全国涌现出无数江夫人简夫人邵夫人南宫夫人,颜一鸣一度以为,娱乐圈又有另一个TFboys的偶像团体诞生,谁知道居然只是一个手游。   就算颜一鸣再怎么嫌弃这个游戏没节操,再怎么觉得台词羞耻到令人发指,但是颜一鸣依旧入了坑。   别无其他,因为颜一鸣的本命声优为游戏中的一个角色配了音。   《权皇》是一款古风恋爱游戏,让无数女孩子愿意掏出腰包供养的四个野男人各具特色,君临天下的霸道帝王南宫玄,风流倜傥的世家公子简玉衍,惊才艳绝的天才首辅江逸,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邵惊羽。   而颜一鸣自家本命配音的正是一战成名的天才将军邵惊羽,海报上玄衣墨甲的青年黑发肆意,发尾一抹暗红,像是被鲜血活活浸染而成,一柄长枪杀退敌军无数。令敌人威风丧胆的杀神,无数人称颂的战胜,却在卸了盔甲站在女主面前时掩了杀气,俊朗无比的五官上露出一抹纵容的宠溺与天真。   剑眉星目帅到合不拢腿,再配合上本命华丽无比的嗓音,亲妈属性爆发,颜一鸣一见钟情的迅速沦为了邵夫人中的一员。   只不过好景不长,国内首款乙女游戏太过粗制滥造,就算几位男主角人设再好,也有众多让人无比吐槽的缺点。   比如颜一鸣只想攻略邵惊羽一人,但是游戏非得和另外三个一起调情才能走下去。什么霸道帝王,确定不是中二?风流贵公子,难道不是花心?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恋爱”中的女人眼中,其余雄性全是王八。   还有,作为一个氪金游戏,对氪金大佬却一点也不温柔,颜一鸣氪金上万,SSR没抽到几张,而且没有一张是邵惊羽。   国内乙女游戏起步到底太晚,最重要的并没有真正参透乙女游戏,颜一鸣难免郁闷。   而终于点爆颜一鸣底线的是女主的人设,颜一鸣从一开始的嫌弃女主太蠢太过傻白甜,慢慢到后来觉得女主角人设并不简单,再进一步深入了解后,颜一鸣终于明白,   三心二意游走在四个男人之间,每一个都春心萌动暧昧不清,原来女主在游戏中饰演的女主角,就是个高纯度绿茶婊。   于是在再一次氪金没有抽到心心念的邵惊羽还被无数海豹嘲笑,而正巧剧情发展到女主前脚刚刚与邵惊羽说深情款款的相拥,发誓“我会一直等你回来”给了邵惊羽无数幻想后,后脚就与那位风流的世家公子窝在一个被窝里挠痒痒。   站在玩家的角度,轻纱幔帐,轻跃的烛火为整个房间添上一层暖暖的色调,等女主睡着后,那位贵公子还温柔的给了女主一个轻吻。   你觉得很浪漫吗?很温情吗?   一点也不。   颜一鸣差点被如此婊里婊气的女主气出心脏病,心中仿佛有千万匹草泥马奔腾而过,只留下一脑门的青青草原。   氪金不出卡,颜一鸣忍了,同时攻略四个男主,颜一鸣也忍了,但是现在忍无可忍,暴怒之下颜一鸣发表了一篇长达几千字的名为【绿茶婊白莲花的最大特征就是婊而不自知】的长微博,并艾特了《权皇》官方微博以及《权皇》的策划小A。   【说说这个游戏吧,这个是被我小伙伴推荐的,剧情还是很不错,虽然策划的历史有些不太好,在古代背景下一个姑娘和四个男人暧昧暧昧,大庭广众之下抱一抱,私下亲一亲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现实生活中女生的脚踏四条船的行为早就是过街老鼠,游戏里却是大家的小甜心,毕竟现实这么凄惨,游戏里放荡一点也不是不能理解。人嘛,总是要有点追求,美男这么多,各个都围着你转,四个都喜欢,水性杨花现实版装纯潘金莲,大概也是策划们梦寐以求的东西。   ……   绿茶婊白莲花的最大特征就是婊而不自知。   就算我玩弄男人,利用他人,但我单纯善良不涉世故,我就是很傻很天真不懂事,选择恐惧症啊……】   洋洋洒洒上千字,作为汉语言文学的一员,颜一鸣充分的发挥了自己的专业特长,用文雅而不失礼貌的言语尖锐的将《权皇》的策划里里外外讽刺了透,然后心情大好的一觉到天亮。   也许是《权皇》最近的剧情实在太膈应人,等第二天颜一鸣再次打开微博,想看看一起认识的小伙伴们是否认同自己的大作后,却发现微博的消息提醒已经过了999+。   【对女主的形容想点一万个赞,如果可以真想把这个赞给点爆了。——可惜只能点一个。】   【纠结得不得了,想继续玩,又代入无能,讨厌她到一分钟都不能忍的地步,怎么有这么婊气又关键时候总煞笔的傻白甜?】   【妈呀博主你怎么这么可爱!我要给你疯狂鼓掌掌!】   【和游戏谈三观,你也是闲得蛋疼。】   【不喜欢玩就别玩啊,每天这么委屈自己真难为你哦。】   评论爆炸,点赞爆炸,颜一鸣很是赞同基友们此刻对自己的调侃,她火了。   忽略这些为女主立牌坊的言论,颜一鸣略略有些兴味的寻找到了自己突然火了源头。   果然,《权皇》的直男策划小A君,转发了自己的这条微博,并高贵冷艳的配上了两个字。   呵呵。   小A君大概是想转发颜一鸣的微博,借此让《权皇》的粉丝们把颜一鸣骂的狗血喷头,结果最近剧情太过于狗血,颜一鸣相安无事倒是小A自己被无数玩家骂成了狗头。   之后与小A君一番唇枪舌战不用多说,颜一鸣没有太过深究这个狗血游戏为什么会真的有真实背景,在小A大怒之下问她敢不敢赌一把时,颜一鸣挑了挑眉,   当然敢。   【进入游戏,与女主角公平竞争】   这是这场游戏的主要内容。   和女主角抢男人,如果男主确实会移情别恋不再喜欢女主,那《权皇》这游戏的结局随她改,就算改成四个男主全部离世女主角守寡也没有问题。   现世的糟心事有点多,颜一鸣最近闲来无聊,这个条件又相当吸引人,颜一鸣没有思考太久便答应了。   等之后进入游戏系统,才得知如果无法完成攻略就永远无法退出系统已经是后话,颜一鸣在心里将丧心病狂的小A问候了祖宗十八代,发誓等回去一定要找小A好好算账。   一直躲在暗处,被宿主的火气吓到不敢吱声的系统君,此刻终于颤颤巍巍的提醒颜一鸣,“……那个……宿主,您该选择攻略人物了,对了,请允许我自我介绍,我是您的协作系统iPhone100……”   “都是小苹果非得分那么清楚”,颜一鸣啧了一声,选择攻略人物?   “那自然是我家小将军了。”   瞬间改名的小苹果:……   “那个……宿主,不是您想攻略谁就攻略谁的,凡是都要有规矩。”   颜一鸣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四周,眉头微挑示意小苹果继续。   小苹果看颜一鸣收敛了脾气,这才再次壮起胆子继续道,“就像游戏一样,您需要先抽卡,有了卡牌才能选择攻略目标,卡牌的数据越好,也就越容易攻略。”   《权皇》是一款乙女游戏,也是一款抽卡游戏,攻略男主都需要几位男主的卡牌,游戏中四个男主角分别有三种不同的卡系,R,SR,SSR。理所当然,SSR是数值最高的卡牌,一张SSR可以通关的剧情,也许需要三张R才可以完成。   颜一鸣自是明白,点点头示意道,“那拿我那张“燕歌长行”来。”   燕歌长行是邵惊羽的一张SR卡牌,虽然说不是SSR,但是数值很爆炸,算是SR中最好的卡牌。   “……”   “怎么?”   “宿主……因为您进入的是系统而不是游戏,所以……所以之前您自己账号的所有内容全部删档,一切都得重新开始……”小苹果的声音越来越小。   颜一鸣沉默了良久,阴森森的声音这才缓缓响起,“所以说我拼死拼活肝的牌全没了?花了钱全没了?你们这个厉害怎么不去青青草原抓羊呢?”   小苹果彻底将自己缩成一团,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敢直接触碰宿主的怒火,谁让宿主之前是氪金大佬,好一会儿才小声的安慰自家宿主,“作为补偿……我可以提供给你一个特例功能……”   颜一鸣给了小苹果一个你不让我满意小心我弄死你的眼神,小苹果一个激灵后瑟瑟开口,“您可以随便捏脸!”   颜一鸣轻笑一声,十分惊讶,这可真是意外的惊喜了,游戏中女主的脸是固定的,想不到现实游戏倒是可以自己决定长什么模样。   可以随意决定自己的模样,利用这个功能的确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效果。   既然如此,颜一鸣没有客气的收下了这个礼物。   于是小苹果眼睁睁的看着宿主捏了半个多小时的脸,最后呈现出一张与宿主有几分相似却又美到极致的祸水脸蛋。丽若春梅绽雪,神如秋蕙披霜,目若秋水,眼梢一抹细小的红痣,越发旖旎如画盈盈一眼,已是无尽的挑拨。   小苹果顿时觉得自己脸蛋有点发烫。   虽然说宿主本身已经很漂亮了,但是如今才是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颜一鸣满意的端详着这张脸,看在这么好看的份儿上,清空账号的事儿也终于揭了过去。   小苹果终于安抚好了自家宿主,这才示意颜一鸣可以抽卡了,“这是新手任务送出的十张卡券,也就是可以抽十次,以后每完成一个进程,系统会奖励卡券。”   “嗯”,颜一鸣纤手一点,十张卡券在空中列作一排,金光过后,露出了卡牌后的卡面。   颜一鸣以前氪金上万也抽不到邵惊羽的SSR卡牌,更不说如今系统零氪金重新开始,如今再一次完美的发挥了自己的非洲血统。   十张卡券,不说SSR,只有一张保底SR,其余全是R!   而这张SR名为“龙游曲沼”,龙字一出就知道不是心心念的邵惊羽,正是那位霸气侧漏的帝王,南宫玄。龙游曲沼,说明还未登基,此刻只是太子。   而卡牌数值,智商99,行动力87,决策力178。   情商,只有22。 第3章 炮灰太子妃3   《权皇》有四位男主角,也有四项对应数据,分别是智商,情商,行动力以及决策力,四个男主在四个方面各有突出,也各有欠缺。   比如大将军邵惊羽,行动力数值最高;天才首辅江逸,智商爆炸;风流公子简玉衔,情商极高。   南宫玄作为将来的帝王,作为最上位者,最重要的莫过于在大臣们面前具有决策力,南宫玄的决策力是四个人最高的一个。   当然智商也不会低,行动力保持正常水平便可,至于剩余的最后一项情商,从小被奉承到大的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这个玩意儿。   只有22。   陈夏年间,金陵城。   阳春三月,浮玉山的桃花正开的绚烂,虽说在金陵遥遥北边,却在金陵城中也能闻见丝丝甜的桃花香。   繁贵富丽的马车踏过青石小板,镶金嵌宝的窗牖被一帘浅紫色的纱绸遮挡,微风掀起一丝帘角露出一抹窈窕的倩影,引得路人忍不住回头一看。马车后又有两辆青盖马车尾随,显然是富贵人间随性的奴仆,可见前面那车子中的身份绝不简单。   马车轻轻摇晃,绿楣偷偷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颜一鸣轻轻靠在小细枕上,闭着眼睛似乎在想些什么。   自打上了马车,小姐就一语不发,一点不像平常活泼的模样,绿楣紧盯着颜一鸣一点一点蹙起的眉,小圆脸蛋慢慢垮了下来,越发替颜一鸣委屈了起来。   小姐一定是难受极了,今天扔了太子殿下送来的礼物,也定是太过失望才一气之下的冲动,想起小姐平日里对太子殿下的痴情,绿楣越发觉得是自家小姐强颜欢笑故作坚强。   她是个小丫鬟,不敢抱怨太子,但是现在心里也难免有些怨恨。   若是无法应约,又为何偏偏答应,惹得小姐空欢喜一场。   颜一鸣想不到绿楣没一会儿已经想了这么多,实则,她只是晕车而已。   绿楣抿了抿嘴唇,起身沏了茶轻轻唤了一声小姐,“……若是不想去那便不去了……”   “为何不去”,颜一鸣睁开眼睛,结果茶杯浅尝一口,那双画师也无法描出的精致眸子噙着笑意与一丝难掩的兴奋,“今日浮玉山别有一番美景,若是错过了,岂不可惜。”   桃花花期虽说不长但也不短,今日与明日的桃花难道有什么不一样?绿楣听不懂颜一鸣话里有话,只当颜一鸣没听懂自己的意思,于是更直白一点安慰道,“浮玉山的桃花大抵能开到月底,还有些许日子,太子殿下今日无暇,改日有时间再请便是了……”   颜一鸣一口一口抿着茶,闻言嗤笑一声,“请他做什么,白白坏了心情。”   绿楣越发难过了,左右为难后突然握住了颜一鸣的手,“小姐您别伤心了,太子殿下一定还是在意您的……”   颜一鸣:“……”   这丫头确实一心向主,就是有点太耿直,颜一鸣深深相信,自己再强调一百遍自己不喜欢南宫玄,这丫头也不会信。   颜一鸣又闭上了眼睛,应付着话痨小丫鬟,脑子里却是在想当初游戏中的剧情走向。   当初还在以女主视觉玩游戏时,简玉儿偶尔提议想去浮玉山看桃花,正巧在相府做客的南宫玄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颜小姐身份显赫又容貌极美,应该是个极其高傲,凡事都喜欢高调又有些跋扈的女人,能毫不忌讳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出非南宫玄不嫁这种话,对待南宫玄尽是柔情,但是待别人可非如此。   所以在太子失约后,颜小姐伤心之下独自去浮玉山赏花,却好巧不巧的撞见了说有要事相商的太子,以及太子身边的简玉儿,当即嫉妒发狂爆发了出来。当着太子和简玉衔的面,指着简玉儿大骂简玉儿,说简玉儿一定是得知她与太子有约,这才故意今日约了太子来这里。   这位自视甚高的小姐被刺激的有点太过,十分刻薄的指着简玉儿质问南宫玄,“难道我还比不上这个贱人?”   本是太子与简玉衔欺骗了颜小姐理亏在先,颜小姐这几句逼问却瞬间将自己的主动地位变成了被动。   颜一鸣有些好笑编剧将女配塑造的太过无脑,质问当然是要质问的,却不该是这个方式。   直接当着南宫玄与简玉衍的面直呼简玉儿贱人,就算是唇边永远噙着笑意的简玉衍,也在听见颜小姐的话后顿时失了笑容。太子本就不喜她,结果自己喜欢的人被如此侮辱,他又怎会对颜小姐留情。   对比一下委屈到梨花带雨的简玉儿以及色厉内荏的颜小姐,南宫玄当即便道,   “你哪儿比得上玉儿半分。”   啧,可真毒,颜一鸣感叹。   甚至当着她的面,直呼玉儿。   颜一鸣记得玩游戏时,在听到南宫玄这声“玉儿”后,站在简玉儿的视觉下,游戏配字是,【他在用如此亲昵的称呼维护着我,心口开始止不住的跳动起来。】   却不知挑动了简玉儿心跳的这句维护,让另一个女孩子伤透了心。   四周似乎已经可以文件清甜的桃花香,马车缓缓停住,颜一鸣睁开眼睛,搭着绿楣的手小心的下了马车。   “小姐,可是要去浮玉寺?”   浮玉寺是浮玉山重要一景,更是达官贵人们常来之处,常年香火不断,每年春天寺中桃花开的极美。   “不去”,颜一鸣抬眸望向山脊,漫山的桃粉色中浅浅夹杂着一抹翠绿,轻声说道,“浮玉山最好的景致可不在浮玉寺,南坡山脊处有一竹亭,流觞曲水桃粉遍野,那才是赏景的好地方。”   三月的浮玉山的确极美,简玉衍对简玉儿几乎是有求必应,更不说是赏花这种小事情,只不过未曾想到太子会亲驾简家,并且也一同前往。   简玉衍至今依旧后悔让南宫玄见到玉儿,可是如今想拦却也找不出理由。   如今,余光中尽是南宫玄与简玉儿交谈的的笑颜,耳边是他们和谐的笑语,简玉衍眸色渐深,那张永远都含笑眸子已经看不见半点笑意。   借口离开半晌,南宫玄自是没什么意见,简玉衍走远二十余步,这才缓缓停下脚步,颀长的身子倚在一棵桃树上,俊美无双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听见细微的脚步与女子清俏的说话声,简玉衍这才抬起了头。   这处地方是南宫玄让人特意搭建的,极少有人知道此处,怎会有人来?微微侧脸,却发现这身影似乎有点熟悉。   然后就听见颜一鸣惊喜的声音,“简公子!”   简玉衍登时一怔,怎么也没想到这位姑奶奶会出现在这里。   颜一鸣走了些许路程,光洁的额头上微微出了些薄汗,脸颊微粉,越发将这张绝色脸蛋衬的娇艳动人,秋水般的眸子越发像是浸了水,好看的惊人。   在看见简玉衍时惊喜之情毫无掩饰,提着裙摆极快的接近了简玉衍,“简公子怎么在此处,不是说与殿下有要事相商?”   简玉衍迅速回神,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笑道,“我来此处与好友赏花。”   颜一鸣微微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道,“那殿下呢?不是说殿下与简公子有要事相商?”   太子自然是在此处。   就算简玉衍甚至生出几分想让颜一鸣故意破坏的心思,但是又念及玉儿也在此处,颜小姐跋扈任性,若是让她看见玉儿与殿下单独待在一起,有可能不会记恨殿下,却定会记恨玉儿,到底为了玉儿还是隐了真相道,“殿下怎么会在这里”,简玉衔侧过脸轻笑出声,“殿下与我议完事便回了东宫,倒是颜小姐怎的在此。”   颜一鸣听到简玉衔的话,脸上难掩失望,咬了咬嫣红的唇,一副看到希望后又极其失望的模样,慢慢低声道,“是我想缪了,殿下日理万机,怎么会来这里。”   简玉衍想起本该日理万机却分明在与玉儿说话的南宫玄,到底没有点头称是。   “颜小姐”,简玉衍轻声开口,颜一鸣抬头看了简玉衍一眼,故作一笑道,“无事,简公子不用担心,对了,简公子也是赏花吗?”   “嗯。”   “人人都知浮玉山有浮玉寺,却不知浮玉山上还有另一处妙景,前边不远处有座小竹亭,竹亭边更有流觞曲水,简公子可愿一同去看看?”   简玉衍心头一滞,却转瞬道,“颜小姐相邀自是愿往,只不过这处并没有颜小姐说的这般景致,我倒是知道另一处去处,颜小姐可是愿往?”   “简公子你与友人在此相约品茶,又怎能抛下友人特意陪我”,颜一鸣提起裙摆越过简玉衍,“况且既然已经来了,若不看一眼,怎么对得起今日走了这么多的路。”   此处距离简玉儿与南宫玄不过二十多米,只因为有一从桃树挡住了视线,只要走过这从桃树,便是一览无余。简玉衍伸手想拉住颜一鸣,颜一鸣却像早就料到一般,提着裙摆两三步拉开了距离。   一瞬间,已是越过桃树,正在谈笑的简玉儿和南宫玄一览无余。   那纤细的身子陡然将僵立在原地,一直跟随在颜一鸣身后的绿楣则是惊得大叫出声,“太子殿下!”   那边两人听到动静陡然转头,俱在看见脸色煞白的颜一鸣后变了神情。   简玉儿面露惊慌失措间急忙站了起来,南宫玄则是诧异后有那么一丝丝的难堪,却在看见简玉儿发白的脸蛋后有些心疼的安慰简玉儿一声,再抬头,已是看不出有任何表情。 第4章 炮灰太子妃4   虽然说曾经游戏剧情中颜小姐大骂简玉儿,但是简玉儿作为一个单纯善良的女主角,在这一点上颜一鸣也很清楚,简玉儿邀请南宫玄来浮玉山赏花真的是纯属巧合。   简玉儿丝毫不知颜小姐原来也请了太子来赏花,但是就算如此,她依旧变了脸色。   别无其他,只是因为颜一鸣是定国公府的小姐,简玉儿是当朝宰相的闺秀,都是非富即贵的身份,是经常会一同品品茶说说话的“好姐妹”。   也正是如此,简玉儿深知“颜一鸣”对太子殿下的感情有多深。   她与太子并不相识,前些日子太子来相府找哥哥不慎撞见,这才有了一面之缘。虽说太子殿下身份高贵,但谈吐不凡才华横溢,哥哥又是殿下最亲近的玩伴,简玉儿一个处在深闺的闺秀哪儿会不生出几分好感,更何况太子待她又是格外的耐心宠溺。   想起南宫玄俊美如斯的模样,简玉儿微微有些脸红的心想,这样的天之骄子,又有谁不喜欢,就算是被求亲之人踏破了门槛的颜小姐。   简玉儿沉浸在这些日子与太子相识的清甜中,直到陡然转头发现,近日来被她刻意遗忘的颜一鸣,她就那么站在不远处,那双美眸直直看着他们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简玉儿骤然脸色煞白,她突然想起年初的时候,颜一鸣与她一同玩闹时与她说,待阳春三月时,一定要请殿下一同去浮玉山赏花。   “颜姐姐我……”,简玉儿心乱成一团,眼睁睁看着颜一鸣一步一步的走进,慌乱之下急忙从石凳上站了起来,“我,我只是……”   我只是什么?话到嘴边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南宫玄也没有料到颜一鸣会出现在这里,适才颜一鸣出现在这里,南宫玄有那么一刻的不自在,但是转头就看见简玉儿腾地站了起来,那张俏脸更是煞白一片。   南宫玄心疼简玉儿,再看颜一鸣时已是冷声道,“你怎会在此。”   简玉衍没拦住颜一鸣,当即脸色微沉,颜家小姐的性子太过狠辣,尤其是关乎南宫玄更是不要命,两步三步上前护在简玉儿面前道,“颜小姐,今日是我与殿下来此赏花,顺道带了玉儿过来。”   活是将简玉儿护在了心坎上,把颜一鸣当成了洪水猛兽。   颜一鸣走近的脚步一滞。   她看了简玉衔一眼,目光清澈通透,唇角露出一抹嘲讽之意,“简公子以为我要做什么?”   简玉衍骤然想起适才自己将她拦在外面的托词,再看颜一鸣并无动作,一时间有些难堪。   颜一鸣却不想再与简玉衍说什么,那张漂亮至极的脸蛋上此刻感情太过复杂,大概是因为南宫玄这句话想笑,却到底觉得难过,以至于连笑也笑不出来,清澈的眸子注视着南宫玄缓缓道,   “此处并非皇家私苑,我又为何不能在此处。”   南宫玄一怔,以他对颜一鸣的了解,今天撞上他与其他女子单独相处,尤其还是拒绝了她之后,定会勃然大怒,第一时间对他身边的女子喊打一番,所以这才会下意识厉声喝退颜一鸣。   只是今日的颜一鸣,却并非自己想象中那样,她没有动怒,没有疾言厉色,而是平静的像是一潭水。   非是平日里的跋扈模样,南宫玄倒是去了几分厌恶,“阿鸣,孤不是这个意思。”   颜一鸣抬眸瞥了眼怯怯的简玉儿似笑非笑,“那殿下是什么意思呢,难道殿下以为我是知晓您与简小姐在此处特意寻来?”   南宫玄抿了抿唇,他确实以为是这样。   但是转念一想,颜一鸣又怎么会知道。   “我还没有这等未卜先知的本事”,颜一鸣垂眸冷静道,“我早就告诉过殿下今日要去浮玉山赏花,殿下失了约,可是这不曾影响我来此地赏花。倒是殿下与我说今日与简公子有要事相谈,简公子说殿下公务缠身早早就回了东宫,但是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南宫玄最不喜人质问他,但颜一鸣此次并非咄咄逼人的模样,毕竟是自己失约在先,难得的准备解释一二却听颜一鸣道,“是我逾越了,殿下就当什么都没听到吧。”   南宫玄愕然,看着颜一鸣,一时间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倒是简玉儿在得知颜一鸣原来和南宫玄早有约定后,慌张失措下不敢看颜一鸣急急开口解释,“颜姐姐我不知道你与殿下早就……”   听到简玉儿的话,南宫玄又像是突然回过神来。   虽说京城人人都知晓颜家小姐爱慕他,但是他却从未想过真要娶颜一鸣做太子妃,简玉儿刚刚这话,简直就像是自己与颜一鸣已经有了什么。   他是太子,想娶谁就娶谁,颜一鸣耐他何?   当即有些不悦对简玉儿道,“此事并非你之过。”   “是啊”,颜一鸣点点头转头对简玉儿道,“我虽邀请了殿下,殿下却并未应我的约,殿下喜欢谁不喜欢谁都是殿下的意愿,我从来不是殿下的什么人,简小姐又何必向我解释。”   颜一鸣以前都叫玉儿,如今直呼她简小姐。   简玉儿身子晃了晃,简玉衍一手扶住了简玉儿,低头看了眼急到哭出来的简玉儿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又沉默。   这个场面他不便插手,也不想插手。   南宫玄则是皱起了眉。   因为颜一鸣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她永远都是霸道又莫名其妙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让他烦不胜烦。   他从来也没想过让颜一鸣真正与自己有什么关系,但是当颜一鸣这么说出来时,南宫玄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而是心口一滞,有些说不出来的酸涩和烦躁。   简玉儿却只当是颜一鸣的气话,心里虽然害怕却还是大着胆子解释,“颜姐姐,今日此事是我们的不是……”   “当然是你们的不是”,颜一鸣淡淡一笑道,“难道还能是我?”   简玉儿心尖一颤顿时闭嘴,愈发哭的梨花带雨。   简玉衍想替妹妹说话,但是对上颜一鸣冷漠的眸子,到底还有些良知没有开口。   一时三人都无法言语,颜一鸣转眸对上南宫玄的视线,“殿下不愿与我同游拒绝便是,何必答应我让我满心欢喜等上那么多天又落落空空,还编出那些荒唐理由欺骗我,这么多年殿下对我不理不睬我又何曾怨过你。”   “孤并非有意骗你”,南宫玄道。   颜一鸣的话一点一点的敲在心口,一字一句都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南宫玄想起这么多年,不管对别人如何颜一鸣却是对他没有一丝脾气,如今她细白的贝齿咬将殷红的唇咬的微微发白,并无平日的跋扈模样,平添无数怜惜。   南宫玄的心软了起来,他放低了声音与颜一鸣沉声解释,“只是玉儿今日正巧也要来这浮玉山,孤只能舍其一。”   颜一鸣使劲咬了舌根一下,骤然的疼痛差些让她泪眼盈眶。   从一开始拼命营造的苦情气氛,差点因为南宫玄这句话全崩,这解释真的还不如不解释。   当初看这张卡牌数值上南宫玄的情商22,颜一鸣觉得有点太低,如今看来,给他22真的都嫌高。   偷偷的瞄了简玉衍一眼,简玉衍果然被南宫玄这话吓了一大跳,谁能想到南宫玄这么直白,直截了当的给简玉儿拉仇恨,这简直就是挑战颜一鸣的极限。   简玉衍略有些不安的瞥了颜一鸣一眼,颜一鸣正巧因为自己那一口,现在疼的只是一个劲儿的流眼泪,在南宫玄,简玉衍简玉儿三人看来,只当她是因为南宫玄这句话的缘故。   颜一鸣强忍着疼,就这泪眼朦胧的效果嘲然一笑道,“原来殿下是佳人有约,所以这才舍了我,简小姐国色天姿性子温婉,的确比我好上许多,殿下喜欢她也是理所应当。罢了,今日是我打扰殿下与简小姐简公子,我要回去了,此处风景甚美,殿下与简小姐慢慢赏玩便是。”   说到最后已经是不愿再说,转头抽身离开,跟在颜一鸣身边的绿楣又气又怯的瞪了简玉儿一眼这才跺着脚追上颜一鸣的身影。   转眼主仆两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视线中,南宫玄看着颜一鸣单薄的身子越来越远,突然觉得,心里一阵说不出的烦躁。   南宫玄从没哄过女人,他从没有放下自尊去追过什么人,更不觉得颜一鸣这一走会是真的走。   所以当颜一鸣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也只是微微蹙眉后,便再也没了动静。   只是心头总是想被什么揪着的一般,再也没了一丝赏花的心情。   简玉儿在颜一鸣离开后彻底像是脱力一样软了下去,南宫玄就站在她身边,顺势将人扶住,只见哭成泪人一般的简玉儿哽咽道,“颜姐姐一定恨死我了,我,我要和颜姐姐说清楚……”   想追上去确实腿软,根本走不了一步。   她自是不敢让南宫玄去追,只能使劲摇着简玉衍的胳膊,“颜姐姐身边只有个丫头连个婆子也没有,哥哥你送她回去……”   简玉衍将简玉儿扶到石凳上摸了摸她的脑袋,“你不说我也会去。”   “我……哥哥你同颜姐姐说,不是她想的那样的,明日我去定国府寻她……”   简玉衍简单的答应了,命人照顾好南宫玄与简玉儿,迈开长腿几步消失在那丛桃花后。简玉儿一个人哭了许久,丫鬟们因为南宫玄在场也不敢上前安慰,简玉儿哭着哭着大抵是没人理,渐渐停了哭声。   抬头看见南宫玄俊脸看不出一丝表情,轻轻喊了一声“太子哥哥。”   南宫玄才回过神来,有些不怎么认真的嗯了一声。   简玉儿握着手帕的手紧了紧,继而低声道,“我与颜姐姐相识多年,她……真的很喜欢你……”   南宫玄眉头微蹙,没有说话。   简玉儿顿了顿这才继续,“明日我去定国公府同颜姐姐说清楚。”   “不用,这事与你无关”,大概是发现自己的语气太冷硬吓到了简玉儿,这才将语气放缓了一些,“我是说无需再管此事,天色暗了,四辛,送简姑娘回府。”   简玉儿接过丫鬟递过来的披风穿好,纵目过去,满眼飞红,天色依旧还很亮,南宫玄依旧坐在那里喝着茶。   天色哪里暗了呢。 第5章 炮灰太子妃5   虽说四位男主都是风华绝代的美男子,但简玉衍在京城中却有着第一公子的美名。   家世才华无可挑剔,相貌也是极好,只不过与其他几位不同的是,这位身上总是有些桃粉色的暧昧痕迹,雅是极雅,却也是个极为风流的主儿。   算最内心最深处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简玉儿,却也不会同其他几个人一样对美人视而不见,更不说见美人伤心落泪。   尤其是颜一鸣这样美到骨子里的美人。   丢下简玉儿去追了颜一鸣,倒不是因为颜一鸣比简玉儿重要,这世上没有谁能比得上玉儿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而是因为此刻玉儿有太子照看,并无大碍。   但颜一鸣不同,这样性子刚烈又用情至深的女子,今日受此刺激,指不定会做些什么。简玉衍流连花丛这么多年,不知道见过多少为情寻不是作践自己的女子。   颜一鸣到底是个女子,比不上简玉衍的速度,不过一会儿简玉衍便追上了颜一鸣。颜一鸣还没来得及做出反   应,跟在颜一鸣身边的小丫头绿楣,此刻看见简玉衍顿时像母鸡似的护住了颜一鸣对着简玉衍直瞪眼。   简玉衍虽说身份显贵,但是对谁也不会有丝毫轻视之意,此刻看着一心护主的小丫头,也没有半点生气,倒是觉得今日确实是他们的不对,这小丫头如此反应倒是情理之中。   于是放轻了嗓音轻声与颜一鸣解释,“山路崎岖,此处更是人烟罕至,我只是担心所以想送送颜小姐。”   简玉衍的长相,不是南宫玄那样极致的俊,他的五官就算分开来看也是不输于女子的精致,只是脸部轮廓并不圆润,所以没有丝毫的女气。此刻柔声说着话,唇边带着真善的笑容,一双桃花眼温柔的看过来,就算是怒气冲冲的绿楣,也是怔愣之后红脸退开。   颜一鸣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不敢劳烦简公子。”   “与美人同行,怎能称得上劳烦”,简玉衍心知颜一鸣对他亦是不会给半分好脸色,但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简玉衍轻声一笑,视线偏转落在刚刚落荒而逃女子漂亮的侧脸上。   哭过的眼睛清澈干净,眼角却依旧泛着红,映衬着那颗细小的红痣,精致的五官美的迫人心魄,简玉衍顿了顿这才继续道,“我也有些话,想与颜小姐说。”   一场本该欢欢喜喜的赏花,却没有想到最后,每个人都在郁郁不乐。   南宫玄直到傍晚时分才等到了简玉衍的身影,没有发觉到自己的语气有些急不可耐,“怎么现在才到。”   简玉衍理了理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笑了笑,“颜小姐今日心情不大好,陪她一同赏了会儿花。”   “不愧是京城第一公子……”南宫玄知道简玉衔对女人是怎样的态度,他从来不把这个放在心上。只是自己早已回到东宫这么久,简玉衍却一直与颜一鸣一起直到现在,想起简玉衍平日里对女人的模样,南宫玄莫名的烦躁想讽刺简玉衍两句,结果难得的想起让颜一鸣心情不大好的这个人是自己,于是这句话又顿在了嘴边。   简玉衍将他语气听在耳朵里,却也当做没听懂道,“今日确实是我们对不住颜小姐,殿下还是得空陪她说说话吧。”   现在听到简玉衍这么说,南宫玄微微皱了皱眉头却没有反驳,“嗯”了一声后好一会儿才沉声问道,“她说了什么。”   “她说殿下从来没有在她面前那样笑过。”   “殿下从没在我面前这样笑过”,颜一鸣与简玉衍说,“我只当他是不会这样笑的,所以这样就算他不喜欢我我也能安慰自己,他也没有喜欢上别人,只是没有想到,他原来可以在另一个女子面前笑得那么开心。”   颜一鸣冷静的超出简玉衍的想象,她像是在瞬间看清了一切一样清醒的不像话。   她说坚持了这么多年,她也该放下了。   她说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简玉儿明明是你的亲妹妹,简公子若是无事便回去吧,她现在不是很想看见他。   南宫玄再次沉默了,“子安”,南宫玄问简玉衔,“你说她是真的放下了,还是故作姿态算计什么。”   许是一时的刺激不得不放弃,简玉衍不相信爱一个爱到骨子里能这么轻易的放下,颜一鸣说的许是气话,只是……   简玉衍又想起将颜一鸣送回颜家时,颜一鸣突然缓缓道,“今日多谢简公子,谢谢你送我回来,也谢谢你的……珍珠。”   简玉衔骤然抬头,来不及问清楚,颜一鸣却已经走远,只留下黑暗中隐隐戳戳的身影。   她说谢谢他的珍珠。   颜一鸣早就知道今天送过来的珍珠是他的手笔,黑暗中那一抹笑容,羽毛一般轻轻勾过简玉衍的思绪。   因为这一句话,简玉衍的想法又有所动摇,颜一鸣似乎并非他想象的那样简单,只是此事简玉衍并未告诉南宫玄。   “颜小姐说殿下心中既然没她,她也不会再做纠缠,大抵是放下了吧”,简玉衍说。   “真的死心倒也省心,若是另有心思真是让孤失望透顶”,南宫玄突然很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不想再提颜一鸣,此刻终于想起了简玉儿,“玉儿今日也受了惊吓,你回去好好安慰玉儿,孤有时间再去看她。”   提起简玉儿,简玉衍即刻收了笑容,简单了答应一声后,告辞离开了东宫。   此刻回到颜家的颜一鸣,因为今天冷不丁咬到了舌根,开口说话都觉得嘴巴痛,更不说是吃东西,这会儿躺在榻上和小苹果聊今日感想。   小苹果对自家宿主影后般的演技十分佩服,对她为了演戏不惜咬伤自己的作风更是无比佩服,唯一看不懂的是,   “宿主,为什么最后您要告诉简玉衍,您早就知道珍珠是他送的呢?这不是暴露了您不是真的伤心吗?”   颜一鸣任由绿楣用鸡蛋给自己敷眼睛,一边回答小苹果,“当然不会。”   “简玉衍喜欢简玉儿,所以南宫玄喜欢简玉儿绝对是他不愿意看到的,所以就算是为了他和简玉儿,简玉衍也会想办法让我去转移南宫玄的注意力,而他与南宫玄相识这么多年,非常了解南宫玄的性格,所以一定不会暴露我而故意挑起南宫玄的兴趣。”   “每个男主的性格不同,所以对待他们时也要采取不一样的方式。南宫玄大男子主义极度自负,吃软不吃硬,喜欢一切掌控在手中的感觉,所以就算是女人,也是喜欢柔弱听话的这一类;而简玉衍不同,他见识过太多女人,女人太过娇柔只能让他怜惜,所以,能让他感兴趣,这才是重中之重。”   小苹果懵懵懂懂的点点头,“原来宿主您准备一石二鸟直接攻略男主。”   “当然不是”,颜一鸣嗤笑,“我的目标只是攻略南宫玄,才不会多此一举白白费劲。”   小苹果不太明白,“那为什么还要撩简玉衍?”   颜一鸣捂着脸笑了笑,“我就是顺便提了一句怎么就叫撩了?”   小苹果哦了一声,急忙转移话题,   “因为宿主您今天的出现,所以游戏女主简玉儿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在与简玉衍的交流中可以推测出,明天简玉儿会来找您继续一下塑料姐妹情。”   这是第一章 的内容,颜一鸣知道情节,在原本的游戏中,简玉儿被颜一鸣一顿臭骂后,第二天依旧来找颜一鸣道歉说自己对太子并没有男女之气,颜小姐还在气头上,倒是见了简玉儿,只是矛盾没解决更激化就不在简小白莲的预想之内。   简玉儿的圣母属性果然已经无可救药。   当初被那么侮辱都会来道歉,更不说这次,所以明天简玉儿一定还会来。   “哦对了”,小苹果突然想起来似的提醒颜一鸣,“别忘了五皇子的事。”   颜一鸣长长舒了一口气,“你们可真会给我找麻烦。”   颜一鸣此次的身份虽说是个炮灰女配,但是毕竟身世相貌样样出色,南宫玄不喜欢却也有别人喜欢,喜欢的人还不少。   这位颜小姐最后没嫁给太子,嫁给了当今五皇子南宫晔。   按照原剧情的发展,颜小姐在被南宫玄伤透了心后终于心如死灰,最后与南宫玄有七八成相像的南宫晔成了亲,南宫晔本就喜欢颜小姐,后来两人倒是和和美美。   如今颜一鸣直接抢占了颜小姐的身份,用小苹果的话来说,既然占了人家的身子,那就要完成人家的宿命。   简而言之,就是颜一鸣必须在攻略南宫玄的同时,完成嫁给南宫晔的任务。   玩转去亲兄弟两,颜一鸣顿时有些头大,不过完不成就与当初小A所说的一样,将永远留在系统而无法返回现世。   就算现世有再多不好,也有她眷恋的东西无法割舍的东西,所以回到现世才是重中之重。   丫鬟从外边进来,一阵饭菜香飘进来,颜一鸣一个轱辘翻了起来。   菜全是好菜,结果颜一鸣因为烂嘴吃不了,只能简单吃了几口后就让人端走,眼不见心不烦,看不见也就不馋了。   结果看在绿楣眼里,只当是颜一鸣今天伤心过度没有胃口。   刚刚一路上有简玉衍在一边,绿楣不敢说话,现在回到颜家,又看见小姐什么都吃不下,颜一鸣还没哭她又止不住的哭了起来。   颜一鸣被这小丫头哭的有些想笑,揉了揉绿楣脑袋打趣,“你哭什么啊。”   “我替小姐哭啊”,绿楣揉着核桃眼抽抽搭搭道,“都说天子说话一言九鼎,太子没有九个鼎也有八个了,居然还骗人,还有那个简小姐,小姐对她那么好,居然背地里这么坏人姻缘,小姐你哪儿比不上那个简小姐,太子肯定是眼神不太好居然喜欢她不喜欢您。”   颜一鸣很是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他可能有点瞎。”   “是啊是啊,来咱家提亲的人都快踏破门槛了,就连二皇子五皇子都……”,绿楣捣蒜锤似的点点头,点完头才听见自家小姐说什么,刷的一下回过头一脸惊恐,“小姐你说什么?”   “我说你说的对很对”,颜一鸣喝了口茶,“明日简玉儿定是要来府上,给你一个任务,明天记得将她打法出去。”   绿楣脆生生的答应。   第二天,简玉儿果然一大早来颜家找颜一鸣,结果颜一鸣始终不愿一见,颜家人声称,小姐昨天偶感风寒,今天华丽丽的病倒,连下地也不能了。   简玉儿只能失魂落魄的回去了简府。 第6章 炮灰太子妃6   将简玉儿挡在外边,颜一鸣与小苹果一起研究南宫玄的攻略计划。   与游戏不一样的是,当初游戏每张卡牌的进度都需要没日没夜的刷日常,但是在系统中,卡牌会随着男主角的好感度而不断增加。   以前的颜小姐就算一心只想着南宫玄,但是一心只有一个人似乎也有了错,不知道什么时候,当初还会和颜悦色的南宫玄,到后来已经连一句好话也不愿意说。   若不是卡牌上好感度最低就是0,南宫玄对颜一鸣的好感度怕是要更低。   小苹果有些诧异,“当前好感度百分之六十,居然这么高!他真的不喜欢?”   “颜小姐这么漂亮又死心塌地的喜欢他,南宫玄这么多年从不拒绝。应该还是有好感的,不过却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高”,颜一鸣道,“但是有什么用,简玉儿出现了,南宫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简玉儿身上。”   南宫玄太过有恃无恐,得到的太轻易,也从来不会珍惜。   颜一鸣将一支精致的玉色步摇别进发间,对着镜子好生欣赏了一番这张自己捏了好半天的脸,满意的点点头,“果然亲自换装还是比奇迹暖暖有意思的多,南宫玄的卡牌数值上升了没有。”   小苹果检查了一下数据,“智商,行动力各自上升了20个点数,决策力上升37点数。”   “情商呢?”   小苹果也觉得有些不忍直视的小声道,“依旧还是22。”   “好歹和简玉衍是对儿好基友,简公子这么多年也不嫌弃他,他两才是真爱吧”,颜一鸣万分嫌弃。   小苹果急忙解释,“我们是正经的言情游戏,不会出现BL线的,而且准确来说他们是情敌。”   “我也就那么一说”,待丫头描完最后一笔眉,颜一鸣从梳妆台坐站了起来,“病了这么多天,也该见见我们女主角了,这是第几天了?”   “第四天?”   简玉儿自打从浮玉山回来后,每天都会来颜家,她是相府的小姐就算是颜家也不好苛待,但是颜一鸣就是死活不见人,颜家上下都有些过意不去,简玉儿倒是声称没有关系,温婉的告退后说改日再来。   颜一鸣闭口不言到底和简玉儿有了什么矛盾,颜一鸣性子太倔,颜太太撬不开女儿的嘴只能气的骂一声孽障,学学人家简小姐,这么大了还是这么不懂事。   绿楣站在颜一鸣后边,憋得眼睛通红,实在搞不明白自己小姐为什么要这么委屈自己。出门遇上正巧回府的颜家小少爷,这位和颜一鸣一母同胞的双胞胎,也是被颜一鸣这两天的举动搞得有点气闷,简家小姐日日都来颜家,总归被有心人看了去,没过两天就有人小声议论颜一鸣性子乖张,也就简小姐这样好性子的人任由她欺负。   颜少爷在外边差点砸了一家店,回来后忍无可忍的对着亲姐一顿乱吼,“是不是那姓简的欺负你!”   颜一鸣愣了愣继而笑了起来,伸手捏了捏少年已经脱了婴儿肥的脸蛋,“小孩子别操心,谁能欺负得了我,去哪儿玩了?”   颜小少爷闷声闷气的说声刚从五皇子府上回来,颜一鸣眸光微动像是随意极了说道,“倒是许久没见过五殿下了。”   颜小少爷没听出个所以然,只觉得自家姐姐平时天不怕地不怕,再对比现在怎么看怎么都不对,颜一鸣就是不告诉他,气的原地转了三个圈圈后去找了好基友五皇子。   颜家小少爷与五皇子整天腻在一块,从小作为伴读感情好事一回事,还有一个极少有人知道的原因,这位与颜家小少爷差不多年纪的嫡皇子,一直喜欢这位直言只嫁自己亲哥的颜家大小姐。   有一个天天将姐姐挂在嘴边说她百般好的朋友,五皇子南宫晔也难免对颜一鸣心生好感,再后来见过颜一鸣,那样漂亮的脸庞与明媚张扬的性子便深深地刻印在了心底。   颜小姐性格乖张,但对家人却很是护短,五皇子既是太子亲弟弟又是弟弟的好友,颜一鸣待他亦是极好。   也难怪五皇子愈发喜欢。   只是萌芽才刚刚长出来,颜一鸣便宣誓自己非太子不嫁,亲哥太子虽然没有说要娶颜一鸣入东宫,却也没说过娶别的女人,想一想颜一鸣的家世相貌,南宫晔觉得颜一鸣给自己当嫂子的可能性太大,顿时被浇了个透心凉。   结果缺心眼的颜家小少爷半点不体谅好朋友的辛酸,依旧每天继续自己的炫姐日常,而颜一鸣也越长大越惊艳,扎在内心深处的种子没有夭折反而越扎越深。   少年郎藏不住感情,不久前一不小心在颜一鸣面前露了底。   虽然颜一鸣没说什么,但是他能感觉到颜一鸣有些躲着他,南宫晔不想让颜一鸣为难,只能一个人呆在府里生闷气。   直到刚刚已经离开的颜小少爷又回来,气的狠狠灌了一壶茶后才委屈巴巴的和南宫晔说颜一鸣最近的反常,又说起颜一鸣还特意问了南宫晔最近怎么不来府上玩。   听完这话,南宫晔那张与南宫玄八成像,只不过多了几分稚气的脸顿时笑了,眼睛也骤然一亮,一个翻身从美人靠上翻起来,整理一下仪容与好友兴然道,“既然如此,今日就去看看颜姐姐吧。”   颜小少爷自是不反对,多个人逗姐姐高兴他很是愿意。   而此刻的颜府,颜一鸣装了三天的病,这三天里,简玉儿每天都会来颜家,只不过一直没见到颜一鸣。   因为和游戏中的进度已经出现了偏差,小苹果有些不确定的问颜一鸣,“简玉儿今天会不会不来了?”   “怎么会”,颜一鸣轻轻摇动手中的小扇子,坐在了假山一旁的小石凳子上,“谁都可能不来,只有她不可能,单纯善良的女主角,还没有见到我,又怎么会放弃呢。”   话音刚落,绿楣从一边小跑过来兴冲冲道,“小姐,简玉儿又来了,要不要再告诉让她回去!”   这小妮子彻底记恨上了简玉儿,连简小姐都不愿意叫,颜一鸣不由教导,“在我面前也就算了,在别人跟前可别这么叫,去请简小姐进来吧。”   绿楣惊呼一声“小姐!”   “今天天气不错,正好请简小姐喝喝茶”,颜一鸣示意绿楣不要多话请人便是。   绿楣气鼓鼓的跑开了,颜一鸣好整以暇的整了整发间的步摇问小苹果,“头发乱没乱?”   “没有”,小苹果立刻回答,心道不就见简玉儿,还用在乎头发乱不乱。   颜一鸣笑而不语,不做解释。   简玉儿来了三天终于能见到颜一鸣,那张楚楚动人的脸蛋顿时欣喜万分,极为亲切的让小丫头们带路,有些堂堂不安的来到了颜一鸣跟前了一声颜姐姐。   颜一鸣抬眼看了简玉儿一眼,目光落在简玉儿发间那支镂空雕花挂珠簪上,轻轻一笑道,“不敢当。”   简玉儿顿时不安起来,眼圈一瞬间又红起来。   颜一鸣就那么轻轻摇着手中的小金扇,脸上无悲无喜的淡淡开口,“简小姐找了我三日,今天见到了却一言不发,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   “有事!”   简玉儿急忙开口,但是话到嘴边却又顿了顿,颜一鸣收了小扇子,伸手结果绿楣送过来的茶,亲自替简玉儿斟了一杯缓缓道,“若是来赔罪,那就不必了,你并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我也没有怪你。”   简玉儿来的时候一直怕颜一鸣发脾气,现在才发现这样的颜一鸣更难交流,她十分愧疚的双手交叠小声道,“那为什么一直避而不见……”   “我病了”,颜一鸣道,“当然最重要的,是不想见你。”   简玉儿脸色煞白。   “我不想见抢走我喜欢的人的那个人,尤其那个人还是我的好妹妹。”颜一鸣收了手中的小扇子一字一句道,“我给了你面子就此揭过,但你非要我说个明白,那现在说得够明白吗?”   简玉儿早知道她说话呛人的功夫,偏偏这次还无从解释,只能一个劲儿的与她保证,“太子殿下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我们……我们之前并没有男女之情……”   “哦,是吗”,颜一鸣抬眸看着她,笑了笑,“你不喜欢他?”   简玉儿又说不出话了。   简玉儿不会说谎,她没有刻意去抢过颜一鸣什么,但是却也没有因为颜一鸣而避讳什么,她有意忽略了颜一鸣,现在才突然明白,想自己喜欢上南宫玄之后,自己和颜一鸣的姐妹情就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了。   她内心胶着了许久,最后才鼓足了勇气开口道,“我知道姐姐喜欢殿下,以后我一定不会再见殿下……”   “不用”,颜一鸣打断了简玉儿的话。   南宫玄是男主,你们以后发生的事情可比这次亲密度多,说这话简直就是无限打脸,再者,颜一鸣余光瞥了眼假山缓缓道,   “他不喜欢我便休,我颜一鸣还落不到需要人让给我的地步。”   简玉儿又知自己说错了话,一时间惊慌不知该如何是好,躲在假山后的颜小少爷激动的差些叫出声来,被五皇子拉了一把后才捂着嘴继续听。   颜一鸣慢慢喝着茶,语气平静,“该说的话那天我已经说完了,我与殿下并无关系,殿下喜欢谁不喜欢谁都与我无关,我也不并非他不可。你若是担心我将此事告诉他人坏你名声,那大可放心,我还没无聊到这一步。”   该说的都被颜一鸣说完了,简玉儿喏喏说不出一句话,颜一鸣慢吞吞的将手中的茶喝完下了逐客令,“若是简小姐没有别的事,时间不早,你也该回府了。”   简玉儿有些僵硬的站了起来转身准备离开,发间的珍珠簪子随着她的动作而摆动,颜一鸣盯着她发间的簪子,突然开口,“发簪很漂亮。”   简玉儿先是没明白什么意思,陡然间想起了这发簪是怎么来的,顿时又是手中一抖想要解释什么,最后想起颜一鸣刚才的话又悄然离开。   绿楣凑过来不满道,“小姐,你就这么让她走了?”   “要不然呢”,颜一鸣道,“还有什么好说的。”   “你何必非要替她瞒着委屈自己”,绿楣愤然道,“小姐你对她那般好,她却转头和太子殿下私会,这等心口不一之人真的让人厌恶至极!”   颜一鸣叹了口气,“此话休要再说。”   “为什么!”   “你可曾注意到她发间的珍珠发簪”,颜一鸣轻轻抿了一口茶,“南海进贡的南珠异常珍贵,与其他珍珠不同上面有着淡淡的多浅金色,就是几位皇子也只有太子得了一斛,简小姐发间的珍珠簪子上的珍珠,正是那斛珍珠。”   说到这里,颜一鸣顿了顿才嘲然道,“无论简玉儿是有意还是无意,殿下确实是用随便一颗珠子搪塞我而给了她最好的南珠,我与她在殿下心中的分量一目了然,我再与她为难,只不过惹得他愈发厌恶我罢了。”   说罢后像是才注意到假山后的鞋子,敛了所有表情叹了口气,“琦儿,还不出来。”   话音一落,忍无可忍的颜小少爷从假山后边蹦了出来,与他一起的还有目光复杂的另一人。   颜一鸣看着那张与南宫玄十分相似的脸,怔愣了刹那后迅速整理表情,笑一笑屈膝见礼,   “见过五殿下。” 第7章 炮灰太子妃7   京城第一绝色的颜家小姐,从来都是京城世家公子们趋之若笃的对象,可惜颜小姐早已表明,此生只嫁太子一人。   若是他们也就罢了,偏偏那人是太子,又有谁能比得过他的尊贵。   自是有人羡慕有人嫉妒,南宫晔亦然。   他们皆为皇后所生同样尊贵,相貌更是那般相似,可是颜一鸣的眼中依旧只有太子,对她而言,他只是与颜一琦一般大小的弟弟。   羡慕,自是羡慕过的,甚至也嫉妒过,可是仅此而已。   可是现在他听到了什么,明明已经有了颜一鸣,太子却与简玉儿私会。   南宫晔止不住的愤怒,即使那是他的亲哥哥。   为什么有人一片痴心得不到任何结果,为什么有人已经有了所以还是不懂满足,为什么有人不懂珍惜却还是有人不图回报的念着他想着他。   刚刚那位小姐他自是认得,简相家的嫡小姐,与颜一鸣相比亦是身份显赫。   太子与她走得近,甚至送南珠送于简玉儿,却给了颜一鸣普通不过的珍珠,孰轻孰重显而易见,也正是这样,南宫晔才愈发愤怒。   难不成想将这两人齐齐收进囊中?   那又是谁高谁低?   这个答案显而易见,所以颜一鸣才会说出那样的话。   放在心尖之上的人却被弃之如敝履又如何不愤怒,只是愤怒之余,南宫晔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颜一鸣的意思可是准备放弃太子?   若是她可以放弃太子,他自信有一争之力。   只是一对上颜一鸣的眼睛,南宫晔已是骤然明白,不论是不是准备放弃,颜一鸣的心中依旧只有太子。   她从来不会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只此一眼就让他再也移不开眼睛,待她如梦初醒一般的迅速换了表情,南宫晔这才意识到,刚刚只不过是颜一鸣认错了人。   他与自己的亲哥哥,当朝太子南宫玄,模样有九分相似。   就连这一秒如此短暂的心悸也是因为南宫玄,难免太让人觉得荒唐。   他想起刚刚两人话中太子如何为了那个姓简的女人而将她弃之不顾,想起她幽幽的叹气,说她再三委屈也只不过是为了不让太子更讨厌她。   也许说好的放弃,更像是自我安慰。   比起南宫晔心中思绪复杂,颜小少爷根本忍不住火爆脾气怒骂起来,“我就知道一定是她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还替她瞒着!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窝囊了!”   “我只是不想再纠缠好聚好散”,颜一鸣无奈,“小孩子不要掺和,一边玩去。”   小孩子不但涵盖了颜小少爷,更是一棒子将五皇子也打到了这个行列,南宫晔眼皮一跳,神色复杂的看了颜一鸣一眼蓦然道,   “散的了吗。”   兄妹两齐齐闭嘴,颜一鸣眸光一动沉寂片刻,转头示意颜小少爷先去别处玩,“别让别人进来,我和五殿下说会儿话。”   颜小少爷看看颜一鸣右看看南宫晔终于识眼色的转身离开,临走前还将一脸呆滞的绿楣也顺走。   “茶已经凉了,就不招待殿下喝茶了”,颜一鸣笑了笑坐回石凳上,“殿下随意。”   南宫晔坐在了颜一鸣对面的位子上,简玉儿喝过的茶,他自是没有胃口,而且他也不是为了喝茶留下来的,他目光锁在颜一鸣身上,看她恬淡的模样就像刚刚什么都不曾发生道,   “殿下有许多日子不曾来过颜府了。”   若是从前,南宫晔自当将心中想法尽数掩去免得她难堪,可是如今既已没了太子这层屏障,南宫晔不觉得现在还需再做掩饰,就这么直直注视着颜一鸣的眸子道,“自从上次一别,的确已有许多日子了。”   上次,正是南宫晔一不小心泄了心中所想被颜一鸣所发现的时候。   果见颜一鸣面上笑容微微一滞,继而叹了口气抬起头,终于去了她故作轻松的虚假模样无奈道,“殿下,这不值得。”   不等南宫晔开口,颜一鸣继续道,“我未曾料到殿下今日会来府上,又不慎将我与简玉儿所说尽数听了去,此事我一直瞒着,就连母亲也不曾告诉。”   “所以我不明白为何要将此事瞒下去”,南宫晔心情莫名复杂,想起颜一鸣适才的话,“不想此事败露出去坏了简玉儿的名声惹得太子愈发不喜欢你?你说我不值得,可他们那般待你,你所做一切又是否值得。”   颜一鸣沉默。   堵住了颜一鸣的话,南宫晔却丝毫不觉得心情有所好转。   太子就算再如何让你喜欢,可是他已经选择不要你了,不是吗?   颜一鸣不愿说话,南宫晔也不逼她,半晌后他像偶尔想起来一般问颜一鸣,“我和太子,是不是真的很像。”   颜一鸣眼神微动,“五殿下与太子皆为皇后娘娘所出,自是有几分相似。”   “只是有几分吗”,南宫晔说,“如若只是几分相似,你又怎么会把我认成他?”   “我没有”,颜一鸣回答的很迅速,说罢又似乎觉得自己回答的太快而显得不那么真实,又补充一句道,“我只是没有料到殿下会在这里所以有些惊讶罢了。”   南宫晔看着眼前这个分明嘴硬的女人,不动声色继续逼问,“没有料到我会出现,那可是期盼太子会出现在这里?”   颜一鸣抬头看了南宫晔一眼,眼中似有怒火可是又强压住扯出一个笑容,“殿下既然已经都猜到了又何苦这样挖苦我,我期盼又如何,太子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是啊,你明明知道太子不会出现,但是你还是期盼着他会来,他就真的那么好?”南宫晔声声逼近,眼中的怒火有些难以压抑,“他就那么好,好到百般轻视你还全心全意只有他,好到他现在心里有了别的女人你还不放手!”   南宫晔每说一句,颜一鸣的脸色便白上一分,像是被南宫晔咄咄逼人的态度所刺激,她尽力保持的冷静开始一寸一寸的龟裂。   她抬起头来怒然瞪着南宫晔,倏然站起来气道,“他再如何我又如何,这与殿下有什么关系,殿下若没有其他事我便告退了……”   南宫晔只觉得怒火直冲脑子,紧随站起来将人抓回来怒道,“被我说中恼羞成怒了?一年前父皇母后亲自提起你们的亲事他都没有娶你,现在有了简玉儿更不会娶你。你可知道自己的身份,你是定国公府的大小姐,就算以后贵为国母亦是担得起,可是如今难道你要等太子娶了简玉儿再被抬进进东宫做妾吗!”   “你放开我”,颜一鸣不怎么用力的想挣脱,可是却被南宫晔抓的更紧。   她的脸颊离的那么近,近到几乎可以闻到她身上清浅的香味,南宫晔抓着她手腕的手微微上移握住她的手,怒火终于压下去几分沉声道,   “就算你真的愿意,你祖父也不会同意,因为定国公府丢不起这么脸,阿鸣,你和太子不会有以后了。他不喜欢你了,可是还有别人会喜欢,我可以陪你看遍浮玉山的每一朵桃花,陪你挑选每一颗珍珠,我不会让你这么伤心,你回头看看我好不好。”   颜一鸣怔愣在原地,她呆呆的看着南宫晔,像是被他这番话震惊,再也忍不住的哭了。   南宫晔心头一软,轻轻抬起她的脸,拇指将那泪水拭去,“你不知道,我喜欢了你多久。”   颜一鸣定定的抬头看着他,眼泪又不受控制的划过脸颊,但是突然间颜一鸣退后几步将脸上泪痕抹干净摇了摇头,“这不可以。”   “为什么”,南宫晔难免受伤,他分明看见了她眼中的动摇。   “因为这对你不公平。”   颜一鸣说,“殿下,我可以和任何人在一起,可是这个人绝不会是你,你听我说完,并非是你不好,而是你们太过相像。”   “这不好吗,我以为你会喜欢。”   “但是你不会喜欢”,颜一鸣道,“你们太像了,只要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他,你不会喜欢我看着你却想着另一个人。”   南宫晔花了好一会儿才明白颜一鸣的意思,他笑了起来,“只要我愿意,那就没有不公平,我相信,总有一天,就算看到他的脸,也只会想起我的名字。” 第8章 炮灰太子妃8   自那日之后,南宫晔不再忌惮,时不时便会出现在颜府之中,倒是南宫玄,这才发觉近日的东宫似乎有些冷清。   东宫中除了幕僚们,来的最多的便是好友简玉衍以及亲弟弟南宫晔,再者便是颜一鸣。   虽说这些年一直没有将颜一鸣娶进东宫的想法,但是见惯了颜一鸣那样的脸蛋,一般的俗物便很难再入眼,他又立誓要娶个真心喜欢的太子妃,所以东宫一直没有女眷。   颜一鸣天生跋扈自傲,当初只不过被母后夸了几句便真当自己是这东宫的女主人,恨不得日日都来东宫。后来南宫玄对她越来越没了耐心,颜一鸣这才慢慢聪明了一些,隔三差五学会找些理由再来免得让人那么生厌。   他曾经不止一次的与简玉衍说过,若是哪日颜一鸣不再踏进东宫,这里才能有安静一点,那时说出这样的话时南宫玄是笑着的,大抵是从未想过颜一鸣有朝一日真的会不再踏进东宫。   因为他忘了不知是什么时候什么地点,曾经听见颜一鸣说只要能嫁给他,就算不是太子妃又有何妨。   能让眼高于顶的定国公长女说出这种话,自那以后南宫玄便知道,颜一鸣认定了他。   这些日子,南宫玄自然也听说了颜一鸣卧病在床的消息,但以前颜一鸣装病就为引他探望的次数不在少数,更何况他最是清楚那天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南宫玄压根就没信过,只当是颜一鸣又想花招想引他去颜府。   分明说了伤心欲绝要放弃,结果还不是欲情故纵,南宫玄嘲讽之余没有发现,在想清楚这一点后这两日不知为何的烦躁消除了大半。   就连颜一鸣也许也不曾想到,这位太子殿下是因为发觉东宫少了她的聒噪突然有点小失落,待幕僚们离开后,南宫玄执起笔架上的笔,在蘸墨时目光落在了这柄龙尾砚上。   这砚台……南宫玄想起颜一鸣献宝似的亲自抱了这砚台来给他,就连皇室都难得一见的好砚台,颜一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后来才听说老定国公被亲孙女丢了一方绝世好砚气的跳脚。   南宫玄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两天总是会想起颜一鸣,想起她那天离开时满是失落的脸蛋有种惊心动魄的美,想起日日为了讨好他时满是期待的眼神。   南宫玄不由轻笑一声,虽说知道颜一鸣这次定又是装病引他去探望,但这次似乎又没有之前那样的反感。想到这儿南宫玄又不免记起颜一鸣以前装病的模样,装上几日一直没等到自己,只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再次摸到东宫。   如今再想起来,其实也透着些憨傻的可爱,不妨过上几日圆她心愿,去颜府一趟倒也无妨。   被太子念起,此刻待在颜府没事做的颜一鸣,让人找了鱼竿鱼饵趴在湖心亭上钓鱼,突然听小苹果惊呼一声,“南宫玄的好感度又涨了百分之五!”   颜一鸣被小苹果冷不丁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中的鱼竿一抖刚刚差点上钩的鱼闻讯又迅速游走,颜一鸣举着鱼竿恨铁不成钢的教育小苹果,“好歹都是第一百代的小苹果了怎么还是这么容易激动。”   小苹果大抵是觉得自己一惊一乍的行为真的有点给苹果家族丢脸,有些羞愧的小声道,“其实我已经很尽力的控制了吗,但是还是控制不住。”   颜一鸣将丢了鱼饵的鱼钩提了上来放在一边笑了,“好吧,控制不住就不控制了,你说南宫玄的好感度增加了百分之五?什么原因?”   小苹果摇摇头表示自己也无能为力,“我是游戏的派生系统,所有主线依旧是按照游戏里那样以简玉儿为主,简玉儿和谁有互动我才能探查到,而这两天简玉儿的主攻人物是简玉衍,既然没有和南宫玄的互动,那就不知道南宫玄的任何消息了。”   看不了南宫玄,颜一鸣便免为其难的欣赏了一会儿简玉衍是怎样无微不至得照顾自己的“亲妹妹”,结果从头到尾也没有什么刺激画面,于是又意兴阑珊的收起了游戏进度查看。   在四个男主中,天才首辅江逸和简玉衍的感情最为含蓄,江逸是性格所致,简玉衍是因为身份限制。至于南宫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邵惊羽行动力数值爆表也是想到什么就马上有所行动,所以这两人的感情线总是充满各种肉体接触,感情发展也是最为顺利。   “所以说人都是感官动物,男人会因为肉体征服产生征服欲,女人因为肉体接触产生归属感,感官上舒畅了感情进度也是突飞猛进”,颜一鸣与小苹果探讨了好一会儿为什么简玉儿最动心的两个人是邵惊羽和南宫玄,“知道最迅速的爱情源于哪里吗?”   小苹果虚心请教,“哪里?”   “床上”,颜一鸣咬了咬牙根道,“邵惊羽上战场前一个吻别,让简玉儿情窦初开从此念念不忘……而南宫玄,我记得简玉儿落水那一段两个人有过肌肤之亲,可能干柴烈火还发生了点什么,就算南宫玄情商低,但是人家是游戏亲儿子,从一开始就赢在了起跑线上,所以说,”   小苹果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想反驳,但是想了好半天也没想清楚哪了不对,只能懵懵懂懂继续颜一鸣刚刚的话题,“所以什么?”   一大早上一条鱼也没钓到,颜一鸣颇有些扫兴的从美人靠上站了起来,“所以说下次穿越时最好给我个发挥空间大的身份,虽然说这个游戏背景已经很不矜持很没节操,但是一个名门望族的黄花闺女也只能靠嘴皮子谈谈柏拉图,这不是增加攻略难度吗。”   小苹果:……   这分明是它担心宿主不满意千挑万选的极品身份,结果居然被嫌弃了!心道等会儿一定挑几个浪的飞起的身份给宿主。   “那宿主,我们现在去哪儿?”   颜一鸣莞尔一笑,眼尾的红痣灼人眼眸的勾人,“当然是梳妆打扮,去撩小狼狗了。”   南宫玄还没来得及去探望颜一鸣,就被自己亲娘皇后喊进了坤宁宫里。   当朝皇后在当即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就做了皇子妃,后来皇帝能成功登基有好一部分原因是借了皇后家的势力。皇后一族是聪明人,等皇帝登基后便主动交了手上的大权让皇帝大为感动,从此重用皇后一族,算是以进为退走了一步好棋。   皇后性格温婉又不失聪慧,这些年来与皇帝一直相敬如宾,又诞下两位皇子一位公主,多年来中宫位置一直颇为稳固,只是眼看着两个儿子年纪渐渐大了却身边连个侧妃也没有,难免着急。   尤其是南宫玄,今年年底便要行冠礼。   京城贵女虽多,但根基足够深厚能帮得上儿子的却也是一个手能数的过来,这些闺秀中,颜一鸣便在其中。   皇后对颜一鸣印象一直不错,虽说性子泼辣了些,但容貌绝色又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聪明又不失书华,定国公府多年来一直深得圣宠,最主要的那孩子对自家儿子一片痴心。   找个世族大家的女儿虽说是一大助力,但若是成亲后还事事向着母族也是一大隐患,但是以颜一鸣对太子送的心意,太子想要拿捏颜一鸣可算是轻而易举。   唯一有些难办的,那就是太子似乎并不是十分心仪颜家小姐,皇后曾经问过太子何故,太子说颜一鸣太过跳脱,他更喜欢性子温婉一些的。   皇后疼儿子,知晓自家儿子看似强势骨子里却有些柔情在,太子妃的位置一直想留给真正的一心一意之人,只是身在皇家哪儿那么容易。南宫玄虽身为太子,但上边还有皇长子,虽说立嫡不立长,但是当今皇帝当初也不是嫡子,他心中到底怎么想无人得知。   如今太子马上便要弱冠之年,太子妃的人选还是早定早安心。   南宫玄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母后再次提起颜一鸣,虽说没有像当初那样反感,但是却总觉得可惜,听到母后说罢后挥手让左右退下道,“母后觉得简相之女如何?”   “简玉儿?”皇后诧异,看儿子点头后微微思索,想起简玉儿确实是个温婉的性子,也难怪太子喜欢。   简玉儿身份比起颜一鸣也不差什么,虽说容貌比不上颜一鸣,却胜在性子乖巧温和,以后太子登基,简玉儿的性子倒是比颜一鸣更适合后宫之主的位置。   只是简家虽未明说,但是早已经站在了太子一边,再娶简家的女儿实在是有些浪费太子妃这个位子。   但是太子又喜欢……   之前未曾想过简玉儿,如今太子一提,皇后顿时觉得简玉儿也不差,但是这两家定是不会同意嫡女做侧室,就算是太子的侧室,世家自来在乎家族的脸面。思忖好一会儿也想不出哪个更好,最后只能叹口气,实在是想不出什么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母子两又说了好一阵子的话,这才跳过此事说起了亲弟弟南宫晔,这几日颜一鸣在府上装病未曾来过东宫,一直当东宫是自己家的皇弟这几日也不见踪影。   皇后听闻后当即笑了起来,“晔儿昨儿才来本宫这儿,好说歹说将你父皇赏给本宫的那套娇绿翡翠滴珠玉镯要了去,也不说是做什么。”   就算不说,皇后一个过来人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定是小儿子不知对哪家小姐动了心,想方设法哄人家姑娘高兴,就连她的东西都敢打主意。   南宫玄听闻也当即笑了起来,“怪不得这些日子不见这小子身影,正巧今天没什么紧要事,便去他府上瞧瞧,到底是被哪家的小姐勾了魂。” 第9章 炮灰太子妃9   金陵城下,沁雪梨园,梨花较桃花晚了几天,如今开的正盛。   冬有梅园,春有梨苑,梨园实则是金陵城中一座戏苑。   并非寻常人家听戏的普通戏楼,真正名望贵人才能来的去处,像是与嘈杂的金陵与世隔绝,曲径通幽,漫天紫白的梨花沿青石板铺成的小道拾阶而上,隐隐听得见涓涓的流水声。   耳边是青衣隔着花雨的婉转的吴侬软语,鼻尖是身边素衣侍女斟茶时飘来的清香,手下是黑白跳跃的棋子。   南宫晔小王爷约了颜一鸣听曲儿下棋,而且还外带了个小灯泡颜家小少爷。不过看南宫晔与颜小弟熟门熟路的样子,一看就是这儿的常客,颜小弟接过牌子点戏点花旦的速度更是行云流水。   五皇子南宫晔自打知道颜一鸣准备放弃自家那太子哥哥后,以前压下去的蠢蠢欲动的心,在颜一鸣刻意的引导下,一点一点的重新复苏了起来。   他与颜小少爷自小关系亲近所以经常会来颜府走动,自打上次与颜一鸣说开后几乎日日都会来颜府,颜一鸣不会像之前那样刻意躲着他,也会笑盈盈的与他说话玩耍。   他知道自己很喜欢颜一鸣,但是在真正与她相识,在颜一鸣不再当他是个孩子时,南宫晔觉得自己似乎比想象中的更喜欢颜一鸣。   喜欢到看她执着棋子,无论是蹙眉还是认真思索,都觉得美的让人心尖发颤,喜欢到压根没有发现,颜一鸣此刻的棋艺宛如一个智障。   虽然说颜一鸣有之前颜小姐的记忆,所以说琴棋书画自然也是会的,但是颜一鸣是个懒人,懒人从来都不喜欢这种费脑子的高雅竞技,对她而言在赌场摇骰子比大小也许更乐的逍遥。   不带脑子的输了一盘,颜一鸣将站在身后跃跃欲试指点了一整盘棋的颜小弟弟捉了过来,“你来,我休息会儿。”   颜小弟嘴上说着“不用不用姐姐请便”,但还是麻利的坐在了颜一鸣之前的位置上,嘿嘿乐了两声后豪气的表示,“看我给你赢回来!”   不能与颜一鸣对弈南宫晔难免有些失落,但是紧接着又不失落了,因为颜一鸣坐在了一侧的青石凳上,转头便可以看见她纤长的睫毛蝴蝶一般微微颤动。   颜一鸣今儿穿一身碧绿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翠水薄烟纱,淡扫蛾眉薄粉敷面,娇媚无骨已是入艳三分。此刻双臂闲散的搭在青石桌板上,轻薄的衣袖滑落露出冷玉一般的纤细手腕,在腕间那翠绿欲滴的玉镯的衬托下越发白的晃眼。   这镯子是当初凉州刺史进献一块极品翡翠,父皇命玉雕师细细雕琢才得了这么一副手镯,后来赏给母后。南宫晔前些日子见颜一鸣这身打扮便觉得配那镯子合适,这才使出浑身解数终于从母后那里将镯子讨了过来。   还没有戴在颜一鸣腕上时已经想象过那抹艳色,如今亲手将她戴在颜一鸣腕间,就着她今日这身翠水烟波的烟罗裙,发现比想象中的更加契合。   侍女们送了荔枝过来,荔枝本来就是稀罕物,更不说是这三月便能熟透的三月红,单单一颗便抵得上寻常百姓半年的口粮。   此刻这双时不时吸引南宫晔的手,正在不紧不慢的剥着嫣红的荔枝,待剥好后将那白色的果肉送进口中,细白的牙齿一点一点的咬着果肉最后吐出坚硬的果核。   南宫晔这盘棋下的有点心不在焉,大概觉得自己为颜一鸣着了魔,所以即使颜一鸣只是再正常不过的吃着荔枝,对他而言似乎都是种无言的诱惑。想要握紧那双手,试一试是不是如同想象中的柔若无骨;想要尝尝那唇,是不是比想象中更加柔软甜美。   颜小弟倒是毫不分心的认真下棋,就算是颜一鸣,也发现了适才出手极快的南宫晔,此刻的局面有些被动,一瞬间的恍惚便被颜家小弟捉住了空隙,棋盘上的黑子被无情的拿掉了许多。   小苹果在其他人听不到的地方无比遗憾的摇摇头,“果然是少年人,定力太差了。”   “定力如果太好,那这局我还怎么玩”,颜一鸣轻笑一声,又拾起一颗荔枝慢悠悠的剥开了皮。   颜家小弟大占上风得意无比,南宫晔不免懊恼,强行不去看一边的颜一鸣后俊俏的脸蛋终于多出几分认真,手指探入棋盒捻棋一枚棋子正要落下,唇上却突然一凉,低头入眼的是颜一鸣葱白的指尖与白嫩的荔枝。   “啊—张嘴”,颜一鸣精致的脸蛋上带着笑意,将已经剥好的荔枝喂到嘴边。   南宫晔捏着棋子的手指冷不丁的一紧,微微怔愣间思绪乱成一堆,有些怔愣的看着颜一鸣,但是理智已经不受控制一般的张开嘴将这枚荔枝咬了过去。   许是咬的着急,唇齿不慎触碰到了颜一鸣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指。   唇齿间即刻全是荔枝留下的甜,却抵不上颜一鸣冰凉的手指落在唇上的触感,即刻间烧成一片。   南宫晔心头腾得涌起了这个念头,即刻抬头去看她,却发现颜一鸣已经迅速的又剥开了一颗荔枝,适才碰到自己的那手指捏着荔枝送进了自己口中,看他看过来时莞尔一笑道,“甜不甜?”   南宫晔盯着颜一鸣蘸了荔枝汁水的手指,蓦然间红了耳根。   小苹果已经有些不忍直视的捂起了眼睛,宿主这也太欺负人了,放在21世纪,这位五殿下还是个未成年呢……   此刻的太子殿下出了皇宫后径直去了五皇子南宫晔的府邸,五皇子年纪尚小,又因为嫡亲哥哥还未成亲,所以府上也不曾有一妻一妾。   太子突然亲至,五皇子又不在府上,府上下人们诚惶诚恐的跪了一地,南宫玄摆摆手示意众人起身,罢了问起好几天不见人影的南宫晔,“晔儿呢?”   “回殿下,五殿下一大早出了府,至今还没回来。”   南宫玄倒也不算诧异,长腿一迈熟门熟路的往南宫晔的书房走去,“可知道去了何处?”   “回殿下,说是去了定国公府。”   定国公府?   定是又去找了颜家那小子。   南宫玄笑了笑,当初选了颜家那孩子给晔儿当伴读,这么些年过去,这两孩子倒是感情越来越深,既然去了颜家,正巧他也准备去探望探望病中的颜一鸣,一会儿不妨也去颜家一趟。   随手拾起南宫晔桌上的字帖,却发现字帖下有张美人图。   说它是美人图,因为可以看得出画中女子身姿窈窕,但是严格意义上却又让人哭笑不得。这金陵城中第一公子简玉衔画工极好,他这弟弟南宫晔的画工似乎画不出他想象中的美人,南宫玄瞧了这美人好一会儿也认不出到底是哪家的小姐。   唯一让他留意的是,虽说五官看不出特征,这女子的右眼眼尾却有一颗细小的红痣。   红痣。   颜一鸣那张明艳绝丽的脸陡然浮现在眼前,微微上挑的双眼,与眼尾那颗漂亮的红痣。   只是就算第一时间想到了颜一鸣,南宫玄却从未想过南宫晔笔下的美人就是颜一鸣,只是心道不知这位美人眼尾的红痣是否比得上颜一鸣那般勾人。   既然南宫晔不在府上,南宫玄也不做停留,继而便去了定国公府。   太子亲至自是有人提前通报,颜家上上下下听闻太子要来顿时震惊,颜家上上下下上至老定国公下至刚刚两岁的曾孙都来相迎。   南宫玄亲手将颜老太爷扶起,待去了正堂颜家一众人行过礼后,南宫玄这才发现,好似颜一鸣怎的不在这里?   颜老太太一眼就看出太子神色,这才急忙解释道,“鸣儿病了许多日子,这两天才能下地,今儿五殿下来府上说是要去梨园听戏,琦儿便带了她一同去说是去去病气,这会儿也快回来了。”   居然是真的病了?   南宫玄诧异。   他只当是颜一鸣装病,却不想今日到了才知晓是真的病了,载而想起颜一鸣那日惨白的脸蛋,心中顿时有些不忍。   自家孙女有多喜欢太子颜老太太自是知道,太子难得给鸣儿好脸色,今儿却特意过来探望,若是让他走了,待鸣儿回来定要失望。颜老太太疼孙女,于是想了想又试探道,“天色不早了,殿下既来了,不妨在府上用膳,比不上宫里的御厨,殿下就当是尝尝鲜。”   知晓颜一鸣是真的病了,南宫玄心头自是不忍,他好像是有许多时日不曾见过颜一鸣,如今才发觉确实有些想念,待颜老太太挽留也便没有拒绝。   待颜一鸣回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下去,刚刚进府就有小丫头满脸喜气的带着颜一鸣往正堂去,“小姐可算回来了,太子殿下已经等候多时了……”   颜小少爷面上陡然变色,急忙转头去看颜一鸣,颜一鸣却已经抛开他直直往正堂走去,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兴奋的扬起了唇角。   门外丫头们通报说小姐少爷回来了正往正堂方向来,南宫玄蓦的有些说不出的期待,抬眸望去,身姿美好的女子披着月色踏了进来,容貌角色,细小的红痣在烛火下越发为这张脸添上几分艳色。   稳稳上前微微伏声行礼喊一声“太子殿下”,那般熟悉的容姿,抬头时却没有南宫玄想象中的欢喜。   南宫玄突然觉得自己很不喜欢颜一鸣这样的目光。   空气像是凝结了几分,就连颜老太太也有些摸不着头脑,颜太太急的左右不是,急忙上前提醒颜一鸣“还不给太子殿下斟茶。”   颜一鸣乖乖点头,斟茶倒茶动作行云流水,上前将茶杯递给南宫玄,伸手间衣袖挡不住纤细的手腕,露出了翠绿夺目的玉镯。   南宫玄的目光凝固在颜一鸣手腕上,突然间伸手牢牢抓住了颜一鸣的手腕,热茶从手中掉落浸湿了裙摆,南宫玄却丝毫没有放手,暴怒的声音在耳边森然响起,   “这镯子,谁给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颜一鸣:看我的镯子,好不好看!   众人:好绿啊~ 第10章 炮灰太子妃10   这镯子,从何而来。   一瞬间在座所有人齐齐的看了过来,颜一鸣嫩白的手腕上碧绿的玉镯暴露无疑,眼光老辣的一眼看得出这镯子成色绿的快要滴出水来,绝对不是俗品,听太子殿下的意思,这镯子是有人送于鸣儿的?   此刻颜一鸣一手拉下衣袖准备将这镯子遮起来,一脸怎么被你发现的惊诧模样嘴里还扯着谎,“不过玉器店里随便买的玩物罢了,殿下居然认得……”   “玉质越佳,往往硬度越高,雕刻的难度越大,能将这等稀世翡翠雕琢成如此纤巧,这世上也只有陆子宸那柄锟铻刀。就连你定国公府也难以请的动陆子宸,什么玉器店能随便见到他的手笔?”南宫玄情商不够智商却不低,紧紧锢住颜一鸣的手腕,“我再问你,这镯子谁给你的。”   手腕上力道仿佛能捏碎骨头,就算是颜一鸣工作操守再好也被抓的生疼,使劲挣了一下没挣脱顿时有些不高兴,“镯子从何而来与殿下有什么关系,疼,你放开我!”   颜家小弟急急忙忙赶进来,就被自己同胞姐姐这句抱怨吓得差点翻了个跟头,再一看里边的形势又是一个哆嗦,急急忙忙挤到颜夫人跟前准备问问现在怎么回事,才发现亲娘也被颜一鸣惊得瞪圆了眼睛。   实在是太过匪夷所思,颜一鸣就连父母的话都敢违逆却不会对太子说一个不字,什么时候敢反驳太子,更不说是抱怨。   眼看着太子脸色越来越难看,一张俊脸黑的能滴下墨来,颜夫人实在是怕女儿受委屈,急得掐了自己两把后上前轻声劝道,“殿下莫要动怒,鸣儿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快给殿下赔礼……”   “你们都下去”,南宫玄依旧抓着颜一鸣的手腕,目光瞥过解释满脸踌躇的众人冷笑一声,“孤只是想和颜小姐说说话,难不成还能吃了她?”   颜家众人只能三步两回头的退下去,颜小少爷急忙打发贴身小厮去五皇子府上报信救场,颜老太太眼尖瞧见了颜小少爷急得团团转的模样,在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开了口。   “琦儿,说吧,怎么回事,那镯子到底哪儿来的。”   身边其余人已经退的干干净净,只能听见小苹果在紧张的呼吸声,颜一鸣低头看了眼依旧被抓紧的手腕无奈的和南宫玄商量,   “殿下,这月黑风高,我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拉拉扯扯……其实也不太疼,就是对我的名声不太好。”   “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名声?”南宫玄冷笑一声,烛光下能看见白皙手腕上一圈青紫的痕迹,许是未曾想到颜一鸣的皮肤娇嫩到了这等地步,终于松开了手。   颜一鸣伸手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手腕,漂亮的脸蛋皱成一团,那精致的眉眼微微蹙起别有一番楚楚风流姿态。   南宫玄的目光不由柔和了些许,语气却依旧冷淡。   “疼?”   颜一鸣睨了南宫玄一眼小声嘀咕,“当然疼”,又揉了两把后,还没等南宫玄脸色好转有抬起头认真道,“殿下,以前是因为太想嫁给你,为了你不要名声也没关系,但是现在我还要嫁人,当然要在乎名声。”   南宫玄适才才压下去的怒火,陡然间像是被泼了一勺油一般烧得嗤笑起来。   颜一鸣居然有嫁给别人的想法?   “嫁人?”南宫玄几乎是从嘴里挤出来这几个字,“你想嫁给谁?杨大人家的长公子?江夏王世子?还是,我那好弟弟南宫晔?”   颜一鸣好言相劝,“殿下,晔儿好歹是你亲弟弟。”   “晔儿?”南宫玄叫了这个名字十七年,第一次觉得这么刺耳,俯视着颜一鸣冷嘲道,“叫得可真亲切。”   “殿下若是不喜欢听那就不……”   “颜一鸣你给孤收起这装腔作势的语气!”南宫玄忍无可忍的暴怒喝道,他从没见过这么大胆会咄咄逼人的颜一鸣,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让他无比的不喜欢。   “是”,颜一鸣应了一声,收起了脸上的所有表情认真了起来,她抬起头专注的注视着南宫玄无奈开口,“看来殿下已经知道这镯子从何而来,可是殿下,您在生气什么呢?不喜欢五皇子送了镯子给我?还是不高兴我收了五皇子的镯子?”   南宫玄下意识想让颜一鸣不要文字上做文章糊弄人,却在下一刻难得的想明白了这两句话的区别。   若是不满五皇子送了镯子给颜一鸣,那便是不喜五皇子喜欢颜一鸣;若是不满颜一鸣收了南宫晔的镯子,那便不满颜一鸣承了南宫晔的情,或者说她也许对南宫晔也有意。   若是前者已经让他动怒,后者只消一想已是怒不可赦。   到底是为何动怒,已经显而易见。   但是南宫玄从来都不想承认这一点,或者重视这个原因。   他低下头对上颜一鸣的目光,眼神描摹过眼前女子姣好的眉眼,最后落在她眼尾的那颗红痣上,像是没有听见颜一鸣刚刚的话一般提醒道,“颜一鸣,你曾在所有人面前发过誓,这辈子非孤不嫁,此刻却与他们私相授受,你当孤看不见吗。”   颜一鸣听着如此振振有词的言语,像是失望极了似的闭上眼睛淡淡道,“大丈夫说话一言九鼎,我只是个小女子,当初一句玩笑话罢了,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那样惊诧京城的誓言,到如今只成了一句玩笑话。   南宫玄想起当初那明艳女子站在众人面前张扬的说自己非太子不嫁,引得父皇与母后哭笑不得。   那时候心中其实并无感觉,因为那样的话颜一鸣已经与他说了无数次,只记得身边皇兄皇弟们艳羡的神情,毕竟这是艳冠京城的第一美人。   心口突然涩的厉害,甚至在隐隐作着痛,怒火郁在喉间只觉得荒唐,玩笑话?   南宫玄嘴唇抿成一道冷硬的弧度轻嘲道,“一介女流,是有多没有底线才敢把这样的话当作玩……”   话未曾说完,却在低头时看见颜一鸣已经煞白的脸上遗留下还未收起的一抹刺痛继而挤出一抹笑容道,   “是,在殿下眼中,我就是这般没有底线死缠烂打的不讨喜之人,自是比不得简小姐善解人意又知书达理,既然如此殿下为何不去寻简小姐偏偏要来这里不痛快!”   南宫玄瞧着她绝色的面容难掩悲伤,再听这般话语一时竟不觉得生气而是有些心疼无奈道,“孤并未有轻视你之意。”   颜一鸣苦笑了一声,恰似呓语的声音在南宫玄耳边缓缓响起,“殿下是什么意思我已经不想知道了,当初是是殿下让我不再纠缠,如今我终于放弃了,您该高兴的,不是吗。”   他该高兴吗?   南宫玄不知道,他只知道此刻自己在听到放弃二字时,心中是微微刺痛的。   没有再说什么,南宫玄无声的唤来了一直等在不远处拿着披风伺候的仆人,亲手将披风披在颜一鸣肩上,“夜风凉个,回去休息吧,孤改日再来看你。”   颜一鸣远远注视着南宫玄高大的身影越走越远,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小声道,“还是有点情商啊。”   小苹果急忙提醒,“还是有22个点的。”   “……这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吐槽一句后伸手揉了揉还隐隐作痛的手腕。   小苹果默默点点头,略略有些不安的发愁,“这下两兄弟撕开脸了可怎么办?”   “到底是亲兄弟难不成还能打起来,你要是有兴趣,自己跟着南宫玄去看。”颜一鸣没心没肺的裹着披风往自己的院子走,看小苹果没懂又多解释了一句,“南宫玄这会儿定是去寻南宫晔,指不定颜一琪这蠢蛋还给南宫晔通风报信,南宫晔若是知道定会赶过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快到了。”   小苹果也许是有些怀疑,又也许是对颜一鸣这个猜想非常感兴趣,纠结了三秒钟后果断跟着南宫玄看热闹去了。刚刚飘到颜府门口,就看见南宫晔翻身下马,与刚刚踏出颜府的南宫玄撞了个正着。   还来不及惊呼颜一鸣神机妙算,就见与南宫玄九成像的少年脸上满是焦急,见了亲哥连招呼都不打的直接宣战,“皇兄怎会在此。”   南宫玄冷眼看着南宫晔许久,继而沉声道,“此话由孤问你倒是更合适一些,晔儿,就算当初没有娶她,孤从未说过不要她。”   南宫晔嘴唇蓦然抿紧,他最担心的莫过于皇兄不放手,但是又最是不喜他这种分明做错却绝无悔过之意的模样。   “皇兄,你已经有简姑娘”,南宫晔压抑着怒火提醒南宫玄,“阿鸣这边你不应该再沾染。”   “简玉儿是孤的,颜一鸣也是”,南宫玄居高临下,注视着自己最亲近的弟弟傲然道,“孤今日才知道原来你居然存了这种念想,念在你是孤亲弟弟的份上孤不与你计较,但是孤希望你明白,颜一鸣不是你能招惹的人,以前你不能碰,以后更不能碰,晔儿,闹了这么久,也该收收心了。” 第11章 炮灰太子妃11   南宫晔自小知道皇兄性子霸道,没有人能,也没人敢从他嘴里夺食。   但是这次不一样。   “阿鸣和简玉儿不是你能随手安放的简单角色,就算皇兄你是太子,也不可能两人都要”,这是事实,就算是太子也无法反驳。   南宫玄低头看着亲弟弟,南宫晔的表情那么认真,认真中又是根本掩饰不住的紧张,他哂笑一声,“你可知她说只要能嫁给孤,就算不是正妃也无妨。”   南宫晔脚下一虚差些没有站稳,就算心中有多震惊有多震怒,但还是不动声色的稳住冷笑一声,“就算阿鸣说过又如何,定国公府绝不会同意家族嫡女为妾。再者,就算是阿鸣说过那也是以前,而现在,她收了我的镯子,皇兄应该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玄哪儿会不明白这点,只是因为当初颜一鸣一句话所以并不细想,如今被南宫晔毫不留情的说破,南宫玄被压下去的怒火又一次被点燃,他一步一步的逼近南宫晔沉声质问,   “母后说你费劲口舌从她那里讨了那对镯子去,说不知你瞧上了哪家的闺秀,孤还想孤的好弟弟终于开了窍,却怎么也没想到你敢把主意打到孤的身上,谁给你的胆子!孤倒是差些忘了问,是什么时候动了不该动的心思,还有你怎会知道简玉儿,她,告诉你的?”   南宫玄贵为太子,气势极强太具压迫感,一直偷看的小苹果都觉得自己浑身汗毛都在爆炸,南宫晔虽说神色有些不自然却是毫不慌乱轻笑一声,   “阿鸣自然不会说,若不是我恰巧听见了阿鸣与简玉儿那番话,就不会知道皇兄对简家小姐动了情,也不会知道阿鸣被皇兄欺负到了如此境地。皇兄问我什么时候动了心?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大概是在阿鸣还从未说过喜欢皇兄的时候,按理说我倒是比皇兄更早认识她。”   “混账东西!你怎么敢!”   南宫玄只当他是近来才犯了色心,却从未想过这心思居然已经藏了这么久。   南宫玄突然间像是明白了过来,南宫晔最喜去颜府与东宫玩闹,没有人怀疑过,因为颜府他与颜家小子关系甚好,与他兄弟关系亲厚。如今再想,南宫晔每每到东宫似乎都有颜一鸣在场,而频频出入颜家,分明也是因为有颜一鸣。   他居然被这混账东西不声不响的瞒了这么多年!   不远处的侍卫们噤若寒蝉,就连特意跑来劝话的老定国公也不敢上前,万籁俱寂中听见南宫晔依旧没有松口的言语,“皇兄未娶阿鸣未嫁,她不是皇兄的,我为什么不敢。”   众人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在她还满心只有皇兄的时候皇兄对她视而不见,如今她决定放弃你,皇兄,你已经不能再左右她了。”   南宫玄愕然的看着眼前的皇弟,第一次开始不确定他是否真的能掌控的了颜一鸣了。   小苹果看得热血澎湃,在接收完第一线情报后迅速赶回颜一鸣身边,正要说话才发现颜一鸣正懒洋洋的趴在浴桶上沐浴。身子全部浸在水中,只能看见她纤细的脖颈与漂亮的蝴蝶骨,发丝凌乱的扑在水中,小苹果顿时尖叫一声捂上了眼睛。   颜一鸣没有睁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听见动静才轻笑一声,“害羞什么,难不成你们系统还有性别之分。”   “没有”,说是没有但还是声音小的像蚊子,遮住了视觉这才问颜一鸣,“宿主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啊”,许是泡着太舒服,颜一鸣声音微微沙哑,懒洋洋的语调简直像是勾引,“在想我家小将军是什么样子。”   现实中与游戏中总是不同,四位男主颜一鸣已经见过两个,剩下两人,一个江逸一个邵惊羽。见过了南宫玄与简玉衔,南宫玄龙章凤姿俊美无俦,简玉衔相貌精致宛若玉面郎君,都是一等一的好皮相,难免会好奇最喜欢的邵惊羽是什么模样。   自家宿主泡着澡居然在想邵惊羽是什么样子,小苹果突然觉得脸有点发烫,“自……自然是极好看的,等等你攻略的时候就能看见了,但是现在我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南宫玄!”   “我也就这么一说”,颜一鸣叹了口气,“看了这么久,看到什么热闹了?”   小苹果这才迅速恢复正常,将刚刚看到了一切声情并茂的口述了一遍,并加上自己的评论,“宿主,你已经成功让一个霸道痴情帝王进化成了一个渣男。”   “能进化成渣男那也要有渣男的潜质,能被插足的感情从来都不真爱,看来南宫玄对简玉儿也没有那么……不对按理来说简玉儿才算插足者吧?”   小苹果被说的晕头晕脑,“是吗?”   “是啊”,颜一鸣点点头,“不打岔了你继续说。”   小苹果没想明白但还是继续自己的演讲,虽然觉得小苹果一口略微有些细薄的金属音模仿南宫玄那句“混账东西”有点搞笑,但是为了自家小系统的脸皮,颜一鸣咳了两声后强忍住没有笑出来,尤其听到最后南宫晔的话,颜一鸣啧了一声笑了起来,   “脸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慌得一笔,装得倒真像那么一回事,这孩子这么可爱,我都不忍心骗他了”,颜一鸣手指在浴桶壁沿上无意识的写着字叹气道,“我是个好人呐。”   小苹果自动忽略最后那句话,刚刚看南宫晔气势上一点都不弱,最后还怼的太子无言以对,怎么就慌了?   “慌?他当然慌,不过倒不是怕南宫玄,毕竟南宫玄是他亲哥”,颜一鸣说,“只不过以前的颜小姐对太子实在太死心眼,南宫晔嘴上说的坚定,但是也怕我会因为太子的态度软化而回头,女人对待感情总是感性的,尤其是把太子爱到骨子里的颜小姐。不信啊,明天一大早小五定会来颜府,要不打个赌?”   “赌什么”,小苹果跃跃欲试。   颜一鸣抬起被南宫玄捏的发青的手腕,上边翠绿的玉镯还没拿下来,“若是明早南宫晔真的来了,这镯子我要带回去。”   “这个不行!”   “小气。”   这是规定啊小苹果也没办法,只能换了一个赌约,“如果真来了,等下次抽卡我给你概率UP!”   这个好,非常适合自己这样的非洲人,颜一鸣满意的从浴桶中站起来披上衣服。待丫鬟们擦干头发上床睡觉,小苹果才想起颜一鸣被南宫玄捏的发紫的手腕问她需不需要治疗。   “不用”,颜一鸣睡得迷糊,“留着吧,指不定有用。”   小苹果没懂一点小伤还能有什么用,一觉天亮后也顾不上想这个,因为颜一鸣才刚刚梳妆完,颜老太太那边就让人请颜一鸣过去,听说是五皇子来了颜府。   南宫晔大概是一晚上都没睡好,还好年纪小经得起消耗,大早上来了颜府,与颜老太太颜太太不知说了什么,等颜一鸣见到他的时候,虽然面有倦容却还是很精神。   “年轻真好啊”,小苹果叹了口气,颜一鸣瞥了空气一眼提醒它,“记得我的概率UP。”   “……知道了。”   此刻颜一鸣就像丝毫不知情,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不知道昨天南宫晔特意赶来与南宫玄有了一番争执,接过茶具亲手温水沏茶,宽衣广袖别有一番风流之姿。   斟好后递给南宫晔,“前几日才送来的庐山云雾……怎么了,脸色不太好,昨晚没休息好吗?”   为什么闭口不提昨天皇兄来过的事呢,昨天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南宫晔心头乱糟糟一团,抬头对上颜一鸣关心的眸子,南宫晔微微一愣,继而就那么说了出来,   “阿鸣,我听说昨日皇兄来颜府探望你。”   颜一鸣拿着茶杯的手一时不稳,茶水湿了手指,笑了笑用帕子将手擦干净,继而又迅速恢复如初的模样,“是啊,又是琦儿那小子告诉你吧。”   南宫晔眼睁睁看着她因为这一句话又有些躲闪的模样,心口像怕了一只蚂蚁一帮难耐疼痛。   她果然还是在意皇兄。   仅仅一句话,就能让她如此失态。   拿着茶杯的手不由一紧,南宫晔强压住心头的难受挤出一个微笑,“不是,我昨日想起有些话没有和你说,所以又折了回来,没想到正好遇到了皇兄。”   南宫晔试探着颜一鸣的态度,想看她是否会关心太子是什么态度,太子说了什么,等了好一会儿却听颜一鸣问他,“什么话?”   南宫晔一愣。   颜一鸣抬起头来,漂亮的眉眼注视着他笑颜如花,“你说昨日有话想和我说所以特意折了回来,是什么?”   南宫晔突然觉得,适才压在心头所有的沉重,因为这一句话这一个笑容,都消失的干干净净。   “你看你,分明比琦儿小了一岁却比他深沉的多”,颜一鸣伸出手,轻轻将南宫晔微微蹙起的眉头揉平,“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想问什么,其实这些都不重要,我说过我已经决定放弃他了,这么多年,我也想对自己好一点。”   南宫晔唇角一样轻声道,“早该如此了。”   手指落在额头的触感很轻,但是却像是抚在了心尖上一般,让人如此不舍,南宫晔就这么任由颜一鸣的手指落在脸颊上,唇角不知不觉轻轻上扬,直到身后脚步声响起这才收起了这副舒展的模样。   一转头才发现这人居然是东宫里的管事,眉峰又陡然皱了起来。   “颜小姐,这是殿下特意让小的送来的化血凝露,说小姐昨儿受了伤……”   颜一鸣余光瞧了南宫晔一眼,假装没看见南宫晔又收起的笑容道,“代我谢过太子殿下的美意,这凝露……劳烦管事带回去吧,不过一点小伤劳烦太子挂念了。”   这……   管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抬头又对上五殿下面无表情的脸,一个激灵急忙点头退了下去。   待人走了,颜一鸣笑着看了南宫晔一眼,“高兴了?”   南宫晔眼中带着笑意就是不答,像是顷刻间与颜一鸣又拉近了许多问她,“哪里受了伤?”   颜一鸣掀起衣袖,露出翠绿的玉镯与还泛着青紫的手腕,“也就是看着吓人,不疼的。”   南宫晔看着白皙的手腕还是觉得心疼,不知从哪儿拿出一个小瓶子,打开后满是清香。   颜一鸣好奇,“这是什么。”   “母后怕我受伤让我随身带着”,南宫晔拉过颜一鸣的手轻柔的替她敷药,少年低着头,颜一鸣可以看见他纤长浓密的睫毛,小扇子似的一动也不动,那么专注就像在做什么再重要不过的事。   颜一鸣另一只手撑着下巴看他,歪着脑袋,眼中皆是笑。   从远处来找姐姐和好基友玩的颜小少爷,远远看着此处静谧的两人,突然刹住了脚,想了想还是自己去湖边喂鱼了。   而此刻的南宫玄,听着管事说颜一鸣将所有东西退了回来,俊脸已然冷了下来,又听管事吞吞吐吐将南宫晔也在颜府,还与颜一鸣举止亲密后。   手中茶杯陡然打翻,青瓷落在地面上碎成两半,发出令人窒息的声响。   小苹果则是欢快的庆祝出声,   “南宫玄好感度,百分之七十,欧耶!” 第12章 炮灰太子妃12   人逢喜事爽,人人都发现这些日子,五皇子南宫晔的心情格外的好。   只是一开始没人猜得到是什么原因,只当是最近陛下终于让五皇子参政所以这才心情大好,心道一句五皇子也不是表面看起来那般世事无争也没了其他。   只有南宫晔身边了解南宫晔的人知道明显不是这个原因。   皇后自打上次南宫晔和她讨走那双镯子后便知道小儿子有了心慕之人,近日看南宫晔每日喜滋滋的模样实在觉得好笑,与南宫玄闲谈时还笑话小儿子真是傻的可爱,又问南宫玄是否知晓晔儿到底看上了哪家的小姐。   南宫玄这些日子一点都不想提起自己的好弟弟,更不说是南宫晔与颜一鸣,淡淡说声不知便岔开了话题,皇后心细的发现了南宫玄的冷淡。   两个儿子自小兄弟感情很深,更是知晓这帝王之家亲兄弟的重要性,所以这么多年也鲜少有过争吵更不说像今日这样十足的漠视,皇后心中疑惑却不动声色没有再问。   尔后几天,实在不用皇后多留意都能发现端倪,无论是南宫玄还是南宫晔,说起对方时皆是避而不谈。皇后顿时有些担心两个亲儿子之间生了嫌隙,南宫玄自小便封了太子不像南宫晔在身边长大这样与她亲近,所以准备寻个时候问问南宫晔到底为了何事。   结果近日陛下让晔儿参与朝政,左右忙得见不到人,回头又听说让晔儿参政是太子的意思,皇后的心又渐渐安稳了下来。   陛下对这些日子晔儿的表现也是十分满意,说这孩子看似年纪小却意想不到的让人放心,虽未明说但皇后却听明白了皇帝的意思,待南宫晔再有功绩,便可提前出宫建府封亲王。   对于皇帝的恩赐皇后自是喜逐颜开,说起出宫见府又难免说到皇子们的亲事,帝后两人与寻常夫妻一般闲聊起儿子女儿的婚姻大事,尤其是太子马上便是弱冠之年,太子妃人选确实需要早些定下来。   上次与南宫玄交谈时,南宫玄提起了简家的女儿,皇后最近特意找了个机会不动声色的将这位简家的女儿好好打量了一番。虽然比不上颜一鸣的相貌,但胜在性格温和懂事,知书达理确实配得上太子妃这个位置。   但就是可惜了颜家,听说三皇子当初也有求娶颜一鸣的想法,实在是让人放心不下。   结果又过了些日子,没等皇后决定就听说了自家小儿子南宫晔近日与颜一鸣走的极近。   皇后吓了一跳再不敢耽搁将南宫晔唤到了坤宁宫,到底不知是否属实,皇后没有直接发问而是旁敲侧击问他,不想最近见人就像分享的南宫晔直接和皇后交代了个干净。   皇后懵了好一阵子后将南宫晔拉到身边,“晔儿,颜一鸣可是你皇兄的……”   “母后,皇兄尚未娶亲阿鸣也尚未嫁人,他们现在没有一点关系。”   皇后实在说不出这种话,但是这种小叔子看上既定嫂子的感觉……   皇后还是怎么想怎么奇怪,虽说颜一鸣确实没有嫁给太子,但这两年皇后一直把她看成最有希望的儿媳妇,皇后脸色有些不太舒服的问南宫晔,“晔儿,你是何时有了这心思?”   到底是南宫玄与南宫晔亲娘,就算之前对颜一鸣印象极好,如今第一反应依旧是颜一鸣是不是做了什么,惹的南宫晔非她不可。   “说来有些不齿”,南宫晔笑了笑居然有点羞涩道,“其实当初第一次见到阿鸣就忍不住喜欢,只是阿鸣一心只有皇兄一人,所以儿臣自知无望便从未提及。”   皇后听得心惊肉跳急忙问他,“那为何现在又提起此事?”   南宫晔有些诧异的看了皇后一眼道,“皇兄都要娶简家小姐为妻了,自是没有阿鸣什么事情,我又如何不能喜欢她。”   皇后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南宫晔也知道南宫玄看上了简玉儿这事儿。   颜一鸣的确喜欢南宫玄,但是无意中知晓了南宫玄心悦简玉儿从此心灰意冷,结果自家小儿子终于发现有了可趁之机,所以便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理清了这乱七八糟的前因后果,就连皇后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是抛去这些只说现状,皇后实在不愿意南宫晔与颜一鸣一处。   眼瞧着南宫晔陷得越来越深,皇后不由正色道,“晔儿,此事母后绝不会同意。”   南宫晔一张俊脸即刻没了笑容,“为何?”   “京城人人都知道颜一鸣喜欢你皇兄,若是能嫁进东宫,颜一鸣便是东宫的女主人未来的太子妃,人人敬之;若是不能嫁进东宫,从此名声扫地,人人远之。晔儿,你要记住你的身份,母后绝不会同意你娶这样的……”   “母后!”   南宫晔突然厉色开口,就算自知不敬,他也不想从母后嘴里说出如此侮辱颜一鸣的话。   皇后甚至有些没有反应过来,她还从未见过晔儿这般动怒的模样。   “母后这话难免太过无情,旁人都说阿鸣不好我不在乎,为何母后也能说出这样的话,阿鸣名声扫地,母后为何不想想是谁害的她名声扫地?”   皇后直直注视着南宫晔一字一句道,“从未有人逼她如此。”   “母后何必掩人耳目,当初若不是母后私下见过阿鸣给了她念想,若不是皇兄剪不完断不干净从未说过一句准话,将她拖至如今却转眼说要娶简玉儿为妻,他凭什么!”这些话压在心底已经很久,南宫晔本以为自己不会说出来,而如今看母后就轻避重将所有罪过推到颜一鸣身上难免太过寒心。   “此事根本不该由阿鸣一人承担,阿鸣是有错,但母后和皇兄又何尝没有错。”   坤宁宫中寂静一片,没人敢说一句话,皇后呆呆看着从未这般动怒的小儿子,想要反驳却又觉得哑口无言。   颜一鸣的及笄礼已经过去了三年,三年前确实是她亲手拉着颜一鸣的手暗示说这孩子若是进了东宫该由多好,就连陛下,就连定国公府也是这么认为的。   却不想这一拖,就是三年。   只是就算如此,她又怎么忍心让南宫晔受人议论,而更重要的她怎么忍心让儿子娶一个一个满心只有别人的女人。   皇后态度软了下来,安抚南宫晔几句后才道,“的确是本宫与你皇兄误了她,若是可以母后也想好好补偿她,可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该是你。你听母后一言,你喜欢了她这么久又怎么不知她对你皇兄的情谊,你如何能保证她与你一起心中还装着你皇兄?有朝一日你们真的成了亲,她又该怎么面对你面对你皇兄?”   南宫晔沉默了,定是这话说到了南宫晔的心里,皇后长舒一口气放柔了声音继续道,“晔儿,我是你母后,不论何故都是为了你,我又怎会害你?你待她一片心意,可她呢?晔儿,你要想清楚,为了她值不值……”   “值。”   南宫晔抬起头直视着皇后定然答道。   皇后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眼。   “母后我知道你的意思,只是念了太久想了太久,儿臣实在……太喜欢她。”   当初请她回头看看他时,南宫晔又何尝不是这样想,但是好不容易才有了这样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能像这些日子一样和她一起笑。   已经经历过,又怎么会舍得放手。   定定看着已然怔住的母后,南宫晔又笑了笑,“其实母后可以想想其他,当初母后喜欢阿鸣确实是因为阿鸣背后的定国公府,如今皇兄既要娶那简家小姐,定国公府不会同意嫡女为侧便是白白失了定国公府这一助力。儿臣听闻三皇兄也一直对定国公府虎视眈眈,若是让三皇兄捡了漏岂不可惜,倒不如让儿臣接管。”   皇后:“……母后怎会为此委屈你。”   “儿臣不委屈”,南宫晔迅速道,还有些稚嫩的脸庞露出一抹笑意,“母后,只要能娶阿鸣为妻,儿臣从不在乎他人怎么看,儿臣只知道阿鸣很好,儿臣真的很喜欢她。” 第13章 炮灰太子妃13   颜一鸣不知南宫晔与皇后在宫中有了这番对话,她更在意南宫玄上涨的好感度。   这个时间点正好在刚刚那管事走后半刻钟左右,能让南宫玄好感度上升产生情绪波动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位管事已经将她的话原模原样的转达给了太子。如果更优秀的话再添点油加点醋,比如说颜一鸣对太子的关照不屑一顾,再比如说颜一鸣正在不要脸的勾搭五皇子。   一下子又涨了五个百分点,颜一鸣完全可以想象的到南宫玄现在愤怒到了什么程度。   所以说男人就是欠的,尤其是南宫玄这种高高在上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即使是一句再随意不过的夸赞也能让无数人感激涕零的太子爷。   从来没有人会忤逆他,更不说是当初那般敬仰着他的颜一鸣。   当初颜一鸣天天追在身后,南宫玄未曾多看她一眼,如今她不再追在身后而是选择待在另一个人的身边,南宫玄似乎才发现自己身边曾经有个这样一个人。   生气归生气,好感度依旧上去了,更准确的说,南宫玄终于意识到,自己原来是喜欢颜一鸣的。   百分之六十是一个临界点,但是南宫玄对简玉儿的好感度现在是百分之七十,如今颜一鸣的好感度也是达到了这个数值,也就是说此刻的颜一鸣与简玉儿也有了一争之力。   小苹果心惊肉跳的感知着南宫玄的情绪波动终于逐渐平息了下来,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一下子上涨那么多的好感度心中大呼刺激,   “那我们还要继续刺激南宫玄吗?”   “当然需要,不过也就差那么一点点。”   小苹果虚心请教,“那一点点之后呢?”   “未曾预料的反转的确不错,不过一味刺激的话倒是会适得其反得不偿失。南宫玄这人太骄傲占有欲太强,所以我们这么做才会效果显著,但是如果不见好就收,结局无外乎两种,丧失兴趣甚至心生厌恶,或者一怒之下直接弄死我。”   小苹果不由一个激灵,颜一鸣笑了笑继续说道,“所以说想让他一直保持着新鲜感,一味的不喜欢也不行,适当的时候还是需要表现出一点喜欢,你要让他觉得你喜欢又不喜欢,抓不住猜不透才会一直保持新鲜感。”   所以说最近一直都在表现不喜欢,等不喜欢的效果达到最高时,颜一鸣又会来一招峰回路转?   卧槽这简直比之前还要刺激!   小苹果目瞪口呆,天马行空的想象一下之后的情景,只能感叹颜一鸣确实会玩,但是……   有点忧郁的问颜一鸣,“那南宫晔不得气哭啊!”   最近颜一鸣和南宫晔相处的时间不少,小苹果跟在颜一鸣身后近距离观察,最近实在是有点喜欢小狼狗。   这个过程,对南宫晔而言,无论如何都会很委屈,但是为了任务颜一鸣别无他法,暂时抛开南宫晔,颜一鸣问起小苹果最近钻石存量有多少。   “现在啊,已经444个了。”   颜一鸣嘴角一抽,尽量忽视这个很不吉利的数字,“有点少啊十一连抽都不够。”   《权皇》这个游戏是个抽卡游戏,抽卡自然也不是想怎么抽就怎么抽。   抽卡需要钻石,每攒够一百个钻石就能抽一次卡,但是攒够一千个十连抽就可以多赠送一张并有保底一张SR,一般来说大家都是选择一千钻石十一连抽。   小苹果瞅了一眼钻石提醒颜一鸣,“就算你想抽现在也抽不了啊,必须等这张卡完全攻略完,而且怎么就不能抽了,能抽四张呢,俗话单抽出奇迹!”   颜一鸣面无表情的拒绝,“非洲人没有奇迹,算了这个不着急,440也就算了为什么会是444,哪儿来的零头?”   钻石从哪里来?氪金玩家花钱,平民玩家靠肝,颜一鸣这种就只能顺其自然走剧情。每完成一个结点剧情就会有相应的钻石奖励,好感度每上升一点也会有奖励,等这张卡牌的好感度达到最大也就是攻略这张卡牌后也会有奖赏。   这些全是固定奖励,奖励的钻石数额也全是整数,比如每增加百分之十的好感度就是五十个钻石,每走一个剧情是三十点,怎么就444了?   “因为还有额外奖励呀。”   额外奖励?颜一鸣示意小苹果继续说。   小苹果想了想后组织了下语言,“你也知道简玉儿是个活动雷锋吧,就是会走一路做一路好事。”   “当然知道,要不是因为这样,也不会小时候就能捡到江逸,让江逸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对对对”,小苹果很欣慰颜一鸣理解的很快,“当时游戏中简玉儿每帮助一个人就会有奖励钻石,你也是一样的,不对也不一样,宿主你也要帮助人,不过你帮别人不管用,你必须帮游戏中的人物,也就是说帮助简玉儿和四个男主,才能有额外奖励。”   颜一鸣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帮过他们?”   “当然有!按照原剧情的发展,简玉儿来颜府道歉的第四天会崴到脚,但是因为你见了她错开了时间,导致简玉儿被崴脚的那块砖被填好了,避免了简玉儿的受伤,所以系统酌情奖励了你24个钻石。”   颜一鸣:……   颜一鸣实在是不知道该做出什么样的表情,她也少有这种无言以对的时候。   所以为了以后抽卡,颜一鸣还是得想办法尽量接触一下简玉儿和这四位男主角。   预支了十个钻石才查看到近期简玉儿出行的准确时间,等南宫晔说去茶楼喝茶时,于是将地点定在了简玉儿会路过的附近。   这两天南宫晔来见颜一鸣的时间少了些,听颜一琪说本来南宫晔年纪小又是皇后所出,陛下格外疼他,所以就算与他同龄的六皇子已经参与朝政,但是南宫晔还是全凭喜好。   说直白点就是哪天南宫晔开心了无聊了,也会干点活。   但是这几天不知怎么了,陛下突然说南宫晔也不小了于是开始让他参与朝政,所以能来找颜一鸣玩的时间便大大缩水。   实在是这个时间点太巧合,由不得颜一鸣不怀疑是不是南宫玄故意的。   不过转念一想,参与朝政对南宫晔自然是益大于弊,若是能做成一件两件,南宫晔的王爵也能快些定下来。   南宫晔毕竟是南宫玄唯一的亲弟弟,自然不会害他。   待颜一鸣到了茶楼南宫晔还未到,颜一鸣唤来绿楣吩咐她出去买些东西,然后自己靠在椅子上看风景。   这茶楼修的极为精致别巧,一楼大堂中还有当朝太师的提笔,京城中不少才子也有不少留下过自己的笔墨。二楼比一楼僻静些也更奢华些,大多是不愿意露面的高官贵族来的处所,颜一鸣适才上楼时还遇见几个相约吃茶的小姐们。   此刻,颜一鸣一面感叹陈夏果真开放,一面听小苹果如妙如肖的转播隔了两间房的那几位官家小姐们的对话。   当初颜小姐高调表白太子,虽说有人艳羡,但更多则是瞧不上颜一鸣的做派。   女子若是喜欢谁,大可让家人找媒人去提亲,哪儿见过像颜一鸣这样毫不遮掩的大胆告白。   当初这事儿还掀起了才子们的一番热论,有人赞颜一鸣不拘泥于理解大胆示爱,也有人鄙弃她不知羞耻没羞没臊。   颜一鸣没经历过当初唇枪舌战的盛况,现在听着一众小姐们叽叽喳喳的讨论也觉得挺有意思。   譬如刚刚那位见面还亲近叫颜妹妹的李小姐,现在正甩着帕子讽刺颜一鸣说她给定国公府丢脸,定国公那张老脸也是被颜一鸣丢尽了。   适才那个就高高在上假作端庄的某小姐这会儿话也不少,声音细细的确实炮仗似的连绵不绝,“想当初来定国公府求亲的人差点踏破了定国公府门槛,如今门前冷落谁还敢要她?更可笑的啊,是她天天追在太子后边太子也没理过她,我听说去年皇后娘娘还提起呢,结果被太子殿下亲自给拒了。”   不知又有谁问那颜一鸣以后还能嫁给谁?   最初说出那位李小姐讥笑道,“人家可是说过除了太子殿下谁都不嫁的。”   说罢一众小姐们都笑了起来,这位李小姐笑的尤为开心,“京城其他人家自然看不上她,不过毕竟是定国公府的嫡小姐,又是我们京城第一美人,正妃做不得还有侧妃,指不定为了能嫁给太子殿下她还真的答应了呢……”   “那你说今儿颜一鸣是在等谁?太子殿下吗?”   “怎么可能,殿下哪儿那样的闲工夫,难不成是一个人?”   “一个人还不如在家吃茶呢,别是殿下瞧不上她终于死心会其他人?”   “一会儿等送茶过去的时候顺便瞧瞧不就是了……”   那边顿时安静了下来,小苹果也瞬间停止了转播,门咯吱一声被推开,南宫晔长腿一迈跨步进来。一声玄色衣袍愈发显得眉目俊美无俦,冷冰冰的一张脸,在看见颜一鸣的时候瞬间融化开来,缓步走至面前笑着看她,声音带着几分小孩子撒娇的亲昵问道,   “母后留了我半个时辰这才来迟了些,阿鸣怪不怪我?” 第14章 炮灰太子妃14   所有人说起南宫晔来,大多都说他到底和太子殿下是为亲兄弟,相貌是实在是太像,其实抛开像不像这一点,南宫晔何尝不是一个俊美如斯的美男子,只是还有些微微稚嫩的少年模样。   此刻见到颜一鸣时,那双与南宫玄如出一辙的深邃星目像是骤然见了光明一般,灿若星辰。   “母后留了我半个时辰,这才来迟了些,阿鸣怪不怪我?”   这个语调简直就像是撒娇,明显是知道颜一鸣没有怪罪之意,故此这样让两个人更加亲昵。   颜一鸣启唇一笑继而收了笑容抬起头,“当然怪你。”   南宫晔唇边的笑意一僵,小苹果直呼求颜一鸣做个人,颜一鸣自动忽略小苹果的声音眨了眨眼睛,又笑了,“罚你明日请我喝茶,我喜欢碧螺春。”   听到后半句已经明白颜一鸣压根没有生气而是故意逗他,南宫晔虚惊一场生不起一点气来,甚至觉得颜一鸣这样有些顽皮的少女作态更让人喜欢,况且颜一鸣这话的意思分明是主动想约他出来。   南宫晔心情大好,性子也不由活泼了几分笑道,“那若是明日再迟一些,后天是不是还是可以请小姐喝茶?”   南宫晔目光柔和却又有些急切的注视着颜一鸣,若是可以,不止是明天,不止是后天,以后的每一天每一日,他都想和颜一鸣一起度过。   “看在公子长得如此俊俏的份儿上”,颜一鸣佯作认真思考的模样,将南宫晔上下端详一遍后才一副正儿八经的样子,“当然乐意至极。”   南宫晔被调戏的很开心。   他曾经那么不喜欢有人说他神似皇兄,但在和颜一鸣逐渐相知的时间里却庆幸着自己能与皇兄长得如此相似,若是因为相貌相似才有喜欢他的可能,他也乐意至极。   颜一鸣没有想到南宫晔此刻心中想着什么,她瞧着南宫晔的五官好一会儿,许是因为看的久了,又许是因为实在不喜欢南宫玄而对南宫晔好感渐增,越来越不觉得两人相似到哪里。   南宫晔抬头就对上颜一鸣紧紧锁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有些欣喜又有些忐忑的问她在看什么。   “看你啊”,颜一鸣笑着说,“瞧久了突然觉得,五殿下与太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像。”   南宫晔心中一个咯噔,生怕颜一鸣说出既然长得不像那就间也不见的话,笑容有些勉强的随便问道,“哪里不像。”   “眼睛不像,嘴唇也不像”,颜一鸣伸手隔空描摹了一下南宫晔的唇部线条,“太子不喜欢笑,无论是眼睛的色彩还是嘴唇的弧度都让人敬而远之,五殿下总是带着笑意,让人忍不住去亲近。”   南宫晔听出了几分不一样的感觉,好像颜一鸣并非自己想象的意思,“那阿鸣是喜欢哪个。”   “爱笑的人总是运气不差”,颜一鸣注视着南宫晔道,“我喜欢有人对我笑,也喜欢能对着我笑的人。”   南宫晔骤然像是点燃的目光直直落在颜一鸣脸上,颜一鸣今日一身象牙白的长裙,颈间袖间用银线精致的修饰,愈发显得这张脸清丽逼人。耳边坠下的玉坠曳落在白皙的肩颈上,一动又一动,让人忍不住想用手代替耳坠,轻轻抚在那凝脂般的肌肤上。   不过少年年纪,从来不曾缺少这些旖旎的想法,若非是在这茶楼,恨不得紧紧将人拥在怀中。   南宫晔觉得有些事情已然不早,颜一鸣两年前便已经行过加笄之礼,而他也到了说亲的时候。   能来这里喝茶的大多也是非富即贵,能在二楼伺候的小童更是见过不知多少贵人,进门瞧见南宫晔后惊得再也不敢抬头,沏好茶后边迅速离了房间。   小苹果听得见这小童刚刚出了这房门,便被一直等在外边的丫鬟们拉近了相隔两间茶房的那厢。之前议论纷纷的几位小姐们焦急的问颜一鸣到底是和谁共处一室,那小童往这边瞧了一眼才神秘兮兮的说出几个字。   在座一众小姐本做好了嘲讽的准备,却在得知这人是五皇子的时候,各个像是被捏住了咽喉憋不出一句话来。   好一会儿才有人强压着嫉妒怀疑道,“你这小童可别是认错了人……”   那小童举着手对天发誓自己当初曾见过太子与五皇子,怎么敢撒这种谎。   一众小姐们面面相觑,咬牙切齿恨不得咬死颜一鸣,实在难以释怀的只能低声说颜一鸣不知检点。   颜一鸣猜测这位小姐大抵是想骂她说勾搭完弟弟又勾引哥哥,结果又因为毕竟是个大家闺秀实在说不出这种话来,要不然也不会差点将手中的帕子给撕成两半。   “这不是简家小姐与江大人”,南宫晔突然开口,将颜一鸣的注意力从隔壁拉了回来。   低头往茶楼下的长街看去,简玉儿面上系了面纱,此刻正在与一俊逸男子说话。   “江大人?”,不是她想象中那个江大人吧。   “正是上百年来唯一一个连中三元的江逸,如今也不过刚刚弱冠”,南宫晔目光微妙的在江逸与简玉儿身上停留了一阵子才接着道,“只不过江逸是出了名的冷漠,就连我也不曾见过江逸对谁笑过,倒是不知道这位简小姐有什么本事,能让这位冷面郎君笑的如此开怀。”   颜一鸣哪儿听不出来南宫晔在讽刺简玉儿,心中既好笑又感动,这么明显的护短行为,实在是既帅气又可爱,但不能暴露自己早就知晓只能装作没听出来,“许是两人早就相识有些渊源吧。”   南宫晔不置可否,但是有些话还是没有同颜一鸣说。   正是见过江逸待人冷漠如斯的模样,所以现在待简玉儿的不同才能说明其中一定有什么猫腻,甚至可能有些暧昧说不清的成分。   不过南宫晔也不想去管此事,他巴不得明儿皇兄就能娶了这简玉儿好让他安心。   临走前两人正巧撞上几个大抵是携手出游的小姐们,陈夏民风开放,没有女子不可出门不得见人的说法。几个小姐们像是才知道南宫晔在这里一般,各个面露喜色请一声安,待看见颜一鸣时又故作惊讶道颜小姐居然也在这儿,不知殿下和颜小姐是正巧遇见还是一起来这里喝茶。   这些小姐吗们大抵是不愿意相信颜一鸣和南宫晔有什么瓜葛。   结果南宫晔压根没有想着掩藏什么,亦或者这些小姐中他自己也不认识几个,因为今天心情实在是有点好此刻面上依旧带着笑容炫耀道,“自是与阿鸣一同来喝茶。”   几个姑娘们脸色都有点难看,但领头的李小姐还是强颜欢笑的故作惊喜的邀请颜一鸣,“今儿巧了不想遇见了颜妹妹,我等好巧相约一同去丽和苑赏花,颜姐姐不妨一同去瞧瞧。”   颜一鸣似笑非笑的看着这群戏精姑娘们,正巧绿楣从外边进来兴高采烈的将手中的小纸袋交给颜一鸣。   南宫晔的目光顿时被小纸袋吸引,好奇的看了一眼问道,“这是什么?”   “栗子饴”,颜一鸣没忽视南宫晔陡然亮起来的眼睛,转过头来十分抱歉的拒绝了李小姐的邀请,在一众姑娘们杀人般的目光下和南宫晔双双离去。   还能听见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   五皇子的声音根本掩饰不住欣喜的问颜一鸣,“原来阿鸣也喜欢吃这个?”   “你喜欢啊”,颜一鸣拿起一颗看着南宫晔揶揄道,“琦儿说殿下最喜欢这个,还真是小孩子口味。”   然后她们眼睁睁看着五殿下凑了过去,就着颜一鸣的手将那一刻栗子饴吃了进去,就着这个姿势笑眯眯的瞧了颜一鸣一眼低声道,“可别把我当小孩子。”   之后两人再说什么便听不到,但只看两人动作的亲昵就知道两人关系并不一般,五皇子刚刚甚至叫颜一鸣“阿鸣”,颜一鸣居然亲手喂糖给五皇子?   颜一鸣不是只会眼巴巴的跟在太子身后吗?   为什么五殿下与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如此亲近?   小苹果跟在身后小声的提醒颜一鸣,“宿主,她们都说是个你不要脸的妖精勾引小五子。”   颜一鸣捡起一颗栗子饴塞进嘴里,“谢谢夸奖。”   “等明天可能所有人都要知道你劈腿太子爷了。”   “人尽皆知岂不正好,还有什么叫劈腿,我和南宫玄在一起过吗”,颜一鸣将嘴里的糖嚼碎了,想起南宫晔满心只有她的笑容碎碎念道,“小五子居然这么喜欢甜食,不过古代的蔗糖实在不怎么好吃,真是可惜,如若有机会定让他尝尝什么糖才好吃。” 第15章 炮灰太子妃15   南宫晔对颜一鸣的痴迷超出了皇后的想象,她那从小都是乖乖听话的小儿子,一说到有关颜一鸣的事情有着超乎寻常的坚持。   皇后甚至从南宫晔的话中听出了几分不忍与可怜,不忍让她能捧在心窝里的孩子,居然为了一个女人居然可以如此委屈自己!   只要颜一鸣愿意嫁给他,他可以不管颜一鸣心里是谁不顾外人如何诋毁?   因为一个女人这般作践自己,是一个皇子该说出的话?   南宫晔自小聪明好学但到底年纪小了些,出于对皇后的信任与亲厚,不曾想过自己一味的维护颜一鸣甚至顶撞了皇后,其实并未为颜一鸣挽回什么也没有让皇后替她思量过什么。   倒是绝不能让颜一鸣嫁给小儿子的想法越发笃定,甚至在南宫玄这一边,也因为颜一鸣与南宫晔如今脱不开关系而开始排斥颜一鸣入主东宫。   她是皇后,殚心竭虑拉拢各大名门望族是为了稳固太子的位置,不让颜一鸣沾惹南宫晔是为了小儿子的声望与未来。她没有必要去考虑所作所为会如何中伤颜一鸣,她只知道南宫晔现在着了魔的做法实在太过荒谬。   比起南宫晔这样十几岁对亲厚之人毫无心机的少年,皇后城府极深,在之后不曾表露出一丝不悦甚至承认是自己的错,南宫晔误以为皇后被自己说服终于不再干涉,之后也见好就收的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说起了近日朝堂上一些事情与今日皇帝对他的褒赏。   皇后面目慈祥的看儿子神采飞扬的模样,心头微微一动想起前些日子陛下与她说过的话,心中已经有了思量。   几日后,陛下下旨,命五皇子南宫晔为钦差彻查闽浙总督受贿一案,三日后便可出京。   自几年皇帝启用五皇子后,朝堂之中大抵也猜得到皇帝的心思,也大概知晓皇帝定会找个由头好好封赏南宫晔。不过唯一有些想不到的,大抵就是皇帝并未交给南宫晔可以现成检漏的差事,此事压放了许久,不想最后交给了南宫晔。   南宫晔不过十七,朝堂之上虽有反对之声,却被皇帝与太子齐齐压了下去,皇后与太子一党自是喜于看见南宫晔展露锋芒,待领命后皇后唤了南宫晔来坤宁宫,事事巨细的安顿了一番后南宫晔笑了笑道,   “母后毋庸担心,闽浙距金陵并不遥远,若是顺利最多两月便可回京,到时候还能赶上母后寿辰。”   身边的嬷嬷们连胜夸五皇子孝敬,皇后听到这话像是极为高兴的夸了南宫晔几句才道,“寿辰年年都有,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耽搁了我儿的大事,闽浙地带虽说不远却贪官横行,你第一次出京到底要小心行事,只要你完完整整的回来母后便满意了……”   南宫晔自是答应,自是要完完整整的回来,回来待母后寿辰过后就是皇兄行冠礼娶亲之时,等皇兄娶完嫂子也该轮到他娶颜一鸣进门。   到时候父皇建府封王倒是双喜临门。   许是近来事事顺利,母后再无阻拦,定国公府也对他与颜一鸣之事没有过多干预,尤其是皇兄也没有找茬南宫晔心情大好。出宫之时遇到了正要进宫的南宫玄,南宫晔也不像之前那般板着脸,而是主动与太子请了安。   南宫玄简单与他交代几句出京需要注意的事项后,南宫晔已经火急火燎的大步离去,未曾看见南宫玄久久注视着他的身影已经眼中化不去的踌躇与阴霾。   他已经有月余没有见过颜一鸣了。   当初那个时时都晃悠在眼前的身影陡然消失,南宫玄从一开始的及不习惯也逐渐习惯了起来,只是从隐卫们手中拿到南宫晔每日的出行去处后还是压抑不住的暴躁。   南宫晔还当自己做的隐秘,却不知一举一动就连说过什么南宫玄都了若指掌,他的桌案上至今还放着送来的小张纸上。上面简单的写了何时何地,自己的亲弟弟亲口答应颜一鸣,一定会娶颜一鸣并绝不纳妾。   南宫玄想笑南宫晔年纪太小说出这样的狂言,但是转念却又觉得讽刺悲哀,因为不管这话是否是真是假,颜一鸣居然傻乎乎的信了。   她居然真的相信了?   简直愚不可及!   知晓的越多越是觉得心口空的难受,越是会想起当初颜一鸣满心还是自己时的模样,这些日子里,南宫玄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想起颜一鸣立誓这辈子非他不嫁的模样,小心翼翼的说这话就为讨他开心的模样。   为什么曾经没有留意过呢。   那样漂亮的五官,不管是什么表情,其实都美的惊人。   这些日子以来,五皇子南宫晔着实成了定国公府的常客,当初知道颜一鸣手上的镯子是南宫晔送的以后,颜夫人吓得教训了颜一鸣一整晚上,谁想第二天颜老太太却将儿媳叫了去,不知说了些什么,颜夫人以后再见五皇子简直就像在看亲儿子。   南宫晔一心只想找颜一鸣,颜家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作看不见。颜夫人近日来听到些不好的话,略有些不安的请示婆婆问她一鸣坏了名声,若是五皇子不忍流言又弃了一鸣高如何是好。   已是满头银霜的颜老太太,行动虽不方便一双眼睛却坚定而又狠辣,老抬抬轻抚着手上的扳指说定国公府从来都不是人人可以随便揉圆捏扁的阿猫阿狗,敢耽误了她的亲孙女,她就敢亲自去和皇帝讨个说法。   颜太太满心崇拜的赞美了婆婆一通,回头和其他贵妇人们说话时腰杆子都硬了很多,攀不上皇亲贵族,生不出自家一鸣这样如花似玉的闺女,那就安安静静闭嘴别惹人烦。   这两天宫里又传来消息说陛下让五皇子去往闽浙办案,颜夫人从颜老爷那里听明白这是陛下器重五皇子,待晚上南宫晔又来颜家时,颜夫人特意去见了南宫晔给了南宫晔一张符,说是为了保命特意去浮玉山求来的。   南宫晔将这小小的黄符小心的收进腰间挂着的荷包里,等去见颜一鸣的时候特意给颜一鸣瞧了瞧。   以后剧情还会有南宫晔出现,所以这次出行,南宫晔定是有惊无险,颜一鸣闻言一笑,“可别让琦儿看见。”   前几天颜一琦和自己抱怨,说颜夫人待南宫晔简直比他更像亲儿子。   南宫晔听了这话笑的愈发张扬,眼睛也是亮晶晶的,毫不在意当初的好基友与颜一鸣道,“待过些时日,就不仅仅是像了。”   这话说的明显,等以后成了女婿便是亲儿子,颜一鸣嫣然一笑没有否认,南宫晔看她开心自是愈发喜欢,拉着她一同在月下散布,   “等我从闽浙回京就能出宫建府,到那时候就可以求母后派人来定国公府说亲。”   此刻正是月上树梢,周围寂静一片,只有月光下颜一鸣白皙的脸蛋清晰而又诱人,南宫晔瞧着定定注视着自己的颜一鸣,轻笑一声问她怎么了。   “无事”,颜一鸣伸手抚过南宫晔的脸颊,缓缓遮住了他的眼睛道,“你平平安安的去,我自是等你回来,”   南宫晔轻声一下伸手按住她的手,继而趁着她不备在她唇边轻吻一记。   颜一鸣倏然放开手退开两步,一双漂亮的眸子在月下越发动人,似恼非恼,但绝不是不喜欢。   许是月光太美,少年一手将她重新拉了回来,颜一鸣重重的跌进南宫晔怀里,来不及开口再次被少年擒住下巴吻了上去。 第16章 炮灰太子妃16   南宫晔与颜一鸣走的近,这些日子南宫玄已经渐渐习惯,但是就算是南宫玄也未曾想到,南宫晔在临走前一晚上也能这般荒唐,大晚上夜探定国公府更是两人有了肌肤之亲。   就算是南宫晔曾经发誓会娶颜一鸣都没能让南宫玄这般怒火中烧,毕竟一生就此一人这样的誓言实在是太让人动容,颜一鸣因此感动也在情理之中。   这些日子里,南宫玄知道两人去过多少地方说过多少话,知道两人最亲密不过南宫晔将颜一鸣揽在怀里,南宫玄听闻后大怒,当天东宫中的幕僚们各个胆战心惊生怕说错一句话。   之后为了不让南宫晔日日往定国公府跑,太子与陛下提议让南宫晔参政,这才清净了几日。   南宫玄从未相信过颜一鸣真的忘记了自己,更不相信颜一鸣会喜欢上南宫晔。忘记一个人若是这般容易,喜欢上南宫晔如果有那般简单,那颜一鸣也不会蹉跎了岁月从及笄之日苦苦等他三年。   但是当昨日之事发生后,南宫玄有那么一刻脑子空白一片,甚至怀疑是隐卫们夸大其词。   南宫晔的胆子实在是比他想象的大得多,他怎么敢!   而颜一鸣的清白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廉价?难道是真的认定了南宫晔才是自己的良人,两人这这般肆无忌惮?   就算是喜欢自己的那么多年,南宫玄也不曾对颜一鸣有什么过分之举。   那样娇柔的身姿被别人揽在怀中,那样清丽艳绝的面容埋在他人胸前,那样殷红柔软的唇,和自己的亲弟弟一起缠绵纠缠。   南宫玄只要一想便压抑不住的怒火中烧,这些,本该全部都是他的。   发了疯的嫉妒南宫晔。   发了疯的想念颜一鸣。   而定国公府的颜一鸣,一大早被颜夫人从被窝里拽了起来,摸不着头脑之间就被带上了浮玉山,颜一鸣还没弄明白如今桃花也谢了来这里做什么,还没说完就被颜夫人捂了嘴又瞪了一眼,   “佛门净地说的是什么话,也不怕菩萨怪罪!”   “菩萨宅心仁厚怎会计较这点……”眼瞧着颜夫人又要瞪眼,颜一鸣很有眼色的闭上了嘴。   颜夫人是为南宫晔祈福来的,顺带来拉上了自己,颜一鸣心知这一趟南宫晔不会出什么岔子,但拗不过颜夫人在,只能跟在后边磕了几个头。   待回到颜府,颜夫人满面春风的去了颜老太太那里,颜一鸣则是和小苹果查看当前系统的进度。   自从上次南宫玄的好感度上升到百分之七十后,每天便以零点几的进度开始逐步上升,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居然倒退了几分。   “这玩意儿还能下降?”   颜一鸣懵了。   南宫玄时突然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又和简玉儿有了什么突破。   于是特意查看了最近简玉儿的进程,发现这段时间简玉儿与四个男主角都有进展。   简玉衍最近借颜一鸣之事成功的降低了简玉儿和南宫玄之间的热度,江逸与简玉儿有过几面之缘后发现简玉儿也喜诗书,送了简玉儿几本极难寻到的珍品还有自己的字帖。   简玉儿自是高兴,按照剧情中的说法,简玉儿颇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至于远在边疆的邵惊羽,历经几月终于收到了简玉儿来自京城的信件。   这三人的进程与当初游戏时别无一二,但是南宫玄这位在前期本该好感度最高的男主角,与简玉儿之间好感度依旧在上升,不过上升速度却逐渐降了下来。   但是就算是降低了速度,简玉儿此刻好感度最高的依旧是南宫玄,也就是说这四位男主角汇总最喜欢的也是南宫玄。当初隐射颜一鸣能做太子妃的皇后,在前些日子找了个由头见了简玉儿,简玉儿也许是猜到了其中的意思,心中又是害羞又是欣喜。   而简玉儿近日来的一举一动,包括她少女怀春的羞怯,俱是被简玉衍看在眼里。   剧情概要中提及这位从来都是以笑容示人的风流公子,看着已然熟睡的简玉儿与她枕边江逸送来的孤本,此刻五官微微扭曲,卓然是简玉儿从未见过的模样。   故事停留在简玉衍趁着简玉儿熟睡后吻了简玉儿,从此成为亲过简玉儿的第二个男人。   颜一鸣心疼了简玉衍三秒钟,连亲热都得偷偷摸摸的来,不由感叹一声“追妻之路实在艰难”。   小苹果感同身受的点头,颜一鸣心头微微一动狡黠一笑小声问小苹果,“所以到底是简玉衍不是简家的亲儿子,还是简玉儿不是简家的亲女儿?”   小苹果被颜一鸣这句话惊得出了一身冷汗,开口就想问你怎么知道,但是话到嘴边终于聪明了一次,捂着嘴巴就是不开口。   在这种可以关乎整个剧情走向的问题上,小苹果绝对不敢透露一个字。   颜一鸣啧了一声,越发笃定这两人之中定是有人身份不简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枪,总归有一天能被她发现,如今最重要的,依旧莫过于攻略南宫玄以及攒钻石。   钻石攒起来不容易,但是花起来却快,一个月时间好不容易攒了二百个,现在加起来也不过六百多个。   十连抽都办不到,更不说她这种非洲人,十连抽对她而言实在是少的可怜。   所以总得想办法多弄点钻石,结果还没有想好确切的办法,颜府来了一位除了颜一鸣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人。   太子。   颜夫人目瞪口呆急得团团转,可今日正巧今日公公婆婆都不在府上,颜老爷也有公事不曾回府。一想起上次太子勃然大怒的模样,颜夫人至今心有余悸,期期艾艾的接见了太子,却发现今日的南宫玄并非像上次那般,眉舒目展笑容可掬。   颜夫人心道太子笑起来其实也不甚吓人,五皇子到底是太子亲弟弟,实在是长得太像。   南宫玄温言温语与颜夫人解释,说宫里皇后娘娘有要事招颜一鸣入宫,颜夫人一听还以为是颜一鸣与五皇子的事,当即没有耽搁的让人去催颜一鸣。   此刻正是初夏已有些热意,颜一鸣一身月白色罗纱裙清凉舒朗,纤腰束了条浅蓝色腰带越发显得盈盈一握。发间简单的用玉簪固起,有几丝碎发从颈间滑落,越发为这张惊艳绝伦的脸添上几分风流之姿。   极美。   南宫玄不记得有多少人称赞说颜家小姐容貌倾城他却从未觉得,现在再看,才觉得当初那些人的夸赞有多么浅显苍白。   如今她一步一步从远处走来,每一步都想轻轻踩在了心尖一般,南宫玄甚至觉察出了几分紧张。   颜一鸣像是极为惊讶会见到南宫玄,又很明显的觉察出她的疏离,南宫玄心口浅浅作痛,却依旧声音温柔。   颜夫人喜滋滋的上前来解释,“皇后娘娘懿旨招你去宫里一趟,特意让太子殿下来接人,怎的还磨磨蹭蹭,还不快去?”   颜一鸣低下头应了一声,继而抬头看了南宫玄一眼轻声道,“那便劳驾殿下了。”   颜府门口早有马车备着,颜一鸣上了马车,马车中空间极大五六个人也坐得下,里边装潢更是豪华异常。   小苹果在耳边紧张的搓手指,颜一鸣在耳边弹了一下这才安静下来,车子微微一沉,颜一鸣抬头,像是未曾反应过来南宫玄会和她同乘一辆马车似的,脸色骤变当即便要下车。   南宫玄伸手握住颜一鸣手腕将她拉回来,顺手箍紧她的腰身将她按在身侧,淡淡吩咐身边一声,马车车门被关的严实,马车也已经开始缓缓走动起来。   身体挨着身体,南宫玄的手劲大的不像话,颜一鸣奋力想掰开南宫玄的手,挣扎了好一阵子后又急又怒,“殿下你放开我!”   南宫玄低头看着面上染上一层浅粉的颜一鸣淡淡道,“不放,只有一辆马车,待着吧。”   颜一鸣放弃了挣扎,长长吸了一口气,像是强压着什么似的微微一哽嘲道,“殿下是觉得我就像城中人人说的那样不知羞耻,所以才故意这般羞辱我吗?”   停在腰间的手陡然一僵,南宫玄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阿鸣,孤并未有羞辱你的意思,孤只是,太想你了,情不自禁。” 第17章 炮灰太子妃17   南宫玄未曾提前考虑过见了颜一鸣要说什么,只是觉得自己想见她而已,如今再见,有些话已经脱口而出。   是啊,其实就是情不自禁。   借了母后的名号将人从颜家骗了出来,这么多时日的疏离,再见时是超乎预料的眷恋。   她的脸她的身姿,她身上若有若无淡淡的香味,以及她说话的语气,都比他想象中的更令人怀念。   南宫玄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颜一鸣,颜一鸣在听到自己的话后一瞬间的震惊与不敢置信,南宫玄没有错过一丝一毫,这让他陡然间心安了下来。   那日知晓颜一鸣与南宫晔亲密至此后他彻夜未眠,第二日简玉衔来东宫时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何事,南宫玄烦躁至极本不想说,不想简玉衍这人实在是聪明的可恶,一开口便猜到了点子上。   “容臣猜一猜,可是与颜小姐有关?”   南宫玄并不喜欢别人窥探自己的想法,闻言眉头当即皱起,“多话!”   简玉衍极为聪明又最是了解他,见状心知他嘴硬,笑了笑道,“殿下不必为此事忧心,就算外人如何言说,在臣看来,颜小姐心里依旧只有殿下一人。”   一句话将南宫玄心头的怒火浇的干干净净,狭长的眸子微挑,转身坐在了桌案前,“说来听听。”   “外人都在传颜小姐与五殿下之事,无风不起浪,想来确有其事,臣也觉得此事不假,殿下莫急听臣慢慢说。殿下不喜颜小姐与五殿下这般亲厚,却从未想过,为何颜小姐会与五殿下如此之快,就能生了情谊?”   南宫玄心头细细思索了简玉衍这话,突然像想明白似的抬眸喜道,“你是说孤的缘故?”   简玉衍点头道,“正是,颜小姐待殿下的情谊不需臣多言,若是能像她所说一般说断就断,也不会白白蹉跎了好几相年。如今颜小姐心灰意冷,五皇子正巧在这个时候出现,五皇子与殿下皆为皇后娘娘所出貌又有九分相似,颜小姐又怎么会不动容,但也正是如此,才说明颜小姐心中真正想着的那个人,只有殿下。”   若是他人也就罢了,但是如果真的是五皇子,一切就有了解释,颜一鸣从一开始也许就将南宫晔看成了太子。   南宫玄从未想这么想过。   如今听简玉衍这番话,心头顿时掀起万丈波澜。   就像他想不通颜一鸣为何会突然喜欢南宫晔,但若是这般解释,一切皆说得通了。   当初离开说要放弃自己,是因为颜一鸣太喜欢他,但如今与南宫晔在一起,却也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颜小姐的心中依旧只有自己。   这句话在南宫玄心头徘徊了许久后,这些日子心头的烦躁与妒忌,也因为这句话而逐渐消散。   的确,若是旁人也就罢了,为何偏偏是像极了自己的南宫晔,颜一鸣越发表现的喜欢南宫晔不正说明喜欢的人是自己。   简玉衍看了陷入沉思中的南宫玄一眼,唇边扬起一丝让人难以看透的笑容,像是才想起来的一般道,“殿下可记得当初在浮玉山与颜小姐相遇,那日臣奉殿下之命送颜小姐回府,颜小姐在临走时曾与臣说过一句话。”   南宫玄微微惊讶,“什么话。”   “颜小姐说谢谢臣送的珍珠,臣当时惊讶万分,才知道颜小姐早就知道当日的珍珠是臣所送,却一直未曾告诉殿下。”   南宫玄如今再听此事,又是有种恍若隔世的通透感。   许是颜一鸣跟在自己身后太久,他实则已经忘了颜一鸣其实也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只是怕他不喜,所以经常会充楞装傻,实在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那日颜一鸣是以怎样的心情收下了这枚珍珠,是怎样一个人走上浮玉山,又看到了自己与简玉儿一起。   想到这里,南宫玄俊美的五官呈现几分愧色道,“是孤伤了她的心,而晔儿发誓此生只娶她一人……”   简玉衍知晓南宫晔喜欢颜一鸣,但是听到这话也是心中一惊,堂堂五皇子,竟然为了一个女子此生不纳妾不娶侧妃,就算是铁石心肠之人听闻此话也会动容。   “子安”,南宫玄唤了简玉衍一声缓缓道,“孤这生从未后悔过什么,如今确实真的后悔放弃了阿鸣,孤,想把她找回来。”   简玉衍压下眼中的一抹欣喜之色抬起头注视着南宫玄,“自该如此,但是还是容臣问一句,既然殿下准备将颜小姐找回来,那玉儿呢?”   玉儿?   简玉儿。   南宫玄又是惭愧。   玉儿啊。   南宫玄曾经想过当初为什么会喜欢简玉儿,对于简玉儿他喜欢的太快,一见钟情。为什么会如此大抵是因为简玉儿就是自己心中喜欢之人该有的样子,温柔而又贤淑。他有时候也不懂,说不清为什么,就像有人在耳边一直在告诫自己,要去喜欢简玉儿,就像从一开始就有人定下了他们的宿命。   当初南宫晔问他既然有了简玉儿,为何还要招惹颜一鸣?那时的想法分明只是舍不得颜一鸣,但是却不知为何说出了两人都要的话。如今再想来,简玉儿留在心头的念想其实并非有很多,就连那些自以为甜蜜的甜蜜的回忆,十个手指头也数的过来。   但是颜一鸣,这个女子,这个跟在自己身后那么多年的女子,那么多日日夜夜,她做过什么她为自己又做过什么?南宫玄已经想不清。   太多了。   若是无法同时拥有两人,相较而言南宫玄心头已经有了答案。   他更怀念那个永远跟在自己身后,喊着要嫁给自己的直率女子。   此刻马车上,颜一鸣像是被自己的话所震惊一时说不出任何话来,但是手上依旧在挣扎。南宫玄突然想起颜一鸣当初为了挣脱自己,手上留下来的青痕,心头不由心疼终于放开手来。   颜一鸣低着头,迅速坐在了南宫玄的对面。   两人皆是没有说话,马车走出很远,颜一鸣这才开口问他,“殿下,我们这是去往何处?”   南宫玄轻轻一笑,“阿鸣早就知道并非是母后的意思。”   “皇后娘娘大抵是不愿意见我的,再者宫中那么多太监宫女,就算皇后娘娘若是真有懿旨,却也轮到殿下亲自前来。”   她的确是个极为聪明的女子,南宫玄目光柔和的看着她,唇边扬起一抹笑容,“既然猜到,为何没有拆穿孤?”   颜一鸣抿了抿嘴唇轻笑起来,“我只是不想惊动其他人,免得五殿下误会。”   南宫玄陡然间失去了笑容,俊脸上浮起一层寒霜,“不想南宫晔误会?误会什么?南宫晔不在这里,颜一鸣,说出这样的话是为了给谁看?”   “为何一定要给谁看?只不过是五殿下答应我待他回京便会娶我为妻,所以我也会答应他,从此与其他人再无瓜葛,与殿下亦是如此,从此桥归桥路归路……”说到这儿,颜一鸣抬眼瞧了南宫玄一眼启唇一笑柔声道,“许是不久后也要叫殿下一声皇兄。”   果不其然,南宫玄因为这句话即刻又是起了怒意,只不过怒极反笑,眼睛直直注视着颜一鸣一字一句道,“你休想。”   不顾颜一鸣怒极的模样,南宫玄嘲道,“想嫁给晔儿?你以为母后会答应,你以为父皇会同意这门亲事?阿鸣,你和晔儿想的着实太简单了。”   颜一鸣靠在马车壁上面无表情,“所以呢,殿下到底是为何意?”   南宫玄身子前倾靠近了颜一鸣低声道,“所以,只有嫁给孤才是你最正确的归宿。”   小苹果又开始疯狂预警南宫玄的好感度在一个劲儿的上涨,颜一鸣不动声色的瞧了南宫玄一眼后示意小苹果先闭嘴,像是极为疲惫的模样放低了声音,   “殿下已经有了简小姐,为何还要如此相逼?殿下明知定国公府与相府只能存其一,难不成殿下会放弃简小姐,许我以太子妃的位置?您不会。”说到这里,颜一鸣露出一个极为甜美的笑容,声音也柔和了起来,“但是五殿下他会。”   南宫玄听闻此事,像是听到一个笑话,像是嘲笑颜一鸣和南宫晔的天真一般冷笑,“当今五皇子的亲事,还轮不到他自己作主,除了他自己没有人会同意。所以阿鸣,他许给你的,也不过是虚妄罢了。”   “殿下,不明白的人从来都是你而不是我。”颜一鸣叹了一口气慢慢道,“即使此事再艰难,即使有可能真的做不到但他确实这样想过,而殿下你,却连想都未曾想过。”   颜一鸣说完此番话,像是再也不想与南宫玄再说一句一样别过了脸,浑身疲惫的靠在了马车车壁上合上了眼睛。   南宫玄终于明白了颜一鸣的意思,他恍然明白,颜一鸣其实什么都懂,只是她不在乎,她在乎的实则不过一颗真心罢了。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颜一鸣差点怀疑是不是说的太狠让南宫玄太受打击,这才才听到南宫玄低低开口,   “想过。”   南宫玄伸手拂过严一鸣的脸颊,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深情。   “想过,孤此生从未后悔过什么,就在你离开后孤开始后悔为何会放开你,孤……我真的我想你了。回来吧阿鸣,没有简玉儿,我不会娶她,我许你太子妃的位置,东宫正妃的位置只有你。”   颜一鸣骤然抬头,那双漂亮的眸子,倾刻间住满了惊讶。   她抬头看着他,张了张嘴唇却没有说出一句话。许是感动又许是伤心,更或许也许是激动,但到最后皆化作了虚妄。   南宫玄心中软成一片,正想再接再厉说些什么,却不想眼前怔然的女子依旧拂开了他的手轻轻道,“可是已经回不去了。”   南宫玄的手顿时僵在了空中。   “若是以前殿下对我说出这番话,阿鸣定觉得此生再无遗憾,可是这句话说的太晚了”,她精致无比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恬淡的笑容,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喜欢的人?南宫晔?”南宫玄实在忍无可忍,本不想说出的话也便这样说出了口,“颜一鸣,你看着那张与孤单如此相似的脸,到底是在看他还是看我?你何必这般自欺欺人?”   “自欺欺人?”颜一鸣声音有些飘忽,她抬头瞧着南宫玄,“我从没有自欺欺人,就算再如何相似,我看到的从来只有南宫晔一人,那个一心只有殿下的人,早就消失不在了。” 第18章 炮灰太子妃18   这一场时隔已久的见面,并非南宫玄所想象的那般顺利。   他以为今日本可以将颜一鸣挽回,却不想颜一鸣居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好不容易相信颜一鸣真正念着的那个人是自己,如今又开始不确定起来,可是心头却隐隐还有着期待,因为颜一鸣说,“当初是殿下负了我,但是五殿下没有,他一心一意待我好,我不会辜负他。”   这样的回答让南宫玄不解,颜一鸣对南宫晔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是真的喜欢还是因为不能辜负而已?   但是无论怎样,颜一鸣都是因为南宫晔而拒绝了自己。   这个想法让南宫玄异常难受,气有人抢走了颜一鸣,却又气这个人为什么这个人是自己的皇弟。若是旁人,若是三皇弟,他大可直接求了父皇直接将颜一鸣赐婚于自己,但是这个人是自己的亲弟弟。   不过又像他所说的一样,皇后绝不会同意颜一鸣嫁给南宫晔,至于父皇那边,若是自己不同意,父皇也绝不会同意,所以南宫晔想娶颜一鸣,本就是天方夜谭。   既是如此,南宫玄心头渐渐有了思量。   此时的定国公府,颜老太太等人回到府中听颜夫人兴高采烈说太子亲自接颜一鸣去皇宫的消息,大惊失色。   颜夫人性格单纯想不到许多,但颜老太太并非如此,只消一想便知道这分明只是太子的意思。   她们何尝不知太子不喜颜一鸣,阿鸣与五皇子之事太子定然是知晓的。   太子到底为何故?   心急之下忙问颜一鸣的态度,颜夫人回想道,“阿鸣并未多言便跟着去了。”   杨老太太顿时变了脸色,她不信颜一鸣会看不出,但就算如此也依旧跟着太子去,难不成心中依旧还是想着太子?她早该想到的,感情怎会说放就放。   忙命人去寻颜一鸣回来,不想刚刚出了门就撞上了正巧回来的颜一鸣。见到颜老太太,颜一鸣盈盈一笑道,“祖母,您回来了。”   颜老太太细细打量着颜一鸣的神色,挥手让周围一众人下去唤了颜一鸣过来,问太子找她到底为何事。   颜一鸣也没有瞒着,便事无巨细的将南宫玄的话转达给了颜老太太,颜老太太听完后陷入了沉思。   太子能回心转意,并许给颜一鸣以太子妃的位置,是他没有想到的。   但是就算如此,颜老太太却并未改变将颜一鸣许配给南宫晔的想法,颜家人光明磊落,既然答允了五皇子,就不会为了权势再将颜一鸣送进东宫。   只不过,如今听来,皇后并不看好颜一鸣与南宫晔之事,她自是敢同陛下为孙女讨个说法,但是如今却有些行不通,毕竟谁也没有料到太子会回心转意。就算是她去面见陛下,太子若是说他会娶阿鸣,陛下定会将阿鸣赐婚给太子而非五皇子。   正巧五皇子又不在京城,于是此事变得更加难办起来。   待回到自己的院子,绿楣小心翼翼的问颜一鸣太子有没有欺负她。   颜一鸣笑着拍了拍绿楣的脑袋道,“当然没有。”   如今南宫玄的好感度已经涨到了70%又怎会欺负她?但是就是因为到了70又成了一个难题。   显然,一味的反面刺激已经没有什么效果,让南宫玄因为嫉妒而产生的好感已经达到了饱和,所以巴掌挨得太多也该到了给糖吃的时候。   但是既要保证给南宫玄糖吃,还得让南宫晔保持好感,颜一鸣头疼的砸在枕头上,许久之后轻轻叹了口气。   要秃了。   距离南宫晔离京一月后迎来了皇后的寿辰,凡二品以上诰命皆可携带嫡女进宫贺寿,颜一鸣自在其中,当然简玉儿也在。   因为颜一鸣的存在,如今简玉儿的情感攻略已经与当初游戏有了许多的差距。比如在游戏中,简玉儿与南宫玄在这一个月期间本该恩爱如蜜,但是如今却颇有些冷淡,当初是南宫玄主动,如今却是简玉儿更为主动一些。   在记录中简玉儿曾经去过东宫一次,但因为性格内敛到底没问南宫玄为何不去看她这样的话。南宫玄情商只有22,更看不出简玉儿的用心,并且莫名其妙的对简玉儿说是他对不住简玉儿。   简玉儿愣在原地,为何对不住?是近日来的冷淡,还是说以后?   简玉儿的心逐渐凉了下来,简玉衍因为知道简玉儿瞒着自己去了东宫怒语言表,回头却发现简玉儿面色惨淡心中已经有了思量。既心疼简玉儿这般伤心,又喜于两人以后再无瓜葛。   之后南宫玄与简玉儿再无什么交集。   皇后寿辰那日南宫晔到底没有赶回到京城,听说南宫晔去往闽浙,这番出行并不顺利,所以回京的日子比之前预测的还要还要长。   当日颜一鸣随着颜老太太颜太太早早进了宫,作为最近的风云人物,颜一鸣接到了面面八方的瞩目。   小苹果故意提醒颜一鸣,“大家都在看你。”   颜一鸣捏起一缕发丝,很是脸大的叹息道,“定是我生的太美,罪过啊。”   小苹果:……   与颜老太太颜太太去向皇后请安时,颜一鸣能感觉到皇后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探究,又看似亲切,就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唤了颜一鸣过来,细细打量一番后与周围人笑道,   “果然是我们京城第一的美人儿,许多日子不见,越发有出息了。”   到底是长得出息还是做得事出息,颜一鸣哪儿听不出皇后话里带刺,颜一鸣甜甜一笑装傻道声多谢过皇后娘娘夸赞,说罢乖巧的站在了一边。   皇后微微诧异,心想颜一鸣近来确实变了很多,不过又心想许是因为晔儿之事故意装模作样,愈发不喜颜一鸣。   等见过礼后皇后留的颜老太太等人说话,颜一鸣与嫡亲妹妹以及其他小姐一同去御花园赏花。   颜一鸣到底是定国公府的嫡长女,身份显赫,所经之处大家大多都是笑颜以对。小苹果跟雷达似的,在颜一鸣耳边悄悄打小报告,   “左边那穿绿衣服的姑娘说宿主你就除了脸一无是处,右边的红衣服姑娘说宿主你怎么有脸还出现在这里?哎呀真没有什么新意。”小苹果不由感叹,“古代的女子太过矜持着实无趣,那位小姐的眼神分明是想骂你是不要脸的狐狸精。”   颜一鸣笑骂一声,目光落在了远处几个与简玉儿交谈的女子身上。   在原本的游戏中,当初的颜小姐因为南宫玄对简玉儿动心而从此记恨简玉儿,处处针对。在今日的寿辰之上更是带头嘲讽简玉儿勾引太子,分明不知羞耻却非要装的清纯。   简玉儿一直想挽回与颜小姐之间的友谊,听到这话既是难过又是气愤,后来与颜小姐争执几句,几番推搡之下简玉儿便掉进了旁边的湖中。   至于为什么会突然有湖,可能是策划的神来一笔,但也就是这场落水,才有了太子亲自英雄救美的一幕。简玉儿从此彻底踩着颜小姐的脸成了正宫,太子用实际行动结结实实打了颜小姐一巴掌,挥袖而去时颜小姐被甩在地上痛哭失声。   当然这是游戏。   如今自己不再是那个恶女,但是按照游戏的进程,颜一鸣大胆猜测。就算今日没有自己挑头,简玉儿也一定会落水。   果不其然,就算颜一鸣没有说,但简玉儿和太子之事还是被有些人知道。   人大多都是欺软怕硬,简玉儿与颜一鸣身份相当,但颜一鸣性子泼辣瑕疵必报,大多数人并不敢去招惹她。但简玉儿性子软弱,就算身份显赫也有人敢对她指手画脚,更何况这金陵中身份显赫的贵女不止定国公府与相府两家。   简玉儿近日自是知道颜一鸣与五皇子的事情,人人都说颜一鸣不知检点,简玉儿听后心里十分愧疚,若不是自己,颜一鸣也不会落到如此地步。   适才正巧有人说颜一鸣的不好,简玉儿这才回了一句嘴,却不想那女子下一句话便让她白了脸。   那位是当朝太师家的孙女,身份不比简玉儿差,冷笑罢了低声与简玉儿道,“若是旁人这么说也罢了,简小姐你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众人不明其意的时候,这位小姐嘲道,“若不是你太子又怎会弃颜姐姐而不顾,又怎会传出颜姐姐与五皇子之间的说法?”   周围哗然一片,继而冷嘲热讽开始交叠响起,   “难怪当初与简小姐颜小姐亲如姐妹,如今,却连话也不说一句。”   “简小姐何必这般?分明是你做的那个坏人,现在却妄想做个好人,依我看颜小姐也不会领你的情。”   几番嘲讽之后简玉儿已经慌了神,她从未想过此事会有其他人知晓,谁告诉她们的,是……颜一鸣吗?   手足无措之时一抹嫣红进入了视野,颜一鸣上前将她挡在身后,笑容噙在唇边声音清越,“几位妹妹在说什么?说得这般亲热,不妨说与我来听听。”   简玉儿刹那间抬起头看着颜一鸣,焦急之下险些落下泪来。   在座所有人实在是想不到颜一鸣居然还护着简玉儿,简玉儿踌躇一刻后不由抓住颜一鸣的衣袖,适才那位女子不可置信的瞪着颜一鸣怒道,   “颜一鸣你可是傻了不成?”   太子与其他几位皇子来到御花园时,远远看见聚集的一众人,随口问句发生何事,那小宫女哆哆嗦嗦,“好像是……是定国府的颜小姐与太师府的杨小姐起了冲突……”   南宫玄脸色微变疾步赶去。   疾步上前,走近时正巧有一个尖锐的女声厉声喊着颜一鸣的名字,“你也只不过是殿下不要的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横,还有你,你处处维护她可知她恨不得你……”   南宫玄心头一紧,周围人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来人顿时各个花颜失色,惊呼一声殿下。   那方杨小姐与简玉儿等人急忙回头,却不想有人尖叫一声,简玉儿不知是脚下一滑还是其他,不由向身后的湖中倒去。   而此刻站在身旁的颜一鸣,突然伸出手将她甩了回来,自己却瞬间失去了中心直直落入了水中。周围顿时响起了一阵抽气声,落入水中时颜一鸣秉着呼吸问小苹果,“这次救下简玉儿能奖励多少?”   “这下简直赚大了”,小苹果兴奋道。   话音刚落,身体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过去。   在所有人惊讶不可思议的目光下,太子几乎是一瞬间入水继而将人拉了上来。   周围静了刹那后这才炸开,“快传太医!” 第19章 炮灰太子妃19   落水太过突然,所有人都呆了好一会儿,直到南宫玄直直踏入水中时所有人才尖叫一声忙呼救人。   虽说水不算太深,但颜一鸣整个人已经没入水中,南宫玄将人从水中救起来时,颜一鸣此刻面色苍白已然失去了意识。   南宫玄几步踏上岸,吓掉魂儿的宫女和太监们从远处跑来,急忙给浑身湿透的南宫玄披上一件披风,南宫玄反手将披风拿了下来将颜一鸣裹在了怀中后急声唤了颜一鸣几声,却始终不见回声。   南宫玄刚刚才落下来的心脏陡然间都提了起来,再顾不上耽搁,将人抱起就要向最近的宫里走去。身边的下人们急的急忙道让他们来,南宫玄充耳不闻,抱起颜一鸣大步离开,离开时厉声嘱咐太监们传御医。   此事发生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直到太子离去,寂静的现场才逐渐炸开。那位刚刚讽刺颜一鸣说她是太子不要的玩意儿的那位杨小姐,此刻已经因为惊吓而慌了神。   她其实并非有心,却不想挥手间碰到了简玉儿。   她不曾料到颜一鸣居然会去救简玉儿,更不会料到太子等人会出现在此地,也绝不会想到太子会亲自去救颜一鸣!太子不是从来都不会将颜一鸣看在眼里吗?颜一鸣不是已经和五皇子私相授受吗?   为什么太子殿下会为了她不顾自己亲自下水,而且太子殿下适才脸上的焦急与担心也毫不掩饰。   周围的小姐们议论成一片,大抵和杨小姐所想差不多,不是刚刚才说太子为了简玉儿弃颜一鸣而不顾?   这才骤然想起适才另一位主角简玉儿,转头才发现简玉儿怔愣在原地,脸色煞白精神恍惚,不知在想些什么。与太子一同同来的还有长皇子三皇子等,如今太子抱着颜一鸣离去,几位皇子只能安抚此处受惊的众位小姐们。   从一开始便将目光锁在颜一鸣身上的三皇子,直到太子离去时,本就有些有些阴郁的五官此刻愈发阴沉起来。颜一鸣家世显赫容貌倾城,对她动心实是太正常不过的事情,只是颜一鸣一心只想着太子从不顾及他的脸色,他一堂堂皇子也不想去热脸贴冷屁股。   只是近日来颜一鸣和太子五皇子不清不楚,一个周旋在亲兄弟之间的女人,皇后怎么都不会同意她嫁给五皇子,所以这便给了他可乘之机。今日正巧颜家一众人进宫,母妃正有意与颜老太太说说话,却不想发生了这样的事,虽说落水纯属意外,但到底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太子亲自将人抱走。   流言蜚语再如何也无妨,但这样的接触,已经完全宣告了颜一鸣的归属。   三皇子愤懑的瞪了简玉儿一眼,若非为了救这个女人,颜一鸣也不会至于落水。   长皇子也是眼中神色微变,面部表情却控制得极好,他向来与太子不同,一张笑脸便让人觉得极为可亲,温声安抚了众位小姐之后,才让人去坤宁宫与皇后通报一声。   南宫玄将人紧紧抱在怀中,行走间发觉怀中的女子实则轻的可怜。许是落了水的缘故,颜一鸣神智有些不太清楚,紧紧抓着南宫玄的衣袖身体在轻微的颤抖。脸颊苍白,那平日里殷红的唇如今也苍白一片,被水湿了的发丝贴在脸颊上,精致的五官蹙成一团越发羸弱让人心疼。   太监们早已经此处最近的殿里等待,南宫玄大步跨入宫中将人放在榻上。颜一鸣的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双眼像是疲惫极了难以睁开,微微透出一点光彩时,许是看见了眼前之人是谁,声音极为虚弱,却竟然喊了他一声,殿下。   南宫玄的双眼陡然间亮了起来,颜一鸣是在唤他?只是因为看见了自己……还是因为最渴望见到的实则是自己?南宫玄让她的背靠在自己胸膛上,在颜一鸣耳边一遍一遍的唤着她的名字。   却不想下一秒,颜一鸣狠狠的哆嗦一下,牙齿打颤间喃喃道,“冷,好冷,五殿下……我好冷……”   南宫玄适才才飞扬的心脏,一瞬间又被被穿了一个透心凉。   他揽着颜一鸣的双手在微微颤抖,一瞬间的怒火让他想对着颜一鸣怒吼,此刻抱着你的人是我不是南宫晔!但看到她楚楚可怜的模样,所有的话到唇边尽数全变成了温柔。   皇后与颜老太太,颜太太等人赶来时,一眼看见太子正将颜一鸣抱在怀中的情景,几人齐齐愣在了原地,面上的表情顿时都有些五彩缤纷。颜夫人到底首先关心女儿,就算此刻不明白为什么太子会和女儿如此亲密,也是急忙冲上去查看女儿的情况。   皇后稳住了微微晃动的身体,顿了顿这才上前问到底如何。   话音刚落,御医们急急忙忙赶了过来,还未行完力就被南宫玄抓到了病床前。七手八脚诊断了一番,因为已经知道是溺水,但看似又不是太严重这才开口道,   “颜小姐不慎落水,此刻还未醒来,臣这里有几个法子……埋人于暖灰中,头足俱没,唯开七孔,若是还未醒来,那便倒悬病人,以好酒灌鼻中,又灌下部,又醋灌鼻亦得……”   颜一鸣心中顿时像是被千万匹羊驼踩过,现代还有人工呼吸一说,但怎么也想不到古代救溺水之人居然变态,埋进灰中,倒挂病人……当即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轻声咳嗽一声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瞬间所有人齐齐往床上看去,颜夫人兴奋的差些落了泪,颜一鸣虚弱的喊了一声母亲,在座众人这才放下了心,只有皇后蓦然觉得有些可惜。   御医们再次上前诊脉,罢了与太子颜夫人解释,“颜小姐既然已醒,那就并无大碍,心暖气通,待臣开些药来喝下静养便是,现在倒是需给颜小姐换身衣裳免得得了伤寒。”   太子无法再留,皇后与几人交代几句后这才与太子的相携离开。   今日之事,知道的人实在太多,想瞒也瞒不住。这些日子,皇后的心思全然都放在了五皇子与颜一鸣上,今日之事发生后,皇后这才突然明白,太子对颜一鸣也并非自己所想的那般冷漠。当初两个儿子相不理睬,她只当是太子也同自己一般看不惯南宫晔这荒唐行为,却不想根本也是为了颜一鸣。   分明是为了一个女人而争风吃醋。   简直……简直不成体统!为了一个女人亲兄弟互不理睬,为了一个女人亲自下水救人,他不要命了!   却不想南宫玄神色淡淡笑了笑,“儿臣身体康健,并无大碍。让母后担忧了。”   皇后顿时又说不出一句话来,狠狠瞪了太子一眼,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今日之事所见之人太多,并非想瞒就能瞒过去。   今日太子与颜一鸣发生如此亲密之事,颜一鸣想嫁给南宫晔已经完全不再有任何希望,而太子……   皇后瞧了太子一眼,低声道,“既然已经如此,颜一鸣名节受损,待过些时日,许她入东宫做侧妃……”   话音未落已被南宫玄急急打断,南宫玄正色道,“儿臣与阿鸣自小青梅竹马本就感情极深,今日阴差阳错又有了肌肤之亲,如今儿臣弱冠在即,不如选个良辰吉日,将阿鸣迎进东宫。”   迎进东宫?   那分明是说要娶她做太子妃!   皇后有些不可置信,“那简家小姐又该如何?”   就算知道太子是后悔放不下颜一鸣,但也没想到南宫玄会为了颜一鸣直接放弃简玉儿。   “简家本就站在儿臣一方,娶了简家女儿不过锦上添花,但是若能娶得定国公府嫡女,这才是雪中送炭,孰轻孰重母后知晓,儿臣不必多言。今日之事,阿鸣最是无辜,为救他人而弃自己生死于不顾,可见宅心仁厚,配得上这太子妃的位置。就算是父皇,得知今日此事,肯定也会同意而成的想法,而定国公府,也正好给他们一个交代。”   南宫玄说的面面俱到,皇后实在哑口无言。   他私心想让颜一鸣因为今日此事嫁入东宫为侧妃,毕竟今日之事发生后,颜一鸣只能非太子不嫁,定国公府就算不愿意也别无他法。但就像太子所说一半,委屈自家嫡女入东宫只为一个侧妃,定会令定国公府不满,这门亲事,也就失去了它的意义。   而陛下,若是知晓颜一鸣这番“舍己为人”的行为,也定会倍加赞赏。   既能保住定国公府,又能断绝小儿子的心,一箭双雕,皇后再无异议,转身离去。 第20章 炮灰太子妃20   一场京城贵族人人皆知的英雄救美,彻底将颜一鸣和太子的姻缘定了下来。   想当初的颜家小姐,一片痴心只为太子,为了太子蹉跎三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能够嫁给太子,除去中间的曲折,也算是一段佳话。   当初的情景一传十十传百,太子不顾危险亲自下水救下颜一鸣,颜一鸣感动之下喜极而泣,传的倒是有头有尾,前段时间颜一鸣与南宫晔的传闻,也被大家选择性遗忘在了记忆中。   果然如南宫玄所料,陛下听闻当日之事大大称赞了颜一鸣与南宫玄一番,又道太子既然已经沾染了人家女子的清白,哪有不负责的道理。更何况天赐良缘男,郎才女貌,皇帝也挑不出什么不好,当即下令赐婚,婚期便定在了太子弱冠后。   在外人看来这定是一段佳话,而定国公府里却是愁云惨淡。若是没有南宫晔,定国公府也定是大为欣喜,但如今早已暗许了南宫晔,却偏偏一道圣旨定下了乾坤。   欺君之罪,定国公府负担不起。   在经过上次落水后,就算没有小苹果来告诉颜一鸣南宫玄逐渐增加的好感度,颜一鸣也能感受到南宫玄近日来对她的关心。当初吝啬不愿意给颜一鸣的一珍一珠,如今不断的送到了定国公府。   绿楣看着琳琅满目的珠宝差点花了眼,小心的问她,“小姐不是很喜欢这些吗?”   颜一鸣捻起一只玉簪,又放回了盒中,“当初再喜欢的东西,若是过了期限,也不再是心里所想的那个样子。以后太子送来的东西,直接交给夫人,随她处理。”   南宫晔一路马不停蹄赶回京城,未曾沐浴更衣便直接进宫觐见皇上。   此行虽说麻烦了些,但南宫晔却办得格外漂亮,皇帝本就对此子爱惜有加,见他有所胆量与手段更是赞赏。   贪污一案后续交由御史台后,这才对负责此事的一众官员们进行嘉赏。   皇帝亲自下令赏地建府,亲封五皇子为越王,成为了继太子与长皇子子之后,如今最为尊贵的亲王。   待封赏完后,皇帝这才与普通父亲一般与儿子说起了家常,说正巧过些日子你皇兄府上办喜事,你乔迁新居,倒是双喜临门。   南宫晔只当是简玉儿与南宫玄终将互结连理之事,俊美的五官露出一抹笑意,“待儿臣见过母后,自当去皇兄府上恭贺一声。”   皇帝自来喜欢儿女们关系亲厚,闻言极为满意的拍了拍南宫晔的肩膀,“你们兄弟两感情笃深,极好,那颜家姑娘自由与太子自小相识,也算是青梅竹马,如今机缘巧合偶成一段佳话,也算是水到渠成……”   皇帝话音刚落,南宫玄是才还俱是笑意的脸,即刻间已成煞白,像是有些人听错了一般不确定道,“父皇……说的是谁?”   “还能有谁?不正是颜家大姑娘颜一鸣”,皇帝说起这事儿觉得有趣,还挺仔细的与南宫晔道,“你母后生辰那日,那孩子不慎落了水,是你皇兄亲自将人救了上来……”   如今已是热夏,南宫晔一身朝服未换,本该是炎热异常,这一刻南宫晔却只觉得天寒地冻,连心都凉的透底。   皇帝终于发现了南宫晔的不对劲儿,倒是极为关心的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   南宫晔紧紧握紧的拳头,牙齿都快咬碎。   “……许是一路赶路太过疲累,待儿臣先行休息片刻换身衣裳,再去坤宁宫见过母后。”   南宫晔此刻脸色确实不是很好,皇帝并未多言,挥手让他自行去休息,待去了坤宁宫后与皇后提起此事,皇后惊的摔掉了手中的茶盏,强笑一声,借口说吩咐御医去瞧一瞧南宫晔,离开后急忙命人去寻了太子。   盛夏期间,颜一鸣喜欢躲在湖畔一处阴凉处乘凉,正在听绿楣说,近日京城最受欢迎的戏曲,远处突然纷沓传来一阵乱糟糟又急促的脚步声,继而焦急的声音呼喊,“王爷……”   颜一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谁是王爷,想了半刻间才突然想起,南宫晔已经不再是五皇子,而是亲王了。   绿楣吓得当即闭上嘴,紧张的看着来势汹汹的那一头。   刚刚才听说南宫晔进攻,按理本该见过皇帝皇后此刻正在宫中,却不想这会儿已经杀进了定国公府,可见有多焦急。   身后丫鬟们疾呼说自家小姐并未在府上,南宫晔像是没有听见,却是心有灵犀一般的已经直接找到了颜一鸣眼前。   月余未见,南宫晔的个头似乎又高了不少,面部也有脱去了一些稚气,愈发英俊逼人。只是因为愤怒而扭曲的五官,骇的人大气也不敢出,就像一只恨不得扑上来咬死颜一鸣的野兽。   颜一鸣注视了他好一阵子这才放下手中的扇子,规规矩矩的对着南宫晔行了一个礼道,“见过王爷。”   南宫晔注视着眼前的容貌依旧灼眼的女子,一声“王爷”,心口像被一只手瞬间捏的粉碎一片。   疼的血肉模糊。   他一步步上前,喉头是难以压抑的痛苦与绝望,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通红一片。   “我满心欢喜的赶回来,你就给了我这样的惊喜。”   颜一鸣没有说话。   颜夫人与颜一琦等人闻言也迅速赶来,一来正巧听到这句话颜一琪顿时急了,“五……不是王爷,并非我姐姐对不住你,我姐姐为了救那简玉儿不慎落了水,太子正巧救了她……”   颜一鸣救下了落水的简玉儿,自己却不慎落水,而太子又救下了颜一鸣。   好一个英雄救美。   但是就是这一个“英雄救美”,彻底断开了他与颜一鸣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离京呢。   为什么没有赶在母后的寿辰上回来呢。   为什么救下她的那个人不是自己。   为什么太子要救她,为什么她要救那个简玉儿?   众人只当这句话终于安抚下来的南宫晔,却不曾想到,正这句话更是在南宫晔的心口狠狠拉上了一道口子。   颜一琪还要再说,南宫晔再也控制不住的怒喝一声,“滚!”   从未见过南宫晔这般失态,颜一鸣别过了脸低声与颜夫人等人道,“我与王爷说些话,母亲不必担忧。”   南宫晔抬头看她依旧看不出神色的面孔,他想起当初颜一鸣说,不与简玉儿为难,是不想太子惹得太子不喜。那如今,颜一鸣为了救简玉儿不惜自己落入水中,又是为了什么?为了讨太子高兴?   伸手锢着颜一鸣的下巴,目光紧紧锁住颜一鸣的目光,南宫晔问她,   “为什么会救简玉儿?”   颜一鸣像是没有感觉到下颚上的剧痛,半晌后垂下了眼睫,   “这是王爷所想的那样。”   恨意顷刻间占据了整个脑海,南宫晔失控的怒吼一声,“你就那么爱他!”   “我不爱他……”   “你所做的一切全部都在告诉我你还爱着他!”   砰的一声,耳边一道劲风刮过,颜一鸣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男人沉重的呼吸,在耳边久久不去。颜一鸣没有睁开眼睛,直到嘴唇上传来剧痛,南宫晔狠狠吻在她唇上,恨不得将人吞下的愤恨,怒极之下又极重咬了一口,听到颜一鸣闷哼一声这才抽身锁住她的面孔。   颜一鸣扯了扯生疼的唇角,轻声道,“殿下你相信我,我只会嫁给你,我不会嫁给太子的。”   南宫晔嘲然一哂,父皇亲自下旨赐的婚,不嫁?呵,是要抗旨么,怎么会。   再说了,能嫁给太子,不正是她最梦寐以求的事么。   如今,她终于能得偿所愿了。   不想再看见她,也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南宫晔大步离去。   他已经不敢相信这个女人的每一句话了。   颜一鸣缓缓睁开了眼睛,伸手抚过咬破的唇角,余光看见南宫晔一拳适才砸在假山上留下的血迹,喊了小苹果一声,将唇上的伤口处理掉。   这些日子不能留着这个伤,免得有不必要的麻烦。 第21章 炮灰太子妃21   太子收到南宫晔前往定国公府的消息后,神色骤变,当即放下手中的笔,径直便去了定国公府,只不过不赶巧,南宫晔已经离开了定国公府。   没见到南宫晔但是看见了颜一鸣,看她好像并未受什么影响,南宫玄不由放下了心。   听颜一鸣说现在身体不舒服,南宫玄心知她心里不舒服,到底有些不悦,但又强行将怒火压了下去没有强求,只是吩咐下人们照顾好颜一鸣,让她好好休息。   罢了这才冷声命人去寻找南宫晔。   却不想南宫晔根本没去别的地方,此刻就在自己的殿中。   他什么也没有做,就只是坐在那里等,一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人们自是不敢去打扰他,默默的沏了茶后便悄然退了下去,南宫玄来时就看到这幅情景。   南宫晔像是才听到脚步声,侧脸凉凉的瞧了南宫玄一眼继而转过了头,“皇兄是特意来看臣弟笑话?”   南宫玄这辈子真心相待的人不多,但南宫晔绝对是其中之一,本是厉色的目光注视南宫晔许久,许是看着曾经意气风发的弟弟实在太过于颓然,南宫玄极为的心软了几分才道,   “孤是你皇兄,又怎会笑话你。”   “呵”,南宫晔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在南宫晔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因为南宫晔身份的原因,南宫玄也曾动摇过,要不然也不会一直拖到皇后诞辰那日,但是就连他也未曾料到会天赐良缘,颜一鸣落了水。   若那日颜一鸣没有救简玉儿,落入水中的那个人是简玉儿,他定然也会去救。   但就是那般出乎意料,颜一鸣拉了简玉儿一把。   从此给了他一个再也无法拒绝的机会。   南宫玄不能放手,他与颜一鸣已经有了肌肤之亲,她只能属于自己。   “肌肤之亲”四个字,一遍又一遍的刺激着南宫晔,南宫晔突然有些压抑不住的疯狂,挑衅一般对上南宫玄的目光勾着唇角问他,“肌肤之亲?皇兄可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肌肤之亲?”   南宫玄脸色骤然难堪了起来,他自是知道那段时间里,颜一鸣与南宫晔做过什么。   但南宫晔就像是发泄一样,南宫玄越是愤怒越是难以忍受他越要说,“她的手,她的脸,她的唇,甚至她的身子,我都碰过”,余光瞥见南宫玄额间的青筋,南宫晔心中迸发出难以言喻的肆意与畅快感道,“这才是真的肌肤之亲。”   这个混账!   南宫玄骤然抓起南宫晔胸口的衣襟,厉声暴喝一声“闭嘴”,南宫晔眼中毫无怯意,目光直直的看着南宫玄血淋淋的提醒南宫玄,“皇兄,阿鸣喜欢了你那么多年,却从未与你有过那般接触,皇兄是否后悔?”   南宫晔目光紧锁着南宫玄因为怒火而近乎疯狂的神情,适才畅快的凌虐感过后,只剩下空荡荡的无望。   就算是如此,颜一鸣也终将不是他的了。   他曾经疯狂的想过要将这些告诉父皇,父皇暴怒后许会毁了这场赐婚,那样,颜一鸣就不会嫁给太子。   但是同样,也会毁了她。   几月前的温香软玉依旧清楚,她的笑容还深深印在脑海中,她连一根手指头都不舍得碰,毁了她?他又怎么舍得。   南宫玄终是没有再与南宫晔再说什么,这般口舌之快又有什么意思,毕竟阿鸣嫁的人是自己,以后她的所有,也都会属于他。   皇后生怕南宫晔受不了刺激会大闹一场,却没想到南宫晔出奇的安静,安静到就连皇后也觉得诡异。听下人们说太子特意去找过越王,但无论是南宫玄还是南宫晔,都没有透露两人当天说了什么。   找个得空日子皇后旁敲侧击,说如今太子已经成婚,越王府过些日子也建的差不多,等太子娶了亲也该到了南宫晔娶亲的日子。   南宫晔的脸上看不出什么端倪,唇角上翘看似是在笑,眼中却看不出一丝笑意,喝了口茶淡淡道,“不急,儿臣暂时没有娶亲的想法。”   皇后欲言又止,但终是没说出来,叹了口气没有再提。   日子便一天天的过去,近来的太子与当初相比,简直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赏赐一件接着一件,若有闲暇时时间便会亲往定国公府。命玉雕师用最珍贵的玉种细细雕琢的玉簪,亲手簪在颜一鸣发间,颜一鸣没有躲闪,待簪好笑着问他,好不好看。   那样明媚的笑容留在南宫玄眼中,南宫玄忘记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看见颜一鸣这样笑过,有些恍惚的握住她的手道,“当然好看。”   颜一鸣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在旁人看来,也是一副羡煞旁人的温情。   两人的感情似乎在逐渐升温,南宫玄越来越觉得她很聪明,说话一点就通。脸上恢复了笑容,依旧美的惊人,不再像之前的疏远,也会笑盈盈的歪着脑袋与他主动说话。   南宫玄越来越觉得留住了这样一个女人,是件多么正确的选择。他带着她去皇宫中见了皇后,皇后本还有些杂念,不动声色的试探了颜一鸣好几次,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说话也是乖巧明理。   皇后突然觉得,经历过一事,颜一鸣似乎比以前懂事了很多,与你自己心中想象的儿媳的样子似乎重合的也越来越多。   而那之后,颜一鸣极少再见到南宫晔,偶尔在宫中遇到,也只是礼貌的请安问好。   颜一鸣没有看见,南宫晔转身离去时绷得僵硬的脊背,与在她离开后,转身看着她背影远去的面容是如何悲戚。   转眼便到了太子的弱冠之日,而两人的婚期就在一月之后。   太子的弱冠之礼算是一件盛事,因为当朝民风开放的原因,颜一鸣一个准新娘也被允许参与到当天的活动,只不过不许见过别人,被安排在了东宫后苑的竹林里一人孤单的喝茶。   南宫玄喝的烂醉找了过来,醉眼朦胧地坐在她的眼前,伸手抚过颜一鸣的脸,俊美的五官因为醉了酒多了几分傻气,没头没脑的赞美了颜一鸣一句“你真美。”   “……谢谢。”   颜一鸣第一次知道喝醉了的太子居然有话痨的潜质,像是平日里憋狠了一般,这会儿的话格外多。   南宫玄说他很高兴没有丢掉颜一鸣,说很高兴颜一鸣还喜欢着他,说他不会怪她和南宫晔发生过什么……   颜一鸣的神色从一开始的还不错,逐渐变成了很不好。   到底是这样尊贵的身份,居然还嫌弃她。   颜一鸣突然想起刚刚穿越到这里接收到颜小姐的记忆,那位小姐铺天盖地的欢喜与悲痛简直让人窒息。   所以,其实你已经将“我”丢掉了。   南宫玄没有听懂,颜一鸣手撑着下巴缓缓开口,“当初有人爱你为了你放弃一切,你却弃之于不顾,你丢掉了她,如今,再也找不回来了。”   可惜,南宫玄醉的太过,睡过去了。   不过南宫玄没听见,倒是被另一人听见,有小苹果在身边,颜一鸣早就知道简玉衍的存在,不过还是将刚刚的话全数说完这才道,“简公子何必偷偷摸摸藏在那里偷听?”   简玉衍没有半点被抓包的尴尬,长身玉立从暗色中走了出来,目光复杂的瞧着颜一鸣问她,“你可知道你适才在说什么?”   颜一鸣看着这位即将成为下一个或下下一个目标的美男子,突然觉得在这个副本即将结束时逗逗他似乎也挺意思,笑颜如花的说一声“当然知道”,罢了眨了眨眼睛说道,“简公子可记得当初代替殿下送来的那颗海南南珠?公子不妨猜猜,那颗珍珠如今在何处?”   简玉衍俊眉轻扬,“颜小姐既然知道是我所送,大抵已经扔了吧。”   “真聪明”,颜一鸣很是赞赏的点点头,“简公子猜的一点都没错,那珠子在送来之时已经被我丢尽了湖里,如今怕是与湖底的烂泥化为了一体。”   简玉衍惊讶注视着她,目光倏然复杂。   他只当是颜一鸣是忘记了那珠子,但颜一鸣却说,她在见到那颗珠子的时候,已经将它丢掉了。   所以在那个时候,颜一鸣不但知道了那颗珠子的来历,也毫不留情的放弃了对南宫玄的感情。   颜一鸣说从那个时候那个满心只有太子的颜小姐已经不见了,简玉衍适才的确没有听懂颜一鸣的话,如今电光火石间,简玉衍突然全然明白了过来。   既然那日已经放弃,那之后在浮玉山上颜一鸣恸哭一场,其实根本就是假的?   所以再之后接近越王,也是故意?   还有那场终于将她送上太子妃位置的落水,难道也是刻意?   顷刻间,简玉衍只觉得后背慢慢升腾起一股凉意,眼前笑靥如花的女子,他发现自己根本看不透。   简玉衍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定的看着她问她,“难道你不怕我把今日的事情说给太子?”   颜一鸣拍一拍旁边的位置示意简玉衍坐过来,简玉衍迟疑片刻依旧坐了过来,颜一鸣笑了笑压低了声音,“我好歹也是简小姐的救命恩人,简公子难道不该感谢我?”   骤然提到简玉儿,简玉衍的心脏漏了几分。   这句话分明听起来没有一丝不妥,但对上颜一鸣那别有深意的眼睛,简玉衍清楚的知道,绝不只是如此。   简玉衍余光瞥了一眼已经醉倒的太子,像是极为随意的道了声谢。   “简公子难道没有别的事情要感谢我?”颜一鸣接着道。   简玉衍面色如常,“我想不起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感谢……”   “比如因为我太子不再纠缠简玉儿”,颜一鸣打断了简玉衍没说完的话,在简玉衍再也维持不住的表情下,笑盈盈的将这句话补充完整,   “分明是简玉儿的哥哥,简公子却从未将简玉儿当做妹妹,如今太子终于对简玉儿失去了兴趣,简公子当然应该感谢我。”   颜一鸣紧盯着简玉衍难以掩饰的慌乱笑的极为好看,她想起这几日剧情中让她最为不解的一点。   简家分明是站在太子一边,那么为何却坚决不同意简玉儿嫁给太子,简玉衍也就罢了,为什么就连简丞相也是反对。   小苹果说大概是简相不愿意女儿嫁进皇宫,颜一鸣却注意到了小苹果一瞬间的慌张。   所以,原因定然不是这么简单。 第22章 炮灰太子妃22   就算颜一鸣心中再怎么疑惑,这样的问题,无论如何却怎么都不能说出来。   不管是简玉儿,还是简玉衍,这两人总有一个有着不同寻常的身份,这个身份甚至重要到有可能让简玉衍对她起了杀心。   颜一鸣不怕死,但是连累了定国公府那就是罪该万死。   但就算没有问出后一句,单单前一句话,已经足以让简玉衍收起所有的调侃与轻视,乱了呼吸。   那双本该浸着笑意的桃花眼,瞳孔骤然收缩后只剩下一片寒芒,淬了冰似的顷刻间锁紧了颜一鸣,只是不过锋芒间又恢复了平静。   “颜小姐当如何?”   “不当如何。”   颜一鸣实在惊叹这男人变脸之快,适才那一刹那对上的视线,颜一鸣心有余悸,“我只是想说,既然我与简公子都有了各自的秘密,那么现在,是否可以为对方保守秘密呢?”   简玉衍抬眸注视了颜一鸣好一会儿,轻声笑了,“当然可以,只不过,”   颜一鸣示意但说无妨。   “只不过太子与越王皆不是等闲之辈,颜小姐将他们两人玩弄于鼓掌中,若是被太子发现,你可知是什么下场。”   “大概会恨不得杀了我吧”,颜一鸣笑了一声,“这就不劳烦简公子提醒了。”   简玉衍始终没有听懂颜一鸣这句话的意思,是知晓此事暴露定会落个凄惨下场所以就此罢手,还是一意孤行?   简玉衍想不明白颜一鸣一意孤行的意义在哪里,因为记恨太子?还是因为已经变心真的喜欢上了南宫晔?   待回到简府,简玉儿近日来因为太子与颜一鸣的亲事始终郁郁不乐,简玉衍心中吃味但还是表现如常,好生劝了简玉儿几句后,简玉儿突然喃喃道,“颜姐姐救了我,我自当是该感激她的,可是……我真的一点都不想感谢她……”   简玉衍笑容一顿,像是没反应过来一般,“玉儿,你说什么。”   简玉儿抬头看着自己的亲哥哥,这个世界上最疼她的人,就连父亲母亲也没有哥哥这般疼她,她终于有些绷不住的扑进了简玉衍的怀中哭了起来。   “我真的不想谢她,如果没有她救我,太子哥哥救得那个人是不是就是我了……”   简玉衍抱着简玉儿的手骤然收紧,眼中冷色一片。   南宫玄。   没有谁的心中只有干干净净的一部分,偏见产生于一场爱而不得的感情的破灭,在发现自己再无机会的时候,简玉儿终于开始了怨愤。   怨颜一鸣为什么要多此一举拉她一把。   怨当初皇后有意时,为什么哥哥和爹爹就是不允许自己和太子走近。   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在意的人都在阻拦着自己,   小苹果正在和颜一鸣探讨下一个攻略有哪些身份可以备用,一丝异动突然间扰乱了一下程序,颜一鸣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小苹果摇了摇头。   不知道为什么,刚刚总觉得系统好像有点不太一样了。   南宫玄的好感度,比颜一鸣想象中来的更加容易一些,自赐婚之后一直稳步上升,太子弱冠成年那日,太子早晨醉酒醒来,听丫鬟们说昨日是颜一鸣照顾了他许久,太子心生喜欢于是对颜一鸣更喜欢几分。   太子大婚的日子终于慢慢临近,这些日子以来,南宫玄的好感度一直都在稳步上升,若是颜一鸣主动关心或是亲昵,上升的幅度还会更大一些。   如今,已经到达百分之九十八。   这剩下的百分之二到底是因为什么。   真的得到大婚后,或者洞房之后,如果真的这样,那关于南宫晔的攻略便等于报废,报废便预示着这场攻略又得重新再来一次。   颜一鸣实在没有再来一次的耐心。   问过了小苹果,结果小苹果也不知道,颜一鸣不由蹙眉。   她不能真正完成这场婚事。   所以如果这百分之二如果必须是在真正礼成后,颜一鸣必须想办法刺激南宫玄,提前达成这百分之二。   太子大婚,是陛下亲选的良辰吉日,大婚当日,定国公府将妆奁送到宫中,颜一鸣身披凌罗嫁衣头戴凤冠,太子蟒袍补服亲自向皇太后皇帝皇后前行三跪九叩礼。   百姓不得外出,自定国公府通往宫中的道路清理的干干净净,銮仪卫预备红缎围的八抬彩轿抬到了定国公府门前。   颜一鸣坐在轿中,小苹果在一边兴奋的搓手,“第一次干这么刺激的事情,我总觉得有点紧张!”   “对你而言只不过是加上一比稍微多一个小情节而已,紧张什么。”   倒是她,颜一鸣叮嘱小苹果,记得给她倒计一小时。   之前问过小苹果当达到百分之百时会如何,小苹果回答说若是一个小时内她不能自行了断,系统直接回自爆身亡。   如果真是在成亲后又或者洞房之后才能百分之百,颜一鸣想象一下自己在南宫玄面前自爆,南宫玄怕是要留一辈子的阴影。   虽然颜一鸣觉得挺刺激。   太子娶亲,礼节繁长至极,颜一鸣眼前是满眼的红,只能看清一步一步移动的脚尖,直到被南宫玄稳稳握住了手。   拜堂,踏进洞房,挑下挡住她那张漂亮之际脸蛋的红帕,不出所料的惊起一阵又一阵的抽气声。   南宫玄目光落在颜一鸣脸上久久移不开,直到长皇子妃打趣一声这才移开了视线。   南宫玄一想起外边还在等着灌醉自己的皇兄皇弟们,不舍的看了颜一鸣一眼这才抬脚离开,长皇子妃与几人戏说太子简直把太子妃喜欢到了骨子里,瞧这一步三回头的样子。   颜一鸣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中划过一抹黯色,转瞬即逝。   南宫玄的好感度,依旧停留在百分之九十八。   还是差那最后的百分之二。   另一边,今天是太子和颜一鸣成亲的好日子,作为太子的嫡亲弟弟,南宫晔心中再有多少不甘也不得不到场。   他看见彩轿浩浩荡荡进了东宫,看不见她的脸,看不见她的身影,只有漫天的火红刺激着眼睛,疼的快要落下泪来。   几位皇兄皇弟,虽说平日里龌龊不少,但今日倒是各个神采奕奕,南宫晔听见三皇兄咬牙切齿的说太子娶了京城第一美人,今天定要好好灌他几杯。   太子并不喜欢饮酒,但今日的酒,他定然是愿意喝的。   合卺酒。   他也曾经想过,那酒是不是与平日的酒有所不同。   尤其是和颜一鸣一起。   今日宫中繁忙而又杂乱,宫女太监们来来回回跑动,随便一问便能知晓此刻在行什么礼。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东宫那边依旧灯火通天,南宫晔借口身子不适早早离了场,留下其他几位皇子与今日进宫的世家公子们依旧欢闹。   再过半个时辰几位皇兄便会逐渐离开,洞房花烛之后,这场礼事,也就该完完整整结束了。   他想起回到京城那日颜一鸣在身后那句不会嫁给太子。   他从未相信过,但也未曾没有奢望过。   只是日子一日一日的过了,如今说好的不会嫁,如今也完全成了一场笑话。   越王府已经修好,南宫晔如今已经不在宫中,没有太多管束但终究比宫中冷清的多。大抵是心中太过难受,在喜宴上喝了不少酒,待回到越王府中终是无法入眠,索性又抱了酒坛喝的烂醉。   喝醉了酒,心口大抵是麻痹了也逐渐不那么痛了,眼睛看的也有些不太真切,甚至出现了几分幻觉。   他居然看见了颜一鸣。   看见了凤冠霞衣,美艳不可方物的颜一鸣,做着他看不懂的事,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他问她来做什么。   颜一鸣专注的看着他道,“殿下,我答应过你,只会嫁给你。”   南宫晔嘲然一笑,心中不由悲哀,他本以为自己爱透了颜一鸣也恨透了颜一鸣,但实则其实还是想着她,要不然又怎么看见她。   她穿嫁衣原来是这个模样,比想象中的还要美,南宫晔心想,但终究不是为自己而穿的。   南宫晔别过脸移开了视线,“可是你已经嫁给了皇兄。”   “合卺酒未喝洞房未成,又怎么算的了嫁给他”,颜一鸣又在说他听不懂的话,南宫晔有些不解的又将脑袋转了回来惨笑道,“迟早罢了。”   “所以我们可以先喝”,颜一鸣说,不知从何处拿出一壶酒,颜一鸣认真的将两杯酒倒满,对上南宫晔干净的眼睛,颜一鸣伸手理了理他有些松散的发簪道,   “我不想嫁给他,只想嫁给你,这合卺酒也只想与殿下你饮下。”   她将酒递到南宫晔面前,柔柔问他愿不愿意喝下这杯酒。   即使是梦,也是让他这般沉迷。   南宫晔接过酒杯,两人手臂相环将酒饮下,颜一鸣漂亮的眸子尽是笑意,伸手环着他的脖子道,“殿下,告诉我这辈子只有我是你的妻子好不好。”   南宫晔将她紧紧揽在怀中恨不得将她揉进血肉中,这梦真的极好,好到他根本不想醒来。   “阿鸣,只有你”,南宫晔道,“我的妻子只有你。”   颜一鸣的身子微微一顿,继而笑的愈发清甜。   “是,只有你”,伸手抚过南宫晔的脸颊,抬头看了眼天空的圆月轻声道,“现在,终于圆满了。”   “你要走了吗”,南宫晔问她。   “是,我要走了”,颜一鸣道,“不过以后还是会相见,但是那时你定是不再认得我了。”   “怎会”,南宫晔笑了笑,“傻子。”   颜一鸣静了静,她只当这是一场游戏,却不想游戏中也有令人动容的地方,终是无奈叹了口气,“是你才傻,我真的要走了。”   说罢,颜一鸣不知从哪儿摸出几颗糖果慢慢剥开一颗,“我记得你当初说没有比栗子饴更好吃的糖。”   南宫晔道,“本就没有。”   颜一鸣笑了一声,将剥好的糖递到南宫晔嘴边,“那尝尝这个。”   “是什么。”   “这是我最喜欢的糖。”   南宫晔想起来,当初颜一鸣说栗子饴一点也不好吃,若有机会定让他尝尝她最喜欢的糖果。   将这枚小小的糖果含进口中,细腻而又浓郁的味道即可见在口腔中化开,颜一鸣问他,“甜不甜?”   南宫晔有些怔怔的点头。   “那就好”,颜一鸣笑了笑,“以后若是觉得苦便吃一颗。”   “嗯。”   “我答应你不会嫁给太子。”   “嗯。”   “我们已经成过亲了。”   “嗯。”   ……   “那我走了。”   “嗯。”   秋日的夜风吹过,逐渐有了些许寒意,南宫晔微微清醒过来,再抬头时颜一鸣已经不见身影,只是口中那从未有过的甜味还似乎没有消散。   真是个真实的不像话的梦,南宫晔嘲然一笑手撑着石桌准备站起来,却摸到了一颗小石子一般大小的硬物。   低头看去,适才出现在梦中的小小的糖果,安安静静的摆放在桌子上,旁边熟悉的酒壶与酒杯静静的摆在一边。   南宫晔的手控制不住的颤抖,眼睛也陡然间红了起来,顷刻间酒已经醒的干净,疯了一般的在周围探看却始终没有发现人影。   听到动静的下人们急忙赶来,南宫晔抓着他们急声问适才可有谁来过?   “回王爷,并未有客到访。”   “怎么可能……”   “王爷,”   马蹄声踏破了金陵城深夜的寂静,南宫晔抬头看着跌跌撞撞闯进越王府的侍卫,有些失魂落魄的开口,“何事……”   “东宫出了事……”   “太子妃遇刺……已经薨了。” 第23章 替身情人1   死了,谁死了?   太子妃。   太子妃是…颜一鸣……吗?   好像是的。   今日才刚刚嫁进东宫的颜一鸣。   此时太子太子妃不应该正在洞房花烛,怎么就,死了呢?   南宫晔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想不通,想不到,不想接受,也没有办法接受,好端端一个人,怎么就死了呢。   是假的吧,是骗他的吧,南宫晔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他颤颤巍巍茫然摸了好一会儿,才摸到了冷硬的石桌。   怎么会呢。   东宫遇刺,东宫的防卫是死的吗,为什么会有刺客,为什么她会死?   为什么?   心口像是被扎进了一根针,一点一点的往里边钻,疼的尖锐而又深刻,最后整个心脏被穿透,碎成一片。   南宫晔大口的喘着气,呼吸甚至有些不稳,他伸手按住了心口的位置,才感觉到已经疼到不知道什么是疼了。   直至过了许久,终于像是反应过来一般,南宫晔踉跄向东宫方向奔去。   皇宫中已经乱成一片。   大红的喜色依旧还在,但此刻却全数隐藏在了黑夜中,悄然的唱起了悲歌。   皇帝与皇后大半夜被吵醒,颜夫人听闻消息后当即昏了过去。   红事变白事,谁也没有料到的结局,没有人会想到,几个时辰前还是喜气洋洋,转眼已是阴阳相隔。   那个一身红装,容貌倾城的女子,如今可惜软软的躺在南宫玄怀中,再也睁不开眼睛,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颜一鸣,是真的死了。   眼睁睁的死在了南宫玄的眼前,南宫玄永远也忘不了刀锋的寒芒刺痛眼睛时,颜一鸣扑身上前的一挡,继而是惊悚的没入血肉的声响。   那一刻,胸前似乎有什么东西再也抑制不住的喷薄而出,却在瞬间后已经烂得粉碎。   南宫玄在这一刻终于发觉颜一鸣是有多么爱自己,但是下一刻,她已经倒在了自己的眼前。   好久之后,南宫玄才明白过来,他失去了他最爱的女人。   南宫晔赶到东宫的时候,颜一鸣已经彻底没有了呼吸,露在外边的皮肤全是死气的白,就算擦了胭脂的唇,也失去了嫣红的颜色。   太子紧紧的抱着她,此刻也像是一个死人。   南宫晔从未如此见过这般失态的太子,那样强大的男人,此刻他居然在哭。   南宫晔本想质问他,为什么会大意到让刺客出现,为什么保护不了一个女人,但如今看见已然像是失了魂魄的太子,南宫晔突然觉得已经没有了问他的念头。   听东宫的人讲,太子妃是为了太子,为了救下太子,所以才生生挨了刺客的一刀。   南宫晔脚步踉跄的退出了屋子,将自己隐在黑暗中奔溃的蹲下来捂住了头。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到底什么是真什么是假,是向下人们所说的,颜一鸣一直都在东宫,还是像自己所见,本该在东宫的女人突然出现的越王府。   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来,也没有人看见她是怎么走,除了自己没有人看见她,没有人听见她的声音,所以不应该是假的么。   但是,被攥在手中的这几颗糖果,分明都是真的。   就是现在,也被他紧紧的握在手中。   所以颜一鸣真的来找过他,颜一鸣真的与他说了那些话。   她说她要走了,她说她答应了他不会嫁给太子,说他以后,再也不要相信自己那样的坏女人。   原来颜一鸣所说的要走,指的是是永远的离开,她说的不会嫁给他,原来是这样凄厉的方式。   真的是被刺客所伤?真的是为了救太子而死?还是就是为了那个约定……答应她不会嫁给太子的约定,到底是为了太子而死,还是为了自己,死亡到底是意外还有一场策划。   其实真相已经很明显。   南宫晔死死的捂住心口的位置,牙关紧紧咬住没有泄露出此刻的痛苦,但是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我不爱他。”   “我不会嫁给他。”   “我要走了。”   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东宫遇刺却没有抓住刺客,皇帝大怒之下差些斩了东宫的一众看守侍卫。   太子妃出嫁之日便殁了,本是个极不好的兆头,但是太子妃之死却是为了救太子,再如何的不满,对皇后而言,如今只剩下惋惜和庆幸。   惋惜今日才知道,颜一鸣真的是个好孩子。   庆幸颜一鸣替太子挡了这一刀,救下了太子。   昨日红事,今日已成白事,定国公府中颜老夫人与颜太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死齐齐病倒。皇帝为补偿定国公府大力封赏,定国公含泪收下赏赐,回府后与夫人也是恸哭一番。   几月后,皇帝想为太子再行娶妻却被太子拒绝,最终只娶了侧妃,太子妃的位置从此便搁置了下来。   又是几月后,越王亲启皇帝就藩,未曾娶一妻一妾孤身离开了京城去往北平。   离开京城那日,金陵城依旧温暖如春。   到达驻地那天,北平城千里冰封,风雪漫天。   这些,在颜一鸣离开这个世界后,已经不知道了。   暂时的脱离架空世界却也不能回到现实世界,就像当初所说的,颜一鸣必须完全攻克掉所有的男主,才可以回到现实。   因为南宫玄最后百分之二的好感度迟迟不能刷满,颜一鸣最后下了狠手,自导自演了一场刺杀。   在挡下那长刀后,南宫玄的好感度瞬间达到了百分之百。   南宫玄首张卡牌,彻底攻略完毕。   系统奖励700钻石,上次救简玉儿系统很大方的直接奖励了300钻石,再加上之前的各种通关以及零碎所得,颜一鸣在攻略第一张卡后,一共攒够了一千九百七十七颗钻石。   颜一鸣瞪着这个数据,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   只差二十三颗就能22连抽,为什么就不能多送几颗???   小苹果想了想试探的建议,“其实可以一张一张的抽,单抽出奇迹。”   “我也说了非洲人没有奇迹,按照我的体质,连续抽九张R的可能性有点大”,颜一鸣直接拒绝。   好吧,小苹果用收下一千钻石换取十一张券递给颜一鸣,“要连抽嘛?”   “要。”   “这次想抽到谁啊。”   “无所谓了”,之前一直想抽到邵惊羽,但是现在似乎也没有那么迫切了,“只要不是南宫玄就行。”   说完后颜一鸣有血不确定了,顿了顿小心翼翼的问小苹果,“那如果这次我又抽到南宫玄的SR怎么办?”   “咳”,小苹果不自然的咳嗽一声,“这次抽卡有我答应你的概率UP,说不定不止一张SR呢,你要相信你自己,来吧!”   还真差点忘了概率UP这玩意儿。   颜一鸣伸手接过卡券,长长的吸了一口气,   “来吧!”   十一张卡券,逐渐翻出了正面的卡面,一张,两张,三张,四张……   颜一鸣有些颤抖了,概率UP呢!!!为什么全是R!   这破游戏这么坑,对得起苦苦攻略的自己吗?   终于在第六张的时候,粉红色的SR闪亮了颜一鸣的眼睛。   SR,江逸,金榜题名。   颜一鸣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谢天谢地,不是南宫玄。   不过这张卡牌的话,应该比第一个攻略南宫玄时的时间线要早一点,颜一鸣记得那时候江逸已经官至四品了,而这张卡牌是江逸刚刚考中状元的时候。   有了一张牌,颜一鸣有了点底儿,终于没有刚才那么紧张。   但好像正应了那句,越是不在意,越是有惊喜。本来没有太大的期待,但是在最后一张的时候,金灿灿光芒让颜一鸣惊叫出声。   这是属于SSR卡牌的光芒!   光芒退去后,终于露出了卡牌上的人物与名称。   SSR,简玉衔,清佳公子。   SR和SSR选哪个?有点脑子都会选择SSR,而且相对于江逸,颜一鸣对简玉衔更熟悉一点。   选好卡牌后小苹果调出了捏脸页面,“我们系统更新了一次,现在捏脸比之前那次更精细,所以这次宿主可以比上次捏的更美。”   颜一鸣手指点在捏脸的页面上,思考了好一会儿,“把简玉儿的数据调出来。”   “简玉儿?”   “简玉衔心念简玉儿却碍于身份,你说若是有一天出现一个与简玉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他会如何呢?”   小苹果顿时瞪圆了眼睛,宿主这招真是,妙啊!   兴奋的调出了简玉儿的数据,“是要和简玉儿一模一样吗?”   “稍微有点点不一样吧”,说完颜一鸣又在复制了简玉儿这张脸的右眼眼尾点上一枚红痣。   颜一鸣自身眼尾便有一枚红痣,所以捏脸的时候总是喜欢保留这一特征,之前的颜小姐是,如今这张酷似简玉儿的脸,也是。   左右打量一番后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了,开始吧。”   周围突然变了光景,再睁眼时,周身已是有些寒意,四周的红梅开的正盛。   金陵城,梅园。   一口好嗓,优伶,楼鸣。   细细听来,有声音极好的女子们说话的声音。   “简公子这等身份,哪儿是谁都能伺候的。”   “可是海棠姐姐去乐也被赶出来了……”   京城第一公子简玉衔向来是爱美人爱笑的,今日却不知为何十分难伺候,正在发愁之际,一双纤手接过了茶盏展颜一笑,   “不如,让我试试吧。” 第24章 替身情人2   这个世界本来就有高低贵贱,而在每个高低贵贱中中,一会又重新划分出不同的高低。譬如一个小小的戏园,会有如今花名在外的名戏子,会有籍籍无名比奴才还不如的无名的新人。   而颜一鸣的这个身份,是个刚刚进梅园不过两个月的小新人。   在这个时代中,戏子虽说身份低贱,但是无论男女的相貌却都是极好的,无论是眼前凤眼长眉的跋扈女子,还是相貌温婉楚楚动人的颜一鸣。   没有人会想到,这个向来胆小不敢出头,甚至大家都不认识的生面孔,今日却直接下了茶盏说自己去试试。   这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但都觉得可笑,那最为气愤的明艳女子,正是梅园中点戏做多的台柱子玉昧。慢慢追捧的人多了,就连梅园的主子也要顾及她一二分,今日特意梳妆打扮一番去见了简玉衔却被赶了出来,又怎会不羞恼。   如今看一个从未见过的生面孔,当即便要甩她一巴掌,却在转念间笑了起来将手收了回来,将沉沉的楠木托盘放在了颜一鸣的手中展颜一笑,“那便麻烦妹妹了。”   “不麻烦”,颜一鸣抬眸瞧了这明艳女子一眼后转身离去,一众女子目视颜一鸣向着梅园中最为奢华的燕飞堂走去,心中无一不在嘲讽。   就连玉昧都能被赶出来,更不说这样一个就连她们也记不住的新戏子。   简公子今日心情这般不好,送谁上去都是碰一鼻子灰,不到半晌功夫定然也会被赶出来,不如等在这里正好瞧瞧热闹。   颜一鸣拖着手上的茶盏,黄山毛尖的清香,送给像简玉衔这样身份的贵人,茶的品相定然也是最好的。   颜一鸣在玩游戏的时候记得,简玉衔最喜欢的正是黄山毛巾。   “果然是梅园的常客,他的喜好这里的人都清清楚楚”,颜一鸣说。   小苹果点点头,“简玉衔的标签不就是风流嘛。”   简玉衔这张卡的时间线比颜一鸣想象的还要晚一点,这张卡的时间居然比上一个世界推后了将近一年多。   因为新任务来的太快,所以颜一鸣也没来得及查看这一年之间的发生的所有事情,只能在最快的时间内询问了小苹果简玉衍今日如此动怒,是不是与简玉儿有关?只要与简玉儿有关,发生的所有事,小苹果都可以提供。   果不其然,简玉衔心情如此不佳,还真是因为简玉儿。   当初因为南宫玄的事情,简玉衍和简相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简玉儿嫁给南宫玄,以至于简玉儿对简玉衍多了一丝埋怨。   颜一鸣微微有些诧异,如今的时间线已经全然陌生,她不在知晓会发生什么,所以当得知简玉儿居然会产生负面情绪时难免有些意想不到,“简玉儿的设定不是万年单纯善良小白莲吗?你们系统出岔子了?”   “按照原剧情确实是没有”,小苹果也很无奈啊,原游戏中几位男主都喜欢她,只有简玉儿挑人哪儿能沦落到被挑。现在因为颜一鸣一事,南宫玄彻底丢掉了简玉儿,简玉儿的心理发生了变化,已经不再它们的控制范围之内了,“不过应该不会出现太大的偏颇,简玉儿毕竟是主角,从本质上来讲是黑不起的”,小苹果和颜一鸣保证。   南宫玄始终成了简玉儿心头的一根刺,时间越长扎的越深,而简玉衍始终说不出阻止她嫁给南宫玄的理由,一来二去,本是关系极好的兄妹俩居然也有了争吵。再后来,作为从来不缺桃花的女主角简玉儿,与另一位男主,也就是如今在官场上风生水起的江逸的关系突飞猛进。   就在今日早晨,简玉衔在简玉儿的枕头边,发现了一柄折扇,折扇上付了一首诗,那被当今陛下称赞的一手好字,与文采斐然饱含深情的词句,一眼就可以看出这首诗的意思。   而简玉儿,却将这柄折扇,放在床头!   被嫉妒烧坏了脑子的简玉衍质问了简玉儿,这是何人所送。   简玉儿像是被撞破了什么一般的羞红了脸,倒是有些微嗔的怪罪他,“哥哥为什么要乱翻我的东西?”   简玉衔气的心口发疼,语气不由失了平日的平静与温柔,“这是外男之物,你将它放在床头……”   简玉儿却一把将扇子抢了回去,“与哥哥何干?”   哥哥,他是哥哥。   他根本就不是哥哥!   但他却不能说出原因。   即使如此愤怒之下,简玉衔也舍不得伤简玉儿一丝一毫,于是憋了满肚子的火,与友人一起来到这梅园听戏,友人受不了他的低气压去了别苑听戏,留了简玉衔一人在燕飞堂喝闷酒。   看谁都不顺眼,从来不会让美人受气的简公子,今日美人们见到他都退避三舍。   果然是因为在简玉儿那里受了气,颜一鸣满意的扬起了唇角,抬脚进了梅园中只有真正的贵人才可以进入的燕飞堂前。堂前墙边上潇洒的字体,“燕飞人静画堂深,欹枕有时成雨梦。隔帘无处说春心,一从灯夜到如今。最后署名,简子安。   这是简玉衍的提笔,这位名满京城的第一公子,此刻喝了些闷酒,正躺在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隆冬的金陵也不会太过寒冷,简玉衔提着酒壶一人饮酒,发冠有些松散故而泄出几丝长发,一身锦袍也穿的不似那么严谨,本该是放浪形骸的模样,却因为长身玉立的身姿与那比女子更要精致的五官,而显得风流绝伦。   此刻听见脚步声,极是烦躁的令人退下,他虽喜好美人,却也不喜这种丝毫不会看脸色的蠢物。   却不想那女子像是没有听见他的制止,又或许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脚步声离的越来越近,终于走至身前。   一口黄莺出谷般的好嗓子,夹带着南方特有的呢喃软语,就那么风风韵韵的进了简玉衔的耳中。   “公子,用茶。”   不愧是戏子,就连说话也比旁人好听的多。   只是梅园最不缺的,就是漂亮又声音好听的女子,这女子嗓音虽惊艳,却也提不起简玉衍的兴趣,更何况她还这般不知趣,打扰了他的清净。   对美人只会说情话的简公子,也会说出让人下不来台的讽刺话,当初有名妓扬言要让简玉衔为她收心,却落了个人人嘲讽的下场。   简玉衔倒是想瞧瞧,这般大胆的女子,到底长了怎样一张祸水脸,难不成还能比玉昧更美一些?   懒洋洋的抬起头,目光落在身边女子姣好的面容上,只此一眼,手中的酒壶便落在了冷硬的青石板上。   青瓷清脆的破裂声,惊醒了怔愣中的简玉衔,倏然坐起,像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瞧着眼前的女子,没有错开一丝一毫。   阅人无数的简公子,见过名动京城的戏子玉昧,与千金一掷只求一见的名妓谈过风花雪月,也与京城第一美人颜一鸣相熟,但都比不上眼前这女子。   她的眉眼算不上极美,但却足以让简玉衍的心跳停止片刻,因为她太像自己想着念着却求而不得的那个人,若不是右眼眼尾那一颗细小的红痣,简玉衔甚至怀疑,眼前这人就是简玉儿。   而这枚红痣,似乎也有些熟悉的让人难忘。   这世上,简玉儿夺走了简玉衔所有的心魄,但却也有一个女子,在简玉衍的心头留下了的浓墨重彩的一笔。   并非情爱,只是让他震惊,让他难忘。   颜一鸣。   那个知晓他心头最深处秘密却又不屑一顾,周旋于两人之间最终一死让两个男人再也无法忘却的颜一鸣。   眼前这女子右眼的红痣,倒是与颜一鸣如出一辙。颜一鸣死后,简玉衍总会想起那女子狡黠的目光,有时候就连他也会怀疑,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死呢。   而如今,眼前只有一个女子,那像极了简玉儿的五官,与颜一鸣如出一辙的红痣完美的结合在一起,再也让简玉衍挪不开目光。   而颜一鸣像是没有发现一般,将茶盏放在一旁的石桌上柔声一笑,提醒他用茶。   简玉衔缓缓坐直了身子,他直直的看着颜一鸣行云流水极为好看的动作,好一会儿又再次悠然靠回美人靠接过了茶杯,轻啄一口,   “好茶。”   “简公子要的茶,自是最好的。”   “茶再好也比不上斟茶之人,”简玉衔声音温柔,“你叫什么名字,为何我从未见过你。”   “阿鸣。”   简玉衔手中茶盏微微一顿,“明?”   “鸣,一鸣惊人的,鸣。”   这本巧合吗,简玉衔瞧着她眼尾的那颗红痣,突然朗声笑了起来,   “真是个好名字。”   一直等在外面等着看颜一鸣笑话的其他戏子们,各个都想看看不知高低的新人会在多短的时间内,被简公子灰头灰脸的赶出来。半个时辰,一个时辰,却一直没有出来,最终实在忍不住靠近了燕飞堂,隐隐约约的可以听见女子婉转悠扬的嗓音。   那贱人!!!简公子居然点了那贱人的戏,为什么?凭什么?   守在门口气的俏脸通红却也不敢进去的梅园台柱子玉昧,一双凤眼因为愠怒愈发上挑,气急败坏的咬了咬嫣红的唇,狠狠的在地上跺了两脚后,在其他戏子静若寒蝉中倔强离开。   那日,梅园上下皆知晓,简公子瞧上了梅园一个从未登过台甚至没有花名的新人,与她相熟的戏子们称她为“阿鸣”。   所有人不由后悔当天没有和颜一鸣一样大胆的去伺候简公子,谁能想到连玉昧也看不上的简公子,居然瞧上了这样土头土脸的一个小人物。   所有人都嫉妒她,玉昧甚至已经准备好,在简公子走后一定要将这让她面上无光的小贱人脸打烂了,却不想简公子对这个“阿鸣”的喜欢超出了她们的想象。   简玉衔在离开梅园前命人唤来了梅园的园主吩咐几句,园主掩饰不住的惊讶目光落在颜一鸣身上,同样猜不到颜一鸣做了能让简公子这般维护。   但贵人们的心思他不敢猜,只能急忙答应。   待其他戏子们反应过来时,颜一鸣已经搬进了与玉昧相同待遇的单独阁楼,成了玉昧也不敢碰的存在。   玉昧傻了,眼睁睁的看着颜一鸣从燕飞堂走出来,与她四目相对时轻飘飘的对她说一句,“谢谢姐姐成全。”   玉昧恨得捏碎了指甲,隐在衣袖中的手差点控制不住,但到底在看见随后走出的简玉衔又生生压了下来退在了一边。   她也有为她撑腰的贵人,却远远比不上简玉衔这样的身份。   她可以在戏子中肆无忌惮,但那些贵人,却能用一根手指头轻轻便摁死她。   不过,她总会等到简公子弃了颜一鸣的一天,毕竟贵人们的耐心,永远不会太好,而她玉昧,可不是只靠男人捧出来的废物。   而此时的简玉衔,多年求而不得的感情,就像老天给的补偿一般,送给了他一个绝好的代替品。   那是个像极了简玉儿的女子,因为右眼眼尾的那颗红痣,使她多了几分妩媚少了几分单纯,多了几分清丽少了几分稚嫩。   将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一个与心上人相似的人的身上,简玉衍挣扎过,这么做是否合适。   他喜欢简玉儿,他将这份感情深藏在心底埋了这么多年,在见到简玉儿的时候,简玉衍甚至觉得羞愧,觉得这么做对不起简玉儿,但在见到颜一鸣时,简玉衍内心那一刻的动容却同样挥之不去。   在一次又一次因为简玉儿而黯然后,他又想起了颜一鸣那恬淡的笑容,与偶尔变得锋利的爪牙,最后与简玉儿的身形慢慢重叠,碾碎了心头所有的不忍。   简玉衔曾经说过从未有丑陋的女子,再平凡不过的面孔修饰一二,也是美丽动人,虽说这些话是当初是随口一说,但却也假。   一夜之间让所有人都熟知的颜一鸣,脱去了身上素净简单的衣裙,换上了与玉昧等人一般的精致衣裳,发间簪上华丽而又别致的发誓。简公子命人送来的最好的胭脂水粉,微微雕琢一番,再出现在众人面前,已是完全不同于当日惨淡的模样。   与玉昧完全不同的风格,却是不输于玉昧的美。   梅园园主与其他一众戏子们突然像是明白了,不由感叹简公子慧眼识珠,将这样的美人从暗淡中挖掘了出来。   颜一鸣嗤笑一声,简玉儿作为游戏的女主,本就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虽然比不上之前捏的那张脸,但如今这张,又能差到哪里。   待第二天简玉衔再见到颜一鸣时,雕琢打扮过的颜一鸣愈发的美了,而且与简玉儿越发相似。   心头再难抑制,从此简玉衔成了梅园的常客,虽然以前也是。   一个常年往返于女人中间的男人,嘴有多甜,多会哄女人开心,颜一鸣在这段时间里感受的明明白白。   即使上不了台,也有最好的胭脂送到手中,简玉衍几乎每天都会来,俊美无比的美眼,温柔的声音,说起情话来,简直没有一个女人抵挡得住。   梅园与梨苑,是金陵城最大的两座戏园,背后各自有达官贵人帮扶。   如今即将料峭寒冬,梅花竞相开放,正是梅园最好的光景,这里从来不缺风流才子,更不缺翩翩佳公子,那位名满京城的简公子,从来都是这里的常客,但是就算如此,简公子近日来的频率也足以让所有人眼红。   颜一鸣在这样的环境中活过一天又一天,也明白了戏子在这个时代是怎样一种存在。   比起烟花之地的那些女子,戏子的区别大抵是有些卖艺不卖身的,但是也是有些,极少的一部分。努力的唱好一台戏,画好每一个妆容,走好每一个身段,都是让来到这里的客人们为自己驻足停留。   唱的好了,唱的让人喜欢了,唱的有名头的,或是引得贵人们为了点戏多花些银子为日后赎身,或是让哪位贵人为自己赎身,这便是这里的戏子们此生唯一的选择。   与颜一鸣关系好一些的戏子,劝她抓住机会,若是能借此机会攀上简公子,就算是个妾,这辈子也值了,却不想颜一鸣但笑不语。   小戏子万分惊讶,“你居然不喜欢简公子?”   简公子那么俊美那么才华横溢,那样的家世,你不喜欢他,你喜欢谁啊?   颜一鸣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但这小姑娘问起来倒是顺着她的话回答了,“我呀,我喜欢越王殿下。”   那小戏子一愣之后继而笑骂一声,“我还想嫁给太子殿下呢,太子因为太子妃去世,始终不离不立正妻,这么痴情的男人,世间难找啊。”   颜一鸣无话可说。   事实总是被掩藏在了各种各样的虚假背后,流传到如今的说法,只剩下太子妃为救太子,在新婚之夜便丢了性命,太子心痛太子妃的离去,娶了两名侧妃却坚决没有娶太子妃。   颜一鸣暗骂南宫玄已经娶了两个老婆还能被说痴情,什么毛病。   此刻正是隆冬,颜一鸣说不喜欢外边冷,于是简玉衔便陪着她待在梅园听曲儿弹琴。   戏子们大多是不识字的,但简玉衔惊讶的发现,颜一鸣不但识字,还诗书琴画样样都不输于官家小姐。   没有与一般红尘女子闲谈时的无趣,她聪明又极有文采,简玉衔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每日都会来梅园,听她随口接上自己口中的诗词,简玉衔兴味问起她为何懂如此之多。   因为有当初颜小姐的记忆啊,虽说是京城一霸,但也是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   但是在简玉衔面前还得准备另一套说辞。   “父亲本是一位地方官,后因一起命案败落落了个家族破败的下场,后来家中实在揭不开锅,于是将我卖了出去,辗转至今到了这梅园。”   说这话时,颜一鸣的目光悠远而有种让人看不透的伤感,戏子的身世大抵都不会太好,简玉衍见过太多早已不再放在心上。但许是因为眼前的女子太像简玉儿,那样让他动容的神情,简玉衍的心口蓦然怜惜了起来,声音也不由柔和了几分,“那你如今可曾想念父母?”   若是想念父母命人查看一番,说不定会有所收获。   却不想颜一鸣骤然收敛了笑容冷然道,“为何想念,当初被卖走时我便发誓从此孤身一人,无父无母。”   这话说的极冷,极为无情,但却又十分真性情的让人喜欢。   有人进来寻颜一鸣唤了她一声“阿鸣”。   简玉衔陡然记起曾在一年前,也有两个人时不时会提起这个名字,如今人人这般就叫她,简玉衔不知为何生出无端的不满与气愤,   “还没有花名?”   “没有。”   简玉衔冷声道,   “既是戏子,也该有个像样的名字了。” 第25章 替身情人3   颜一鸣果然有了一个艺名,不过因为太花里胡哨,颜一鸣没大记得住。   简玉衔依旧每日都来,比起当初的南宫玄,简玉衔这样的情场高手就比他聪明的多,也会享受的多。   因为他常来的缘故,颜一鸣的住处已经搬到了梅园如今最好的院落,来时丫头们正在帮颜一鸣梳头,简玉衔命人下去,接过梳子简单的绾成流云,   “喜不喜欢?”   “自是喜欢”,颜一鸣笑的清甜,像是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一样,“公子为何会梳女子的发髻。”   简玉衔的手微微一顿,为什么会?自是因为简玉儿最喜欢这样,接过颜一鸣递过来的发簪,不答反问她,“阿鸣不妨猜猜。”   颜一鸣慢悠悠开口,“公子风流之名远扬,想是已经为哪位红颜知己绾过青丝了。”   简玉衔瞧着铜镜中秀丽熟悉的面孔笑道,“吃醋了?”   “公子红颜万千哪儿吃的过来”,颜一鸣嗤笑一声站起来,吃醋,怎么可能。   简玉衔听着这话却更以为是她吃味,心情大好,再瞧着她熟悉的脸庞,微微恍惚间伸手揽过她纤细的腰肢喃喃道,“以后只为你一人绾发。”   “好啊”,颜一鸣轻声答道,我就替简玉儿收下了。   白天陪着简玉衔聊天玩闹或是听姑娘们唱戏,晚上简玉衔总是会回到简府,看不惯颜一鸣的戏子们嘲笑说颜一鸣没本事留不住简公子。   颜一鸣点点头,“那姐姐好生努力完成妹妹这个小心愿。”   那戏子气的直跺地,第二日又来的简公子从身后走来,极为顺手的伸手揽在她腰间低笑问她,“什么心愿。”   简玉衔突然出现,那戏子吓得面色苍白,慌忙离去,简玉衔携着颜一鸣一同往颜一鸣的庭院走去。   颜一鸣微微侧颜,转过的脸颊上难掩欣喜,漂亮的杏眼懵懂而又勾人,“自然是,能留在晚上留住简公子了。”   待到了阁楼,颜一鸣轻呼一声暖和,拉开简玉衔的手要去帮简玉衔沏茶,却被简玉衔拉了回来倒在了简玉衔身上。   简玉衔闻到她颈间的淡淡清香,含着笑意与深意的声音低沉而又暧昧,“这么想留住我?”   简玉衔身上有着淡淡的酒味,“当然想。”   “那可要好好想想了,我可不是那么好留的。”   颜一鸣揣着明白装糊涂,“不如我陪着公子下棋。”   “你赢不了我。”   “那不如公子唱一曲西厢?”   简玉衔捏住颜一鸣的下巴让她抬头看着他,“真的想不到?”   啧,颜一鸣将简玉衔打量一番,轻笑一声伸手拂开了简玉衔的手,   “自是想得到,不过奴家卖艺不卖身。”   简玉衔被她逗笑,长腿搭在软塌上看她倏尔躲远,不一会儿又摸了回来,一双纤手轻轻的在他额间按抚。   她不想,他也不着急,这个女子出乎意料的让他感兴趣让他觉得喜欢,不全是因为长得与玉儿相似。   简玉衔有时觉得自己捡到了宝,会唱曲会斟茶,会琴棋书画还会一些按摩手法,感受着额间轻重有度的力度,在颜一鸣一声惊呼中拽住她的手将人拉了下来。   “做什么”,颜一鸣笑骂。   “试试我的手法。”   待简玉衔走后适才的旖旎一扫而光,颜一鸣懒洋洋的躺在软塌上,小苹果溜了出来邀功,“宿主上次说颜小姐身份太受束缚,这次这个身份怎么样,再怎么浪也无所谓。”   “很不错”,颜一鸣挺满意,“简玉儿那边是什么状况?”   “嗯……虽然说南宫玄这条线简玉儿已经没法攻略了,但是应了一句话,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简玉儿那边好感度最高的还是南宫玄,接下来是江逸,简玉衔高了五个百分点。”   颜一鸣啧了一声,“我都有些心疼简玉衔了,明明是他陪伴的时间最长,居然好感度最低,真是虐心啊。不过是简玉儿对简玉衔是亲情,所以这才是好感度上不去的原因吧,毕竟这个好感度只指男女之间。”   小苹果迟疑了一下,“……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是吧”,颜一鸣说,“不过我一直想不通,这张SSR卡和之前南宫玄那张SR除了数据也没有什么不一样?”   “数据不一样,说明推进的游戏进度不一样啊,那张卡将进度推动到南宫晔被封越王,稳固了太子一党的势力,这让南宫玄在夺嫡中就占到了很大的先机。”   颜一鸣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开口,“我算是想明白了,南宫玄真是游戏亲儿子,简玉衔本来就是太子一边的,这张卡攻完太子这边地位越来越稳,然后江逸帮他出谋划策,邵惊羽帮他打江山,最后恭祝南宫玄成功登基?”   为什么分明不是这个样子,但是却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   “……没有……”   “没有?”颜一鸣惊了,“南宫玄没有登基?他不当皇帝谁当皇帝,其他也没谁……”   说到这儿颜一鸣突然想起了一个一直疑惑的地方,也就是简玉儿和简玉衔的兄妹关系问题。之前就猜到这两人中间肯定有一个不是简家的亲儿子或者亲女儿,隐藏的身份也一定不简单,所以简玉衔这才辛苦的瞒着怎么也不告诉简玉儿。   这个游戏的大背景,好像是本朝建朝其实也没有多久?   颜一鸣的眼睛陡然间瞪圆了,她好像发现了一个大秘密,简玉儿,本游戏的女主!   该不会是什么前朝公主吧!   颜一鸣不可思议道,最后前朝复兴搞掉南宫玄自己当女王然后女尊世界正好享受四个美男?   小苹果已经不能用卧槽来表达内心的震惊了。   一方面震惊颜一鸣天马行空的想象力,一方面又惊叹这样无厘头但是居然还能沾上一点边,实在看不下去自家平日里聪明的宿主这么犯傻,小苹果急忙打住了颜一鸣剩下的猜想,   “宿主你冷静,真的不是这样,女尊什么的广电总局过不了,简玉儿真的没什么……”   “那就是简玉衔有什么了?”颜一鸣瞬间恢复了正常。   小苹果傻了。   它,它它它刚刚说了什么!!!!   颜一鸣乐呵呵的看着被自己忽悠说漏嘴的小苹果笑了,“没有女尊,简玉儿身份正确,所以说这两人里边,简玉衔的身份才是假的。”   小苹果:……   “南宫玄没有顺利登基,那么一定是有人抢了这个位置,能抢这个位置的人一定和真正的皇族脱不了关系,无论是当朝还是前朝,但是按照游戏的鸟性,这么厉害的人一定会是四个男主或者女主之一,而简玉衔的身份是假的,这个人应该就是他。”   小苹果浑身开始冒冷汗,刚刚是谁说宿主天马行空有点蠢?   它能不能把这句话收回去?   但颜一鸣还是将自己的猜想说了出来,“简老爷子是经历过三朝的老人,简老爷子还活着,那么简相一定是知道简玉衔身份。若是他别无他心,那么任由简玉衔长大不要告诉他便可,但是简玉衔之前台词中说自己与简玉儿分明不是亲兄妹,那么这就说明他知晓自己的身份。”   “为什么要告诉简玉衔,为什么之前简相坚决不同意简玉儿嫁给太子,大概只有一个原因,”   颤颤巍巍的接话,“什,什么原因?”   “因为他一定会除掉太子,所以不允许亲生女儿嫁给南宫玄,看似站在太子一边的简相,实际上另有他心,太子对他而言并非要效忠的君主,而是自己真正效忠之人最大的一颗绊脚石,而这个效忠之人……”   颜一鸣声音很确定,   “正是这位简家大公子,简玉衔。”   这句话说出来,已经不是猜测,而是肯定。   “你说是不是?”   小苹果不能说是也不能说不是,最后纠结了好半天,彻底无望的强制死机,自我悔过去了。   简玉衔从一个混混浪荡公子,突然变成了前朝遗留下来的皇族,甚至有可能在未来干掉南宫玄自己登基,这么大的反差,就很恐怖了!   终极大反派。   真正的切开之后黑透了的存在。   尤其还是隐藏在南宫玄身边这么多年,无论是谁也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   要不是她能查看剧情,小苹果又犯傻露了马脚,大概得等到后边的章节吓一大跳。   等简玉衔再来的时候,颜一鸣正躺在榻上睁着眼睛发呆,简玉衔走过去亲昵的捏了捏颜一鸣的脸蛋问她,“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在想……”颜一鸣抬头瞧了简玉衔一眼,在想按照这个剧情发展,你和南宫玄是不是得挂掉一个,待目光重新聚焦在简玉衔脸上时,声音不由一软便成了,“在想明天见你该穿什么衣裳。”   刚刚的探究目光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喜欢,就像是他看错了一般,简玉衔轻笑一声逗她,“若明日我不来呢?”   “那就准备好衣服后天穿。”   “后天还是不来呢?”   颜一鸣伸手抓着他的衣服将他拽了下来,漂亮的眉眼弯了起来,一口本就极好的嗓子像是掺杂了几丝喑哑低声道,   “那就留着衣服,你帮我穿。” 第26章 替身情人4   简玉衍流连花丛这么多年,见过太多美人,听过太多情话,已经鲜少有这么一句话,能让他瞬间气血上涌失去冷静。   未曾防备间,颜一鸣已经将他拉了下去,两人脸颊离得极近,呼吸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简玉衍的右手撑在颜一鸣的左耳边,软塌被抓出来深刻的褶皱,看得出这只手有多大的力道。   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女子,明明是他最熟悉的模样,但是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狡黠与诱惑,右眼眼尾的那个红痣愈发为整张脸添上无数勾人的颜色。分明是那么相似的两张脸,简玉衍却清楚的知道这是颜一鸣而不是简玉儿,但是就算知道如此,他依旧动情,无论是身体,还是思绪。   颜一鸣伸手揽过简玉衔的颈项,唇角勾出一个极为惑人的笑容,目光微微下移最后落在简玉衔的唇上,右腿若有若无的擦过某处,简玉衔终于忍无可忍的制住了挑逗他极限的颜一鸣狠狠吻了下去。   颜一鸣的味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一旦触碰后就像彻底点燃了心头压抑的火种一般瞬间燃烧,掺杂着某种只有他自己才懂的颤栗与刺激,用恨不得将人揉碎的力道双手紧紧箍着她的身体。   这一刻简玉衍真的分不清他吻得这个人是谁,他的手在微微的颤抖,眼中是已然陷入情欲的迷醉。颜一鸣被动的承受了半晌这才主动了起来,舌尖挑逗间惹得简玉衍越发动情,但是却在骤然间突然清醒过来。   简玉衍顿时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整张脸突然变得难看了起来,一手捏住了颜一鸣的下巴声音冷成了冰炸了,   “谁教你的这些!”   颜一鸣还当是他突然发现亲了半天的人压根不是简玉儿这才突然停了下来,却不想听到这句话,顿时有些好笑的瞧着简玉衍,   “我们这样的人,简公子以为呢?”   简玉衍身子一僵,陡然从颜一鸣身上翻了下来。   戏子这样的身份,实则与红尘女子并没有什么区别,甚至比起她们还要更低贱些,表面上风光漂亮,背后却是最见不得人的难看。   简玉衍曾邂逅过那么多貌美女子,但是却从未在意过这一点。   直到现在。   心中想着白月光却泡着戏子,还嫌弃戏子不如白月光一样冰清玉洁,简玉衍这吃相着实有些太难看,就算是这身子其实干干净净,颜一鸣也没有想告诉简玉衍的必要。   起身将凌乱的衣衫不紧不慢的整理整齐,余光瞥了面色铁青的简玉衍一眼,颜一鸣倒是心情有点不错的低声叹息,“我以为公子这样的风流人物,并不在意一个普通戏子的身家干不干净呢。”   简玉衍被不知从何而来的嫉妒与不满蒙住的思绪,因为这四个字,慢慢的又恢复了平静。   他强笑一声,“阿鸣,我从未将你和她们视为一物。”   “但是我们实则其实并没有什么区别”,颜一鸣整理好衣衫从软塌上坐了起来,走至桌前为自己和简玉衍倒了一杯凉茶缓缓道,   “九岁那年家族破败,我们一家老小八个人挤在这小隔间一般大的破屋子里,穿的是破破烂烂的衣裳,一天只能吃一顿饭,吃的也是最粗糙的粳米。”   简玉衍闻言瞧了颜一鸣一眼,颜一鸣将手中的茶杯递给他,也不管简玉衍什么想法继续道,“如今我依旧记得清楚,那天晚上娘亲突然买了糕点,做了好久也未曾吃过的白面面条,那是那一年里我吃到过的最好的东西。我问娘为什么今天可以吃这些,娘说因为我们马上就能有一笔银子了。”   “我从没想到那让我回味了那么久的一碗面,其实是用我自己换来的,戏班子的师傅说他们用一点银子就把我换了过来。”说到这里颜一鸣顿了顿,大抵是觉得有些讽刺,深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接着说道,“我不认识那里的路也不认识那里的人,教戏的师傅每天不是打就是骂,看上哪个若是不从了就不给饭吃不给水喝。”   她注意到说到这里时简玉衍一瞬间的愠色,无声笑了笑继续道,“我受不了跑过一次,被抓了回来打的只剩半条命,如今长大了伤痕依旧还留着。我不敢一个人在晚上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我娘哄了吃了药将我卖走。”   颜一鸣转过来定定看着简玉衍,神色嘲讽而又满是悲悯,“公子嫌我不干净,但是我做梦也想有个干干净净的身份,不用为了多活一天把自己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简公子,没有人生来就是脏的……”   没有人生来就是脏的。   这世上有人吃着佳肴有人嚼着草根,人和人生来就是不同的,但是却没有谁生下来就是脏的。   简玉衍心头像是刺进了一根细小的银针,一点一点的往里深入,带来一丝微末却尖锐的疼痛,酥酥麻麻的酸涩难当。   简玉衍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将颜一鸣拉了过来抱在怀中,“我没有说你脏,我只是……”   只是什么呢?   心疼?嫉妒?亦或者,“为什么没有早些遇见你呢。”   颜一鸣微微一愣,低头看了简玉衍一眼。   简玉衍将下巴搭在她肩膀上,没有注意到颜一鸣的神色,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温柔,“若是早些遇见你,你就能和玉……”   简玉衍突然间停住了,手抖了抖放开了颜一鸣。   “玉什么?”   “没什么”,简玉衍笑容有些勉强,站起身来扶着颜一鸣坐下,犹豫片刻又低头在她唇角吻了一下,“我还有事,改日再来看你。”   “嗯。”   玉什么?自然是玉儿。简玉衍想说若是早些遇见她,她就能像简玉儿一样无忧无虑的长大,可惜话到嘴边终是说不下去。用一个戏子与最爱的女人相提并论,简玉衍可是觉得侮辱了简玉儿?   今日说的这些半真半假,从小被卖掉是真,但跑掉被打得半死是假,戏子这身份不干净是真,但这小姑娘聪明听话嗓子又好,一直被护着没被人乱碰过也是真。   不过,简玉衍信了就好。   简玉衍走远后,颜一鸣身边伺候的小丫头羡慕的感叹,“简公子对姑娘真好。”   “好吗”,颜一鸣笑笑,“听说当初玉昧也跟过简公子。”   小丫头说起这个顿时兴奋了起来,“那比你姑娘您可是差远了,也就经常点她的戏多赏几两银子罢了,对您可是掏心窝子的好”,说到这儿犹豫了一小会儿问她,“姑娘不如抓紧机会,让简公子将您赎出去,若是能进了相府在简公子身边做个妾,这辈子可都值了。”   “他可不敢把我带进简府”,颜一鸣道,“再说做个妾有什么好的,我还想等唱好了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呢。”   小丫头目瞪口呆,嫁给比得上给简公子做妾,再说了她们这样的人,哪儿还能嫁什么好人家。   目光落在颜一鸣秀丽的脸蛋上,姑娘到底是年纪太小了,心性到底像个小孩子。   之后简玉衍有好几天都没有来梅园,玉昧欣喜的说定是简公子终于厌了这小贱人,梅园人人都在等着看颜一鸣的好戏。不过园主却一直没有动静,没人知道就算简玉衍没有来,却也让人过来和园主传话,让他好生照料颜一鸣。   简玉衍之所以没有来梅园,只是自那天之后,有些东西他已经有些想不清楚了。   那日回去后正巧撞上江逸送了简玉儿回府,简玉衍强忍着怒火没有发作,待回府与简玉儿说起时,简玉儿却说他管的太多,说爹爹也说江公子极好。   简玉衍愣了。   简相之前与他一同反对简玉儿与南宫玄深交,这让简玉衍忽略了,其实简相与自己的出发点并不相同。   南宫玄不是良人自是不可,但江逸却是个极好的人选。   果然,简相见简玉衍问起时,笑眯眯的顺着胡须道,“玉儿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江逸年少多才以后定是大有作为,与玉儿也算是郎才女貌极为相配,况且”,简相示意伺候的丫鬟们下去,这才低声道,   “江逸此人绝非等闲之辈,若是不能除之那必为我们所用,殿下,切不可因男女私情而误了大事啊。”   简相早就知晓的语气,让简玉衍的心骤然沉了下去。   他们大事一日不成,他便不可能与简玉儿有一丝机会,而成大事之日,虽遥遥在望却也不是三年五载就能达成。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简相这是在提醒他,成大事者必有所取舍。   那日简玉衍喝许多酒,半醉间进了简玉儿的院子,一眼便看见江逸为简玉儿所写的一笔好字。   简玉衍冷艳注视着那字许久,突然将它一把扔进了微微残喘的炉火中,火苗瞬间将白纸黑字尽数吞没。   简玉儿从房间里冲出来尖叫一声,“你疯了!”   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对简玉衍动了怒,到底是书香门第的小姐说不出“滚”字,指着大门的方向气的身子都在发抖,气急败坏的让他出去,说她最近不想再看见他。   简玉衍躺在凉亭的长凳上注视着漫天的星光,他想起刚刚记事时简相便告诉他他不是简府的孩子,他是前朝七皇子留下来的遗孤,他不是简相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儿。他想起被选进了宫中成了南宫玄的伴读,但却有人告诉他那是他有着血海深仇之人的子孙。   这个世上待他好的人,或是依仗他什么,又或是期许着什么,没有谁的感情会单纯如一。   冷笑一声走过相府后苑的高墙,微醺间听见那看门的小厮气急败坏的大骂哪儿来的人,相府也是想来就来。   那丫头低低的怯懦开口,简公子与我们姑娘说待园中金梅开了,便来园中赏花。   简玉衍突然想起许多日子以前,他随手剪了剪颜一鸣园中的花枝,颜一鸣坐在一旁小声说他对这些花花草草可真好,   “你什么时候也对我这么好啊。”   简玉衍轻笑一声问她,“我对你不好?”   颜一鸣身边的小丫头正好进来,没听明白还故意凑过去添上一句,“花开几日就败了有什么好?”   简玉衍突然就愣了,抬头去看颜一鸣时,颜一鸣枕着胳膊,平静的趴在石桌上像是什么都没听见。   她早就知道,他对她的好就像花期一般短暂,但是她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夜半,伸手不见五指,梅园最热闹的时候也已经过去,戏子们也卸了妆沉沉睡去。简玉衍踏入了梅园,在一片昏黑中沿着熟悉的小路走去,万般黑暗中,唯有颜一鸣的住处有一丝微微的光晕。   没人知道为什么门口会有一盏小灯,简玉衍瞧着那晕晕的烛火,眼中蓦然柔和了起来,低低的笑了。 第27章 替身情人5   简玉衍从未在颜一鸣这里留过夜,也没有告诉颜一鸣自己会来,但是颜一鸣却为他留了一盏灯。   简玉衍的脚步不由放的更轻,待进了院子才发现颜一鸣的屋子里也依旧亮着昏黄的灯光,女子消瘦身影隐隐戳戳的依稀可见。   早已过了三更,颜一鸣还未休息,身披单衣一个人坐在桌前,看着眼前的烛火发呆。   一叶微弱的烛火一行单薄的身影,简玉衍猛地记起在不久前,颜一鸣说她被家中卖走时正是这样安静的夜晚,每当在夜晚闭上眼睛时,时间总是那般的难熬。   原来每日不曾入睡的夜晚,阿鸣都是这样熬过来的。   冷不防的,简玉衍的心头尖锐的疼了起来。   轻轻走过去时,颜一鸣许是在想些什么没有发觉,直到简玉衍从身后将人揽进怀中时才陡然一僵,继而看见熟悉的脸庞时才缓缓放松了身体,声音不掩惊喜,   “公子怎么会来?”   简玉衍没有回答,裹住她冻的冰块似的身体,唇落在裸露在外的白皙的后颈上反问她,“为什么不睡?”   “……今儿白天睡多了这会儿不想睡。”   简玉衍叹了口气,怎的就这么嘴倔,说什么不想睡,分明就是睡不着,他居然一直没有发现。   “冷成这样也不知道披件衣服”,简玉衍握住颜一鸣冰块似的的双手,却不想此刻还嘴硬说“不冷……啊!”   被简玉衍倏然抱起,颜一鸣惊呼一声急忙双手搂住简玉衍的脖子。   简玉衍抱着她直接往暖阁方向走去,直直走到床边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锦被将人裹严实。身子骤然暖和了起来,颜一鸣不由打了一个激灵,简玉衍好笑的捏了捏她的脸蛋,   “还说不冷,小心受凉风寒。”   “早就习惯了,才没那么较弱”,颜一鸣双手抓着被子,睁着漂亮的杏眼看着坐在床边的简玉衍说道,“那公子,今晚还走吗?”   简玉衍没有说话。   颜一鸣掀开被子坐起来,将脸埋在简玉衍背后,揽过他的腰双手不安分的往下腹位置缓缓移去,   “今晚别走了,留在这里好不好。”   简玉衍一手捉住颜一鸣乱动的手,反身将人压回了床榻上用被子裹严实了,“别闹。”   身子被简玉衍搂紧,脸颊贴着胸膛甚至能听见微微急促的心跳声,颜一鸣轻笑一声,抬起头来在简玉衍锁骨位置轻咬了一记,颜一鸣的气息就在脖颈之间,暧昧而又诱人,“公子……难道就不想……”   简玉衍叹一口气,低头捏着她的下巴,吻住那红润的唇,辗转许久后又轻轻的碰了一下才道,“我不走,留在这陪你,不许再闹了,快睡。”   颜一鸣顺间安分了下来,闭上了眼睛。   夜愈发深了,颜一鸣呼吸渐渐平稳,已是熟睡,简玉衍却依旧醒着。   接着微弱的烛光,简玉衍久久注视着颜一鸣的眉眼,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待到那枚红痣的位置时,顿了好一阵子,用拇指将那枚红痣遮了起来。   颜一鸣就像是已经睡着一般毫无察觉,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将脑袋埋进了简玉衍胸口。   遮住红痣的手被挤开,简玉衍的手有些无措的僵在原地,许久后摸了摸颜一鸣顺滑的长发,终于也闭上了眼睛。   屋内像是吹过一阵风一般,烛火颤颤巍巍的颤抖了一阵子,终于熄灭。   熄了灯的小苹果重新回到了颜一鸣身边打着瞌睡,“快点睡觉吧,困死我了。”   “睡”,特意等了大半夜又陪着简玉衍闹了大半夜,已经很困的颜一鸣从简玉衍怀里挣脱出来,“晚安apple。”   “……晚安。”   简玉衍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每日都会来看颜一鸣,但是让梅园其他人最为嫉妒的是,从这天之后,简玉衍不但白天会来,晚上的时候也会直接在这里休息。   这让本以为颜一鸣失宠,等着看好戏的玉昧等人气的发疯。   颜一鸣到底给简玉衍惯了什么迷魂汤,简公子到底看上她什么?相貌,声音,还是床上伺候人的本事?   简玉衍从未对一个女人能保持这么久的兴趣,就算是当初名满京城的小绛仙也没能留住简玉衍三天,但是颜一鸣却把这样一个男人,留在身边长达两个月!   天气渐渐暖和,简玉衍不在只是来梅园看她,若是有时间吧,便会亲自带她去游湖,在画舫船上作画。   京城第一公子简玉衍,家世相貌样样出色,一手美人图更是惹得人人争抢。   一笔一画,画的精致,颜一鸣有些难耐的伸了下腿,简玉衍放下手中画笔笑着走来,“可是觉得无聊?”   “有一点点”,颜一鸣道,翻身从榻上坐起枕在简玉衍腿边娇笑,“歇会儿再画,我唱曲儿给你听好不好,公子想听什么?《夹竹桃》如何?”   说罢不等简玉衍点戏已经唱了起来,“郎多容貌中奴怀,轻笼慢挨,酥胸汗经春意满怀……”   简玉衍瞧了眼浪的没边的颜一鸣,“换一曲。”   过了半晌。   “诸般闲言也唱歌,听我唱过十八摸……啊我不唱了,痒……我,我们还是接着画吧……”   船只划过寂静的湖面,偶尔可以听见悠扬婉转的声音,倏尔又消失不见,只剩下女子轻快的笑声。   画已经完成了九分,画上女子面容秀丽,柳眉细细,唇若朱丹,只是眼尾却缺了一枚红痣。   颜一鸣只当没看见,转头问简玉衍,“公子这画可否曾与我?”   “待回去画完便给你。”   下船时,简玉衍拿过面纱要遮住她秀丽的脸庞,颜一鸣眨了眨眼睛,“为什么一定要戴面纱?”   简玉衍面色不改,“因为不想其他人看见。”   颜一鸣眼中含着几分笑意,凑近了用那声好嗓子调戏一般的问他,“公子是只想自己一个人看吗?”   简玉衍瞧着她狡黠的眸子挑眉,俯身咬了她一口以作惩罚,“有我一人看难道还不够?”   “现在……自是够的”,颜一鸣拿过简玉衍手中的面纱自己戴好,“我自是听公子的话。”   简玉衍蓦的生出几分愧意,他让颜一鸣遮住脸的确是不想他人看见,但是却并非是适才所说的那般情话,而是因为不想他人知道颜一鸣长得像极了简玉儿。   不想与简玉儿相熟的人看见颜一鸣。   不想简玉儿知道,他和一个像极了她的女子日日厮混在一起。   他满口说着胡话,但眼前的女子却从未怀疑,简玉衍突然觉得从一开始将这样一个无辜女子拉进来的自己,着实太过卑劣,看着有些失落的女子温声哄道,   “以后不要再叫我公子。”   “那叫你什么”,颜一鸣娇笑,“简郎?玉郎?衍郎?”   简玉衍失笑,实在容不得这小蹄子一个劲儿的逗弄自己,于是也随口说起了浑话,“不如叫声情哥哥?”   “情哥哥也太无趣了些,定是有许多人已经这么叫过了”,颜一鸣嗤笑,抬头瞧着简玉衍媚眼如丝,“不如就叫衍哥哥。”   简玉衍的心跳骤然一滞,失神间已经错过了拒绝的时间,颜一鸣拉着他的胳膊,“衍哥哥,前几日郁锦楼差人说衣裳做好了,一会儿回去时顺便去一趟好不好?”   “衍哥哥?”   颜一鸣每喊一声哥哥,简玉衍的心都会冷不丁的一颤,再对上她的目光温柔的笑了,“好,什么都听你的。”   郁锦楼是京城极气派的裁衣店,无论里边的衣服料子还是师傅都是顶好,能来这儿的人无不非富即贵,就算殿中的师傅极其看不上颜一鸣,却也看在简玉衍的面子上将衣裳做的精致。   见简玉衍与颜一鸣同来,掌柜的急忙招呼简玉衍喝茶,让人领着颜一鸣去试衣裙。   月白的罗纱裙,腰带与衣领袖口上皆是用银线细细绣好,衣服华贵又精致,那掌柜的心道这姑娘虽说是个低贱身份,但这气质倒真是极好,只是到底面纱挡着脸,只能瞧见眉眼看不到全貌。   简公子还真是宠的紧,以前除了简小姐,简公子可从未带女子来过这里。   将两人送走不过转眼,说曹操曹操就到,简家小姐与江公子一同进来,急忙将人迎上二楼,掌柜的亲自招待随口道,“小姐若是早一步,正好还能遇上简公子。”   “哥哥?”简玉儿惊讶。   “是啊简公子刚刚离开,吆,这不是,还能瞧见呢。”   简玉儿站在窗边,一低头正好瞧见简玉衍与一身姿纤细的女子正走出郁锦楼,简玉衍今日着一身蓝色锦袍,那女子月白色长裙,两人走在一起,从背影看去,极为相配。   “不知是哪家的小姐,哥哥还未曾告诉我”,简玉儿轻声道,难怪这些日子都见不到哥哥的影子,原来是有了心仪之人。   不知为何,简玉儿心头微微有些酸涩。   “哎吆什么小姐,就是个唱戏的戏子……”   简玉儿倏尔抬头,待掌柜的下去后,简玉儿秀眉蹙在一起才道,“我早就听别人说哥哥素来喜欢与这些风尘女子玩闹,不过从未见过,原来都是真的,这些女子……就真的那般好么?”   “许多风尘女子也是家族落魄后沦落至此的可怜人”,江逸说,他自幼身份卑微,并不像一般书生一般瞧不起这些女子。   江逸目光注视简玉衍与颜一鸣,正要回头间,那女子却突然回头直直向他的方向看来,那双眸子在看见江逸后没有一丝惊讶,甚至含着笑意。   江逸微微一愣。   再看去时,那女子已经转过了头,就像刚刚那一眼是他的错觉,就像那女子早知道他在这里的笃定也是他的错觉。   简玉衍送颜一鸣回了梅园,之后几日几乎一直待在梅园,就这样过了好几天回到简府,不一会儿听到动静,抬头却发现是已经好些日子不曾说过话的简玉儿。   “玉儿”,简玉衍心中漏了一拍,声音已在不由自主间温柔了起来,“可是有事要哥哥做什么?”   简玉儿的目光有些受伤,难道只能是有事才能来找他吗,咬了咬红润的唇,简玉儿抬起头慢慢道,   “哥哥有好些日子……不曾回家了。”   简玉衍注意到简玉儿受伤的目光,心中陡然愧疚了起来,“最近有要事要忙。”   “那为何就连晚上也不回府?”   简玉衍沉默了片刻,“玉儿可是听说了什么。”   简玉儿张了张嘴,许是想到简玉衍会问的如此直接,她突然有些怕这样的简玉衍,怕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听她的,但是到底不能任由简玉衍这般堕落。   “我……我那日去郁锦楼正好看见哥哥同一个女子离开,郁锦楼的掌柜说那是梅园的……的戏子”,简玉儿说的有些困难,“哥哥还未娶妻,这样实在……实在有伤哥哥声名,”   简玉衍没有说话,他原本以为得知玉儿在找寻自己时会很欣喜,但是在明白简玉儿的意思后,却提不起半丝喜悦。   他想寻个话题不再谈论此事,但简玉儿却异常的执着,   “这些天玉儿来找哥哥也寻不到人,爹爹也有些不高兴,以后,哥哥能不能不要再……再见那些人……”   简玉衍沉沉看着她,“玉儿不喜欢我这样吗?”   简玉儿眼睛有些发红的点了点头。   简玉衍沉默了许久终是答应了。   “好。”   作者有话要说:  南宫玄的故事简单的就是爱情不是你想买,想买就能买   简玉衍的故事大概就是谁把谁谁当真,谁又玩死谁。 第28章 替身情人6   小苹果此刻有些担心,发愁的与颜一鸣道,“简玉衍会不会因为简玉儿的话,真的再也不来这里了?”   颜一鸣如今的身份,可以不顾及名声随心所欲,但也很受限制,比如说如果简玉衍真的再也不来找颜一鸣,颜一鸣是无论如何也见不到简玉衍的。   见不到简玉衍,那任务就没办法进行。   颜一鸣叹了口气,“说不定,不过今天一定会来,所以要想办法留住他。”   小苹果点了点头,办法留给宿主自己想,它只负责提醒宿主,“昨天晚上简玉衍和简玉儿说完话后凌晨两点钟时,简玉衍的好感度突然上涨了百分之二十。”   小苹果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和简玉儿说完话后,反而是颜一鸣的好感度突然上涨?   “因为愧疚”,颜一鸣淡淡道,“简玉衍因为自己私心招惹了无辜之人,现在这个无辜之人即将因为他的私心而受到伤害,他当然会愧疚,况且他已经有些喜欢这个人。”   因为答应了简玉儿,所以简玉衍今日一定会来梅园让简玉儿满意。   但是因为愧疚,简玉衍一定会想办法补偿颜一鸣。   果不其然,不过半个时辰,门外丫头已经见惯不惯的问了一声“见过公子。”   小苹果当即来了精神。   简玉衍长身玉立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面上有些憔悴,昨日定是没有睡好觉,但是简玉衍此刻的表情却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甚至像往常一样,亲昵的揽过颜一鸣的腰在她脸颊上吻了吻问她,   “昨晚睡得可好?”   颜一鸣微微惊讶,不过转念也是面不改色与往常一般撒娇,“你不在当然睡得不好,昨日是有什么要紧事么?”   简玉衍眼中微微一黯,笑容有些勉强道,“嗯,是有些要紧事。”   颜一鸣点点头,顿了顿小声问他,“那今晚也要回府吗?”   “阿鸣”,简玉衍突然唤了颜一鸣一声。   颜一鸣抬起头来瞧着他,简玉衍对上这干净又满是期待的眸子,突然间又心软了下来。   他本想今日告诉颜一鸣以后自己再也不会来了,但是话到嘴边,却才发现伤害颜一鸣比他想象中更难,他不忍心说出这样的话让她伤心。   是他招惹了她。   而如今还要她难过。   再也不会来这样的话到底说不出口,简玉衍顿了顿才接着道,“阿鸣,我替你赎身好不好。”   这句话说出来后,简玉衍突然觉得轻松了许多。   在见到颜一鸣并与颜一鸣在一起的这段时间里,简玉衍沉溺其中却又无端惶恐,他总是担心有朝一日会有与玉儿相熟的人见到颜一鸣,从而看透他的心思,更怕玉儿会发现颜一鸣的存在。   昨日玉儿与他说曾经看见他与颜一鸣,简玉衍惊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想起颜一鸣那日戴着面纱这才松了口气。   他不想其他人见到颜一鸣,而如今正是一个极好的时机,所以他问颜一鸣我替你赎身好不好。   颜一鸣身边的丫头惊得捂起了嘴,望着颜一鸣的目光不知有多么羡慕,颜一鸣目光滞了一刻后,陡然间终于明白了简玉衍的今日的举动与用意。   颜一鸣不由感叹,简玉衍不愧是四个男主中情商最高的一位,段位着实太高。   赎身,自是为了补偿,这个补偿对于风尘女子而言,无疑是最大的诱惑。   但简玉衍这招行的太妙,他决口不提自己要断掉这段关系,甚至此刻依旧含情脉脉,就像是真的喜欢极了她不想她受委屈才提出了这样的话。   替一个戏子赎身对简玉衍而言轻而易举,给她一个安稳的后半生也再简单不过,之后就算是与她分开,送她离开也全都是为了她好,因为与他纠缠不清,会耽误一个女子最好的年华。   本是最对不住她的人,反而成了她感恩戴德的恩人。   而且此事一举两得,既答应了简玉儿,从此也不会再有人看见她的脸而发现他的秘密。   颜一鸣陡然生出了几分怒意,撩了就跑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她抬眼对上简玉衍依旧神情的眼睛,红唇微微一张,吐出两个字,   “不好。”   简玉衍笑容一滞,却转眼恢复正常温声问她,“为何?”   “因为”,颜一鸣走至简玉衍面前坐在他腿上,双手圈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轻轻开口,“因为我知道,若是赎了身,以后就真的再也见不到公子了。”   简玉衍神色一变,陡然间像是被看透了所有的心思,揽在她腰间的手却蓦的收紧强笑道,“不会。”   颜一鸣笑了笑,“衍哥哥你紧张了,适才我叫你公子你都没有发现。”   简玉衍沉默。   “衍哥哥可是想问我怎会知道?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公子当初第一眼看到我时那般震惊,之后又这样待我,公子见过那么多美人,我自知没有倾城之貌,所以能让公子这般在意,定然是这张脸像极了什么人……”   简玉衍的心头蓦然慌了起来。   “衍哥哥待我好是因为这个人,如今想要离开,也是因为这个人,一个让衍哥哥喜欢到了骨子里,却求而不得的人。”   喜欢到骨子里,求而不得的人。   她什么都知道!   简玉衍的心头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曾经有个女子,在一个夜深无人的晚上含笑与他说,分明是亲兄妹,简公子却从未将简玉儿当做过亲妹妹。   简玉衍永远忘不了那就话带给他的震惊,但是这一刻,颜一鸣的这句话却是让他一瞬间停滞了呼吸。   他将颜一鸣紧紧抱在怀中,此刻根本不敢去看她的脸,他不敢想颜一鸣是什么时候猜到,也不敢想颜一鸣在分明知道一切却为什么从未讲过。   他再也没办法开口说出要离开的话,许久后才有些艰难的唤她,“阿鸣……”   颜一鸣抬起头来,唇轻轻落在简玉衍唇上堵住他接下来的话,许久才轻声道,“衍哥哥,这么多年爱而不得很辛苦吧。”   很辛苦吗,简玉衍心头苦涩,怎么会不辛苦,想了这么多年,念了这么多年,已经不知道什么是苦了。   “所以……已经那么辛苦了,为什么不让阿鸣继续留在你身边呢,其实,你也是想的,是不是……”   当日,简玉衍落荒而逃,小苹果开心的大声报告,“简玉衍好感度再次上涨百分之十,请宿主再接再厉。”   颜一鸣无声一笑,简玉衍,她留住了,而且效果比她想象中的更好。   之后简玉衍再也没有提起过此事,只是简玉儿那边简玉衍也未曾说过什么。   简玉衍好些天没有去过梅园,并非不想而且不敢。   晚上闭上眼睛偶尔会想起简玉儿,但是最终却总会变成那双时而狡黠时而专注的眸子,眼角的红痣像是印在了心口,她笑的样子,哭的样子,蜷缩在自己怀中安然入睡的样子。   简玉衍陡然觉得怀中空了什么。   梦中惊醒时,耳边是颜一鸣熟悉的声音,“衍哥哥,爱而不得很辛苦吧”,这句话在心头萦绕了太久,“既然已经那么辛苦了,为什么不让我留在你身边呢。”   简玉衍看着身边空落落的位置,苦笑一声。   是啊,其实,他也是想的。   再也睡不下去,半夜起身后,找出那日未曾画完的画,画中女中笑颜如花,只是眼尾独独缺了一颗漂亮的红痣。   简玉衍拾起笔,将画中女子细细修饰一番,最后点上了那枚红痣。   再也无法认错,简玉衍唇边扬起一抹笑容,这才放下笔吹了灯,离开了书房。   次日简玉儿来简玉衍这里玩,这些日子哥哥果然应了他的话没有出门去寻那些人,心情甚好的找了一圈却没有发现人。   简玉衍并非闲散仙人一个,白天许是去了东宫或者有要事要做,简玉儿没有放在心上,既然来了便准备去简玉衍书房找些书看,却不想在书案上瞧见一副已经完成的美人图。   简玉儿瞧了一眼,唇边漾起一抹笑容来。   因为这画中女子,分明就是自己。   简玉儿娇嗔一声不知什么时候画的居然不告诉自己,拿起画来细细看了许久,心道哥哥的美人图当真是越画越好,只是自己什么时候有过这样一身鹅黄色的衣裳?   简玉儿有些想不起来了,不过到底没放在心上,倒是细心的注意到了画中女子右眼眼尾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小点。   若是没有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不小心点上去的么”,简玉儿喃喃道,伸手在那红点处抚过,红点依旧还在。   简玉儿觉得有些可惜,但是瑕不掩瑜,这画还是极好的。   简玉衍从简相那处回来时便瞧见简玉儿在盯着这画看,心头微急,大步上前来小心的从简玉儿手中拿过画才道,“玉儿什么时候过来,可是等的无聊?”   “不无聊,正好欣赏一下哥哥的画,我都看见了还不让看”,简玉儿笑着问他,“哥哥什么时候画的,居然都不告诉我。”   简玉衍适才是不想玉儿看见阿鸣的画,所以这才急急忙忙想将收起来,但是简玉儿的语气,分明是将画中的人认成了自己。   简玉衍突然有些怔愣,为何刚刚根本没有想到这一点?   因为与颜一鸣在一起太久,因为颜一鸣对他而言已经不再是简单的替身,原来容貌再相似的两个人,看得太久也已经完全区分的清楚。   玉儿是玉儿,阿鸣是阿鸣。   简玉衍将手中的画收了起来,“还未画完,待画完后装裱好了再给你。”   简玉儿欣喜的点点头,自是没有异议。   当日,颜一鸣在梅园收到了装裱完好的美人图,正是月前与简玉衍游湖时简玉衍所做。   颜一鸣满意的瞧着画中女子的模样,尤其是眼尾那处,命人将画挂在了房中,眸中划过一丝玩味,轻声道,   “火候已到,是该添柴火了。” 第29章 替身情人7   简玉衍第一次清楚地认知到,他是真的有些喜欢颜一鸣。   这世上除了简玉儿,颜一鸣是第二个让他忍不住心疼,忍不住去关心的女人。   就算一开始是因为那张脸与玉儿长得太过相似,但是在于颜一鸣相识的这半年中,他已经鲜少会在颜一鸣的身上去找寻简玉儿的身影。   颜一鸣是个极为矛盾却又莫名和谐的女子,浪荡起来时连那勾栏中的女子都比不过她,但拿起笔下起棋时又比许多世家小姐稳重贤淑,分明是最不堪的身份,却有种难言的矜贵。   简玉衍无奈的笑了笑,近来一直没有去看阿鸣,想起她的时候却是与日俱增。   他手下正在绘一张美人图,本是为阿鸣所画的画却不慎被玉儿看见,玉儿这两天时不时会问起那画是否画好,简玉衍只能重新再为简玉儿做一幅画。   笔触依旧熟悉,他画过太多美人图,但是最多的依旧是简玉儿,随手拿起笔来,不稍一会儿便已是一个清晰的轮廓,继而细细描绘五官眉眼。   将画装裱好拿给简玉儿时,简玉儿有些惊讶,“咦,怎的不是那日那副?那副已经很好了”   “那副不小心画错了一笔”,简玉衍笑着道,“喜不喜欢这张?”   “当然喜欢”,画中这身衣裳她正巧前几天穿过,所以定是哥哥这些天特意又画给她的,简玉儿将画仔仔细细又瞧了好几遍,“哥哥的画工真的越来越好了。”   简玉衍宠溺的摸了摸简玉儿头发,“玉儿喜欢便好。”   简相派人来寻简玉衍,简玉衍脸上的笑容消失尽然,那双上挑的漂亮桃花眼在与简玉儿道别后,迅速变得幽深而又复杂。   简相这边寻了简玉衍过来,挥退了身边其他人后,这才悠然与简玉衍低声道,“陛下病重了。”   简玉衍骤然抬头。   当今皇帝实则年岁并不大,刚刚不惑之年罢了,但是与当初的太祖一样,南宫一族的继位者似乎都不长寿。   陛下的登基一直是所有人不敢妄论的秘密,毕竟当初陛下非嫡非长,也许正是因为如此,自陛下登基后便勤勉异常,如今四海升平,却也熬倒了身体。   简相的面上难言喜色,简玉衍心头却是说不出的复杂与悲凉。   颜一鸣看着剧情回放中简玉衍在与简玉儿道别之后瞬间变了了神色,突然有了种异样的感觉。   之后简玉衍与简相到底说了什么颜一鸣不知道,不过之后游戏大背景有了一小段简述,大抵是说当即陛下病倒了,命太子监国,各藩地皇子奉命回京。   颜一鸣瞅着各地藩王几个字,突然意识到,“小五要回京了?”   小苹果愣了一下,“啊……对哦。”   北平以北地区并不太平,游戏中另一位男主邵惊羽,便在北平更加以北的北大营中。越王南宫晔镇守北平已有一年,去年就连年末都未曾回京,可见北平政事着实繁忙。   这次南宫晔若是回京,倒是他离京后的第一次回京。   想起南宫晔,颜一鸣陡然有些伤感的叹了口气,距离第一个世界离开已有一年半的时间,南宫晔如今也满了十八岁真正算个成年人了。   也不知道现在与当初相比有什么变化。   小苹果想了想,但是南宫晔到底不是四大男主,所以游戏里边关于他的几载实在微乎其微,唯一有一段笔墨还是发生在未来,所以小苹果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好在颜一鸣没有再问,倒是拿出了这次攻略简玉衍的这张卡牌来。   卡牌在完全完成攻略之后才会将本张卡上所有的故事概要显示出来,如今卡牌背面只有一句话,“信赖与救赎,在世界的黑暗中给予你幸福。”   一开始不知道简玉衍身份时,颜一鸣看这句话时只当是简玉衍的恋爱经历觉得黑暗,但是在得知他的身份后,这句话背后的含义便比当初丰富又深刻了许多。   有着与温和外表完全不同的黑暗身份,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便背负着永远也脱不去的仇恨。   卡牌的背面,除去简玉衍的帅照以外,是简玉衍这张卡牌的四个数据。   智商:155,情商:197,行动力:98,决策力:89。   颜一鸣瞧着最后两个数据,秀气的眉眼微微蹙了起来。   智商与行动力上,简玉衍都是比南宫玄高出了10分,但是因为这是一张SSR卡牌,基础数据本来就要高,所以智商与行动力来看,简玉衍与南宫玄应该是大抵相当。   而简玉衍在四个人中情商最高,187的高分直接吊打只有22的情商残疾南宫玄。   但是最后一项,决策力,南宫玄SR卡牌上的决策力数值高达178,但是简玉衍分明是张SSR卡牌,决策力却只有89。   身为上位者,尤其是作为一个帝王,出色的决策力,无疑是最重要的一项要求,但是简玉衍的决策力却低的可怕。   在与简玉衍相识的这段时间里,简玉衍实则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人,所以在颜一鸣示弱之后便能迅速改变之前的想法。与她的关系欲断而不断,与简玉儿之间,多年来放不下又说不开,感性而又容易被动摇,说得好听些是温柔体贴,说的不好听,分明就是优柔寡断。   简玉衍这样的性子,颜一鸣真的怀疑,他是否适合去做一个杀伐果断的上位者。   小苹果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完全装死,颜一鸣问不出什么来,当初小苹果说漏了嘴,颜一鸣记得当初那句话是说南宫玄并没有顺利登基。   汉字真是博大精深,颜一鸣现在也想不通这话的重点到底是“顺利”还是“登基”,所以再怎么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最后的结局会是怎样。   所以还是不想了,颜一鸣晃了晃想的发晕的脑袋回头去补眠。   想那么多干什么,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她只要顺着故事进程随波逐流就行了。   简玉衍虽说没有再与颜一鸣提及不再来梅园的事,但是毕竟已经答应了简玉儿,所以简玉衍再没有在梅园留过宿,白日里来的时间也少了许多。   舍不得拒绝简玉儿,却也舍不得抛下颜一鸣,如今发展成了这样的局面,简玉衍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收场。   颜一鸣曾经与小苹果探讨过简玉衍纠结的心理历程。   放不下简玉儿,爱到骨子里这是其一,其二,简玉衍其实依然抱有着幻想,并不认为自己与简玉儿最终在一起的概率会为0。   放不下自己,一段时间的相处后慢慢有了好感这是其一,其二,简玉衍不认为自己与简玉儿最终在一起的概率会为0,但也绝不是百分之百,也就是说他也做好了幻想破灭后用自己顶数的准备。   如果是南宫玄的话,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顾虑,他那样的人,若是喜欢那就只有百分之百。   心太软,将这件事的主动权交给了简玉儿,这就是简玉衍陷入了这种抉择的最大原因。   小苹果迷迷糊糊听了大半天,最终总结了一句,“所以说到底你还是个顶数的,一旦简玉衍真的能和简玉儿成一对儿,你一定会是被踹的那个?”   颜一鸣:!!???   这话听着一点都不好听,但是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如果简玉儿真的愿意和简玉衍骨科,简玉衍再怎么心软再怎么内疚也不会再留在她的身边。   “所以说”,颜一鸣用笔将自己的名字圈出来,“不想被踹掉,现在就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让简玉衍的幻想完全破灭”,颜一鸣轻声道,“我要赌一把,就赌简玉儿会留下简玉衍,还是把他送到我身边。”   两天后简玉衍来了梅园一次,来时颜一鸣正在画画。   因为保持了以前颜小姐的记忆,颜一鸣琴棋书画倒是样样拿得出手,不过到底比不上简玉衍精通。   简玉衍轻笑一声走了过去,站在颜一鸣身后握住她的手耐心的教她,罢了看颜一鸣自己慢慢描绘,不一会儿便勾勒出男子俊逸的轮廓。   颜一鸣笑盈盈的抬头问他,“我学的快不快?”   简玉衍一瞧才发现颜一鸣画的是自己,忍俊不禁笑了起来,心头却是暖暖的,恍惚间突然想起,当初也教过玉儿画画,不过后来玉儿慢慢长大便不跟着他学了。   回过神来才发现颜一鸣在认真的看着他,简玉衍心头生出几分愧色,伸手握住颜一鸣的手拉她坐在腿上轻声问她,“最近是不是觉得无聊?我带你出去玩玩吧。”   自上次之后他来的少,更怕被玉儿再次瞧见所以再也没有带颜一鸣出去过,颜一鸣实则是个极爱玩的性子,让她天天待在屋子里着实无趣。   不料颜一鸣却摇了摇头,“我最近着了凉,身子不太好也不大想出去,衍哥哥正巧不在,免得也被染了风寒。”   简玉衍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趁着颜一鸣不注意时问了身边的丫头,颜一鸣这些日子是不是身子不适。   那丫头莫名其妙的摇摇头,“姑娘身子好着啊。”   简玉衍叹了口气,阿鸣定是故意这样说,这般通透聪明又体贴的女子,又怎么能让他放得下。   到底没有点破,回头让人送来了上好的补品,又命颜一鸣身边的小丫头有时间多陪颜一鸣出梅园走走,自己不能陪着她,便让她自己玩。   又是到了阳春三月,浮玉山桃花遍野,江逸陪着简玉儿去了浮玉寺。   这些日子哥哥不再日日出门,爹爹也对江逸极为满意,简玉儿心中亦是开心,待从浮玉寺回来时,正与江逸说着什么,却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女子的身影虽说只见过一眼,但简玉儿却记得住,尤其今儿她正巧又穿着那日那身纯白银色镶边的罗纱裙。   虽说简玉衍已与这女子不再往来,但简玉儿却生出了几分好奇,倒是想看看能让自家哥哥那般喜欢的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模样,于是已是向着那女子的方向走去。   江逸在简玉儿转头时已经发现了那女子,顿时想起那日那女子陡然回头时那带着笑意的眸子,蓦的也生出了几分兴趣,轻笑一声提醒简玉儿慢些,几步赶上去后,正巧那女子转过身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僵在了脸上。   那女子因为太过震惊睁大了眼睛,但是像是继而明白了什么,慌忙拿出了面纱将脸遮了起来,强笑一声转身离开。   留下目光幽深不知想些什么的江逸,与震惊之下,连手都在止不住颤抖的简玉儿。   简玉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简府的,直到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简玉衍瞧她脸色煞白,极为自然的伸手摸了摸简玉儿额头,“着凉了脸色这么差?”   简玉儿陡然间醒了过来,在看清是谁时骤然退后两步躲开了简玉衍的手。   简玉衍的手僵在了空中,笑容有些勉强又唤了她一声,“玉儿?”   “我……我先回去了”,简玉儿避开了简玉衍的视线,没有留给简玉衍再问的机会急忙离去。   简玉衍俊美的五官失去了所有的表情,注视着简玉儿逐渐消失的身影,不知过了多久,转身出府往梅园的方向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颜一鸣:我无辜我冤枉我委屈,是你让我出去玩的,我怎么会知道简玉儿也回来!   小苹果:呵呵~~~ 第30章 替身情人8   简玉衍是个极为聪明,心思又敏感细腻之人,他人若是有些许不同寻常他定能迅速发觉,更不说这是一举一动都能牵动他的简玉儿。   简玉儿根本不会撒谎,她的态度实在太过明显,一个僵硬的拒绝一声躲闪的借口告退,足以让简玉衍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的来龙去脉。   她知道了。   简玉衍曾经最怕最担心的事情,莫过于被玉儿发现自己的想法,但如今简玉衍才发现,最怕的其实不是被知道,而是玉儿在知晓他的心思后,她的态度。   玉儿在躲他,在排斥他,在拒绝他。   多年来一直不敢触及的结果终于有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在顷刻间便将简玉衍完全打入了死牢。   一路上,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此刻已是暮色降临,简玉衍庆幸,没有人看得见他灰白的脸色,也没有人瞧得见他失了神采的桃花眼此刻多么的不好看。   梅园的夜晚依旧是灯火通明,只有颜一鸣这一处异常安静,容貌秀丽的女子端坐在桌前发呆,在看见他的身影时神色陡然变得慌张起来。   简玉儿为什么会发现,只会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颜一鸣,而此刻颜一鸣的表情告诉他,的确如此。   即使简玉衍知道颜一鸣并非有意,知道此事颜一鸣并没有任何的过错,因为她连玉儿是谁都不知道,但是许是心口太疼太需要一个发泄口,简玉衍依旧会止不住的去迁怒。   为什么你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待在这里,为什么好巧不巧要出现在玉儿眼前,为什么要毁掉他最后一点点希冀!   “今天去了何处?”简玉衍平日里温润的声音有些喑哑,看似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来一般让人心生惧意。   颜一鸣脸色煞白,大抵是哭过,眼睛有些红肿,像是有些不敢对上简玉衍的眼睛小声开口,“去了浮玉山……”   浮玉山,浮玉山可真是个神奇的地方,简玉衍突然不由想笑,当初颜家小姐也是在浮玉山上发现了一场大戏,今日便轮到了自己。   颜一鸣身边的丫鬟有些不明所以,搞不懂为什么姑娘去了一趟浮玉山,回来便惶惶不安,简公子说话也莫名其妙,还有这位小姐那位小姐又是何意?   实在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不是公子说没时间陪我们姑娘让姑娘出自己去走走吗,再说了我们姑娘还不是为了……”   “出去!”   简玉衍与颜一鸣同时开口,颜一鸣一把抓住简玉衍的衣袖急声道,“衍……公子,我只是在这些待得有些气闷想去浮玉寺拜拜菩萨,我真的没有想到会遇到那位小姐……”   简玉衍眼睛通红的生生逼近颜一鸣,“没有想到?”   一句没有想到,你可知从此将我的希冀断的干干净净!现在再说没有想到又有什么用!   简玉衍陡然抓起颜一鸣的手腕直直往床榻边拽去,颜一鸣一个踉跄摔在了床上,还未来得及起身简玉衍便狠狠压了过来。   双手并牢牢按在床榻上,双腿也被紧紧固住动弹不得,颜一鸣像是被吓到一般的僵硬了片刻后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但此刻的简玉衍就像一个失了理智的疯子,颜一鸣挣扎的越是剧烈简玉衍越是不放手,手上的力道便越来越大,唇齿没有章法的狠狠噬咬在颜一鸣唇上,颜一鸣吃痛的侧过脸,却被简玉衍固住了下巴再次咬了上去。   本就不太紧凑的衣衫在失了节奏的摩擦间越发的凌乱,腰带被简玉衍抽走,女子白皙的锁骨与脖颈便暴露在眼前,上面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浅不一的红印。   ……   唇舌游移在女子赤裸的脊背上,直到触碰到一道疤痕,简玉衍这才顿住,眼睛像是慢慢恢复了清明。   分明是漂亮的蝴蝶骨与腰线,但白皙细腻的皮肤上却留下了错综交横的伤疤,简玉衍认得这是鞭子留下来的痕迹。   简玉衍陡然记起,颜一鸣曾说起小时候,因为逃跑差些丢掉的性命,与永远也消除不去的伤痕。   简玉衍的动作僵住了,他垂眸注视着将脸埋起来细细抽泣的颜一鸣,心中一丝一丝的抽痛起来。   他刚刚做了什么。   阿鸣又做错了什么。   简玉衍按住颜一鸣双手的左手松了开来,右手指尖缓缓落在颜一鸣的伤疤上,颜一鸣微微一抖却一句话也没有说。   从一开始就是他主动招惹了她,将她当做玉儿的替身,她分明什么都知道却只字不提。简玉衍骤然清醒了过来,一瞬间看清了颜一鸣被他抓出青色痕迹的手腕,腰间的红痕与红肿的眼睛。   嗓子里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一般,简玉衍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说不出话来,许久后才声音有些颤抖的问她,“还疼不疼。”   颜一鸣将脸埋进枕头里闷闷开口,“不疼。”   简玉衍伸手将抽抽搭搭的人轻轻翻了过来,握住了她要捂上眼睛的手,俯身将她抱在了怀里,缓缓抚过她的后背,许久后感觉到怀中里人终于平静了下来,这才愧声道,“对不起。”   颜一鸣身子僵了一刻,清澈眼睛对上简玉衍,是他从未见过的难过,她说,你肯定不舍得碰她一丝一毫。   你肯定不舍得碰她一丝一毫,但是你却舍得为了她伤她分分毫毫。   简玉衍只是紧紧抱着她,像是想将她揉进骨子里一般,“再也不会了”,过了许久简玉衍才道。   “可是你还是喜欢她。”   简玉衍闭上了眼睛,唇落在颜一鸣耳后,“没有,只喜欢你。”   小苹果悄悄的在耳边提醒颜一鸣简玉衍的好感度又上升了,颜一鸣垂下了眼睫,从简玉衍的怀里滚了出来。   简玉衍看着颜一鸣的背影,心知这样的话颜一鸣如何也不会信,毕竟自己都不信。   但是也并非全然是假,因为当颜一鸣离开怀里时他忍不住的失落,颜一鸣伤心时他止不住的心疼,他是真的喜欢她,这句话,他没有骗她。   第二天颜一鸣醒来时,简玉衍已经不在了,颜一鸣刚要说什么,唇上便是一阵刺痛。   颜一鸣“嘶”了一声,小苹果在一边小心的问她,“宿主,你还好吧。”   “还好”,颜一鸣扯了扯唇角,“其实比想象中要轻一点。”   小苹果回忆起来还是有点心有余悸,实在是想不到这种行为会发生在脾气最好的简玉衍身上,不过……小苹果实在忍不住好奇,于是依旧羞耻的开口,“那为什么简玉衍还是没有做到最后?”   “他本来也没有想着做,就是单纯想发泄一下,毕竟心理防线彻底崩了”,颜一鸣道,“就算是真的有一天做到最后也不会是这种情况下,这种事大概只会发生在南宫玄身上。”   对比一下简玉衍与南宫玄,小苹果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两人又说了会儿话,突然间小苹果“咦”了一声,颜一鸣随口一问,“怎么了?”   “简玉衍回府办事,结果撞上简玉儿了。”   若不是今日有要事,简玉衍定是不会回来,但是如今回来,好巧不巧的又撞上了简玉儿。   简玉儿昨日浑浑噩噩的回来,又被简玉衍吓了一大跳,等晚上慢慢冷静下来后才想清楚了很多东西,比如当初为什么简玉衍不许她离南宫玄太近,又比如如今又极其不喜欢江逸。   她曾经只当是简玉衍作为哥哥管的太多,现在明白了简玉衍的心思,所有的一切这才都明朗了起来。   这个事实让简玉儿十分慌张,也羞于说出口。   想了一晚上,第二日才鼓足了勇气想与简玉衍谈谈,却不想正巧撞上刚刚回府的简玉衍。   简玉衍身上的衣袍依旧是昨日穿的那件,来的方向又明明是从外边刚回来,不知是不是错觉,简玉儿似乎闻见一丝若有若无的香甜味。   简玉儿猛地瞪大了眼睛,顾不上羞于说出口的东西脱口而出,“哥哥昨晚去了哪里?”   简玉衍实在没有想到一回来便遇到了简玉儿,想起昨日简玉儿的疏离,简玉衍眼中微微一黯,没有回答而是面色有些冷淡的问简玉儿,“玉儿可是有事。”   简玉儿张了张嘴,有些发愣。   难道不应该是哥哥有很多事要与自己解释?难道他不该说清楚为什么会和……和一个与她这般相像的女子一起,还有昨日未曾回府,难道又是去了那里?   那女子和自己那般相像,而哥哥又这么多天彻夜不归,彻夜不归代表着什么,简玉儿只要一想起这个便又是羞耻又是觉得受辱,如今看简玉衍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的意思,简玉儿陡然委屈生气了起来。   她声音有些发抖的确定道,“你……你又去了那个……那个戏子那里!”   简玉衍眉头不由皱眉,简玉儿称颜一鸣戏子,这让他有些不太喜欢,“她并非一般的戏子”,简玉衍道,实在没心情与简玉儿说这些,他还需换身衣服去东宫一趟,“若是无事我便先行离开了。”   简玉儿情急之下抓住简玉衍的衣袖,却在想到什么似的又急忙放开了,简玉衍瞧在眼里突然觉得有种前所未有的疲惫,终于转过身来看着简玉儿道,“如今你避我入豺狼虎豹,可是因为我是你哥哥的缘故?”   简玉儿没想到简玉衍会问了这般直接,又羞又急的急忙往两边瞧瞧,没看见他人才道,“难道这还不够?”   “那如果我不是呢?”   “什么……不是……”   “若我并非是你的亲哥哥呢”,简玉衍定定看着她沉声问道。   怎么会不是呢,简玉儿听不明白,对上简玉衍切然的目光又来不及多想道,“无论如何,玉儿只当你是哥哥。”   简玉衍无声的笑了一声,他居然还抱有那么一丝的幻想,非得听到这种话才能将心头所有的念想断的干干净净。   现在,终于彻底死心了。   “哥哥……”简玉儿怯怯的唤了简玉衍一声,“哥哥昨日是又去找她吗?”   简玉衍垂下眼眸,“此事与玉儿无关。”   “可是……”简玉儿怔然,“可是哥哥答应我不会再与那些人往来了。”   “没有那些人,只有她”,简玉衍缓缓道,   “阿鸣并非你想象的那样,时候不早了,我与殿下还有要事要谈,玉儿若是无事便去忙吧。”   说罢再不看简玉儿大步离去,留下满脸震惊的简玉儿站在原地。   短短几句话,哥哥变为那个戏子辩解了两次!   阿……阿明?这个熟悉的称呼让简玉儿止不住的心头一颤,突然间想起那日那女子眼角的那枚红痣,现在才发现,那颗痣的位置与颜一鸣眼尾的红痣如出一辙。   简玉儿骤然吸气,摇了摇头将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东西清掉。   那女子到底与她长得太像,若是被别人瞧见不知该作何想法,她还是要想个法子,让哥哥快些离了那戏子,以免再生出祸端。 第31章 替身情人9   颜一鸣与小苹果亲眼目睹了当日的一切,简玉衍最后向简玉儿问出的那句话,没有让颜一鸣觉得太意外。   简玉衍早就知道他与简玉儿并非亲兄妹,但简玉儿不知。   简玉衍不惜说出自己最大的秘密只求一个结果,但是即使这样也没有换来应有的回报。   颜一鸣有些好奇,这是因为她的出现所以整个世界发生了偏差,若是在原来的游戏中,简玉儿又是什么时候才会知道简玉衍对她的心思。   若是按照这个发展,简玉衍与简玉儿之间定然不会产生互相的男女主情,而游戏中必须是男女双向,所以颜一鸣猜测,简玉儿得知简玉衍喜欢自己,一定是简玉衍真正的身份暴露之后。   知道自己与简玉衍不是亲兄妹,再加上简玉衍这催人泪下的身份,指不定终于动了心,刨除了根深蒂固的兄妹乱伦的想法。   不过现在,纸已经被颜一鸣彻底捅破,简玉衍心中所有的幻想全部破灭,颜一鸣这场赌博非常成功,简玉儿亲自将本该属于自己的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以前的简玉衍待颜一鸣已经很不错,但与如今相比,却还是差了许多。   颜一鸣能感觉到简玉衍再次回来时的变化,并非像之前一般一味的宠着,若是粗俗一点的话来讲,那便是包养变成了真恋爱。   将简玉儿从心口剥离的感觉并没有简玉衍想象中的那么难,亦或者说本来会疼的伤口,在不知不觉间由另一个人慢慢的抚平。   只是突然有些空落落的不习惯。   每当这个时候,简玉衍总会很想见一见颜一鸣。   简玉衍来到梅园的时候正是晌午,颜一鸣总会在午间时分小睡一会儿,走进时颜一鸣还在熟睡中。   简玉衍坐在床边,看着她秀气的眉眼,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皱了皱鼻子,简玉衍轻笑一声,伸手拂过她的眉眼,最后落在那颗红痣上。   颜一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瞧见简玉衍乖巧的蹭了蹭他的手,往里边滚了进去给简玉衍腾出一片地方。   简玉衍躺在她身侧,突然道,“我以前也见过一个女子,一模一样的位置,有一颗红痣。”   颜一鸣睁开眼睛,“她好看吗?”   “没有你好看。”   啧,说这张脸比当初那张好看,简玉衍可真是昧着良心,颜一鸣笑了起来,“那她人呢?”   “死了。”   “真可怜。”   简玉衍想起最后一次见到颜一鸣时与颜一鸣的那番话,现在想来,那个时候颜一鸣便已经生了死志。一心求死之人,死后成功的让两个男人再也忘不了她,她应当是满意的吧。   颜一鸣瞧见简玉衍的出神,想起当初那身份也与简玉衍有过几面之缘,突然有些好奇的问他,“她死了,你伤心吗?”   “伤心?爱她的人才会伤心”,简玉衍笑了笑,“我只是觉得震惊,这世上似乎有许多东西比起活着更重要。”   颜一鸣收起了笑容,许久后才淡淡道,“若是不能顺从本心,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   简玉衍愣了愣,他自惯听到的只有责任,只有深仇,本心是什么,早就不知道了。   伸手捏了捏颜一鸣的脸蛋,简玉衍道,“若是她还活着,你与她倒是能有一番相同见解。”   “我也觉得”,颜一鸣扬起唇角,简玉衍终于说了一句大实话。   两人并排躺着,颜一鸣捏着两人的头发打成一个结,但是松开手后,头发便自动散开又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   简玉衍任由她胡闹,心头一点一点的柔软起来,这会儿突然想起当初那丫头说颜一鸣去浮玉山似乎是特意为了什么,如今再问起来,颜一鸣当即瞪了他一眼,却还是从床榻的小格子里拿出一枚玉雕递给他。   简玉衍接过玉佩,顿时有些好笑,因为这玉雕分明是这兔子。   “为什么是兔子?”简玉衍实在好奇。   因为刚开始以为你是背后大BOSS以为是条毒蛇,后来却发现你心软又爱哭,分明就是只兔子。   颜一鸣没有解释,而是认真道,“我特意去浮玉寺找过大师开光,你可要收好了。”   “帮我系上”,简玉衍将玉雕递给颜一鸣。   颜一鸣展颜一笑,将玉雕系在简玉衍腰间。   简玉衍腰间挂着最名贵的上好玉佩,如今挂着一只兔子瞧着有些奇怪,但简玉衍却觉得挺满意,“最近一直待在梅园没有出去,可是想出去玩?”   颜一鸣眨了眨眼睛,犹豫开口,“还是不要了,若是遇到认得简小姐的人……”   “你天生便是这个模样,难不成因为你长得与她太像便不能见人”,简玉衍不由有些心疼,“阿鸣,无需这般事事想着他人。”   听到这话颜一鸣像是极为高兴,替自己和简玉衍分别倒了一杯茶,“既然如此那定是要的,不过京城近日也没有什么好玩的。”   简玉衍想了想,突然间想了起来,“差些忘了,近期各地藩王皆要回京,明天正巧越王回京太子定要亲迎,到时候定是热闹非凡,我带你去看看。”   颜一鸣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越王?”   “越王是如今年纪最小的藩王,也是当今太子的亲弟弟,深受皇宠”,简玉衍与颜一鸣打趣道,“相貌像极了太子,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美男子,想不想去瞧瞧?”   好一会儿后,颜一鸣这才抬眸一笑,“既是不折不扣的美男子自是要看一看的,你也不怕我抛了你……”   简玉衍伸手在她脸颊上捏了一下,“他若真是见了你定是没一点好脸色。”   “为什么?”   “因为越王与玉……家妹有些过节,而你们又长得这般相像”,简玉衍瞧着颜一鸣傻眼的样子笑了起来,南宫晔一直对简玉儿态度极差,若是见到颜一鸣这张脸定也是没有半点好脸色。   况且,他丝毫不担心南宫晔并非这个原因,只是因为当初那人死后,南宫晔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   经历过了颜一鸣那样绝色又决绝的女子,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谁,能让南宫晔动心了。 第32章 替身情人10   越王回京,太子与百官亲迎,颜一鸣与简玉衍坐在越王太子必经之路两侧的茶楼上,长街早已将过往来人清的干干净净,但是依旧挡不住两侧来一睹太子与越王风采的富贵闲人。   隔壁的雅阁里大抵坐了几个书生,此刻高谈阔论说太子亲自迎接越王,可见兄弟情深,又说起北平有越王与邵将军作证,如今陈夏的江山可真是稳如泰山。   简玉衍听闻只是淡然一笑,太子与越王之间早已因为一个女人而说不清楚。   无论是颜一鸣当初与他说的那番话,还是颜一鸣死后南宫晔并未怪罪南宫玄一句而是自请出藩,无一不证明颜一鸣的死到底太过蹊跷。   简玉衍大抵猜测的到,越王应该是知道颜一鸣的死因,而太子则是真的一直相信颜一鸣是因他而死。   两人达成了一种奇怪的和谐,如今两人见面,兄友弟恭,惹得人人称颂。   虽说如今已经不再在意会被别人瞧见颜一鸣的模样,但是颜一鸣却自己戴上了面纱,她说他与简玉儿之间到底是兄妹,若是被旁人知道到底是个麻烦。   简玉衍实在挑不出一点不贴心的地方,早上坐在一旁瞧着颜一鸣梳妆打扮,竟有种岁月静好的平和与舒坦。起身从颜一鸣手中拿过螺子黛要为颜一鸣描眉,颜一鸣十分不放心的螺子黛交给他,“若是画不好我就……”   简玉衍一手轻抬起她的下巴,手法娴熟的轻轻描过一笔,闻言揶揄一笑,“你就如何?”   颜一鸣乖巧的保持着这个动作,对着简玉衍眨眨眼睛,“就让你天天帮我画。”   “乐意至极”,简玉衍启唇一笑,仔细瞧着轻描好的黛眉放开颜一鸣,“瞧瞧,如何?”   铜镜中隐隐绰绰的五官并不是很明晰,不过还是瞧得出简玉衍这双秋娘眉画的极好,越发衬的这张脸灵秀柔美。颜一鸣满意的在简玉衍脸颊上亲了一记,被简玉衍抓住又是一个绵长的深吻后,这才放过她一同出了梅园。   现下远远而来的马蹄声踏破了金陵长街的喧闹,旁边那几位书生也终于停止了高谈阔论,朝着马蹄声的方向看去。   依旧携卷着北方才有的肃杀之气,骤然充斥在江南温润的土地上。   马蹄声渐进,颜一鸣抬眼望去,为首那人高踞骏马之上,玄衣软甲身姿挺拔,握紧缰绳的手沉然有力,墨发束于银冠之下,将那俊美如斯的五官暴露无遗。   那张脸与南宫玄越发相像,却又不近相同。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少年完全脱去所有的稚嫩,北方的杀伐将当初的少年打磨的挺拔而又锋利,在这一瞬间似乎已经找不到一丝熟悉的痕迹。   记忆中那个会因为她的挑逗而红了脸,会因为她的离开而哭红双眼的少年依稀还在眼前,只是再见已经变了样子,颜一鸣凝视着如今已然变成男人模样的南宫晔,蓦的有些恍惚。   南宫晔像是觉察到什么一般的向着左手边的茶楼看去,对上那正瞧着他遮了面的女子。   南宫晔只觉得这女子瞧着他的眼神悠远而又平稳,眉眼处又有些眼熟,待再看见那女子一旁的简玉衍,南宫晔唇角轻扬抱拳算是一声招呼,目光淡淡扫过旁边那女子,策马而去再没有多做一丝停留。   简玉衍笑了笑转身与颜一鸣道,“越王果真将你认成了家妹。”   “嗯”,颜一鸣轻轻应了一声,这张脸本就与简玉儿像极,如今又正巧出现在简玉衍身边,若是没有眼尾那颗红痣,怕是连简玉儿身边的人都认不出来。   更不说只是远远瞧了一眼的南宫晔。   认不出来……其实才是最好。   许久之后,金陵长街又恢复了往日的喧嚣与热闹,颜一鸣摘了面纱细细的品着茶,不是简玉衍喜欢的黄山毛尖,而是她最常喝的碧螺春。   简玉衍记得颜一鸣喜欢的茶,那时他又一次感叹颜一鸣真的与已逝的太子妃有缘分,不但是名字与眼尾那颗红痣,还有钟爱的碧螺春。颜一鸣眼中流光辗转,笑着打趣他,“连人家喜欢喝什么茶都知道,真的一点都不喜欢?”   简玉衍在她腰际轻轻捏了一把无奈解释,“并非我记得太子妃喜欢什么茶,而是太子妃死后,太子便再也没有喝过碧螺春以外的茶。”   颜一鸣张了张嘴,大抵是没有想到南宫玄这样自我的男人,有朝一日也会有这样细微的动情举动。   只不过南宫玄到底已经过去,如今愿意陪她喝着碧螺春的人,不是南宫玄,而是简玉衍。   简玉衍偷得半日闲,与颜一鸣在茶楼待了小半日,终于被东宫寻来的人叫了去,临走时却问颜一鸣要不要送她回去。   颜一鸣瞧着旁边急的脸都红了的侍卫做了回好人,“正事要紧,我再坐坐待会儿便回去。”   简玉衍在颜一鸣耳边轻语,“晚上乖乖等我。”   颜一鸣耳朵有些敏感,微微瑟缩一下笑着瞪了他一眼将人推走,目视着简玉衍的身影消失在楼下,这才拿出简玉衍这张卡牌看了看上边的数据。   简玉衍的好感度如今已经达到百分之八十,各项数据也随着好感度的增加慢慢上升,但决策力这一块依旧上升缓慢。   颜一鸣实在没忍住问小苹果,“我之前猜测到底对不对?前朝皇族确定是简玉衍不是其他人?”   虽然说不能剧透,但是颜一鸣已经猜出来的东西,小苹果也不掖着藏着,郑重的点头确定,“确实是他。”   颜一鸣看着这揪心的数字扶额,“按照这个势头,简玉衍可怎么和南宫玄争?”   小苹果又闭上了嘴一句话也不透露,颜一鸣叹了口气将卡牌收了起来走出茶楼,抬头正巧撞上一个没有想到却熟悉的身影。   颜一鸣也未曾料到会这么巧遇到江逸,不过此刻见着了也没露出太惊讶的表情,启颜一笑行了个礼叫声“江公子。”   “你认得我”,江逸兴味道。   “与江公子有过一面之缘,又听简公子提起过”,颜一鸣笑了笑。   当初发现简玉衍对简玉儿抱有男女之间的想法时,就连江逸也吓了一跳,但也着实震惊,居然有人与简玉儿长得如此相似,若非简玉儿并没有一母同胞的姐妹,真让人怀疑这女子是不是被简府遗失在外的小姐。   只不过江逸依旧记得在浮玉山,这女子撞见了简玉儿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今日再见他却是半点不见当日的失态,而且还如此镇定自若的提起简玉衍。   再者,颜一鸣说的是那次在浮玉寺遇到他与简玉儿的那次,但她又不认得他,又如何得知那日陪着简玉儿的就是他而不是别人?还有,他一直都记得当初这女子骤然回头的笑意,江逸敢肯定,她一定早就认得他,甚至知道他会出现在那里。   但是此刻颜一鸣却压根不提此事,前后简直判若两人,江逸瞧着眼前女子熟悉的五官,总觉得有种挥之不去的矛盾与不对劲。   “你……”江逸目光锁在颜一鸣脸上,他想问她可否曾经见过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这些事情就算不问也可以调查出来,况且江逸并不觉得这女子会与他说真话。   江逸不问颜一鸣也没有必要和他解释什么,简单的说过两句话后转身离去,待颜一鸣走后,江逸示意身边小厮一路随着颜一鸣知,不消一会儿那小厮回来与江逸道那姑娘一路去了梅园。   越王回京算是一大喜事,陛下也因为越王回京精神好了许多,一场宫宴还算圆满,唯一的一点小意外便是有位重臣想为越王与家中的女儿做媒,结果被越王以边疆未平不适娶妻给堵了回来。   皇后与太子皆是目光复杂的看了南宫晔一眼,陛下却是闻言称赞越王有志。   陛下心情甚好,这宫宴便一直到了晚上,果然如同简玉衍所说,直到夜幕降临,简玉衍才出现在了梅园。   简玉衍喝了酒,喝的还不少,此刻眼神有些迷离,说起话来有种带着醉意的慵懒劲儿,进了屋后便半躺在床榻上歪着脑袋看颜一鸣忙进忙出的泡醒酒茶。   颜一鸣已经沐浴完,此刻一身雪白单衣披着一件外裳,简玉衍瞧着她纤细的脖颈与散落的长发,缓缓间,今晚喝下的酒此刻慢慢在腹中燃成了火。   颜一鸣还未觉察到什么,她今天看过剧情概要,剧情中简玉儿一直在简府等简玉衍回来想谈谈,还让人去传了话,但是简玉衍不知是没看到还是装作没看到,并未回简府而是直接来到了这里。   说实在的有些惊讶,等将醒酒茶递给简玉衍时,颜一鸣故意关心他一句,“昨日就在这儿,今晚还不回府,若是有人等……”   醉了酒的人绝对不会喜欢醒酒茶的味道,简玉衍也是,更何况此刻想喝的根本也不是茶,抿了一口便将杯子丢在了一边。   颜一鸣话音未落,简玉衍突然拉了颜一鸣一把,颜一鸣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了简玉衍身上,简玉衍顺势一倒将人裹上了床榻伸手揽住了细腰。   “今晚不回府,以后每晚也不回”,简玉衍缓缓道,漂亮的桃花眼笑的极为好看,细心的将颜一鸣面颊上的碎发拨开,温热的唇沿着那双漂亮的杏眼缓缓下移。   单薄的衣衫被丢在一边,层层帐幔落下挡住了人影,烛火摇曳间听得见女子细碎的呻吟,简玉衍握住颜一鸣微微颤抖的手,额间出了一层薄汗。   “阿鸣”,简玉衍声音喑哑而又欢喜的唤了颜一鸣一声,颜一鸣皱着眉头推了他一把。   简玉衍轻笑着骂声“小骗子”,再次将人揽进了怀中,颜一鸣没有挣扎,许久之后小苹果才发出了微弱的报告声,“当前好感度已达到九十请宿主再接……”   瞅了眼已经睡着的颜一鸣,小苹果突然觉得这句话有点歧义,顿时害羞的闭上了嘴。   请宿主再接再厉……   算了,今天还是早点睡觉,改天再接再厉吧。 第33章 替身情人11   简玉衍醒来时,床幔依旧拉着,手指挑开床幔,一丝光亮照了进来,外边已经大亮。   颜一鸣此刻并不在身边,屏风那头水声沥沥时颜一鸣在沐浴,不一会儿颜一鸣一边用布巾绞着头发一边走出来,看见简玉衍起来笑了笑,“醒了?”   简玉衍拿过她手中的布巾,示意她坐在镜匣前,“我来吧。”   颜一鸣乖乖坐好。   简玉衍的动作很轻,布巾裹着长发一点一点的将水分吸干,“怎么醒这么早?”   “不知道怎么就醒了”,颜一鸣注视着铜镜中的人影惬意的眯起了眼睛,“不过我又没什么正事做,一会儿若是乏了接着睡便是。”   说到这里睁眼又瞧了简玉衍一眼道,“这都巳时了,你也不回府换身衣裳。”   “一会儿会有人送过来”,简玉衍不甚在意道,颜一鸣的头发已经半干,顺滑的披在背后。简玉衍放下布巾从后边拥住颜一鸣,在她耳边低声问道,“为什么骗我?”   颜一鸣揣着明白装糊涂,“骗你什么。”   简玉衍知道颜一鸣故意这般说,闻言笑了起来。   当初她说自己早已不是处子,实则分明还是完璧,简玉衍将脸颊埋在颜一鸣脖颈间,半晌后轻声道,“阿鸣,我真的很高兴。”   颜一鸣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半晌后拿起篦子缓缓顺着头发低声问道,“那若是我真的已经不是完璧呢,衍哥哥会不会失望。”   “不会”,若是会失望昨日也不会忍不住碰她,只是未曾料到会有这样的惊喜,简玉衍掰着颜一鸣的脸颊看向自己,“是与不是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这个人是你而已,阿鸣,以后不叫我衍哥哥可好。”   颜一鸣手中的动作一顿,“不叫衍哥哥,那要叫什么?”   “叫我的字,子安”,简玉衍低头吻了吻她,“从此以后只有你可以这么唤我。”   颜一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似的呆在了那里,简玉衍瞧着她呆呆的模样忍俊不禁道,“怎么了?”   “我不敢这么叫”,许久后颜一鸣低下头幽幽答道,“我可以唤你公子唤你衍哥哥,但是字……应该留给你以后真正共度一生的人,我只是个戏子。”   简玉衍沉默了半晌,他背负了太多秘密,有些话有些事情并非他可以一言做主,但是瞧着她面上的失落,简玉衍实在不忍的叹了口气拉着她坐在面前,郑重道,“戏子又如何,不要这般妄自菲薄,我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那样的人,但是如今想让我共度一生的人,只有你。”   “……那简小姐呢……”   阿鸣从来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简玉儿,就算当初知道后也只是说她愿意陪在他身边,愿意去当那个替身,她从来不提并非是不在意,而是不敢在意。   简玉衍突然有些痛恨当初的自己,那么长的时间,为了简玉儿,不知伤害了她多久。   好在为时不晚,他还有机会慢慢补偿。   直视着颜一鸣的眼睛,用从未有过的认真语气与她道,“简玉儿是我妹妹,以前是,以后也是。如今我喜欢的是你,无关乎长相,与你说这样的话也不是因为你长得像她,在我眼里,你只是你。”   颜一鸣眼中微光闪闪,漂亮的眼睛里不知不觉已经续了水光,抓住简玉衍的衣袖沉声道,“不要轻易许诺,我会当真的。”   “轻易许下的从来都不是诺言”,简玉衍抓住她的手握在手掌心,“我从不会轻易许诺,所以,你大可当真,我不会让你因为我再受一点委屈了。”   抬头对上简玉衍认真的目光,颜一鸣没有说话,像是极为感动的将脸颊埋进了简玉衍胸前。   只要简玉儿存在她便永远都会委屈,颜一鸣无声笑了笑,话说的太满便预示着不完满,只是简玉衍,似乎并不明白这个道理。   简玉儿昨晚让人带话给简玉衍后便一直等简玉衍回来,却未想到直到深夜,简玉衍依旧没有回来。   是话没有传到,还是传到了话,但是简玉衍却不想回来?   简玉儿在无形中已经将结果定格在了后者。   简玉衍知道自己在等,却装作没有不知道。   为什么,是在躲着她?   可是她分明已经让人特意传了话,哥哥却还是去了那个女人那里,难道自己还比不过那个女人?   简玉儿不信。   毕竟那女子与自己那般相似,哥哥能瞧上她也是因为自己,只要有自己在,那人便不足为奇。所以简玉衍依旧没有回府,是因为当时她与他说的那些话,哥哥这是在赌气?   这个想法让简玉儿又气又笑,实则想不通哥哥也有这般不讲道理的时候,他们是兄妹,无论如何也不该生出那样的心思,她拒绝不该是再正确不过的事情?   哥哥又怎能这般无理取闹的赌气?   不过当初哥哥问她那句话,如果不是兄妹又该如何。   简玉儿这两日时不时会想起这句话,就算再怎么假设,依旧改变不了他们之间的兄妹关系,难不成……   简玉儿蹙起了眉,难不成这句话真的有其他的意思?   早晨去与简夫人请安时,简夫人瞧着女儿心不在焉的模样问她怎么了。   简玉儿瞧了母亲一眼喃喃道,“自小便有人说我们母女长得像,但是哥哥却是既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我和他真的是……”   简夫人只听了前半句已经骇的睁大了眼睛,紧紧盯着女儿,却不想简玉儿话到嘴边又突然顿住了,像是突然回过神似的急忙解释,“我就是随口一提,母亲莫要多想。”   简玉儿说莫要多想,但是这个话头却不能不让人多想,有些秘密被埋在地底下多少年,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却在这个时候突然被发现了一点痕迹。   待简玉儿走后,简夫人急忙便让人寻了简相回来,这才将今日简玉儿的这番话说给简相。   简相这般聪慧之人,听罢便能确定女儿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没有多做耽搁,简相当即让人去查近日简玉衍与简玉儿有什么异常,探子速度极快,不过半天便打听到了简玉衍近日天天与梅园的一个戏子待在一起,有意思的是,那戏子与简玉儿长得像极,前些日子玉儿不慎撞见了这女子。   所以玉儿定是知道了简玉衍对她的心思。   简玉衍对简玉儿的心思瞒得过很多人,却从未瞒得过简相。   当初简玉衍还小时,简相瞧着简玉衍极其喜欢玉儿,也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心思。只是复兴前朝之事比想象中更难,已经过了近二十年,依旧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   如今简玉衍与简玉儿都到了适婚的年纪,简相再如何,也不想耽误了女儿,更何况,如今女儿也成了他培养势力的一大助力。   所以简相只能感叹简玉衍与简玉儿有缘无分,如今简玉衍实在耐不住寻了一个长得像极了玉儿的女子,简相虽觉得此事不妥,但到底看着简玉衍长大,若是除去这女子到底于心不忍。   听说那戏子从未出过戏,并非人人认得的红角,见过她的人并不多。   左右是个玩物,大抵过些天便能弃了,简相不想因为一个戏子坏了他与简玉衍之间的“父子情份”,只要简玉衍将那戏子藏好了不让旁人瞧见,不要害的玉儿名声,他也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情。   至于玉儿那边,找个时间好好劝说一番便是。   当日简玉衍回到简府,简相与他说起这事,“男人外边再怎么风流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女子到底长得太像玉儿,若是被认得玉儿的谁瞧见总归不大好,殿下若是喜欢玉儿也定不舍得坏了她的名声。”   简玉衍眼神不由晦暗几分,面上瞧不出什么,唇边依旧含着笑意点了点头。   简相这才放心了些,笑着与简玉衍说起些男人间的风流话,最后才道,“不过是个戏子罢了,若是真的喜欢,将人赎出来找个地方养起来,梅园这地方人多眼杂到底不放心。”   “正有这个打算”,简玉衍笑了笑,接着说起朝堂上的事情岔开了话题,简相谈起了正事后也便没有再提此事。   两人三言两语便将此事揭了过去,但简相变相纵容,简玉衍索性直接将半个住处搬去了梅园。一来二去,简玉儿的不满越发严重,日日见不到简玉衍,简玉儿气极去找了简相,简相说简玉衍自是有自己的事,玉儿可是找他有什么急事?   简玉儿实在难以将简玉衍喜欢自己这种话说出口,捏着帕子出门去寻了关系甚好的几位小姐一同出去散心。   但不想离开了家却依旧逃不掉有关简玉衍的事迹,简玉衍被称为京城第一公子,明里暗里爱慕他的小姐更是数不胜数,与简玉儿一同是总是时不时的提起简玉衍。   此刻正巧有个女子有些酸溜溜的说,简公子近日似乎瞧上了梅园的一个戏子,经常带着那戏子游玩,她近日已经撞见了他们两次。   简玉儿陡然提起了心。   “也不知是何等的花容月貌”,有人不由感叹一句。   众人都摇了摇头,刚刚那女子也有些可惜的摇摇头,“那女子一直蒙着脸瞧不确切,不过就看眉眼,倒是有些像简妹妹呢。”   一众小姐们都笑了起来,却不知简玉儿在一瞬间,隐在袖中的手差些抓破了掌心。   作者有话要说:  有关睡不睡的问题,还是要看人设和逻辑,第一次女主是个小姐当然要矜持,这次是个被包养的身份所以我觉得睡还是在逻辑中,简公子也不是个满足柏拉图谈恋爱的人,并不是说因为第二个需要攻略的男主比其他男主重要,一切都是情节需要。   至于小五,拉出来大家看看就好,如果在攻略其他男主时还撩拨他,这对他也太虐心了,而且女主再怎么样还是有底线的,这一点大家可以放心。 第34章 替身情人12   那次游玩回来后,简玉儿便经常有些恍恍。   梅园是个戏园子,只要有钱有势就能进得去,那天的小姐们各个都对简玉衍养在外边的戏子很感兴趣,也各个都去的了这梅园。   简玉儿害怕了起来。   那女子实在与自己长得太像,只消一眼便能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简玉儿不敢想象,若是让她们瞧见了那戏子的模样会怎么样。   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简家公子与简家小姐亲兄妹有私,她会成为所有人嘴里的笑话……   简玉儿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指甲扣进掌心,留下了一串月牙形的痕迹,简玉儿觉得自己必须做些什么。   可是自从上次与简玉衍不欢而散之后,简玉衍回府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简玉儿心知简玉衍不是在东宫便是在梅园,但是这两处地方却正是她万分不想踏进的,所以这些日子一直没有瞧见简玉衍的踪迹。   最后实在没有办法,特意让人盯着简府大门吩咐简玉衍回府便来通报,终于等到了简玉衍。   简玉儿半点没有敢耽搁,简玉衍前脚踏进了书房,简玉儿后脚便寻了过来,见到简玉衍时终于松了口气,扶着桌子缓了缓有些絮乱的呼吸。   简玉衍微微诧异的瞧了简玉儿一眼,眼中微光一闪而过后笑了笑温声道,“慢些小心摔着,何事急成这样?”   简玉儿蓦的抬头,对上简玉衍依旧温润的眼睛一时间有些怔愣。   她只当简玉衍这么多天不回简府是为了躲她,所以今天终于堵到人准备询问时,却发现简玉衍脸上没有丝毫躲闪,本该质问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只能期期艾艾问他,“哥哥从何处回来?”   简玉衍看了简玉儿一眼道,“近来政务繁忙,今日一直与太子议事,适才皇后娘娘招殿下去了坤宁宫我这才得了闲暇回来。”   陡然听到太子的消息,简玉儿心头依旧难以平静,她知道如今陛下病重太子监国,哥哥作为太子身边最为亲信之人,也定是忙得很。   所以哥哥原本不是躲她,而是因为太忙所以无暇回府?   简玉衍今日回府只不过是取些下人们碰不得的要物,颜一鸣还在等他一同用晚膳,所以就算注意到简玉儿脸上的迷茫,此刻却不大想像以前一样问她到底出了何事,免得耽搁了时间。   简玉儿眼瞧着简玉衍封好了砚台从书桌后走出来,本以为他此刻应该去内室换身衣裳,心想正好一同与他用晚膳说说话,就听见简玉衍说他还有事,若是没什么要紧话他便先走了。   简玉儿懵了片刻后骤然抓住简玉衍的袖子,“天色已晚,还能有什么重要事?”   此话说的太急,说完后简玉儿才突然反应过来这话为何这般熟悉,因为前些日子她已经这么问过简玉衍。   天色已晚,自是有晚上该去的地方。   简玉儿俏脸顿时一白,多日来积压的惶恐与不知名的恼怒一时间又齐齐迸发出来急声道,“你居然还要去见她?”   简玉衍一时有些不太明白这个“居然”是什么意思,“我为何不能见她?”   因为……因为我就在这里啊,难不成见她还比不过见我?   但是这种话简玉儿却是打死也说不出来,不知想到了什么,本来发白的脸又微微发红,说话有些结巴,“因为……因为她的相貌与我这般相像,我,我……”   一句话说的期期艾艾,简玉衍只当她介意自己与她这般相似的人在一起,觉得辱了她。   有些话一直没有说清楚,简玉衍瞧着简玉儿无措的模样,心道不妨今日讲明白免得她多想,于是开口道,“你是你,她是她,我去见她并非是因为你。”   “……因为她?”   “刚开始确实因因为玉儿你,我这才迷了心窍,只是如今却是因为她”,简玉衍笑了笑道,“在我眼中你们毫不相同,所以玉儿你根本无需多心。”   简玉儿傻了。   她从来都以为简玉衍不见她是因为求而不得所以索性不见,见那女子是因为无法与她一起所以才不得已,但是如今简玉衍却与她说,他去见她,他日日与那女子私缠根本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简玉儿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简玉衍,声音微微颤抖,“你喜欢上了那个戏子?”   颜一鸣与小苹果瞧着剧情概要,简玉衍没有否认喜欢上了颜一鸣,简玉儿终于傻眼了。   作为以简玉儿为主的游戏,简玉儿此刻的内心想法完完全全暴露在了颜一鸣的眼前。   颜一鸣还从未见过简玉儿如此内心动荡的时候。   颜一鸣有些意外,毕竟在原来的游戏中,简玉儿实则是一个事事先考虑他人的“好姑娘”,所以从来也不会有这种绝对自我甚至是埋怨她人的想法,而此刻,简玉儿内心除了不可置信以外一瞬间充满了恶意。   对颜一鸣的恶意。   简玉儿并非不相信简玉衍真的喜欢上了颜一鸣,而是因为喜欢上了才愤怒,在她看来,简玉衍喜欢上颜一鸣却也是因为她,这一瞬间,简玉儿在记恨颜一鸣偷走了简玉衍。   小苹果也开始摸不着头脑,简玉儿的人设确实在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但是这又不在它们的控制范围之内,只能斟酌开口,“简玉儿第一次出现负面情绪是在南宫玄彻底放弃她之后,现在可能是因为简玉衍渐离渐远又受到了刺激所以才……”   颜一鸣嗤笑,“她不是说简玉衍这辈子都只是哥哥吗,哥哥有了小情人她受什么刺激?”   小苹果愣了愣,“可能是占有欲太强?”   颜一鸣没有回答,目光依旧落在此刻的简玉衍与简玉儿身上。   简玉儿无法接受简玉衍喜欢上一个和自己这般相像的人,简玉衍无奈开口,“玉儿,长得像你并不是阿鸣的错。”   长得像的确不是她的错,但是因为长得太像抢走了简玉衍却是她的错!   小苹果震惊的盯着简玉儿的这句内心独白,一时间吓得差点死机,过了好久之后终于颤颤巍巍哆嗦出一句话,“简简简玉儿她她喜欢简玉衍了?”   “从知道简玉衍对她不是兄妹之情后,简玉儿就再也没办法把简玉衍当成哥哥。”   简玉儿在后来能与简玉衍发展处一条感情线,这就说明这位女主的内心接受程度远比旁人想象的高,亦或者所她实则也是喜欢简玉衍的。   只是原游戏中简玉衍身份暴露的刺激下简玉儿终于不把简玉衍当哥哥看,而如今,契机成了自己而已。   自从说出自己对简玉儿再无想法之后,简玉衍便惊讶发现简玉儿并没有因此而放松或者欣喜,而是整个人变得突然暴躁敏感起来,直到后来简玉儿接近情绪失控,即使简玉儿未曾说出这句话,简玉衍也终是明白了简玉儿为何这般反应。   简玉衍骤然抬头看向简玉儿,他毕竟爱了太久,就算是放弃了,如今心头有那么一刻的动容。   看着简玉儿双眼哭的通红,简玉衍无奈叹了口气替她将眼泪擦干,简玉儿骤然间再也止不住眼泪,抬眼看着简玉衍问他能不能不再见那戏子,简玉衍说不可能。   简玉儿又哭了,说她怕别人看见颜一鸣的模样,若是被看见对她与简玉衍皆是名声有损。   简玉衍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温声劝了简玉儿许久将她送回了她的住处,直到临走前终是答应了简玉儿,此事他会看着办。   当天颜一鸣没能等到简玉衍与她一同用晚膳,简玉衍比平日晚了些来到梅园,来时瞧着颜一鸣的模样有些怔愣。   颜一鸣今日穿了戏装,秀丽的五官细致的画了妆容,一身几位华丽的花旦打扮,此刻见他来,回眸一笑,比起往日多了不知多少风情。   简玉衍还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竟觉得从未有过的喜欢,看了她好一阵子才道,“怎会突然扮起了贵妃?”   “想扮就扮了”,颜一鸣莞尔,“你来的不巧,我正好唱完一段”,说罢端起茶杯喝了口茶,瞧着茶杯上的印子转头问简玉衍,“我唇上的胭脂是不是掉了?”   简玉衍走过去吻在沾了茶水诱人的唇上,辗转反侧后低声笑道,“现在掉了。”   颜一鸣嗔了简玉衍一眼将人推开,重新回到铜镜前仔仔细细的将胭脂补好了才又问他,“我这身打扮好不好看?”   简玉衍上前自身后将她揽在怀里,“自是好看。”   颜一鸣展颜一笑,“园主也说极为好看,若是能登台出戏定会比玉昧还好。”   简玉衍突然沉默了下来,颜一鸣曾与他说过许多次她其实很喜欢去台上唱,但是他一直没有同意。   当初是因为不想别人看见她长得与玉儿相似,如今却是真的只想自己看见她这副模样。   但是若是一直留着颜一鸣在梅园,她定然不会断了这个想法,想起之前简相说的话,与今日答应了简玉儿之事,简玉衍终是第二次与颜一鸣提议,   “阿鸣,我赎你出了这梅园吧。” 第35章 替身情人13   上次与颜一鸣说起赎身的事情已经是几个月前,但是与如今一般无二的,都是在见过简玉儿之后。   所以说就算几位男主真的心里边有了别的人,简玉儿的影响力依旧是毋庸置疑。   本是清澈可人的杏眼,因为妆容此刻成了极为勾人的凤眼,更是为眉梢间横添无数风情,颜一鸣从简玉衍的怀中挣脱了出去,转过来面带遗憾道,“可是我还想唱呢。”   简玉衍握住她的手道,“你可以唱给我听。”   只唱给你听可就不叫戏子了,颜一鸣轻笑一声抬眸问他,“那赎身之后呢,子安你要带我回相府吗?”   简玉儿连阿鸣在梅园都无法接受,又怎么可能允许阿鸣进相府,简玉衍沉默片刻柔声道,“阿鸣,相府里规矩太多并非什么好去处,你可以选一处你喜欢的地方,府邸可以写上你的名字,府中的丫头们皆是伺候你,也不会有人束着你,我每日也都会过来。”   “那又与在梅园有什么不一样呢”,颜一鸣收起了笑容,目光清明的看向他,“子安,你这般聪明,难道听不明白,我只是想要到底是什么。”   想要一个名分。   简玉衍都知道。   但是这又恰恰是他给不了的东西。   “当初有人与我说,简公子身份显赫相貌英俊,若是能赎了身跟了简公子,就算是做个妾也是天大的福分了”,颜一鸣慢慢道,“子安你猜,那时我说了什么?”   简玉衍声音有些喑哑,“什么。”   “我说这辈子就算是跟个碌碌无为之人也不会做妾,就算这个人是你”,颜一鸣笑着瞧了一眼震惊的简玉衍,又接着道,“当初与你说我早已不是完璧,是不想托了真心与你,可是后来还是给了你,当初说无论如何也不想做个妾,但是遇到你后我便想,就算是个妾只要是你也就罢了,我总是愿意的。”   “阿鸣,并非我不想”,简玉衍苦涩道,“若是可以,我甚至想三媒六娉的娶你。”   “那为什么不可以呢。”   “你与玉儿长得太像,若是被人知道……”   “若是被人知道,定会坏了你与简小姐的名声?”颜一鸣自嘲一笑,“是怕坏了你的名声,还是简小姐的名声?”   简玉衍顿时觉得自己无处可藏。   颜一鸣坐在铜镜前,慢慢将发间的钗环一一拿下来,她的声音悲哀而又难过,   “若是让他人知道会坏了简小姐的名声,可是你却从未想过,我跟了你却被养在外边又会有什么名声,你只是觉得简小姐受了委屈,可曾想过,最委屈的其实是我。只是因为我身份低贱,从小被人看不起惯了从小也委屈惯了,所以你也觉得,我再委屈一点也没有什么……”   简玉衍想说并非如此,但是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从一开始喜欢上简玉儿,简玉衍便从没有在乎过别人会如何看他,如今不愿让他人知道,只是因为玉儿不喜欢不愿意,他对不起玉儿,若不是他动了心,玉儿便不会担惊受怕。   但是对于颜一鸣,她是个戏子,从一开始就与简玉儿站在了不对等的地方。   本就身份低微,被人瞧不起也成了习惯,本就声名不好,所以再不好也无甚关系,他总觉得他给了她一切,她就应该感激涕零,再无所求了。   “从未受过伤的人,轻轻划一道都觉得不忍,而伤惯了的人,就算皮开肉绽也不能激起半丝怜悯”,颜一鸣苦笑了起来,泪水划过脸颊,花了脸上的妆容,声音已经哽咽起来喃喃道,   “人人都是这样的,你也是如此,你和他们一样,其实从未真正看得起过我,我怎么就信了你的话,叫你子安了呢。”   我怎么就信了你呢。   我怎么就叫你子安了呢。   拿着茶杯的手,突然间似乎拿不稳了。   简玉衍的心,在听到颜一鸣这句话时,歇斯底里的疼了起来。   他与颜一鸣的开始太过糟糕,糟糕的开始,糟糕的过程,却有了一个意外的好结局。简玉衍满足于颜一鸣带给他的一切,而今日才发现,就算结局粉饰的太好,其实过程早已千疮百孔。   但是他分明是爱她的。   除了简玉儿以外,他从来没有这么爱一个人。   这段时间,他甚至觉得他喜欢颜一鸣多于简玉儿。   简玉衍突然觉得很迷茫,他是真的想对她好,想真的和她在一起,想听她叫他子安,颜一鸣送他的玉坠他一直戴在身边,明明更在意的是颜一鸣,却为什么保护的,永远都只有简玉儿呢。   外边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声沥沥,颜一鸣的声音夹杂在雨中,却依旧清晰的可怕,   “简小姐不许我进简府,简小姐不许我待在这梅园,若是有一天,简小姐甚至不许我待在京城呢。”   简玉衍心头骤然一跳,因为就在不久之前,简玉儿哭着求他将颜一鸣送走,他缓缓开口嗓音甚至有些嘶哑与不确定,“玉儿……不会这般不讲道理的。”   “就算是她不讲道理,你却也不会觉得这是不讲道理,就像你莫名要我离开梅园一样”,颜一鸣嘲然一笑,接着道,“我不会离开梅园的,离开梅园我便什么都不是了,连个戏子都不是。我是比不上简小姐的身份,但是我却并非见不得人,简公子若是也觉得我见不得人,那以后……大可不用再来……”   “阿鸣!”简玉衍厉声喝住,她怎么能说出这么绝情的话!   颜一鸣被他喝住,终是没能将这句话说完整,她转头看了他一眼,眼中是无尽的绝望与不甘,握紧双手尽力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来道,   “你知道吗,当初有多么庆幸长了这张脸,现在就有多么讨厌我这副模样”,泪水从眼眶滑落,“若是不与她那么像,我就不用骗自己说你的那些话其实不是与我说的了。”   说罢颜一鸣像是再也难以忍受的进了屏风后面,不一会儿小丫头出来,怯生生的与简玉衍道,“简公子……姑娘说今晚就不伺候公子了,公子还是去旁边的屋子里……”   简玉衍没有理会她,踏出了颜一鸣的屋子,外边雨幕连连,雨水浸湿了面颊,浸湿了衣裳,许久之后简玉衍突然惨然笑了起来。   那些话,真的全是说给你的。   若是可以,我也希望你与玉儿不要长得这么相像。   颜一鸣慢悠悠的将脸上的妆容洗干净,不甚满意的对着铜镜给两只眼睛消肿,小苹果从窗子外边瞥了一眼提醒她,“简玉衍没打伞就走啊,下雨呢。”   “让他淋,好好清醒清醒”,颜一鸣动也不动,“看不清心里到底要什么,感情如此,对于皇位也是如此,既然做不出选择,那就逼他让他不得不做选择。”   小苹果好奇,“怎么逼?”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颜一鸣勾唇笑了笑,“对了,你那里有没有不让我疼的东西?”   “不让你疼?”   “嗯,被人砍一刀也感觉不到疼的东西。”   “不需要啊,我帮你关闭感官不就行了?”   “还能这样,那简直不能更好了”,颜一鸣啧了一声,当下手中的水煮蛋往外边瞧了一眼,唤来身边的丫头让他去给简玉衍送把伞。   简玉衍快走出梅园时,终是被那丫头追上,说是颜一鸣让她送伞过来。   简玉衍眼中微微一动,回头瞧着颜一鸣住的方向又看了许久,这才握紧了手中的伞上了马车。   简玉儿一晚上没怎么睡好,早晨起来后哭的眼睛都有些发肿,但是却在起床后听说简玉衍昨晚回了简府并非在梅园留宿,顿时觉得心情都舒畅了,   “真的?”   “真的,大少爷这会儿还在府上呢。”   简玉儿欣喜异常,迅速让人梳妆打扮。   哥哥为什么昨天去了又回来了,他说他会解决的,所以昨天去梅园其实只是为了解决而并非是住在那儿?   那既然已经回来,是不是说明已经解决了?   简玉儿简直一蹦三跳的去找了简玉衍,进了简玉衍的屋子闻到淡淡的药味,寻进去后才发现简玉衍今日脸色不大好,面色苍白。   简玉儿有些担心的上前,“哥哥这是怎么了?”   简玉衍抬头看了眼,并没有放下手中的笔道,“无妨,昨夜不慎淋了雨。”   这么一说,简玉儿才想起昨晚似乎下了雨,正巧丫头端了药进来,简玉儿顺手接过上前递给简玉衍随口道,“谁让你非得去那梅园,既是下雨那戏子……”   说到这儿却发现简玉衍的眉头蹙了起来,简玉儿张了张嘴,“……怎么了?”   “她有名字。”   简玉儿陡然瞪大了眼睛,她只当是简玉衍终于与那戏子说清楚,但是哥哥的语气却比昨天暴躁的多,甚至比以前更见不得人说她一句不好,一时有些难以接受道,“她有名字关我何事……”   “她是我喜欢的人,玉儿,我不喜欢你这么叫她。”   简玉儿怔愣的看着简玉衍,许久才不确信道,“哥哥你说你会处理此事,你要怎么处理……”   “我会带她回府。”   “……什么……”   简玉衍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简玉儿认真道,“梅园人多眼杂,我也不愿她与别人亲近,养在外面我到底不舍,府中丫头们也不敢乱嚼舌根玉儿,所以还是带她回府最为稳妥。”   简玉儿怎么也没有想到,简玉衍想了一晚上后居然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一时太过震惊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口不择言道,“如果还是被外人知道呢?”   简玉衍昨日想了很多,如今全部想清楚后,倒不觉得此事算得了什么。   “当初是我对你有了私心,所以就算被他人知道也只会伤及我却也不会顾及到你,况且清者自清,再者人言并非玉儿你想象中那般骇人,江公子早已知情却也并未说什么。”   简玉衍从未说的这么清楚过,简玉儿也从未这么清楚的绝望过。   她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这次真的被别人抢走了。   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简玉儿几乎是僵硬的从简玉衍的书房走了出来,浑浑噩噩不知道该想些什么,说些什么。   她不敢与父亲母亲说,想了许久终是想起了江逸,提起裙摆正要出门,却正好撞上相府有人送东西过来。   门口的小厮询问是何物,那丫头脆生生的说是简公子送给她们姑娘的画,姑娘让她送回来。   简玉儿一听姑娘二字陡然顿住了脚,她命人将那画拿过来打开,本就极差的脸色已经气的发青。   这画她见过,在简玉衍的书房里见过。   当时她还在疑惑画中这衣服她为何没有见过,还有怎的那般不小心在眼尾落了红点,现在陡然间全部明白了过来。   简玉衍画的根本就不是她!   他画的根本就是那个戏子!   怪不得简玉衍不将这幅画给她,怪不得当日简玉衍神色不对,简玉儿整个人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发抖,终是再也忍不住,将画往看门小厮手中以塞往梅园方向而去。   小厮眼瞅着这画不明所以,只能让人通报去见了简玉衍。   简玉衍收到画后沉默了好一阵子,才问他那丫头可说了什么。   “并没有说什么”,小厮道,抬眼看简玉衍细细看着这画蹙着眉,还以为是不小心哪儿弄坏了,当即着急解释,“适才小姐要看这画,看了便怒气冲冲的扔在了地上,许是不小心弄坏了……”   简玉衍刹那间抬起头,“玉儿呢?”   “不知……小姐上了马车往东边去了。”   手中的笔掉落在雪白的纸上,留下一个斑驳的印子,简玉衍不顾身子发虚,大步跨出书房往梅园方向赶去。   “若是简小姐不许我待在京城呢?”   “玉儿她并非那般不讲道理。”   昨日与颜一鸣的话还在耳边,但此刻简玉衍却不敢保证,他走的极为匆忙,从未这么心急过。   穿过长街踏进梅园,快要赶到时,颜一鸣已经等了简玉儿许久。   再次见到这张脸,太过相似的模样依旧让简玉儿觉得不可置信,但是在看清满是简玉衍痕迹的房间时,整个人又失去了理智。   她说她答应给她许多,只要她能离开京城。   颜一鸣抬眸看着她笑了起来,“我不走。”   “为什么!”   “因为我爱他”,颜一鸣瞧着简玉儿的眼睛笑声道,“钱财,哪儿比的上子安重要?”   “你……叫他什么?”简玉儿手指都在颤抖。   “子安啊,他让我这么叫。”   子安是简玉衍的字,简玉衍让她叫他子安?颜一鸣的刻意引导,一时席卷而来的怒火让她再也压抑不住,简玉衍踏进院落便听到简玉儿尖锐的声音道,“你凭什么!”   “你会害了他”,简玉儿声音颤抖说,“他会娶妻,会娶京城名门大户的小姐为妻,你会害他丢了好姻缘,若是让他人看见你,你会害他被无数人唾骂,你根本就不应该出现在他的面前,你这张脸根本就不应该……”   突然间,简玉儿尖叫起来,简玉衍心中陡然一凛急速赶去,踏进去的一刹那,看到里边的情景。   简玉衍生平第一次,失去了理智。   颜一鸣握着手中的簪子,那本该漂亮的脸颊被尖锐的金簪划破,血从脸颊处滑落染红了雪白的上,顷刻间,只剩下满眼刺目的红。   “现在,就再也不像了。” 第36章 替身情人14   简玉儿忘了自己是为什么要来到这里,也忘了适才说过什么,全身的血液像是一瞬间被抽的干干净净,那金簪分明是划破了颜一鸣的脸,这个一刹那却像是狠狠刺进了她的眼球。   鲜血淋漓,只剩下满眼的红雾与那怎么也抹不掉的伤口。   这时候简玉儿才想起,她说从一开始,她就不该出现在他的眼前,她说这张脸,本就不该出现。   于是,这张“本不该”出现的脸,一瞬间,毁的面目全非。   她分明没有动手,但是这一刻,简玉儿却惊悚的觉得,自己才是毁了这张脸的罪魁祸首。   她急切的想解释什么,却像是被谁扼住了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有眼泪像是失控了一般,与那刺眼的红雾一起模糊了视线。   像是失了魂似的呆呆站在那里,耳边是颜一鸣身边丫头尖锐而又失控的恸哭声,无措间又似乎听见了简玉衍熟悉的声音,简玉儿陡然间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惧,她慌忙转身不断解释不是她动的手。   可是这一刻,已经没有人再听得见她的话,也没有人再理会她。   颜一鸣用惊心动魄的一刀,彻底斩断了简玉衍对简玉儿所有的念想,用极其决绝的方式,教会了了简玉衍什么叫做残忍。   她看着简玉衍失控冲过来的身影,在简玉衍惊慌无措的瞳孔中看清了自己惨不忍睹的模样笑了,伸出了同样被血染红的手触摸着被划破的脸颊问他,“现在,我还像不像她……”   简玉衍活了这么多年,小时候简相告诉他他并非是简府的孩子,他的身后背负着亡国之耻与灭族之恨,直到如今他依旧觉得那更像一个与他无关的故事;长大后喜欢上简玉儿,简玉儿却说他只会是哥哥,那个时候,简玉衍只觉得坚持了很久的有些东西丢了,有些难过,更多的却是空荡。   而如今,颜一鸣躺在他的怀中,分明已经疼到了极致,却用他从未见过的轻松的模样问他现在还像不像简玉儿,这一刻,简玉衍听到了理智崩塌的声音。   简玉衍疯了似的怒吼快去叫大夫,抱着颜一鸣的动作却小心到极致,那形状好看的唇此刻苍白一片的颤抖。   “不像……”   简玉衍说。   伤口划得太深,血淋淋的让人心惊,简玉衍双手颤抖的不知所措不敢去碰她,怕不小心的拉扯与移动只会让她更疼,跪在她身边撑住颜一鸣的身子,抓住她想要触碰伤口的手,   “从来都不像”,从未哭过的男人这一刻湿了眼眶,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布满了血丝,已然嘶哑的声音与她说,“她是她你是你,我爱你真的不是因为她,阿鸣,你怎么……”   你怎么这么傻。   你怎么又……这么狠……   我爱的人,真的是你啊。   颜一鸣虚弱的笑了笑,却是因为此刻太过狼狈,就连笑容看起来也勉强而又揪心,简玉衍小心的拥着她,看她缓缓闭上了眼睛,在最后听到她微乎其微的声音,“子安……我真的好疼……”   她说她疼。   怎么会不疼……   这么疼,怎的舍得动手……   大夫赶来时,颜一鸣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晕厥甚至有些休克。   伤口长达一指,就算再如何处理,从此之后也将永远的留在这张脸上,从此再也不会消失。   再也不会有人觉得她像简玉儿了,因为所有人都会在第一眼只看到这道伤疤。   简玉衍怔怔的看着已然熟睡的颜一鸣,手指想要抚过她脸颊伤口的位置,颜一鸣却不知是梦见了什么还是因为疼痛不安的蹙了蹙眉。   简玉衍骤然无措的收回了手。   他想起昨晚离开梅园时颜一鸣说的话,她说没有受过伤的人就算轻轻一划都让人怜惜,而伤惯了的人千疮百孔也没有人在意。   怎么会不在意呢,简玉衍握住颜一鸣的手,将脸埋进她的手心间。   其实从来都是在意的,其实是最在意的,但是,已经发现的太迟了。   颜一鸣到底失血太多,当天昏过去后便一直沉沉睡着未曾醒来,大夫说本不该这么严重,但是为何醒不来却也说不出个原因。   简玉衍几乎时时刻刻都陪在她的身边,小心的沾了水点在她唇上,偶尔实在因为要事去了东宫一趟,南宫玄问他近日怎么脸色这般差,简玉衍看着南宫玄,突然有种难言的悲同感。   他记得南宫玄曾说,他最后悔的事情莫过于没有早点发现真正爱的那个人实则是她,以至于后悔一生。那时的简玉衍从未真正理解过这句话,而如今,想起昏迷不醒的颜一鸣,简玉衍才真的怕了起来。   夜半时分,简玉衍小心的从她身后将她抱在怀中,感受着依旧温热的皮肤,心头终于觉得微微安心。   那日之后的第二天,失魂落魄的简玉儿没能等到简玉衍,第二次来到了梅园却被颜一鸣身边的丫鬟挡在了门口。   小丫头双眼通红的防备着她,生怕她又做些什么。   简玉儿哑了哑艰难开口,“……我就是想来看看她……”   “不需要”,小丫头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忍不住的又哭了出来,“如果不是你我们姑娘怎么会伤成这样,现在她的脸毁了,你终于高兴了满意了吧!”   “我没有……”简玉衍急声道,她真的只是想让她离开京城,只是想让她离开哥哥,她真的没有想到要伤害她,但是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她再也不像她了,可是她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简玉衍听到动静走了出来,目光落在简玉儿脸上是他从未有过的冷漠,也是简玉儿从未见过的害怕,她手足无措的叫了一声哥哥,简玉衍却站在离她极远的位置冷淡的问他你来做什么。   适才那丫鬟如何说,简玉儿都能忍受,但是简玉衍这般语气,简玉儿陡然间委屈的红了眼眶。   “……我只是想来看看她”,简玉儿低低说,小心的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这是当初皇后娘娘赐的药……”   “不必了”,简玉衍扫过那小瓶子,他已经和太子要了最好的药,“她还没醒,等她醒来你再来吧”,简玉衍说,说罢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又道,“就算醒来她也不想见你,你还是回去吧。”   简玉儿攥紧了手中的小瓶,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尖,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   简玉衍只瞧了一眼,转过身便往里屋走去。   简玉儿突然间再也忍不住了,她从未感受过简玉衍如此的冷漠,她急声喊住了简玉衍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会成这样……”   “所以呢”,简玉衍脚步顿住。   “所以……所以是她自己划的,并不是我动的手啊,我真的没有动手”,简玉儿声音带了哭腔道,“我只是怕她会坏了你我的名声想和她说说……”   “那现在说完了吗?”   简玉儿的声音骤然顿住,她怔愣的抬起头。   简玉衍垂着眼睫甚至没有看她,他手中拿着颜一鸣的药碗,适才分明是帮她胃药,见简玉儿再没有说什么,“说完了马上离开,不要打扰阿鸣休息。”   简玉儿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一瞬间甚至有些站不住,她强行维护的脸面在这一刻被剥的干干净净,终于泣不成声的哭道,“我只是气她抢走了你……我只是想让她走,想让她离你远一些……”   这是简玉儿第一次与他说出如此直白的话,可是如今再听在耳朵里,只剩下无尽的讽刺,甚至夹杂着难掩的厌恶。   再次的坦白已经再也触动不到简玉衍的心,听着这些话,简玉衍想起那么多年的喜欢那么多年的感情,隐隐觉得作呕。   只是想让她离他远一些……   “但是你又有什么资格让她离我远一点”,简玉衍转过头来嘲然的看着她,“你又是我的什么人?”   他突然觉得有些可笑,当初的南宫玄,如今的江逸,还有一直通着信的邵惊羽,以及如今的自己,当初为什么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呢。   他从没有像如今这么后悔,曾经喜欢过简玉儿。   真正该远离的从来都不是阿鸣,而是简玉儿。   简玉儿从来都看不起阿鸣,可是她却将最干净的自己给了他,而简玉儿,简玉衍注视着她冷笑一声,   你的感情,真是随便的可怕。   简玉儿浑浑噩噩的走出了梅园,离开的一瞬间骤然腿上一软,等在外面的丫鬟们急忙扶住她急声道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简玉儿嘴唇颤了颤,她突然想起那天那女子与她说的话,她说,   “简小姐,被人喜欢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就算不合适不应该,也绝不会认为这份感情有什么丢脸。”   她一开始就用错了方式,一开始就没有明白自己的感情。   事到如今,感情再也不再,而简玉衍,也再也不存在了。   简玉儿,我真后悔我喜欢过你, 第37章 替身情人15   那天的晚上,众多大夫们赶往梅园,颜一鸣毁了脸的消息到底传遍了整个梅园。   一众青衣花旦们兴奋的讨论着怎么会毁了脸,却又各个忍不住的期待了起来,毕竟没了这张漂亮脸蛋的颜一鸣,就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牢牢圈着简公子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简玉衍却在颜一鸣伤了脸之后,待在梅园的时间越发的长,后来有人悄悄的说亲眼看见颜一鸣脸上有一道一指长的狰狞伤口,远远看着就觉得吓人。不过那人又说,简公子似乎一点都不怕,甚至还亲自给还在昏迷中的颜一鸣穿衣敷药,眉目中的认真与悲伤,是她们从未见过的模样。   颜一鸣再也不好看了,有些人觉得自己终于有了机会,但是有些人却知道,其实她们再也没有机会了。   梅园依旧与往日没有什么太大区别,唯一不太一样的便是每日都会有拿着药箱的大夫来了又走,梅园最南面的那所院落里,走的近了便能闻见清苦的药香。   颜一鸣脸上这道伤口实在太深太长,无论如何也不会消失,大夫委婉的说无论什么药其实也已经没用,但简玉衍还是耐心地将润泽的药膏小心又轻柔的敷在伤痕的位置。   聊胜于无。   待抹完药后,简玉衍手指抚过她的脸颊,像是摩挲着这熟悉的轮廓,最后握住她的手低低的祈求,阿鸣,你快醒来吧。   颜一鸣是在两天后的晚上终于醒过来的。   而实际上,颜一鸣一直都醒着,只是暂时不大愿意让自己醒来,所以索性就保持这样,和小苹果打哈哈下跳棋。   简玉衍的好感度在那天破了相之后已经达到了圆满,也就是说颜一鸣其实可以就此撒手走人。只不过系统这次却没有像上次一样直言一个小时后迅速自我了断,而是将时间宽限到了一个月。   颜一鸣体验了几天简玉衍无微不至的照顾,有些事情也实在还没有处理好,所以也不是非常迫切的想要离开,只不过系统不催倒是不明所以,放下手中的跳棋,   “为什么?”   “还没下完呢……”小苹果小声念叨两声,不过还是正事要紧。   “你之前不是问我SSR除了比SR卡牌数据高一点点之外还有什么不一样吗,确实还有不一样的地方”,小苹果道,“每一张SSR卡牌在整个故事情节中都有很重要的作用,如果是说R与SR推动了整个剧情的发展,那么SSR就是一个剧情发展到一定时期的爆发点,现在距离那个爆点还差那么一点点。”   留多久颜一鸣并不是很在意,她更关注的是再留一个月时间,等完全完成后会不会额外奖励钻石。   “当然会的”,小苹果保证,“我是如此的慷慨!”   “我喜欢你的慷慨”,颜一鸣很满意的开口道,“以后请继续保持,现在,咱们也该回去了。”   再不回去,依靠古代的科技,昏迷这么多天没有病死倒是先饿死。   自从那日后,简玉衍每晚睡得总不会太安稳,闭上眼睛时他总会想起第一次见到颜一鸣时,秀美女子清澈的眼睛与黄莺一般好听的声音。   辗转而去的半年光景,他放下了藏在心中这么多年的简玉儿,从此喜欢上了一个叫“阿鸣”的女子。   简玉衍曾经梦到过有那么一天,再也没有所谓的血海深仇,再也没有压在身上让他喘不过气的责任,远离了皇城,带着阿鸣一同游玩在无拘无束的天地间。   漂亮的画廊,女子悠扬婉转的嗓音,与笔墨下说不尽的欢喜与自由。   那是他藏在内心最深处却从未提过,甚至闲暇之余都不敢去想一想的梦里光景。   而更多的时候,他总是梦见颜一鸣躺在他的怀中,分明疼到了极致却依旧问他她们还像不像,梦见简玉儿手握着沾了血的金簪,一遍又一遍的与他解释不是她动的手。   蓦然间简玉衍醒了过来。   夜半的梅园已然寂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逐渐适应后浅浅的可以看清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的床幔,转过头时颜一鸣完好的左脸依旧秀美。   简玉衍看了她很久,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最后缓缓下滑落在她的腰间,将紧紧揽住抱在怀中。   梦醒时分,能看到她其实已经很满足,简玉衍心想,只是他还有私心的想要更多,多么希望她能和曾经一样陪着他说说话。   怀中的人极其轻微的动了动,简玉衍的身体陡然一僵,心脏一瞬间停滞了一般,过了好一会儿女子极为好听却又不掩虚弱的声音自怀里浅浅的传进耳朵里,   “子安,什么时辰了……”   毫无预兆的,简玉衍骤然间湿了眼眶。   简玉衍张了张嘴,好让这一刹那的激动稍微平息一点,最后才用用微微发颤的手再次将她抱紧。   “卯时了……”   已经快天亮了。   颜一鸣“终于”醒了过来,小丫头战战兢兢的看她坐在铜镜前,端详着镜中已被伤疤破坏了的脸蛋,她想起简公子刚刚有事离开前叮嘱她莫要让颜一鸣照镜子,可是颜一鸣若一定要看,她根本拦不住。   她生怕颜一鸣看着这张脸会突然崩溃,但是颜一鸣盯着看了一会儿,却是意想不到的冷静,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什么的蹙了蹙眉道,“这么看还真是有点丑。”   小苹果无语凝噎的移开了视线,那么长一道伤口呢,当然丑。   当初关闭了感官没觉得疼,现在感官恢复还在恢复期,颜一鸣扯了扯唇角,“还有点疼。”   “后悔了?”   “后悔?”颜一鸣笑笑,“这倒没有,我很满意。”   残忍的一刀,斩断了简玉衍对简玉儿所有的念想,也斩灭了简玉衍内心一些毫无用处的弱气,还达成了她攻略的最后一步,有什么后悔的。   不好看最近不照镜子便是了,至于疼,最疼的时候已经过去了,现在这种程度简直就是闹着玩。   回头看了一眼满脸担忧的小丫头,颜一鸣莞尔一笑让她过来帮她梳头。   小丫头愣了愣,大抵还在想要不要安慰自己姑娘,结果便慢了半拍,颜一鸣促狭的看了她一眼,“害怕?要不我找块面巾挡住脸……”   “怎么会!”   小丫头眼圈一红急忙过来,拿过颜一鸣手中的梳子,依旧是如瀑一般好看的长发,分明那么好看怎么就……   颜一鸣盯着那铜镜都能看见这下丫头在掉金豆豆,忍不住又打趣她,“这么爱哭,以后我不在了你这可怎么办啊。”   “不在了你去哪儿”,小丫头懵懵懂懂的开口,“简公子说让我一直伺候您呢。”   在她的想象中,颜一鸣已然不能再做一个戏子,以后只有跟着简玉衍一条路,既然简玉衍允她一直伺候颜一鸣,实在听不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颜一鸣也没有解释,看她熟练的将长发束好眼睛却还是往伤了的脸上看,一看眼圈便是一红,颜一鸣实在无奈,找了块面纱将脸挡了起来。   挡住狰狞的伤口,依旧是秀美的眉眼,与眼尾那颗细小的红痣,与简玉衍之前未曾完成的美人图看起来如出一辙。   那是他们曾经出去游玩时简玉衍画的,颜一鸣一身白色罗纱裙,面上系着若隐若现的面纱,比起露脸时多了几分神秘感,简玉衍几笔便将这个轮廓留在了纸上。   当初只是个轮廓,如今这张画已然快画完,不用细想都知道这是简玉衍在颜一鸣昏迷的这些天一笔一笔的补充画完。   颜一鸣将这幅画放在一边,重现铺好纸张,笔尖落在纸上,不消一会儿便勾出一个男子的面庞。   简玉衍回来时,颜一鸣正戴着面纱,遮住了伤痕,依旧是曾经的样子,待走近时,看到纸上熟悉的身影,简玉衍吟吟一笑,“画的不错。”   颜一鸣回头嗔了他一眼又笑了,“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吓我一跳。”   “看你认真,不忍心打扰”,大夫说颜一鸣还需静养,所以不敢太劳累,简玉衍陪着颜一鸣一会儿后便拿走了她手中的笔。   “我还没画完呢……”   “以后时间还多,慢慢画便是”,简玉衍拉着她回到厢房,拿下她面颊上的面纱,与以往一样小心又熟练的帮她敷药,“喝药了没?”   “喝过了”,其实是被小苹果处理掉了,颜一鸣抬眼瞧着简玉衍近在咫尺的脸,感受着敷过药的地方凉丝丝的触感问他,“这疤,是不是很难看。”   简玉衍的动作顿了顿道,“是啊”,看着她挑眉简玉衍蹙眉道,“明知道留了疤会难看还这么狠心,不疼吗?”   “疼”,颜一鸣捂着心口装可怜样,“可疼了,子安,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当然生过气,气她这般不心疼自己,只是看到她那个样子,再多的生气也全数成了心疼与愧疚。   已经够疼了还气什么,若不是他从未让她安心过,又怎会是这个结局。   “那……现在不好看了你是不是嫌弃……”   对上颜一鸣微微有些忐忑的目光,简玉衍无奈叹了口气,药放在一边拉她坐在腿上,轻轻碰了碰她依旧有些苍白的唇,却被颜一鸣主动纠缠吻了过来。   简玉衍生怕一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但又实在舍不得拒绝,揽着她加深了这个吻,许久后颜一鸣轻哼一声这才急忙将人放开,当即有些愧疚的问她可是碰到伤口疼了?   “不疼”,颜一鸣眼中含着笑意,看着他的目光是他极喜欢的眷恋,简玉衍轻笑了起来。   外边小丫头说梅园的玉昧几人来探望颜一鸣,颜一鸣收起了笑容没有作声,再看简玉衍已陡然没了适才的闲情惬意,让小丫头将人打发走后温声与她说,“你当初说你喜欢戏,若是不能真的与我一起,还不如就一直待在这梅园里,如今这梅园许是待不下去了,阿鸣,你可愿意跟我回简府。”   颜一鸣此刻坐在他双腿上,伸手搂着他的脖颈,听到这话安静了许久,最后突然间侧开了视线小声问他,“简小姐不喜欢……”   “她喜欢喜欢与我们无关。”   “可我是个戏子……”   “你只为我唱过,根本算不得戏子。”   颜一鸣笑骂一声,半晌之后才道,“那简相呢,你还没有娶妻……”   颜一鸣没有直说,但是意思却很明白,他不在她是个戏子,但是简相一定会在意,简玉衍如今未曾娶亲便要带一个戏子回府,简相定是万万不会答应。   我还没有娶妻。   “可是我只想娶你为妻”,简玉衍缓缓道,“简……父亲那里我会处理好的,你无需担心,只需等我接你回去。”   颜一鸣说了声好没有再问,从他怀中跳了出来,“那就趁着这些日子,你陪我出去走走吧。”   简玉衍只当她说进了简府便没了这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无奈的笑了笑道,“就算是进了简府,你若是想出门玩玩又不是什么大事。”   颜一鸣但笑不语,拿起面纱重新遮住了脸。   如今正是初夏,固城小南湖碧波荡漾,湖岸风光旖旎,偶尔有船只划开荷塘,留下船上女子惊鸿一瞥的倩影。   又有人遇见名满京城的简大公子,与那那遮了脸的秀美女子出现在金陵的角角落落,有人说她瞧见简公子为那女子执笔作画,也有人说她看见简公子为她整理鬓发。   江逸又一次看见简玉衍与颜一鸣出现在那熟悉的茶楼,只是这次却不在是上次临窗的位置,简玉衍不知中途为何又离开了一阵子,待他离开后便有人请他上楼,说有位姑娘想请他说说话。   江逸诧异,原来适才颜一鸣早早便看见了他。   推开门后,颜一鸣面上却是依旧戴着面纱,就连喝茶也不曾拿下来,颜一鸣瞧见江逸面上的不解笑着道,“怕去了这东西吓到江公子。”   江逸微微蹙眉。   颜一鸣别过脸,清风拂过面纱掀起一角,露出了她轮廓秀美的下颚,却也露出了一抹狰狞的伤疤。   江逸陡然间愣了,心性沉稳的的他也有一时间的没有反应过来,“……这是……”   “划伤了。”   “谁划伤了?”   “我自己。”   为什么……   却是没有问出口,他那般聪明的人,几乎在一瞬间已经猜到了原因。   简玉衍回来时,桌上多了一个茶杯,颜一鸣笑着与他解释适才遇见了江公子,说完又特意解释说就是那个连中三元如今混的风生水起的江公子。   简玉衍漂亮的桃花眼微微一眯,“什么时候认识了他?”   “那可有些时日了”,颜一鸣眨眨眼睛,“江公子不但才华出众,就连相貌也是好看的紧呢。”   简玉衍咬了咬牙,“有多好看?”   对上颜一鸣揶揄的目光,简玉衍实在是又气又笑,颜一鸣装作思考的模样,最后终于开口道,“比起子安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简玉衍满意了,将手中的小纸袋递给她,金黄色的栗子饴粒粒分明,“第一次知道你还喜欢这些小零嘴。”   “其实不是很喜欢,只是突然有些想吃一颗”,颜一鸣拾起一颗放进嘴里,实则就是故意支开了简玉衍一会儿,实则也就是想不起想要什么突然想起了这个。   抬头看着天空,夕阳已然将整个金陵染成了红金色,糖果在嘴里慢慢化开留下有些粗糙的清甜味道。   又是一天过去,此刻,也该开始最后的倒计时了。 第38章 替身情人16   江逸能猜出颜一鸣为何会划破脸,也猜得出此事许是与简玉儿有关。   他看过颜一鸣这张脸,也见过她不为人知隐藏的那面倔强,这个女子身上让他摸不透的秘密,让江逸相信,就算是一个戏子,她也不会是个普通戏子。   唯一没有想到的,大抵便是她如此狠辣决绝的方式,以及此事居然与简玉儿有着直接的关系。   简玉儿从未与他提过此事,江逸也只是随口一提说昨日正巧遇见了梅园那女子,简玉儿便倏然间慌神打翻了手中的茶盏。微黄的茶水在白色的衣裙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简玉儿却依旧像是未曾回过神来,后来以回府换衣服的由头匆忙回了简府。   江逸瞧着她略显狼狈的背影眯起了双眼,当即发现,颜一鸣那句“自己划的”似乎还有这另外的缘由。   那天之后,简玉儿就真的再也未曾见过简玉衍,并非简玉衍没有回府,只是一想起颜一鸣被血染红的脸颊与简玉衍冰冷的嘲讽,简玉儿便会被扑面而来的恐惧与羞耻淹没。   她从未想到自己终于有勇气说出来的感情的,对于简玉衍而言已然成了一种羞耻,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简玉衍面带笑容,却用最凉薄的语气说简玉儿,你的感情真是随便的可怕。   她再也没敢看简玉衍一眼,慌不迭地的离开了梅园。   如今时隔几天却被江逸不经意提起,简玉儿突然反应过来简玉衍这句随便实则还有江逸的原因,又陡然开始害怕江逸知道颜一鸣毁了脸与自己有关。   坐立难安的离开了茶楼,回府后简夫人唤他一同用晚膳,简夫人瞧她面色不虞有些担心,简玉儿忙道没事只不过昨晚睡得不太好。   简相正巧从外边回来,听到后瞧了演女儿的脸色道,“明儿让李大夫瞧瞧,可别是着了凉。”   简玉儿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简夫人拉着她问她今儿出去做了什么,听说是与江逸一同吃的茶又不免多问了几句。   简玉儿如今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简夫人当初本以为玉儿会与太子有一段姻缘,只不过老爷无论如何也不同意,简夫人只当是简相心疼女儿不愿她入宫,后来太子又与颜家姑娘结了姻缘,所以简夫人便再也未提此事。   后来又有了江逸,简夫人虽然也听说过连中三元的状元郎,但一开始还是瞧不上江逸的身家,直到后来见了江逸。出乎意料的俊逸,半点不输于世家公子的气度,如今也是备受陛下喜欢,简夫人这才没了当初的不满。   若不是府中长子如今还未正式成亲,玉儿与江逸的亲事定是能早些定下来。   外人都只当简夫人生下了简玉衍与简玉儿一男一女,府中其他公子小姐皆是姨娘们所出,但简夫人自己生孩子,又哪儿能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几个。   当初嫁进简家两个月,简夫人的肚子没有一丝动静,倒是简家小姑子有了身子。简夫人见过简小姑子的丈夫,即使见过许多美男子却也未曾见过那么好看的,生的风流倜傥,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让她一个新妇都不敢多看。   简夫人好奇,如此风华的男子怎的从未听说过,这般气度怎么都像是真正名门的世家公子。   但府上的丫头却说,这位姑爷是当初简老爷子好友临终前托福的孩子,瞧着又与长子差不多年纪,便认了义子在府上养大,与府上的少爷们一般待遇。   简家姑娘比简相与这位养子小了三岁,却也是跟着他们一同玩耍,后来大家渐渐都长大了,这位义子与简姑娘互相生了情谊,简老爷子便做了主给两人主持了婚事。   简夫人只以为是因为养子身份到底比不上那些世家公子,所以就连亲事也是鲜少有人知道,不过瞧着妹妹妹夫极其恩爱的模样,又觉得郎才女貌挺是相配。   再后来简姑娘便有了身孕,简夫人自是羡慕,只是不过几天后,所有人都未曾想到,这位被简府养大的养子死了。   简夫人永远记得,简老爷子与相公铁青的脸,简小姑子还未显怀的身子,在陡然听到这个消息后软了下去。   那段时间,简小姑子迅速的消瘦了下去,简夫人日日陪着她,生怕她也发生什么意外。   怀胎十月,简小姑子虽说人憔悴了下去,但是到底为了肚子里的孩子撑了下来,孩子在一天夜里生了下来,是个男孩,简老爷子与相公几乎激动的落了泪。   简夫人抱着小小的婴儿,看他闭着眼睛睡得安稳,府上的嬷嬷都说这是她们见过最漂亮的孩子。   但是这么好看的孩子却生来是最可怜的命数,父亲未出生便去世,母亲在生下他后只瞧了一眼,便用一条白绫结束了自己。   再以后,这孩子彻底成了她的孩子。   后来知晓内情的下人们不见了,时间越过越久,有时候假话说的太多次,就连她偶尔也会忘了,简玉衍实则不是她所生。   上次玉儿突然说她与简玉衍为何长得一点都不像,简夫人惊诧间才惊觉过来。   怎么会像呢,简玉衍的模样分明像极了他的亲生父亲。   不过近来却一直见不到简玉衍,简夫人便随口提了句,简相正要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余光却瞥见女儿握着筷子的手冷不丁的一抖。   简相不由多瞧了一眼后才道,“许是太子那里有事。”   简夫人瞪了简相一眼,“我听说他这阵子晚上都不曾回府,太子就算有事也不会留着晚上。”   简夫人也知道简玉衍有个“风流”的名头,以前未曾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总归不赞成简玉衍去花街柳巷。   只不过论亲这事儿到底不好当着子女的面说,待简玉儿走后才同简相提起。   简玉儿小心的站在帘子后面,听见母亲说起某某家的小姐,惊得捂住了嘴后这才无声的退了出去。   “这是要给简玉衍找媳妇儿啊”,小苹果道。   “简玉衍比南宫玄小一岁,今年也已经及冠,的确该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了。”   因为简玉儿没有继续听,所以颜一鸣也不知道简相与简夫人到底看准了哪些小姐,简夫人看得是家世相貌,但简相考虑的却是其他。   但是无论如何选择,简玉衍要娶妻确实已经不容推迟。   简夫人没有看出女儿的的失意,简相却全看在了眼里,儿女间情情爱爱这种小事他向来不放在眼中,但向来心性不错的女儿如此失魂落魄,简相这才意识到,这两个孩子之间似乎发生了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简玉衍本不想回去,只是已经有两三日未曾见过简夫人,简夫人并非是亲生母亲,但待他却不比简玉儿差。   如今这府中若是还有谁能让他牵挂一分,那一定是将他视若亲子的简夫人。   简夫人瞧着简玉衍进来着实欢喜,知晓简玉衍还未曾用晚膳后急忙又让人单独准备了晚膳,这才坐在简玉衍旁边笑盈盈的与简玉衍说话。   倒是没有太直接的开口,简夫人循序渐进,说了好一会儿才步入正轨,提到了简玉衍该娶妻的事。   即使是他向来亲近敬重的简夫人,简玉衍也在一瞬间没了待下去的念头。   在刚刚懂得感情是怎么一回事时,简玉衍便开始抗拒娶妻这个词,当初是因为简玉儿,如今是因为颜一鸣。   当初不能娶简玉儿,如今不能娶颜一鸣。   简玉衍不喜欢娶妻这个词,心中早已有了人,便再也不想和另一个女人共度余生。   简夫人实在想不通到了年纪的孩子为何不想成家,想来想去最后也只能以为简玉衍依旧玩心未收,还没有尝够外面的脂粉味儿。   这么一想,简夫人更觉得简玉衍该早些成亲,可不能被外边不三不四的人坏了性子。   “你是家中的长子,既然到了年纪哪儿有不成亲的道理”,简夫人故意板起了脸,“家中还有弟弟妹妹,你不快些成家,难不成还要耽搁了她们?”   说罢又觉得语气有些重,有些不忍心的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与他说了成亲的诸多好处与得趣处。   简玉衍想起如今他与颜一鸣的相处,倒是与简夫人所说的夫妻之间没有什么不同,的确是极为舒心又满足的日子。   只是若是换做另一个女人,所有的舒心也在一瞬间全部破灭。   从简夫人这处出来,下人们唤他说是简相在书房等他。   简玉衍嗯了一声却没有马上过去,靠在简府后苑的的长廊廊柱上瞧着天空的星星,唇角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昨晚这个时辰,他与颜一鸣便一同坐在梅园的星空下喝茶玩闹,此时也不知阿鸣在做些什么。   简相等了好一阵子简玉衍才来,简相还没问,简玉衍自然的解释道刚刚回去换了身衣裳,又问这么晚了有什么要事?   简相看着眼前的“大儿子”,实则根本是外甥,颇为慈祥的笑着示意他坐,“可曾见过夫人?”   “见过了”,简玉衍接过丫头们斟好的茶,轻轻抿了一口,“刚刚正从母亲那里出来。”   简相顺着下巴的胡须,“夫人可曾提给你娶亲之事?”   简玉衍皱了皱眉,淡淡道,“提过。”   简玉衍对于娶亲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简相看在眼里也着实无奈,早早告诉简玉衍的身份就是想让他早些明白自己身上担负着什么,但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去了兄妹这层关系,简玉衍居然对玉儿动了心。   让简玉衍早早放弃此事这种话,简相已经说过了多次,但简玉衍直到如今也不娶妻说明他压根也没听进去,不料今日才说了几句后,简玉衍倒是极为难得的说他已无此心。   简相微微诧异,但继而很是欣喜的连说两声极好。   ……   从简相书房出来后已经很晚,但简玉衍依旧出了简府去了梅园。   梅园南面的小阁楼里依旧烛光暖暖,简玉衍远远看着那温泽的光晕,一直沉闷又压抑的心口终于像是松了口气。   脚步不由放轻,但是还是惊动了坐在烛火边的颜一鸣。   已经数不清多少次,颜一鸣总是这样身披一件单衣坐在烛火边等他回来,无论多少次,简玉衍依旧觉得动容。   依旧是熟悉的动作,上前将她有些凉意的身体抱进怀中,低头在脖颈的位置上吻了吻,好一阵子后才叹了口气,“以后若是我来的晚,不必等我。”   颜一鸣将身子靠在他怀里道,“可是不等你睡不着。”   简玉衍轻笑了一声,两人就这么静静坐着谁也没有说话,不知过了多久,颜一鸣唤了简玉衍一声子安。   “嗯”,简玉衍答应了一声,“怎么了?”   “你今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第39章 替身情人17   简玉衍早就知道,颜一鸣是个比他想象中还要聪明的女子,尽管他再怎么装作平静,但依旧被颜一鸣看出了端倪。   可是就算如此,有些事情,简玉衍依旧无法告诉她。   不能说,也不敢说。   他的身世,他的苦衷。   他必须娶妻,而妻子的人选,定然和颜一鸣没有半点关系。   对于简相而言,他没有拒绝的理由,他有责任,他不能拒绝,因为他要保护颜一鸣。   对于颜一鸣来说,不久前他才与她保证会接她回府,会解决好一切,所以现在无法告诉她,怕她会伤心会难过会担心。   所以如今颜一鸣问起,简玉衍沉默片刻后摇了摇头,过了一会儿后这才有些愧疚道,“阿鸣,我许你去简府的日子,怕是又要晚一些了。”   “简相不许吗?”   “……嗯。”   颜一鸣在黑夜里瞧着他的眼睛认真道,“那就等他同意后再去。”   简玉衍一愣。   颜一鸣笑了笑,过了许久才悠悠道,“人人都说我太过冲动毁了这张脸,可是我却从未后悔过,子安,你可知为何?”   “为何。”   “我记得我曾经与你说过,一辈子若是不能顺从本心,那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因为这一道伤疤,我得到了我想要的,所以我不后悔。你我因为这张脸而结缘,但我却不希望你是因为这张脸才和我在一起,我想让你看清楚,我是我,她是她,你看清楚了了,而你依旧喜欢我,所以我此生已而无憾。”   简玉衍心中突然一紧,将她揽在怀中沉声道,“一生还长,不许说这种话。”   “我并非有别的意思”,颜一鸣推了推简玉衍胸膛让自己躺的舒服些才继续道,“当初我不知你到底是喜欢我还是喜欢她,所以只想你与我一个名分,而如今既然知道你心中有我,那这个名分要不要也不是那么重要。人活一世总会有进退两难举步维艰的时候,所以当无法两者保全的时候,总是要有一定的取舍。”   简玉衍心中陡然一紧,抱着颜一鸣的手也不由一动。   就算颜一鸣再如何聪明,简玉衍不会觉得她能猜得出他的为难与难以抉择,但是颜一鸣这话,又分明像是意有所指。   简玉衍抬眸对上颜一鸣的目光问她,“要有取舍,可是又该如何取舍。”   “我是个俗人,所以只看心里到底想要什么”,颜一鸣叹了口气道,“只要以后想起时不曾后悔,那便足够了。”   以后不曾后悔。   这不正是他已经想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未曾想明白的问题。   就算身世再如何,但他总会想起前朝覆灭已经几十年,如今四海升平,国泰民安,百姓安居,学子们嘴里高谈阔论的是当今陛下的圣明,说起前朝来却是无尽的嘲讽与谩骂,那是一个暴虐的时代。   简相总是说南宫一族狼子野心,太祖起兵动摇山河,当今陛下名不正言不顺,他们许不是好人,但却都是好皇帝。   简玉衍忘了什么时候曾与简相说了这些话,向来慈爱的简相第一次勃然大怒,指着他大骂他说出这种话可曾对不得住已经死去的列祖列宗。   他说南宫一族灭了他们满门,他说皇族的鲜血染红了整条护城河,如今整个金陵城下还掩埋着前朝的无数亡灵,你踏在这片土地上看着你亲生父亲的牌位,有什么脸面说出这种话!   那夜,简玉衍梦到大火燃烧着京城最漂亮的琉璃瓦,男人的嘶吼,女人的尖叫,那身穿黄袍的男子静静的注视着一切,最后被湮灭在熊熊的烈火之中。   那时简玉衍才明白,有些东西,从一出生便牢牢的固在了身上,成为了他的责任他的宿命,一辈子无论如何都逃脱不了。   他要有取舍,他舍弃不了他的宿命,但是却舍弃不了颜一鸣。   所以简玉衍终是答应了娶亲之事,他逃不掉,躲不开,他不能让简相知道他因为一个女人而动摇,若是让简相知道,就连他也无法保全颜一鸣;但是他也未曾告诉颜一鸣,他不敢想象,若是颜一鸣知道后,会不会舍弃他。   颜一鸣说她此生已经无憾,他却不是。   他的一生无非有一条路两种结果,要么失败从此命归九泉,不要牵扯阿鸣,免得他因他糟了祸患;要么成功从此万人之上,再也无人左右他的想法,那时他会给她最好的补偿。   而在这之前,他选择了沉默。   来日方长,那时候她定能明白他的苦衷。   只是到底担心简相会发现颜一鸣之事,他如今已经不敢信任简玉儿,留颜一鸣待在梅园,简玉衍无论如何也不放心,再者,梅园里人多眼杂,指不定颜一鸣会知道些什么。   但是颜一鸣之前明言自己不会离开梅园,简玉衍好得想个由头,免得颜一鸣怀疑。   却不料有日去了梅园后,颜一鸣主动与他说可否搬出梅园。   简玉衍心中惊喜,但也没有着急让她看出什么,温声问她为何突然想走。   颜一鸣坐在铜镜前,手指抚过脸上的伤疤慢慢道,“当初是想还有机会登台唱那么一两次,如今已然再无可能,留在梅园倒是不合规矩。”   颜一鸣身边的小丫头插嘴,“姑娘今儿遇上玉昧了,玉昧瞧见姑娘的脸好一顿冷嘲热讽……”   颜一鸣示意丫头闭嘴,简玉衍听在耳朵里却是无比心疼,他总是觉得颜一鸣的脸和自己有着莫大的关系,颜一鸣因为相貌被人嘲讽,就算简玉衍对女人再如何面善,现在也冷了脸。   赎颜一鸣出梅园对他而言只不过一句话,园主当初看颜一鸣毁了脸已经认为颜一鸣此生再无希望,戏唱不了,以后也彻底没有希望能跟了哪个贵人。但是不想简玉衍在颜一鸣毁了脸后愈发宠她,现在更是要将人赎出去。   园主止不住的震惊,但是却不敢多问,最后只能和一众同样震惊的戏子们,看着简玉衍与颜一鸣坐着马车而去,玉昧一张俏脸气的俏红,“简公子是瞎了眼才……”   话音未落,适才跟着简玉衍离去的小厮又反了回来,几人顿时又忙闭上嘴,园主问他可是忘了什么,那小厮看了玉昧一眼道,“公子说,玉昧姑娘在梅园劳累了这么好几年,如今也该休息休息了。”   这话说的委婉,但意思却分明是不许玉昧以后再登台,玉昧适才还红透了脸又煞白一片。   园主愣了半晌实在忍不住问为何,那小厮笑了笑,“那就要问玉昧姑娘做了什么了。”   一众人齐齐看向玉昧,那日与玉昧一齐笑话过颜一鸣的几人登时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言,生怕又将自己牵扯进来,瞧着玉昧哭成泪人一般,各个退开后才忍不住往颜一鸣离去的方向又看了一眼。   简公子可真是将人捧在手心里疼了。   颜一鸣的新住处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些,之前只当是个院落,现在瞧着分明是座府邸,不算太大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长廊湖泊样样都有,里边又只有颜一鸣与简玉衍两个主子,于是愈发显得空荡。   颜一鸣最喜欢后苑那片小竹林,里边有座小竹屋,又通了流水,夏日待在那里既是清凉又是有一番意境。   简玉衍依旧每日都会来,他亲自给小竹屋提了字,两人坐在竹林里下棋,将酒壶放在流水中镇着,待拿出来后冰凉沁人。   颜一鸣躺在软塌上叹息这里舒服极了,待得久了倒是不想出门。   简玉衍剥了一颗葡萄给她,“既是不想出门那便不出去了,如今正是暑天,外边未必有府上舒服。”   颜一鸣瞧了他一眼,面上看不是一丝端倪,侧过去咬住葡萄慢慢的嚼着,“可是不出去一个人又无聊的紧。”   “我每日都会过来陪你”,简玉衍道,想了想后又柔声一笑,“若是实在无聊让人告诉我,我陪你出去。”   颜一鸣柔柔的答了一声好,用面纱遮住了脸,睡了过去。   简玉衍缓缓走来,虽说如今正是盛夏但到底怕她着凉,将人稳稳抱起回了屋里,盖上了薄被。   简相与简夫人最终为简玉衍寻好了亲事,定北侯家的嫡女,简夫人只当是定北侯家世极好,简玉衍却知道定北侯掌管着京城禁军,又偶尔出没在相府书房的密室里。   简夫人自从说好了亲事之后每天都乐得合不拢嘴,拉着简玉儿说东说西,简玉儿却是越听心中越是没底。   她总是想起那女子果断落在脸上的金簪,这样刚烈又决绝的女子,难道会对简玉衍娶亲无动于衷?   在府上遇见简玉衍,简玉儿下意识想躲开,但又实在忍不住喊了他一声,左右瞧瞧没人后才低声问他,“……哥哥要娶妻之事,她……可曾知道?”   简玉衍未曾想到简玉儿竟然会问及此事,但许是这二十多天他默默扛下了所有,无法与任何人提起,如今简玉儿问起简玉衍微微一顿后竟也答了,   “她不知道。”   简玉儿倒吸了一口凉气,“为什么不告诉她?”   简玉衍长长舒了口气。   他怕。   他怕颜一鸣知道后的后果,即使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简玉儿怔愣的看着简玉衍,人人都说大喜当前,简玉衍脸上却是没有一点点喜气,她心里乱的不像话,实在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哑了哑小声道,“但是她总会知道的。”   简玉衍的心口陡然像是扎进了一根针。   许久之后才道,“我会告诉她的。”   等再过些时日,等他能完全护得住她,那时候连同他所有的一切秘密,他都会告诉她。   晚上去颜一鸣那里时,颜一鸣正沐浴完梳理着顺滑的长发,简玉衍坐在床榻上认真的盯着她看,颜一鸣在镜子中看见他的模样轻笑一声,“以前看也就罢了,现在有什么好看的。”   “还是好看”,简玉衍道,从床榻上翻身起来,熟练的拿过布巾帮她绞干头发。   颜一鸣乖巧的坐在镜子前念道,“执手提梳浓情过,却留发丝绕前缘。”   这诗分明说的是夫君为妻子梳头时的情景,简玉衍心头骤然涌起万般心绪,放下手中的布巾,从身后将她揽住轻声道,“阿鸣,我们结发吧。”   他只想娶她为妻。   只想与她结发。   颜一鸣眼神一凛,手指捻起一缕青丝瞧了许久后点了点头。   两杯交杯,从发间剪下两段青丝,用红线认真的绾起来,简玉衍小心握着手中的绾好的长发像是握着什么珍贵不过的东西,最后还是被颜一鸣收在了床头的小柜子里。   简玉衍满足的将人抱在怀中道一遍又一遍的唤她的名字,颜一鸣也耐心的答应了一遍又一遍。   依稀快睡着时,似乎听到简玉衍低沉而又深情的声音,他说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相信他,相信他爱的人只有她一个。   但终究没能听到颜一鸣的回答,她已然睡着了。   简家大公子,京城多少女子喜欢的如意郎君终是要娶妻,就算简玉衍不喜张扬,但到底是瞒不住。   府上的小丫头们出门采购时听到有人议论,回来后叽叽喳喳议论个不停,第二天这些丫头就再也没有出现在府中。   颜一鸣问起江逸怎的府上又换了人,简玉衍道是许是丫头们做错了事,被罚了出去。   颜一鸣应了一声,没有多问,拿起笔来将之前还未画完的画像继续补充完整。   简玉衍看着颜一鸣认真画画的模样松了口气,早上官家来与他说此事时,简玉衍只觉得心已经跳到了喉咙。   成亲之日还早,但定亲却就在七天之后。   江逸听闻此事后俊逸的眉眼蹙成一堆,特意让人去了梅园一趟,梅园的人却说颜一鸣早被简公子赎了出去,如今去了哪儿他们也不知道。   简玉衍将人藏得太妙,就连简相都寻不到,更不说江逸。   江逸陡然有种难以言说的预感,上次茶楼一别,也许已是最后一面。   定亲之日便在七天后,简府与定北侯福上下喜气洋洋,那即将嫁给简玉衍的女子更是提起简玉衍便满面绯红,只有简玉衍依旧表情淡淡。   简相只需他答应了这亲事便可,喜不喜欢他却是不甚在意,后来不知从何听说简玉衍将之前梅园那戏子接了出来养在外边也未曾说什么,男人风流并非什么大错。   简玉儿眼瞧着人人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她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借口出了府,毫无目的在小南湖边走了几步,却发现远处的柳树下坐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她永远都不会看错,那是颜一鸣。   脸上依旧蒙着面纱,此刻坐在湖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简玉儿下意识想走,但又忍不住踱了回来,想了许久后轻轻走了过去,颜一鸣听见动静后转头看去,看到她微微诧异了刹那,但却转而平静的说声“好巧。”   简玉儿小声的回了声,“是啊,好巧。”   她看着颜一鸣蒙了面纱的脸,但到底看不真切,颜一鸣转过头来笑了笑,“想看吗?”   简玉儿顿时红了脸摇头,手指紧紧的绞在了一起,许久后突然说了声“对不起。”   颜一鸣诧异的瞧着她,她知道简玉儿会来这里,但是却真的怎么也想不到简玉儿会说出这三个字。   简玉儿简颜一鸣未曾说话,脸上顿时越发的红,眼睛也不敢再看她,直到颜一鸣说声无事后,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两人一直相继无言。   又是好一阵子,简玉儿才期期艾艾的小声问她,“你……知不知道……”   只是话说了一半后简玉儿又说不下去了。   颜一鸣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知道什么?”   “啊没什么”,简玉儿急忙摇头,她刚刚糊涂了,差些说了出来,正松了口气庆幸没讲出来,却又听颜一鸣淡淡道,“知道他要成亲了吗?”   简玉儿手中的帕子陡然落在了地上,她震惊的看着颜一鸣,“他告诉你了?”   “没有”,颜一鸣对着面纱吹了口气,“他一直瞒着我,不过,我早就猜到了。”   她早就知道了……   简玉儿心口跳的厉害,她突然有些害怕,她明明早就知道却一直不曾告诉简玉衍,她到底想做什么……   简玉儿不敢猜,自从那一金簪后,简玉儿再也不敢猜这个女子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不要告诉他”,颜一鸣突然开口。   “什么?”   “不要告诉他我其实已经知道了”,颜一鸣站了起来,“或者暂时不要告诉他。”   “暂时……是什么意思……”   颜一鸣笑了笑,“等到时候,你会知道的。”   暂时是什么意思,到时候又是什么意思,简玉儿全然不知。   颜一鸣已然离去,简玉儿一人在湖边站了许久,等回到简府遇到正要出门的简玉衍,简玉儿握紧了拳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随口问是不是去看她。   简玉衍点了点头便大步离开,简玉儿远远注视着简玉衍的背影,突然有些想哭。   七月初七,便是简玉衍定亲的日子。   简玉衍在前一晚上与颜一鸣说明日有事,许是很晚才会来,颜一鸣仔细的画着画只是点了点头。   简玉衍从身侧走来,虽说画已经完成的差不多,但是现在已快到凌晨,简玉衍温声劝她,“明日白天再画吧,晚上小心熬坏了眼睛。”   “就差一点点了”,颜一鸣道,唇边扬起一抹笑容轻声道,“再不画完,便没有时间了。”   简玉衍一愣,“没有时间?”   “我是说就差一点,所以趁着这会儿时间快些画完”,颜一鸣抬头在他脸颊吻了一下,“你若是困先去歇息吧。”   简玉衍从书架上拿起一本书,“无事,等你一起。”   颜一鸣没有再说什么,烛火慢慢的燃着,书房中安静极了,偶尔听见一声轻微的翻书声。   直到月上树梢,颜一鸣这才放下了笔,简玉衍收起书想要看,颜一鸣却挡着他说等她装裱完再看。   简玉衍轻笑一声没有坚持,时间已晚也不再耽搁,熄了烛火回床榻睡觉。   早晨简玉衍醒来时颜一鸣依旧在睡,但是听到动静后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喊了一声“子安”。简玉衍回头,在她面颊上吻了一记低低道,“还早,无需起来,晚上等我回来。”   颜一鸣翻了个身示意听到了,简玉衍轻轻一笑,嘱咐丫鬟们照顾好颜一鸣后匆忙离开。   七月初七,两家将日子定在了牛郎会织女的好日子,简玉衍一身华服俊美无双,走进定北侯府时惹得府上的女子各个脸红心跳,羡慕家中姐妹能嫁给简玉衍这般男子。   知晓内情的定北侯更是心头激动无比,自己女儿嫁给了简玉衍,以后的造化可不只仅仅只是相府的少夫人。   定亲宴两家人人眉开眼笑,人人见简玉衍喊一声恭喜,曾经一起玩闹的公子哥们打趣他不久将要洞房花烛,简玉衍却想到颜一鸣陡然笑了。   他早有了结发之人,早有了洞房花烛。   只是人人都不知罢了。   直到晌午时分才从定北侯府回到简府,简玉衍换了一身衣裳,心道定亲宴比他想象的结束的早些,这会儿无事正好过去,却被简玉儿挡在了门前说有要事要说。   简玉衍无奈,只能回到房内问她何事。   简玉儿定定看着他,颜一鸣不许她说,但她却总觉得不对劲儿,犹豫了这么几日终是没忍住叫住了简玉衍道,“前几日时我在小南湖见到了她,她说……”   简玉衍骤然收起了笑容。   府里的人说颜一鸣这几日根本没有出过府。   突然间,心头升腾起说不出的惊慌,心口像是被攥住了一般有些小心的问,“她说了什么?”   “她说她早就知道你要娶亲……”   简玉衍突然间有些站立不稳,简玉儿急忙扶了他一把,看简玉衍这般失态急忙解释,“我并非想瞒着你,可是她说不许我告诉你她已经知道你要娶亲,所以……”   所以什么,简玉衍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早就知道。   她不许简玉儿说出来。   她早就知道却从未表现出一丝知情。   简玉衍怔愣了刹那后,电光火石间像是想到了什么,不顾一切的往那处跑去。   八月的骄阳下,简玉衍站在昨日颜一鸣连夜画完的画前,心彻底凉成一片。   “等明日装裱好再给你看。”   “今日若不画完便没有时间了。”   如今他终于看见了,他的画像终于画好,只是画上却多了几个字。   决绝而又果断的离开,再也不见。   偌大的府邸依旧精致秀丽,但是此刻却人去楼空。   颜一鸣留下了他的画像,留下了两人结发的青丝,而她,独自离开,再也回不来了。 第40章 绕床弄青梅1   颜一鸣走的悄无声息,府上上下这么多人,居然没谁发现她已经走远。   她又走的那般决绝果断,未曾留给他一点希冀。   她分明是早就想好会有这么一天,也想好了这一天真正到来后要做什么。   只是简玉衍依旧不敢信,也不想去相信。   他跌跌撞撞的去湖畔,去问城门口的官兵是否见过遮了面的妙龄姑娘,寻不到她的任何消息后亲自策马匆忙出了金陵城沿着官道追了百里。   府上的丫头们说晌午的时候分明还见过她,如今也不过一个时辰而,她一个脚力极弱的女子孤身一人又能走出多远。   可是最后马儿累了,天也暗了,路上人烟越来越稀少,他依旧没有寻到她的踪迹。   简玉衍牵着马站在寂寂无人的官道上,俊逸无双的脸颊满是倦容,那双从来都引人注目的桃花眼如今只剩下掩饰不住的绝望,衣袍沾上了尘土,可是已经没有去理会的心情。   夜风拂过,吹乱了衣袍,吹乱了长发,简玉衍再也无法忍受的跪倒在风沙席卷的漫天黄土中,手中紧紧攥着当初颜一鸣送给他的玉雕,终于泣不成声。   他丢了他最爱的人。   她真的不要他了。   他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   心口像是被活生生的刨开,鲜血模糊,疼得几欲窒息。   第二天天亮时简玉衍才回到了金陵,毫无生机再无京城第一公子的风采,回到简府后,简玉衍毫无预兆的病倒了。昏迷中他听不见简夫人与简相焦急的呼喊声,他又梦见了颜一鸣,梦见第一次见她时的模样,梦见第一次吻到她的情景,梦到了最后见到她的那个早上,他说等我回来时,颜一鸣唯一一次没有回答她。   那个时候她已经想好了要离开,只是他因为定亲之事心中有愧未曾注意到这一点。   他梦见她唱着《白头吟》说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而最后只在森白的纸上留下了闻君有两意,固来相诀绝。   他安了祖宗的心,却凉了她的心,从此也死了心。   这次简玉衍病了很久,汤药无数却始终不见起色,简相愁白了许多头发,简夫人哭成了泪人儿,简玉儿默默站在了一边咬着发白的嘴唇,也哭红了双眼。   为简玉衍,也为颜一鸣。   那日简玉衍一夜未归后惨然回来,简玉儿便已然猜到。   那个女子,那样刚烈的性格,那样眼中容不得沙子的喜欢,当初为了她能毫不犹豫的毁了那张脸,如今得知简玉衍另娶她人又怎么会无动于衷。   她定是选择了最决绝的方式,许是死了,许是走了,但对于简玉衍而言,已经没有了区别。   他终是失去了她。   简玉儿失魂落魄的走出了简府,江逸问她出了何事,简玉儿恍惚抬起头,突然想起江逸也是认得颜一鸣的。   “我应该早些告诉他的”,简玉儿说,她应该早些告诉简玉衍她早就知道他要娶妻,如果早些告诉他,颜一鸣或许就不会离开,简玉衍也不会像如今这样没有生气。   江逸终于了解了所有,他想起那日听闻颜一鸣已经离开梅园时便预感那是最后一次见她,如今已然成了事实。   这场在他看来毫无未来的感情,也如同他想象的一般,无疾而终。   简玉衍那场大病最终甚至惊动了宫里,太子命太医院的太医终于将人救了回来,简玉衍睁开眼睛对上喜极而泣的简夫人,心头隐隐一痛,但依旧说出了悔婚的决定。   颜一鸣曾与他说人总有进退维谷的两难时候,所以这时候总是需要取舍,只要以后想起时不会觉得后悔。   他取了前朝的复兴,舍了他的爱人。   而他后悔莫及。   简夫人大为震惊,简相勃然大怒,但简玉衍却始终未曾改口,他说他不会娶妻。   他早已有了结发的妻子,这辈子再也不想有其他人,即使她已然不在。   系统给了颜一鸣一个月的时间,在还有三天期限的时候,系统终于提醒,颜一鸣可以退出简玉衍的副本,开启下一个副本。   颜一鸣不由好奇,“简玉衍变了?”   “变了”,小苹果点头,示意颜一鸣现在再去看简玉衍这张SSR卡牌。   智商情商已然到了最高,而一直落后的行动力与决策力突飞猛进,已然步入了中高行列,小苹果看了颜一鸣一眼解释道,“决策力与行动力并非智商情商这两种天然优势,它们可以随着角色的成长而增加。”   说是成长,倒不如说是刺激。   颜一鸣通过简玉儿的世界看过自己离开之后的简玉衍,简玉儿心中有这样一段念白,她说许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此后的简玉衍便再也没有将其他东西看在眼里过。   因为不再重视,也因为从此之后彻底明白了自己想要的是什么,简玉衍没了让他左右摇摆不定的执着,再也没有让他心软的那个人,从此便没了思量的必要。   决策并非是会不会,而是想不想,而颜一鸣曾告诉他,人活一世,总是需要坚持真正想要的东西。   简玉衍终于在他认定只有一条的人生路上开辟出了新的一条,从此剧情扭转,本次攻略完美成功。   一张SSR卡牌,一段加时延长,颜一鸣这次盘点钻石时,全程都在哼着歌。   上次得的钻石数有些尴尬,一千九百多,没办法直接两次十一连抽,颜一鸣索性将那零头的九百多留了下来,如今再加上这次攻略之后,颜一鸣成功的凑够了五千钻石。   五千钻石啊!可以抽五十五次!   颜一鸣心情简直不能更好。   “我有种预感,我觉得我这次绝对要爆炸”,可能是机会多了,颜一鸣蜜汁自信,总觉得能抽出N张SSR。   当然,最好不要是南宫玄和简玉衍的就好。   小苹果凑在一边兴致勃勃的点头,“加油!欧皇附体!”   颜一鸣比了一个“OK”的手势,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十一连抽。   点击。   不动。   再点击。   还是没动静。   颜一鸣:???   “怎么回事?”   “咦?”小苹果一个翻身翻起来也点了一下,系统依旧没有一点动静。   “等等我去看看!”说罢小苹果马上消失在了眼前,过了好一会儿后,小苹果重新出现,十分愧疚的开口,“系统故障了。”   小苹果也没有想到,因为现世中游戏增加了新功能,所以今天在更新中,但是因为程序员的原因,到了之前和所有玩家说好的时间,但是却依旧没有更新好。现在玩家已经在微博下面吵翻了天,程序员还在加紧更新,结果越着急越乱,一不小心又出了岔子。   虽然说它们和现世的程序员并不是一个路子,但是归根到底还是一家人,现在现世服务器崩了,没想到这边居然也受到了影响。   崩了。   所以不管是抽卡,还是捏脸,暂时都不能进行了。   颜一鸣幽怨的瞪着小苹果,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来表达此刻内心的崩溃,好不容易攒好的五千钻石没用了,连脸都不能捏。   颜一鸣长长的呼了口气才将火气压下来,与小苹果道,“这次故障,系统如果不给出我满意的补偿,后果真的会很严重。”   小苹果急忙点头,并举手发誓一定会有丰厚补偿,罢了才小声提醒颜一鸣,“……那宿主,我们需要做好准备,该出发了。”   “……”   “那个……因为上一次抽卡时宿主除了简玉衍的SSR卡牌以外,还有一张江逸的SR卡牌,所以为了攻略更加容易,我们将会自动选择江逸的这张SR卡。”   “……知道了。”   “还有捏脸……虽然说不能由宿主亲手捏,但是我们系统准备的几款五官还是很美的!”   颜一鸣还能说些什么,无声的看了小苹果很久后才道,“我眼尾有颗红痣。”   小苹果顿时想起宿主两次捏脸,都必须按照原来的相貌在眼尾加上一颗红痣,已经让宿主这么吃亏了,小苹果再没耽搁,迅速在数据库中一阵疯狂搜索。   然后,让它差些喜极而泣的是,真的有一张脸,眼尾有颗红痣!   小苹果长长的舒了口气,与颜一鸣抱枕一定是个美人,一定还是有红痣,颜一鸣终于满意了,闭上了眼睛,“行了,开始吧。”   陈夏三十五年,正是隆冬。   洛阳的隆冬比起金陵冷了许多,颜一鸣坐在火炉边穿着比她人更厚实的衣服,小心的烤着火。   丫鬟掀开厚重的帘子端了药丸进来道,“小姐,该喝药了。”   颜一鸣接过手中的药碗满脸写满了拒绝,但是还是在丫鬟们关切的目光下将苦涩的药一饮而尽道,“外边吵吵嚷嚷怎么了?”   丫鬟往外看了一眼,继而随口道,“五爷前阵子没了托了信给老爷,老爷让人去接了那野……少爷,今儿许是回来了。” 第41章 绕床弄青梅2   四个男主中,南宫玄贵为太子,简玉衍是相府家的长公子,而邵惊羽也是名门将后,只有江逸是真正的寒门出身。   江家并非在金陵,而是在金陵以北的洛阳,而江家也并非大富大贵之家,江家如今的家主,也就是颜一鸣这次身份的亲爹江老爷,官居五品,洛阳府同知。   比起简玉衍与邵惊羽来说是个不足道也的小官,不过在天高皇帝远的外地,倒也有几分地位。   这样的家世实则算不上寒门,但江逸的身份却很是尴尬,所以以他在江家的地位来看,甚至比一般寒门子弟还要落魄。   江家江老爷这一辈共有五位兄弟三位姐妹,而其中与江老爷一样嫡出的,也不过江老爷江五爷以及江大姑娘,剩余几房皆是庶出。   而江逸正是这位嫡出的江五爷的儿子。   按理来说,亲弟弟的儿子如今来投奔,无论是江老爷还是江老太太定当是欢迎的,实则不然,因为江逸并非江五爷亲生。   江逸的亲爹是谁,就连知道游戏背景的颜一鸣也不知道,背景故事中,江逸出生不久父亲便离开了人世,母亲孤身一人将江逸养到三岁后生活所迫,改嫁给了江五爷。   江五爷的身份实则很不错,而且那时还很是年轻,江逸母亲一个带着孩子的那个人,嫁给江五爷,用江老太太的话说,简直是白日做梦。   但江五爷就是一根筋喜欢上了江逸的母亲,回到江家与母亲大哥说想要娶江逸的母亲为妻,江家自是不同意,并准备给江五爷迅速娶门亲事好让他断了这念头。   江五爷拗不过家里,当年年少轻狂,索性直接跑出了江家带着江逸的母亲离开了洛阳。   江老太太被小儿子气的差些晕过去,骂儿子不争气被个狐狸精勾走了魂,骂江逸母亲一个克夫的女人居然拐走了自己小儿子,转眼便是好多年。   江逸的母亲因为当初生江逸时落下了病根,与江五爷成亲多年后一直再无所出,本就身子不好又对江五爷有愧,这么多年郁郁寡欢,在江逸九岁那年时终于撒手人寰离开了人世。   江五爷实则是个极为洒脱之人,当年能抛下一切私奔,在后来江逸母亲始终不能为他诞下一儿一女时也从未怪过她,而是将江逸当成了亲儿子养大。后来江逸母亲去世,江五爷也整个人迅速颓败了下去,孤身一人将江逸养到了十三岁,那年江逸考过了童生考中了秀才,江五爷欣慰的与江逸说了一整夜的话后结束了自己浑浑噩噩好几年的生命。   江五爷始终对江家有愧,这么多年未曾回过江家,直到生了死志时才写了信,将江逸托付给了江家。   江老太太与江老爷再如何怪江五爷为了一个女人对亲人不管不顾,但江五爷死后却依旧哭成了泪人,江老太太大骂江逸母亲就是个克夫的命,当年克死她相公,现在又克死了自己儿子。   江老太太对江逸的母亲有着太多仇恨,所以根本不想将那女人所生,和江家实则一点关系都没有的江逸接回来,恨不得她自生自灭别来碍她的眼。   而江老爷虽说悲痛,但到底比江老太太理智些,亲弟弟临死前的托付,就算再怎么不喜也还是答应了。   隆冬时节,江五爷死后半年,江老爷终于将江逸接回了江家,这一年江逸才不过十三岁。   颜一鸣终于将这里边的弯弯绕绕搞清楚,想起后来的风姿怡人,在官场上如鱼得水的江逸,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是这么个可怜的身份。   颜一鸣难得的伤感了一下会儿,结果没等她惆怅几分钟,心口已经隐隐的疼了起来,胸口也骤然开始发闷。   颜一鸣捂着心口的多位置痛苦的闭上眼睛,秀美的眉眼蹙起,本就比常人显得更白的肤色越发惨白起来,只有眼尾那颗依旧灼目的红痣还有些许气色。   这是这次身份的最大特点,先心病。   详细的讲,就是先天性心脏病。   江大老爷与江夫人所生的最小的女儿唤作江邵琦,比起江老爷的大儿子小了十六岁,江夫人年近四十岁才生下了这么一个女儿。但许是年纪太大,生小女儿的时候江夫人身子不大硬朗,所以江邵琦生下来后便带了先天病。   江老爷替小女儿娶了男孩的名字,也是因为江邵琦实在太过羸弱,听说当初江邵琦生下来后不哭,产婆在她脚底拍了许久终于才弱弱的哭了出来,也是那会儿,江夫人便给小女儿娶了“阿鸣”这么个小名儿。   老来一女,又是自小身子弱,江老太太嫌弃她病恹恹的看着烦人,但江老爷江夫人以及江邵琦的几位兄长姐姐,却是生怕她磕着碰着将她宠到没边。   自小吃的最好穿的最好,药更是不要银子似的没断过。   小女儿不能受刺激周围不能太热闹,于是便将江家最南面最好的院子给她一个人住,丫头婆子更是比家中其他姐妹多上不少。先心病的人怕冷,如今隆冬,每个房中都有一定数量的炭火,只有颜一鸣这儿炭火要多少给多少,只要女儿舒服江老爷江夫人怎么都行。   屋子里的丫鬟们都因为屋子太热穿的很是单薄,但颜一鸣因为病的缘故,却还是穿的不少抱着暖炉取暖。   她比江逸来的更早一些,如今已在江家待了将近一个月,一个月后江老爷才让人将江逸接了过来。   这会儿颜一鸣正窝在床上,与小苹果一起研究者江逸的这张卡牌。   江逸这张卡牌名为“金榜题名”,也就是说这张卡牌的时间线怎么都得到江逸考中状元以后。   但是现在的江逸也不过十三岁,颜一鸣粗略的算了一下,如今的南宫玄十四岁,简玉衍与江逸同龄十三,而南宫晔现在还是个十岁的小屁孩。   有点有趣。   颜一鸣乐了好一会儿后,算着年龄数才意识到一点。   江逸现在十三岁,而江逸考中状元时虽说还是很小,但也已经十七岁。也就是说这一次的攻略,颜一鸣至少要在副本中停留四年之久,就算攻略已经完成好感度已经刷满,也必须等这张卡牌故事线全部完成。   所以说,她需要没日没夜的喝着中药,忍受着时不时的心绞痛,冬天怕冷夏天怕热,用这破罐子似的身子熬过四年。   颜一鸣顿时有点不大好,情绪一波动马上又咳嗽两声,颜一鸣捂着心口咳了好一会儿才怀疑的问小苹果,“这身子真的能活过四年?”   “按理说,不行”,小苹果道,“其实就是江小姐心脏病熬不住死了你才变成她的,所以说现在你活着的每一天都是系统送给你苟延残喘的时间,只要系统同意你想活多久就有多久。”   颜一鸣:“……我们能换一个好听的词吗?”   “啊那就得过且过的时间”,小苹果迅速换了一个词,“因为江小姐实则已经挂了,所以等你将江逸的好感度刷满,这张卡牌的故事进度全部走完后,等你离开后这个身体也就彻底陨落啦。”   颜一鸣莫名觉得,故事还没开始,怎么就已经开始虐了?   卡牌的背面也和其他卡牌一样,上面是江逸的广告语。   ——一事无成的我,也想拥有守护你的力量。   “未来的首辅大人说自己一事无成,简直是太谦虚了”,颜一鸣不由感叹,果然人和人是不一样的。   除此之外,颜一鸣好奇的是,远在金陵的简玉儿与一直在外边跟着江五爷飘荡的江逸,到底是什么时候有过一面之缘,而且还能让江逸记住这么多年,甚至一切努力的理由都是因为简玉儿。   现在线索实在太少,颜一鸣只能先将心中的好奇放在一边,继续看江逸的这张牌的卡面。   江逸在四个人中智商最高,这也是他连中三元年纪轻轻就能身居要位的最大原因,南宫玄与简玉衍智商都在中上,初始卡牌数值按照SR的标准来的话在一百左右,而江逸的智商数值高达145。   这与之前简玉衍的情商,南宫玄的决策力一样,总有一枝独秀的数据。   但与这两人不一样的是,南宫玄与简玉衍都有明显的短板,南宫玄情商太低,简玉衍决策力太低,但江逸除去奇高对策智商以外,其他三项也都不差,都在中上的水平。   从卡面来看,江逸没有短板。   即使现在只有十三岁,卡牌数据也没有因为他年纪小而发生变化。   也就是说现在的江逸已经不能用小孩子的眼光去看他,他有着超乎成人的智商,   而就是这样的天才,如果刚刚没有听错,颜一鸣身边伺候的丫鬟甚至很是轻蔑的说出了一个“野”字。   野什么?   野种。   因为不是江家的孩子,因为江老太太恨极了江逸的母亲,所以提起江逸来也不过“野种”二字。   如今就连丫鬟们,也敢在背后这么唤他。   颜一鸣从床上翻身起来,丫鬟们急忙过来,“小姐可是要喝水?”   “梳妆。”   “梳妆?”丫鬟们皆是一愣,看着外面漫天的飞雪惊道,“小姐要出去!”   小姐最是怕冷,所以这种天一定不会出门,为什么会突然要出去,若是让夫人知道,定要要责骂。   颜一鸣实在不想与她们解释,再三阻拦后颜一鸣不由动怒,冷声让她们闭嘴,“母亲那里自有我去说,梳妆。”   小姐虽说性子清冷,但却从来不是个好脾气,丫头们顿时不敢再言,迅速伺候颜一鸣梳妆打扮,最后又披上厚厚的斗篷。   大雪纷飞,寒风凛冽,即使身上穿的极厚却依旧很冷。   江逸初来江府,第一个要见的定是江老太太。   江老太太的院子在江府的最北面,离颜一鸣所住的院子最远,颜一鸣走了将近一刻才终于看见了那朱红的大门。   走近院子时就能听到屋子里江老太太与一众江家子女的笑声,而抬眼,那清瘦的少年衣着单薄静静的站在雪地中,许是那身子太过瘦弱,就连雪也无法在肩头停留多久。   颜一鸣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在丫鬟不明所以的目光下转身去了江老爷与江夫人的院子。   不知过了多久,江老爷才派人过来将已然冻僵的江逸接进了屋子,当晚,江逸被安置在了江府最南面的一座破落院子里,冰冷蚀骨的夜晚,单薄的少年烧得不省人事,却无人得知。 第42章 绕床弄青梅3   就算是对小女儿再如何疼爱,江老爷也不是事事都顺着女儿。   比如颜一鸣冒着风雪来与江逸说情,江老爷实则并不想插手此事。   江逸终不是江家的种,非但不是,他的母亲还害的亲弟弟与他们生分了这么多年,江老爷不会像江老太太那样将喜怒摆在明面上,但心中未尝不芥蒂。   江老太太趁机给江逸找绊子他从一开始就知晓,但是却是当做什么也不知道,不是自家的孩子再怎么样也不曾觉得心疼,倒是颜一鸣大雪天特意为江逸跑了一趟,让江老爷心疼了好半天。   江老爷一边责怪颜一鸣身边的丫头照顾不周,大冷天由着小姐乱跑,一边又装作不甚在意的冷淡模样为颜一鸣,为何突然管起了江逸的事。   颜一鸣在一瞬间已经明了了江老爷对江逸的态度,就算江逸真的冻死在了雪地里,江老爷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容。   江老爷不喜欢江逸,甚至不喜欢她为江逸说话,若是颜一鸣执意要替江逸做主,倒是会惹得江老爷不高兴。   颜一鸣微微垂眸叹了口气道,“女儿只是在屋子里待得久了有些闷得慌,所以这才想去祖母那里走走,不想一进门就瞧见他站在雪地了”,说到这儿颜一鸣面上露出几分不忍,“女儿看他瘦的可怜又穿的单薄,于心不忍实在是心里难受。”   女儿自小生子不好,多愁善感,心软又受不得刺激,江老爷念着女儿心善又心软,不想让她心上难受这才让人去安顿了江逸,待简单交代完后还告诫颜一鸣,以后好好养病,这些事情就不要再掺和了。   颜一鸣点点头算是答应了,待雪停了又在江夫人那里用了晚膳,这才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说来倒是巧,颜一鸣的住处在江府的最南面,而给江逸的这处破落院子也是在南面,误打误撞却是作了邻居。不同的就是颜一鸣这处是为了清净,院子里实则比起其他地方要齐全华贵的多,而江逸的住处却是荒凉,里边空空落落,晚上住进来是也不过给了一床被子与几支蜡烛,说是等明儿天亮了再慢慢补上。   回来时路过江逸住的小院子,里边黑洞洞一片没有一丝烛火。   但也就是多瞧了一眼,身边的丫鬟已经急忙上前劝她快些回去,外边天寒地冻可别冻出病来。   老爷说了不许小姐去管这位“少爷”,生怕颜一鸣又动了恻隐之心,连忙搀着颜一鸣回了自己的院子。   颜一鸣倒不是怕丫鬟们去告状,也不是怕江老爷江老太太真的说她什么,就算他们在如何生气也不会短她一口吃的一口喝的,但是指不定会把气撒到江逸身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还有小苹果,若是想瞒着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   夜半时分,正是每日最冷的时候。   这住处许久不曾住人,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屋子不曾漏风,但到底是荒置以及,空气中还有细微的尘土飞扬,屋子里没有一丝人气没有一丝暖气。   不知是不是错觉,比起外边的风雪天,这里似乎更加冷的蚀骨。   江逸此刻神志已经有些不甚清醒,浑身上下每一处都疼得厉害,但比起疼痛,更难忍受的是无法抵御的寒冷。   那张已经初见俊逸的小脸此刻冻得发青,瘦小的身体为了取暖只能蜷缩的更紧,用这张不怎么厚实的棉被将冻得发抖的身体尽量的裹严实。   他早就猜到这次来到江府定是一番折辱,今日的一切在他的意料之中,但是就算早有预料,孤身一人的他却也没有任何办法。   意识已然越来越不清晰,江逸疲惫至极却依旧不想闭上眼睛,这样的冷天,他怕一觉睡过去就再也醒不来。   他不敢睡,也不能睡。   窗外除了呼啸的寒风,江逸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响,他紧紧咬着牙关睁着烧得发疼的双眼,已然没有焦距的双眼盯着黑漆漆的房顶,直到被门外轻微的脚步声所吸引。   即使心智再如何,到底还是个十来岁的孩子,空无一人的房间,举目无亲的府邸,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缓缓响起的脚步声依旧让人胆寒。   他听见那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推开了他所在的房间的门,听到一声女子细微的低呼声,门又被迅速的关上。   他想坐起来看清楚是谁,但是却一丝力气也没有,甚至连看清楚来人的模样都很难做到。   窸窸窣窣好一阵子后,终于有微弱的火光亮起,那人吹亮了火折子点燃了一支蜡烛,空荡荡的屋子终于变得不复之前的黑暗,江逸艰难的转过头去,只看见那人裹在宽大厚重的斗篷中,看不清脸看不清身形,只能看见一双细瘦又苍白过分的手。   江逸猜不出是谁,因为他谁也不认识,已经冻得僵硬的身体此刻因为紧张越发僵硬,江逸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越走越近,宽大的斗篷遮住她半张脸,只露出了一小截儿漂亮的下巴与淡色的唇。   来人是个女子。   此刻她正站在她的面前打量着他,许是最脆弱不堪的一面被人瞧了去,自己偏偏又无可奈何,江逸微微有些恼怒,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这女子却伸出了苍白的手,突然触到了他的额头上。   江逸在发着热,那女子冰凉的手触到皮肤的那一刹那,江逸不禁微微一颤躲了开来。   那女子继而迅速移开了手,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其他,   分明是淬了冰似的清越嗓子,却说着一点也不清冷的话,她说,“烫成这样,再来迟些指不定要烧成傻子。”   江逸分明都不认得她,分明头还疼的紧,但许是已然感觉到这女子并没有恶意,听到这话很是顺口的喃喃回了一句,   “从未有人说过我傻……”   十三岁实则也算的是个正太,颜一鸣未曾想到后来那般正经的江逸,如今居然有几分傲娇,顿时将眼前还不如自己高的小孩模样与当初那俊逸的样子区分开来。   颜一鸣笑了起来,清冷的嗓音因为含了笑意也显得温暖了起来道,“是是是,你最聪明了。”   江逸哑了哑,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正是如此,江逸终于瞧见了她的相貌。   白的几乎透明的皮肤,五官却无与伦比的精致,琉璃色的淡色眸子,右眼眼尾却有一颗细小的红痣。   与她的声音一般,亦是淬冰一般的容貌,但却因为此刻的笑容而没了距离感。   江逸确定,自己没有见过她。   但是她就像早就认得他一般,熟稔的说着话逗着他,将不知从哪儿拿来的棉被扑在了光秃秃的床板上,拍了拍江逸示意他往里边一点挪挪位置。   江逸陡然瞪大的眼睛,一张本就发红的小脸一瞬间愈发红了起来,一双点星般的眸子一时间直直看向颜一鸣。   颜一鸣一愣,这才发现好像拍错了位置。   本还有些尴尬,但是一瞧见江逸这张还稚气满满的脸顿时又尽数成了笑意。   故意欺负他似的,在江逸发懵的视线中又扯开了他的被子,在江逸终于反应过来要急忙将被子盖严实的时候,将已经灌好热水的汤婆子塞进了他的怀里,又将被子重新盖了回去。   江逸感觉到怀中骤然暖和起来的温度,突然间什么话都没有了。   他静静的看着女子消失不见,不一会儿又回来,屋子里又多了装了炭火的火盆,她用不怎么熟悉的动作翻着火盆中的炭火,看她坐在火炉边烧着水然后递给他喝。   她没有解释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江逸也没有问,窗外依旧是寒风的呼啸,但却再也不复之前那样冷的蚀骨。   全身依旧很疼,神志依旧有些不太清醒,但是江逸却莫名的觉得心中暖了起来。   虽然她总是逗她。   又不知过了多久,那女子又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这次她的手不似第一次那么冰冷,江逸抬眼瞧着她认真的模样没有像之前那样躲闪。   “烧退了”,她终于松了口气,站了起来,熬了快半个晚上,颜一鸣实在困得厉害,拿过斗篷重新穿好,带上宽大的帽子后想起什么似的与江逸道,“千万不能同旁人提起我来过这里。”   江逸没有问为什么,这府上总是有人不想自己好,他大抵猜得出来。   “那你是谁”,江逸问。   颜一鸣转过头来,突然间凑过来蹲在床边,瞧着江逸又被吓到的模样又乐了好一阵子才道,   “现在不告诉你,我等你自己发现”,漂亮的脸蛋上扬起一抹笑意,伸手将他的被子掖好后站起身来,“那时候自然就能知道我到底是谁了。” 第43章 绕床弄青梅4   周围依旧是有着尘土味道的空气,四周依旧是空荡荡的一片,这一晚本是极难熬的,但是因为这一床被子一盆炭火,又似乎变得不那么难熬。   早晨醒来时,外边已经停了雪,屋子里的火盆也燃了一个晚上终于熄灭。   江逸裹着被子,难得的发了好一会儿的呆。   他早知回到这里定会遭受这种欺辱,只不过他依旧来了,他恨江家人当年逼死了母亲,但是江五爷将他当做亲儿子养大,而他临终前一定要他来这江府尽孝十年。   他本不喜这里,站在雪中一个多时辰他已然瞧清楚了江府的人情冷暖,但是十年时间,他依旧要在这里待下去。   颜一鸣昨儿忙了一晚上,早上起来时比平时晚了许多,只不过她身子不好不用像府上其他的少爷小姐一样要去江老太太那里请安,江老太太也不喜欢看见她病恹恹的样子。   梳妆完后坐在小桌前用着早膳,外边闹哄哄的,丫鬟们撇着嘴说怎么就这么倒霉,偏偏让那谁住在她们旁边,难道不知道她们小姐素来喜欢安静。   颜一鸣缓缓喝着碗里的药,凉凉的瞧了那丫鬟一眼,“既然知道我喜静还这般多话。”   这丫鬟顿时一噎,小姐因为身子不好性格乖张,她发脾气总是没有半点理由,所以也不敢顶嘴只能收拾了药碗安静的退了下去,与外边扫院子的小丫鬟站在院子口看下人婆子们往不远处的那院子里搬东西。   但总归还是没有多少,除了最简单的床铺桌椅,也不过几件衣衫罢了。   回来后没忍住又在颜一鸣面前多了嘴说太太分给这位小少爷的东西太少,正以为又要挨骂,却不想想来冷冷淡淡的小姐居然主动问她,又让她去隔壁仔细瞧瞧再回来。   丫头不明白颜一鸣的意思,但到底因着好奇急匆匆过去瞧了,进门就瞧见这位小少爷一语不发的站在院子里的枯树旁,身形单薄的不像话,但一张还未张开的五官却已然很是好看。   本觉得他身世太差让人瞧不起,但现在眼瞅着他孤零零的站在那儿,顿时又有些觉得不忍。   说起来就算小少爷的母亲再如何,其实又与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   “院子里东西已经搬得差不多了,屋子里现在已经点上了火,不过还是有些冷,而且那碳的烟实在有些大”,丫鬟絮絮叨叨与颜一鸣说,“这会儿小少爷刚刚换了衣裳,去老太太那里请安了。”   颜一鸣担心江老太太又想法子欺负江逸,让人准备了姜汤,起身也准备去江老太太的屋子。   “那姜汤呢”,丫鬟摸不准颜一鸣的想法。   颜一鸣将厚厚斗篷穿好道,“留着。”   留着做什么,丫鬟们不知道,但还是听话的切了姜丝,一直放在小炉子上慢慢的熬。   如今正是大冬天,府上走动少,江老太太与一众儿媳孙媳皆是无所事事,就这两天更是因为江逸的到来,一众人挤在江老太太那里等着看江逸的笑话。   昨儿还未见着人,就被江老爷让人带了回去,今儿早上趁着来给江老太太请安,乌压压大大小小又挤了一屋子。   江老太太有些不高兴昨天儿子突然把江逸叫走,听看门的丫头说昨天五小姐来过却没有进门,总觉得这事儿和颜一鸣有关系,瞧了江太太一眼后问她昨天颜一鸣可曾去找过江老爷。   江太太一听便明白江老太太又是有事没事想找女儿的不痛快,也知道昨儿是小女儿特意求着老爷才将这孩子带过去,不过为了不让江老太太又借机发落阿鸣,却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道,“阿鸣身子不爽一直都不喜欢走动,昨儿雪下得那般大定是在屋子里待着又怎会出来。”   江夫人说的是真是假无人得知,江老太太冷哼一声,在一众孙儿孙女脸上瞧了一遍,总是不放弃的继续找事,“平时不来也就算了,今天要见客人也不知道礼数。”   前一会儿还骂江逸是野种,这会儿又说是客人,总归就是想找个理由挤兑颜一鸣,江老太太这话一说出来,下边坐的那细长眼的江二太太已经附和了一句说颜一鸣养的太娇气太没规矩。   江老太太多年不满颜一鸣的药罐子身子,江府并不算太富裕,但送到颜一鸣那边的燕窝珍品却是从不间断,养的比她这个老太太更贵重,她哪能欢喜。   至于二房,阿鸣的相貌实在生的太好,去年秋天的时候颜一鸣出了府一趟,就惹得洛阳多少公子哥来家里提亲,二房哪能高兴。也正是如此,二房见人就说颜一鸣有病,如今全洛阳人人都知道颜一鸣有先心病,当初来提亲的一众人闻言后吓得当即再也不敢来了。   江夫人气的哭了好几场,江家两位哥哥更是怒不可赦去二房大闹了一场,之后大房与二房之间就愈发不得安宁,如今颜一鸣已然及笄麻马上就要十六,家中其他姑娘一个个的都开始定亲,但阿鸣却已然成了没人要的那一个。   江逸进来的时候,江夫人已经与江二太太吵了大半天,一众小辈不敢插话只能眼睁睁瞅着,江老太太倒是看的兴致勃勃,直到同传说小少爷来了这才收了笑容。   嘴里啐了一声“哪门子的少爷”,根本不曾收起嘴边的嘲讽让人带了进来。   如今隆冬,人人都裹着厚厚的棉袄,但江逸依旧穿的单薄。   他年纪还小身量不高,穿一身淡蓝色的直缀,墨色的眼瞳中不见一丝怯意也没有一丝不甘,干干净净的模样,站在众人面前简单的行了礼便再无一句话。   江老太太有心给他难堪,江二太太更是瞧不上这连族谱都入不了的小东西,倒是江太太因为昨天女儿的缘故,想起女儿说他身量小小于心不忍,眼瞧着他穿的单薄又备受冷眼关心问了两声,又是心中怨恨江老太太与江二太太,故意作对似的让他与府上其他公子一样坐了下来。   许是看他太过寡言,又许是江太太分走了江老太太的注意力,江太太本准备讽刺一番的话顿时全忘了,当即剜了江夫人一眼,江二太太冷嘲一声难免又酸了江夫人几句。   江逸难免多瞧了简夫人一眼。   这场见面比江逸想象的还要戏剧性,两位夫人你一眼我一语,江逸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听那位江二太太冷嘲暗讽江夫人生了个病秧子,本就没人要还怪她漏了嘴。   在座一众子女不敢言说,但江逸却有些诧异的发现在,除了坐在江夫人下首的两个妇人,在座所有未曾绾发的未出阁女子各个都是一脸看热闹的幸灾乐祸。   所以,这位被江二太太挂在嘴边的五小姐,在座的一众人似乎并不是很喜欢她,当然,她也不在这里。   江五爷虽说不曾回过几次江家,但是却经常与他说起江家的一众人,尤其是亲哥哥江老爷。说他看似严肃实则心软,膝下有两个嫡子一个嫡女,说两个嫡子其实比江五爷小不了几岁,如今都以娶妻生子,说那嫡女是江夫人年长后所生,相貌极好却是娘胎里带着病。   “那两个侄儿大了你太多,你与他们也没有什么话能说”,江五爷曾经笑着与他说,“倒是我那侄女不过大了你三岁,哥哥嫂子将她当成宝似的,你若是去了江府,倒是可以与她一起玩。”   冷不丁又想起江五爷,江逸微微有些恍惚,抬头间外边的小丫鬟通报说五姑娘过来了。   江太太与江二太太顿时齐齐禁了声,一众适才笑的极为欢畅的姑娘们顿时齐齐往门口看去。   却见进来那女子身姿纤细宛若飞燕,那双白的晃了眼的手解了披风交给旁边的丫鬟,分明是最精致不过的眉眼,却因为那双淡色的眸子与白得透明的皮肤为整个人添了几分冷意。   进江家不过一日,江逸便听身边的丫头说住在他旁边的是府上的五小姐,说五小姐性子清冷没有一丝人情味儿,说她站在那里就像一个冰坨子让人不敢直视。   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昨天却一个人陪在她身边照顾了他半夜。   她会亲自用手去试他时不时还发热,笑着说若是来得晚了他定是要烧成个傻子,会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的拿了被子拿了火盆逗他玩逗他笑。   江逸瞧着她熟悉的眉眼怔住了,突然间觉得这没有一丝人情味的地方,一瞬间暖了起来。   此时她冷若冰霜的脸蛋上看不出一丝笑意的与江老太太等人请安,唯有在看向江太太的时候面上微微出现一抹暖意,回头凉凉的瞧了一样坐在江夫人下首与她一般大的女子直言让她坐后边。   那女子顿时气得两颊通红,但到底没敢顶嘴乖乖坐到了后边。   而在座众人就像早已习惯了似的也没有言语,江逸瞧着与昨日行径大不相同的颜一鸣,却突然对上颜一鸣陡然转过来的脸。   她看着他笑了。   就像所有冰霜一瞬间融化一般。   那是江五爷死后那一年,经历过太多冷眼后,见过的最美的笑容。   “我是你五姐姐”,颜一鸣看着他笑着说,“以后我可算不是最小的了。” 第44章 绕床弄青梅5   一直对所有人都冷言冷语的颜一鸣居然主动与江逸说话,在座众人皆是无比诧异,而坐在最上座的江老太太,本就厌恶江逸不喜欢颜一鸣,如今一看顿时觉得两个人越发碍眼。   如今颜一鸣来了,江二太太不好再当着颜一鸣的面说她不好,一场闹剧一样的见面终于得以终止,江老太太拧着脖子说声自己累了,很不耐烦的让所有小辈们快走。   众人这才慢慢散了,江逸走出有些透不过气的房间,迎面而来的凉气激得整个人都清醒了起来。走出院子满眼皆是皑皑白雪,漫天银白中一抹亮红色伫立在不远处的雪地上,听到他的脚步声转过身来,肤色比满地的白雪还要白的刺眼,轻笑道,   “可算出来了。”   分明这只是第二次见面,但她如此熟稔的模样,就像两人已经相熟很久,可是江逸却又清楚地知道,他们从未见过。   她比他要大三岁,所以他本该叫她一声“五姐姐”,可是不知为什么江逸总是不愿意这么叫她,于是恭恭敬敬的唤了她一声“五姑娘。”   男孩子总是比女孩子发育的晚一些,更何况江逸还比她小了三岁。   颜一鸣似笑非笑的瞧着比自己要小一个头,小脸微微皱起的江逸笑道,“没大没小,该叫姐姐。”   江逸沉默了片刻,“我未正式入宗族,算不得姐姐。”   “那入了宗族便会叫了?”颜一鸣踩着脚下的雪道。   江逸与颜一鸣并排走着,抿了抿嘴唇许是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而低声问她昨日为什么会来。   “因为我是姐姐啊”,颜一鸣又将话拐了回来,笑眯眯的瞧了他一眼,“你若不叫我姐姐,我可就不待你这般好了。”   江逸心中莫名一慌,但一抬眼便看见她眼中的笑意,当即又明白她又在逗他,她若是真的不待他这般好,那也不会说出这种话。   江逸突然觉得有些无奈,“那便等入了宗族再说吧。”   站在远处看着两人远去的江二太太,实在搞不懂这个平日里冷冰冰一句话也不说的颜一鸣为何会与这新来的小野种这般熟稔,旁边是适才被颜一鸣挤到后边的江三姑娘,一双像极了江二太太的细长眼中皆是气愤。   因着江老爷的官职到底比江二老爷高一些,所以二房总是要比一房矮上一截,其实她怕颜一鸣倒并非是因为江老爷的缘故,而是颜一鸣本人。   那双眼睛总是没有一丝感情,看着就叫人胆颤,更因为明知活不过太久所以整个人有点极端的疯癫。   当初在背后议论起她不慎被她听到,还没等到她辩解一二那疯丫头便拿着不知从哪儿摸出来的尖细簪子抵着她让她再说一遍。   那丫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说她本就活不过几岁,惹急了她小心拉着一个人做垫背。   江三姑娘那天回来后吓得三天不敢出门,江二太太一气之下去找江夫人理论,正巧遇上颜一鸣发病。   按理说江老爷不会去管府上内宅的事情,但是牵扯到了宝贝女儿,江老爷当场发怒了,将江二老爷叫来狠狠训了一顿说他不好好管教不少妻女,可是想气死阿鸣。   江二老爷被大哥训斥一顿,又瞧着小侄女煞白煞白的脸也是憋了一肚子火,回头又将江二太太与女儿召集起来好好做了一番思想工作,之后江二太太便与江三姑娘再也不敢当着颜一鸣的面说她不是了。   “总归是个短命的”,江二太太安慰着女儿,“要是哪天真一气之下没气了,还得寻我们的晦气。”   本来就短命,如今更是嫁不出去,江二太太与江三姑娘终于心中平衡了,不敢明面上再去招惹颜一鸣,背地里越发放肆的与外人说颜一鸣病的根本起不了床。   如今瞧着她与江逸远去的背影,江二太太冷笑一声,一个病秧子一个小野种,前者比不上自家已然定了好亲事的女儿,后者更是比不上她那被夫子们可劲儿夸的儿子。   她才没这闲心去管他们为什么这么要好。   都是些没出息的玩意儿。   江逸与颜一鸣走了一路,路上许是遇到仆人许是遇到庶出的江家子女,颜一鸣便顷刻间收了笑容,就像今日刚刚见她时的冷淡模样。   江逸不知道她为什么待他是不一样的,但是他喜欢极了这种感觉。   等回到院落里,周围又是清清静静的一片,江逸坐在火盆边轻轻咳嗽了两声,昨日着了凉,今天到底是没有恢复好。   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欢欢喜喜的进来,江逸瞧着她手上还散着热气的小沙壶随口问这是什么。   “五姑娘说少爷您昨儿着了凉,所以特意让人煮了姜汤送过来,少爷您着凉了啊?”   江逸“嗯”了一声,唇边扬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缓缓喝着姜汤,拿出当初带来的书本,坐在火盆边认真的看了起来。   他知道这十年时光一定难熬,但是如今,却觉得,实则也不算太难熬。   转眼便是年末。   快要过年,江府上上下下也添了许多喜气,府里早早就挂上了红灯笼,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江逸进了江府已然半月。   他住的极远,性子有冷僻,实则没有太多人来寻他麻烦在,还不过到底知道他在府上不讨喜,送来的东西不是缺东少西,就是别人用不到的破烂玩意儿。   伺候江逸的几个小丫头每每气的眼睛通红,江逸却依旧表情淡淡。   碳火少了便多穿几件,蜡烛少了便坐的近一些,每日的饭菜不算很好,但能吃饱就行,他分明只有十三岁,却沉稳的不像个十三岁的孩子。   他总是在看书,他来江府时衣衫不过两件,却带来了整整两箱的书,小丫鬟们好奇下翻了翻,却发现仅仅只是认得几个字的她们压根什么都看不懂。   颜一鸣身边伺候的大丫鬟蓝秀曾与颜一鸣说,这位小少爷看着不动声色,实际上倒是有些本事。   这府上的下人们惯会看主子的眼色行事,老爷喜欢的姨娘,连带着姨娘与生下来的少爷小姐们都是有地位的,而老爷不喜欢或者老太天不喜欢的,平日里胆小怕事,就连下人们有时候也敢辱骂一两句。   可是府上最不得宠的少爷小姐,也比江逸的出身好的多,可是这么多日后,蓝秀却发现伺候江逸的丫鬟们不敢对着江逸说一句重话,甚至还有些害怕。   颜一鸣听闻只是淡淡的笑了笑,有些人有些本事就是天生的,七年后的江逸能在偌大的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更不说一个小小的江府。   不过就算丫鬟们欺负不了江逸,但是府上供给他的东西确实是太少。   江逸能接受颜一鸣帮他一次两次,次数多了这小孩却怎么都不乐意了,颜一鸣依旧记得小江逸看着她,许久后踌躇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可怜。”   可怜个鬼,颜一鸣第一时间在心中暗骂了一声。   可怜谁也不会可怜你。   颜一鸣看明白小小少年骨子里的傲气后,便再也没有像之前那样明着帮过他了。   颜一鸣只是想个法子不让他这么敏感的知道,江逸却因为她骤然的远离只当她是生气了,一张因为没有长开显得有些精致的脸蛋上终于露出一抹着急,那双墨黑的眸子终于不似平日里的沉寂。   那是江逸第一次来颜一鸣这里,衣着朴素的小小少年坐在颜一鸣对面,面上浮出一丝挣扎后抬眼瞧着她缓缓道,“五姐姐,你是不是生气了。”   少年的声音干净而又清冷,但许是太难开口,这声“五姐姐”听起来又有着几分害羞。   颜一鸣愣了愣,瞧着耳根已然发红的江逸,没有半点掩饰的笑了起来。   “没有”,眼看着江逸因为她的笑又瞬间板起了脸,颜一鸣急忙道,“没有生气,我明白你的意思。”   两人自从熟悉后会说很多话,颜一鸣说她待他好是因为自从他来以后,这府上最小的那个就不再是她,做了姐姐所以才这般待他。   可是江逸总是觉得并不是这样,他依旧有种错觉,总是觉得颜一鸣像是早早就认识他。   颜一鸣说她并未生气,江逸终于松了一口气。   在他不曾发现的时候,颜一鸣的一句话已然让他这般在意。   外边又在下着雪,蓝秀等丫鬟为了过年正在做红灯笼,一会儿过来与颜一鸣说,等小少爷回去的时候带两个灯笼回去,免得过年看起来冷冷清清的。   许是想起了曾经母亲与江五爷都还在时的场景,又许是已经提起才发觉如今就连年夜也只剩他孤单一人,江逸眼中有什么迅速一闪而过,淡淡的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蓝秀是好意,但是这话说出来却依旧不算好听,颜一鸣眼尖的看见江逸即使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放在桌子上的手却是微微一动。   面上装得再如何不在乎,可是又怎会是真的不在乎。   除夕那夜,江府上下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就连丫鬟们也借机跑去外边玩,只有江逸一人,依旧与平常一般,坐在灯前看着书。   可许是外边鞭炮声太响,江逸看得并没有那么投入,他怔怔的看着烛火一点一点的燃尽,直到耳边响起了轻轻的踏雪声。   江逸只当是丫鬟们闹回来不曾搭理,却在那声音越来越近后,抬眼对上颜一鸣精致的眉眼。   她举着手中的灯笼,露出一个好看极了的笑容道,   “我们一起守岁吧。” 第45章 绕床弄青梅6   灯笼中倾泻出的红晕,将她雪白的肤色衬的也有了几分血色,却依旧好看的惊人。   江逸从来没有否认过她的美。   他这辈子见过的女子少之又少,出过母亲几乎便没有其他人,若是一定要加上一个,那许是两年前跟着江五爷在京城却不慎走丢,那个帮他找人的杏眼小姑娘。   比他还要小,圆嘟嘟的脸蛋,实则看不出美丑,只是瞧着可爱。   可是颜一鸣不同,她已经是这般漂亮可以出嫁的适龄女子,她比他大几岁,就连身量也要比他高。江逸不能将她堪称母亲那般年龄的成熟女子,也不会将她视为什么也不懂的小姑娘,颜一鸣在他的心中,停在一个就连自己也解释不清的位置。   如今她笑脸盈盈的看着他说我们一起守岁吧,江逸冷了半夜的心口像是骤然崩进了一点火花,他有些不可思议的问她,你怎么会在这儿。   “祖母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我们天涯沦落人,当然要一起过年了”,颜一鸣笑着眨眨眼睛,“和他们一起有什么意思,我借口说身子不舒服回去休息,你可曾吃了东西?”   江逸摇了摇头,心中还是有些乱糟糟的。   就算江老太太再如何不喜欢他,他却也知道江老爷与江太太将她捧在手心里疼,他是寄人篱下的外人,而她却不是。   “大过年的怎么能饿肚子”,颜一鸣站起身来拉着他出了门回了她的院子。   颜一鸣这里因为有些远,所以江夫人特意允许她这里加了小厨房,蓝秀端了煮好的饺子上来,江逸咬开一个,硬硬的硌着牙齿。   饺子里夹了一枚铜钱。   蓝秀笑着解释,“小姐说在饺子里包铜钱,谁若能吃出来便是头等的好福气。”   颜一鸣单手撑着下巴点点头重复一遍,“对,好福气。”   有那么一刻,江逸心想,能遇见她已然是最大的福气。   蓝秀包的饺子味道很好,但是颜一鸣却一口也没有吃,她接过蓝秀递过来的药碗,皱着眉头将药一饮而尽。   江逸当即想问为什么喝药,却在陡然间想起,颜一鸣先天便有着不足之症,想起第一天来到江府时,江二太太尖锐的说她活不了几年。   心在一瞬间密密麻麻的疼了起来。   颜一鸣看见他陡然一变的脸色,还在温声安慰他,“喝惯了其实早就不苦了。”   许是她见他时便是一副大人的模样,逗他却又照顾他,让他总是忽略她比旁人纤细的身体,与白得过分的肤色。   她说已经喝惯了,她已经喝了这么多年了,可是这么多年,这药却从未停下来过。   她活不过太久,江五爷说过,江二太太说过,第一天进府时有丫头也说过,当初从未在意的话,如今盘旋在耳边刻进心间。   再也抹杀不去。   颜一鸣留了江逸在自己这边过年,其他人自是不会知道,但是却瞒不过江老爷与江太太。   江太太小心的往外边看了一眼,没看见江老爷的身影,这才拉着女儿问她,“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带他去你的住处?”   看来江夫人还不知道,其实这已经不是第一次。   颜一鸣笑了笑道,“江逸是本家的子弟是我弟弟,同族姐弟有什么忌讳的,再说了他才那么大。”   江夫人也是口快,说完也觉得好笑,江逸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到底是江五爷名下的儿子,再者确实年纪还小。   “可是你爹爹不喜欢这孩子”,江夫人叹了口气。   她大抵明白女儿为什么会格外照顾江逸,在这府上,颜一鸣只有两个嫡亲的哥哥却是比她大了太多,而与她年纪相仿的老四却是庶出,阿鸣性子清冷四姑娘却是十分跳脱,两人并不亲厚。   江逸比阿鸣小了几岁,又同阿鸣一般是个不多话的冷清性子,当初阿鸣又正巧瞧见他可怜巴巴的站在雪地里动了恻隐之心,之后便一直照顾着。   江夫人不似江老太太一般记恨江逸的母亲,不会无缘无故的讨厌江逸,所以阿鸣与江逸走的近,她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但是江老爷不喜欢。   江夫人拉着女儿的手,看着因为肤色太白而显得格外明显的青色血管止不住又是心头一疼,本想劝劝,话到嘴边又全然顿住。   她也不知道女儿能再活多久,她长这么大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谁,江逸是第一个。   只要女儿高兴,她又何必再劝。   老爷那里,回头她想办法再去说说罢了。   却不想颜一鸣伸手握住江夫人的手道,“我自己与爹爹说,若是劝不动,娘你再帮我。”   江夫人迟疑片刻,让她去书房找江老爷。   江老爷坐在书桌前,一张本就严肃的脸如今板起来愈发吓人,瞧见女儿进来,紧绷的表情不由自主的一松,但想起今天要教育女儿,陡然又板了起来。   小苹果躲在一边看着江老爷嘴边骤然收起的笑容实在憋不住狂笑起来,颜一鸣忍受着小苹果突然触碰到笑点的疯狂作态坐在了江老爷对面的椅子上。   江老爷一抬头就看见女儿乖巧的模样,顿时又有些严肃不起来,这样来回几次后终于无奈的叹了口气,“亲弟弟亲妹妹都不见你与说过几句软话,怎么就偏偏那么照顾那小子?”   “许是有缘分吧”,颜一鸣笑了笑,“爹,就算当年五叔做错了事,可是少君那时候不过三岁孩童,又与他有什么关系呢,少君天资聪慧,年纪轻轻已经过了童试中了秀才……”   江老爷本已准备好反驳女儿的言论,但是颜一鸣最后一句话成功转移了江老爷的注意力,“过了童试?他不是才十三岁?”   颜一鸣笑眯眯道,“世间从来不缺天才,古有张居正十二便过了童试,杨廷和十二中了举人,少君十三岁成了秀才,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啊。”   江老爷差些吐出一口老血。   想当年他大儿子已然五岁,他才过了童试,后来又辗转十几年在,终于中了贡士有了一官半职;大儿子已然三十却依旧只是个童生,童试最后的院试始终过不去。马上又是一年二月童试开始,江家上下凡是能去的都在读书,而女儿却说江逸已经过了童试。   即使是如今当家做主的江老爷也难掩惊讶,不确定的又问了女儿一次,颜一鸣无奈道,“爹爹若是不信,自己去府衙查查便是,这种事情谁敢弄虚作假。”   江老爷点点头,当即再没有提起不许颜一鸣与江逸走的近的事,急匆匆去了府衙。   当晚回来后,江老爷满脸喜气的吩咐江夫人给江逸那边又调拨了一个丫头,又送去了许多东西,尤其笔墨纸砚与书本居多。   江逸瞧着骤然不再寒酸的住处,想起颜一鸣昨日与他说今天给他一个惊喜,脸上已然扬起了笑容,径直去了颜一鸣那里。   以后总算能正大光明的见她了。 第46章 绕床弄青梅7   年后二月,又是每年一次的童试。   江家凡是念过几年书的,上至就连儿子已经十岁的江二哥,下至刚刚年满十六岁的二房家的三公子,加起来也有将近十余人,有些是已然考过许多次,有些是第一次。   江老爷是正正规规的举人出身,如今也是有头有脸的五品地方官,而江二老爷确实后来花钱买了个小职位,江二爷深知真正考个功名的重要性,所以更是注重儿子们的学识。   江二太太每日瞧着自家老爷看孩子们读书,私塾里的夫子也是一个劲儿的夸自家三儿子,说他天资聪慧,在江家一众儿孙中资质最为出色,文章做的极有灵性。   江二太太着实自豪,日日带着女儿们往江老太太这边晃,叹气说一房的二公子儿子都那么大了也不见考得过,还不如不要浪费银子的好,又说这人人都想考,可是能中的那都是天定的命。   江老太太虽说不喜欢颜一鸣,但对江夫人所生的两个嫡亲的孙子却疼的紧,听着江二太太的话很是不高兴,板着脸说等真正考的中再说,免得后边没过又嫌丢人。   江二太太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这才打住,好半天又突然想起已经来府上将近两个月的江逸。   “老五带回来的那小子怎么不见去试试?”   江二太太旁边的女儿抬眼看了自己亲娘一眼,“他不是才十三吗?”   没等话说完,江老太太已经一脸嫌弃道,“他会读个什么书?认几个字别丢人就行了!”   在座众人都笑了起来。   江老太太性子不好,但是却不会没事找事,不喜欢的人她一般不愿意见,说是见了影响心情,所以直接免了江逸每日的请安问好,让他和颜一鸣不要来自己这边碍眼。   但是一旦有人提起,江老太太又是忍不住的冷嘲热讽,很不耐烦的又骂了江逸一阵子,果然将江二太太适才说错的话忘在了脑袋后边,又欢欢喜喜的与江二太太说起了其他事。   转眼便是童试开始。   童试第一场的县试要考五场,考了整整三天时间,所有人回来时都面色憔悴瘦了一圈,尤其是第一次见识这种阵仗的几人。   江老太太心疼孙儿,晚上准备了家宴让孩子们暂时都好好放松放松。   家宴上江老爷有些忐忑的问了所有参考的江家子弟们做了什么文章,若是写的不错便欣喜的夸赞一番,若是写岔了又难免叹气。   问了一圈下来,倒是二房的三子所做的文章在他看来更好,江老爷心头有些黯然,心道果然人人资质不同,这孩子也不过十六岁,悟性却比他那已然快三十的二儿子好得多。   说到悟性,又不免想起了江逸。   这才注意到,整个家宴上没有看见江逸的身影。   江老爷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左右又细看了几遍,是真的没有,江夫人心知肚明的问了一句,“老爷这是找什么?”   “少君呢?”   一众人没反应过来少君是谁,江夫人面色有些为难的看了江老太太一眼,众人顿时才明白过来。   在座除了江老爷江夫人以及颜一鸣,倒是没人知道江逸的真正底细,一听江逸的名字,江老太太已然收起了笑容,“既是家宴,请他作甚!”   江老爷看了母亲一眼,“五弟将少君托付给我们,自已是江家的儿孙。”   刚刚被江老爷一顿骂的江五公子看了老太太一眼又劝了江老爷几句,说既是家宴何必请他,再者大家说的这些他又未必懂,江老爷听完陡然就怒了。   二房的他骂不得,亲儿子却是怎么骂都使得。   “不知所谓的东西!”   江老爷一声暴喝,吓得江五公子手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江老太太有些心疼孙儿瞪了儿子一眼,为这么个不相干的人骂自己亲儿子。   江老爷更怒,“他不懂你懂!平日里读书最偷懒,倒是有脸说少君,你可知少君比你小了七岁却是早早过了童试,你却连个童生都不是,还不闭嘴!”   这话一出在座所有人皆是吓了一跳,江二老爷脸上的笑容也顿时僵住,好半天才道,“大哥,你说这野……孩子过了童试?”   江老爷冷哼一声,“千真万确。”   江老太太到如今也没反应过来,一直喜气洋洋的江二太太与江三公子此刻再也笑不出来了。   十三岁便已是秀才,比起江逸来说,他又算得了什么。   等江逸出现在家宴上时,一众人看向他的表情已与之前大不相同,江老太太始终心头不舒服,许是不愿意承认江逸天资聪颖,最后只能别扭的说是自家五儿子教导有方。   江夫人与江二太太齐齐瞥了江老太太一眼,第一次达成一致的冷嘲一声别过了脸。   之后,人人再见江逸时,江逸终于成了名正言顺的小少爷。   而颜一鸣这边,自从上次江老爷知道江逸年纪小小就如此了得后,江夫人晚上时候又吹了吹枕头风,江老爷便再也没拦着,还让颜一鸣这个做姐姐的多照顾照顾江逸。   颜一鸣自是答应。   江逸亲自来颜一鸣这边,正正经经的谢了颜一鸣一番,颜一鸣笑了一声无奈道,“是你自己出息,我只不过实话实说,谢我做什么?”   江逸一脸严肃,“还是要谢的。”   颜一鸣睨了他一眼,葱白的手指捻起一颗青枣放进嘴里慢慢嚼着道,“小孩子,活泼些才好。”   江逸瞧了颜一鸣一眼别过了脸闷闷道,“……我不是孩子。”   “就是小孩子才不承认自己小”,颜一鸣笑眼弯弯,又拾起一枚青枣趁着江逸不注意塞到他嘴里,“比我小的都是孩子,别闹,吃颗枣。”   下意识一咬,青枣甘甜的味道在口中溢开。   江逸看她细白的手指收了回去,对上她眉眼间的笑容,突然又想吃一颗。   可是再开口未免太幼稚,刚刚才说自己不是小孩子心性,还是不要的好……   正在左右纠结时,颜一鸣倒像是猜透了他心中所想一般,极其自然的又喂过来一颗,江逸下意识已经身子微微前倾将枣子咬了过去。   颜一鸣看着他面上分明写着拒绝,但又丝毫不拖泥带水的动作,想笑到底没笑出来。   真别扭。   一起用完晚膳后,江逸才回他的住处,听那边的丫鬟们说,江逸每晚都要看书看到很久,颜一鸣曾经翻看过江逸带来的那些书,纸张很旧明显已经看过许多遍,上边做满了注解,可见江逸的认真。   听江夫人说,就连江老爷当年也不见得这么刻苦。   即使天资过人,但却比常人还要用功的多。   如今江家上下男子皆在拼命的看书,只是他们是为了几天后的童试,而江逸却是为了三年后的乡试。   江逸十七岁被点状元,也就是十六岁的时候过了乡试。   比起江府其他还有碌碌时间可以挥霍的其他人来说,三年时间,江逸需要做的太多。   上次后江夫人与颜一鸣说有时候带江逸一同过来说说话,颜一鸣回头问了江逸的意见。江夫人是颜一鸣的母亲,江逸也记得第一次见江老太太时江夫人又替他说话,当即放下手中的书整了整衣袍,与颜一鸣一同去了江夫人那边说话。   不想进去后发现不止江夫人一人,还有大房的一众姨娘姐姐们,以及两个没见过的夫人。   江老爷除了江夫人以外还娶了三房姨太太,姨太太们里里外外替江老爷生了五个儿子四个女儿,四个女儿两个早已嫁人,如今还剩两个庶女,正是论婚配的时候。   甚至都有些晚。   毕竟最小的颜一鸣,马上也要十六,三姑娘比颜一鸣大一岁,四姑娘比她大了四个月。   论谁也没有想到颜一鸣会过来,就算是看着女儿高兴的江夫人,此刻也有些不太想让女儿听见这些。   自从女儿的病被江二太太添油加醋的传出去后就再也没人来与颜一鸣提亲,如今就连三姑娘四姑娘都陆陆续续有了媒人来说,自家女儿生的这般好才情又比她们好出那么多,却偏偏成了嫁不出去的那一个。   颜一鸣的婚事已然成了江夫人心头的一根刺,不敢碰。   正想与颜一鸣与江逸说让他们去里边坐坐,等她说完正事就过去,那前来说情的媒人瞧见颜一鸣后两眼一亮,又猜到颜一鸣的身份,已经不由自主夸了颜一鸣啧了几声道,“从未见过这么出挑的。”   江夫人笑了笑,四姑娘与三姑娘顿时笑的有些不自然,坐在下首的赵姨娘应了一声叹息道,“是啊,我们五姑娘真的是一等一的相貌”,说到这儿又一脸愁容,“可老天不长眼,偏偏就……唉,真是可惜了……”   江夫人登时收起了笑容,颜一鸣瞧了赵姨娘一眼淡然道,“可惜什么?”   赵姨娘被这没意思感情冰坨子似的声音惊了一跳,想起老爷对颜一鸣的溺爱,到底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那媒人也是个极聪明的,自是听出了赵姨娘的意思,心头暗骂赵姨娘多事,忙找话题岔开了此事,瞧了眼身量虽小却异常俊俏的江逸又哎吆了一声,“这是谁家的小郎君。”   江夫人才淡淡笑了笑解释说这是家中五爷的儿子。   媒人虽然不了解具体,但到底知道当年江五爷带着个已经成果亲的寡妇私奔的事,当即闭上了嘴不再提。   等颜一鸣与江逸去了里边,几人才继续说起了之前的亲事。   江逸与颜一鸣坐在里边的房间里,丫鬟们上了茶两人慢慢喝着,江逸抬眼,细细看着颜一鸣执着茶杯的细瘦的手,因为肤色太白甚至能看清上边的血管,此刻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又恢复成了平日里旁人跟前的样子。   江逸想起刚刚赵姨娘的话。   可惜,可惜什么。   可惜是个短命的,长得再好身世再好,也没用。   江夫人的脸色为什么那么难看,为什么分明只是个姨娘却能在此事上给江夫人找不痛快,因为颜一鸣身子不好。   因为没人敢娶一个天生有着不足之症的女子。   江逸陡然生出难以言说的愤怒。   因为他见过颜一鸣太好的一面,他几乎找不出颜一鸣有什么不好的地方,而就是这样好的人,却被一个又一个不知所谓的人如此诟病。   她们凭什么! 第47章 绕床弄青梅8   攻略江逸的时间,应该是颜一鸣自进入这个系统以来做舒坦的日子。   每日只需同江逸一起吃顿晚膳,闲暇时间去江逸那边溜溜弯说几句话,每天的好感度就在稳步上升。   颜一鸣没有猜错,因为小时候遭遇过太多不公与颠簸,这样的孩子比一般人会更加冷漠更加难以攻略,但是就是在万人皆是冷眼时给予他一点温暖,就能小心翼翼的在这座壁垒上撬开一点缝隙。   在别人眼中,江逸性格不讨喜,总是一副冷漠至极的模样,但就是这样一个孩子,你对他好,他便会加倍的对你好。   当年简玉儿无意的一次帮助就能让小江逸牢牢记住,如今颜一鸣每日潜移默化的渗入,已经足以让这个冷面少年每每看见她都会难得的露出一抹笑容。   他的好感度比颜一鸣想象中增长的更快一点,短短几月已然过了六十的及格线。也许到底是个孩子,感情比起已经成人的简玉衍等人来说单纯的多,又许是周围其他人到底太冷漠,所以显得颜一鸣更是弥足珍贵。   颜一鸣许是不知道,在江逸看来,再见到颜一鸣以后,他才明白了这世上有一个词,叫做“唯一”。   他没办法准确的定义颜一鸣在他看来是什么身份,但是他却明白了她的意义。   那时候他也不过十三。   “我觉得江逸的好感度满值会比我们想象的早很多,已经连续三个月了,每天都涨一点点,昨天还多涨了一点”,小苹果曾在私下与颜一鸣说,“不过为什么啊,昨天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吧。”   颜一鸣闲的没事做,坐在床上裹着被子编罗缨,听到这话手上动作顿了顿道,“也不算没有吧,昨天不是遇到了给老三老四说亲的媒人吗?这老三老四都要出嫁了,之后怎么都得轮到我了。”   “那他是因为吃醋你要嫁给别人,还是生气你有病没人要?”   “……我不知道”,颜一鸣停下手中的动作抬眼警示小苹果一眼,“什么叫我有病,中华文化博大精深是给你这么用的?”   “博大精深我也没说错啊”,小苹果委屈了一小会儿幽幽叹了口气,“我觉得应该是后者,毕竟你现在的身子倒贴都没人要的,娶你进门人家都损多少银子。”   颜一鸣随手扔过去一个线团子佯怒道,“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嘿嘿”,小苹果笑嘻嘻的躲开又凑了过来,“我这不是大实话吗,你每天喝的药和补品一般人家可担负不起,也就看以后江逸发达了能不能供得起。”   “供得起那时候也没命享福了”,颜一鸣打量着手中编好罗缨满意的点点头后,批评小苹果道,“你就说你们这系统残不残忍,江小逸多好一孩子。”   小苹果半点不愧疚的胡诌,“人总是要经过一番历练后才能有所成长嘛,你看简玉衍和南宫玄,唉你去哪儿?”   “去看可怜的江小逸”,颜一鸣将刚刚编号的罗缨揣进袖子里下了床,披了件衣裳去了江逸那边。   自从府上开始重视江逸以后,江逸这边虽然还是比不上颜一鸣的住处暖和,但是已然是正常温度。   颜一鸣径直去了书房,江逸每天有一大半时间都在书房。   江逸看书看得认真,直到鼻尖嗅到一抹浅浅的梅香后这才抬起头来,对上颜一鸣的笑容,五官已经不由自主的放松,唇角上翘。   “坐这儿。”   起身按着颜一鸣坐在他的位置上,转身关上了通气的窗户,往火盆中加了几块炭火,还是觉得不够暖和,又吩咐丫鬟再拿一个火盆过来。   等做好一切后才走了回来笑着道,“让丫头说一声我过去不就行了,大冷天的受凉怎么办。”   “受凉了喝药就行,反正每天都喝早就习惯了,没什么不一样的”,颜一鸣不在乎道。   江逸陡然收起了笑容。   颜一鸣拿起江逸桌上的书看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江逸的沉默,这才抬头瞧了他一眼,看着一张小脸绷的紧紧的,忙放下书道,“这又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江逸狠狠瞪了她一眼,是有多么不把自己当回事的得过且过才能说出这种混账话,颜一鸣说的轻巧,江逸听在耳朵里却是觉得异常刺耳。   他从未与颜一鸣生过气,但是此刻却气的胸口发闷。   外边送火盆的小丫鬟进来,被江逸阴沉沉的脸吓了一大跳,放下火盆后一溜烟的跑了,顺便还带上了门。   屋子里陡然安静了起来,颜一鸣试探着喊了江逸一声,江逸不做声,颜一鸣又唤了句少君,江逸依旧不理她。   颜一鸣试探了一声,“江小逸?”   江逸:“……”   “逸逸?阿逸?”   江逸眼皮一跳不由一个激灵,“……这是什么叫法!”   果然年纪小绷不住,颜一鸣暗笑,却又面上未曾显露什么正经道,“亲近才这么叫的,爹娘还叫我阿鸣呢。”   江逸把“亲近”儿子在舌尖品了一遍后,终于将刚刚的愠怒压下去少许闷声道,“为何会叫阿鸣?”   “听说是我生下来后怎么都不哭,娘因为担心便取了这么个名字。”   江逸聪明的顺坡教育颜一鸣,“夫人起了这么个名字定是愿你身子康健,你却说出那般得过且过的话,怎么对得起夫人的一片苦心!”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颜一鸣趴在桌子上低低的叹了口气,“我自是知道爹娘希望我平平安安,可是……罢了以后便不说了,免得我们少君生气。对了,我前些日子看见你一直戴着的玉佩上边的罗缨旧了,闲来无事编了一条新的。”   说罢从袖中拿出编好的罗缨,递给面露意外的江逸,“我手艺还不错。”   江逸低头看着颜一鸣手中的罗缨,突然有些不敢伸手去接。   何以结恩情,美玉缀罗缨。   江逸年岁虽小,却是比同龄人成熟许多,如今正是情爱懵懂的年纪,突然间心口狂跳起来。   她……是不是不知道此句源于繁钦的《定情诗》,结缡,亲结其缡,指的可是女子婚配……   可是低头对上颜一鸣毫无他意的眼睛,江逸顿时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她许是就是瞧着之前的罗缨旧了单纯又编了一条而已。   看他久久未动,颜一鸣迟疑开口,“是不是这罗缨换不得。”   “不是”,江逸回过神来迅速道,从腰间解下玉佩递给颜一鸣,“你帮我系吧。”   颜一鸣笑了笑接过玉佩,将上边已然泛旧的穗子解下来换了新的上去,又顺手将玉佩重新系在了江逸腰间,色泽极好的玉佩上坠着青蓝色的罗缨,极为好看。   “待这条旧了我再编新的给你”,颜一鸣满意道,像是没有瞧见江逸怔然的模样,站起身来“罗缨送到了我也不打扰你看书了,对了,晚上蓝秀会炖参鸡汤,记得过来。”   说罢穿好斗篷朝着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江逸眼瞧着她离开,这才拿起腰间的玉佩,只是江五爷临终前给他的玉佩,玉泽极好,上边的罗缨精致又细巧,说不出来的相配。   江逸坐在书桌前,难得的发了好一会儿呆,许久后才重现拿起了笔,低头才发现今日所默的未写完的诗篇后缀了一串娟秀的小楷,正巧将一整首诗默写完。   因为身子病弱,因为相貌太好,总是让人忽略掉,其实她也是个极有才情的女子。   江逸笑了笑,又细细瞧了一会儿后,将纸折了起来夹到了珍藏起来的书本中。   日子依旧未曾停歇的走着,江家一众子弟在参加童试后,依旧无一人考中,即使是备受期待的二房的江三公子,也是遗憾落榜。   江二太太再也不敢夸下海口,夹着尾巴老实巴交的安分了好一阵子,后来颜一鸣偶尔遇上二房一众人来府上请安,江家几位姑娘见了江逸各个一脸愤懑,想来二太太未曾出府,却还是没管住那张嘴,不知道编排了什么。   待童试过后,江逸便随着江家一众子弟去了私塾念书,颜一鸣问他可曾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江逸从来都是摇摇头说不曾有,即使颜一鸣发现他今日带回来的书本中被乱画了几笔。   后来听大哥所生的侄儿说二房的三公子不服气背地里使绊子,结果第二天就喜滋滋的说三公子被夫子狠狠责罚了好不丢脸。   颜一鸣看着江逸依旧淡然的脸笑了笑,即使年岁还小,也依旧不好惹。   再之后,定了亲的三姑娘与四姑娘也陆续嫁了,又一年过年时回来,已经是有了几月的身孕,江三姑娘身边的三姐夫第一次瞧见颜一鸣时好一阵子没反应过来,被妻子狠狠掐了一把后这才回过神来,讪笑两声,不经意对上一个相貌极好却年岁不大的少年,被他眼中的狠厉惊了一跳。   再回头时,那少年已然与颜一鸣说起了话,面上笑容浅浅,就像刚刚那一刹那只是幻觉。   转眼又是半年。   待花红柳绿荷香满塘,那年盛夏三姑娘四姑娘皆已做了母亲,江逸满了十五,而已经十八岁的颜一鸣愈发美的出众,但是却依旧待在闺中。   无论府上其他人如何着急,颜一鸣倒是难得的淡定,躺在花丛间小睡片刻,挡在脸上的手帕便被人拿了去。   阳光陡然刺入眼睛,颜一鸣下意识用手遮这眼睛,阳光斑驳,懒洋洋的从指缝中看见上方已然身量不复当年的俊逸少年。   唤了她一声,   “阿鸣。” 第48章 绕床弄青梅9   颜一鸣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江逸见到她时总会叫她“阿鸣”。虽然从一开始,江逸也鲜少会与家中其他兄弟姐妹一样叫她五姐姐或是五妹妹,但是却也不会直呼她为阿鸣。   不过江逸这般唤她,也大多是在只有两人的时候。   如今颜一鸣透过指缝瞧着俊逸少年脸上的笑意,与平日一样说了不知道的话语,看似责怪却是懒洋洋的随随性佯怒道,“叫什么阿鸣,没大没小。”   江逸手中拿着她捂脸的帕子,花丛烂漫越发衬的她容颜极好,江逸有些不愿意移开眼睛,就这么顺势坐在旁边瞧着她笑了笑道,“我喜欢,你不要管我怎么叫。”   颜一鸣睨了他一眼,伸手将他拿走的帕子又扯了回来捂在脸上,“当初说未曾入宗族所以不叫,如今已经是宗亲了还这么叫,帕子给我,太阳刺眼都很。”   江逸伸手又扯掉帕子,在颜一鸣开口之前换了个位置挡住了太阳,“替你挡着,别遮了。”   遮了瞧不见脸。   宗亲又如何,他心里从未把颜一鸣当成过姐姐,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不过这些话到底没有同颜一鸣说,江逸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会儿颜一鸣大多都是去江夫人那里说话,今天怎么来这边一人坐着。   “三姐和三姐夫吵架又回来了,看着心烦。”   江家三姑娘嫁的相公自从一年前见了颜一鸣一眼后惊为天人,后来每每来都是管不住眼睛,听说三姑娘与三姑爷还因为这事儿吵过架。   但是说实在的又与颜一鸣没有半点关系,但是三姑娘自那之后总是对着颜一鸣阴阳怪气,两口子一个好色一个善妒没一个好东西。   颜一鸣本就被三姑爷恶心了一番,后边只要三姑娘带着三姑爷回来,颜一鸣便会躲开免得污了眼睛。   说起这事儿来江逸也没了笑容,本就不想任何人沾染她,更不说被这么恶心的苍蝇盯上,幽深的眸子中隐出一抹残忍的狠厉,片刻后才不动声色的开口,“别理他们,前阵子小洛阳满城牡丹你没看见,如今小银滩荷花开了,我带你去散散心吧。”   “好啊。”   江逸伸手抓住颜一鸣的手,将人拉起来,“地上凉,时间久了你身子受不住,蓝秀若是知道你躺在这地方定要说你。”   颜一鸣顺势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花瓣草屑,“特意避开她的,哪儿能被看见,只要你不说就没有别人知道了。”   “你啊”,江逸无奈道,伸手将她发间的花枝拿掉,修长的手指自然的将未曾绾起的长发捋顺。   颜一鸣抬头看着江逸墨黑的眼瞳,突然有些感慨,以前看江逸时总是低着头,顺手还能摸摸江逸的头发,但一年里少年身量长得极快,如今再看她也只能抬头。   江逸收回手走在一旁问她,“叹什么气?”   “转眼都长这么高了”,颜一鸣叹息,顺手捏了捏少年的胳膊又道,“不过到底太瘦了,还得多补补。”   江逸闻言笑了笑,声音温柔,“知道了。”   “你如今没日没夜的看书,回头让蓝秀送些核桃过去……”   若是一年多以前,正是对情爱懵懂的年纪,而如今,江逸已然能知道,他对颜一鸣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思。   他喜欢她。   他心悦她。   他想日日夜夜与她一起,想时时刻刻能看见她的身影,想这样听她絮絮叨叨的同他唠叨一辈子。   让人与江夫人知会一声,虽说江逸这孩子稳重,但是到底有些担心,吩咐蓝秀等人跟着伺候,又叮嘱几番不许在外边乱吃东西,不许玩的太晚早点回来。   待安顿好了又难免责怪时不时回娘家的三姑娘,“已经嫁过去了总是回来做什么!”   每次回来也就罢了,还非得作妖让那陈四亲自上门哄回去,又不是不知道陈四心思龌龊想些什么,简直一想起就来气。   “少君难得有闲暇时候,既然有兴致那便出去玩玩吧,整日待在府里也怪没趣的。”   江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听见后笑了笑,“小少爷瞧着年纪小却难得的沉稳,待小姐也是极好。”   说起这个,江夫人也难免叹了口气,“是啊,难得这两孩子亲近,阿鸣没有亲弟弟,如今有了少君也倒是不错,就是……唉……”   剩下的话江夫人又没有说下去。   如今江逸慢慢长大他,长相出挑又风度极好,更年纪轻轻就过了童试,又在私塾里是夫子最看赏的学生,以后前途定是不可限量。   虽然不是江家亲生的孩子,但如今已经入了宗族,如今十五岁便已经有人来打听他是否有婚配。   而自家阿鸣,因为身子不好,已经耽搁了这么好几年,如今就算有人来问,也不会是门当户对的正妻。   江夫人知道江老太太每日走在念叨女儿这般大了还留在家里,说她嫁不出去嫌丢人,又说她养在家里浪费银子,江夫人气的哭了一场,好在老爷并未有这般想法。   “嫁不好那就不要嫁,我堂堂五品命官,难不成还养不起亲生女儿。”   江夫人终于放下了心,但是无论怎么说,女子不能这样一直待在母家,于是寻了媒人,允诺女儿出嫁后江府也会负责她日常用银,只要相貌人品过关,家世无需太好但也不能太差,对女儿好她就满足。   条件低了这么多,媒人也忙碌了起来,慢慢的终于也有了动静。   只不过颜一鸣此时并不知晓此事。   小银滩满塘荷香,清新怡人,颜一鸣自从成了这病恹恹的小姐后,几乎从未出过江府,如今难得有机会出来玩,倒是比江逸想象的活泼些。   她今儿一身雪白色罗纱裙,裙摆上用银线绣了兰花花纹,衣裳领口与袖口也是精致的绣纹,腰间束了一条浅银色织锦腰带,愈发衬的纤腰一把,柳弱袅袅。   本就是让人移不开眼的相貌,身边又有同样相貌出众的江逸,游湖片刻已是引得许多人频频回头,几个衣着华丽的年轻公子站在船头远远瞧见两人,那蓝衣公子注视着江安上那女子精致的眉眼蓦然有些怔愣,许久后才问身旁同伴,“这是哪家的小姐?”   颜一鸣坐在船上,偶尔有采莲女路过唱歌想引起江逸的注意,颜一鸣悠闲的注视着亲自划着船的江逸打趣他,“小郎君生的如此英俊,可曾婚配啊。”   江逸回头将她细细打量一番慢悠悠道,“小生仰慕小姐出尘脱俗,小姐可愿……”   “贫嘴,没个正形儿”,颜一鸣捻起一颗葡萄扔了过去,但是准头太差没扔到,“哪儿有拿姐姐开玩笑的。”   只有江逸知道,这话没有半点玩笑的意思,可是颜一鸣不想听。   所以他也不会说。   他曾经气愤无人赏识她的好,如今却倒是觉得她无法嫁人最好不过,她年纪越大便越没有人会娶她,江逸便越发放心。   江老爷与江夫人虽然着急嫁女,但是在选婿上却依旧是宁缺毋滥,至少要能放心的将女儿交过去,而如今的江逸明显达不到这个要求。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乡试,他需要愈发用功的读书,这样等他真正有了功名,那时候再去与江老爷和江夫人去讨人,也会格外有分量。   所以等这次回来后,颜一鸣便发现江逸比起之前越发的认真,看书时常到半夜,不要命似的。   因为如今江逸与简玉儿始终没有交集,所以颜一鸣无法通过系统探知江逸在想什么做什么,不过看着已然快满值的好感度,颜一鸣猜也猜的到。   江逸的宣传语,一事无成的我,也想拥有守护你的力量。   当初那句话是因为简玉儿,而如今,却是因为她。   江逸身边的丫鬟不敢劝江逸,只能来找颜一鸣告状说他每晚看书几乎到四更天,每天休息不过三个时辰,就是每日都喝参汤也不敢这么熬,府上其他少爷读书也没有这么不要命的。   “这话可千万别让老爷知道”,颜一鸣笑了笑,江老爷对儿孙们的读书本就抓的紧,后来发现江逸勤勉后顿时觉得自家孩子不够用功,这若是再让江老爷知道,家中的哥哥侄儿都得遭殃。   不过江逸认准的事,就算是她劝也没辙,再者三个时辰也就是六个小时,也算不上太少,江逸年纪小,忙碌一两年也没什么大碍,要不现代社会的高中生不都得出事。   等中午午睡起来后,颜一鸣让蓝秀带了许多核桃过去看他,不过听他在书房读书并未打扰,而是坐在书房外边的小客厅里剥核桃。   颜一鸣上次说会让人送核桃过来,江逸听着清脆的声响笑了笑却只当是丫鬟在剥,等将这段看完了走出去,才发现是颜一鸣在剥。   这才急忙上去将颜一鸣手中的核桃夹子拿走,看她细白的手指上沾了核桃屑,想她平日里病弱无力的模样顿时有些心疼,“让丫头们剥就是,哪儿用得着你自己动手。”   “我瞧着好玩”,颜一鸣笑了笑,将剥好放在帕子上的一小堆核桃推过去,“你读书劳神,多吃些核桃补脑增智。”   若是核桃真能补脑增智,多少人都不读书只指望核桃了,不过颜一鸣这么说江逸也不反驳,一边吃着颜一鸣亲手剥的核桃一边与她说话,权当是缓解疲劳。   说了好一阵子后,蓝秀突然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脸上满是喜气道,“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江逸与颜一鸣齐齐抬头,“何事?”   蓝秀本是相等颜一鸣亲自去了夫人那里见人,可是到底压不住兴奋,旁边又没有外人,见颜一鸣问也就没犹豫的兴奋道,“郡守大人家的三公子说前几日偶遇小姐游湖,一见倾心,打听了几日才知道是我们府上的小姐,这不一知道就求了郡守夫人过来与夫人说话,这会儿正在夫人屋子里呢,夫人让您快些过去呢……”   在座丫鬟们听了各个惊喜异常,只有颜一鸣与江逸两人,齐齐变了脸色。 第49章 绕床弄青梅10   颜一鸣很是惊讶,着实想不到这破落身子居然也有招来桃花运的一天,颜一鸣不信这位三公子没有听说过江家小姐天生便有不足之症,但是依旧没挡住。   “果然颜值即正义啊”,颜一鸣不由感叹,虽然这次不是自己捏的脸,但是系统数据生成的脸也是一等一的好,转头瞧了眼江逸,果然不出所料,江逸此刻的表情很不好看。   若颜一鸣只是惊讶,对江逸而言,这个猝不及防的消息,足以打乱他所有的计划与奢望。   他从未想过颜一鸣会嫁人,因为江老爷江夫人无论如何也不会委屈了颜一鸣,而富贵之家也定然不会允许自家儿孙娶她。   他向来擅于将每一步都计划的完美无缺,无论是学业还是感情,但是如今却被人真真横插了一脚。   堂堂郡守蒋家的嫡三子,若是蒋家真的愿意娶,江老爷与江夫人万万没有不答应的道理,甚至会欢欢喜喜风风光光的将人送过去。   江逸陡然间握紧了拳头。   当初孤身一人来江家时,江逸也从未觉得紧张慌乱,而现在却是心乱了分寸。   他跟着江五爷这么多年游历各处,听多了江五爷说的人各有志,从不觉得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有什么值得羡慕,这一刻,江逸骤然体会到家世地位到底有多么重要。   唯一让他能安心少许的是颜一鸣的反应,并非像丫头们一样的兴高采烈,她微微有些惊讶,待惊讶后又恢复成了平日淡淡的模样,“哦”了一声表示自己听到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颜一鸣站了起来道,“那就过去看看吧。”   江逸心口一紧,瞳孔也随着她的身影骤然紧缩,江逸突然明白,与她一般大的姐妹们都已家人,她许是不如旁人这般高兴,但绝对是在意的。   而如今她有了很好的选择。   几乎没有思考,江逸也站了起来道,“我也去。”   颜一鸣回头瞧了他一眼,刚刚小苹果提醒她刚刚一瞬间,江逸的情绪波动几乎超出了警戒值,颜一鸣无声的笑了笑,垂下了眼睫嗯了一声,“那就一同过去看看。”   “可是……”蓝秀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夫人只叫了小姐啊,但是到底没敢说出口,小少爷与小姐关系极好,关心小姐一同去看看,夫人也定然不会在意。   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总是有说不完的话,这是许是两人都有心事,第一次一路上寂寂无语。   待到江夫人这边时,远远就能听到里边的欢声笑语,江逸隐在袖子中的拳头不由握得更紧。守在门口的小丫鬟们看见颜一鸣与江逸的身影急匆匆的喊小姐来了,屋里陪着蒋夫人说话的江夫人与两个儿媳当即往门口那边看去。   几日前小儿子回到府上后便让人出去打听什么,明天都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问他怎么了他也不说,直到昨儿才兴冲冲的与她说,他瞧上了江家的小姐。   洛阳郡守官居四品,而江老爷正是蒋郡守的下属,听老爷说江家为人正派,家风倒是极为不错。   小儿子看上了江家的女儿,虽说不是蒋夫人之前替儿子瞧的那位小姐,但是这个身份倒也不错,只是听说这江家小姐身子不大好很是羸弱。   但是儿子又喜欢的紧,蒋夫人本就极宠小儿子,又加上小儿子嘴甜会哄人,将那江小姐说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好说歹说蒋夫人便答应去江家看看。   蒋家富贵,自是不会在意颜一鸣吃多少汤药补品,只要身子不算太弱,知书达理性子温顺,倒也不是不可以。   听丫鬟们说江姑娘来了,蒋夫人抬头便瞧见高挑却又纤细的女子走了进来,顿时明白了儿子为什么这么念念不忘。   不说难得一见的好相貌,就说身上这清清冷冷的气质,已是分外出众。   眼瞧着颜一鸣进来,又瞧见后边一同进来的少年,一看就知道年岁还小,但是也是风姿怡人一表人才。   蒋夫人不由心想,老爷说江家门风不错,现在只看这两个孩子,果然不同凡响。   江夫人看见江逸一同前来倒是毫不意外,姐弟两关系本就亲近,况且若不是江逸这孩子突然有了兴致带阿鸣出去,还遇不到蒋三公子也不会有这样的好姻缘。   这么一看,愈发觉得江逸顺眼,心道阿鸣对这孩子这般好,可算是没白费。   瞧着蒋夫人仔仔细细的问颜一鸣平日里做什么看什么书,江夫人看女儿落落大方的回答十分满意。虽说阿鸣身子弱,可是除了这点,其他的可是样样拔尖,就连老爷也常说阿鸣若是个男子定是有一番出息。   蒋夫人也觉得有些出乎意料的好。   蒋夫人原是京城大户家的长女,后来跟了蒋郡守后才来到这洛阳,年轻时也见过许多人,眼光自然不会差。这江家小姐天生瞧着冷冷清清,说起话来不会因为她的身份而特意谄媚,也不会故意做作装得冷淡,虽说是小门小户,但是却有种大家闺秀才有的气度。   儿子眼光倒是不错,这女子若是身子能再康健些,那就更好了。   只是到底不能直接打听颜一鸣的病情,江夫人听得出她含蓄的意思,但此刻又怎么会直言女儿身子不好,听到蒋夫人开口后当即苦了脸道,“阿鸣是不比旁人康健,但是慢慢调理也不是什么大病,不知当初是哪个四处说我孩儿天生有不足之症中伤她。”   蒋夫人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她也听儿子说是江家二房的人传出来的消息,如今想来,果然嫡出的子嗣要比庶出的好得多,江家二房的家主当年科举不成,后来还是花了银子讨了个小小的职位。   家主已然不同,教出来的女儿也是不同。   又仔细看了颜一鸣一眼,看她气色还不错,也便没有再问。   临走前,蒋夫人让人送了礼给颜一鸣,江夫人站在一边差些没控制住表情,等蒋夫人走后这才眉开眼笑的拉着颜一鸣,“蒋夫人定是瞧着满意,都说我儿没什么福气,分明只是福气来的晚了些”,说罢又拉着江逸欣慰道,“好孩子,还多亏了你才有这等好姻缘。”   江逸:“……”   他难得有说不出话的时候。   颜一鸣看了眼表情臭的不像话的江逸,差些笑了出来。   江逸若是知道有今日,当天定不会带她出去。   控制住脸上的笑意才转头不放心的与江夫人道,“娘,我这病哪儿刚刚说的轻巧,这不是害了那位蒋公子。”   “当年大夫说你活不过十岁,可是如今你已然十八,前阵子大夫诊过脉不是说已经好了许多吗”,江夫人不以为然,“蒋大人为一方郡守,蒋夫人当初也是有名的名门闺秀,若是这桩亲事能成,娘日日吃斋念佛只为保我女儿平安。”   周围的丫鬟们闻言都道小姐定能平平安安的,颜一鸣余光瞥见一语不发的江逸,最终没有说什么反对的话。   因为这门亲事,一定不会成。   如果江逸能眼睁睁看她嫁过去,他也就不会是游戏中四大男主之一。   她不信江逸会无动于衷,因为江逸的好感度已经达到了满值。   出于对江逸高智商的信任,颜一鸣觉得,他若是真相阻止这门亲事,应该不算什么难事。   或者去找江老爷直言,或者想方设法毁了这门亲事?   颜一鸣暂时猜不透。   又与江夫人说了会儿话,两人这才离开这边,直到快到颜一鸣院子门口,江逸才低低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嫁。   颜一鸣心道若是我说想嫁,你会同意?   不会。   一则江逸知道她并未见过那位蒋三公子,所以不会对他有什么感情;二来,江逸年纪小小时便能写出“我本南山凤,岂非凡鸟群”这样诗词的天之骄子,在他看来,即使蒋三公子如今家世更好却也比不得他。   就算为了她,江逸也不会同意,更不说他的私心。   所以说无论怎么回答,江逸的想法也不会因为她的回答而改变,不过为了保持江逸同学心目中自己的美好形象,颜一鸣想了想道,   “爹娘因为我日日发愁,若是能嫁,能了了她们的心事,也未尝不可”,颜一鸣轻轻笑了笑,过了好一阵子才叹了口气,像是嘲讽般的淡淡道,“至于嫁给谁,我并不是很在意。”   “并不是很在意……”江逸在口中将这句话喃喃念了一遍,之后语气有些微妙的浅浅一笑盯着她低声道,“这可是你说的。”   颜一鸣像是没有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没什么”,江逸移开了视线,“快进去吧,外边日头晒。”   颜一鸣点点头,“是有点困了,小音说你日日读书到四更,虽说功名重要可是身子更重要,可不要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江逸笑了笑道声知道了,注视着颜一鸣进了院子直至看不见,这才收起了笑容,眼中一片晦暗。 第50章 绕床弄青梅11   江二太太以为,一直以为无人问津的颜一鸣要么越拖越晚,最后要么空有一副好皮囊也要变成老姑娘,要么别无选择挑个门第不怎么好的嫁出去,总归没有第三个结局。   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有攀上郡守大人家公子的一天。   郡守夫人亲自来江府这事儿虽说没有往外传,但是抵不住江老太太藏不住事儿。   江老太太嫌弃了颜一鸣这么多年,第一次觉得这孙女看起来顺眼了点,到底江老爷才是她亲生的儿子,以前江二太太没少因为颜一鸣的事情挖苦二房,如今一见端倪,等江二太太一来府上,江老太太便抓着机会一个劲儿的说大房的好。   江二太太先是没听明白,等听明白后一张脸顿时气的发紫,实在忍无可忍的抱怨一句“八字还没一撇呢”。   这后边若是有了什么偏差,那小蹄子以后别想再嫁出去。   等回到府上到底不信,差人出去小心的打听,确认郡守夫人真的来过江府,听说是蒋三公子出去游湖遇到了那小蹄子,一眼就瞧上了。   江二太太憋了好半天,憋出一句“狐媚胚子”,呸了一声后,回头瞧见自家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儿进来愈发气闷。   “就知道打扮!打扮的再好还不是比不上那小蹄子!”   江姑娘顿时委屈了,瞥了江二太太一眼嘟着嘴抱怨,“我长成这样还是爹娘的缘故……”   气急败坏的江二太太捉住女儿狠狠拧了一把,拧完还是不解气,不耐烦的挥手将女儿打发了出去。   去年时本以为自家三子能顺利过了童试,从此就能好好踩大房一脚,结果去年没考中,几年依旧没考中,而那寄住在大房的小野种,已经开始准备乡试。   江二太太嗤之以鼻心道乡试可比这童试难多了,考中了那可是举人,每日保佑儿子快些考中,还要求菩萨保佑别让那小野种考中。   有江逸压着已经让她很不欢喜,如今就连她嘲笑了这么久的颜一鸣居然也有了好运道。   江二太太气的胸口发闷,在床上躺了整整两天,这才有了点精神起床。   比起二房的嫉妒,大房近日简直日日都乐开了花。   江老爷回来后听说了这喜讯,也是喜不自胜,但是他性子天生内敛,到底没有定数的事情,还是等一切稳妥了再说。   江夫人自是明白这个理,但是这些日子,蒋夫人时常会让人送些东西过来,更让她欢喜的是,昨儿那位蒋三公子亲自来了府上做客。   蒋三公子刚刚弱冠,年龄到底正好,虽说比不上江逸这样样貌出众,但也是身姿挺拔五官端正,分明是郡守大人的嫡子,但是却很是恭敬,言语间更是不掩对阿鸣的喜欢。   江夫人心中简直乐开了花。   江老太太特意跑来凑热闹,看蒋三公子心心念着颜一鸣,还想让颜一鸣出来见一见,倒是颜一鸣那边回话说身子不舒服不方便见客。   蒋三公子脸上难掩失落,但还是极其有理的与江老太太江夫人见了礼后才离开。   等蒋三公子一走,江老太太忍不住又开始抱怨颜一鸣,“一有正事就身子不好,没出息!”   江夫人转头看了江老太太一眼没有说话,所说她也有些可惜,但是这样守了规矩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蒋夫人喜欢这样知礼懂礼的女子。   蒋三公子特意在江家后苑磨蹭了好一会儿,希望能遇上颜一鸣一回,却始终没有瞧见那让他惊鸿一瞥的倩影,倒是瞧见了那日与颜一鸣一同身姿颀长的男子。   蒋三公子打听后也知道那是江家无房的弟弟,听说年纪小小已经过了童试,很是了得。   那日又与颜一鸣一同出来游玩,定是关系极好。   心道提前与小舅子亲近些也不是什么坏事,尤其这江公子一表人才,蒋三公子咳了两声整理好笑容主动上前与江逸打招呼。   江逸不动声色的将蒋三公子从头打量到尾,突然想起有次与阿鸣闲聊时问她若是真的要嫁,那要嫁个怎么样的男子。   颜一鸣说反正不知道对方什么品性,只能肤浅点看看相貌如何了,说罢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至少应该比得过他。   丫鬟们听闻笑成一团,说哪儿有看人只看相貌的,再说了小少爷这般俊俏,比他更俊俏的也实在太难找。   当初只是个玩笑话,但是眼前这位蒋三公子定然是不符合颜一鸣喜好。   江逸点了点头淡淡问声“蒋公子。”   蒋三公子瞧他恣仪甚好也是惊讶,想起他这般年纪就已是秀才出身更是赞赏,两人闲聊几句后又往南面方向看了几眼后这才离开,离开时又是想到什么,从袖中掏出一条长盒递给江逸,“前几日瞧见此物,第一眼便觉得与江姑娘即是相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虽然未曾见到江姑娘但既然遇到了江公子,那就麻烦江公子转交给江小姐了。”   江逸皮笑肉不笑的结果盒子道一声“不麻烦”,一双幽深的眸子中没有一丝笑意的目送着蒋三公子离开,这才打开盒子。   盒子中静静的躺着一枚白玉簪子,样式简单却大方精致。   江逸垂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后将盒子重新盖上笑了笑往颜一鸣那里走去,在路过府中小池塘时,随手将那木盒连带着玉簪扔进了塘中。   玉簪不慎从木盒中掉落,迅速沉入了湖中,再也寻找不到。   既然这亲事注定无法圆满,这簪子,也就没有必要拿给阿鸣看了,阿鸣说今儿身子不舒服,他正巧过去看看。   去时正是午时,蓝秀与一众小丫鬟压低了嗓子坐在院子阴凉处玩,瞧见他进来忙问候一声,江逸见她轻声轻语问她,“阿鸣在小憩?”   说罢又往屋子里看了眼,“听说她身子又不舒服?”   蓝秀努努嘴,因是颜一鸣与江逸亲近,就算府上其他人说小少爷与五小姐一样整日冷这张脸看着吓人,她们这些伺候在身边的却是不怕,现在还有胆子在江逸面前啰嗦两句。   “没有身子不爽,早上一直好好的,刚刚老太太吩咐人叫小姐过去见见蒋公子,她不乐趣去这才寻了个借口打发了”,蓝秀也是搞不懂颜一鸣怎么想,嘀嘀咕咕道,“反正以后要嫁过去的,早些见见也无妨……”   还未说罢,江逸已经转身往屋子里走去,“我去看看她,你们继续玩吧,声音小些别吵到她。”   “哦”,丫鬟们急忙点点头,等江逸进去后才小声道,“小姐睡觉呢小少爷进去做什么?”   “谁知道呢”,蓝秀摇摇头,“许是就看一眼吧,别管了,长春对半夏,金盏草对玉簪花,该谁了……”   江逸轻手轻脚的走进去,屋子里比外边凉快许多,江老爷江夫人怕她热着特许她屋子里放着冰。   颜一鸣睡得正沉,那双浅色眸子闭了起来,纤长的睫毛小扇子似的偶尔微微颤动,顺着睫毛一直往下,是一颗细小漂亮的红痣。   她的相貌真是是一等一的好。   即使一开始喜欢她并非是因为相貌,但是却无法否认,她那般好看,好看到仅仅一眼就勾了别人的魂儿。   江逸坐在床榻边的小凳子上细细瞧着她,肤色依旧是几乎是有些透明的玉白,因是身子的缘故,若是不擦胭脂就连唇色也要比旁人淡上几分。   但是唇形却很好,唇角上翘,无论是唇峰还是唇谷都是恰到好处的模样。   隐匿而又热切的少年情愫,江逸伸出手,拇指轻轻的揉过她的唇。比想象中的温热些,比预想的柔软的多,触感好的不可思议。   手指轻轻抚过她眼角的红痣,抚过轮廓美好的脸颊,最后缓缓下移扣住了她的手,比起温柔的脸颊,手指却是冰凉。   两双手是十指相扣的亲昵,江逸很是喜欢。   喜欢这样无人打扰,岁月静好的模样,喜欢与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   江逸在一旁坐了不知多久,直到身后一声细小的抽气声响起,江逸才慢悠悠的放开了手,继而缓缓俯下身来,在依旧是沉睡中的颜一鸣唇角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罢了再起身,瞧见蓝秀不可思议捂着嘴瞪圆了眼睛站在身后,江逸也未见一丝慌乱。   他甚至是有些满足的勾起了唇角,就像是做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与蓝秀擦肩而过时低低开口,“你可以当做什么都没有看到。”   “可是……”蓝秀太过震惊,刚刚只不过好奇小少爷待了太久怎的还不见出来,难不成是小姐醒了?这才进来看看,谁能想到一进屋便瞧见了如此让她心神不安的一幕。   原来小少爷一直对小姐是如此心思!   “少爷你!”蓝秀实在觉得他糊涂,“小姐就要定亲了……”   “我会亲自告诉她告诉夫人,为了她的名声,你也要当做没有看见”,江逸道,又像是听见什么笑话一般轻笑一声,“定亲?我在这里她又怎么会定亲,若是实在憋不住,待过几天你可以告诉她我做了什么,不过这几日,还是要委屈你……多替我瞒几日了。” 第51章 绕床弄青梅12   蓝秀没怎么明白过几日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左思右想到底要不要将这事儿告诉小姐或是夫人,但是最后到底信了江逸几分。   她也想看看,几日后到底会如何。   蓝秀坐在颜一鸣一边,替她拉了拉被子,看着自家小姐这般相貌,突然觉得也难怪小少爷也动心。   如今江逸在府上备受重视,大家日日都叫他小少爷,蓝秀差些都忘了小少爷其实并不是江家亲生。   以前从未往这一方面想过,现在知道了小少爷的心思,蓝秀难免不换个方向去看江逸,这么一看倒是觉得,说起来,小少爷除了门第不太好,实则比其他什么公子好了不知道多少。   对自家小姐好这就不用说,蓝秀不信世上还有其他男子会比小少爷更关心小姐;至于相貌,蓝秀虽说见过的男子不多,但是江府上上下下这么多男子,却是无一能与小少爷相比的。   再者才学,十三岁便考中了秀才,就连老爷都说小少爷天资聪颖是难得的好苗子,少爷自个儿也争气,比起府上其他的公子不知刻苦了多少倍。听小姐说明年便是三年一次的乡试,少爷是打算去考乡试的,若是中了,那可就是举人了!   蓝秀平日里与小姐聊天,小姐说自古以来像少爷这种自小就出众的,没有哪个会是碌碌无为,大多都是高官名门,少爷此刻年纪小,但是指不定过些年又是另一番光景呢?   想来想去,蓝秀竟然觉得小少爷与那位郡守家的三公子相比,也是半点不差。   那位三公子到底不知底细,如今看似喜欢小姐,谁知道以后会如何,自家小姐身子又不好,常年汤药不断,又时不时病着,若是久了蒋家人欺负她又怎么办。   这世上除了老爷夫人能这般待小姐这般好的,也就是少爷了。   蓝秀晕晕乎乎的打开了窗扇,坐了一会儿后又走了出去,小苹果憋了这么久终于瞧见没人,登时兴奋的将颜一鸣从睡梦中喊醒过来。   颜一鸣被吵醒,无奈叹了口气,捂着眼睛闷声问它,“你出去玩了一转儿是看见什么了……”   小苹果因为颜一鸣睡着实在无聊,如今又不能像以前一样从系统中查看江逸的近况,闲得无聊便飘了出去看江逸在做什么,结果还真被它发现了有趣的地方。   “那位蒋三公子因为没见到你不死心,所以在后苑逛了好半天,结果正巧撞上了江逸”,说到这儿小苹果就觉得好笑,“蒋三公子还觉得江逸是未来小舅子特意跑过去和他说话,临走时还让江逸帮他送簪子给你,结果直接被江逸扔湖里。”   颜一鸣闷在枕头里不由轻笑一声,“这蒋公子简直是被他逗着玩。”   “谁说不是呢”,小苹果叹了口气,好半天才想起还没讲完又接着道,“哎吆,之后啊,之后江逸就来看你了,不过你在睡觉嘿嘿……”   颜一鸣挑了挑眉,小苹果这个语气定是有事,不过转念一想已然猜到了大半,“怎么,占我便宜了?”   “咳咳也不算便宜,这孩子可纯情了,就连亲亲都是亲的嘴角”,小苹果很是可惜,“我以为会……”   颜一鸣翻身起来,无奈睨了小苹果一眼,“江逸又不是简玉衍,那么经验丰富,再说了还是个半大少年,思想纯洁一点。”   “少年人的心里可是半点不纯洁”,小苹果不以为然,“不过这四个男主里边感情最单纯的还真是江逸,对了,刚刚蓝秀进来正好看见了,被江逸打发走了。”   “看见就看见吧,迟早得知道”,下床穿好鞋子慢慢踱到梳妆台前慢悠悠的梳着头发,“指不定就是这几天。”   自家宿主还真是一猜一个准,江逸也是这么说的,小苹果感叹一句,跟着江逸累了半天这会儿有点困,转头回去关机补眠去了。   自蒋夫人来江府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蒋夫人到底不太放心,听外边的闲言杂语都说江家小姐得的是先心病,找了个借口让自己信任的大夫亲自为颜一鸣诊断一番,大夫说并非是先心病,只要好好养着也不是什么致命的病。   之后蒋夫人亲自又来了一趟,后边又让人要了颜一鸣的八字过去,再过两天差不多已经能将亲事定下来。   江府上下人人欢喜,蒋府因着是要办喜事也是有些喜气,蒋夫人这些日子与江夫人慢慢熟了,两人倒是经常一同去看戏喝茶,一直相处甚好,只有一次在戏园子里遇到了另一位夫人,蒋夫人脸上顿时有些尴尬。   蒋夫人实在是没想到会同江夫人一起遇到周家,周家小姐是她以前为儿子选好的儿媳,虽然没有明说,但是却已是心知肚明。   谁能想到儿子偏偏着了魔似的喜欢上了颜一鸣。   蒋夫人一路上心头一直有些恍恍,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与丫鬟们走过一个摊口时,一位白发银须的老先生突然喊了一声“留步。”   蒋夫人脚步顿住,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才发现是一位阴阳先生。   蒋夫人信命,见他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又觉得心口实在是慌乱的难受,思忖半晌便走了过去道,“不知老先生仙从何处?”   “无所来无所去,只是看夫人府上近来有喜事,特来恭贺一声。”   虽说江,蒋两家已经差不多定下了亲事,但是外人却还不知,蒋夫人心头微动又是信了几分,只是依旧装作不明所以低声问道,“不知喜从何来?”   “自是新婚志喜。”   蒋夫人与丫鬟相视一眼,蒋夫人躬身说声惭愧,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接过阴阳先生旁边的纸币写下几字后递给他,“不瞒先生,正是府中小儿喜结秦晋,劳烦先生瞧瞧,这两个八字到底是否合配。”   那阴阳先生接过两张纸,对比一番后拿起写着颜一鸣八字的纸张,细细端详片刻后皱起了眉头。   蒋夫人突然有些忐忑,“这八字……可是有什么不妥?”   “此为夭命”,阴阳先生缓缓道,“夭命即夭折之命即是寿短之命,此八字全寒水冷而土湿,身弱重用印而遇财破印夭命,气浊神枯,为短寿之命,敢问夫人,此人是否身患不足之症?”   蒋夫人神色剧变。   阴阳先生瞥了蒋夫人一眼继续道,“除此之外,此生辰缺木血疾病,此命定按天子断。”   “……这是何意……”   “注定无子。”   蒋夫人脸上再也没有血色。   她知道颜一鸣身子弱,但是却不想原来根本活不过太久,而且最重要的……注定无子……   阴阳先生倒是好奇,“老夫还从未见过如此之弱的命格,倒是不知夫人从何处得来?”   蒋夫人伸手捂住心口,许久后才苦涩开口,“这正是我儿的姻缘。”   “这……”阴阳先生缓缓抚过长须,斟酌片刻后才道,“老夫算得夫人近日必有大喜,所以令郎的姻缘,夫人许是弄错了?”   错了?   “若老夫不曾猜错,这张定是令郎的四柱,此八字正官星弱,日元身强,有财星则生冠星。”   有财星则生冠星,蒋夫人将此话在口中念了许多遍后喃喃道,“可不止何处才有财星。”   “东边有女,金多水旺,至于其他,老夫万万不能多言了。”   东边有女……   东边。   江家在西不在东,东边又有财星之女,不就是之前替儿子所定的周家?   蒋夫人魂不守舍的离开,所以未曾看见那阴阳先生在蒋夫人走后便上了茶楼,再出现时已无身上的长袍,与一长身玉立的少年一同说笑离开。   等再次回到蒋府,蒋夫人已无之前的热切,眼看着喜气洋洋的小儿子,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趁着晚上与蒋老爷说了此事。   蒋老爷半信半疑,但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让人去周家偷偷打探了周家女的八字送去再算。   对此江家人丝毫不知。   转眼又是许多日子,江夫人终于觉察出近来蒋家似乎不如之前那般来的频繁,不由微感疑惑,差人去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事出必有因,江夫人已然觉察出不妥,但因着蒋家的身份又不好直接去问,听了江老爷的话又是耐心等了三日。   却不想第二日,蒋三公子吃醉了酒,不慎与周家女有染之事便传遍了洛阳,听说那日在场人极多,所以根本来不及掩藏。   蒋夫人大吃一惊,她虽已经准备不再与江家续缘,但是却从未想过用儿子的名誉去换,怎的……怎的就出了这种事情!   本就是江家欺瞒在先,而如今,骤然成了蒋家的过错。   蒋夫人怔然落回了椅子上,看着被带回来的儿子本是气极想打一顿,但是看他一副同样呆愣不曾明白发生何事的模样,巴掌终是又收了回来。   罢了,好在正是周家女不是旁人,既是天命,那便正式与江家一说,从此撇个干净吧。 第52章 绕床弄青梅13   让蒋夫人知道蒋三公子与颜一鸣并非良配,而周家女与蒋三公子才是天作之合,延缓迫在眉睫的定亲,腾出时间来让蒋三公子与周家女好好再接触一番,从而抓准时机一锤定音,将两人牢牢的绑在一起,再无机会反悔。   既毁了这门亲事,又将故意隐瞒的江家从此事中择出来,一举两得,滴水不漏。   无论是江家还是蒋家谁都不会怀疑,就算是怀疑,也只会怀疑其中的受益者,也就是周家的头上。   虽说周家女名声有损,但是此时到底是蒋三公子做错在先,周家财多,官职却连江家都比不上,但是如今周家女顺利可以嫁给蒋三公子,有得亦有失,如今周夫人私下可是笑开了花。   江逸闲适的坐在园中的凉亭中品着茶,丫鬟们走来走去不算安静甚至有些喧嚣,但平日里喜静的江逸却不觉得聒噪。   丫鬟们嘴中谈论的无疑全是蒋家少爷失德,分明马上要与小姐定亲,却犯下了这等错误。   蒋家有错而江家冤枉,这以后她们小姐又嫁不出去可怎么办。   其他人皆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走远。   江逸唇边笑容淡淡,将杯中茶水轻抿一口,修长的手指摩挲过茶杯边缘,直到将这杯茶品完,这才起身离去。   颜一鸣此刻并不在她自己的住处,而是在江夫人这里,事情发生后,蒋家到底理亏在先,蒋夫人带着蒋三公子亲自上门赔罪。   蒋夫人也是恨铁不成钢的将儿子骂了许久,蒋三公子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   那日他喝多了酒,实则发生什么也不是记得很清楚,但是等酒醒后事情已经成了这样。   蒋三公子在没有见过颜一鸣时已经准备好了娶周家女为妻,但是后来事出有因断了与周姑娘的缘分。本就对周姑娘有些亏欠,如今发生此事,更是羞愧难当,虽说他依旧喜欢颜一鸣,但是事已至此,他却不得不娶周姑娘为妻,一想到这儿蒋三公子眼圈顿时有些发红。   尤其是等颜一鸣进屋后,蒋三公子的目光紧紧锁在颜一鸣身上舍不得挪开,那日只是远远惊鸿一瞥,如今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看她,才发现比记忆中的更美。   蒋三公子想说些什么,但是对上颜一鸣冷冰冰的目光又是愧疚的移开了视线。   其实他也对不住颜一鸣,可是如今什么都晚了。   江夫人就算有再多的愤怒,但是蒋夫人态度诚恳,蒋三公子看着自家女儿依旧是满目的喜欢,江夫人顿时什么气话都说不出来,再怎么难过再怎么气愤也只能一个人默默的吞。   等将蒋夫人与蒋三公子送走后,江夫人这才控制不住的落了泪,抱着女儿恸哭了起来。   “我苦命的儿啊,怎么就遇到了这档子事……”   女儿拖了两年,好不容易才有的好亲事,如今说没就没了,蒋家送来再多赔礼有多少过错又能怎么样,她可怜的孩子马上就能成的亲事还是没了。   阿鸣以后要怎么办。   指不定又要被江老太太训斥,被江二太太嘲讽,江夫人一想就觉得心疼的难受。   周围的丫鬟们一时也忍不住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都是江夫人身边伺候惯了的人哪儿能不懂江夫人的心情。   大概猜到缘由的颜一鸣哭不出来,只能温声安慰江夫人几句,心思却跑到了其他地方。   她知道江逸一定会做些什么,但是也未曾想到,他如今只不过十几岁,手段已然狠辣到了这个地步。   他是如何得知周姑娘对蒋三公子有意,如何能找到这种蒋三公子与周姑娘同时在场,又有其他证人的时候。这件事到底单单是他的手笔,还是他串通了周家一起动的手?   颜一鸣也无法得知。   见惯了他时时笑着的单纯模样,这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真正的手段。   也难怪年不过三十就能爬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简单,官场里才是一有不慎就会丧命的地方,比起官场,如今只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小场面。   江逸如今这一手,完全断了江,蒋两家的缘分,就算蒋三公子余情未了也再无济于事。   终于等江夫人情绪安稳一些睡着,颜一鸣这才轻手轻脚的从江夫人那边离开,一出来又遇上在外边等了许久的江老爷,看见她出来,就连江老爷都是叹了几口气闭上了眼睛。   许久才极不会安慰人的安慰了颜一鸣一句,“你与那蒋公子许是没有缘分,你……不用难过。”   “女儿不难过”,颜一鸣道,“我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到蒋公子,对他生不出什么感情所以并不会难过,既是无缘,那便等缘分到了,若是真的嫁不……”   “不许胡言!”   被江老爷一声打断,“爹爹定会替你再寻一门好亲事,你也累了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去看看你娘。”   颜一鸣点点头起身离开,江老爷看着女儿缓缓离去的身影,这才双手捂住了眼睛,坐在那里久久不曾动过。   江老太太吹嘘了快一月的好亲事没了,所说并不是因为颜一鸣不争气而是蒋公子失德的缘故,但是到手的鸭子飞了,江老太太还是气的一晚上没有吃饭。   江二太太没脸了将近一个月,一听到有如此大喜事,第一时间就带着身边的女儿来江府做客,听说江夫人病了不见人顿时有些失望,只能去江老太太那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唉,真是可怜了我那侄女,这说好的亲事,眨眼就没了。”   江老太太气急败坏的直言头疼,将江二太太赶了出去。   江二太太被赶出去也是半点不恼,笑眯眯的带着女儿在江府转了一圈后,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   整个江府上下人人皆是垂头丧气,只有两人心中是另一番想法,不,应该是三人。   除了颜一鸣与江逸,便是前些日子撞破了江逸的蓝秀,自从那日之后,蓝秀大抵猜得到少爷会做些什么,直到今天,蓝秀才陡然明白。   但是也被吓得有些呆滞。   蓝秀有些不大相信这是少爷的手笔,毕竟他只有十几岁,更是个在无权无势的无依少年,他又怎么会有那么大的本事?   但是到底已经成了这样,蓝秀犹豫了一路,终是长长舒了口气,挥退了身边其他的丫鬟与颜一鸣道,“小姐,奴婢有些事……想与小姐说。”   话音未落,前方有人缓缓走来,两人俱是抬头看去,江逸踏着星辰,夜色已浓,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蓝秀心口一滞,瞧着江逸越走越近声音有些结巴,“少……少爷……”   “我有时要与你们小姐说,你先下去吧”,江逸目光紧紧锁在颜一鸣脸上道。   蓝秀咬了咬唇,有些不安的在颜一鸣与江逸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眼,终是行了礼退到了远处。   颜一鸣大抵猜得到江逸会说什么,但是按理说她应该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不知道江逸喜欢她,也不知道江逸做了什么。   不过今日到底丢了来之不易的“好姻缘”,颜一鸣还是尽量让自己有些显而易见的悲痛亦或者失落感,调整了表情后淡淡瞧了江逸一眼,笑容有些勉强道,“平日里都在读书,今儿怎么有空暇在外边乱走,可曾用了晚饭。”   “用过了”,江逸的视线依旧定格在她的脸上,暮色渐深,但是依旧可以看见她神情间的疲惫,江逸不知一瞬间升腾起的心情是愠怒还是紧张,他又走近了一点,道,“蒋公子要娶周家小姐了,你,失望吗?”   “失望?”颜一鸣将这个词念了一遍,“自是失望的。”   江逸呼吸不由一促。   颜一鸣装作什么都没有看见似的继续道,“我如今已经十八,与我年纪相当的姐妹无一例外都已嫁人,祖母日日抱怨我,娘为了我吃斋念佛,爹爹因为我白了头发,本以为终于可以了结了她们的心愿,却依旧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既有希望,怎么会不失望。”   “那你自己呢”,江逸看着她,“你丢了一门好亲事,自己可曾失望?”   颜一鸣轻笑一声,瞧着他许久后才叹了口气,“人人都觉得我丢了好夫婿觉得我可怜,倒是从未有谁问过我是什么感觉,我啊,早就习惯了。”   月夜微凉,映照着颜一鸣本就有些冰冷的声线愈发的没有感情。   “自懂事起,祖母就说我是天生赔钱命以后定是没人要的,我那时候不明白,只觉得生气,后来渐渐明白了,我身子不好活不太久,哪家敢娶这样的女子。自及笄以来,母亲就开始替我打听,可是打听了三年,依旧是没有什么结果。所以就算是这次,我也不觉得有多以外,我早就习惯了,这世上,根本没有人会娶我……”   “有”,江逸打断了她的话。   颜一鸣笑了一声,“你怎么和爹爹一样,好好好,有,只是缘分未到,迟早会有人……”   江逸伸手按住了她的肩膀,如今的少年已然高出颜一鸣许多,他居高临下却又离得很近,月色下那双幽深的眸子中压抑着无尽的深情。   许是夜色太温柔,就连江逸此刻的语气与表情都显得格外温柔,他说,   “我娶你。” 第53章 绕床弄青梅14   颜一鸣像是一瞬间没有听明白江逸的意思,精致的脸蛋上难得的呆愣了起来,抬头对上江逸的目光,笑容凝固在唇边,   “……什么?”   江逸的手扣紧了颜一鸣的肩膀不让她逃开,再次重复道,“我说我娶你。”   时间静止了刹那,突然间颜一鸣用力甩开江逸的手,笑容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厉声喝道,“说什么胡话!”   江逸抓住她的手腕,表情前所未有的认真,“我没有说胡话。”   “我是你姐姐!”   “可以我们没有血缘关系!”   江逸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说出这句话时,有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许是看颜一鸣的表情太过震惊,江逸有些担心吓到她,于是声音不由柔和几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可以娶你,你可以嫁给我。”   颜一鸣眉毛紧紧拧在了一起,被江逸握着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江逸声音一乱,“阿鸣你怎么了?”   颜一鸣再次想抽出手,可是江逸握得用力,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示意不远处的石凳,“扶我过去,我心口难受。”   江逸心中微颤,急忙扶着她挪过去。   颜一鸣捂着心口深呼吸好一阵子,终于趁着江逸紧张将手抽了回来,看江逸面上一紧急忙开口,“坐着别动,我不走。”   江逸又乖乖坐了回去。   “少君”,颜一鸣喊了他一声后许久才开口道,“人人都觉得我嫁不出去,嘲笑我可怜我,可是我从来不觉得我可怜,所以少君,你不用为了我说出这种话,我们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一直当你是我亲弟弟。”   江逸笑了笑,暗夜中笑容有些苦涩的冷意,“可是,我从未把你当成姐姐。”   颜一鸣绞着手帕的手轻微一颤,抬头注视着他没有说话。   “我说娶你,并不是可怜你,而是我真的想娶你”,江逸坦然答道,“我从未将你当做姐姐,自我懂的什么是儿女情长时,我想到的没有别人只有你。”   颜一鸣眼中终是变了,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你真是疯了。”   “阿鸣”,江逸叫了她的名字,“你以前总是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唤你,现在终于可以回答了,因为我喜欢,因为我想与你亲近……”   “江逸!”颜一鸣听不下去厉声打断了他的胡言乱语,“我说了我是你姐姐,就算没有血缘,可是你已经入了宗族,你姓江!”   江逸轻笑一声,戏谑道,“如果能娶到你,我可以不姓江。”   “你,你……”颜一鸣像是气极,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江逸敛了笑容,“阿鸣,前些日子你与我说,你嫁人只不过是为了老爷夫人,所以不管嫁给谁,对你来说并无差别,既然并无差别,为什么这么拒绝呢。”   “可是我从未想过这个人是会我的弟弟。”   “我说了我不是你弟弟”,江逸不悦道,“蒋公子与你从未见过你都不曾拒绝,我与你相识这么久,难道还比不过他?”   颜一鸣气极瞪他,“你明知我并非此意。”   “那你是何意”,江逸认真的看着她问道,“阿鸣,你这样说,我真的很难过。”   颜一鸣看他装作一副受伤的模样,差些被气笑,你还好意思委屈?   江逸见她不说话,知道她定是生气,顿了顿才低声道,“我依旧接的初来到这江府时那天还下着大雪,老太太命我在外边等,我不敢违抗只能等,什么时候没了知觉我都不知,只是等再次醒来时已经病了起来。”   说到这里,江逸想起了第一次遇见颜一鸣时的场景,“我本以为我会死在那个风雪夜,可是你救了我,后来听老爷说,那日就连将我从老太太那里带走都是因为你。”   我本以为这江府中冰冷无情,可是在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我有多么幸运,我有多感谢当初江五爷将我送到这里。   所以如今再说什么都已经晚了。   “没有人娶你,我娶你,没有人要你,我要你,阿鸣,这世上没有人会比我更在乎你。”   “我知道……”   颜一鸣深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我也相信,可是少君,我可以嫁给所有人却独独不会嫁给你。”   江逸豁然起身,怒极却又伤心至极,“为什么!”   “因为舍不得,因为你对我很重要。”   江逸一时怔住,颜一鸣移开视线,看着什么也没有的黑暗中缓缓开口,“娘骗江家人说我身子并无大碍,可是我却清楚,先天之症能活到如今已是奇迹,剩下的日子也许不过一年,甚至只有半年。这样的身子,本就不该嫁人让别人晦气,而是安安分分的待着直到死去,你不要说话等我说完。”   “我之所以同意与蒋公子的亲事,只是因为我不在乎,我不在乎他在我死后会不会伤心会不会难过。而你不同,我看着你长这么大,我从未怀疑有一天你会出人头地成为人上之人,你会有最好的前程,娶最好的妻子,而不是鬼迷心窍的想和一个根本活不了多久的女人纠缠在一起!”   “可是我不在乎”,江逸看着她轻声道。   他气她为何就是不懂,而现在他却明白,她不是不懂,而是太懂。   “我不在乎你身子不好,我会竭尽全力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阿鸣,若是因为其他我许是会放弃,可是若是因为我,我绝不会放手。”   说罢江逸站了起来。   颜一鸣登时抓住他急声问他,“你去哪儿?”   蓝秀等不及又找了过来,手里拿着颜一鸣的披风。   “去见老爷夫人”,江逸拿过蓝秀手中的披风,认真的披在颜一鸣肩上系好,“求老爷夫人做主。”   “他们绝不会答应的。”   江逸摇摇头,语气笃定而又轻柔,“他们会,因为他们和我一样,只想有人好好待你,蓝秀照顾好小姐。”   “是……”蓝秀怯怯应了一声,眼睁睁看着江逸走远,回头小声问颜一鸣,“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颜一鸣站了起来拢了拢肩上的披风,“我也不知道啊,头疼……”   “要不要去追少爷?”   “追他作甚,别闹,大晚上的,乖乖回屋睡觉。”   好好睡一觉,明天还得好好配合演场戏,颜一鸣长叹一声,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啊,等回去后考虑做个演员吧,她可真的是太有天赋了。 第54章 绕床弄青梅15   江老爷前一刻与颜一鸣保证,一定会给女儿寻一门更好的亲事,可是等颜一鸣走后又无望的捂住了眼睛。   这种话也是能说说,在这洛阳又有谁能比蒋家更尊贵,女儿这次丢了好姻缘,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江夫人躺了许久才有了些力气,醒来后与江老爷一同说着话,说着说着又不免落了泪,江老爷叹着气安慰妻子,外边小丫鬟回话说少爷有事要见。   江老爷与江夫人实在没什么心情,让人回了江逸说明日再见,不想等会儿江逸自己走了进来。   江老爷有些不大欢喜,但是江逸毕竟不是自己亲生,所以还是留着面子问他有什么要紧事。   江逸撩起衣摆径直跪在江老爷与江夫人面前,两人皆是吓了一跳,江逸目光坚定,声音清朗明白,“今日特意来见,只想与老爷夫人求一人。”   江夫人还当是江逸想要哪个丫鬟或是小厮,随口问他想要谁。   “侄儿想要阿鸣。”   江夫人喝着药的汤匙登时掉进了碗里发出清脆的声响,江夫人与江老爷对视一眼,齐齐转过来看着他,“……这是何意……”   “侄儿心悦阿鸣,想娶阿鸣为妻,望老爷夫人成全。”   “这,这这这……”江老爷向来稳重的一个人,第一次被惊得语无伦次,瞪着江逸好一阵子后才一拍桌子,“胡闹!”   同宗族姐弟,这,这不是乱伦?   说罢又不放心的打量了江逸一番,“可是晚上吃了酒说胡话……”   江老爷已然当江逸喝醉了,倒是江夫人在一惊之后稳住了性子,放下手中的药碗后目光落在江逸身上,看他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清明没有一丝醉意,况且这孩子作风十分严谨又怎么会偷喝酒。   但是说出这种话必有原因。   而近日又正好发生了这样的事。   江夫人思前想后只能想到一种原因,按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江老爷,扶起了江逸示意他坐着才道,“少君啊,我知道你与阿鸣感情深,可是此事万万不用你来出面。”   若不是女儿今日丢了姻缘,若不是江逸看她难以出嫁于心不忍,又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江夫人骤然有些感动,虽说江逸并非自己亲生,但是待阿鸣却不比阿鸣两个亲哥哥差,如今更是原意如此委屈自己。江老爷现在才明白江夫人的意思,顿时醒悟过来,满目复杂的看着眼前俊逸的少年,心道老五可真是捡了个好孩子。   “我并非是因为今日之事怜悯阿鸣”,江逸面露愧疚,“虽说难以启齿,但有些话还是想说,老爷夫人待我至此,我却存了不该有的心思,实在不该,只是……”   说到这儿江逸顿了顿才继续道,“只是情之所至又由不得自己。”   江老爷与江夫人一时都没了言语。   许久之后,江夫人这才迟疑开口,“既是如此,为何如今才说。”   江逸苦笑道,“因为我从未奢求过真正可以与她一起。蒋公子前来求亲,我自知比不上蒋公子家世才学,只希望有人能真心待她对她好,我已心满意足,可是未想竟然发生了这种事。我本心悦于她,若是说没有私心定然是假,如今看她伤心更是不忍,我不愿她再受人指责受人诟病,侄儿虽说比不得蒋公子的家世,但是若能娶得阿鸣,定是一生一世都待她好,绝不辜负。”   此番话,直直说进了江夫人的心窝里。   她实则也不是太注重阿鸣所嫁之人的家世,人品端正又知道上进,最重要的是要待女儿好。   江夫人从未将江逸往这个位置想过,如今江逸说完这些话后,江夫人瞧着江逸俊逸的五官与眼中的认真,已经有些动心。   江逸一直养在江府,品性自是极好,才学更是出众,而江逸待阿鸣的好,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江夫人也相信这世上定然再没有谁能像江逸这般对女儿。   而江逸虽说是江家的孩子,其实又并非是江家所生的……   一把抓住又要反驳的江老爷,江夫人无意间已经语气柔和了许多,“少君啊,此事容我与老爷再考虑考虑。”   江逸心知江夫人能如此说其实已经是态度软化,听话的问了安没有再坚持。   江老爷眼看着江逸离开,急声与江夫人道,“此事有什么好商量的,同族姐弟,简直荒唐!”   “可江逸其实并非是江家的孩子”,江夫人道。   “那也已经入了宗族,若是让外人知道……”   “难不成阿鸣还比不上外人怎么说”,江夫人不由气结,“二房在外边胡言乱语,就是因为外人害她至此,如今与蒋公子的亲事又不作数,因着外边的流言,她可能这辈子再也嫁不出去了,你还与我说外人!”   江老爷意见夫人发怒顿时怂了,平日里刚正不阿的模样顿时消失不见,“夫,夫人我并非这个意思……”   “你就是觉得脸面比什么都重要”,江夫人气劲上来,“我现在倒觉得少君极好,相貌出众又品性极佳,年纪轻轻就考中了秀才,明年就是乡试,若是能一举考中了举人,外人说起还不知道多羡慕呢。”   江老爷一听这话顿时摆摆手,“举人哪有那么容易的……”   “举人算什么,我还觉得这孩子能考状元呢”,江夫人和江老爷杠了起来,“这女婿我就是要了,等以后少君真高中了,我就带着阿鸣去京城,留着你在这边听外人们说东说西。”   江老爷:“……”   最终夫妻两人相互妥协,终是商定了一个结果,第二日唤了江逸来说话,江老爷梗着脖子,江夫人却是格外的温柔。   “我与老爷商量了许久,若是你真的喜欢,我同意将阿鸣嫁给你,只是……”   “夫人但说无妨。”   “虽说阿鸣不小,但是你年纪却还小,明年秋日又是三年一次的乡试,若是早早成亲倒是耽搁了你的读书,不如等明年乡试后再说亲事。”   江老爷有点别扭的转过头,他昨日与夫人妥协,若是江逸能考中举人,那就同意他们的亲事,夫人将这话说的实在是婉转,江老爷老脸顿时一红。   倒是江逸像是答应的直爽,“定当全力考取功名再来娶阿鸣进门,只是阿鸣那边……”   江夫人抿唇一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阿鸣那儿自有我去说,你快去回去读书,切勿耽搁了你的大事。”   “是”,江逸扬唇一笑,恭恭敬敬的行了礼,“那侄儿先行告退。”   江夫人笑眯眯的目送江逸离开,如今换了个身份,怎么看怎么顺眼,没有搭理欲言又止的江老爷,起身亲自去了颜一鸣的住处。   当天江夫人与颜一鸣谈了许久,蓝秀听着里边的动静十分好奇,但是到底没敢偷听,等江夫人走后,蓝秀这才摸进了屋子,“小姐,夫人同意您和少爷……”   颜一鸣登时抬眸装傻,“你怎会知道!”   “我……”蓝秀这才反应过来说漏了嘴,但是一看小姐的模样,蓝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回头瞧了一眼没有别人,这才压低了嗓子道,“前些日子少爷来这边,小姐正在小憩,少爷还,还拉您手呢……”   其实还有更过分的举动,蓝秀脸皮太薄说不出口,抬头想看自家小姐是不是害臊,结果发现颜一鸣有些心不在焉,   “小姐您怎么了?”   “没什么”,颜一鸣幽幽叹了口气,“只是觉得委屈了少君,将来要娶我这破锣身子……”   “尽胡说”,蓝秀嗔道,“我瞧着少爷以后定是金榜题名,您的福气都还在后边呢。”   蓝秀心道等一会儿一定要寻少爷说说,让他好生安慰小姐一番,免得她再胡思乱想。   因着到底还早,所以此事江夫人与江老爷并未告知其他人,就连江老太太也瞒着,只是江老爷将江逸从江家宗族的名录上除了出去。   江老太太因此还高兴了好半天,原以为江老爷终于要将这小兔崽子赶出去,结果等除了名后却依旧留江逸在江府,甚至送去的笔墨纸砚更好。   江老太太实在搞不懂江老爷与江夫人做什么,气结之下在丫鬟们面前骂了江逸几句,骂完江逸又与平日一样骂了颜一鸣几句,近日来因着这事儿没少被江二太太奚落。   等江二太太再来时,心道不能自己一个人挨着,又让人唤了江夫人。   但是平日里江夫人也会与江二太太争执,近日却格外的平静,任由她怎么说,江夫人一直云淡风轻的喝着茶,待一杯茶喝完后一句话堵住了江二太太的嘴。   “这转眼又是一年童试了,也不知侄儿这次准备的如何了。”   大房的二公子,终于在年近三十的时候考过了童试成了秀才,倒是一直被备受重视的二房三公子每每都考不中,不由拉下脸嘟囔“说这些作甚。”   “我只是想起明年侄儿还要接着童试,我那不争气的儿子还有少君倒是要准备乡试,难免心中担心啊。”   江二太太暗骂你那儿子考也就罢了,提起那小野种做什么,与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再说了,就凭你儿子那资质还想中举人,简直开玩笑。   还有那小野种,毛都没长全也敢去丢人现眼,实实在在的翻了个白眼,冷哼一声说声告辞,离开了江府。   转眼又是一年冬雪,来年后江家一众子弟接着童试,二房的三公子终于喜提秀才,虽说比不过江逸十三岁就做了童生,可是与江家其他子弟相比,已然成了最年轻的一个。   江二太太兴奋的办了几天的宴席,风风光光的替儿子庆祝了一番,一想起秋日又是乡试,才急急忙忙又将儿子赶去看书,如今过了童试,也该准备秋天的乡试了。   指不定,就中了呢~ 第55章 绕床弄青梅16   乡试,每过三年在各省省城中举行,因为正好是在秋季,所以又称秋闱。   秋闱必须是已经过了童试的秀才才可以参加,若是考的中,那可就是举人了,若是中了举人就有了做官的资格,江二老爷比不上江老爷中了进士,但是也过了乡试是个举人。   所以才有现在的一官半职。   大房二房皆有一个可以去乡试的秀才,再加一个五房的江逸,只不过前些日子江老爷将江逸从族中出了名,但是却依旧好吃好喝的供着,一众人也搞不懂这是为何。   江二太太私下怂恿江二老爷出面,一房瞧不上江逸将他除了名,要不二房捡个便宜将人带回来,虽说平日里看江逸不顺眼,但是到底是个秀才,以后指不定有出息呢?   江二老爷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故意避开一房的人,让儿子去私塾的时候特意接近江逸,带话给江逸请他来府上坐坐,结果次次被江逸变着法子拒绝了。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料谁都能看出来江逸分明是不想去。   江二老爷气的吹胡子,江二太太也是大骂江逸不知好歹,“呸,有娘生没娘养的小野种,瞎猫撞见死耗子考了个秀才,真以为自个儿是个玩意了!”   无论是江二太太还是江二老爷都觉得就连秀才也是江逸走了运,江逸如今才刚刚十六,十六岁就像中举人,当举人是这么容易考的!   倒是江老爷因为江逸许是能做女婿,所以也开始关心起江逸的读书来,但也只是简单过问一二,却震惊的发现,江逸年纪虽小,但无论见识还是知识,都比自己那已经过了三十的儿子出色的多。   江老爷拿着一众儿子与江逸所做的文章,不得不承认,江逸的文章出色太多。   江老爷不由陷入了沉思,罢了又有些后悔没有趁着这两年来好好教导江逸一番,如今距离乡试也不过三月时间,已是有些晚了。   找了机会去江逸的住处看了一转,瞧着书柜上满满的书籍与书上的各种批注,江老爷愈发惊叹江逸小小年纪便涉猎如此之广,见解又这般深,随口问了丫鬟江逸每日温书到几十。   小丫鬟终于有了机会控诉江逸不要命读书,愈发夸大其词说他几乎不怎么休息,每天恨不得住在书房里,若不是隔壁小姐喊他用晚膳,指不定连晚膳都随便应付呢。   江老爷听罢心中百感交集,本就资质远超他人却还能如此好学,也难怪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学识,一边欣慰江逸争气,一边又气恼儿子们不争气,心道一会儿等儿子们回来定是要好好教育他们一番,一个个都比江逸年长,却都比不过江逸更出息。   最后才想起女儿,女儿很好,看江逸读书太过劳累所以经常会关照他,可以儿子们省心多了。   于是心情甚好的顺便去颜一鸣的住处转了一圈,江老爷如今看江逸越看越顺眼,与女儿说起话来的口气已然是承认了这个女婿。   “阿鸣啊,你比少君大些年岁又住得近,如今他读书忙,你可要多去那边走动多照顾照顾他。”   瞧着变脸快的,颜一鸣都忍不住吐槽,“爹,我走动多了这不是打扰他读书吗?”   江老爷一愣,顿了顿才明白女儿说的意思,顿时一副受惊吓的模样看着女儿,他那乖巧却不善言语的女儿什么时候也会说这种话了!   不过好像又有理……   读书时身边若是有佳人红袖添香,那还怎么读的进去书。   如此一想,江老爷咳嗽两声正色道,“说的对极,那这些日子便少去那边,读书还是要心无旁骛的好,好了,我也该走了,你好好休息。”   “是”,颜一鸣笑着站起来送江老爷出去,蓝秀小心的凑上来问她,“小姐,您真打算最近不见少爷啊。”   “不见”,做戏要做全套,颜一鸣已经假装生气了许久,江逸也被晾了好一阵子。   “可是……”蓝秀心道可是少爷也是为了您好啊,想起前几日少爷眼巴巴的来却被小姐拒之门外的模样,怪可怜的。   但是到底没敢再开口,叹了口气离开后,小苹果又凑了过来,“宿主,您打算再晾几天啊。”   “晾到他自己受不住了”,颜一鸣淡淡道,“我估摸着也就是这两天了。”   等江逸再来的时候已经过了晚膳时候,蓝秀瞧江逸又来有些苦恼的小声道,“小姐好像还没消气啊。”   “我进去看看她。”   蓝秀大惊,“小姐又生气了怎么办!”   “那就随她处置吧”,江逸笑了笑走了进去。   转眼又到初夏,屋子里待着有些闷,颜一鸣喜欢傍晚将黑未黑的时候让人将躺椅搬到院子里,吹吹晚风听听蝉鸣,在别人听不到的情况下和和小苹果斗斗嘴。   江逸进来时就看到颜一鸣懒洋洋的躺在躺椅上,分明没了日光,依旧在脸上遮了条帕子。   江逸缓步走过去,正要伸手拿掉颜一鸣脸上的手帕,却没想到颜一鸣居然像是早知道他来了的一般拍掉了他的手,“走开,不想见你。”   江逸顺势握住她的手笑道,“可是我想见你怎么办。”   “丫头们都在呢,放开”,颜一鸣抽出了手,一把拽下脸上的帕子,那张熟悉的脸庞此刻微嗔的瞪着他,琉璃般的浅色眸子似有愠怒却又有些不自在。   江逸突然明白,颜一鸣这些日子一直不见他,许是真的生气,但是更多的应该是不好意思。   陡然间两人关系已变,她不习惯也是自然。   女子到底要面皮薄一些。   江逸回头看了一眼,蓝秀很懂事的将一众丫鬟赶去了别处,江逸坐在了躺椅旁边的小凳子上,缓缓的摇着躺椅道,“丫头们都不在,没人看见”,说罢又笑了,“以后大家迟早要知道,还不如早些……”   颜一鸣睨了他一眼,江逸眼中尽是笑意,终是没将这句话说完。   他目光灼灼,颜一鸣像是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别过脸后微恼道,“看我作甚。”   “好看”,江逸道,“阿鸣,嫁给我真的让你恼了吗?”   “……”   江逸修长的手指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不再是之前逗笑的不正经模样,而是十分认真的问她,“阿鸣,你告诉我,真的半点都不想嫁给我吗?”   问出这句话时,饶是江逸,也是心中没底。   他一点一点的走近她,将她身边的闲杂人清除干净,最后终于将她抢到了手中,他本以为这样已经满足,可是现在却越发的不满足。   他希望她和他一样,心中有着动心与喜欢。   他深深的看着颜一鸣,但是颜一鸣却始终没有开口,江逸的希冀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心中骤然苦涩起来。   其实早应该知道的,她一直将他看成弟弟,从未有过其他的想法……   月色下江逸俊逸的面容笑的有些勉强,像是自我安慰似的喃喃道“没关系,我可以……”   话音未落,颜一鸣突然起身,江逸瞳孔骤然紧缩。   唇边印上了温热的吻,颜一鸣蜻蜓点水一般的触碰后迅速离开,从躺椅上翻身起来回也不回的走,“平日里那般聪明,怎么现在像个傻子……”   江逸依旧坐在小凳子上,但是却手疾眼快的抓住她的胳膊,将一声惊呼的颜一鸣拉了回来搂住颜一鸣的腰。   颜一鸣站在,江逸坐着,如今江逸抱着颜一鸣脸颊贴在颜一鸣腰间,眨巴着眼睛抬头看着她声音软软道,“阿鸣,我还没有吃晚饭。”   颜一鸣:“……”   江逸越发得寸进尺,“饿。”   颜一鸣深吸一口气,像是尴尬极了的回头看去,蓝秀急忙移开眼睛装作一副什么都没看见的模样,但是唇边的弧度分明是在笑。   颜一鸣使劲儿掰开腰间的手迅速转身离开,江逸看她落荒而逃的身影,又听她气极却依旧吩咐小厨房做些晚饭,心中像是浸了蜜糖一般笑了起来。   之后两人便开始这般别别扭扭的甜蜜日子,江逸每日看她故作冷漠,却是甘之若饴,甚至骨子里的恶劣因子像是一瞬间被激发,总是故意逗板着脸的颜一鸣。   小苹果叹为惊止的表示,“没想到江逸还有抖S的属性啊。”   颜一鸣深表赞同,比起虐一虐才能成长的抖M属性的简玉衍,江逸是S没跑了。   转眼又是几月过去,夏去秋来,终于迎来了三年一次的秋闱。   临出发前,江老爷将大房一众老老少少聚集起来,为将要参加乡试的江二公子以及江逸打气,江老爷心知儿子无望,所以还是将希望放在了江逸的身上。   再三与两人叮嘱几句,眼看着就要出发,江夫人瞪了江老爷一眼将人拉走,没瞧见少君一个劲儿往阿鸣那儿看吗,真是一点情趣都不懂。   江逸甚至感激的与江夫人点点头,拉着颜一鸣去了没人的地方才要讨句情话,“你只要说一句,我定考个功名回来。”   颜一鸣拍了他一下,“没功名可别回来了。”   江逸又笑了起来,他以前都不知道阿鸣居然有这样嘴硬的可爱模样,实在喜欢,没忍住低头在她唇上咬了一记,在颜一鸣开口之前迅速跳开,然后挥手心满意足的离开。   三日后,江逸与江二公子一同回到江府。   又是一月后,桂花飘香,江家下人们早早就在县衙门口占了位置,直到桂榜挂上去后一众人蜂拥而上。小厮从下往上却始终没有瞧见有江家子弟,大房没有二房也没有,越看心越凉,但还是坚持将整张桂榜看完。   直到对上榜首的名字,小厮这才像是雷劈一般一个激灵,有些怀疑的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这才确信没有看错。   老天,这这,这魁首解元,不就是他们家小少爷吗?! 第56章 绕床弄青梅17   负责去打探的小厮跑的焦急,江家一众人在屋子里等的更是焦急。   江夫人带着江家一众小辈去江老太太那边等消息,不消一会儿江老爷与与江家一众公子也赶了过来,此次参加了乡试的江二公子与江逸同在其中。   江老太太今儿许是一直在安慰紧张的发抖的江二公子,倒是没有找机会说江逸的不是,江老爷回头瞧了眼一语不发却神色淡淡的江逸。   当时考完后,江老爷唤了两人来,问了所出的题目,又命二人复述了所写的文章。儿子虽然并未跑题,但是却想的太浅显,而江逸笔锋尖锐,文章里的见解就连江老爷也吓了一大跳。   江逸这篇文章,若是负责批改的考官更加激进,那定是极好,若是考官较为平和,那许是会说这文章太过激进,文章虽好却是两个极端,这就要看江逸的命数到底如何。   又等了将近半个时辰,负责看榜的小厮这才从府外冲了进来,一张脸兴奋的快要发紫,跑得太快等见了一众主子后嘴里只剩下“中了”二字。   江老爷等人登时站了起来,本就紧张的江二公子愈发紧张的瞪直了眼睛,就连表情淡淡的江逸也不不由挺直了腰。   “哪,哪个中了?”   江老爷激动的有些结巴。   “江……江小少爷中了!”小厮终于将话说全乎了,还没说完江老太太已经失声道,“我琛儿呢?”   “小的没瞧见二少爷,二爷府上三少爷也没瞧见,就看见了小少爷……”   江老太太与江二公子登时失了力气,江老爷江夫人等人俱是失望,但是到没有这般丧气,齐齐向江逸看去,江老爷甚是欣慰道,“能中就好……”   小厮还没说完,急的一张脸通红,颜一鸣看了一眼很是体谅的问他,“小少爷中了,名次如何?”   哎吆小姐您可算问了,小厮简直感激落泪,终于瞧见一众人又将询示的目光看向自己才挺直了腰板激动道,“小少爷不但考中了,而且还是桂榜榜首……”   “你说什么!”   在座皆惊。   若适才江老爷只是惊喜,那现在已经是震惊。   榜首。   那可是解元!   颜一鸣早早就知道,但是此刻还是格外做作的捂着嘴惊叹,“天啊榜首”,说罢满目欢喜与崇拜的看着江逸,“你的怎这般厉害。”   江逸看她格外浮夸的表情,刚刚因为惊讶而停滞片刻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若不是在座还有其他人,他定是忍不住想要亲昵。   等所有人震惊过后,江家一众子弟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似的急忙恭祝江逸,江老爷与江夫人对视一眼,皆是差些落下泪来。   他们之前只是期望江逸能中个举人,可是谁能想到他居然中了解元。   在所有的举人中都是万里挑一,那完全可以期待一下半年后的会试,甚至就是殿试,现在也敢想一想!   报喜的报录人不消一刻便涌进了江府,报贴上大大的写着“捷报贵府老爷江讳逸高中洛阳乡试第一名解元,京报连登黄甲。”   虽然已经知道,但是真正看见报录人,江府上下又是一阵欢庆。   谁说小少爷十三岁中了秀才是瞎猫撞上死耗子,谁家儿郎十六岁就能中举人的,而且是魁首?平日里私下还敢说江逸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再也不敢多嘴一句,江家以后指不定要靠着小少爷飞黄腾达呢!   消息传得极快,本就中了解元,又是江家的子孙,郡守大人命人请了江老爷与江逸前去做客。   江家子弟们止不住的艳羡,但是却不敢言说,以前还敢说江逸幸运中了秀才,现在却再也不敢了,也只能小声抱怨同人不同命,怎么就生不出江逸那般聪颖的脑袋。   江老太太这次再也说不出一句重话了,就算是不懂政事的她,也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以后的江家,许是还要依靠江逸。   江老太太的喜恶来的快,去的也快,一个举人身份顿时让他去了对江逸的不满,陡然想起前阵子江老爷将江逸从江家除了名,顿时又气儿子不懂事。   “平白无故的将人赶出去作甚!难道我们江家还容不下一个半大的孩子?”   江老爷不在,江老太太只能对着江夫人发怒,江夫人回头看一众小辈们已经离开,笑了笑慢悠悠道,“出了族谱也是江家人,有什么好担心的。”   江老太太不免担心,“怎的还是江家人?谁知道这小兔崽子哪天记恨我们……”   “不会,少君不是这种人”,江夫人淡淡道,“再说了,我与老爷已经答应,待少君有了功名,就同意他与阿鸣的亲事。”   “和谁?”江老太太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缓了缓才高呼,“和五丫头?”   江夫人浅浅一笑,“是啊,阿鸣前些日子丢了亲事,少君亲自来找我,说想与阿鸣成婚,我看他态度真诚自然是同意了。”   江老太太目瞪口爱的瞪了江夫人好一阵子,一时想不明白姐弟怎的就要做夫妻,又想起江逸并非江家孩子而且已经并非江家族人,但是如今都已经是举人出身了……   江老太太实在想不明白,“怎就看上五丫头个病秧子?也不怕……”   说到这儿才想起对面是江夫人的,顿时住了嘴,突然反应过来还能将江逸招成女婿这样的操作,江老太太眼珠子转了转突然惊喜道,“五丫头身子不好,我有个侄孙女今年正好适婚。”   “呵”,江夫人冷笑一声,“那您自个儿与少君说吧。”   江老太太瞪眼,“长辈说什么就是什么,哪有亲事还是自己做主的。”   亲孙女还比不上一个侄孙女,江夫人气极恨不得啐江老太太一脸,实在没什么心情的站了起来,“少君又不是江家人,我们算哪门子长辈还能管到他的亲事上,您若是有本事,那就让他娶了您那侄孙女,我与老爷绝不拦着。”   江老太太被噎的没话说,江夫人狠狠翻了个白眼,想起江逸亲自答应他们会一辈子好好待阿鸣一人,冷笑一声再也没搭理江老太太,掀开帘子径直走了出去。   留下江老太太又是气了好一阵子,最后叮嘱下人,等江逸回来让他过来一趟。   江逸回来时已经是晌午,江老爷与他说的尽兴,又听颜一鸣正巧在江夫人身边说话,两人顺道便一同去了江夫人那里。   一进去瞧见江夫人气的脸色发青,江老爷随口问怎么回事,江夫人一想起江老太太那副嘴脸顿时有些迁怒江老爷,“我们老太太说阿鸣命短,嫁了少君岂不可惜,她那孙侄女年方二八长得如花似玉,温柔贤淑,正是嫁人的好年纪。”   就算是江老爷敬重母亲,听到这话顿时也是黑了脸。   这不是明摆着诅咒女儿?还有那孙之女?一口子粗鄙无比像极了市井泼妇的难听话,相貌更是连府上的丫鬟都比不上,哪门子的如花似玉?   江老爷一回到家便憋了一肚子气,外边又有丫鬟传话说老太太请小少爷过去一趟,江老爷顿时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我去和老太太说。”   江逸回头看了颜一鸣一眼,颜一鸣笑着眨了眨眼睛,江逸心中一暖,“我与老爷一同去吧。”   江老爷沉思片刻,点头答应了。   看着两人走远,江夫人才出了口长气,握着女儿的手郑重道,“儿啊,少君的前程可不止是个举人,以后许是要去殿试,到时候可就要留京了。以后等嫁了少君后,你便随着他去京城住,娘有空就来京城陪你,免得在这儿还要受你祖母的气。”   可不是要殿试,不但殿试,而且还是状元呢。   皇帝钦点,衣锦还乡,风光无限。   只不过,她是注定看不到了。   江老爷与江逸到底与江老太太说了什么,颜一鸣不知道,但是听丫鬟们说,江老太太自打见了两人后并声称病倒了,回头江逸与她说起,分明就是被江逸气的。   江老太太被江老爷一顿毫不客气的数落后本就大怒,但还是假装平和的留了江逸一人说话,将自家侄孙女说的仙女一般。江逸慢悠悠问江老太太那孙侄女是否像江老太太,江老太太还当江逸是顺着她说好话,自是点头。   结果下一句,江逸便轻飘飘道,“既是如此,少君可就万万不敢笑纳了。”   江老太太还未明白,傻傻接了一句,“为何?”   江逸薄唇轻轻一张吐出几个字,“吓得慌。”   江老太太终于气的昏了头,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颜一鸣啧了一声鼓了鼓掌,江逸这气死人的功夫真是初见锋芒,江夫人听完差些笑弯了腰,回头让人赏了江逸好些东西后,这才与江老爷商量,到底何时让两人结亲。   江老爷想了想道,“如今过了乡试,明年来春还有会试,还剩半年时间,再准备半年许是能过了会试,我担心成了亲消磨了他的志气,这么些年已经等过来了,也不少这半年。”   江夫人点点头,是这个道理,但是又难免担心,若是真的中了以后去了京城,江夫人并非不相信江逸,而是怕京城有贵人瞧上江逸想招他做女婿。   这倒也是,江老爷沉思片刻,“那便先定了亲。”   明年无论他能不能过了会试,这门亲事都跑不了,考中了双喜临门,考不中也无妨,总之不能让女儿再耽搁了。   回头与江逸商量后,江逸虽有些可惜,但也并无反对。   只有颜一鸣,夜深人静是与小苹果双双叹了口气。   机会放在眼前都不珍惜,以后等她走了,可就怨不得她了。 第57章 绕床弄青梅18   江逸自此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江家的准女婿。   没人抱怨他身份不合适不应该待在江家,而是生怕有着大好前程的准女婿和江家摆脱关系,就连府上比江逸大了许多的公子们都各个十分礼让。   江老太太瞧着十分不满,江老爷却觉得不以为然,既然已经是举人,自然是与其他普通子弟不一样,若是以后还中了又如何?   既然成了女婿,那就是自家人,江老爷愈发尽心尽力的教导江逸,更是腆着面子带着江逸见了洛阳的大儒们,江府上下无人不羡慕,就连江二太太听了也是止不住的咋舌道,   “这还没成呢就当儿子养了,女婿可不比儿子亲,指不定哪天就不是江家女婿了呢”,江二太太仍是忍不住的嫉妒,怎就大房如此好运能捡到这么个宝贝儿。   顿时又想起之前想拉拢江逸却被拒绝,怪不得怎么都不同意呢,那边可是藏了一个娇娇。   “少男少女瓜田李下住的那么近,也不知道害臊”,江二太太呸了一声,江二老爷听着也不是个滋味,心道怎的他就没有颜一鸣那样相貌出众的女儿,若是有了指不定……   咳咳,江二老爷咳嗽两声,“在家里说说也就罢了,可别让旁人听着。”   江二太太心中不忿,但是也道声知道,毕竟老爷说郡守大人十分重视江逸,说江逸以后定是有大出息。   “能有多大?比大房还大些?”江二太太懵懵懂懂的问。   江二老爷气极,瞪着眼眼皮子短浅的江二太太拍桌子,“郡守大人说那小子会试十拿九稳,以后指不定比他还有作为!看得上一个小小的五品县丞!”   江二太太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她听过最大的官就是郡守大人,江逸以后还能比郡守大人还出息?   欺软怕硬的半辈子,江二太太想明白后再也没敢找江逸的茬儿,待新年时去了江府拜年,还颇为殷勤关心江逸读书读的如何,不过等扭头看见颜一鸣时又抬高了下巴甩头离去。   饶是颜一鸣,也没弄明白江二太太和自己赌什么气。   但这些已经不再她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距离会试的时间越来越近,会试将在京城礼部举行,洛阳自金陵,坐马车一般需要几日,若是走的快些,十日便可以到达。   整个江家上下因为江逸的上京而变得格外紧张,除了早就知道会江逸会金榜题名的颜一鸣。   当初攻略南宫玄与简玉衍时不过半年时光,而这次却足足已经过了将近四年时间。颜一鸣拿出许久不见的卡牌,因为好感度的满值,江逸这张卡牌的数值已经达到了最高值。   二月初一便是会试,会试需要考三场,而殿试只需要一场,三月初七那日便是殿试之日,三日后阅卷完毕开始放榜,也就是说三月初十这日,就是江逸高中状元之时。   而如今已是正月。   江逸不得不走。   江夫人不由打趣,“不过一月多时日,等你高中回来,就是你与阿鸣成亲之日。”   江逸自是欢喜,恭恭敬敬的与江夫人行礼保证定会竭尽所能。   江夫人闻言一笑,“阿鸣这两日身子不好,你过去瞧瞧她,别太近了免得惹得病气。”   颜一鸣这病每每到了冬日便要发作一番,江府上下已经习惯,所以众人也不曾太过在意。江逸走近颜一鸣的屋子里时,屋子里比起别处暖和的多,丫鬟们皆穿的单薄,只有颜一鸣一人依旧抱着暖炉坐在床榻上取暖。   看见他来准备下床,江逸如今身姿颀长,两步跨过来将她重新按了回去,将手伸进被窝里暖热了,这才摸了摸颜一鸣的额头,“你继续窝着,好像退热了。”   “早就退了”,适才她正在与小苹果说话,不过在旁人看来只以为她在发呆,所以颜一鸣时常会寻本书装装样子,放下手中的书本往里边挪了挪,“你离远些,别染了病气。”   江逸偏不,除了靴子也一同窝了上来,又勾着她的手坐近了些笑盈盈道,“这样才好。”   “老太太可是说了,还没成亲呢所以得忌讳着点,你还愈发得寸进尺了”,颜一鸣被窝下踹了他一记。   江逸眼疾手快的捉住她光溜溜的脚腕,不以为然,“管她做什么,我们之间哪是那些媒妁之言的夫妻可以比的”,颜一鸣蹬了蹬腿却被抓的更紧,手底下的皮肤光滑而又细腻,江逸唇边噙着笑意懒洋洋道,“我们还做过更亲昵的事情呢,尽管去与她说。”   江逸年轻,喜欢的人又日日在身边,自从定了亲后半年,江逸平日里没少粘着颜一鸣,粘的过分亲热了便会有些难以自持,要不是还有丫鬟们在,指不定哪天会做到最后一步。   果然是没有短板的男主之一,行动力也是半点不差,半点不委屈着自己。   此刻被江逸抓住脚腕,手指顺着宽松的衣裳往上移去,颜一鸣有些痒痒的想躲开,却又被江逸抓住,“别动,帮你暗暗。”   手指停在下巨虚的位置,力道不轻不重的缓缓按着,“我走后这些天,让蓝秀每日帮你按一按,每日屋子里这般暖和脚还是凉的冰块似的。”   颜一鸣“嗯”了一声不动了。   “快则一月,慢则两月我便能回来,等我回来再风风光光的娶你”,江逸缓缓道,“若是不中那就留在家中,若是中了待我打点好就接你去京城。”   颜一鸣嫣然一笑,“你定是能中的。”   江逸不由失笑,“若是不中呢。”   “我说你能中那就一定会中”,颜一鸣将枕头塞在身后靠舒服了,你若不中我可就麻烦了。   与四年前第一次看到江逸时一般无二,江逸临走的那天,又是漫天的飞雪。   蓝秀挤在颜一鸣身边喜滋滋问她是不是想少爷了,说等府上已经在准备喜事了,就等少爷回来,“小姐您可要快些好起来,到时候欢欢喜喜的上花轿。”   颜一鸣笑了笑,“希望吧。”   古代到底是不方便,自从江逸走后,江家人只能凭着猜想大概估摸江逸今日到了哪儿,过了几日又说大概已经到了京城,再过两日又说江逸许是带着江老爷的帖子去拜访了江老爷当初的老师。   那日正是江逸走后的第二十天,颜一鸣终于从久久不曾观看的剧情概要里看见了江逸的身影。   剧情概要只会出现与简玉儿相关的人或事,既然江逸出现,那就说明,简玉儿终于与江逸得以相见。   颜一鸣与小苹果欣赏了一段货真价实的偶遇,看完后颜一鸣实在不明白,“所以他们到底是怎么认出来对方的?”   江逸见到简玉儿的时候,他不过十一岁,而那时的简玉儿也不过八岁。   如今江逸已经是十七岁的少年郎,简玉儿十四岁也是亭亭玉立的少女,颜一鸣虽然没见过简玉儿八岁的模样,但是想来与当初应该是有所差距的。   五年前的一面之缘,五年之后居然重拾缘分,颜一鸣着实想不通。   小苹果思索片刻,告诉颜一鸣,“这就是男主与女主光环。”   因为江逸是四大男主之一,而简玉儿是女主,所以相遇是必然的,而相识也是必然的,简单的说,就是不需要理由。   “真是任性啊”,颜一鸣感叹一声,与小苹果靠在被子上看两人说着话,简玉儿说起她的家世,江逸谈起这些年去了何处。两人相谈甚欢将近一个时辰,简玉衍才亲自来接人,临走时简玉儿脆生生的喊了一声“江逸哥哥再见。”   颜一鸣看着画面中少年模样的简玉衍,以及小萝莉简玉儿顿时有些感慨,“几年前我们还是同龄人呢,现在都是大她六七岁的大姐姐了。”   小苹果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小心翼翼的问她,“那下次让您当回妹妹?”   “别了”,颜一鸣摆摆手,画面中只剩下简家兄妹,简玉衍问简玉儿适才这人是谁,听他是这次科举的举子更是洛阳的解元,不由惊叹两声。   但也就是随口几句,罢了再未提起过一句。   之后,剧情概要中又失去了江逸的身影,倒是一抹火红闯入了视野,少年模样的邵惊羽肤色白的像雪,一身火红劲装愈发衬的他飒爽英姿,黑发在雪夜中肆意飞扬。   火一般燃烧的少年。   颜一鸣启唇一笑,关上了剧情概要。   临近会考的时候,小苹果与颜一鸣发出了提醒,从现在开始,这具身体将会一点一点的销毁,直到最后完全坏死的那一刻。   颜一鸣长长舒了一口气,披着斗篷走出了院子,冰凉的手指慢慢化开白雪,寒风灌进领口,颜一鸣打了个寒颤。   第二日,颜一鸣病倒了,这日正是会试的最后一场。   二月初,金陵的江逸踏上了为官最初始的路,洛阳的颜一鸣却是不知缘由的病倒,一时间汤药都难以下咽。   二月中旬,会试放榜,洛阳解元江逸,又在万千举人中拿下了榜首,成为了最年轻的会元。   连中两元又是如此年轻,一时间,江少君之名传遍金陵上下,就连宫中的皇弟都有所耳闻,特意问起了这位经才绝学的少年天才。   简玉儿也未曾想到小时候只有一面之缘的少年居然有如此本事,那时还不是简相的简老爷听闻女儿居然认得这位名冠京城的大才子,愈发关注了几分。   待消息再传到洛阳后又是十天之后,江家人因着颜一鸣的病情愁云一片,直到一声锣响震醒了江府上下,江逸高中会员魁首再次拿下解元的消息,让江家上下彻底陷入了狂喜。   江老爷差些喜极而泣。   江夫人当初只不过与江老爷生气,说江逸以后指不定会考个状元,如今听他连中两元,心中陡然紧张了起来。   会试已是全天下的学子一同比试,既然能脱颖而出拿下榜首,那殿试……谁又能说准呢。   江夫人抹着眼泪坐在颜一鸣身边,“儿啊,少君争气,你也要争气啊,快些好起来别让娘担心。”   颜一鸣虚弱的笑了笑,短短几天,她迅速的消瘦了下去,本就白的透明的脸上甚至有些微微的青灰,颜一鸣闭上了眼睛,许久后才长长的叹了口气,“娘,我许是等不到了。”   江夫人手中的药碗碎在地上,清脆的碎裂声,苦涩的药汁溅湿了裙摆。   窗外风雪交加,江夫人却是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怔愣的看着床榻上的女儿,这才发现完整的说出一句话,颜一鸣已经痛苦不堪。   “阿鸣……”江夫人握住她的手,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你别吓我。”   “娘……”,颜一鸣艰难的唤了一声,她睁开眼睛怔怔的看着床幔,又缓缓闭上。   “真的太疼了。”   太疼了。   江夫人的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她时常不明白为什么只是躺在床榻上,阿鸣的额头上也满是冷汗,为什么她时不时的咬着牙关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因为她疼。   江夫人永远也忘不了那日,她才为了江逸而欣喜若狂,下一秒却因为女儿一句“疼”整个人被抽干了力气。   再请大夫来时,大夫缓缓的摇了摇头。   江夫人瘫软在地上,江老爷从外边进来,眼疾手快的抓住她急声道发生何事。   江夫人终于再也忍不住的泪如雨下,紧紧抓住江老爷的衣袖哭的形象全无,“我们阿鸣……她……”   她没有几日了。   一场狂欢,却也是一场悲剧,颜一鸣不许人送信,不许打扰江逸,她说想让他心无旁骛的考完最后一场。   三月初十,她从剧情概要中得知那日皇帝亲自殿试,得知了他终是被皇帝钦点,成了最为人瞩目的状元郎。简玉衍与简玉儿坐在金陵长街的茶楼上,看状元游街时的盛景,看见江逸骑在马上一身红衣俊逸无双,看周围人人惊叹状元郎年轻俊美,说不知有哪些名门望族已经在打听他的消息。   迅游结束后,简玉儿截住了要立马赶回洛阳的江逸,笑盈盈的恭祝他金榜题名,“父亲想请江逸哥哥去府上一坐,不知江逸哥哥肯不肯赏这个脸?”   江逸微微迟疑,简玉儿这才瞧见他打理好的行礼不由诧异,“江逸哥哥这是要去哪儿?”   “我需尽快赶回洛阳一趟。”   “可是有什么要事?”   江逸闻言一笑,眼中不由多了几分暖意,“结秦晋之好,自是重要。”   简玉儿微微一愣,未曾想到江逸已经有了婚配,心头微微失落但也不曾多想,急忙恭祝一声顿了顿才道,“不过父亲已在府中等候,今日天色已经不早,不如再留一日明日再走,不过一日,应是耽误不了什么。”   间江逸还在犹豫,简玉儿想了想又道,“就算看在我的面子上,江逸哥哥便去府上一趟吧。”   江逸念起当初之恩,终是没有拒绝。   不过一日时间,阿鸣自是等得及的。   江逸跟随简玉儿去往了简府,简老爷赞他少年天才,与他相谈甚欢,后来听他已经婚配倒是有些失望,不过也未曾多说什么,更是让人备了礼算是他的一片心意。   江逸自是感激,当天休息在了简府,第二日起床后与简家一众人告别后急忙赶回洛阳。   马车跑的飞快,自洛阳到金陵他走了十五日,而这次回洛阳却只用了短短十天。时隔两月,再次看见熟悉的城池,江逸陡然心头压不住的兴奋了起来。   扔下书童们后边慢慢赶上,自己策马加鞭直奔江府,因为走得太快,没有听见身边来来往往人群的议论,直到漫天的白色骤然间刺痛了眼睛。   江府依旧是那个江府,可是如今却挂满了白绸。   江逸心中陡然生出一阵恐惧,不知为何,他不敢踏进去,甚至不敢下马。   他呆呆的看着江府牌匾上刺目的白花,一声惊喜呼喊将他唤了回来,那小厮终是瞧见了门口的江逸,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少爷您可回来了”,那小厮哭喊,“小姐……小姐她昨儿刚刚没了……”   江逸骑在马背上的身子晃了晃。   小姐……没了……是什么意思。   昨儿……又是什么意思。   他张了张嘴,好半晌才说出几个字,“……你说,什么……哪个小姐……”   当然是五小姐啊,您走后不就小姐就病倒了。   那小厮说她一直撑着身子等他回来,撑了那么多日子,昨日终于熬不住,一觉睡过去后,就再也没有醒过来。   她一直在等您回来。   等了这么多天。   您怎么就晚回来了这么一天呢。   心口像是骤然被人攥住,疼的喘不过气来,漫天的白色毫不留情的刺穿了心口,刺伤了眼睛,眼中分明是白色的,确实顷刻间变成了雾蒙蒙的红色。   那小厮惊叫一声,江逸直愣愣从马背上跌落下来,没了知觉。 第58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   少爷为何偏偏晚回来这一天。   只不过一日时间,应是耽搁不了什么。   小姐昨日没了。   小姐已经死了。   死了。   从金陵出发时简玉儿的劝说,自己迟疑片刻后的应允,颜一鸣已经离开的噩耗,一遍又一遍,一声又一声的萦绕在耳边。   躲不开,逃不掉,挥之不去。   他依旧清晰记得临走前颜一鸣眉舒目展的模样,记得她披着斗篷站在风雪中送他离开的情景,他大声唤她等他回来,江逸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抓住她的手,但是却在顷刻间,所有的一切都成了碎片,骤然出现在眼前的只有一口黑漆漆的棺木。   以及一遍又一遍的魔咒。   死了,死了!   已经死了。   惊出一声冷汗,江逸骤然从噩梦中惊醒过来,睁眼后才发现是一场梦正要松口气,却再次对上丫鬟鬓间的白色小花。   江逸隐在被中的手不受控制的哆嗦了起来,但是依旧面带微笑,他声音轻柔而又温和,就像再平常不过的问她,“鬓间为何要戴白花……”   “少爷”,音儿哭倒在地,“小姐已经走了,您忘了吗?”   “住口!”江逸暴喝一声,脸色煞白胸口剧烈的起伏,“她说了会等我回来,你说什么胡话!”   音儿从未见江逸如此失态过,吓的后退一步,身子抖成一团忍不住的哭道,“小姐真的已经走了,她病的很重,每日连汤药都喝不进去,大夫说她多一天坚持就是多一天煎熬,小姐她真的想等您回来……”   她真的倾尽全力等你回来,她每日忍受着病痛又坚持了这么多时日,她说就算临死也想再见他一面。   可是天意弄人,他终于回来了,而她却在前一天,永远的离开了。   就差一天。   可是他分明,可以再早一天。   他分明,还能见到她最后一面。   他早该与当日同她说的一般跨马加鞭,可是偏偏晚了这一天。   江逸浑身斗作一团,就连呼吸都在绝望的颤抖,紧紧握住的双手上青筋毕露,这位本该风光无限的新科状元跪在床榻上放声痛哭,喉咙中的嘶吼触目恸心。   音儿从未见江逸落过一滴泪,但是现在的江逸,就像被斩断了所有希望的可怜人。   再抬头间,那双漂亮的眼睛已经再无生气,顷刻间,像是被抽掉了生命。   府上众人听说江逸终于醒来,江老爷亲自带人来探望,江老爷强忍悲伤唤了他一声,江逸却像什么也没有听见,越过众人,沉重又呆滞的脚步缓缓踏出了这里。   一会儿小丫鬟才抽泣着小声道,“少爷往灵堂去了。”   众人默然,江老爷他远远看着像是笼了一层死气的江逸越走越远,顷刻间泪如雨下。   颜一鸣昨日去世,她的棺椁如今就在江府的灵堂里。   两排森白的白烛上跳动着明灭可见的烛火,漆黑的棺木与漫天的森白对比之下,愈发让人胆寒,众人看着他一步一步走近那棺木,看他掀开棺木。   没有人拦他。   一切不合规矩,都因为江逸麻木的神情而让人不忍计较。   棺木缓缓拉开的声音沉闷而又悲凉,那熟悉的容颜一寸一寸的再次暴露在眼前,她静静的躺在漆黑的棺木中,双眼紧闭,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般。   “醒一醒啊”,江逸颤抖的手缓缓触向她的脸颊,“我回来了。”   我回来了,阿鸣,你醒一醒啊。   “你看看我……”   “你是不是恼我耽搁了一日,所以不愿见我……”   “阿鸣是我错了,你睁眼看看我……”   江逸一声更比一声绝望,可是棺内那人始终一无动静,她闭着双眼未曾开口,就连睫毛,也丝毫没有颤动分毫。   站在远处的江夫人捂着眼睛恸哭离开,就连平日里不喜颜一鸣的江老太太,也是怔怔的抹了把眼睛。   我这老糊涂还在呢,你怎么就能先走呢。   江逸终于再也没了支撑自己站起来的力量,手掌沿着棺木缓缓滑落,最后重重的跪倒在棺前,膝盖砸在石板上留下沉闷残忍的声响。   有人死了。   而有人的心,从此也死了。   没有人能想得到这场变故,所有人都以为这么些年以来,颜一鸣始终未曾发过一次病定是再无大碍,就连江逸也是这么认为。   所以他走的安心,就连回来时也是安着一颗心。   此八字气浊神枯,为短寿之命。   当日只为了夺回她的一句假话,如今却向一个诅咒,重重的钉在了她的身上,也钉在了他的心上。   江逸浑浑噩噩时曾想,若是真有报应为何不报在自己身上,可是如今也已经晚了。   这些念头来的太晚。   他回来的太晚。   一日时间,成了江逸心头永远也消逝不去的伤口,江逸日日梦见她强忍疼痛只为再见他一眼,而那时的自己却应了简玉儿的要求,只为报她的幼年之恩。   他报了恩,却酿成了此生最大的遗憾。   每每夜半惊醒,无尽的悔恨铺天盖地的袭来,分明是已经渐暖的春天,却比第一次来到江府时那个夜晚,还要冷的彻骨。   再也不会有人,半夜为他添衣盖被,点火取暖。   眼泪再次无声落下,江逸将自己蜷成一团,却依旧感觉不到半丝暖意。   那是江逸最无法忘却的一年一个春天,那年他金榜题名,那个春天,他失去了最爱的人。   欢欢喜喜的来,却凄凄凉凉的走。   所有人都发现,当日意气风发的状元郎,在回过一趟故居后便再无当日的生气,他的衣袖上,缠上了一道黑色的布条。   后来有人知道,年纪轻轻的状元郎原来已有婚配,可是妻子却早早去世。   又有人见他年轻有为,依旧想招他为婿,却被凉凉拒绝说他已有妻室。   简玉儿听到外边的议论声,心头不由难过,等找到江逸想与他说声节哀,那之前俊逸温柔的少年郎,此刻看她已经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   “简姑娘,男女有别,以后莫要再见了”,留下惊愕的简玉儿,江逸转身离去。   他曾经恨过简玉儿,若不是她留了他一日,也不会连阿鸣最后一眼都见不到。   但转念却又讽刺一笑,若不是他自己的一念之差,又怎么会终生遗憾。   怪简玉儿作甚。   他怨不得简玉儿,却终生不想再见她,只要看见她,江逸永远会想起那晚回的一日。   想起他抱憾终身的那一天。   再次脱离世界,颜一鸣终于脱离了那病恹恹的身体,不用忍受难耐的病痛,享受着此刻全身的舒朗伸了个懒腰,“当了四年的病人,都差点忘了我其实还挺健康的,对着,那具身体已经下葬了吗?”   “没有,烧成骨灰被江逸带走了”,小苹果道,“那孩子伤心透了。”   颜一鸣叹了口气,“唉,真虐。”   小苹果白了她一眼,“还不是你自己想的损招。”   “江逸觉得我等得起这一日,可是有些事错过了就再也无法挽回了,行了,过去的事就不提了。”   当日宿主看见简玉儿挽留江逸这一幕时与它说,若是江逸拒绝她便见他最后一面,若是答应那便再也不见。   而江逸选择了后者。   小苹果长长的叹了口气,“好吧好吧,不提了,对了,这次攻略完成加上上次的钻石,现在一共有八千七百钻石,又因为上次维修所以还有补偿,加送五百钻石另加十张抽卡券,再加一次概率UP。”   “就这些?”   “啊……”小苹果羞愧,“就这些。”   “真抠啊”,颜一鸣不由感叹,“比玩游戏时候还要抠,我都觉得不好意思收,你们居然好意思送。”   这也不怪它啊,系统就是补偿这么点,它也没有办法。   不过好在算过数后,发现今天可以大抽特抽一次,而且这是最后一次,所以完全可以想怎么抽卡就怎么抽卡,颜一鸣终于心情好了点。   109张抽卡券,而且还有概率UP,如果再抽不出邵惊羽的SSR卡牌,颜一鸣真的觉得自己非洲体质没救了。   “那现在开始抽?”小苹果道。   “开始吧”,颜一鸣撸起袖子,哈哈两下准备就位。   抽卡绝对是这款游戏最令人愉悦的环节,尤其是运气很好的时候。   颜一鸣第一把十一连抽,抽到第三张的时候已经出现的第一张金灿灿的SSR卡牌,虽然是简玉衍的,但是不影响颜一鸣的好心情。   但是更惊喜的在后边,第一把最后一张,熟悉的金色再次闪耀,颜一鸣惊呼一声,将那卡牌翻过来,又是一张SSR,居然还是简玉衍!   “我和简玉衍这么有缘吗???”   当初抽到的就是简玉衍的SSR,现在还连抽两张?   “没事没事,还有那么多呢”,小苹果安慰,“十一张卡牌两张SSR三张SR,你欧了啊!”   颜一鸣本安慰的很开心,非了这么久的人突然欧气爆棚,虽然不是想要的SSR,但好歹也是金色卡,“继续!”   但是也许第一把太走运,后边连续几把,SR不少,就连邵惊羽那张很难见的SR都出现了,但是SSR却始终没有出现。   直到第六把时,颜一鸣终于抽中了第三张SSR,金芒过后,南宫玄的帅照出现在眼前,南宫玄头戴冕旒贵不可言,“君临天下”四个大字印在卡牌上,让人想忽略都难。   “君临天下?”颜一鸣愣了,“他登基了?”   “……对啊”,小苹果没懂为什么这么问。   “你当初不是说他不会登基吗?”   “我,我说的是不会顺利登基,不顺利!”   颜一鸣:“……”   无奈的翻看了这张卡牌,这是一张极端单数据卡牌,决策力高到逆天,但是其他三项,就连之前及格线的智商与行动力都不高,而本就不堪的情商。   “0????”   小苹果羞耻的捂起了脸,“我也不知道,怎么这么低。”   恐怖,颜一鸣很庆幸,还好当初那张情商高达22!   接着抽卡,卡太多抽着抽着也渐渐没了乐趣,不过因为一直没有抽中邵惊羽的SSR,颜一鸣始终还是有点希冀。   直到最后一轮,金芒过后,邵惊羽黑发肆意的模样乍然出现,颜一鸣与小苹果同时惊呼一声。   纵横沙场!   一张所有邵惊羽粉丝最梦寐以求的,最难抽到的行动力爆炸的单级卡!   颜一鸣满足了,乐呵呵的将这张卡看了又看,罢了又与小苹果商量,“等回去后能不能送我这张?”   “回去了宿主您可以再试着抽一抽,指不定又抽到了”,这是原则问题,不容妥协。   我要能抽到也就不问你了。   “好了好了不抽了,就这张”,不用选了,这是唯一一张邵惊羽的SSR卡牌,颜一鸣不用多想。   “好的”,小苹果点了点头,“那脸呢?”   “不捏了,数据库了随便找一个吧,你们上次弄得还挺好的,替我加颗红痣就行。”   小苹果脆生生答一声“好的”,没一会儿已经从数据库里调出一张,颜一鸣看了看又改了改,这才满意。   一切终于准备就绪,第四次攻略再次开始,直到耳边再次呈现熟悉的时空碎片,小苹果这才想起来似的提醒颜一鸣,“对了,因为这次地点特殊,所以这个身体我们稍微调节可一下。”   颜一鸣:我有种不好的预告。   “什么意思?”   “那个……等您到了就知道了。”   陈夏五十九年,北方北平以北地区,蒙古瓦剌部与鞑靼部日渐活跃,朝廷愈发终是北方边防。   北大营中一座小帐篷里,颜一鸣半夜听着四周震天的鼾声,摸了摸A杯的胸口,终于明白了小苹果的意思。   “因为要混在军营中当男人,所以为了您的生命着想,官方将您的胸调小了一点,敬请谅解。”   颜一鸣:…… 第59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   金陵坐落长江以南,距离北境北平数百千里,如今越王坐镇北平,距离北平百里,车骑将军曹猛坐镇以北大营,与蒙古瓦剌部与鞑靼部两相对峙。   陈夏五十九年,颜一鸣大概估算了一下,这正是越王请命前往北平的第一年,也就是第一个世界攻略完不到一个月。   这时候距离邵惊羽出征也不过半年时间。   如今建朝几十年,皇权稳固国库充盈,皇帝因为这些年未曾重视北方之境,蒙古瓦剌部与鞑靼部在北方日渐猖狂。边境不稳,时时遭受蛮人的侵扰,皇帝终是忍无可忍,于年春出兵十万,特命车骑将军曹猛为主帅,和另三员将领各率一支军队出塞。   曹猛的受封车骑将军,更是宁国公之子,当初宁国公与定国公英勇杀敌为太祖开辟江山,待建朝后更是备受器重。   颜一鸣第一次攻略南宫玄时的身份正是定国公的孙女,倒是听说过这位宁国公的不少事迹。宁国公年轻时不但骁勇无比更是熟读兵书用兵如神,宁国公家中子弟虽精通骑射极为勇猛,但却比不过宁国公。   定国公说的含蓄,但颜一鸣却明白定国公的意思。   曹家显赫,宁国公更是又骁勇之名,一众武将中便以定国公宁国公两人为首,但定国公府颜家自江山平定后便慢慢向着文官靠近,如今家中子弟鲜少有人习武,倒是曹家依旧严律子弟学习齐射。   所以如今论起武来,倒是曹家更加威风一点。   既然威风,曹家子弟们难免自傲,如今宁国公渐渐隐居背后,曹家长子曹猛慢慢接替父亲之名,高居三品担任卫将军,掌握禁兵,预闻政务。   曹猛虽是首次出征,但毕竟位高权重又有宁国公的光环,在军营中军威极高,剩余三位将军,皆是已有经验的老将军,皇帝出兵十万,可见对此次战役的重视。   颜一鸣在黑夜中查看着之前的背景。   邵惊羽身份不凡,邵家家主,也就是邵惊羽的爷爷位列三公官居一品,而邵惊羽的姑姑如今更是后宫仅仅列于皇后之下的贵妃。   仅生有一女却能爬到贵妃的位子,虽说有前朝家世显赫的缘故,但也可见皇帝对这位贵妃荣宠有加。   所以邵惊羽年不过十八从未带过兵,却依旧被皇帝钦点为屯骑校尉,允许出征北荒。   只不过到底是个毛头小子,邵家又是书香门第哪儿通军务,所有人都不信这年纪轻轻的贵公子能有什么本事,曹猛甚至不满皇帝将这小祖宗放到身边,若是磕着碰着,回去怎么和皇帝交代。   所以邵惊羽一腔热血来了这战场,但是却始终被曹猛当做小孩子打发到了一边。但是自从到了北平,曹猛到如今依旧保持观望态度,虽说有过小型战斗,倒是并未真正大举出兵。   所以说如今的邵惊羽,还并未崭露头角。   不过颜一鸣却记得,正是南宫晔去往北平的这一年,邵惊羽首战杀敌数千,一举惊诧朝堂。   时间,好像就在最近。   颜一鸣怎么也没想到系统居然让她活活当了一次花木兰,这是颜一鸣自接受记忆以来受冲击最强烈的一次。   之前攻略简玉衍时被卖到戏楼已是悲惨,但却远远比不得这次的身份,家中一众人甚至整个村子都被蒙人杀害,因为这身子本人上山正巧不在,所以躲过一劫,但是等回来后却只剩尸体遍野。   后来阴差阳错,分明一个女儿家却是进了军营,虽说身量不小身子又瘦未曾被人看出什么,但是到底是个女子,五官精致皮肤白皙,进了军营后差些被玷污了去,索性被路过的百户看见。   军营中没有女子,一些相貌好的男子若是性子胆怯时常会遭人侮辱,这百户一看这女子已是明白怎么回事,心中不忍于是将人带在了身边。   这姑娘年不过十八,却是心智极为坚韧,跟了百户以后杀敌不少,比起那些初上战场的男人们杀敌更加利落,手段更是毒辣,当初那些辱她的男子也被她一步一步借蛮人之手除了个干净。   颜一鸣看得惊心动魄,她知道身上有无数大大小小的伤痕,背后更是有一道骇人的伤口,这女子正是因为这伤惨死,颜一鸣又捡了漏,成了如今已经沾过许多血的女罗刹。   因为心中有恨,所以手刃蛮人她更是比他人积极,杀人多了位置渐渐也高了,如今也算是小营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依旧是比一众男人白皙细腻的多的皮肤,五官依旧精致,但是却也没人再敢打他的主意。   当初欺辱过她的那些人如今一个都不曾活着,虽不是她说杀,但还是让人觉得胆寒。   又因为不会像糙老爷们一样找个湖泊下水,也不会和一堆大老爷们坐在一起说脏话荤段子,虽说现在备受重视,但是慢慢的除了那名百户已无人同她说话。   握久了刀的手早已没了女子纤手该有的软绵,颜一鸣叹了口气,穿越这么多次,第一次失了眠。   太刺激了。   人生。   一觉天亮,同一营帐中的几人与平日一样对她不理不睬,比起之前的身份,这种走在刀口的身份让她不得不多几分忌惮,现在倒是庆幸原身就是个冷淡的性格。   就算不说话,也不会被人察觉到什么。   出了营帐,外边一众人围在一起,吃的是干饼喝的是冷水,颜一鸣就着冷水将饼吃下去,本以为定会胃痛,但许是这身体早已习惯,倒是一点事都没有。   之后与人操练,颜一鸣一刀劈下,与他对打的小兵居然后退了两步。   比起她分明要壮一点,但是却被自己砍退,就连颜一鸣也吓了一跳,这身子好像力气极大,一点都不输男子。   也难怪,她一个瘦弱女子,比一堆大老爷们争气的多。   上边将军过的怎么样颜一鸣不知道,但是小兵却是异常辛苦,每日有干饼充饥已是不错,运气好了有人猎了野味回来,勉强能吃一口肉。   小苹果终于于心不忍了,从此悄默默的每日都给颜一鸣加了点餐补补营养,免得太辛苦。   结果几日过去,颜一鸣与百户说话时,百户眼尖的发现,“诶?最近气色好像好了不少?”   “可能是快夏天了吧”,颜一鸣保持着之前的人设,就算找理由,也是冷淡而又简短。   百户倒也没有怀疑,北方冷,春天依旧寒冷,如今渐渐入夏,所有人都好受了很多。   百户对她倒是很信任,他们这些小兵不曾听说什么,但是他却知道些消息,比如说静候这么多天,曹将军似乎终于有了动静。   上头有了动作,那说明不久就要有仗要打,百户听起来相当兴奋,毕竟只要能杀敌,就有出头上升的机会,颜一鸣大抵知道他有些门路。   又过了两天后,百户又将她找来,一开口,颜一鸣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曹猛终于决定出兵一战。   “我找你过来主要是因为另一件事,你可知道这次邵家小少爷随军出征,陛下还给了他一个屯骑校尉的名号。”   颜一鸣心中一动,点了点头。   “这邵小少爷请命也要出战,曹将军本不同意,但是挡不住他要求,所以答应给他七百骑兵。”   骑兵,她现在可不就是。   百户叹了口气,“这些大门大户的少爷,不知军营疾苦不知战场残酷,拿不动枪握不住刀的偏偏要来这里,他自己死了也就罢了,还非得拖着我们。这两天这位少爷定会来这边挑人,你生的表面书生似的他定是瞧不上你,到时候你往后藏着点,可千万别被选了去。”   颜一鸣依旧冷淡的“嗯”了一声,百户知道她性子就是这样,也不曾怪罪,又说了些什么才让她回去。   在这里待了将近半月,终于能见到邵惊羽。   说实在的,有点激动。   颜一鸣面无表情的想。   等回去后,下边人大抵也听说了邵惊羽要来选人的事,大多数人都与百户一个想法,认为跟着这位少爷指不定怎么死都不知道,但也有人打着小算盘。   邵惊羽身份尊贵,曹猛无论如何要顾全他的命,所以应该不会让他去前线,所以指不定没什么危险,而且,那毕竟是个贵人,能被邵惊羽带去做亲卫,也是好事一件。   但是后者到底有失男儿血性,一群大老爷们总是觉得有点丢脸,说完后顿时大笑一声,“老子就算是战死了,也绝不这么窝囊。”   “对!”   几人不由符合。   就在这样的气氛下,众人终于迎来了被谈论了一整天的邵惊羽。   他骑骏马而来,一身戎装将本就无比张扬俊朗的脸衬托的愈发俊美逼人,束起的黑发在风中飞扬。马蹄哒哒,邵惊羽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打量一众军士,黑眸中是属于他这个年纪该由的意气风发与自信。   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京城的纨绔子弟,却不想气势如此迫人,话声郎郎,一番话激昂有力,待最后几字“谁敢与我共赴沙场”时,已经有人蠢蠢欲动。   一众人左看看右看看,踌躇不下之时,不远处一身量不高年岁不大的嫩脸小兵站了出来,一口清越干净却不失气势的声音响起。   “我愿!”   众人齐齐看去,颜一鸣站的挺直,目光直直对上面上微微有些玩味邵惊羽。   体弱,那双眼睛却一点都不弱。   邵惊羽居高临下看着第一个站起的少年,唇边扬起一抹张扬而又兴然的笑容,他大喝一声好,并与千万人前许是诺言,“敢做这第一人,那我便许你,杀敌一人我便记你一功,决不食言!” 第60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3   雍熙三年时,宋太宗下诏招募边界地区有勇力的百姓为兵,发给他们粮食与兵器,所立战功的奖励是:“获生口者,人赏钱五千;得首级者,三千……愿在军者,优与存录,愿归农者,给复三年。”   这些为了激励将士的褒奖制度早已被遗忘,但是如今被邵惊羽提了出来,除去颜一鸣,在座所有人皆是当即大惊,再看向颜一鸣时已是止不住的艳羡。   虽说这位小将军杀敌的本事大伙儿不知道,他会奖励什么大伙儿也不知道,但是身份摆在那里,所以此刻无人会质疑他的保证。   功勋,地位,金钱,无论是什么,都是在座所有人梦寐以求的东西。   早知道第一人有这么好的运气,他们早就开口了,这小白脸小子平日里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今天遇到这种机会倒是比谁都积极,现在头等的好事儿被他抢走,一众人难免忿忿,尤其是平日里本就看他不顺眼之人。   那位提前提醒了颜一鸣千万别出头的百户,被颜一鸣如此积极的模样吓了一大跳,急的在地上转了两个圈圈,这孩子有本事,以后定是有大把的机会,怎么就不听劝呢!   敲定了第一人,所有人已经在顷刻间思量了无数,头等的功劳已经被颜一鸣抢走,众人皆是在赌跟了这位小将军到底值不值得,一番考量后渐渐有其他人也站了起来,大声表示愿意跟随邵惊羽。   颜一鸣看他不显一丝一毫的烦躁,甚至一一同愿意跟随他的一众士兵对话,看见身量挺拔壮实之人不曾面露过分欣喜,看见瘦弱年小的也不曾嫌弃,分明高高在上与在座所有人看起来泾渭分明,但是却悄无声息的与众人拉近了关系。   与他说过话的将士们皆是一脸欣喜与激动,再看邵惊羽时已经不复之前的忐忑。   他们是从未见过主将的兵士,又怎么妄想有朝一日能与他们说上一句话。   颜一鸣“啧”了一声,有人就是天生的将领,作将军有的不应该只是骑射武艺,这种软硬适度的招揽也是必不可少。   七百人选完,比颜一鸣估计的用时更短,直到邵惊羽身边的年轻小将提醒这七百人跟随邵惊羽另寻营地时,天边也不过刚刚火烧云。   果然是比之前所有的攻略要难得多,颜一鸣一边收拾一边心想,这种背景下,甚至连主动说一句话都要尽心考虑不敢走错一步。   等走出营帐时,颜一鸣听见身后那几个与她同帐的兵士的轻蔑声响,说邵惊羽到底绣花枕头一个,跟着他能有什么出息,指不定这次出站就再无生还。   颜一鸣冷笑一声,将包袱背在肩上,大步离去。   三日后,主帅曹猛,终于下令,大军逼近进攻盘踞漠北的蒙古漠北王。   曹猛兵分两路,以西路大军为主攻方向,由曹猛直接统领三万骑兵逼近漠北王,左,右,前三位将军各自率兵一万,东路军由前将军姚战率领,统数万骑兵进击蒙古漠南王,以牵制其兵力策应西路军的进攻,左右两位将军北进直上,直接进攻漠北王的王庭。   邵惊羽的首次出站,被曹猛安排在了左右将军麾下,与两万骑兵直逼王庭。   临近杀敌,颜一鸣终于有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挂在腰间的是封喉的寒刀,冷风吹在脸上时有种说不出的凛冽,胯下战马在不安分的踱着马蹄鼻息粗重。前方不远处的邵惊羽一身玄衣墨甲,左手紧握乌骓马缰绳,右手手持单钩枪,夜风飒飒说不出的英姿。   马鞭挥向夜空,万籁俱静中响起震耳的声响,顷刻间万马奔腾,大地也为之震动。   此地距离漠北王王庭遥远,但是精骑逼近正是要打他一个措手不及,待精兵逼近时漠北王甚至还在与姬妾们饮酒作乐。   夏军杀入,蒙军根本不曾防备,顷刻间蒙军乱作一团,铁血无情,锋寒利刃刺入肉体时蹦出温热的血液染红了身上的战袍,满眼只有白芒骤现的刀刃与鲜红的血液。   颜一鸣握着刀柄的手在止不住的颤抖。   她有过无数刀起刀落的记忆,可是如今她已不是那个能沉稳面对生死的姑娘,挥刀之间依旧会胆寒。   可是生死之间却根本不容她迟疑一秒,一个分神,便会如同身旁那还与她说过话的战友一样,一瞬间失去气息。   第一次将人斩下马背时,那蒙人的血染湿了握着刀柄的手差些拿不住刀,但是在敌人又一次逼近时却不得不再次握紧。   杀人,是会麻木的。   周身的惨叫声没有一瞬间的停歇,烽火炙烤着脸颊又烫又疼,紧紧握着缰绳的左手虎口碑摸出死死血迹,左腿适才不慎被长枪滑到,颜一鸣闷哼一声却是根本无法顾及。   出其不意的进攻,蒙军王庭的蒙军根本来不及防备,一瞬间已是溃败。   惊骇的马蹄与厮杀声终于将漠北王从醉生梦死中惊醒,根本来不及部署,翻上马背与一众王族在蒙军的掩护下策马逃走。   邵惊羽寒眸一闪一声令下,马儿长鸣一声已是朝着漠北王逃窜的方向追去,左将军这才回过神惊出一身冷汗急声喊他,邵惊羽却是已经奔出百米。   左将军焦急之下忙命人去追,追到漠北王,更要保护邵惊羽的生命。   轻骑校尉等率千骑军向漠北王逃窜的方向追击,狂追数百里却根本追不上邵惊羽等人,更不说漠北王,实在无法赶上不得不才返回。   左将军气的直呼早就知道会如此,主帅都管不住这位少爷,他又如何管的住。   好在此次突袭极为成功,除去保护漠北王逃走了千余人,一共俘获漠北王部众男女三千余人,牲畜万头,已是一场极为不错的小胜。   唯一遗憾的,那便是漠北王与几位小王皆已逃走。   只能希望那位小爷一切安全,可别被漠北王拦杀或是迷了路。   寒月当空,邵惊羽率领不过百余人在茫茫夜空中奔驰数百里寻找敌人踪迹,当初因着邵惊羽一个“追”字,众人根本来不及思考已是跟随他追了出来,如今与大军脱离方向,气百骁骑虽然悍勇,但也极可能遭遇蒙军主力被聚而杀之,众人又难免心中惶惶。   但是再看前方那抹人影,又咬紧牙关策马追了上去。   马未停下,人也从未放松警惕,颜一鸣已经忘了跑了多久,终是看见前方有火光闪动。   一柄寒枪挑动,负责看守的蒙军瞬间命丧黄泉,骁勇骑兵冲入逃窜半夜又瞬间惊慌失措的漠北王庭军中,漠北王一刻间无法分辨有多少人,不敢当面硬拼又是准备逃窜。   分明只有不到七百人,但蒙军此刻大乱根本没有多少反抗之力。   邵惊羽不与兵士恋战直指又要上马逃跑的漠北王,身边那名副将一箭将漠北王身旁那名王侯射下,少年将军一杆长枪凶悍无比,胯下神驹顷刻间已是追上漠北王的踪迹。   只是副将突然高呼一声小心,邵惊羽回头见寒光乍现,蒙军一枪直刺而来,惊诧间确实刀锋逼近将那长枪挑开,颜一鸣手掌震得生疼却是将生死间的邵惊羽拉了回来。   邵惊羽惊讶这白脸小兵居然很是不凡,但来不及耽搁,策马再次追上漠北王。   枪起,枪落,一声哀嚎,漠北王被斩下马背,首领已死蒙军再无战意纷纷投降。   一场长夜奔袭,邵惊羽的处子之战,赢得无比漂亮! 第61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4   这场兵分三路的首战,以曹猛为主的西大军无功而返,牵制漠南王的前将军损伤惨重,一万精兵折损过半,索性直逼漠北王王庭的左右两位将军收获颇丰,斩获蒙军千人。   但是整体来说夏军依旧折损许多。   准备了数月的首战,这样的结果并不算好,没有擒住漠北王又伤亡不少,首次领兵的主帅曹猛,也不是很好向皇帝交代。   而且还有那位特意被陛下安排道军营的少爷,不听军令私自追赶漠北王,如今天天已经蒙蒙亮,却始终不见人影。   输完精骑也未曾占到什么便宜,只消一想邵惊羽身边只有堪堪百人,曹猛便一个脑袋两个大,十有八九,这位少爷与数百精兵定是回不来了。   首战打的不算漂亮,曹猛发愁如何要给陛下写折子,下边士兵们战后打理,死了平日一起的兄弟哭几嗓子,受了伤却并无大碍的求老天保佑多活几年,剩下的时间难免提起这次首战。   左右两位将军麾下的兵士这次杀的痛快,收起来自是眉飞色舞,前将军那边则是愁容满脸,最后齐刷刷的提起那位莽莽撞撞的少将军,皆是叹了口气。   虽说之前众人皆是看不惯京城的少爷来军营里作践别人,但是如今真的有去无回,想想那日邵惊羽的风采,众人依旧觉得可惜。   将军可惜,当日跟了他的七百将士更是可惜。   那位与颜一鸣关系甚好的百户不知叹了多少声气,早就提醒别让他去,偏偏不听,得的功劳再多又哪儿比得上命重要。   第二天又已然到了傍晚,他们依旧没有回来,几乎无人认为邵惊羽一行人可以回来,却在天边夕阳西下时,一行人映着夕阳缓缓而来。   这位失踪了一整天的少将军与身后仅剩的二三百人,带着浩荡而来的战俘,出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邵惊羽骑在马背上的身影越来越近,一日一夜未曾闭眼,已经很疲惫,但是那双眼睛却亮的不像话,一张年轻的脸上是这个年纪该由的傲然与自得道,“幸不辱命,漠北王庭全军覆没。”   曹猛听闻邵惊羽回来,差些感动落泪,亲自出了营帐接人,却才看见邵惊羽身后的战俘。   一颗被布巾包起来的头颅被扔在地上,布巾散开,漠北王惊魂未定的表情依旧分明。   曹猛与前来接人的众位将军齐齐愣在了原地,他们盯着这颗头颅看了许久,再缓缓对上邵惊羽的脸庞。   他居然真的追上了!   仅凭七百骑兵,追上了连夜逃跑的漠北王,更是斩获逃跑的漠北王一行两千余人!   这……   这,这……   曹猛愣了片刻后终于回过神来,朝天大笑一声大喝一声“好!”   曹猛倒不是真的有多么替邵惊羽高兴,而是因为邵惊羽拿下了漠北王的这颗人头,他终于可以向远在京城的陛下交代了!   所有人都以为邵惊羽没办法活着回来,但是他不但回来了,而且成了此次战役最大的功臣。   将军们再也不敢小瞧这位初上战场的少年,兵士们惊叹之余,才开始羡慕那日跟随邵惊羽的那些人。   所说七百人回来时只剩不过二百,但是这二百人却是跟着邵将军出生入死,听说将军重重搞赏了邵将军与此次追击漠北王的兵士,从此成了邵将军的亲兵。   怎能不让人羡慕。   尤其是当日那第一个愿意跟随邵将军的小白脸,听说此次杀敌无数,更是救了邵将军一命,被将军亲提到了身边。   当初劝说颜一鸣的百户听闻后恍惚了许久,最后无奈苦笑一声。   许是他看错了,邵将军根本不是京城的草包。   他这位小兄弟的眼光,果然要比他好得多啊。   七百人死伤过半,但是活下来的二百多人,无疑真正成了邵惊羽的亲卫,邵惊羽已然识得大多数的面孔,不过让他第一个记住名字的,却是颜一鸣。   邵惊羽记得那惊魂一刀,若不是他救了自己一命,现在已经是枪下亡魂。   那日回营时众人坐在草原上休息片刻,邵惊羽身边的副将笑着打趣她,看起来瘦瘦弱弱,杀敌还真是半点不含糊。   邵惊羽点头一笑,问她叫什么名字。   颜一鸣顿了顿,她下意识想说自己唤作颜一鸣,但是突然想起刚刚去世的那位太子妃也是这个名字,“将军就唤我阿鸣吧。”   许是因为一场战役成了生死之交,邵惊羽已经觉得颜一鸣很是熟悉,此刻又是心情大好,嘴里咬着狗尾巴草乐道,“长得面嫩像个女子,名字也像个女子,阿明不好听,我看你比我要小一点,就叫你小明吧。”   颜一鸣:“……”   谁要叫这种烂大街的名字啊!   邵惊羽靠在副将背上,长腿舒展,余光瞥见她一脸抗拒又是一乐,“怎么,不喜欢啊,你不告诉我真名我只能这么叫你,可是名字有什么忌讳?”   还真是直接的不像话。   颜一鸣抬头瞧了他一眼,慢悠悠道,“也不算什么忌讳,我姓颜名一鸣,一鸣惊人的一鸣。”   颜一鸣?邵惊羽听着耳熟,想了半晌才陡然想起,这不就是定国公府那位小姐,也就是刚刚去世不久的太子妃么。   难怪他不愿说,邵惊羽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扯了出来,敏捷的站了起来,“即使如此,以后就叫你一鸣吧。”   颜一鸣坐在地上抬头看着他笑了笑。   “多谢将军。”   邵惊羽突然愣了愣,继而转身离去,一直充当人形坐垫的副将也站了起来,临走前又没忍住多看了颜一鸣一眼。   男生女相,这小白脸笑起来,还真是漂亮极了。   一场首战,虽说皇帝那边还未收到战报未曾封赏,但是邵惊羽却经此一战,在军营中迅速立起了军威。当日与邵惊羽一行的将士们差些将他吹成天神下凡,一传十十传百,一时间,邵惊羽在军中的威信已然不比大将军曹猛低。   邵惊羽当初答应颜一鸣的话没有失信,第二日便亲自将他提到身边,顿时,颜一鸣已经可以与邵惊羽身边那名副将肩并肩,可以随意进出邵惊羽的主账。   颜一鸣一瘸一拐的走近了主账,邵惊羽眼尖看见,放下手中的笔问道,“怎么了?”   “没事,脚崴了”,颜一鸣道,“曹将军请您过去一趟。”   邵惊羽微微蹙眉,但是到底还有要事,只能先行离开,等回来时不见颜一鸣身影,随口问旁边的小副将,“一鸣呢?”   那名副将是邵惊羽从京城带来的亲信,比起颜一鸣也不过大了一两岁,性子跳脱又话多,总是欺负颜一鸣长得像个小白脸生了女人腮。   本身就是个姑娘的颜一鸣翻了个白眼,理都不想理他扬长而去。   小副将在后边喊她去哪儿,颜一鸣身子顿了顿才简单的吐出两个字,“河边。”   又想起什么似的补充一句,“你别过来。”   正准备跟上去的小副将刹住了脚,将嘴边的“去河边干嘛”收了回去,这会儿邵惊羽问起颜一鸣去了哪儿,小副将瘪了瘪嘴委屈,“说是去了河边,都是大老爷们,一起去怎么了?我就说他长得像个娘们性子也像个娘们。”   邵惊羽拎着手中的枪抽了他一记,“整日叽叽歪歪的碎嘴才像个娘们。”   小副将:“……少爷您去哪儿啊?”   “河边”,邵惊羽道,走了两步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别跟来。”   说的话都一样,小副将很忧伤的想,自从一鸣来了后,少爷都不带他玩了,不就是比他生的好看了些么,大老爷们生那么好看做什么。   邵惊羽倒不是和小副将一样想去和颜一鸣一起冲澡,而是想起颜一鸣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模样,适才去颜一鸣的营帐中发现了带着血迹的布条,这才觉得哪里不太对。   颜一鸣此刻正撩着裤管与小苹果扯皮,小苹果已经不知道回头看了多少眼,实在不确定的问,“你确定邵惊羽会来?”   “百分之七十应该会来,邵惊羽比你想象的要细心”,颜一鸣道,掀开裤子,小腿与脚踝之间的地方,那日被一枪扎中现在依旧鲜血淋漓,虽然因为小苹果没什么痛感,但是看起来还是很狰狞。   “够不够吓人?”颜一鸣打量着腿上的伤道,“有没有让人看见就觉得万分怜惜又心疼?”   小苹果虚弱的捂上眼睛,“我不看,我晕血。”   “出息”,颜一鸣白了它一眼,当初她为了骗简玉衍划了脸,小苹果可是兴奋的在拍手叫好,那时候可没见它晕血。   骤然两人突然间齐齐安静了下来,脚步声响起,小苹果飘起来瞅了一眼兴奋道,“来了来了。”   颜一鸣顿时收了脸上的轻松与笑意,骤然间满是难以忍受的疼痛。邵惊羽走过来时,远远看见颜一鸣坐在河边,走近时听见清晰的抽气声,低头这才看见地上的血迹,许是听见脚步声后抬头看他过来,惊慌之下忙要将伤口遮起来。   邵惊羽两步上前蹲下身子,一手将她的手拿开看见惨不忍睹的伤口,骤然厉声道,“受了伤为何瞒着!” 第62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5   一个军人,一场战役,受伤总是在所难免,此次首战后,邵惊羽胳膊上也受了点小伤,但是颜一鸣的这处伤口却十分骇人。   一眼就能看出是长枪直刺狠狠扎进了血肉,深可见骨鲜血淋漓。   分明是已经杀过人流过血,但是不知是这伤口太过触目,还是一时间看得太清楚,邵惊羽心口陡然一紧生出了几分不忍。   颜一鸣抬眸就能看见邵惊羽微蹙的眉头,无声笑了笑垂下眼睫淡淡道,“小伤罢了,过些日子便能痊愈。”   邵惊羽俊眉愈发拧的严重,“小伤?”,邵惊羽反问道,一手强硬的固定住颜一鸣的小腿,“若是像你这样处理,这腿定要废了,别动。”   “将军你做什么!”   颜一鸣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却是伸展着腿很是听话的没有动,分明一点疼痛也感觉不到,但是很应景的适时抽气一声,演的很是生动。   邵惊羽抓着她以防她跑掉的手一顿,“疼?”   “不疼”,颜一鸣摇摇头小声道,“只是尊卑有别我自己可以处理……”   “上了战场就是生死与共的兄弟,更何况你还救过我一命,何来尊卑一说”,邵惊羽直言道,等说完这句后又是冷嘲一声,“你自己处理?就是这么处理?以后准备做个瘸子?”   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愈发温柔了起来,用已经撕好的布条一点一点的缠好伤口,“待回去我命军医过来一趟,这些天你便待在营帐里不要随意乱动。”   布条一圈一圈的缠上去,邵惊羽小心的抓着颜一鸣细瘦的脚腕,眼前这少年小腿纤细,皮肤莹白细腻干干净净,一点都不似一般男人的粗糙模样。   邵惊羽下意识看了眼她那比起男人同样精致的五官与比自己小了半个头的身量,心中不由碎碎念道,若非见过颜一鸣提着刀在沙场上杀敌的英勇模样,他也和云晓一样要吐槽颜一鸣生的太像女子。   摇了摇头将心中的杂念驱除干净,扶着人站了起来,“可还能走?若是不能握背你……”   “不用!”   颜一鸣急声拒绝,邵惊羽顿时不满,他好心又降尊怎么这般嫌弃的模样?一张俊脸板了起来,抱臂站着眼瞧她走出不过走了两步一个踉跄。   邵惊羽双眉一拧大步跨过来将人扶住,“我背你。”   在颜一鸣很不真诚的拒绝声中,邵惊羽将人背了起来大步向着营帐方向走去。颜一鸣一如既往的与平日一样保持高冷,倒是邵惊羽半点不冷场也半点不觉得作为将军该高冷一些,背着她走了几步忍不住吐槽,“这般僵硬做什么?怕我?”   背上的人无言。   “杀敌也半点不眨眼睛,我有什么好怕的。”   背上人继续无言。   邵惊羽私下半点不复战场上睥睨的模样,就如同这个年纪少年一般多动又多话,邵惊羽陡然想起曾经背着玉儿玩耍的情景,颜一鸣太轻,简直与身为女子的玉儿一般。   “你怎么这么轻?云晓比起你可是沉多了。”   背上人终于说话了,“将军背过云副将?”   云晓正是邵惊羽身边日日嘲笑她女人模样的小副将。   邵惊羽单机了好一阵子颜一鸣终于开口,一开口却顿时将他噎住,不知怎的总觉得这句话不对劲儿,他一个大老爷们知道另一个大老爷们多重好像是不太合适,不由咳嗽一声,“只是平日里与云晓经常一起练武,所以自是知道。”   “哦”,颜一鸣点点头,“将军与云副将关系很好。”   “云晓其实是我乳母之子,自小便在邵家与我一同长大,关系自是亲厚……”   邵惊羽与她说了许多曾经在京城的故事,颜一鸣听着邵惊羽话语中的愉悦,突然想起了曾经攻略过的其他三人。   南宫玄身份尊贵,只是皇宫之中太多阴暗委屈,自幼便背负着无数人的希望活的辛苦;简玉衍自小身负责,掩藏惊天秘密,看似风流无忧实则却是可怜;江逸身世不幸,从小已经看惯了人情冷漠,亦是可怜人一个。   只有邵惊羽,他身份尊贵却活的无拘无束,外人尊崇家人宠爱,正是这样才有了如今这般开朗又自信的性格,宛如一轮骄阳,让人寻不见一丝阴霾。   距离营帐还有不到百米的时候,颜一鸣坚持自己要走,邵惊羽也不拦着,远远注视着那身量不高的纤瘦少年一瘸一拐的走进营帐。   远远看见他的军师谄媚的问他去了何处,邵惊羽淡淡道声随便走走。   军中谁不想受他偏帮,偏偏颜一鸣生怕别人看见一般。   怎的就这般倔强这般隐忍。   等回到帐中命人请了军医,云晓从外边进来,“请军医作甚?你受伤了?”   “不是我”,邵惊羽靠在椅背上长长的叹了口气,“是一鸣……你过去看看他吧。”   话音还未落,云晓已经一阵风似的卷了出去,邵惊羽伸出去的手还未收回来。   “这混……”邵惊羽暗骂一声,他怎么有些后悔让云晓过去探望颜一鸣了。   颜一鸣腿上的伤果然很严重,云晓回来时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气愤道,“你知不知道,枪都刺到骨头了,还说不疼,我看着都疼……”   云晓形容的太过血淋淋,邵惊羽顿时又想起那莹白肌肤上狰狞的伤口,冷不丁的打了个寒颤。   “人人都称颂关二爷刮骨疗伤,我看他也是半点不差”,云晓说了一通终于总结了一句,“我以后再也不叫他小白脸了,这真汉子啊!”   人不可貌相,这话果然是一点都没错,邵惊羽赞同的点了点头,回头交代军医好生照料颜一鸣的伤,看着那伤口一日一日渐渐结疤长好,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快马加急的战报终于送到了京城,一场大胜,直接斩去了蒙军中极有地位的漠北王,皇帝自是龙颜大悦。   曹猛心知这一仗自己的表现平平无奇,所以大伙儿的功劳自是要想方设法的揽一点,但是却不敢去争邵惊羽的功劳。   曹家显赫却也比不得邵家,尤其陛下对邵惊羽也是格外喜欢,要不然也不会特意交代让他好生照看邵惊羽。   既然抢不来的功劳,曹猛索性在奏章中高度赞扬了邵惊羽的表现,甚至将邵惊羽擅自行动等不得当处全数掩去,七百人勇追漠北王最终拿下漠北王人头一事全数写进了奏章。   就连皇帝当初也只当邵惊羽去塞外只不过玩玩而已,但是如今大胜中最大的功臣却是所有人都不曾想过的少年郎,一时间朝堂之上无人不惊。   皇帝本就极喜欢邵惊羽的性子,听闻后自是更加欢喜,当日封赏了邵氏一门,后宫中的贵妃更是愈发得宠,更是直接封邵惊羽为骠骑将军,可领两万精兵。   邵惊羽到底是运气使然还是真的天生将才,皇帝还需再次确认。   而塞北这边,颜一鸣的伤终于完好,虽然依旧残留着难看的伤疤,但是行动已然无碍,邵惊羽正要拉她出去来一场赛马。   形势却是陡然突变,蒙军一场溃败后终于发起反击之战。   一场厮杀,再次无情袭来。 第63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6   上一战时邵惊羽仅仅只是个拥有七百骑兵的屯骑校尉,而这次却是已然受封骠骑将军,成了军中真正具有话语权的领导者。   无论是皇帝偏爱,还是其他,邵惊羽一战之后成了越过主帅曹猛之后的最高统帅,无论多少人不服气,却也无可奈何。   邵惊羽上次的大胜,到底是机缘巧合还是他真的天生将才,与皇帝一样,仍有许多人对此持观望态度,所以比起上一战,此战对于邵惊羽而言,更是胜过以往的巨大考验。   饶是邵惊羽这般自信张扬的性子,临近大战也是多了几分忧虑,而还有让他极为不满的是,曹猛将身边一名名为曹辉的校尉分到了邵惊羽麾下。   皇帝对邵惊羽的信任与偏爱,到底引起了主帅曹猛的不满,皇帝虽依旧让他担任主帅一职,却给了邵惊羽前所未有的主动权。   曹猛其名是为了邵惊羽着想,说他虽然上一仗打的漂亮,只是到底年轻缺少经验,所以特命已经在沙场历练过的这位校尉前来。   理由充足,邵惊羽无法拒绝,那日回来时邵惊羽脸色很是难看道,“大敌当前却心存这等龌龊想法,宁国公后曹家再无能人!”   云晓亦是愤怒,颜一鸣与往常一样一语不发,待走出营帐时正好迎面遇上这位新校尉。年纪大约三十左右,生的高大威武比起颜一鸣整整高了一个头,居高临下的将细胳膊细腿的颜一鸣看了一眼冷嘲一声往邵惊羽的营帐走去。   就算颜一鸣之前对他没什么恶意,但是这一眼却瞬间积了满肚子的火,她可是心眼比针还要小。   颜一鸣因为军功如今已经不是当初的小兵,邵惊羽如今身为三品骠骑将军,亲自封她为翊麾副尉,从七品下武官,手下可管五百以上的小兵。只不过与其他校尉副尉不同的是,颜一鸣自从上一战之后已经被邵惊羽列入了亲信范围,邵惊羽经常与相商要事,已是高于其他的副尉。   小苹果瞪着曹辉远去的背影气的跳脚,“这是下马威吧!”   “是啊”,颜一鸣回过头来,确实是下马威,自己升的太快又得邵惊羽信任所以招人记恨。不过,作为一个注定不会留太久的人,颜一鸣半点不在乎,她不需要讨别人喜欢,只需要让邵惊羽喜欢就行。   两月时间,邵惊羽对她的好感度已经高达七十,但是用小苹果的话来说,邵惊羽现在拿她当大兄弟,所以依旧是漫漫征途,还需继续努力。   邵惊羽这人喜好分的清楚,所以守夜的工作直接交给了她与云晓,并且又特意命人在他的营帐中加了一张简单的床榻,邵惊羽在没人旁人时与她说,“值夜还有外边兵士,你们累了自行休息便可。”   他懒得破坏这些规矩,于是瞧瞧变动一二也无甚要紧,后来甚至觉得晚上有人陪他说话更是极好。   只是近日,邵惊羽不似之前的肆意,颜一鸣进来添烛火的时候,邵惊羽依旧还在研究地图,俊朗的五官微蹙很是严肃,太过专注甚至未曾听见颜一鸣的脚步声。   大战在即,不容松懈。   待发现颜一鸣时已经过去好一阵子,幽幽烛火下,颜一鸣静悄悄的坐在远处,邵惊羽一抬头就看见黑漆漆的影子顿时吓了一大跳,待看清是颜一鸣顿时气道,“你怎的一点声音也没有,吓……”   在脑中和小苹果跳跳棋的颜一鸣抬起头来,心道堂堂将军原来这么不禁吓,自从近距离接触了邵惊羽后,颜一鸣心目中的战胜将军已经越来越破格。   “将军有事在忙我不便打扰。”   “说了不用称我为将军”,邵惊羽无奈道,幽幽烛火下勾了勾手指示意她过来。   颜一鸣踱步过去,邵惊羽指指自己的肩膀,“帮我揉揉肩。”   果然是越来越破格,颜一鸣内心吐槽道,转至邵惊羽背后一点一点的按着。她曾经在攻略简玉衍时学了一手按摩,如今手法依旧极好,邵惊羽舒服的长长舒了一口气,“一鸣,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颜一鸣精通齐射武艺极好,后边了解后邵惊羽更是发现她亦是读过许多书,甚至画艺亦是出色,上次随手竟能绘出一张地图,甚至根据他人的描述,勾勒出蒙军左贤王的相貌。   还有前阵子,颜一鸣这身衣服破了一道口子,毕竟当了那么久的闺秀,女工自是不错,找了针线后随手将衣服补好,结果正巧被云晓看见,云晓看着整齐的针脚又是大声惊呼“你居然还会针线活,你还会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   我还会唱曲儿呢,颜一鸣默默道,没有搭理云晓,将衣服补好收起后出门练刀去了、   结果第二天邵惊羽便唤她去主帐一趟,颜一鸣还当有什么重要事,结果这人将破了口的袖子伸了过来,一脸笑意,“劳烦一鸣了。”   颜一鸣:“……”   之后缝衣服泡茶等等工作便都交给了颜一鸣,现在又被邵惊羽发现了妙处,一鸣居然还会按摩,这手法可比云晓按得舒服了太多。   邵惊羽忙碌了一天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感受到温热的手指按在穴位上,脑子也不似刚才那般浑浑噩噩,又是半点不掖着藏着的夸了颜一鸣几句叹息道,“以后谁能嫁给一鸣你,可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颜一鸣手上动作一顿,半晌后像是极为难一般,“我从未想过娶妻。”   “这是为何?”邵惊羽诧异,抬头瞧了眼颜一鸣精致的五官,昏暗烛火下显得格外好看。   颜一鸣垂眸对上邵惊羽的视线,抿了抿唇想说什么一般,但是终究什么也没有说,最后避开了邵惊羽的视线,“没有人愿意娶……嫁我。”   “怎么会,待回京后我替你选一门……”   话音未落,邵惊羽看见她眸中神色复杂而又悲伤,眼尾那颗红痣愈发将悲怜渲染几分,邵惊羽蓦然一怔突然低下了头。   他惊悚的想,适才他居然觉得一鸣的模样格外好看!   他怎么会觉得一个男人生的好看!   真是疯了,邵惊羽摇了摇头,只是颜一鸣适才的眼神再次袭上心头。   颜一鸣如今不过十八已是军功赫赫,以后更是前途无限,虽说身量矮了些,但是相貌却是极好,比起云晓来说不知优越了多少倍,云晓尚且都有姑娘喜欢,怎会没有姑娘喜欢颜一鸣。   他之前曾经问过颜一鸣的身世,可是颜一鸣次次避而不谈,不愿说起的过去,冷漠的性格,与刚刚的话,邵惊羽心感疑惑,但是颜一鸣不想说他也未曾逼问,他总会一一问明白。   之后邵惊羽不再提起此事,而是与颜一鸣说起此战他的想法。   “此战我将亲领一万精兵从此处出发,采取闪电奔袭将此处一带的小王尽数拿下……”   邵惊羽将几日来思量决定的战法与颜一鸣一一讲解清楚,因为此战,邵惊羽未曾决定将颜一鸣带在身边,而是有其他重任交给颜一鸣。   颜一鸣听得心惊动魄,邵惊羽这等做法实在太过惊险,置生死而后的不要命打法,完全是将生死交到了她的手中。   一部走错,邵惊羽就会丧命在这草原之上。   颜一鸣迷迷瞪瞪的想,我只是来攻略游戏的,什么时候居然变成生死棋了……   五日后,邵惊羽沙场点兵,在主账中与各位将军完成了最后的议事,邵惊羽的第二次出征正式拉开了序幕。   邵惊羽左右二位将军率万余骑兵出右北平,进击左贤王部,邵惊羽则与曹猛合领骑兵数万,都从北地出兵,分道进军向西进击,而颜一鸣率一万精兵留守军营。   邵惊羽此次走的险恶,出了北地后已深入到蒙古之中,此地已是蒙军小王各处盘旋地点,但是天不遂人愿,曹猛居然在草原中迷路走错了路,未能与邵惊羽计划的一般会合。   邵惊羽没能等到曹猛,不敢耽搁便独自率领所部骑兵继续依原定作战计划,急速前进。   他率军从原计划之地出发后,越贺兰山渡黄河,速斩了蒙军殷杰王,几日时间转战千余里,踏破未曾防备的边防蒙军,有如摧枯拉朽般将诸小王纷纷击溃。   为了减轻负担,邵惊羽命军士们轻装上阵高速推进,以至于蒙军一直无法对他进行针对。十日时间让蒙军焦头烂额,但就在所有人以为一直能如此顺利时,夏军长途奔袭越过阴山后居然与蒙军主力相逢,深入敌镜孤立无援的夏军与蒙军短兵相接,终于拉开了一场残忍无比的厮杀。   而此时,正是邵惊羽与颜一鸣所说过的最后一日。   那日天近黄昏,颜一鸣从帐中走出,长刀在手一身戎装,曹辉挡在颜一鸣身前怒声质问,“颜一鸣,你这是要作甚!”   颜一鸣沉然开口,“蒙军围将军于阴山,我等需快速引兵与将军内外夹攻必可破敌。”   “将军命我等镇守主营从未说过营救一说,颜一鸣,你只不过小小七品副尉,谁给你的权利竟敢私自调兵!”   曹猛身为五品校尉,在军中比颜一鸣更有话语权,此刻他一开口,本是已经准备好的兵士们顿时有些踌躇。曹辉始终不肯发兵,时间却不允许这般浪费,多耽误一秒,邵惊羽那边就愈发难以支撑。   天色渐暗曹辉正在营中安睡,却陡然被几人按住无法动弹,颜一鸣冷冷站在远处命人将他牢牢捆在床榻之上堵了嘴,无视曹辉瞪圆的双眼,沉然走出了营帐。   兵不厌诈,你就在营地好好睡一觉吧。 第64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7   颜一鸣握紧手中的长刀缓步踏出营帐翻身上马,在万千兵士前朗声开口,“将军有令,骁骑营全体将士,一律着戎,随我直袭蒙军!”   将士们齐声大喊一声“是”,惊天动地般的气势扑面而来,偶尔有当初与曹辉一样为曹猛派来之人踌躇片刻,大胆些的质问颜一鸣曹校尉何在。   颜一鸣冷冷回头,精致的五官在月光下有种摄人的锋芒。   “将军有令,你敢违抗将军指令”,颜一鸣骑在马背上冷眼直视着他,骤然涌出的亲兵在几人不曾防备之时将人拿下,那人怒极大吼,“颜一鸣你如何证明这是将军指令,若是你欺瞒可非连累我等!”   “我又为何要向你证明,将军在外生死未卜,我愿誓死保卫将军,我与众位将士保证,今日之事若是有差全由我一人承担”,瘦弱的身体,每一字确实坚定异常,“家有老父母者出列,家中独子者出列,家有妻儿者出列,凡出列者守营,其他子弟兵上马,随我出征!”   片刻踌躇后,无数兵士纷纷上马,挥刀高呼誓死保卫将军,声音回荡久久不散。   颜一鸣蓦然间眼睛酸涩无比,强压着喉头的激动,带领着已经上马准备完好的将士们冲出营地,留下呛人的尘土。   还有什么比得上这一刻让人动容。   邵惊羽与曹猛失联,一万精兵凭借着一腔热血扫荡了周遭一众小王,但是却在第七天时与蒙军主力不期而遇。   这注定是一场浴血厮杀,是一场硬碰硬的生死决战,面对蒙军三万大军,年轻的将军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背水一战的拼死决心。   以少对多的血战,邵惊羽已经忘了手中的长枪挥舞了多久,所以将士完完全全以一种视死如归的决心奋勇拼杀。   血色漫天,疯狂的夏军让本在人数上占优的蒙军竟然多了几分忌惮,进攻逐渐变得被动起来,而夏军却是置生死而后外,杀红了眼。   邵惊羽俊朗的面容上满是血迹,更添无数罗刹之气,他未曾告诉将士们也许还有援兵的到来,就是这样豁出去的拼杀,生生将一场战局拉到了第二天。   一万精兵已然牺牲一半,惨烈异常,只是蒙军确实伤亡更为严重。   邵惊羽沉沉的望着天边的斜阳,他心中默默期盼过曹猛会寻到他们终于与之会合,也期望颜一鸣能完成自己的嘱托。   夕阳如同血色一般,映照着疲惫的将士与马匹,但却是来不及多休息片刻,蒙军借着人数优势再一次发起了猛攻。   “我们必须胜,否则便是死亡,这是我们盼望已久的战斗,胜利只能靠我们夺取。”   今日生则一起生,死则一起死,而我,与你们同在。   少年将军毅然决然的无畏勇气,又一次点燃了已经绝望的士兵的心,将军尚且不怕战死,他们又有何惧!   陷之死地而后生,置之亡地而后存,蒙军们惊悚的发现夏军并未因为之前的伤亡而士气弱减,而是愈发激昂。   鲜血将草原染成了血色,哀嚎声与战马的嘶鸣声充斥在整个战场,邵惊羽双眼血红,手中的长枪已然挥舞的开始麻木。   他知道敌军伤亡惨重,而身边的将士也已然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终于到了强弩之末,而就在绝望的濒死边缘,震天的马蹄声踏破了此时血腥的战场,蒙军突然像被一柄利剑穿过,顿时破了阵型。   熟悉的战旗出现在邵惊羽的视线,那依旧瘦弱却坚定的身影率领着日夜兼程的大军,终于在这一刻赶到!   蒙军围将军于阴山,快速引兵与将军内外夹攻必可破敌,这是颜一鸣之前的推测,而如今看来,她的判断没有错。   从蒙军意想不到的方向强劲袭来,数千夏军终于像是被眼前惨烈的一幕所刺激,骤然间已经战成一片;而早已置生死而后外厮杀两日的将士们,也终于在看到援兵的到来时,内心激昂不已再次拿起了兵器。   颜一鸣的意外到来,打破了本来还算安逸的蒙军,三万蒙军在邵惊羽的浴血奋战后已然死去将半,如今夏军援兵再至,军心大乱,人数优势也在顷刻间荡然无存。   经过激烈的战斗,夏军终于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杀敌三万余人,迫降单城王等王侯以及蒙军要臣等三千余人,仅有不过数千残军逃走。   这一场赢得惨烈,却也赢得格外漂亮,将士们齐声大声着凯歌,“上报天子兮,下救黔首。杀尽倭奴兮,觅个封侯。”   颜一鸣受其感染也不禁大吼两声,放下长刀的那一刻,终于有了片刻功夫,马儿缓缓踱至邵惊羽面前下马大声道,   “幸不辱命。”   邵惊羽染了血却依旧俊朗的面孔终于朗笑出声,这是胜利之后的欢畅大笑,是劫后余生后的忘我大笑。他陡然间跳下马,在无数将士的目光下将颜一鸣重重的揽进了怀里,鼻尖满是血腥与烽烟味,颜一鸣听见邵惊羽与她道,   “得之我幸,有尔存焉!”   颜一鸣永远只会冷冰冰的脸蛋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余晖下映照着颜一鸣精致的面庞与那惊鸿一瞥的笑容,邵惊羽后退两步时正是对上这难得一见的一幕,   那一刻,夕阳,战场,美人,邵惊羽觉得,这是他这么多年来,见过最美的风景。   沿路返回时,终于不复是战前的匆忙,邵惊羽少年任性,缴了蒙军的牲畜与美酒,那便直接搞赏军士们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篝火燃起,照亮了每一个人的脸庞,颜一鸣也忍不住拿过旁边小兵递过来的匕首削下一块考的焦黑的肉,只有烤焦的苦涩,颜一鸣却不觉得难以下咽。   只是那酒实在太糙太烈,颜一鸣喝了一口就不敢再喝第二口,旁边几个汉子大笑出声,“颜副尉,想你杀敌这本骁勇,却是一口酒也喝不得。”   “我替他喝”,身后伸出一只修长的手,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颜一鸣回头,适才去湖畔洗了冷水澡的邵惊羽正巧回来,去了戎装,一声玄色劲装包裹着修长却又有力的身材,长腿细腰格外好看,墨发还未干,就这么晾在肩头上,一双墨色眼瞳灿然若星。   晶莹的酒水顺着他的下颚滑过锁骨,最后流入穿的松散的衣衫。   众将士们齐声大喝一声“好”,邵惊羽大笑一声将酒碗丢在一边,顺手勾着颜一鸣的肩膀,“既然不会喝酒,留在这里干什么,跟我走。”   长臂一揽已是将人带走,众人看着平日里淡漠的小副尉被将军拉走时不小心一个踉跄,顿时大笑起来。   草原上的夜空,比起金陵的夜空美的更加纯粹。   邵惊羽压根没什么事,就是不知怎的想拉着颜一鸣一起待着,躺在草地上,好一会儿后邵惊羽转头才发现颜一鸣居然没陪他一起躺着,伸手怕了拍自己旁边的位置,“趟这儿。”   “不用”,颜一鸣矜持的摇摇头,“我坐着就好。”   “我躺着你坐着我多不好意思”,邵惊羽无赖道,趁着颜一鸣不注意,伸手抓着颜一鸣的手便将人带了过来自得道,“对你,说话永远没有直接动手管用,怎么就那么别扭。”   颜一鸣猝不及防被拽倒,感受了一下草皮居然挺柔软,也没有挣扎,只是离邵惊羽远了一点。   邵惊羽看见她往远处挪顿时又是一郁伸手将人抓回来,“你总是离这么远做什么。”   “两个男人离那么近做什么”,颜一鸣反口道。   邵惊羽顿时一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喜欢与她亲近,颜一鸣越是想躲他就越想将人抓回来,转头就看见她漂亮的侧脸,邵惊羽突然幽幽道,“一鸣,你家中可有姐姐妹妹?”   “……没有。”   “哦”,邵惊羽语气甚是飘忽的应了一声,等问完后邵惊羽才顿时大惊,心中一遍又一遍的问自己,为什么要问刚刚这个问题。   但是突然又听见颜一鸣淡淡道,“本来还有一个妹妹的……不过现在都没了。”   “没了?”   “蒙军屠了我们全家,我因为不在家中所以躲过了一劫,”   邵惊羽心头骤然心疼了起来,原来她已经没了亲人,从此孤身一人,难怪永远都是冷着一张脸,难怪她不愿提起过去的一切,想到如此声音也不由柔和几分,“所以你才来到战场吗?”   “嗯。”   依旧是与平常一样的简短回答,邵惊羽却不觉得这是冷淡,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从地上翻了起来,在颜一鸣莫名其妙的眼神中郑重的按住了颜一鸣的肩膀道,   “既然你无家可归,那就随我一同回家吧!”   颜一鸣像是没有反应过来的愣住。   邵惊羽说完这句后还觉得不够,于是又加一句,“你放心,从今以后我有一口吃的就有你的饭,我有家人你就有家人,我能娶到媳妇你就能娶到,以后我就是你的亲兄弟……”   话音未落,颜一鸣迅速从草地上翻身起来,“去你的亲兄弟。”   邵惊羽呆呆的看着颜一鸣远去的背影,许久后轻笑了一声,重新躺回了草地上。   啧,今日的星星,果然还是很漂亮的。 第65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8   云晓找到邵惊羽的时候,邵惊羽已经躺在草地上半睡半醒,被云晓推醒时哼哼两声一巴掌将手推开怒道,“干什么,扰人清梦!”   从养尊处优的邵公子变成如今随地而安的邵将军,邵惊羽的适应速度快的令人咋舌,云晓崩溃的将人拖起来,“要不是一鸣说你躺在这儿容易着凉我才懒得管!”   “一鸣啊”,邵惊羽顿时一清醒,屈膝坐了起来,胳膊搭在膝盖上对着云晓招招手,“过来。”   云晓凑过去,“什么事?”   “我觉得……”   话到嘴边却发现怎么说都不对劲儿,我觉得一鸣笑起来比女人还好看?我觉得我好像对一个大老爷们有点不单纯的意思?   不对啊,邵惊羽皱起了眉头,“不是我觉得,你觉得一鸣他,怎么样?”   这个怎么样实在是模糊,怎么听怎么奇怪,但是云晓脑神经太粗,倒是很配合一拍大腿道,“一鸣,好啊!长得比女人好看,打仗缝衣服画画样样都会,除了不能生孩子简直完美,要不是他是个男人,我绝对……”   “滚滚滚滚滚”,邵惊羽一脚将人踹走怒道,“闭上你的嘴,收起你那龌龊的想法,再有这种想法我打断你的腿,以后和一鸣保持距离!”   云晓莫名其妙的窜出几米远十分委屈,“为什么啊!”   因为我不爽!邵惊羽一个翻身从草地上翻起来,走了两步又告诫云晓不准跟着,这才抖了抖衣服大步离开。   左右毫无目的的瞎转悠了一会儿,又去找了颜一鸣,等找到时颜一鸣已经躲在一座临时搭起的小帐篷里睡着。许是晚上有些凉意,颜一鸣将自己缩成一团,不是平日里的冷漠样子,也不是战场上的杀伐模样,睡得乖巧而又安逸。   邵惊羽不由放慢了步子,走过去蹲在颜一鸣身边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没忍住用手指拨了拨她纤长的睫毛。   临走前又将身上的披风帮她盖好,路过几个太兴奋还在说话的小兵时,板着脸呵斥一声,“没看见颜副尉在睡觉吗?”   可是你的声音明明最大,几个小兵不敢言只能心中抱怨。   “明日早上还需赶回营地,快去休息。”   “是”,几人点头这才各自寻了地方睡去,被吵醒的颜一鸣眯了眯眼睛,看了眼身上的披风与逐渐走远的邵惊羽,轻笑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一夜天亮。   这此地停留太久,指不定又会遇到蒙军,一晚上的安逸过后,邵惊羽不敢再耽搁,点兵结束后带领着将士们又是急速往营地赶去。   直到这会儿邵惊羽才想起当初曹猛塞给他的曹辉,曹辉官职高于颜一鸣,颜一鸣此次出兵,不知道曹辉是否为难。   颜一鸣握着缰绳的手一紧,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毫无波澜道,“当然有。”   “那你怎么说服他的?”   邵惊羽还没开口,云晓已经插了一句。   邵惊羽登时对着云晓的坐骑抽了一鞭,看着云晓顿时窜出了几米远后满意道,“曹辉可不是善茬,说服他定然不简单。”   颜一鸣点点头,像是说着一件再寻常无奇的事情,“所以我直接让人将他绑了。”   绑,绑绑了?   不说又讪讪回来的云晓,就连邵惊羽也是不由一惊,颜一鸣比他想象的还要大胆果断。   “你也不怕得罪他”,云晓倒抽一口气,“曹家人心眼小的很!”   颜一鸣看向邵惊羽,抿了抿唇道,“不是还有将军吗。”   这话说的邵惊羽心花怒放,“一鸣是奉可我的命令,就算是曹猛又能如何”,说罢后骤然收起了笑容冷然道,“此次失误,我还要好好问问他的过错呢。”   曹猛带兵却迷了路,导致两军无法顺利会和,若不是颜一鸣即时赶来,他与这一万铁骑都得丧生于茫茫草原中。   待大军终于回到营地时,曹猛与其他两位将军早已回来。   曹猛果然如同当初定国公评价的一般,虽精通武艺却全然比不上当初的宁国公,初上战场根本比不过已经有过经验的左右将军,居然能犯下迷路这种低级错误。   以至于一万精兵怎么出去又怎么回来,大大延误了军机。   曹猛也自知此次脱不了干系,尤其一日又一日不见邵惊羽回来更是烦躁不已,当初派去邵惊羽身旁的曹辉与他状告颜一鸣私自出兵,愈发大怒道,“简直无法无天!”   左右两位将军,左将军行军途中偶遇了蒙军左贤王,但因为先锋军与后边拉开了距离,导致两军分散,被左贤王团团围住死伤惨重,差些全军覆没,左将军凭着一腔孤血稳住了军心,这才带着剩余不过三成的兵士逃出包围。   右将军此次倒是极为顺利,只不过在返回途中居然遭遇了适才与左将军大战过后的左贤王大军,又是一场激战后,虽然夏军死伤惨重,但是蒙军却更加落魄。   如今唯有邵惊羽的主力军,以及邵惊羽手下那名副尉所带的救援军未曾回来。   一万人对上蒙军主力,只消一想都让人胆寒,那副尉也不知有没有同邵将军会合,若是没有,那两人皆可能凶多吉少。   几位将军愁容满面的在营中又等了两日,终于听见铁骑缓缓踏响,邵惊羽熟悉的面容,与上一次一般让人动容,出现在了所有人眼前。   身边还有那名瘦瘦弱弱的小副将。   众人几乎齐齐松了一口气,无论战况如何,只要能安全回来,已是万幸。   但不想邵惊羽却有更大的惊喜。   一万精骑如今只有三千人安全回来,但是蒙军却丧失三万战力!更是将阴山一代的蒙军小王们一众拔出,逼迫蒙军退回北方。   若说右将军这场打胜了,那邵惊羽的这一场,便是当之无愧的大胜!   没人敢去问邵惊羽凭借着一万人,如何与蒙军相持两日,该是经历了何等惨状后才换得一线生机,所有人只知道,邵惊羽果然是天生的帅才!   一场大战后,再也无人能比得过邵惊羽的威望。   就算他不过一个十八岁的少年。   邵惊羽坐在主账主位之上,之前还有所不满的曹猛,再也不敢多嘴一句,其余几位老将军也是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邵将军。   曹猛与左右将军如何,待战报送至京城自会有陛下定夺,只不过此战之中的最大功臣颜一鸣,与拼死保护他的几位将士,邵惊羽却可以亲自进行封赏。   分别将此战之中最突出的将士封为八九品校尉副尉,众人并无反对,直到邵惊羽宣布颜一鸣为骑都尉时,曹辉坐不住了。   骑都尉位列从五品,至此之后就是与他同级,曹辉至今依旧记恨颜一鸣将他绑在营中害他在将士面前失了面子之事,如今居然不追究颜一鸣私自出兵的过错,居然大行封赏,他又如何忍得下去。   只是曹辉未曾看清,如今此战之后的邵惊羽,已不是能任由曹猛随便塞人的那个邵惊羽了,曹辉甚至没能明白,这次就连曹猛也指不定保不住官位。   曹辉站出来义正言辞的指认颜一鸣私自出兵,并脸红脖子粗的说他以下欺上,半点不将他看在眼中,居然,居然趁他不备将他绑了起来。   结果话音一落,在座几人已是憋不住笑了一声。   曹辉越发脸红恼怒,随着声音发现笑的最明显的是跟在邵惊羽身边的那位云副将,云副将身边的颜一鸣,冷冷看着他,唇边嘲讽十足。   曹猛恨不得将曹辉踹出去。   他虽说也极其不满颜一鸣此次的做派,但是如今邵惊羽大胜归来,曹猛也不敢再提此事。   因为是自己失误才导致邵惊羽身陷险境,若不是颜一鸣,此次邵惊羽许是要永远留在这草原之上,到时候定是死罪。   只要邵惊羽活着,自己才有活命的机会。   所以就算颜一鸣再如何,他也是感激他的,谁想曹辉居然站出来指责颜一鸣!   曹辉是谁的人,所有人都清楚,曹猛当即坐立不安,不等邵惊羽开口已是斥责,“将军行事难道还需你的同意!”   曹辉顿时一愣。   邵惊羽手指轻轻扣着木椅,一声一声落在曹猛耳边甚至骇人,许久之后才听见邵惊羽缓缓嘲道,   “蠢材。”   曹辉适才还赤红的脸顿时变得煞白。   “若非颜副尉及时出兵,本将军早已葬身阴山,不会有此次大胜,更不会安安稳稳的坐在这里,行军打仗,若是人人与你这般迂腐不知变通,那陈夏江山早就送于他人了!若是与你这般说法,上一战本将军未得指令私自追赶漠北王,是不是也应该论罪?”   邵惊羽英俊的五官不见一丝笑容,风雨欲来一般的让人窒息。   曹辉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臣绝无此念!”   邵惊羽似笑非笑的冷呵一声,压根不去管还跪着的曹辉,与其余众人正色道,“颜副尉此行并非私自出兵,而是本将军战前指令,是功是过,我已全数写进了折子中,众人若是不服气便等陛下圣旨。”   曹猛只觉得眼前一黑,本想求邵惊羽隐瞒一二,可是曹辉这一出之后,邵惊羽定然不会再有偏帮。   想要再说什么,可是邵惊羽已经不耐烦的让众人退下。   几日后,百里之外镇守北平的越王殿下亲临北大营,所有人出营跪见,对上越王冷漠的眼神,曹猛明白,这次,自己真的完了。 第66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9   越王是当今皇后所出,太子的亲弟弟,除了长皇子以外唯一破格亲封的亲王,如今越王亲临,就算还未宣旨,众人已然明了陛下的欢喜与重视。   邵惊羽这一仗赢得惨烈但实在漂亮,以七千的损失数量歼敌三万多人,陛下在听到战报时,当着所有大臣的面大肆夸赞邵惊羽天才将帅。邵家如今已是位极人臣,皇帝赏赐邵家无数珍宝后,当即亲封二品辅国大将军,益封其食邑五千户安国侯。   圣旨一出,满朝皆惊,但是却没人敢说一句不该。   当初谁能料想到,一个毛头小子会有这样的能耐。   邵家是有名的书香世家,何曾出过武人,却不想一鸣惊人,倒是人人皆以为会大有作为的曹家,此次战中失利,竟然犯了迷路这等低级错误,惹得陛下龙颜大怒。   此罪按律当斩!   最后实在看在宁国公的份上,皇帝下令以财物赎免,直接贬为庶人,左将军则是罚俸半年并降职两级。   抛去曹猛,皇帝对于此战仍是格外欢喜,邵惊羽的亲姑姑,如今的贵妃更是一时风光无数,皇帝实在喜欢邵惊羽甚至觉得封赏不够,最后下令此昭由越王亲宣。   越王亲临,所有人出营亲自迎接,邵惊羽自小常去皇宫,与越王南宫晔年纪相当,关系很是不错,如今越王来此邵惊羽倒是高兴,不似其他人那般严肃惶恐。   满面春风的从主帅帐中走出来还顺手整理了一下发冠,走了两步转头瞧见不知道在想什么原地不动的颜一鸣,哂笑一声,“跟紧了,我可是特意与陛下跟你讨了赏。”   邵惊羽这人护短的紧,想方设法的帮自己人讨封赏压根不管他人如何评说。   “是”,颜一鸣答一声跟上邵惊羽的脚步低声道,“多谢将军。”   邵惊羽俊眼飞扬,揶揄看了她一眼凑过去低声问她,“你想怎么谢?”   颜一鸣一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的模样正色表示,“末将必誓死追随将军以报将军之恩!”   “……”,邵惊羽难得的有些失望,心里像是滚进了一粒沙子一般磨得发痒,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五官磨了磨牙根。   好不容易接受自己对一个男人动了心这个事实,却又不得不接受这个“男人”太过笔直这个悲惨的事实。   算了算了,邵惊羽顺了顺气,此事记不得,需得从长计议。   待走出主帅营帐,其余将军们已经整理好等他一同前往,邵惊羽咳嗽一声掩饰自己为了私事磨蹭了片刻的恶行,扭了扭手腕后这才一本正经的往外走去。   好在越王殿下来的并不着急,邵惊羽与众人等了片刻功夫,越王冷峻的脸庞这才缓缓出现在众人面前,众人齐齐见礼见过越王殿下。   南宫晔来的轻便,一匹好马与数百亲兵就这么来到了北大营,一身绣了金色龙纹的衣袍显得格外尊贵。   许是此次大胜实在值得庆祝,南宫晔唇边噙着笑意命众人不必多礼,转头与邵惊羽道声好久不见,邵惊羽爽朗一笑,两人携手进帐。   虽说如今一人尊为亲王一人已是人臣,但到底好友见面,无需十分客套。   一众将军一句话也不敢言,只能眼瞧着两人说的投机,曹猛等人已是紧张的绷紧了身子。   邵惊羽像是这才看见曹猛的窘态,轻咳一声,“王爷既然来此不如多留几日,现在不妨先行宣旨。”   南宫晔轻笑一声挥了挥手,身边宫人急忙躬身拿出圣旨,一瞬间跪了满地。   圣旨与邵惊羽所料几乎无差,陛下先是表示自己听闻此战后甚是欢喜,然后开始论功行赏。   邵惊羽封侯又升官,听得在座一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右将军此战亦是有功受封爵位,曹猛大战失利贬为庶人,左将军罚俸半年连降两级。   曹猛跪着的身子晃了晃,幸被旁边的右将军扶了一把。   待几位将军功过之后,此战之中被邵惊羽特意提起的一众人亦是受到封赏。   直到宫人念到颜一鸣的名字时,南宫晔一派清闲的模样骤然一滞。   这个名字在这离京的一年里不知想起过多少次,身边无人敢提,他却从未忘记。   如今只是名字相同而已,南宫晔却顿时想起无数,竟然舍得将目光转移到那同样唤作颜一鸣的小将身上。   只是一眼,南宫晔又是一怔。   那小兵与阿鸣长相毫无相似,但是却一般无二的,同样的位置有着一颗同样的细小红痣。   南宫晔隐在衣袖中的手不着痕迹的轻微一颤,又一次将视线落在颜一鸣的身上,许久后突然苦笑一声。   他在想什么。   阿鸣已经死了,眼前这人不是阿鸣,他甚至是个男人。   邵惊羽没有注意到南宫晔的失态,他的心思全放在陛下对颜一鸣的封赏上,陛下果然给他面子,他不过给了颜一鸣一个从五品的校尉,陛下却直接给了他正五品的位子。   圣旨宣完,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众人缓缓离去,南宫晔看那陌生的瘦弱身影走出营帐时才移开了视线,邵惊羽这才注意道随口问他,“怎么了?”   “无事”,南宫晔笑了笑,“许久不曾与你赛马,试试?”   “奉陪到底”,邵惊羽爽快答应,随口又将颜一鸣喊进来,“一鸣,带越王殿下换身衣裳。”   南宫晔正要说不用带路,但是再次听到“一鸣”二字又将话压了回去,“劳烦。”   颜一鸣与平日一样的冷漠模样,摇了摇头,“王爷言重,请。”   越王的营帐早早收拾了出来,比起主帅营帐更加奢华齐全,小苹果一路上在耳边兴奋的尖叫,“修罗场修罗场!”   “哪来的修罗场”,颜一鸣无奈白了它一眼,“一样的名字还长了一模一样的痣,我怎么就忘了小五就在附近。”   “罪恶啊”,小苹果叹息,“你这个罪恶的女人!”   请你闭嘴,颜一鸣不再搭理小苹果,站在门口等南宫晔换了一身劲装出来。   南宫晔转了转手腕,随手整理着护腕问她,“你的名字,是哪三个字?”   “颜色的颜,一鸣惊人的一鸣”,颜一鸣言简意赅。   还真是一模一样啊,南宫晔叹了口气,“是个好名字。”   “……是。”   两人又走了一段,南宫晔余光正好看见她右眼眼尾的红痣,心中顿时又是一恸,这才转移话题,“听惊羽说此战是你救他一命?”   “末将只是奉命行事。”   南宫晔看她依旧淡漠的模样笑了笑,“年纪小小倒是不居功。”   “分内而已。”   南宫晔哂然,这等沉默却又耿直,他倒是极为欣赏,只不过与阿鸣真是一点都不像。   邵惊羽已经骑着马溜达了好一会儿,终于看见南宫晔与颜一鸣的身影,远远看见并不喜与人交谈的越王居然与颜一鸣在说话,惊讶之余顿时有点吃味。   早知道让云晓去得了,自己还能和一鸣说说话调调情。   失策了。   好在颜一鸣将越王带至此处便与其他将士一样退在一边,军营中待着无聊,如今越王与将军赛马,众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观两人赛马。   颜一鸣身量小不慎被挤到了外边,眼瞅着挤不进去,索性回营帐睡觉去了。   待一觉醒来,外边已经满天繁星,门外的小兵看她出来笑道,“可算醒了,再不醒可就没热闹了。”   颜一鸣转头,远处火光漫天,烤肉的味道远远飘过来,颜一鸣摸了摸肚子寻着香味而去,却发现地上掉了一个精致的荷包。   颜一鸣将荷包捡起,借着火光打开后,才发现里边居然是几颗熟悉的糖果。   正是当初临走前,她亲手送给南宫晔的糖果。 第67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0   今日为了迎接越王来此,邵惊羽今日特许全军上下放松一日,晚上时候篝火熊熊燃起,前所未有的热闹。   南宫晔自一年前颜一鸣离世后,整个人性格变了许多,半点不似以前的活泼模样,如今和相同年纪的邵惊羽一起,倒是显得邵惊羽少年气更盛。   不过男儿志在四方,儿女情长让他久久无法释怀,如今家国大事也足以让他热血沸腾,参战的将士们提起那一日的背水一战各个热血沸腾,讲起邵惊羽如何带着众人拼死抵抗三万蒙军,讲在怎样千钧一发之际颜一鸣援军赶到,另加颜一鸣如何绑了曹辉等等彩蛋,比茶楼中说出的先生讲的更要精彩。   南宫晔听得兴致勃勃,一方面赞叹邵惊羽果然是极会用兵,一方面惊讶颜一鸣身板瘦小,但是行事却是当机立断铁血手腕。   这些话总是能激起一个男人心中的热血,邵惊羽与南宫晔两人皆是喝的有点多,南宫晔许是觉得坐在火边有些燥热,起身在草原他处走了走醒醒酒,待回来时才发现一直带在腰间的荷包不见了。   一时间已全然清醒了过来。   一年多的时间,只有看到荷包中的东西,南宫晔才能确认当年颜一鸣曾在离开时许了他什么,才能相信那日颜一鸣真的来看过他。   酒再好南宫晔也陡然没了喝下去的兴致,来不及多想起身便往适才去过的地方,就连邵惊羽喊了他一声都没有听到。   南宫晔疾步原路返回,但是却是越找心中越慌。   对他人而言,那只不过是几颗糖果,对他而言,那是那个人存在,喜欢过他的所有证明,时间越来越久,甚至已经变成了一种执念。   南宫晔不愿去想真的丢了又该如何,只能命人一遍又一遍的找,直到有人喊了他一声,南宫晔有些烦躁的抬起头,颜一鸣白皙的手里拿着一枚精致荷包淡淡道,“王爷可是丢了此物。”   南宫晔一手将荷包迅速夺去紧紧握在手中后,适才慌乱的情绪这才缓缓平静下来。   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认真的将荷包重新系回腰间,这才重新露出一抹笑容道,“多谢颜校尉,不过你是如何得知此物是我所丢。”   “荷包的材质并非寻常人家能有,绣工更是无比精致,除了王爷与将军我想不出谁还能有如此做工的荷包,我跟随将军许久,并未见过他有此物。”   邵惊羽与云晓等人从远处走来,正巧听见颜一鸣这句,云晓诧异道,“我怎么不知道您有几个荷包?”   邵惊羽瞧着颜一鸣,控制了一下显而易见的笑容故作矜持道,“也许是因为一鸣比你更关心我。”   刚刚看南宫晔急忙离去,已是猜到他可能丢了东西,不放心这才跟来一看,目光落在南宫晔腰间那荷包上。   这荷包对南宫晔来说似乎格外重要。   邵惊羽自是听说过一些有关南宫晔当初的流言蜚语,不过也仅限听过,毕竟那时候他已离开京城,所有八卦也是云晓回去时不知从哪儿打听而来。   邵惊羽心里好奇,但是越王的私事并非他想问就能问,只能按捺这好奇上前自然的将手搭在颜一鸣的肩上,心道一鸣这个身高其实正好,再高一些倒是有些不合适。   颜一鸣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邵惊羽权当没看见,星目含笑与南宫晔道,“看你急匆匆离开就猜到定是丢了东西”,说罢转头与颜一鸣道,“你倒是聪明。”   这话是说给南宫晔听得,明摆着和越王帮颜一鸣讨赏。   南宫晔自是明白邵惊羽的意思,之前就发现邵惊羽特意为颜一鸣与陛下讨赏,如今更是见缝插针的帮颜一鸣,南宫晔不由多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对着邵惊羽笑骂一声,“论聪明谁比得上你。”   不过话虽如此,但颜一鸣能帮他找回荷包,不用邵惊羽开口南宫晔也自然会赏,甚至格外宽容的特许颜一鸣自己开口讨赏。   颜一鸣表情淡淡道,“末将并无所求,此事也不过举手之劳。”   “即使如此,本王便欠你一个人情,以后颜校尉若是有求再来寻本王便是。”   一个赏赐如何比得上越王的一个人情,就连邵惊羽也惊讶南宫晔居然许下如此承诺。   颜一鸣终于抬头看了南宫晔一眼,她是不愿再欠南宫晔人情,但是又想起一事,思忖片刻后没有再拒绝,想了想道,“既是如此,末将可否与王爷私下说几句话。”   邵惊羽一愣,南宫晔亦是诧异,但是转瞬却是笑了笑,“自是可以,你便陪本王走走吧。”   邵惊羽:“……”   如遭火焚。   待晚上休息时颜一鸣才从外边回来,邵惊羽躺在榻上看颜一鸣沉默的收拾远处的小榻。   等了这么久,好不容易等回来,又看颜一鸣不知为何神色有些异常,邵惊羽愈发睡不着顿时翻身坐了起来喊了她一声。   颜一鸣闻言抬头,“将军?”   “说了私下不用叫我将军”,邵惊羽注视着她,他实则想问你们到底说了什么,你与素不相识的越王又能说什么,但是不知怎么居然有点怂不敢直接问,于是问起了之前一直好奇的另一个问题,“你之前说不愿娶亲,为什么?”   颜一鸣手里的动作不由放缓,心道邵惊羽的大兄弟情也并非真正单纯只是兄弟啊,颜一鸣心中微动,不过面上表情却依旧与以往一样,顿了顿才道,“……不想罢了,将军又为何要问起此事。”   邵惊羽面不红心不跳的扯谎,“我有一表妹,生的如花似玉,如今刚刚及笄,与你可做良配。”   “将军莫要打趣属下。”   “说什么我听不见,知道自己声音小还离那么远,坐过来些”,邵惊羽靠在榻上拍拍旁边的位置,待颜一鸣走过来时又往里边挪了挪才道,“知道是打趣你也不知道笑一笑,一晚上郁郁寡欢魂不守舍,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颜一鸣没有回答邵惊羽的问题,过了一会儿突然毫无头绪的对邵惊羽道,“我只是想王爷还要留几日。”   为什么莫名其妙会跳到南宫晔的身上?   邵惊羽思绪一顿紧盯着颜一鸣的眉眼缓缓道,“大抵还要三日吧。”   “哦”,颜一鸣垂下了眼睫不再言语,但是邵惊羽却骇然发现,颜一鸣适才分明是在失望!   失望?   失望什么?   失望南宫晔只能待三日?   难道颜一鸣今日的郁郁寡欢全是因为南宫晔?   邵惊羽懵了。   这才几天时间,自己苦心种了这么久的瓜,还不知道是苦是甜呢,就被别人摘了?   他还日日琢磨若颜一鸣若不是个断袖,自己太过直白那岂不是唐突。   但是现在看颜一鸣的表现,颜一鸣似乎并非那么笔直?   这理应是件很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邵惊羽却忧郁了。   因为颜一鸣似乎也与自己一样唐突了,可是唐突的对象,似乎,并不是自己。 第68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1   邵惊羽躺在榻上,睁着双眼注视着帐篷顶篷,是从什么时候发现对颜一鸣有了不一样的心思?   大抵是那日他身临绝境她为救他而来,一柄长刀救所有人于水火,一句幸不辱命,残阳之下那张沾了血的脸美的惊心动魄,邵惊羽记得他兴奋之下将她揽入怀中时,那一刻的心情,如今再想来,原来早已有了端倪。   自那之后,一切似乎慢慢都变了味道。   就连当初看见颜一鸣伤了脚踝,现在再回想起来,也多了无数怜惜。   邵惊羽也曾喜欢过别人,甚至现在依旧喜欢,那是与他自小相识玩耍的小妹妹,如今简相之女简玉儿,一个单纯温婉相貌姣好的美好女子。   他们门当户对,自小一起的感情,待渐渐成了明白何为感情的少年时候,山花烂漫间,他在简玉儿唇边留下一记轻吻。简玉儿面色绯红的捂着脸逃走,邵惊羽手指抚过嘴唇,看着简玉儿落荒而去的背影轻笑出声。   清甜的花香,果不其然的味道。   再之后,他终于说服了祖父祖母,穿上戎装来到了战场,转眼一年过去他已脱去了少年的青稚模样,从当初那个人人所说不务正业的玩闹小子成为正二品的大将军这才发现,当初简玉儿送来已看过许多遍的信件他已经许久未曾打开,每临入睡时不由忆起的简玉儿温婉柔美脸蛋,却渐渐多了一双冰雪般的冷冽眸子,眼角那颗红痣像是点在心口一般,从此变了模样。   那是颜一鸣。   那天正是劫后余生的大战之后,邵惊羽依旧记得手指拨过颜一鸣纤长睫毛的触感,与她那冷硬的性格不同,柔软而又俏皮。   那夜,颜一鸣的身影在梦中徘徊了许久,第二日醒来时再见颜一鸣,接过颜一鸣递过来的披风,邵惊羽触摸到披风上依存的温度,石破天惊的害羞了。   在刀尖之上经历过险象环生,留下的是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少年时候的懵懂欢喜甜过也让人沉迷过,只是如今却被荒北的风沙侵袭而过渐渐黯淡了颜色。   邵惊羽曾在闲暇之余想过若是如此,那颜一鸣与简玉儿又有何区别,直到与颜一鸣又一次并肩作战时才明白,对简玉儿是自小的爱惜,但是颜一鸣除去怜惜以外,他钦佩过赞赏过也渴望过。   动心的是少年时候的情窦,走进心里的却是如今陪伴在身边的身影。   比起一鸣,当初对玉儿的感情,单薄了太多。   他从来都不是会逃避退缩的人,当发现自己对颜一鸣的不一般时便会时不时的去思考这份感情到底是不是错觉,甚至会近距离的去接触以判断颜一鸣对自己而言与云晓或者简玉儿有什么区别。   她是战友,却与云晓不同,他亦是动心,却与简玉儿亦是不同。   他有些分不清楚,但是却又清楚的确认,每逢空暇,他更多想起的是颜一鸣,并非是简玉儿,更不会是云晓。   邵惊羽不认为自己有了龙阳之好,在他心中,颜一鸣是他最信任欣赏的朋友,但是姣好精致的五官与单薄瘦小的身体,甚至细腻会做女红等等事实,都将她的性别变得越来越模糊。   说服不了自己的时候邵惊羽只能无奈抱怨,这不关他的事,只能怪一鸣太过特别。   发现的迅速,接受的迅速,而做决定依旧同样迅速。   认认真真的写了信送于远在金陵的简玉儿,当初的一句等他似乎要食言了,他已经不想让简玉儿再等下去,因为他有了真正想等的人。   邵惊羽没有逃避自己的过失甚至没有分毫隐瞒,以后简玉儿若是怨恨他,他也定会尽全力去弥补。   待写完信命人送去后,邵惊羽这才像解决了一番心事一般,着手眼前的情况。   毕竟自己的感情来的又快又唐突,邵惊羽就算做好的决定,但是还是准备先探一探颜一鸣的口风,但今日颜一鸣对南宫晔突然的关心让他有些忐忑。   现在回想起来,颜一鸣从来不与其他男子一同共浴,说她不想娶妻等等迹象,邵惊羽睁着眼睛醒到了凌晨,不远处还能听见颜一鸣浅浅的呼吸声。   邵惊羽翻开被子踩着靴子摸到颜一鸣榻前,就那么蹲在床头边盯着颜一鸣一个劲儿的猛瞧。   小苹果被邵惊羽大半夜不睡觉的举动吓了一大跳,最后实在没办法将还在睡梦中的颜一鸣叫醒过来。   颜一鸣一睁开眼睛,黑暗中对上一双墨黑的眸子,饶是她胆子不小也吓了一跳,“你,将军你在这儿做什么?”   邵惊羽被发现了也不尴尬,许是黑暗中红了脸或是如何也无人看见,听她这么问,幽幽的看了她一眼纠结开口,“一鸣啊,你是不是……”   “是什么?”   “是不是不喜欢女人才不想娶妻?”   颜一鸣一愣,两人黑暗中面面相觑的瞪了好一会儿,邵惊羽差些没绷住准备回去睡觉,颜一鸣突然笑了一声道,“是啊。”   邵惊羽:???!!!   那是不是!!!   “不过我也不好龙阳”,颜一鸣又道,“将军放心。”   放心,放心什么?这么说他更不放心,一个急转弯,邵惊羽顿时又懵了。   不喜欢女人又不好龙阳,意思是不喜欢男人也不喜欢女人?那颜一鸣喜欢的是个什么东西?   小苹果在旁边笑的肚子痛,不喜欢女人又不好龙阳,说明颜一鸣就是个姑娘啊,只不过这个事实太过匪夷所思,也难怪邵惊羽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不过既然邵惊羽能这么问,那么看来他并非像之前那般对颜一鸣只有兄弟情,也许不久之后,此次攻略就能画上“圆满”的句号了。   邵惊羽没能弄明白颜一鸣这话的意思,就算再如何天马行空,甚至想到也许是颜一鸣因为家中惨遭杀害所以谁都不喜欢,也没猜到真相。   第二天起来后秘密让云晓去调查了颜一鸣之前的所有事情,不想云晓去时兴致勃勃,回来时却是满脸厉色。   邵惊羽问他发生何事,云晓低声与邵惊羽说完,邵惊羽亦是陡然间怒从心起一时难以控制。   云晓打听到之前因为颜一鸣相貌出众,差些在军营中被许多男子“欺辱”,一句欺辱说的轻巧,但是邵惊羽与又何尝不明白“欺辱”二字是什么意思。   所幸有人将她救了下来。   “这群畜生!”   邵惊羽暴怒之下心口都在隐隐作疼,只消一想怒火便能将理智燃烧殆尽,只是此事需要保密,命云晓将当初救下颜一鸣的百户唤来,又仔仔细细问了许多后,破格提拔后百户千恩百谢的退了出去。   云晓问他需不需要调查清楚当初是哪些人欺辱颜一鸣。   邵惊羽眼中一片骇人戾色,“当然要查。”   “查出来如何处理?”   “丢了喂狼。”   云晓心中一凛,抬眼看了邵惊羽一眼低声答应退了出去,邵惊羽缓缓抽出锋利的刀刃,银白刀刃上倒映出邵惊羽有如刀锋一般冷然的眸子。   许久后又将刀重新放了回去,走出帐中换上与平日一般的笑容,去寻如今尚在营中的南宫晔。   邵惊羽没有直接问,但南宫晔也看得出他的试探,笑了笑直接问他,“是不是想问颜校尉前日说了什么?”   南宫晔问的直白,邵惊羽也不扭捏的大方承认。   南宫晔却是避而不答,想起前日颜一鸣的话,有些玩味的问他,“为何这么关心一个下属?”   邵惊羽将嘴里的狗尾巴草抽出来在南宫晔手臂上敲了敲,“是我先问王爷你。”   “但是我答应了颜校尉不能同别人讲”,南宫晔将狗尾草抢过来扔到一边,“所以,无可奉告。”   邵惊羽随手又摘了一根,“那我也无可奉告。”   南宫晔淡笑一声也不多问,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远处瞥见正在往这边走来的颜一鸣站了起来对邵惊羽道,“他说什么我不能告诉你,不过可以告诉你他所求与你有关。”   邵惊羽愕然抬头。   “所以千万对他好一点”,南宫晔道,“待了数日也该回去了,回京时路过北平,记得来王府喝杯茶。”   “……自然”,邵惊羽也翻身起来。   南宫晔走的洒脱,颜一鸣再去送南宫晔时邵惊羽没有拦着。   颜一鸣与南宫晔说过什么他已然不再好奇,云晓说当初欺辱颜一鸣的几人皆已因为各种事故相继死去,邵惊羽与云晓沉默片刻后同时选择不再提及此事。   那几人为何而死他们猜得到,但是既然已经过去,那便不再提起,只是自那之后,云晓每见颜一鸣时总是情不自禁的一凛,邵惊羽倒是比起前待她更好。   亦或者说更加没皮没脸。   笑眯眯的让正巧进来的颜一鸣帮他绘图,这才瞧见颜一鸣手中似乎拿着什么这才问了一句,“什么东西?”   “信。”   “谁的信?”邵惊羽随口道。   “金陵寄来的信”,颜一鸣扬了扬手中的信封别有深意的看了邵惊羽一眼悠悠道,“属下也不知道是谁所写,不过字迹秀丽,上面写的是,惊羽哥哥收。”   邵惊羽:…… 第69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2   惊羽哥哥这个称呼,只有一个人这么叫他,邵惊羽根本不用看都知道这是简玉儿寄来的信。   一看就是女子的字迹,更有这么暧昧的称呼,难怪颜一鸣刚刚的表情满是玩味。   邵惊羽心里咯噔一声,虽说他与颜一鸣实则还没有什么亲近关系,但是就是因为还没关系就被知道了情妹妹的存在,邵惊羽顿时觉得以后征途漫漫,实在说不出的艰难。   所以说做了坏事辜负了她人,迟早都要遭报应,他的报应更是比一般人来的快。   邵惊羽尽量保持淡定的将信接了过去随手放在一边,颜一鸣瞥了一眼随口问他,“将军不看看吗?”   “不重要,一会儿再看也不迟”,邵惊羽借坡马上往下溜。   结果话音刚落云晓从外边回来,一掀开帘子好奇道,“看什么?”   “没什么。”   “有姑娘寄了信给将军。”   颜一鸣与邵惊羽同时开口,云晓听完后迅速的辨别出了真假,听完当即暧昧的对着邵惊羽眨眨眼睛,嬉皮笑脸的打趣邵惊羽,“哎吆可是简姑娘送了信过来,那还不重要,您不是眼巴巴的天天等着吗?”   邵惊羽崩溃的捂起了脸,求你住嘴!   云晓没住嘴,倒是更加兴奋的与颜一鸣八卦,“一鸣我和你说啊,当初将军和简府的小姐每天成双成对,结果简老爷还嫌弃将军说他没作为丢人,现在咱将军这都二品了还封了侯爷,简老爷指不定赶上要把女儿送到府上……”   颜一鸣看了邵惊羽一眼添油加醋的应和两声,“极是极是。”   邵惊羽:“……出去出去!”   邵惊羽忍无可忍的将猪队友赶了出去,回头看着颜一鸣依旧沉默又淡定的脸,突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与简玉儿之事是真无从辩解,不过现在对颜一鸣动了情亦是不假,他已经舍弃了简玉儿选择了颜一鸣,但是颜一鸣对他到底是何想法,他却不得而知。   他有时恨不得直截了当的告诉颜一鸣自己的心意,他不怕颜一鸣对他无意,但是却担心颜一鸣会因此与他疏远,所以一切冲动又全数压下。   如今玩笑过后,余光再次瞥见那封孤零零放在桌上的信。   他的信定然还未送到简玉儿手中,所以他猜得出简玉儿信中写了什么,所以如今看不看已然不再重要。   邵惊羽在颜一鸣微微惊讶的目光中将信扔进了火盆,明知故问的问他,“为何要烧了?”   “不想看”,邵惊羽回答的直接,“我已经写了书信给她,以后只是普通相识而已。”   “哦”,颜一鸣淡淡应了一声,半晌后语气甚至微妙道,“那位姑娘若是收到信定是要伤心了。”   “告诉她我心中另有他人总比瞒着她的好,是我对不住她,以后回京后自会想尽办法补偿,”,邵惊羽起身从书案中走出来,“此战之后蒙军元气大伤后退百里,不过蒙古可汗依旧尚存,手握重兵的左贤王也虽然受挫但依旧有喘息之机,我已请示陛下乘胜追击,希望可以一举拿下蒙古可汗的首级,再有三日陛下的圣旨便能到此。”   刚刚还在聊简玉儿,陡然间又变成了家国情仇,颜一鸣有点没摸清邵惊羽的脑回路只能用标准答案回答道,“末将定誓死追随将军。”   邵惊羽笑了笑,“我当然知道”,说到这里邵惊羽顿了顿,“我的意思是,若是能剿灭蒙军主力亦或者逼迫他们签订条约,那么北方至少能有十年以上的安定,我们就不用再镇守在此,那时,一鸣,你可愿跟我回家?”   颜一鸣假做没有听懂道,“若是陛下旨意,末将自是愿意前往京城。”   回家与回京,虽然都是回到金陵,但是意思却是千差万别,邵惊羽蓦然间心口有点堵得慌,继而苦笑一声。   罢了,此事急不得,如今许是又一次大战在即,待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说此事亦是不迟。   邵惊羽所料不差,陛下的圣旨果然在第三天如期到达。   如今国库充盈,又正好有两场大胜在前,朝中上下无人再质疑邵惊羽的才能,如今蒙军节节被退正好乘胜追击。所以当邵惊羽再次请求陛下许他再次出兵时,除了个别人反对以外,朝中上下皆是赞同将蒙军一举歼灭。   比起之前两次,这次陛下更是无比放心的将十万骑兵送到了邵惊羽的手中,除了十万骑兵,更有十万步兵以及无数马匹兵器,后备等更是准备充足,可见陛下对于此战的重视。   大军浩浩荡荡的从关口进入,邵惊羽亲掌帅印,与几位将军校尉共同商议此次出战计划。   之前两战挫败了蒙军三成的兵力,如今真正掌有大权的只剩蒙古可汗与可汗的亲叔叔,也就是左贤王。   如今根据探子来报,蒙军可汗远在更北方偏东的赤峰,而左贤王则在西面分别镇守两方,而蒙军主要兵力依旧握在可汗的手中。   既是如此,此战便兵分两路,各个击破。   邵惊羽意在可汗,所以更是亲自挑选真正的骁勇之士,准备由他先选精兵攻击可汗主力,左贤王那方则由其余将帅领兵一举击破。   只不过让邵惊羽为难的是,经此两战后,如今军中几位将军虽说经验不少,但是却少有功绩,两场战役中皆是碌碌无为。   几十年不兴战争导致的结果便是朝中文臣辈出,武官却是越来越少,有本事的武官更是少之又少。   邵惊羽自上次之后,看得出颜一鸣虽说出身不算什么却读过兵书又擅于分析战场形势,更是行动果断不会束手束脚,比起几位老将军来说,邵惊羽更是敢于将牵制左贤王的任务叫给颜一鸣。   但是若是这样,几位老将军又难免心中不服或是对颜一鸣有所怨恨。   再三犹豫之下,倒是被颜一鸣看出了端倪,晚上邵惊羽依旧皱眉看地图时问他既然计划已定,为何这般愁眉苦脸。   邵惊羽迟疑片刻,与她坦白道,“我欲将西路军交至你手。”   却不想话音未落,颜一鸣已然开口,“不可。”   邵惊羽一愣,“为何?”   因为我慌。   颜一鸣听了这话后心都在打颤。   自从进入这个副本,每天就将脑袋挂在腰带上,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颜一鸣死不透,所以说自己死了不算什么,但是若是将上万将士葬送在手中,就算是攻略完毕,颜一鸣也没办法安心离开。简单的一个游戏,沾染上太多其他人的性命,那就不是一个简单的游戏了。   也许是四世的记忆让她比旁人出众不少,但是她不是邵惊羽这样天生的将才,没有自信可以完成这样的任务。   颜一鸣抿了抿唇低声道,“属下不敢。”   邵惊羽明了,不算意外。   但是尽管如此,邵惊羽却依旧相信,颜一鸣定然会比另外几位将军更让他放心。   百般说辞下,小苹果终是没忍住小声与颜一鸣道,“要不你就答应吧,此战虽说艰辛,但依旧是邵惊羽胜,在打仗上,你可以全然相信他。”   小苹果知道此战将是邵惊羽生平最艰难的一战,当初原剧情中负责牵制左贤王的大军战况无比惨烈,其中就有将领策略失误的原因,虽说最后依旧是邵惊羽天降神兵挽救了此战。   小苹果无法与颜一鸣透露更多细节,它想的是,原剧情中的西路军已经是极差的结果,也许宿主去还能比当初原剧情好一些。   宿主虽然不觉得,但是跟在宿主身边这么久,小苹果确信颜一鸣确实在领兵上也有点天赋。   有掌握整个剧情的小苹果劝说,颜一鸣终是接下了这个无比艰巨的任务。   夏军兵分两路,邵惊羽亲率五万精兵直袭蒙军主力,而被邵惊羽破格提上来的颜一鸣颜校尉,则时越过一众老将执掌两万骑兵,剩余三位将军各领一万人听候颜一鸣。   军令一下后,果不其然众人皆惊,颜一鸣站在众人面前感觉自己差点被扎成筛子,她长舒一口气,沉然跪地接下军令朗声道声,   “末将领命!” 第70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3   尽管军中还有人不服,邵惊羽军令已下,无人可以质疑他的决定,几位老将军心中再有不快,但是想起之前两战的表现,也没脸和邵惊羽唱反调,不过倒是因此比之前两战更多几分决心。   邵惊羽已经压在了他们头顶,若是再让这籍籍无名的小子再压一头,老脸可就丢干净了。   如今战略已然布置完毕,剩下的日子邵惊羽颜一鸣与几位将军每日便围着地图打转,邵惊羽就着颜一鸣的亲自绘制的精细版地图,将计划部署的愈发完整精准。   除了云晓,邵惊羽麾下并未配备其他副将,他亲自挑选精锐之师,将目光紧紧盯在了北方偏东的蒙古可汗身上。而颜一鸣这边,颜一鸣亲率两万骑兵,左右两位将军分别率领一万随之左右,另有七万步兵负责转运辎重负责攻破左贤王。   大战之前,邵惊羽郑重与颜一鸣道他相信她,只是无论战况如何,一定要确保自身的安全。   “此话应该是我与将军说才对”,颜一鸣道。   蒙军如今战力不佳,之前两次损耗后蒙古可汗手中大抵还剩二十万兵力,左贤王那边大约不过十万,精锐骑兵更是少之又少。   颜一鸣对上的是左贤王,论凶险程度,自然是邵惊羽更胜一筹。   邵惊羽笑眯眯的看着颜一鸣问她,“担心我?”   “生死攸关当然会担心”,颜一鸣说的耿直,“还请将军千万保重。”   “当然。”   右眼皮突然止不住的开始跳,颜一鸣伸手揉了揉,邵惊羽瞧见,“怎么了?”   “没事”,颜一鸣摇摇头,“眼皮有点跳,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   邵惊羽点点头,“临近大战不可太劳累,今日便早些休息吧。”   留下云晓看夜,颜一鸣回自己营帐中好好睡了一晚上,白日又练了练刀,实在是只要一停下就会莫名的紧张出战前的那天晚上,颜一鸣拿出邵惊羽这张卡牌,打量着上边的数据。   好感度已经达到了百分之八十。   她每日装直男装不懂,但是随着好感度一天一天的越来越高其实心知肚明。   前些日子简玉儿写的信,颜一鸣看过简玉儿的剧情回顾,甚至知道这封根本没拆封就被烧成灰的信写了什么内容。   邵惊羽说不是什么重要的人,颜一鸣有些惊讶,突然间有些同情简玉儿,虽然说简玉儿同时喜欢了好几人,但是无论是谁却都是真心实意,信中那句“等你回来”也是发自内心。   所说简玉儿已经经历了南宫玄,原剧情中又能和与江逸打的火热,但是简玉儿在提起邵惊羽时也绝不会说他是不重要不相干的人,但是邵惊羽却说的出来。   与简玉儿,甚至是简玉衍相比,邵惊羽实则冷漠的多。   外热内冷,邵惊羽正是如此。   小苹果叹为观止的表示,渣也能渣的这么坦坦荡荡,是要夸邵惊羽敢作敢当还是说他太过无情。   “两者皆有吧”,颜一鸣淡淡道,“渣或者不渣与敢不敢承担并不冲突。”   这倒是,小苹果点了点头,又瞅了瞅邵惊羽这张卡牌。   邵惊羽的这张卡牌上的数据,尤其是行动力已经即将达到最顶峰,决策力的数值也是越来越高,最为一个成功的将帅,邵惊羽的这两项数据都非常漂亮。   按照卡牌上的时间,正是这一仗打完后,邵惊羽彻底在朝中站稳了脚步,也就是按理来说这一仗结束后,颜一鸣就会被系统强制离开此次攻略。   只不过与当初攻略简玉衍的一样,邵惊羽的这张卡是SSR卡,所以并不能在刷满好感度后马上就能离开,而是要完成男主转变的契机。   简玉衍因为当初的契机彻底看清了自己内心到底想要什么,这是简玉衍的契机。   邵惊羽到底会因为颜一鸣发生何种变化,小苹果也期待着这个变化。   几日严格的整兵后,最后这一战终于拉开了帷幕。   邵惊羽将率领最精锐的六万骑兵前往东北方向直扑蒙古可汗,颜一鸣与左右将军带四万骑兵与后续七万步兵向西北方向进发,意在歼灭可汗最大的助力左贤王。   邵惊羽作为最主力已经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扬长而去,待一个时辰后西路军也吹起了攻击的号角。   风吹动这军旗飒飒作响,颜一鸣骑在马背上脊背挺得笔直,身边左,右两位将军面色肃穆。   这次西路军的总指挥是自己,不过颜一鸣实在不敢托大,就算左右两位将军没有什么出色功绩,但是到底比她多了些经验。   两位将军看颜一鸣并非想象中的自得,倒是时常会询问他们二人的意见,心中的不满渐渐消散不少,对着颜一鸣也不似之前的那般冷漠。   骑兵贵在神速,但是即使如此,随着越来越深入草原腹地,颜一鸣心中也不由忐忑起来。   按照之前抓到奸细的回馈,蒙军左贤王驻扎之地,快马行军最多不过五日时间,如今已是第七日,却依旧不见左贤王的身影。   这不对劲。   左将军看她愁容满面倒是笑他到底年轻道,“实战又怎能与之前料想的相差无几,无妨,继续前进便是。”   颜一鸣心中踌躇,回头看去,浩浩荡荡的大军一眼看不到尾。   右眼皮又开始一阵的狂跳,终是觉得不妥,沉声令全军停止行进,暂退几里。   左将军陡然不悦,冷哼一声说她行军不前,也不怕乱了军心耽误了行程,若是被左贤王听见风声逃走又该如何。   右将军亦是觉得有几分不对,就算是与之前预料差了一两天的行程,但是一般而言临近王庭,外围定会有所保护,万万不会像这样毫无戒备。   右将军同样劝了左将军几句,左将军却是气愤右将军顺着颜一鸣不给他脸,当即大怒,“尔等胆小如鼠,既不敢上前,就由亲自前去一探究竟!”   颜一鸣厉声喝道不可莽撞,不愿与他再做解释,命令全军后退,却不想左将军在后退之际,居然带领两千精兵私自往西北而去。   颜一鸣第一次爆了粗口,“这个蠢货!”   之前邵惊羽与她的两次肆意行动,因为太过成功,难免让其他人同样生出就算违抗了军令,但只要有功就可无视的想法。   左将军不赞成颜一鸣的看法,大骂他见识短浅又胆小如鼠,率领两千精兵前去探路。   一个时辰过去,左将军没有回来,两个时辰过去,依旧不见人影,三个时辰后,两千精兵只剩不过百人,惊慌失措的出现在左右人面前。   左将军一身血迹,终于看见颜一鸣等人,扑通一声掉下了马昏死过去,身后一身污血的兵士用最后一口气将话说完,“此处并非是左贤王,而是蒙古可汗……”   一时间,许是错觉,颜一鸣像是听到了震耳的马蹄声踏破了寂静的草原,心脏像是被骤然捏紧。   这根本不是左贤王,而是属于蒙古可汗的蒙军主力,本该对上邵惊羽麾下最精锐之师的二十万大军,此刻却开始向她逼近!   乌压压的蒙军像是一只饿了几日的巨狮,向着颜一鸣与千万军士露出了獠牙。   颜一鸣瞳孔紧缩,蒙军故意退后引他们深入,分明是早已知晓了他们的动向。   只是之前得到的信息绝对不会错,可是如今却全错了,那只有一个原因,蒙军知悉了他们的动向,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了调整。   蒙军可汗与左贤王相距实则不算太远,若是骑兵最多不过两日就可赶到。   蒙军将计就计,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进来。   邵惊羽也许会扑空又也许也会中计,但是颜一鸣已然没有时间去思考邵惊羽那方如何,握紧了手中缰绳,来不及多想,第一时间命战车排成壁垒掩护全军后退。   蒙军主力号称二十万大军,他们只有四万骑兵,七万步兵尚在路途,所以万万不可与蒙军硬碰硬。   但是此战,又并非不能打。   冷静之后,颜一鸣慢慢想明白了其中的端倪。   就算是蒙军识破了他们的战术,只是留给蒙军的部署时间却少,骑兵也许可以在两日之内相互调换,可是步兵与后备却定然不会这么快。   所以号称二十万的大军,定然不会是真正的二十万。   至少在这两日绝对不是。   果不其然,蒙军在逼近之时却见夏军不再后退,一时查探不出对方到底有多少人,倒是也停下了脚步,两方呈观望之势。   对方兵力远在自己之上,右将军与她相商要不还是继续后悔,颜一鸣挥了挥手,“此刻若是再退,蒙军定能识破我军。”   那时识破夏军根本人数不占优势,定会穷追不舍,所以此战的突破点,就是在于如何断掉蒙军的后续补充。   颜一鸣将地图上蒙军可以通行的每一条线路分列出来,最终与右将军判断出蒙军援军最可能出现的那一条。   按理来说十有八九应该就是此处,但是只有一个机会根本不容出错,颜一鸣心中微动,借口让右将军出去后将小苹果唤了出来。   “上次补偿时你答应我一件事,现在我需要知道蒙军援军要走的那条路。”   小苹果深吸一口气道,“你真要把这么好的机会用在这件事上!”   “虽然很舍不得,但是我必须这么做”,颜一鸣道,谁让现在的她不仅仅只是她一人。   小苹果无奈叹了口气,地图上金芒一闪,一条线路顺着地图蜿蜒显现,颜一鸣笑着将地图卷了起来。   “谢谢。”   而在另一方的邵惊羽,北进两千余里左右,越过大草原,没能找到蒙古可汗的身影,而是堵到了本没有打算备战的左贤王。   邵惊羽看到左贤王的一刹那,当即明白此战出了岔子。   他们遇到了左贤王,那颜一鸣遇到的,只能是蒙军主力蒙古可汗!   邵惊羽心中大惊,最精锐部众在他麾下,颜一鸣面对蒙军主力……   邵惊羽脑中只剩一个词,凶多吉少。   只是此刻尚在追拿蒙军左部,若是此刻退兵速速赶去营救西部军,便只能任由左贤王逃之夭夭。   邵惊羽天人交战,但是战况却不容他多一刻迟疑,他面色冷峻眼眸如墨,最终终是做出了决定沉然道,   “追!” 第71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4   左将军因为私自逞能,两千骑兵几乎全军覆没,他也被一箭射中了胸口,好在没有伤及心肺捡回了一条命。   不过此事过后,他与死人已是没有什么区别。   全军上下皆是有些人心惶惶,颜一鸣尽量稳定军心,一面与右将军商量破敌之策。   右将军对于之前颜一鸣所提出截断蒙军援军以及后背的想法很赞成,与蒙军正面开战这是最愚蠢的选择,避其锋芒暂时消减蒙军的气势,想办法寻找破绽才是正点。   两人达成了共识,唯一不同的就是,两人所料想的蒙军的援军路线有所不同。   或者来说,是与小苹果提出的正确路线不同。   颜一鸣与右将军之前的想法一致,他们认定的路线是两地之间最短的一条,战场之上争分夺秒,按理来说这条路的可能性最大。   但是小苹果指出的却是相对于这条路蜿蜒的另一条,颜一鸣之前也曾想过这种可能,所以左右迟疑之下这才和小苹果询问了准确答案。   现在真是十分庆幸,因为之前她与右将军偏向的都是第一条路。   颜一鸣坚持选择后一条,右将军十分不解,为何一个晚上的时间后颜一鸣便改了想法并如此坚持,颜一鸣手指在地图上顺着这条路划过道,“蒙军两军互换只有骑兵到位,骑兵与后续跟进拉开了距离,只要我们能断他后续就能抢占先机,可汗不会想不到这个潜在危机。这条路间距虽是最短但却容易被掌握先机,周围又尽是广袤草原,一旦遇袭后果不堪设想,而蒙军现今并非急需后备资助,所以他们大可放慢速度,选择一条更加安全的路以保万无一失。”   右将军被颜一鸣说的有些踌躇。   此话并无道理,或者说很有道理。   但是如果蒙军脑子简单没有想到那么多呢?又或者他们聪明反被聪明误呢?   两条路,就是一场博弈,右将军一时间也不知该作何选择。   颜一鸣将右将军的纠结看在眼中,“陈将军放心,若是我的选择错误陛下怪罪,我定不会让将军卷入其中。”   颜一鸣说的直白,倒是让右将军有些不好意思,仗是两个人打的,哪儿能出了岔子让一个人承担的,更何况颜一鸣还是个少年郎。   罢了,右将军一拍桌子,“老陈活了几十年哪儿能让一个娃娃帮我担事,对了甚好错了也罢,今儿就听你的!”   颜一鸣微微惊讶,倒是没想到右将军有如此气魄,一张向来无甚表情的脸露出一抹浅笑道,“那就希望此次能马到成功,若是陈将军放心就将此次袭击交于在下。”   “自是放心”,陈将军哈哈哈一笑,“自是信得过邵将军的眼光,那老陈就再次镇守营地,等待颜校尉凯旋归来。”   两军对峙格外紧张,颜一鸣此刻却难得的放松,与陈将军再商谈片刻后,仔细计算蒙军后备援军到达的时间。   又是一日后,两军依旧无所动静,当天晚上,一万精兵紧随颜一鸣连夜奔波百余里,终于在拂晓之时赶到了蒙军的必经之路并在此做下了埋伏。   步兵不比骑兵骁勇,更不说是负责运送后备之需的步兵。   拂晓之时,天色晦暗不明,那日仿佛天助颜一鸣,草原上笼罩着灰蒙蒙的浓雾,一眼看去模糊而又虚幻,所有人都在屏息以待,就连马儿都不曾发出声响。   颜一鸣身边的将士们颇为担心,若是蒙军不经过此处该是如何,却不想不过半刻后,马蹄声车轮声缓缓传入耳膜,远处浓雾中微弱的火把,照亮了依旧昏暗的黎明。   所有人陡然间提起了精神,颜一鸣握紧了手中的长刀,直到那车马声越来越近。   骤然间一声清亮的哨声震破了初晨的宁静,蒙军战马突然受惊一般的嘶鸣出声,蒙军这才大惊之下慌乱打量周围。   却在刹那间,本不该出现在此地的夏军从四面八方侵袭而来,最精锐的骁勇骑兵,一刹那间将受惊失了分寸的蒙军冲散,顿时刀刃划破皮肉的声音夹杂着惨烈的哀嚎响彻了整个草原。   此战意在断了蒙军主力的后备而非杀人,熊熊烈火点燃了载的满满当当的战车,战马因为着火当即失控,横冲直撞间愈发将蒙军撞得分崩离析。   这是颜一鸣记忆中最一边倒的一场战役,蒙军甚至没有反抗之意,分明数万步兵却在不到一刻后跑的跑降的降,高高扬起的战旗也倒在了草原之上。   他们分明选择了最安全的路,但是却没有料到夏军居然会猜到此处守株待兔。   从一开始,蒙军就输了个彻底。   不到千人的伤亡却是杀敌几千,数万人逃命而去,最后归降人数高达两万,身边的将士们此刻对颜一鸣心服口服,各个眉开眼笑战意十足,恨不得马上飞回营中再来一场漂亮的胜利。   颜一鸣亦是这么想。   未曾真正开战已经断了蒙军的后腿,蒙军定然备受打击,借此时机展开猛攻最是合适。   全军加速回营,比来时更快更迫切。   陈将军在营中心急如焚,直到小兵连跑带爬的进来报信说颜一鸣凯旋而归时,这才大喝一声“好”,风一般的卷了出去亲自迎人。   颜一鸣第一次一战之后浑身还这么干净,干净的像是没有打这一仗一样,但是看见押送蒙军粮草的那位小王爷,陈将军又知道,并非没有打而是打的太轻松。   陈老将军服了,还好此次听了颜一鸣的话,若非如此,也不会有如此轻松的首胜。   如今颜一鸣已经赶回营地,那蒙古可汗那边应当已是接到了后援军覆灭的消息,如今,正是到了他们正式发起冲击的时候!   一场首胜激发了将士们的昂扬斗志,一扫之前的忐忑与不安,一场本以为蒙军全面碾压的战争,由夏军首先掀起了战意。   而蒙军一方,蒙古可汗听闻噩耗后薄然大怒,但是根本来不及多做部署,夏军已是发起了攻击。   本是主动出击,现在却成了仓促备战,即使兵力上占据了全面优势,却是已经失去了最初的骁勇。   第一次随邵惊羽出征,他们一路追赶占据主动权,第二次他为救邵惊羽而来,未曾经历过你死我活的拼杀。   这是第一次,颜一鸣与蒙军硬碰硬,四万骑兵对上数十万蒙军,杀开一道血路。   蒙古可汗虽在第一时间失去了先机,但是却也在夏军发起进攻后看清了夏军的真实兵力原来只不过四五万人而已。   如此一想,蒙古可汗愈发动怒,若是早知夏军不过这些兵力,他们又何须耽误几日让夏军有了可乘之机,也不会有未曾开战的损失。   既然后备已断,那就更要速战速决,蒙军没有与颜一鸣拖延打拉锯战的准备,所以为了一举歼灭夏军,更是采用人数碾压强力针对。   颜一鸣看着蒙军一个一个的倒下去,她知道蒙军此战死伤定是异常惨重,但夏军损伤亦是让人不忍去看。   连夜的奔波,将近二十个小时未曾合眼,颜一鸣的精神已是越来越若,战马被一柄长毛刺中,哪儿哀鸣一声将颜一鸣狠狠甩在地上扬长而去,颜一鸣强忍着被摔得生疼的腿躲过又是一枪刺来的长矛,但是依旧不慎被伤到了腰腹,顿时间钻心之痛差些让她落下了眼泪。   危急时刻是平日与她关系还不错的一名小将救了她,但是转眼蒙军又至,小将无法再顾及颜一鸣只能拼死而挡。   颜一鸣咬着牙,腰间疼到浑身发抖,小苹果吓得急忙帮她关闭了痛感,颜一鸣这才恢复了片刻的清明,一个翻身躲开再次扑过来的蒙军,咬牙抓住战马再次翻身上马。   小苹果应该不会让她这么容易死,而且如今也感觉不到疼,颜一鸣眼中寒芒滑过,在逼近的蒙军诧异的目光下再次提起了手中的长刀。   许是她一身血煞之气太过骇人,又许是看她明明受伤至此却依旧勇猛,竟让几人生出了恐惧之意,不慎之间长刀刺入心口,继而那刀竟在胸腔转开一道血腥的血沫,众人看着那人胸口豁大的狰狞血窟顿时一个冷颤,再看眼前身形瘦小的少年已是不敢再上前。   分明受了伤,却比之前更加让人忌惮,颜一鸣长刀挥出又是几人丧命,漫天夕阳下宛如一尊杀神,直到一支羽箭破空而来,颜一鸣行动一滞,背后有人闻风而动,颜一鸣情急回头却已是再来不及。   刀刃划破了盔甲,生生在颜一鸣的后背映上一道骇人的刀伤,自肩膀至腰间狠狠划下,小苹果尖叫一声奋力将维持住颜一鸣的最后一丝清明,在所有人惊悚的目光下依旧未曾倒下的颜一鸣再杀那偷袭之人,最后策马跳出数人的包围。   许是这份血性,就连敌人也为之动容,终是放她离去。   即使感觉不到疼痛,但终是因为伤势太重失血过多,颜一鸣重重的从马背上栽了下去,最后一刻听到的是小苹果一声接一声的慌忙呼喊,继而,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第72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5   小苹果在颜一鸣摔下马的那一刻,尖锐的金属音嗓音高声尖叫差些震破耳膜,   “你的好感度还没有百分之百你不能就这样死啊啊啊啊啊啊!”   颜一鸣艰难的扯了扯唇角想回怼小苹果一句,结果没等脑子里好不容易组织好一句完整的话,又是彻底晕死过去。   四万骑兵对上十几万蒙古军,即使占先机,但因为人数的差距依旧是极难取胜。   蒙古军死伤惨重,夏军也没有多乐观。4万骑兵苦苦支撑到后续步兵的到来,终于又有了一口生还的机会。   蒙古可汗越打越勇,竟然生出了鱼死网破的念头,苦战多日后四万骑兵已剩不过一万,步兵亦是伤亡惨重,直到那时邵惊羽终于赶来。   邵惊羽率领着六万精兵横穿草原,出乎意外的遇上了蒙古左贤王王庭军。左贤王大概是没有正面应战的想法但是却与邵惊羽不期而遇,无奈仓皇避战。   邵惊羽以不到一万的伤亡杀敌七万,并成功俘虏了左贤王取得了大胜,之后半点不敢耽搁,率领剩余着剩余将士急忙赶往支援西路军。   在此之前,邵惊羽知道颜一鸣对上蒙古军主力必是一场恶战,甚至有极大可能全军覆灭,毕竟两军人数相差太多,而且面对的是蒙古军最为精锐的主力部队。   云晓能感觉到邵惊羽的焦虑,策马赶往寻找西路军时,邵惊羽脸上没有半分胜利的喜悦。云晓看在眼里,却是无法安慰邵惊羽,他想起那个关系越来越好的瘦弱少年,亦是担心焦急。   好在遇上了颜一鸣特意派来寻找邵惊羽的小分队,所以并未花费时间去寻找,而是直接赶往战场。   快马加鞭到达战场时,眼前的一幕却比他们想象的更为惨烈。   这是比起上一次自己被困阴山时更为惨烈的一场战争,尸横遍野,只有被遗弃的战马在四处溜达。战争已然接近尾声,双方皆是以惨烈的代价换取了战争的结束,邵惊羽以最快的方式结束了这场恶战,将僵持几日的胜利留在了夏军的手中。   然未曾捉到蒙古可汗,但剩余的蒙古军已经不足以成为他们的威胁。   偌大的战场上到处的都是尸体,蒙古军的,夏军的,血色将他们的衣服染红分不清谁是谁,残忍的让人不忍再看。   血色战场之中,依旧没有找到右将军,没有找到颜一鸣。   邵惊羽心中的恐惧越来越严重,他静默的看着战场,突然间暴喝一声,声音在止不住的颤抖都不曾发现。   “找!去找!”   他不愿相信死亡,就算,就算是真的死了,也一定要找到尸体……   找,快去找,几乎是失去理智的怒吼。   所有人都去找。   我,我也去找。   数万军士进行战场清理,将尚有一口气的士兵们带回,然后寻找右将军以及颜一鸣的身影。许久之后,终于有人发现了右将军,那威严的老将军直到现在,身上依然插着数支羽箭,有两支甚至直直插在心口。   右将军双眼依旧睁着,但是却已经停止了呼吸。   邵惊羽的手在微微的发抖,看这陈老将军死不瞑目的双眼,邵惊羽实在无法忍受的抬起头,却依旧有眼泪流出。   他突然记得,当初出战前陈来将军与他说,他那大儿媳已经有了身子,等这次打完仗回到金陵,就能看到孙子。   可是现在,他回不去了。   直至死依旧睁着双眼,但是却再也回不到金陵。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一战之后已是物是人非,邵惊羽仰天悲吼一声,在座人人皆是低下了头,或是暗自神伤或是默默流泪。   曾经都是并肩作战的战友,大家也曾看着月亮说起家中的老母,说起尚在襁褓的儿女,可是如今却是,天人永隔。   邵惊羽从未有这一刻这么痛恨过自己。   若不是自己一开始判断错误让蒙军抓住了可乘之机,陈老将军与这数万将士也许就不会死,若是他早些赶来支援,也许也不会有如此惨烈的一幕。   即使知道当初去追左贤王是最正确的选择,但是这个选择造成的后果,却依然让人绝望,让人无法接受。   一息尚存的的士兵被一一抬走,却依旧没有发现颜一鸣的身影,邵惊羽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云晓甚至不敢跟他说一句话,直到远处突然有人惊喜的喊道,“找到颜校尉了!”   邵惊羽紧绷的神经终于动了,来不及思考,撒腿往那处跑去。   众人是在尸体堆里面发现颜一鸣的,与已经死去的将士们一样,被染成了血人,若不是那小兵与颜一鸣相熟,根本认不出来这是她。   小心的将人从尸体堆里挖出来,看着她身上的伤这才让人心口一滞。   颜一鸣身上扎着一支羽箭,腰上有一个明显的血洞,现在依旧还在渗着血,最严重的背部,铠甲完全被划破,留下一道血淋淋的刀痕,像是残忍的将整个脊背分成两半让人不忍再看。   邵惊羽遇见过多少血,见过多少次死亡,他都能一一忍过去,可是这一刻他却有些站立不稳,若非云晓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邵惊羽险些腿软跪倒在地。   怎么会伤到这个地步。   云晓不忍的转过了头。   伤成这样,已经和死没什么区别,又或许,他其实已经死了。   伤的实在太重,所有人根本不敢动她,亦是不知道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亡,邵惊羽这一刻甚至不知道该碰她哪里,就那么手足无措的跪在她身边红了眼睛。   众人们不敢与邵惊羽说颜校尉大概已经死了,眼看着就要错过最佳治疗时期的小苹果,实在无奈,只能强制性操控着颜一鸣的手指动了动。   邵惊羽陡然看见颜一鸣微微一动起来的手指,整个心脏又活了起来急声喊她,终见颜一鸣又有了轻微的反应后这才急声大吼,“军医!”   受伤太重,根本不敢挪动最终只能小心翼翼的将他抬上担架,就地临时搭起的小帐篷里,邵惊羽亲自站在旁边紧张的屏住呼吸,本来还算淡定的军医却是因为邵惊羽的不安,此刻拔箭手都在止不住的发抖,咽了一口唾沫斗胆与邵惊羽道,   “箭扎得太深,将军可否帮我按住颜校尉。”   拔箭时疼痛非常,许多士兵因为疼痛难忍所以反抗,导致将箭断在肉里,这是最糟糕的结局。   邵惊羽自是明白,二话不说疾步上前,目光落在惨不忍睹的后背上,心中又是一阵刺痛,咬着牙死死按住颜一鸣。   只听一声闷哼,军医长舒一口气,终是将箭拔了出来。   箭头带着倒勾,比起扎进肉里更是疼痛难当,本在昏迷的颜一鸣因为极致的疼痛突然间闷哼一声竟然是疼醒了过来,但也只是一刹那,在看见邵惊羽的时候迷迷糊糊说句“终于等到将军”,话音未落又是昏死过去。   军医急忙止血,罢了才开始处理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后背上那条伤痕最为瞩目。   不敢再耽搁,邵惊羽亲手小心翼翼得用刀将衣料划开免得她再疼,终于将满是伤痕的整个身体露了出来。   陡然间,瞳孔骤缩。   一直在外边的云晓,突然听到里面一声巨响,惊呼一声“发生何事”,不管不顾的冲了进去,一眼看见那军医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而邵惊羽在他进来的一瞬间将颜一鸣堵得严严实实,冷声道,“出去!”   云晓还想再问,结果对上邵惊羽尽是冷意的眼眸,不由一个冷颤。   哦哦两声掀开帘子慌忙退了出去,直到云晓退出去后,邵惊羽才将厉然的目光落在跪在地上的军医身上。   心中此刻太过复杂,亦或者说太过震惊,但是来不及多想,邵惊羽低声与军医道,“此事你知我知,若是有第三人知道,”   话音未落,那军医已是慌忙磕头保证,“属下定会守口如瓶!”   邵惊羽自是信他不敢多言,只是如今在知道这个结果后,他一时间打心里抗拒让军医继续替颜一鸣疗伤,但是此刻又别无办法咬牙道,“还不快点!”   “是是是”,军医哆哆嗦嗦不上前,此刻却是比刚刚更加紧张。   邵惊羽紧张的站在一边,这才来得及消化适才让他震惊如斯的事实。   颜一鸣,这个征战在沙场之上的罗刹,居然,是个女人! 第73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6   此战算得上一场大胜。   左贤王尽数被灭,蒙军主力也是死伤大半,西路军四万人损伤八九,但是却歼灭蒙军七万,俘虏两万。   清点完毕后,夏军以5万余人的伤亡歼灭蒙古军十五万。   上一战若说给了边境五年的和平,此战之后,蒙古若无一个甲子的时日根本无法复原,更不说卷土重来。   邵惊羽突然觉得悲哀,无论对参战的战士来说此战有多么的血腥多么残忍,远在金陵的皇帝与朝臣,他们看不到残忍只会道一句此战赢得漂亮。   邵惊羽突然明白当初宇宁国共说话时,宁国公听他志在沙场,苦笑他年少轻狂。那时他只当宁国公笑他不知战场险恶,如今真正明白沙场的残忍,邵惊羽也只剩苦笑。   若是可以,他也希望从此再无战争。   最简战报已经由人快马加鞭送往金陵,而邵惊羽在简单安排好战场后续工作后,已是带着颜一鸣与百人赶往北平。   北平有越王在,陛下对越王极为恩宠,当初给了越王的几名极好的御医。   军医只能简单的处理伤口,上次问他颜一鸣什么时候才能醒,那厮居然说按理来说颜校尉早就该死了,只是不知道为何还能蓄着一口气。   若不是云晓拼命拦着,邵惊羽当即就能将他的脑袋砍下来。   邵惊羽不敢保证下一刻颜一鸣是否会断了呼吸,将云晓留在了军营自己则赶往北平。   云晓自告奋勇说他可以护送颜一鸣去北平,还是请邵惊羽留在营中主持大局。   “蒙军已无反抗之力,还有什么大局?”   邵惊羽如此反驳。   云晓实在不明白,什么时候,对于邵惊羽而言颜一鸣已经重要到了这种地步,甚至比起军中事务还要重要,宁愿到时候被陛下问罪也要救活颜一鸣。   再说了由他护送难道有什么问题?   难不成还有什么秘密?   他却不知,邵惊羽在划破颜一鸣衣衫的那一刻,终于发现这个驰骋在沙场上的少年实在根本不是一个少年时那一刻是什么样的心情。   直到发现颜一鸣是女儿身时,邵惊羽才陡然间明白了很多。   为什么她常常避开旁人喜欢一个人独自呆着,为什么她沉默寡言,为什么她说绝不娶妻。   因为她根本不是一个男人,因为她有着天大的秘密。   邵惊羽并非没有听过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但是也只是将那当成故事来听,而如今他真正看见一个女人驰骋在沙场之上,为了家国情仇绾起的长发拿起长刀,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男人。   邵惊羽无法去想象,她第一次拿着刀是什么样的心情,第一次杀人又是怎样的心情,在面对千军万马时,心中有时在想什么。   十八年来,这是他最为震惊的一刻。   而也是在那个瞬间,邵惊羽彻底将颜一鸣与世间所有的女人拉开了距离。   她的气魄她的血性,使的所有女人全部黯然失色,使的他再也挪不开视线。   又是一天过去,邵惊羽依旧会觉得,怎么会有这样的女人?   怎么会有这样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只为家国的女人!   颜一鸣受伤太重,身上经过简单的包扎之后,动一动都会往外渗血,既要尽快赶去北平但又不能让马车太过颠簸,邵惊羽只能小心翼翼的将她固定在怀里。   小心翼翼的整理的颜一鸣鬓间的发丝,手指触碰到她的肌肤,冰凉刺骨宛如死人一般。   颜一鸣就是这个时候醒来的,确切的来说,是意识醒来,邵惊羽怀里的人依旧沉睡,而真正的颜一鸣,此刻正蹲在虚无间与小苹果谈心。   受伤太重居然会危及神识,以至于连续几天都是昏昏沉沉。   这次要不是小苹果替她关闭了痛感,她真的熬不过去,实在是太疼了,那一枪捅在腰间的感觉依旧让她心有余悸。之前拔剑的那一瞬间疼醒,颜一鸣真的非常庆幸自己又晕了过去,不用再受此折磨。   现在待在虚无之间,还真是一点都不想回那个身体,根本不用想,就知道回去还是疼,而且肯定是动也不能动。   两人看着邵惊羽小心翼翼的伺候着那具身体,小苹果提醒她,“邵惊羽的好感度已经满了。”   之前已经接近百分之百,如今身份败露,女儿身带给邵惊羽的,无论是震惊还是怜悯亦或者其他,总而言之,邵惊羽已经算攻略完毕。   既然攻略完毕,其实现在离开也没有什么,只不过因为ssr的缘故,颜一鸣还得继续停留一段时间,完成一个所谓的契机。   颜一鸣幽幽的看着小苹果道,“看在我受伤这么重的份儿上,还不告诉我是什么契机?”   小苹果顿了顿,回头看了眼惨兮兮的颜一鸣,半晌之后无力的开口。   “按照原剧情,邵家在将来会站在简玉衍的一边,也就是说在未来,邵惊羽会加入复国的行列,而当初是简玉儿感化了他让他重回正道。”   颜一鸣瞬间明白,“所以这个契机就是让邵惊羽改变想法,亦或者说让邵惊羽从邵家脱离出来?”   小苹果欣慰的叹息,“聪明。”   “当初是简玉儿劝说了邵惊羽,而如今已经没有了简玉儿,所以这个任务只能交给宿主你了。”   颜一鸣点了点头。   经历过了战场,现在回想起宅斗,颜一鸣都觉得相当感动。   不过这几天,还是继续待在这里和小苹果下跳棋吧,顺便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办。   邵惊羽早早让人快马加鞭去北平越王府通报,南宫晔在得知颜一鸣受了重伤后是急忙让人准备。   想起那个与阿鸣有着一模一样名字一模一样红痣的少年,总有种不知为何的熟悉感,只是不想仅仅数月,居然受伤至此。   越王府有当初陛下派来的御医,南宫晔没有耽搁早早让御医在府中等候邵惊羽,待人一到马上进行医治。   眼见几位御医要进去,邵惊羽突然道,“等等。”   南宫晔回头,“怎么?”   颜一鸣到底是女儿身,邵惊羽实在无法让一群男子替她医治,最后留下医术最精湛的一人。   南宫晔注视着邵惊羽,半晌道,“随你的意,只是事后我要知道原因。”   南宫晔不是云晓,邵惊羽没办法像之前那样将他打发,再者那御医是越王府的人,就算是他不说,若是南宫晔问,御医也是告诉南宫晔实情。   邵惊羽沉默片刻低声允诺,“我自会告知王爷真相。”   说罢启步踏进室内。   最好的御医最好的医药,比起之前的军医,这位御医便淡定了许多,亦或者他并不知道躺着的是此战声名大噪的那位颜将军,只当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老御医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女子为何会被伤成这样,忍不住想问,但是一看面色极不好的邵惊羽,又只能将所有的疑问压在心里。   除此之外,老御医最为惊讶的是,伤成这样居然还能吊着一口气,这姑娘也算是命大,忙活了半个多时辰,这才擦了把汗道,“这位姑娘若是能挺过来,那之后再也无虞,既然能坚持至此,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邵惊羽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待老御医临走时才道,“王爷若是要问,如实说便是。”   御医心中惊讶,难不成王爷也认得这女子?   回头去与南宫晔交差,南宫晔问他伤者如何,御医小心回答,“这位姑娘虽说伤的极重……”   南宫晔豁然抬头,“姑娘?”   “啊……是啊”,御医有点摸不着头脑,姑娘……怎么了吗?   南宫晔重新坐了回去,“你继续说。”   御医这才将适才与邵惊羽所说的一切重复一遍,南宫晔挥手让他退下,好一阵子过去,却是依旧止不住的震惊。   颜校尉。   居然是个女子?   之后,南宫晔安排邵惊羽住在了越王府,此刻,邵惊羽才开始着手写要给陛下的折子。   战报是最简单的大胜,但是他却要将此战的细微末节全部写清楚。   可是临到下笔的时候,邵惊羽却踌躇了。   因为颜一鸣的伤,因为她的身份。   邵惊羽至今看到她满身的伤依旧会心口大恸,御医说的隐晦,他却明白,颜一鸣还有着永远醒不来的可能,而就算是醒来,邵惊羽也不想再让她经历沙场,再去换一身的伤。   她那样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   再者,女子参军本是大罪,更严重的说这是欺君大罪,邵惊羽已然将颜一鸣看成了以后要度余生之人,既然如此,颜一鸣的身份迟早要暴露。   而一旦暴露,他也无法保证,陛下会作何处理。   所以,若是将这个秘密永远的藏起来呢。   是不是可以有那么一个办法,陛下既不会怪罪,又可以毫无担忧的在一起的办法?   邵惊羽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终是落笔一字一字的写了下去。   当天晚上,南宫晔却拿着这封折子寻他而来,俊朗的面孔上露出一抹嘲讽缓缓道,   “颜校尉受伤过重已经战死,从此再无颜校尉只有颜姑娘,邵惊羽,你这么做,难免太过自私了。” 第74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7   即使只有几日的缘分,但是想起那个沉默寡言的冷漠少年,南宫晔依旧觉得记忆残留的很清楚。   他听邵惊羽讲过此战阴差阳错的危险,蒙军提前洞察导致夏军一开始陷入了被动,是颜一鸣险出奇招断了蒙军的粮草以至于蒙军军心大乱;他也听替颜一鸣疗伤的御医说一个姑娘家,全身上上下下尽是伤口,旧伤已是将一身皮肉毁的难看,新伤更是惨不忍睹让人不忍再看。   那老御医理着胡子用非常夸张的语气道,“王爷有所不知,那姑娘背上本来就有一道刀伤,现在又添了一刀,哎吆就跟劈成两半似的怪渗人的。”   若是颜一鸣是他记忆中的那个少年,他大可亲自去看看,可是如今得知颜一鸣实则根本是个姑娘,南宫晔自然无法探望。   邵惊羽写给陛下的折子,从他府中出去的折子自然要过他的眼,南宫晔只不过轻轻扫了一眼,却好巧不巧的看见几个字。   “颜校尉救治无效,战死。”   捏着手中的折子,南宫晔突然觉得,讽刺的可笑。   他并非对颜一鸣有什么,只是出于对一个如此不凡的女子的钦佩所以不忍,这么简单的几个字,从此就将颜一鸣所做的一切全部抹杀。   所有的功劳从此将属于一个名号,一个死人,而对她而言,她什么也没有得到。   不,或许还是有的,南宫晔嘲然,她得到了邵惊羽的喜欢,至此之后,她不再是屹立于天地的巾帼,而是一个只能依附于邵惊羽的普通女人。   而这些,对于邵惊羽而言,似乎并无坏处。   所以他问的直接,这样做,未免太过自私。   邵惊羽根本没有解释,有些话用来愚弄他人尚且有效,对于一眼将所有看得透彻的南宫晔,邵惊羽根本无从辩解。   他放下手中的书,半晌之后对上南宫晔的眼睛问他,“王爷要阻止我吗?”   “不会”,他没有立场也阻止不了,“我只是觉得可惜,希望以后你不要后悔。”   南宫晔甩袖转身离开,离开时语气已经比起往日冷淡了许多,“越王府的御医治不了颜校,颜姑娘的病,邵将军还是早些打算前往京城吧。”   他不会阻止,因为在几月之前,颜一鸣就像未卜先知一般的向他提出一个要求,她说以后无论邵惊羽做什么,都请他不要插手。   颜一鸣到底是早就猜到会有今天一日,还是另指其他,南宫晔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等下次再见,也许已经再也不是他熟悉的颜一鸣,而是邵惊羽所希望的那个陌生的颜姑娘。   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只不过是名字相同而已……   颜一鸣与小苹果将一切尽收眼底,当初看清邵惊羽折子上的内容时,颜一鸣就叹气道,“我还没想出好办法,结果邵惊羽倒是自己送人头。”   江逸只不过因为一个小小的错误却换来了他无法承受的代价,小苹果激动的搓了搓手,“你要和邵惊羽正面刚吗?”   “当然不”,颜一鸣浅浅一笑,“当然是给他最想要的颜姑娘,然后在由他亲自毁灭这个假象,毕竟,我可没有给他替我决定人生的权利。”   小苹果不敢再问了,对上颜一鸣晦暗不明的眼神冷不丁一个寒颤,心中默默的替邵惊羽点了一只蜡烛。   “不过小五还真是无情啊”,颜一鸣幽幽道,“明明是为了我和邵惊羽起了矛盾,但是也不看在我的面子再让我留几天,舟车劳顿的,也不怕我中途发生点什么意外。”   “有我在能有什么意外”,小苹果抬头。   “说你傻你还真傻”,颜一鸣叹了口气,“今天不下跳棋了,改成五子棋吧。”   小苹果欢呼一声“好耶”。   因为天性纯良,所以会质问邵惊羽缘由,但是心中之念一人,所以不会多此一举,管不了又看不惯,直接赶走就是,南宫晔的爱憎,最是分明。   邵惊羽的折子终于送到了皇帝面前,邵惊羽在折子中详尽的叙述了此战的经过。   他主动承认此战是他准备不周落了蒙军的圈套,导致兵力较弱的西路军遇上了蒙军主力,更有左将军不听指挥私自行动以至于被蒙军发现了踪迹。只不过有颜校尉的力挽狂澜,巧计阻断蒙军后援给了蒙军一个措手不及。颜校尉出击蒙军陈老将军负责镇守营地,两人相互配合终是取得了此战的胜利。   只是天不遂人愿,颜校尉与陈老将军皆在此战中陨落。   皇帝读完折子,大胜之后的大喜已经过去,现在再读折子,竟生出几分苍凉之感。   陈老将军一生征战精忠报国,那颜校尉听说比邵惊羽还要小上一些,却是有这样的本事与血性,虽说寒门出生却亦是顶天立地。   皇帝年龄大了,念及如此年少之栋梁命丧沙场难免有些感伤,又得知颜一鸣早已无父无母更是觉得可怜。   陈老将军一家自是好生体恤,而对于这个只闻其名的少年,人已死又无亲人,就算是万金赏赐也是不知赏给谁,最终皇帝封他为毅勇侯更是亲赐荣誉无数。   只不过念在他的名字与已逝的太子妃冲撞,皇帝再赐恩典亲自赐名。   论是风光无限,却是无人消受,未免平添几分伤感,就连邵家一众人提起这位未曾谋面的毅勇侯也是感叹非常。   听惊羽说首战时正是这孩子救了他一命,之后又是他带兵即使赶到扭转了战局,再次救了邵惊羽一命。   此战若非有他再出良计,胜负亦是未知,可惜却是无缘得见。   三战之后北方已平,皇帝命邵惊羽回京述职,一年前邵惊羽离京奔赴战场无人看好他,如今回来却已是人人仰望的一品大将军,比起邵家家主邵老爷一品太师这个虚职,邵惊羽用军功换来的位置更让人心悸。   邵惊羽回京的那天,金陵长街两边挤满了人,邵惊羽骑在乌色马背上,一扫之前的稚气已是成熟俊美,身后是一辆奢华的马车以及望不到头的将士。   邵家一众人等不及似的站在门口等着邵惊羽回来,可是终于将人等回来,还未曾欢欢喜喜的说几句话,邵惊羽急忙命人去宫里太医院请御医,然后一众人眼睁睁的看着邵惊羽小心翼翼的将马车中那人抱了出来。   一家上下面面相觑,最后唤来一直跟在邵惊羽旁边的云晓,“惊羽抱的……是谁?”   “啊”,云晓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知道颜一鸣是女子时也是惊讶到合不拢嘴,之后迅速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如今在所有人眼中毅勇侯已死,所以如今颜一鸣的身份……   “将军说那是他未曾国门的媳妇儿。”   跟在邵夫人旁边本是满脸笑意的明媚女子,登时间眼神一凛变了脸色。 第75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8   邵家尊贵,当初邵惊羽还只是一个邵家小少爷时已是多少世家心中的乘龙快婿,如今官高一品备受陛下喜欢,如今朝中上下武官已俨然以他为首,如今就算是当初看不上邵惊羽认为他只能靠宗族而活的简相,也是一改之前的看法。   简相对女儿简玉儿的亲事看得极为重要,当初简玉儿不知为何居然喜欢上了太子,这让简相忧愁了好一阵子,后来有颜家女插了一脚,虽说女儿伤心了好一阵子,但是简相却很满意这个结果。   不过说起来,自家女儿的感情不知为何总是有些坎坷。   当初的太子自是不提,简相更加欣赏的是如今名头盛极一时的江逸,当初三元及第的状元郎,不但学识出彩谋略更是惊人,如今亦是备受陛下信任喜欢。   简相是个文官,而他亦是当年科举走到现在,所以相比较江逸与邵惊羽,简相倒是更看重江逸,他曾断定此子以后定是不凡。   更让他意外的是,女儿居然与江逸自小有点缘分,所以简相更是有意拉拢江逸,亦或者有将江逸招我夫婿的想法。   只是不知为何,当初江逸状元及第后还来府上做客,待回来后却视玉儿如陌生人一般,见了他已是冷淡的一声“简相”,一时间就连简相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后来简相听说江逸那未过门的妻子因病逝世,如今又是几年过去,同江逸提亲的人家数不胜数,就连陛下也曾问过江逸有意帮他赐婚,却都被江逸果断拒绝。   江逸是个深情之人,可是他的深情已经随着亡妻一同埋进了土里,简相感叹女儿与江逸有缘无分,也从此打消了招江逸为婿的想法。   简玉儿如今年纪已经不小,简相却始终找不到一个能与江逸比肩的乘龙快婿,玉儿自小认识的邵家小子,虽说家族尊贵,但是却是空有尊贵。邵太师岁为一品却并无实权,贵妃虽然受宠却无子嗣,邵家子弟又并无十分出彩之人。   简相怎么也没有想到邵惊羽居然会有这么出息的一天,两年世间而已,已经站在了与他相当的位置。   简相第一次感叹自己也有看走眼的一天。   再看邵惊羽,军权在手,备受皇帝宠爱,如今的他比起江逸来说,已是半点不输,简相难免又有了想法。   只是还不等邵惊羽回惊,玉儿不知为何突然大哭了一场,无论是他还是简夫人皆是问不出发生了何事,再后来简相提起邵惊羽时,简玉儿主动与简相说她已经不喜欢邵惊羽了并不想嫁给他。   简相当时气极摔了筷子。   颜一鸣与小苹果亲眼目睹了这场父女之间的争锋相对,再看简玉儿,虽说难免有很多不足很多让人不喜的地方,但是,她的确很善良。   颜一鸣想起当初攻略简玉衍时简玉儿曾有一点点黑化的苗头,但是最后也被人性按压最终不了了之,如今更是将邵惊羽的过失隐瞒起来,独自吞了苦果。   无论是不是喜欢,但是真心写了信千里迢迢的送过去,再收到时却成了一封“分手信”,简玉儿盯着邵惊羽信中的心中另有她人怔愣了许久,之后哭红了眼睛,然后趁着旁人不曾发现将信烧得干干净净。   没有告诉简相,因为怕简相会找邵惊羽的麻烦,简玉儿主动告诉简相她已经不想嫁给邵惊羽,父女之间大吵一架后,简相气极,在书房里差些掀了桌子。   当初的简玉衍,因为一个戏子居然与他生了嫌隙,如今的女儿也被他背道而驰,简相气的心肝都在作痛。   一想起简玉衍,简相愈发没了心情,听府上小厮说,简玉衍今儿又未曾回府。   简玉衍自那戏子离开后便常住在了当初那戏子所住的宅子里,若非有重要事一般不会回府,除此之外,最让简相不能接受的是,自那之后,简玉衍开始正面告诉他他并未有复国的想法。   他说当今陛下仁慈圣明,如今天下四海升平,还劝他为何要如此固执。   固执?简相第一次给了简玉衍一巴掌在,怒极问他如何对得起被南宫一祖所灭的列祖列宗,不想简玉衍淡然嘲道,“待我死后自会寻他们请罪。”   就是因为对得起了列祖列宗,所以这才丢了最爱的人。   一个女儿,一个卑贱的戏子,居然能将简玉衍影响至此,简相恨不得没有手刃那戏子,待简玉衍走后冷然一笑。   有些事情并非是他想放弃就能轻易放弃,简玉衍的身份注定了他无法独善其身,自他一出生就写下了终曲。   简玉衍之事不急,如今最迫在眉睫的是玉儿与邵惊羽之事,不过如今邵惊羽风头正盛,京城上下等着邵惊羽回京的世家多如牛毛,就连陛下也指不定有将哪位公主嫁与邵惊羽的想法。   简相为了搞清楚为何玉儿会突然与他说不想嫁给邵惊羽,将简玉儿身边的丫鬟一一叫来问话,没几句已经猜到了大概。   那丫鬟说玉儿哭了整完的那天,正好收到了邵惊羽从北方寄来的信,丫鬟说不知那信写了什么,但是玉儿看了之后便落了泪,最后甚至将信烧的干干净净。   简相第一时间已是明白,定是邵家小子做了什么对不起玉儿的事情。   虽说简相在邵惊羽发达之前也替简玉儿找了一大堆夫婿人选,只是如今却丝毫不觉得对不住邵惊羽,而是得知邵惊羽与女儿断情之后不由怪罪邵惊羽。   邵惊羽定是在关外遇上了另外心仪之人,除此之外简相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果不其然,邵惊羽回京当天,就传出了邵惊羽带着一女子回邵家的消息。   当日除了邵家人,还有邵夫人的亲外甥女来邵家特意等邵惊羽回府,结果没来得及与邵惊羽说几乎话,就被拒之门外。   那位表小姐愤然说邵惊羽亲自将那女子抱进屋子,又特意寻了太医前来医治,在见过了邵家人之后便急急忙忙又回去探望那女子。   邵惊羽身边的副将说,那是邵惊羽未曾过门的妻子。   邵惊羽在外边打了将近两年的仗,神不知鬼不觉的居然已经找了媳妇儿,而是还是个毫无身世的孤女。   邵家人还来不及瞒着,就被多嘴的表小姐一股脑全倒了出去,邵老爷气极不许那位表姐再来府上,回头才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苦苦相劝,   “你若是想纳这位姑娘为妾也可以,但是还是要等正式娶妻后……”   却不想话音未落,邵惊羽认真道,“我带她回来就是想娶她为妻。”   邵老爷一口茶呛在嗓子眼里,一双双眼愕然盯着邵惊羽,许久后果断道,“我不同意。”   说罢不等邵惊羽开口继续道,“听太医说,那位姑娘受伤极重,能不能醒来都无法确定,说句难听的,就算醒了也不知能活多久;再者,她身份不明,京城之中多少贵女想嫁进府上,难不成还比不上一介平民。”   邵惊羽不喜欢邵老爷的前半段话,但是碍于长辈不想与他争执,只是针对后一句简单的回应,“她们如何比得上她。”   邵老爷反应了片刻才明白邵惊羽的“她们”与“她”是什么意思,一时间诧异邵惊羽这是着了什么魔,被一个女人迷成这副样子。   邵老爷子是邵太师的长子,但是却比不上邵太师的稳重与睿智,天资平庸却是天生一腔暴脾气。   虽说如今儿子官职高出他许多,但是在他眼中,儿子依旧是儿子,如今儿子为了一个外边带回来的女人这般顶撞父亲,邵老爷登时一怒,“邵家不欢迎来路不明的女人,我并非与你商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儿有你说话的地方!”   一句来路不明彻底让邵惊羽黑了脸,强压着怒气没有和邵老爷争辩,二话不说转身离去。   邵老爷还当是他听了进去,不想第二天就被邵太师叫来大骂一顿问他与邵惊羽说了什么。   既然邵老爷不许颜一鸣待在邵府,邵惊羽也不愿意受这委屈,陛下亲赐将军府给他,直接打发亲卫将东西搬去将军府。   闻言而来的邵夫人吓了一大跳,惊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没办法急忙让人去请了邵太师。   也是赶巧,那位自从带回来就一直昏迷的姑娘终于醒了过来,邵惊羽这才停了手急忙去看那姑娘,邵夫人尾随而去,远远看见他那极为傲气的儿子蹲在床边,小心的替那姑娘掖着被子,语气是所有人都不曾见过的温柔。   颜一鸣与小苹果看了这么多天的戏,终于玩够了五子棋恢复了神识,缓缓睁开眼睛,对上邵惊羽喜极而泣的模样,就像是什么都不曾发觉一般问他,   “打赢了吗?”   邵惊羽面色骤然一僵,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却是转瞬即逝,笑了笑道,“赢了。”   “那陈将军呢?”   “陈将军……殉国了。”   颜一鸣闭上眼睛久久不曾说一句话,邵惊羽温柔的坐在床榻一边,“已经过去了,我们不提战事好不好。”   “可是不谈战事还有什么好谈呢”,颜一鸣惨笑一声,微微动身时这才发觉身上的衣服与盖着的锦被,怔然道,   “你知道了”,罢了后许久才问他,   “那,这是在哪儿里。” 第76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19   当初做出这个决定时,虽然很艰难,却依旧比不过此刻更难。   邵惊羽不惧长辈们的责骂,但是如今对上颜一鸣的目光,却是不知该如何开口。   就像当初南宫晔所说,无论心中再如何说服自己这么做是为了颜一鸣好,但是因为心中些许的私心,整个人便充斥了前所未有的愧疚与煎熬。   云晓当初与他说这有什么不好解释的,一鸣伤成那样谁知道她真的能活下来,所以才有了那封折子,谁想到这么多天后颜一鸣居然挺了过来。   听起来很有道理,但邵惊羽却不愿意用这样的理由去搪塞她,他注视着颜一鸣,半晌后缓缓道,“一鸣,以后若是有旁人在身边,切不可再提你曾经带过兵打过仗。”   “为什么”,颜一鸣怔然抬头。   “因为在世人眼中,颜校尉已经死了”,邵惊羽说的直接,“我带你回了邵府,已经过去了很多天,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将一名女子带回了家。”   颜一鸣木然的看着邵惊羽的脸,像是一时间太过震惊没有听明白邵惊羽的话,“可是我还活着,为什么要说我已经死了?而且将军你……又为什么要带我回邵府?”   “因为你是女子啊,一鸣,女子不可参军,若是被陛下发现这是欺君之罪。”   颜一鸣沉默片刻喃喃道,“我可以不让其他人知道。”   “你瞒得了一时难不成能瞒得了一世,一鸣你要记住你并非男子”,邵惊羽道,“你看看你浑身的伤,这世上有哪个女子会有这样伤痕累累的身体,你总是说不疼,难道真的不疼吗。”   邵惊羽将她因为激动而乱动的手重新放回被窝里接着道,“当初我问你战后可愿随我回家,那时候你答应了,所以如今我带你回来,不过最重要,是我想带你回来。”   邵惊羽道,“一鸣,我想娶你为妻。”   房间里很静,静到两人可以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颜一鸣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几个字。   半晌后她骤然捂着心口,声音颤抖道,“你疯了。”   “我没疯,我只是想娶你”,邵惊羽道,“当初我以为你是男子,几经怀疑自己是否有了龙阳之好,后来发现也只是对你这般而已,你是女子,我真的很高兴。”   颜一鸣扭过头涩然开口,“我说我……”   “你说过你不会娶妻,因为你是女子所以自是无法娶妻,可是你可以嫁人。”   邵惊羽看着她,心口抹不去的罪恶感火烧火燎的燃着,烫的他不敢多想,顿了顿才继续道,“你的身体经不起再一次的受伤,以后若是再有战事,就算是你想去我也不会同意。你说你可以不让其他人知道,可是你到底是女子,如今战功赫赫定会有许多世家前来提亲,甚至陛下也会亲自赐婚,那时候你该如何回绝,纸包不住火总会有被发现的一天,一旦被发现,那就是欺君之罪。”   小苹果鼓了鼓掌,说的真有道理。   颜一鸣假装没听见小苹果的声音,半晌后才道,“我家中已无亲人,孤身一人,陛下若是要定罪,命给他便是了。”   “没有亲人可是你还有朋友还有战友,他们都很关心你,我也是”,邵惊羽道,看着颜一鸣依旧干净的眸子,邵惊羽掀开衣襟单膝跪在地上,颜一鸣陡然惊了一跳,“这是做什么?”   “说了许多实则都是借口”,邵惊羽缓缓开口,“当初写折子时,担心你醒不过来亦或者再受伤,甚至陛下怪罪,但是也担心过,若是你情愿一生隐瞒着身份或者为了隐瞒身份离开京城又该如何。”   那时候颜一鸣尚在昏迷,邵惊羽曾说服自己是因为颜一鸣昏迷所以无法问过她的想法,实则分明庆幸过那时候的颜一鸣不曾醒着。   就算颜一鸣能够舍身救他,可是他依旧不敢确定,颜一鸣对他的感情,是否与他对她一样。   他很自私的结束了这场赌博,没有给颜一鸣选择的空间,等颜一鸣醒来时面临的只有这样一个局面。   她只有他了。   此刻邵惊羽跪在颜一鸣面前,他将所有的一切和盘托出,颜一鸣看着眼前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官方的四个数据有了错误。   比起数据上情商最高的简玉衍,邵惊羽的段位分明半点不输给简玉衍,甚至还略胜一筹,毕竟在攻略简玉衍的时候,是由她控制着节奏,而现在倒是邵惊羽占据着主动权。   一步阻断了她所有的选择空间却不狡辩,坦荡荡的全数交代让人不知该如何怪罪。   隐瞒所有是不想你受伤想让你好好活着,将你私心带回只是因为想让你依靠他和他在一起。   若是真的有情,这番作为还真是难以招架。   颜一鸣早就该知道,一个战无不胜的将军又怎么是个只会读兵书打仗的简单人,心机深沉更是行动果断,不管是战争还是其他,邵惊羽绝对不会输给旁人。   小苹果之前说,在原剧情中,邵惊羽是站在简玉衍一边帮他复国的,就算最后真的干掉了南宫玄,但那个位置最终是不是属于简玉衍尚且是个谜。   颜一鸣有些好奇,简玉儿是如何劝说能让邵惊羽放弃帮助简玉衍复国,既然最后依旧是南宫玄登基,那么简玉衍最后又落个什么下场,对此小苹果坚决不透露半点,并踌躇的告诉她总有一天她会知道。   颜一鸣想想也是,等回家后指不定游戏已经大结局了,到时候再看也不迟。   想的有些远,此刻并非是想这些的时候,不过在邵惊羽看来,只当颜一鸣受了惊吓所以并未觉得奇怪。   颜一鸣回过神来,再次对上邵惊羽的眼睛,伸手在空中顿了顿,最后还是将邵惊羽扶了起来,罢了后将脸转向床榻里边闷声道,“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好”,邵惊羽柔声道,将颜一鸣身上的被子掖好,这才转身离开。   一鸣这个态度已是比他想象的好很多,她在犹豫,那就说明她也有情,此刻动摇,答应只是迟早的事情。   他要做的,应该是尽快解决与家人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尽快接受一鸣。   若是执意不接受也无妨,此战之后陛下无法对他再行封赏,所以这才将诸多赏赐都给了毅勇侯身上,但是毅勇侯到底已经不在,赏赐再多也是说说而已,所以陛下对他依旧是想赏而不能赏。   实在无法他就去宫里求陛下赐婚,看在此战的功绩上,陛下就算是不喜,但是也不会不答应。   邵惊羽想到了最差的结局便是与家中断绝关系,但是父亲母亲断然不会为此做到这个程度,待成亲后他们也只能看见一鸣的好,自然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反对。   今日执意要走,着实是昨日父亲说的话太过难听,不过从心而论,邵惊羽依旧希望家人能接受一鸣,如今真的带她去往将军府,倒是让父亲越发不喜一鸣又坏了感情。   邵惊羽需要个台阶将今日的做法掩盖过去,不需主动,一直等在外边的邵夫人看到儿子终于出来已是迎了上来。   邵惊羽一时间已是有了想法。   邵老爷性子暴躁,邵夫人却是难得的好脾气,邵惊羽与母亲关系极好,若说唯一让他烦心的,就是母亲的母家,邵惊羽外祖父一家。   上至外祖母下至表弟表妹,各个都让邵惊羽格外不喜欢,实在不明白如此温柔贤惠的母亲为何会有那般不讲道理跋扈欺人的母家。   邵惊羽笑了笑坐在邵夫人旁边道,“让母亲久等了。”   “不久,这位姑娘能醒来母亲也高兴”,邵夫人温柔道,“我已让人再传了太医过来,如今刚刚转醒,还是要小心照顾为好。”   “是”,邵惊羽道,“还是母亲想的周到。”   “女人难免心思细腻些,哪像你们大老爷们各个粗心又火爆脾气,尤其像你父亲那般说话气人,这半辈子都过来了还是半点长进也没有。我早就同他说如今孩子也大了也是有官有职的人了,切不可像以前那样不是打就是骂,可他偏偏要在你们面前做足父亲的做派让你们听话,实则就是想听孩子们一句软话。”   说罢笑着瞪了儿子一眼,“偏偏你们父子脾气太像,一个两个都不服输。”   “是儿子冲动了”,邵惊羽笑道,“一会儿就去同父亲赔罪。”   “赔什么罪,分明是他做错在先”,邵夫人佯怒道,“回头我与他说说定是不让我儿受委屈,既是你带回来的孩子定是好的,这般不由分就连我也听着不舒服,更不说你了。”   邵夫人的话简直说到了邵惊羽的心坎了,她眼尖的看见儿子在听到屋子里那姑娘时骤然温柔的面容,心中一动却依旧不动声色柔声道,   “回来后一直也没来得及问,这孩子……”   “她……”颜一鸣的名字自是不能再用,邵惊羽顿了顿才道,“母亲唤她阿鸣便可。”   “阿鸣,倒是个好名字”,邵夫人目光柔和,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替邵惊羽倒了一杯,“你去了北方,我本想寄些好茶过去给你,但又怕没人替你斟茶,还不如等你回来娘泡给你喝。”   邵惊羽接过邵夫人递过来的茶浅尝一口称赞几句才道,“若是母亲寄来也是无妨,阿鸣斟茶的手法极好,待她好些了母亲尝尝。”   “这孩子居然还有这本事,即使如此若是有机会定是要试试”,邵夫人惊喜道,罢了却又像发现什么一般的诧异,“只是你在战场之上,阿鸣又如何能斟茶给你?”   邵惊羽放下杯子正色道,“本是不愿与旁人说,不过母亲不是旁人说出来也无妨,阿鸣全家被蒙军所杀阴差阳错留了她一人,为了保命她扮作男子后来巧的机缘待在了我身边。她到底女儿身不应待在军中,若是被他人知道又是一桩麻烦,母亲今儿知道了可是要替我保密。”   邵惊羽不曾将颜一鸣在军营中的那些说出来,女子待在男人堆里,自己知晓自是不会多想,难保他人不会因此看轻她。   “你既是告诉我那定是要保密的”,邵夫人点了点头道,“那她又是如何受了伤?我听太医说她伤的极重。”   说起这个,邵惊羽陡然间面色悲悯,半晌后才沉然道,“她是为了救我。”   邵夫人心中一惊,终于神情微微一变。   “她替我挡下了一箭,我却没有护她周全又害她险些丧命,后背上留下了一道致命伤,此战我能活着回来,全是因为她。”   邵夫人听得心惊肉跳,当初听云晓说那位毅勇侯曾救过儿子两次,杀伐中亦有无数将士为了保护将军而战死,如今居然这女子居然也是儿子的救命恩人。   邵夫人一时有些后怕,战场无情,好在有人相救,若是死的是儿子她简直不敢想。   拿着茶杯的手禁不住一抖才惶然道,“原来如此,那……你是因为感激她这才……”   “并非如此,阿鸣她广读诗书又是书画女红样样出众,儿子想娶她并非是因为她救我而是她真的极好,母亲以后与她相熟了自会知道她的好。”   邵夫人笑的有些勉强,“你说好拿定是好的,那现在还搬不搬去将军府?”   “阿鸣说既是一家人还是一处的好,我已命人将东西挪回来了……”   小苹果听到这里这才回到屋子里,将适才邵惊羽与邵夫人的一番对话说给颜一鸣听。   邵惊羽想尽办法在邵家人面前帮她刷好感度,不过刚刚这位邵夫人的话,一字一句看似是在关心她,实则却是一句一句刻意引导。   这位夫人看似温柔贤惠,但是着实是邵惊羽的亲妈。   母子两相互演戏,都和真的一样。   颜一鸣躺久了后背有些发麻,转了个身趴着顿时觉得舒服了很多,和邵夫人说完话的邵惊羽正巧回来,看见后只当颜一鸣后背伤口痛,几步赶来急声问她,“疼的厉害?”   实则不疼毕竟没有痛感,但是到底那么严重的伤口,颜一鸣一脸苦相将脸埋进枕头闷不做声。   虽说已经重新恢复了女儿身,可是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管多疼就是不吭一声,邵惊羽又是生气又心疼。   外边丫鬟通报太医来给姑娘看病,邵惊羽急忙将人迎进来。   太医淡定的帮颜一鸣诊着脉,一阵子后捋了捋胡子站起来对邵惊羽道,“将军莫要担心,这位姑娘恢复的不错,待我开些方子好好补一补,总有一日能恢复过来。”   邵惊羽松了一口气,“有劳。”   “至于姑娘身上的外伤”,太医从医箱里拿出三个小瓶子递给邵惊羽,“此药有助于伤口快些恢复,将军可让人替伤者敷上,切记不可抓挠。”   邵惊羽一一记下,这才让人将太医送出去。   回头让丫鬟们前去煎药,自己则是拿着药瓶走来,颜一鸣看见药瓶脸一红,“你让丫鬟们过来。”   “前几日替你看伤时小丫鬟们被这伤吓得看也不敢看,哪儿敢替你敷药”,邵惊羽笑道,“当初将你从战场上挖出来还是我替你解的衣服,你以为一路回京身边没有一个丫鬟你是如何换药沐浴的。”   不能让别人知道颜一鸣的身份,身边又没有女子,所有事情邵惊羽亲力亲为,这伤痕累累的身体他照看了两个月,倒是颜一鸣刚刚醒来一时无法接受。   邵惊羽看着她别过脸好一番挣扎后终是放弃,白皙的耳根处染上一抹浅红,终于有了女子的娇羞之态,映衬着那张喜欢到骨子里的脸,是以往不曾见过的美。   虽然已经帮她很多次,但是这还是第一次颜一鸣醒着,邵惊羽本以为早已习惯,如今再帮她宽衣倒是微微有些手抖。   将中衣褪下,颜一鸣趴在床榻上,像是害羞极了的藏着脸,只留下一身雪背与上面交错的伤痕。   邵惊羽打开了瓶子,清浅的药香引入鼻息,微微粘稠的药液滴在颜一鸣背上,许是有些凉,颜一鸣后背经不住一颤,但是却始终一言不发。   这副身躯很瘦,后背窄窄,腰间更是盈盈一握,每日穿着军甲所以不曾知道厚重的盔甲下居然是这般柔弱的身体。   药涂至腰间时,颜一鸣陡然又是一颤,邵惊羽一愣,继而明白颜一鸣的腰间太过敏感。   分明是在敷药,但也许因为喜欢,又也许躺在床榻上的身躯实在过于旖旎,邵惊羽适才冰凉的手逐渐变得火热起来,明明已经敷完却恋恋不舍的不愿意拿下来。   颜一鸣一开始未曾察觉,后来终是发觉,一时激愤想要翻身起来,但许是翻身时又拉扯到了伤口,闷哼一声急忙要拉过旁边的被子。   邵惊羽手疾眼快的将被子拿开,“刚刚敷了药可别蹭在被子上,我不动了你也莫动。”   “你出去”,颜一鸣受着伤却力气不减,伸手抓过旁边的枕头甩了出去。   邵惊羽一把接住枕头,抱着枕头笑了好一会儿,“好好好我出去,药干了再进来行不行。”   将枕头放回原来的位置,又关上了窗户拉下了床幔,这才恋恋不舍的退了出去幽幽叹了口气,   “阿鸣,快些好起来吧。” 第77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0   邵夫人与邵惊羽的一番谈话后,不知那位脾气暴躁的邵老爷说了什么,邵惊羽已经不再提搬去将军府的事情,听小苹果说如今父子两之间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颜一鸣还特意询问起此事,邵惊羽一脸平静的告诉她那只不过是他们父子之间政事不合所有有了冲突而已,还说今日邵老爷还特意问起她问她身体恢复的如何。   颜一鸣状作一副相信的模样,没有多问。   不稍一会儿,小苹果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与颜一鸣说,邵惊羽将她身边乱嚼舌根的丫鬟们全数换了一遍,彻底将父子两因为她吵架的传言挡在了颜一鸣听不到的地方。   新来的那丫鬟圆圆的脸蛋,看起来憨厚却格外会说话,“这儿的丫鬟们都是前些日子府里新进的不懂规矩又伺候不好,少爷念着姑娘身子弱所以让夫人拨了府里伺候过一段时间的丫鬟们过来,姑娘也能顺心一些。”   那丫鬟许是还等颜一鸣说些什么,却见她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便再不曾理她,过了片刻后看她还不走这才抬头,“还有事?”   “没有没有”,圆脸丫鬟回过神来急忙退了出去。   所有人眼中的颜校尉永远都是不苟言笑,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就算是邵惊羽也不曾见过几次颜一鸣的笑容,听她多说过几个字。   如今换回了姑娘身份,颜一鸣依旧与当初的冷漠模样一般无二,早就见惯的邵惊羽与云晓自是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甚至觉得也许是因为病弱的关系甚至比以前多了几分人气。   但是看在旁人眼中,这副冷冰冰的模样却并非这么回事。   小苹果凑在颜一鸣身边说刚刚那个小丫鬟一出去就在骂她,颜一鸣懒洋洋的躺在床上,“是不是说我一个被捡来的居然还给她脸色看,哪儿来的小姐脾气。”   小苹果果断的竖起大拇指,“猜的真准,字儿都不带差的。”   “她们也说不出别的话了”,颜一鸣从床榻上翻起来,“谁让我现在没名分没身份。”   颜一鸣恢复的比预期更好,这让邵惊羽惊喜异常,就连太医都说这个姑娘的恢复速度出乎意料,只不过到底伤了元气,每日的汤药是还不能断,补药更是每日缺不得。   邵惊羽如今最担心的莫过于颜一鸣的身体,只要能让她恢复如初,他自是万分上心,有一天甚至亲自去煎了药吓坏了一众丫鬟。   邵惊羽挥手让众人下去,亲自拿着小扇子等着时辰,又亲自将药带出来拿过去给颜一鸣,旁边的丫鬟们面面相觑,人人面上神色各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邵惊羽有亲自喂颜一鸣喝药的想法,但是颜一鸣在军营中与一大帮大爷们相处过几年,早就没了女儿的柔弱与娇态,前几日的害羞已是难得一见,如今能坐能走哪儿还需要邵惊羽动手。   将碗接过来与平日里一样的一饮而尽,罢了也只是微微皱了皱眉,早已摆在桌上的蜜饯根本动也未动。   邵惊羽看在眼里笑了一声,果然还是和以前一般无二。   待喝了药准备换身衣裳,颜一鸣转过头来示意他出去,邵惊羽靠在窗边故意调侃,“早就看过了有什么害羞的。”   想起前些日子颜一鸣少有的害羞,邵惊羽依旧有些怀念,实在是因为就那一次之后,颜一鸣之后便再也没有露出那种女儿的羞怯模样。   随口调侃一句,不想颜一鸣顿了顿居然道一声“也是”,倒是邵惊羽一愣后无奈摇了摇头,“不逗你了,我让丫头进来服侍。”   “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依旧的简言简语,邵惊羽走了出去,看着外边已经开始飘落的叶子,突然笑了笑。   他爱极了她不同于寻常女子的洒脱与血性,所以也曾害怕这样的女子若是待在这深宅之中是否会发生变化,如今看来,倒是他多虑了。   依旧是他熟悉的说话的方式,无论是面部的表情,待人的态度,都是他喜欢又迷恋的模样。   又过了段时间,颜一鸣终于可以走出屋子吹吹风晒晒太阳,邵惊羽坐在她旁边的石凳上陪她看落叶。   她已经恢复了女儿身,却是不喜欢女子发间那些繁杂的发饰,乌黑长发泼墨一般的散落在肩头,只用一支乌木簪简单的固住,一声青蓝色长袍,不施粉黛的面容。   秋风拂过,夕阳西下,吹起她鬓间的长发模糊了眼睛,邵惊羽突然记起许多以前,也是这样一个傍晚,颜一鸣策马奔来,与他说幸不辱命,夕阳映照着她的脸,美的让他失了神。   邵惊羽握住她冰凉的手,颜一鸣诧异转过头来。   “一鸣”,邵惊羽唤了她一声,“已经这么多天了,你的答复呢。”   “我不知道”,半晌后颜一鸣答道,“我想了很多,在军中立足需要有足够的军功,在京城贵胄中立足需要有显赫的身份,这片土地上本该有我的一方位置,可是如今已经没有了,所以我在思考,想立足于偌大的邵府,我又该凭借什么。”   邵惊羽却未曾想到颜一鸣顾虑的居然是此事,他满心忐忑,最担心的莫过于颜一鸣对他并无男女之情,邵惊羽握紧了颜一鸣的手正视着她的眼睛,   “在这里只要有我,你什么都不用担心”,邵惊羽道,“我的家人都极好相处,母亲更是十分喜欢你,只要是我喜欢的,她们也定会喜欢。”   颜一鸣唇角勾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希望如此吧。”   邵惊羽确定了颜一鸣的心思后心情大好,两人又说了好一会儿后,云晓从外边进来。   这么多天过去,他也是第一次再见到颜一鸣,看着从阎王殿拉出来的战友,云晓有些激动,但是又念在邵惊羽在一边所以控制了一下表情,将颜一鸣上下打量一遍后大笑道,“我还想你和府里的其他小姐一样打扮该是什么模样,怎的还是这一身打扮?”   颜一鸣低头瞧了瞧,“不好看?”   “还是挺好看的,不过等要见老爷夫人时可不能这个打扮”,云晓嘿嘿一乐,“如今你能下地走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去见老爷夫人?”   颜一鸣看了邵惊羽一眼。   邵惊羽已是接话,“明日正巧不用早朝,那便明日见吧。”   “嗯。”   “你怎么还是不爱说话”,云晓叹了口气,“指着你这个性子说些好话哄长辈们开心是不可能了,还好夫人脾气好又极关心你,前些日子还和我问起你。”   邵夫人找云晓问起颜一鸣,此事本就奇怪,但是颜一鸣看了邵惊羽与云晓两人一眼,这两人却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颜一鸣也没有多问,当天早早休息后,第二天起身终是去见邵家上上下下。   不知是这副面孔习惯了男装打扮,就算替她梳头上妆的丫鬟都夸好看,颜一鸣也觉得左右别扭,时隔两年多重新戴上钗环穿上繁复的襦裙,更是觉得麻烦。   小苹果也嘟嘟囔囔道瞧着奇怪,但是等瞧见外边的邵惊羽,颜一鸣看得出他眼中的惊艳。   游戏中现成数据捏的脸无论如何都是远高于寻常大众的,底子好只是这两年来从未好好打理过,如今画了精致的妆容出现在众人面前,也让众人眼前一亮。   难怪惊羽如此死心塌地,这般出众的相貌已是将府上的姑娘们齐齐比了下去。   听说这女子是邵惊羽在边境捡来的孤女,本就生的好又日日陪在身边,最后还替邵惊羽挡了一箭,是个男子都不会无动于衷。   邵夫人将颜一鸣自上而下打量了好几遍,这才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视线,盈盈一笑唤她过去说话又赏了许多东西,言辞间尽是亲近之意。   邵惊羽与邵夫人解释,说她向来不爱多话所以瞧着冷淡,邵夫人与众人一笑道家中的孩子们太吵,她倒是正喜欢这样安安静静的性子。   颜一鸣见过了邵太师邵老太太,又见过了与邵惊羽置气的邵老爷,全府上下皆是对她客客气气宛如亲人一般,看似和乐融洽,却忽略了极为重要的一点。   邵惊羽今日带她是以未来妻子的身份见过众人,但是从头至尾却无一人提起此事,倒是时不时说起颜一鸣救邵惊羽一命之恩。   也许是众人态度太过亲切,邵惊羽竟也未曾察觉此事。   之后的日子这种感觉更是强烈,邵夫人时不时会叫她过去说话,就算颜一鸣依旧不善言辞,但邵夫人却是丝毫不受影响,声音温柔而又极附迷惑性。   若不是小苹果每天偷听邵夫人与其他人的闲谈,说不定还真会被这张面孔所迷惑。   小苹果每日待得无聊,以前在军营中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它去八卦,如今好不容易重回江湖,小苹果每日奔波在邵府各位主子们的屋子里,其名为探查报告。   蹲在邵夫人屋子的时间最多,听到的也就最多。   如颜一鸣猜想的一般,邵夫人特意与云晓打听她的过往,分明是不信邵惊羽的那套说辞。   不过云晓和邵惊羽定是对过口风,邵夫人一时间也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只不过私下与身边的丫鬟们交谈时嗤笑儿子为了保她,居然编出这么跛脚的借口。   说什么救了邵惊羽一命,一介女子如何上得了战场又见得到蒙军,又如何能救邵惊羽一命。   倒是邵惊羽为了保她平安将她安排在身边,不知救了她多少命,只怪战中身边没有女子相伴,竟被这种货色占去了便宜。   就算说着这些话时,邵夫人依旧是面带笑容声音温柔,小苹果听的兴致勃勃回来问她,“既然如此还天天找你说话,到底安什么心?”   “再等几日”,颜一鸣道,指不定要放大招了。   果不其然,又是几日后,身边那圆脸丫鬟示意性的告诉她,夫人近日遇到了不快之事,气的病倒了。   颜一鸣从善如流的“哦”了一声,“那我过去瞧瞧。”   邵夫人摆明了让她过去,颜一鸣自是要去,稍作收拾后启步去了邵夫人的住处,门口伺候的丫鬟们像是惊讶她会来此地的模样,急急忙忙进去通报说“严姑娘来了”。   说来可笑,分明是一个极为光荣的名字,现在却仿佛见不得人一般,为了不让他人起疑,硬生生在众人面前将她的姓改成了“严”字。   这个姓氏对于颜一鸣的重要性只有她自己知晓,掩去面上的不快进了邵夫人的房间,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药味,邵夫人虚弱的靠在床榻上,看见她后满脸惊喜问她怎么过来了。   “听彤宝说夫人身子不适所以过来看看”,颜一鸣主动抛出引子引得邵夫人更好说话,“今儿府上可是来了什么人?”   邵夫人摇摇头道声没有,颜一鸣淡笑道夫人又何须瞒着我,说罢转头去问旁边的丫鬟。   那丫鬟嘴快答道是相府的简夫人来了府上,邵夫人急忙训斥那丫鬟多嘴。   颜一鸣眸色一暗,这才试探性问,“可是与惊羽青梅竹马那位简小姐的母亲?”   邵夫人一愣,“原来你知道”,说罢叹了口气一副极为为难的模样,“玉儿自小与惊羽青梅竹马,但除此之外,虽说没有正式下聘,但其实两人之间早有婚约。”   颜一鸣一双漂亮的眸子陡然失了笑意。   邵夫人看在眼里愈发为难,“我一直不知道该如何与你开口,惊羽在外两年,玉儿也始终未嫁,从未想过惊羽会从外边带你回来,你救过惊羽的命我自是更心疼你,可是如今闹得满城皆知,简夫人今儿又寻上门来,我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邵夫人一口温柔的好嗓子带了哭腔,愈发让人不忍,可是邵夫人抬头,却见眼前的女子面色始终不曾改变,最后只是冷冷的开口,“简小姐之事我早就知晓,但惊羽从未提过两人之间尚有婚约,当初更是写了信与简小姐两人断情。”   颜一鸣不开口尚好,一开口顿时吓了邵夫人一大跳,儿子何时又与玉儿写过这种信?   “此事我会与他确认”,颜一鸣站了起来,许是习惯,没有同女子一般躬身行礼而是抱拳一握,“夫人好生休息,我明日再来探望。”   说罢一阵风似的卷出了屋子,留下还未反应过来的邵夫人。   她本是以为颜一鸣身份低微,如今一介孤女跟随邵惊羽,寄人篱下自是自卑不安,将此事说给颜一鸣好让她知难而退,亦或者想办法让惊羽纳她为妾亦是可以。   可是颜一鸣适才的行为,哪儿有半分的自卑?   甚至还有几分兴师问罪的模样?   她,凭什么???   邵夫人实在看不懂,愈发觉得这女子行为粗鄙看不顺眼,难不成惊羽真的对玉儿一点感情也没有?难不成真能纵容她到这般程度?   事实证明,他真的可以。   邵惊羽这辈子从未怕过什么,当初能与简玉儿写下那封信自是想好了以后要面临什么。   虽说当颜一鸣问他与简玉儿的婚约之事时,就连他也有些呆滞,青梅竹马倒是真的,可是婚约又是何时的事情?   邵惊羽不愧是行动力最强男主,颜一鸣前脚刚刚问过他,后脚他便出现在了简府。   简夫人去而复返还没缓过劲儿,府上传话说邵惊羽前来。   简夫人今日去邵府并非像邵夫人所说的逼婚,只是因为老爷说起玉儿年纪大了,如今邵惊羽回京,不妨与邵府说说。   两年来邵夫人已是为女儿将京城的青年才俊看了个遍,她是没脸借着当年孩子之间的感情要挟邵惊羽娶了玉儿,她们相府也做不出这等有失身份的事情。   不过邵夫人话间倒是有周旋之意,简夫人心道此事说不定能成,正想叫女儿前来问问,邵惊羽便风风火火的赶了过来。   如今的邵惊羽不同以往,简夫人自是不敢怠慢,将人请进来后,邵惊羽便道今日特来请罪。   倒是简夫人不由一愣,何罪之有?   “当初年幼时与玉儿说下了不该说的话,以至耽误了玉儿的大事,今日特来赔罪。”   简夫人看着面前坦坦荡荡的青年,一时心头万分复杂。   这般好的孩子,为何就是与玉儿没有缘分呢,叹息一声忙道,“幼时玩笑话自是不用当真,几年不见你已是这般高了,难得来一次,不妨用了晚膳再走?”   邵惊羽面上露出一抹笑容,“夫人盛情,不过府中还有人等我回去,所以只能拂了夫人的美意。”   简夫人想起近来京城盛传之事,说邵惊羽回京时身边带有一女子,心中微微一动半是调侃道,“既是有人相候那我自是不留了,只是不知何时能喝到喜酒。”   “应是不远了”,邵惊羽面上笑容愈发灿烂,“届时定是请夫人喝杯喜酒。”   简夫人又是欢喜又是可惜的将邵惊羽送了出去,而邵府中,邵夫人还未反应过来,简夫人已是让身边的嬷嬷过来说话。嬷嬷说既是没有缘分那自是不强求,听说邵将军已有了心悦之人,待成亲之时自会前来恭祝。   邵惊羽更是解决了麻烦事后心情大好来找邵夫人,问她何时为吉日,正好将他与颜一鸣的亲事定下来。   自家好儿子还真是一点都不记者当年的简玉儿,也是真的被这女人迷了心窍,邵夫人之前是装病,此次却是真的被气倒了。 第78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1   在邵惊羽眼中,邵夫人无疑是一个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好母亲,温柔贤惠又善解人意,无论是邵家老两口亦或者邵府的孩子,邵惊羽从未见过自己的母亲有过什么偏颇。   也正是因为如此,邵惊羽就算觉得有哪里不是那么的清晰,但是却转头抛在了脑后,因为邵夫人曾在他面前说过许多次颜一鸣是个好姑娘。   此时邵惊羽满心欢喜的与邵夫人道,他想选个良辰吉日迎娶颜一鸣进门,向来安之若素的邵夫人也有了片刻的不同寻常。   邵惊羽将母亲的迟疑看在眼中,随口一问母亲这是怎么了,邵夫人拿起帕子掩唇淡笑一声,“无事,只是近来身子不大好。”   说罢拍了拍旁边的位子示意颜一鸣坐下接着道,“严姑娘身子依旧虚弱,带着病嫁人终是不吉利,再好好调养些日子再说不迟。如今你不再只是府上的小少爷,更是陛下的委以重任的将军,你的亲事怎可如此草率决定,待我与你祖母商量后再进宫见过贵妃娘娘,才能选出个头等好日子来。”   “能让姑母陛下赐婚那就再好不过”,邵惊羽沉思道,“阿鸣孤身一人无依无靠,若是能让陛下亲封一二,也不怕以后被人欺负了去。”   邵夫人强压着震怒依旧保持着笑容,直到将邵惊羽送出门后彻底翻了脸。   她居然不知道,她的好儿子还打了这个主意,一个有人生没人养的小贱人,何德何能让儿子做到这种程度!   陛下亲封?凭她也配。   在邵惊羽之前,邵家能在京城中立足依旧靠着已经年过七十的邵太师与宫中的贵妃,邵老爷也就是她的夫君并无为官之能,直至如今一直碌碌无为。邵夫人的母家并不算显赫,比起邵家更是算不得什么,如若不是这么多年辛苦操劳讨的公婆喜欢,也不会再附上有如今的地位。   而邵惊羽是老天赐给她最意外的惊喜。   她的儿子将会位极人臣,娶最尊贵的妻子,而不是将一生葬送给这样一个低贱的孤女。   邵夫人未曾想到邵惊羽居然存了想请陛下赐婚的想法。   如今惊羽战功赫赫,此战之后陛下并未大行封赏,所以若是邵惊羽开口,陛下倒真的极有可能会答应。若是真的答应,看在惊羽的份儿上陛下指不定会抬一抬颜一鸣的身份,到那时就算她想反对也是来不及。   邵夫人思虑清楚后,暂时稳住邵惊羽后便寻了个机会入宫见了贵妃,走的隐秘甚至让人瞒住了邵惊羽。   颜一鸣听着小苹果的八卦报告,淡淡道这位邵夫人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要假借她人之手,并将自己从里边择出去。   就算邵惊羽会因此记恨简夫人亦或者贵妃皇帝,却不会想到她的头上来。   小苹果说那日邵惊羽与邵夫人说想请陛下赐婚,邵夫人若是想阻止此事必将先下手为强。   贵妃如今亦是明白自己与邵惊羽的利害绑在一起,给邵惊羽寻一门强势外家对她而言百益而无一害,打着为侄儿着想的名号请陛下帮邵惊羽挑一门好亲事,邵惊羽若是答应了两全其美,若是不答应惹得陛下不高兴,自然无法与陛下提赐婚之事。   邵夫人这一招,无论是成是败都是她所乐意看到的,若是前者那自然最好,若是后者那也打消了邵惊羽的念头,并又为她赢得了再做准备的时间。   如今邵惊羽的好感度依旧保持在百分之百,之前更是亏欠过颜一鸣,所以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皇帝的赐婚,所以结果一定会是第二个。   那个时候,邵夫人再看她,定然更是眼中钉肉中刺。   不过,这也是她所乐见的。   之后的一切果然与颜一鸣猜想的一般无二,若是有些出入的,那便是皇帝因为喜欢邵惊羽所以想将身边的公主下嫁给他,贵妃则是更想拉拢其他世家所以意不在宫里的公主。   皇帝与贵妃有了分歧,最后不想是太子南宫玄念在当初负了简玉儿,又将简玉儿拉了进来。   贵妃倒是对简家很是看好,太子又说了话,皇帝最终亦是觉得不错,只是不想南宫玄好心办了坏事。   下朝之后皇帝留了几位股肱之臣,包括邵太师简相邵惊羽以及另外几人,简单的论过朝政之后突然说起邵惊羽也是到了娶亲的年纪。   邵惊羽俊眉一蹙已是发觉出不妙,果然下一句,皇帝便道简爱卿家中长女亦是适婚年纪,听说你们又是自小青梅竹马,不如朕便做了这个主。   简相与太子那边早已相商自是感激,邵太师想起家中那女子,亦是不做言语,邵惊羽皱眉,余光扫过几位都称郎才女貌的大臣们,一甩衣襟跪地请罪。   邵太师眼皮猛地一跳,简相亦是不曾想到邵惊羽居然会拂了陛下的好意,一众人皆是一愣,第一个做了媒婆的太子只能出来问话,“将军这是何意?”   “陛下隆恩臣感激涕零,只是臣心中已有想娶之人,不敢误了简小姐前程。”   简相脸一黑,南宫玄倒是诧异抬眼,皇帝别有兴趣的笑道,“原来朕差些棒打了鸳鸯。”   众人皆笑了起来,太子亦是一笑问他是哪家的小姐。   问罢还不等邵惊羽回答,邵太师已是面露几分尴尬道,“陛下误会,只是这孩子回京时带回来的一名孤女,并非是……”   上次颜一鸣来见府上之人时,邵太师可并非这个态度,邵惊羽一时有些愠怒道,“回陛下,臣回京途中惨遭杀害,是此女救了臣一命,她全家受蒙军残害只留她一人,臣带她回京疗伤,待痊愈之后准备娶她为妻。”   原来如此,皇帝点点头赞赏,“爱卿如此有情有义甚好,只是毕竟身份卑微,娶来做个妾罢了,朕再替你寻一门好亲事,免得辱没了你的身份。”   明眼人都看得出皇帝在给邵惊羽台阶下,只是邵惊羽却是硬着头皮坚决不同意。   本是一番好意,却不想弄成这个地步,皇帝顿时失了兴致挥了挥袖子道声罢了让他们退下。   皇帝明显是有些愠怒,邵惊羽万万不敢在这个时候再提颜一鸣之事,只恨没有早些与陛下说,闹成了如今这个局面。   颜一鸣坐在府中听着小苹果现场直播,“南宫玄这个猪蹄子又犯蠢了!”“皇帝生气了!”“哎吆邵惊羽直接正面刚,简相脸都黑透了……”   在场之人除了邵,简两家亦是还有别的大臣,邵惊羽拒绝的如此干脆,无论是简相还是压根什么都不知道的简玉儿,都是狠狠丢了面子。   简相一直不肯放弃邵惊羽这个得力战将,不顾夫人和女儿的意愿与南宫玄这个负情商的人合作,如今换了这么个结局也是活该。   倒是邵惊羽,颜一鸣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看着他难得失魂落魄的模样问道,“发生何事?”   邵惊羽看着眼前女子干净漂亮的眸子,陡然想起祖父那轻蔑的语气,陡然间一阵灭顶的羞愧感侵袭而下,烫的他不敢正视颜一鸣的眼睛。   他与颜一鸣保证过,只要是他喜欢的,他的家人一定也会喜欢。   这是他所高看的女子,是与所有女人不一样的颜一鸣,但是邵惊羽现在才发现,他眼中的颜一鸣再如何夺目,在他人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因为他将她曾经夺目的一切全数抹去,干干净净。   不应该是这样的,邵惊羽有些茫然的想,他摇了摇头露出一抹笑容,不想将陛下赐婚这种烦心事告诉颜一鸣。   亦是不想让她知晓,原来祖父并没有因为他的谎话而高看她几分。   但是总是事与愿违,邵惊羽越没底越慌乱,有些事实暴露的越发的快。   邵惊羽为了颜一鸣拒绝了皇帝的赐婚之事,不消一日,全府上下,上至主子下至奴才各个都听说了。   主子们自是不解为何邵惊羽会如此死心塌地,更是替他不值,说他做了蠢事丢了好亲事;下人们再看颜一鸣的眼神更多了许多打量之意,那些相貌俊俏的丫鬟们更是心中默默盘算着什么。   邵惊羽那日回来后与邵太师谈了许久,最后两人不欢而散。   他无法将颜一鸣的真实身份告诉邵太师,即使那是他的亲祖父,只要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   邵太师说他被女人冲昏了头脑,说相府家的千金难道还比不上一个颜一鸣,说她指不定就是故意赖上你,倒是你受了诱惑被蒙在鼓里。   邵惊羽怒极之下一拳砸破了手边的雕花屏扇,轰隆一声书本掉落一地,邵太师震惊的看着他已经长大了的孙子,怒其不争的将人赶了出去。   一夕之间,府上所有人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祖父祖母,父亲,甚至连一向说颜一鸣极好的母亲,也变得踌躇了起来。   邵夫人缓缓的喝着茶道,“母亲虽说喜欢阿鸣这孩子,但是你祖父祖母却是不答应,母亲也没有办法”,打量着儿子脸上的挣扎,邵夫人迟疑道,“阿鸣到底身份低微,将军夫人这个位置她坐的了,就算是坐的了也坐不稳,儿啊,你若喜欢纳个妾便是了……”   “不可能”,邵惊羽断然拒绝。   她如何做不得将军夫人,她连将军都做得。   邵夫人再一次被邵惊羽果断打断,心中最后一丝踌躇也消失的干干净净,将儿子送走后命人将颜一鸣身边的小圆脸丫鬟叫了回来。   如今颜一鸣的身子已经开始大好,每日所喝的不过都是些补药,但是颜一鸣嫌苦,大多都让小苹果使了障眼法全部倒进了外边的河沟里。   平日里彤宝这丫头都是放下药碗就去了外边,今儿却是多待了一会儿,颜一鸣已是敏感的觉察出了不妥,抬眼示意你还站在做什么,彤宝急忙退了出去。   小苹果溜达了一圈回来道,“那丫头还趴在窗子上看呢。”   想来是第一次干坏事,又是兴奋又是不安,漏洞百出,颜一鸣笑了笑语平日一样交给小苹果打理,没一会儿后彤宝进来收碗,邵惊羽也正巧从外边进来,看见药碗随口问了一句,“刚喝了药?”   “嗯”,颜一鸣应了一声,余光瞥了彤宝一眼又多说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太医又变了方子,今日这药和往日不太一样。”   彤宝目光蓦的一闪,急声道是太医换了几味药。   邵惊羽不曾觉得有异,太医是母亲亲自请来的,这丫鬟也是母亲那边派来,他自是放心,示意彤宝下去后道,“秦太尉病重,陛下命我暂代太尉之职管理日常的军事行政事务,这些日子许是要忙,不能一直陪在你身边。”   “陛下信任你这是好事”,颜一鸣很是理解,“我也不需要一直陪着。”   邵惊羽早就猜到她会这样说,他只是怕她待着无聊,也怕她出去听见什么风言风语心里难受,更是担心他不在的时候父亲有什么鲁莽举动。   终是无奈让云晓过来守着,云晓自小在邵府长大,就连小姐们都对他十分熟悉,所以可以自由出入后苑。   云晓莫名其妙道颜一鸣那般彪悍的女人哪儿需要他来保护,但是走了一路却已是听到还几人谈论起颜一鸣,几个丫鬟而已,却是说起颜一鸣时满是鄙弃。   云晓骤然动了怒,忍无可忍指着那丫鬟大骂你是什么东西也敢说她的坏话。   那丫鬟下了一大跳,云晓在府上算是半个少爷,她们不敢多言,只能瘪瘪嘴离开,走时又多骂几句,真是狐狸精,连云少爷也这么护着她。   云晓气呼呼的来到颜一鸣这边时,颜一鸣正裹着一件披风望着光秃秃的树枝发呆。   云晓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看什么呢这么出神?”   “冬天马上要来了”,颜一鸣道,“今年的金陵,将会迎来一场早雪。”   “神神道道的”,云晓没听明白,看着眼前恬静的颜一鸣,云晓又想起适才丫鬟们的话突然问她,“一鸣,将军瞒下了所有,你,到底怪不怪他?”   颜一鸣侧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觉得呢。”   “那看来还是怪他的”,云晓道,“其实我也觉得这件事做的不地道,陛下就算怒你欺君,但是功过相抵也好过什么都没有,何必做到这个地步。”   邵惊羽并非不懂,而是因为太懂,云晓说的轻松,只是因为他不懂邵惊羽的真正用意。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邵惊羽越来越忙,云晓来的也慢慢越来越勤,颜一鸣不去听府上其他人说些什么,直到有天邵惊羽终于有了片刻闲暇急忙赶回来时,站在门口给了邵惊羽一个惊喜。   虽说是小苹果提前报信,但是这个偶遇还是让邵惊羽格外开心,两人一同往回走,走至院门口时听见屋子里彤宝与几个丫鬟清晰的声音。   “她都能攀上将军做了将军夫人,我们至少有名有姓的,难道还不如她不成。”   “就你那模样,人家虽说身份难看但是至少是个美人。”   说罢众人咯咯笑了起来,邵惊羽面色铁青,却被颜一鸣牢牢按住。   邵惊羽看着颜一鸣面无表情的神色,心中前所未有的惊慌。   几人越说越过,甚至说颜一鸣当初跟在军营是不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就连云少爷对她也是那般好,说不定……   邵惊羽忍无可忍,一脚踹开门,门内几个笑作一团的丫鬟们齐齐回头,看见不动声色的颜一鸣,再看已是忍不住杀人的邵惊羽,惊慌失措的跪了一地。   邵惊羽气极,但是却因为颜一鸣在身边,就连生气都变得有些没有底气。   颜一鸣凉凉的扫过几人,最终一双复杂的眸子落在邵惊羽脸上,有失望,也有冷漠,亦是有着压抑的怒火,将邵惊羽烧得无所遁逃。   颜一鸣一语不发的转身离去,那日分明太阳当空,邵惊羽却像是被人从水里捞出来一般狼狈。   邵惊羽根本没有留情,几个丫鬟被按在木凳上打了几十板子,被邵夫人命人拦下来的时候已是断了气。   邵夫人惊得倒吸一口凉气,眼前血肉模糊的模样刺的她脑袋发昏,扶着身边的丫鬟厉声问他怎的下如此狠手。   “她们死有余辜”,邵惊羽目光冷冽,久违战场的杀气扑面而来,就是邵夫人也不由后退两步。   她这才发现,自己熟悉的儿子已不是她熟悉的模样。   只不过是几个丫鬟而已,邵夫人咬着牙安慰自己,不可为了几个丫鬟与儿子置气,但是这笔账,却又是算在了颜一鸣的头上。   转头想与邵惊羽解释一二,但是邵惊羽已经跨开大步去寻颜一鸣。   他清楚的感觉到,今日一过,他们之间有什么已是再也找不回来了。 第79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2   邵惊羽杀过无数人,死几个无知长舌妇人对他而言,比不了颜一鸣一个淡漠的眼神。   颜一鸣总是冷漠而少言的,但是当看见他,或者看见云晓,看着有着共同记忆的大家时,就算冷着一张脸,但那双眼睛却是温暖的。   这是第一次,邵惊羽看见颜一鸣这样的眼神。   而且,是对着他。   他应该是有很多话想同颜一鸣说,可是千句万句,到了最后似乎只剩一声对不起。   而对不起四个字对他与她而言,又太过轻描淡写,因为这声对不起,若是要开始,那可能要追溯到已经过去许久的最后一场大战。   已经数不清了。   邵惊羽有些不确定的回想,一开始的初衷,分明是为了让她过的更好,可是到了如今,她却过的一点都不好。   颜一鸣不是悲怀伤秋的深闺妇人,那些并未掺和的幸存的丫鬟们战战兢兢的伺候在身边,试图从颜一鸣的脸上看出一丝其他的神色,但是始终没有。   那分明是几条人命,但是颜一鸣却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甚至轻描淡写道死了便死了。   “听说板子上都见了血……”那小丫鬟抖着胆子又说了一句,她们想起彤宝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差些惊破了胆子,却不想颜一鸣抬起头,目光竟有几分莫名其妙道,   “挨打不见血那还打什么?”   众人哑然。   彤宝几个只不过是说了些不该说的话,竟然被活生生打死,还是因为她才被打死,为什么她不害怕呢。   亦或者,少爷为了她如此严惩彤宝几人,分明是将她放在了心尖之上,为什么也不见她笑呢。   适才少爷追了过来,她们从未见过这般说话小心又卑微的少爷,他站在门外喊了她一声,半晌之后只听到颜一鸣依旧冷漠的声音,她说,   “我现在不想见你。”   众人因为震惊而瞪圆了眼睛,如今的少爷,就连夫人老爷也要给他几分薄面,谁又敢这样与他说话。   但是颜一鸣敢,而最让人无法理解的是,少爷居然一点也不生气,甚至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脚下踉跄差些跪倒。   没有人理解,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骄傲至此的邵惊羽为何会对那个女子百般忍让,真是是因为喜欢到了骨子里所以就可以任人践踏?   她们不敢说也不敢再妄论什么,彤宝被拉出去的尸体依旧历历在目。   没有点灯的屋子里黑漆漆一片,小丫鬟轻手轻脚的走进屋子,月光下看见颜一鸣坐在窗前静静的看着那一轮圆月。   十六的月亮很圆,也很亮,颜一鸣一头长发披散,银辉镀在周身,小丫鬟居然生出几分说不出的凉意与孤独。   能够嫁给少爷,能被少爷如此喜欢,还有什么不满足不高兴呢,小丫鬟又默默的退出了房间,空将一室寂静留给了颜一鸣一人。   在此之后,颜一鸣愈发像一个禁忌一样不允许被人提起。   邵家一众人未曾想过邵惊羽会因为几句话就下这般狠手,如此行径已是他们不能理解,当初对颜一鸣的一丝丝好印象也随之消失的干干净净。   已是到了除之而后快的地步。   颜一鸣知道那小丫鬟每日战战兢兢送药时的忐忑,她故意瞎诌问她为何药中会有白果的味道,小丫鬟不知何为白果,颜一鸣晃着碗中的药汁抬眸轻声道,   “自然是让我短命的味道。”   小丫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中端着的蜜饯洒落了一地,哆哆嗦嗦的大哭绝不敢加害姑娘。   “我料你也不敢”,颜一鸣将药放在桌子上,“只不过我的病已经好了不需再用药,劳烦回报夫人一声谢谢她多日的关照。”   小丫鬟头也不敢抬的落荒而逃。   这药中其实有什么颜一鸣压根也不知道,而且分量实则加的很少,少到小苹果也知道能辨别出里边有不好的东西却不知是什么,更不说让大夫去查。   这药一日两日喝着没什么大碍,待时间久了却会积少成多,尤其是颜一鸣这种千疮百孔的身子,更是容易一命呜呼。   颜一鸣并非是不舍得这副躯体,只是在这里待得太久实在无聊,她想尽快结束。   适当的刺激刺激邵夫人,也好加快进度。   而那头的邵夫人,听完小丫鬟惊慌失措的话后,已是骤然明白这蠢货被颜一鸣耍了一遍,但也正是如此证实了颜一鸣的猜想,让颜一鸣知道了她一直隐藏的祸心。   邵夫人不知为何颜一鸣会发现,毕竟在明面上她连儿子都瞒得很成功,更不说颜一鸣。   但是她确实察觉到了。   这让邵夫人非常心慌。   儿子对颜一鸣的痴迷超出她的想象,若是将她的不满放在明面上,她相信,邵惊羽会毫不犹豫的带着颜一鸣搬往将军府,这是她无法接受的局面。   转眼便是邵老夫人七十大寿,高寿又是整岁生辰,邵老太太是如今贵妃的母亲,贵妃有意让母亲大办寿辰。   京城凡是有门有第的贵族皆是受邀来府上做客,邵家一时间热闹非凡。   邵夫人特许府上的小辈们今日不用看书不用女红,可以随意玩闹一日,又命人通知了颜一鸣,说今日是邵老太太大寿,既是以后要嫁入邵家之人,还是早做准备,今日许是要见过众位夫人与小姐。   邵惊羽原是不同意,她知道颜一鸣性子清冷最不喜这些,让她陪着一群老太太说话还不如让她和一群大老爷们喝酒,所以当即拒绝。   邵夫人再三劝说亦是没有办法,却不想颜一鸣主动答应了此事,她说该见的迟早要见。   自上次之后,邵惊羽便少见颜一鸣这样心平气和的时候,他总是愧对她的,不想让颜一鸣为难只能让云晓去和颜一鸣说说话。   他记得清楚,云晓回来告诉他,颜一鸣说她想北方的草原了。   她说她想念草原之上的星空,想念夜半的凉风吹在脸上的感觉,她说这里的月亮也没有草原上的那样好看。   这些话背后的深意是什么,邵惊羽根本不敢深想。   今日是自那日之后颜一鸣心情最好的一次,邵惊羽当然不会拂了她的意思,颜一鸣既然要去那不再拦着,唯一遗憾的是自己是男儿身,无法陪着颜一鸣见过众位贵太太。   左思右想始终不放心,再三与颜一鸣道,“若是不想见便说自己累了,回去休息便是,不用委屈自己。”   颜一鸣点头示意自己知道,邵夫人站在一旁强笑着答应会照看好颜一鸣,邵惊羽“嗯”了一声与邵夫人道,“阿鸣她不爱说话,母亲定要帮我好好照拂。”   “这是自然”,邵夫人余光瞥向颜一鸣,有些不解为何颜一鸣不曾告诉邵惊羽她们之间其实已经有了嫌隙。   许是想借此示好缓解一二?   邵夫人想不出其他理由,但是颜一鸣不说,她更乐得自在,依旧笑得温柔答应了邵惊羽定然不会让颜一鸣受了委屈。   心照不宣的两人打着哑谜,邵夫人心中猜测颜一鸣究竟是什么想法,又或许借机说些什么,但是都没有。   邵惊羽走后,颜一鸣淡淡点点头便转身离去,留下傻眼的邵夫人差点捏碎了指甲。   她总是要想尽办法让她出丑,让她没有办法能嫁给惊羽,至于前者,今日简直就是最好的时机。   重新恢复以往的温柔模样,她如今是大将军的亲生母亲,身份已是不言而喻,这样的聚会她自是十分喜欢,检查了仪容后便施施然的往邵老太太赶去,并命人在一个时辰后,也就是宾客们差不多到齐的时候“请”颜一鸣过来。   饶是邵惊羽与贵妃的面子够大,宫中贵妃亲生的九公主与关系极好的另外两位公主亲临邵府时,邵家众人亦是受宠若惊,更不说京中其他贵夫人与小姐们。   后苑搭起的戏班子还未开唱,众人们说起闲话来,邵老太太命邵家一众姑娘们来见,果不其然就有人说起了邵惊羽那位从北方带回来的女子。   邵惊羽为了此女子竟然拒绝了陛下的赐婚,此事在京中热闹了好一阵子,简玉儿气极与简相赌气,其他众人们自是对邵将军心之所属的女子意外好奇。   邵老太太一想起近日来邵惊羽为了颜一鸣做的那吓人,拨弄佛珠的手冷不丁的一颤。   她是半点也不想看见颜一鸣,恨不得让她马上滚出邵家,偏偏此话一提,就连公主也好奇要见见这位嫂嫂。   邵夫人轻声劝道,“嫂嫂叫着还早,公主可切莫乱说。”   “表哥都说了非她不娶难道还有假”,公主倒是生的一派天真,能让邵惊羽这样死心塌地的,定是个不同寻常的美人。   邵夫人心中不喜,但是也不敢拂了公主的话,这便命人去传了颜一鸣过来,罢了抱歉一笑,“只不过是个乡野女子,行为粗鄙了些,倒是让众位见笑。”   大家意味深长的应和一声,听到这话已是明白邵夫人定是不满这样的儿媳的,如今邵惊羽炽手可热,邵夫人既是不喜欢,那说不定依旧还有些机会。   众人心中盘算,等待片刻后邵家一众姑娘们莺莺燕燕涌了进来,一个个打扮的明艳漂亮,嘴巴甜甜的与邵老太太问了安,邵夫人美眸一转问那桃花眼的小姐,“怎么不见阿鸣过来?”   坐在远处的定国夫人,冷不丁听见熟悉的称呼,手中的嫩茶掀起了小小的波澜。   女儿死去多年,身边已是少有人提起“阿鸣”二字,他们总是叫她太子妃,只有深夜之时,想起女儿那明媚的笑容,颜夫人总是湿着眼眶叫着死去的女儿的小名。   邵夫人问颜一鸣怎的不来,那小姐想了想后道,“我来时好像看见她与云晓在湖边下棋。”   云晓是谁?众人皆是不知。   邵夫人却在转念间升腾起一个念头,迅速想清楚可行性后,脸色陡然间沉了下来。   坐在旁边的一位夫人眼尖的看见邵夫人沉下去的脸,好奇问她云晓是谁?   邵夫人一副极为难堪的模样,半晌才道,“是惊羽奶娘的儿子,自小在府上长大,之前跟着惊羽一同去了漠北。”   适才答话的那姑娘倒是机会揣摩邵夫人的心思,又补上一句,“不过严姐姐自来与云晓关系好,之前便经常一起玩,母亲放心,我已经让人去催了。”   众人当即明白,明白后难免有些想法。   既然是与邵惊羽一同去了漠北,那女子亦是跟随邵惊羽一同回来,所以云晓与那女子定然是相识的。   但就算以前相熟,如今这女子已是要嫁给邵惊羽,男女之间到底有别,还如此不知忌讳实在是看不过去。   也难怪邵夫人脸色如此难堪。   颜一鸣本是无事可做,正好撞见云晓便聊了几句,走至湖边时那边石桌上刻着棋盘旁边又放着棋子,手痒拿起来玩一玩罢了。   但是云晓实在下的太烂,颜一鸣无法便教他下五子棋,云晓倒是一下子来的兴趣。   两人玩了好一阵子,邵夫人身边的丫鬟急急忙忙催她快些过去,颜一鸣将手中的棋子放进棋盒里,云晓抬起头兴奋道,“这玩法我真的第一次见,等你回来我们接着玩。”   许是颜一鸣走的太极,又许是她忘了答应,云晓后来才想起,那日他根本没有听见颜一鸣的回答声。   众人翘首以望,终于等到了这位传说中的严小姐。   本以为会是个相貌妖艳的主儿,要不怎么能让邵惊羽那般死心塌地,不想来人高挑纤瘦,一身再简单不过的蓝色衣袍,长发只用一根乌木簪子绾起,清冷而又冷漠,在这珠光宝色的贵人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相貌倒是极好,甚至不知为何,分明是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周身却似乎有种难言的杀伐戾气。   一眼过去,众人心中只有一个词,生人勿进。   这样的人……想起适才大家的猜测,顿时又觉得有些对不上。   唯有定国公府的颜夫人,瞧见这女子眼尾那枚红痣,一时怔在了原地。   颜一鸣用她与相貌极为相符的冷漠声音恭祝了邵老太太生辰,又见过了众位,一举一动虽不是小姐们的标准秀美,倒是别有一番洒脱,更显大气。   丝毫没有邵夫人所说的粗鄙之相。   来者与想象出入太大,倒是让在座众人都没了想法,邵老太太则是看她一身简单打扮气不打一处来道,“今日是我大喜日子,你怎么如此打扮怠慢了宾客。”   颜一鸣将自己打量一遍淡漠道,“此身打扮是我再三挑选又怎么会是怠慢,若是老太太不喜,我换一身便可。”   旁边的小公主咯咯一笑,“我倒是喜欢你这模样,比起一般小姐看着更舒服。”   “多谢”,颜一鸣道,她自是知道这是公主,可是作为如今的颜一鸣,她不应该认识公主。   公主微微一愣继而一笑,“你这人倒是爽快,难怪惊羽哥哥喜欢。”   颜一鸣这才眸中一动微微躬身,“民女不识,原来是公主殿下。”   邵夫人打量着周遭一众,心中默默思量。   今日若是借此将丑事泼到颜一鸣身上,邵家难免要被京城笑话一阵子,但是若是能借此断了颜一鸣嫁给邵惊羽的可能,名声受损又有何妨。   既然想通后,邵夫人待公主与颜一鸣说完话后沉声问她,“适才你在何处?”   他人自是乐的看戏,一时想看这女子是否会撒谎骗人。   不想那女子坦坦荡荡道,“湖边与云晓下棋。”   不卑不亢,眼中亦是坦荡。   “我知你与云晓相识已久,可如今你既是惊羽未过门的妻子,也该注意自己的行径免得让惊羽面上无光。”   到底是谁让邵惊羽面上无光,颜一鸣已是不想与她争辩。   她蹙眉看着邵夫人,许久之后突然问她,“夫人此话何意?”   邵老太太看她依旧这般跋扈愈发不喜,分明是她伤风败俗在先,倒是一副振振有词的模样,当即挥挥手,“还不快下去,免得让人笑话!”   “我做了何事能让众人笑话?”   “你分明与惊羽已有婚约却与其他男子不清不楚还不够笑话?”   颜一鸣愕然,那张冷冰冰的脸蛋终是出现了一抹愤怒,她定定盯着邵夫人一字一句道,“若我没有理解错,邵夫人是怀疑我与云晓有染?”   在座人人倒抽了一口气。   哪儿有女子能将这种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邵夫人亦是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她从未见过一个女子有这样骇人的气势,紧紧盯着她的那双眼睛满是恨人的杀意,倒是旁边的邵小姐护着邵夫人急声道,“是你自己不知检点……”   “你们真让我恶心”,颜一鸣道。   邵小姐话音未落,便被颜一鸣这句话打断,一时间愣在原地,以为自己耳朵出现了幻听,最终不确定的反问她,“你说什么?”   颜一鸣的目光略过邵夫人,再到邵老太太,然后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一字一句道,   “我说你们邵家,真让我恶心。”   就连见多识广的众位夫人,此刻也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此刻的一切,这个女子,她到底知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邵惊羽对她再如何宠爱,也不会任由她这样侮辱他的家人。   邵老太太气的从椅子上翻起来,手执拐杖气的浑身发抖,“你,你这个粗鄙的女人!此后还想进我邵家的门,不可能!来人啊,去叫惊羽过来,让他看看他护在手心里的女人是个什么模样!”   “今日过后我也不想再进你们邵家的门”,颜一鸣嗤笑,“叫他来最好,好让他看看,我没有在沙场死在十万铁骑手中,今日却要死在一群无知妇人的口舌之中。”   “你敢说我们是无知妇人?”   邵小姐尖叫道。   但是却依旧有人,迅速的抓住了字眼。   沙场,十万铁骑,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邵夫人这般聪明之人,亦是最快时间内发现了颜一鸣此话之中的不解字眼,她心中陡然升腾起不好的预感,张了张嘴气势已是弱了几分,“此话,何意。”   颜一鸣却不理她,只是一步一步逼近,声音犹如地狱而来的厉鬼,   “我忍受这么多时日,忍够了,你们一家,一人妄自决定我的生死安排我的人生,一群人肆意践踏我的人生毁我清白。”   “你总是问我凭什么,那我便告诉你我凭什么。陈夏四十八年夏,我跟随邵惊羽出征追杀蒙军漠北王,为救邵惊羽一命腿上如今留下血洞;陈夏四十八年夏秋,邵惊羽命我原地镇守营地而他被困阴山,是我赌上自己的命拼死将他救出;陈夏四十九年春,漠北最后一战,是他决策失误让我对上十万蒙军,我浴血奋战整整七日杀敌无数赢得了一线战机,那一战我身中一箭,腰腹中枪,身后被长刀贯穿,是我拼着命将战局守到了他来的最后一刻。”   颜一鸣不曾哭过,她永远都在演戏,但是想起那些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想起那些尸横遍野的战场,那样凄惨而又绝望,是他们用生命换回了她们的安稳与平静。   可是换回了什么。   她想起那些熟悉却死去的脸庞,突然感到了万千不值。   泪水从眼眶中缓缓滑落,颜一鸣却依旧像是在笑,“我救他三次,助他有今日的地位,可是你们做了什么。你的儿子因为所谓的喜欢将我的功勋全部抹去,至此成为一个废人,而你,一次一次的刁难侮辱,你们可曾问过我愿不愿意我喜欢不喜欢!我一介女子被迫从了军,可我建过功立过业,我不曾亏欠过别人什么,更不说是你们邵家,你何来脸面如此刁难我!”   女子从军!   如今在座众人哪能还猜不到她是何人,九公主瞪圆了眼睛捂着嘴惊叫,“你是毅勇侯严亦清!”   严亦清是皇帝为她赐的名,因为与太子妃名讳相撞,世人并不知晓她的真名。   不过颜一鸣倒是要感激这个名字,因为她看见不远处从她进来便看着她的颜夫人。   相同的闺名相同的红痣,若是再有相同的名字,实在是太伤害颜夫人。   毅勇侯之名一出,就像一尊惊雷在原地炸响。   最后一战之后,毅勇侯之名甚至不小于邵惊羽,听说那是个比邵惊羽还小半岁的少年,听说他巧出奇招未战便灭蒙军几万,更有一人斩杀数百人的惊人骁勇。后来又听之前一战,他大胆绑下比他官高一职的校尉独自领兵,助邵惊羽赢下一场大胜。   两年的战争中,邵惊羽脱颖而出,而这位自平民家庭而生的少年亦是被人们熟知。   陛下曾落泪说如此天纵之才为何短命,陛下为了追溯他,封他为三品车骑将军更赐他两千户毅勇侯之称。   毅勇二字,足以形容他的一生,追封无数,更可见皇帝的赏识与他的尊荣。   可是如今,谁又能想到,这位名震沙场的少年,实则根本是个女人。   而他的陨落,原来又是这样的原因。   不论她是男是女,有此功绩便是人上之人,本该是与邵惊羽同样令人尊仰的存在,可是如今却被圈在这深闺之中,任由她们百般侮辱。   甚至她还曾多次救过邵惊羽的性命。   英雄总是令人敬仰的,即使她是个女人,众位夫人们再看向颜一鸣时目光已是有了变化,邵夫人终于失了镇定,一遍一遍的说着不可能,罢了眼神陡然尖锐起来,“你这是欺君之罪!”   “我是欺君之罪,可是邵惊羽私自隐瞒我的身世亦是欺君”,颜一鸣冷笑,“我孑然一身所以从未怕过什么,可是念在对他有情所以我从来不说,可是你们实在欺人太甚。我与云晓曾是并肩作战的战友竟被你们说的如此肮脏,我宁愿战死在沙场之上也不愿背负着这样的罪名被你们逼死在这里。”   邵夫人惶然后退,怔然看着眼前的女子。   为何她行事总是与寻常女子不同,为何惊羽百般袒护着她,为何她在生死面前能够这样面不改色。   因为她根本就是从生死之间走出来的罗刹。   邵夫人一步错步步错,一句欺君之罪刻在心头让她神色大慌,再看颜一鸣时已是喊不出严小姐三字。   她本该是位将军。   一直很安静的七公主此刻终是有了些反应,她缓缓走来看着颜一鸣道,“虽说将军身为女子,可是亦是英雄,父皇并非迂腐之人,我定会为将军……”   话音未落却见颜一鸣唇边溢出一抹血迹,当即惊叫一声。   心口陡然一阵血气翻涌站立不稳,颜一鸣脚下不稳,有位夫人急忙扶了她一把,颜一鸣在满眼血红间,发现正是当初她曾唤过几声母亲的颜夫人。   是我对不起你,颜一鸣心道,其实那位颜小姐本该能活很久的,若不是她颜小姐也不会死。   这场闹剧终于走向了结局,颜一鸣在众人惊呼间毫无预兆的软了下去,血迹从唇边溢出,耳边纷杂着女人们尖锐的声音,有善意的也有无意的,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她听见她们惊呼着将军。   身体陡然被转移到了铁箍一般的臂膀里,她听见邵惊羽近乎疯狂的喊着她的名字。   已是看不清邵惊羽的面容,她艰难的张了张嘴,将弥留的最后几句话说完,   她说她有些想念草原上的星空。   有些想念星空下与她说话的那个少年。   而你,已经不是他。   “我原想最后一刻再去看一看草原上的星空,可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等我死后你让人将我埋在北平南边的刘家小村里,不要来看我,我不想再看到你。”   “记得是刘家村,那里有一个不高的小山坡,埋在那就就好,那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本该回去的地……方……”   而我,也终于可以离开这个让她无比压抑的牢笼。   颜一鸣缓缓闭上了眼睛,唇边的血迹染红了她洁白的衣领,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再也没有一丝心跳。   邵惊羽将她紧紧抱在怀里,像是丢掉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东西,这个从未流过一滴眼泪的男人,如今抱着最爱之人的尸体失声痛哭,再无大将军的意气与傲然。   天人永隔,从此,只剩决绝。 第80章 安能辨我是雌雄23   颜一鸣并没有特意去想该如何完成这个转折点,直到邵夫人在她的药碗中加入了别的东西以后,颜一鸣便将计就计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虽然按照月份来算,这些日子说下的药并不能要了她的性命,但只要她想,她可以在任何地方任何时间结束自己的生命。   邵老太太的七十大寿,京城各路贵族女眷尽数在场,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自己的身份,再当着邵惊羽的面商演一出生死决别,足以让邵惊羽所有的心理防线瞬间全部垮掉。   邵惊羽适才正在前厅总是有些心神不宁,直到有身边派去保护颜一鸣的亲卫急声过来道夫人有些当着众人的面说颜一鸣与云晓之间有私。   邵惊羽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他想象不出他向来温和又聪慧的母亲为何会得出这样的结论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却能在第一时间内想象得到颜一鸣听到此话该作何反应。   她是从沙场走出的英雄是无数鲜血催生出的存在,她从来不会将权势放在眼里,当初因为自己的扬名,京城有士族子弟也曾自信拿起刀枪,却因为杀不了敌又偷的了懒被颜一鸣一顿马鞭抽到痛哭流涕。   她没怕过什么,虽然出身贫寒,却生着最高高在上的傲骨。   这样的人,母亲却将如此难听的名号放在她的身上,这是她根本无法容忍的侮辱。   一日一日的累计,他知道她近来忍得难受熬得痛苦,他与母亲说过她这些日子活的十分不容易,为什么母亲却在他转身之后骤然变了所有的态度。   邵惊羽总是在战局上有着超乎常人的警觉与第六感,他大步赶往后苑时,就算面对数万铁骑也未曾失措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疯狂失控起来。   短短几步路中,邵惊羽猜想到了最坏的结果,阿鸣从来不惧死亡,所以最坏的结果该是什么?   忍无可忍将身份揭露?   没有关系的,邵惊羽安慰自己,他会尽全力保住他们二人然后带着她远离京城,就算是去满是风沙的西北亦是无妨,她不喜欢这这里他的家人不喜欢她都没有关系。   可是就算邵惊羽想了那么多,却唯一没有想到颜一鸣会眼睁睁的死在他的眼前。   他听见无数人在喊他将军,他看见熟悉的身影倒在不知哪位夫人的怀里,唇边的血迹像是自他的心口一点一点渗出一般,倏然疼的无以复加。   邵惊羽有些茫然,他站在距离不过几步的地方看着,像是被抽空了浑身的血液一般,突然间疯了似的两步上前将人抢了回来紧紧的锢在怀中。   手在抖,眼泪在留没法开口,听说人在极致悲伤与震惊时是说不出话的。   身边很嘈杂,但是颜一鸣的声音却很清晰的印在了心口里,她说她想念草原的星空,想念那时候与她一同数着星星的少年,让他将她葬在她故乡的山头,却不许他再出现在他的面前。   长久以来的心理防线在这一句后轰然重创,紧随着怀中女子终于缓缓闭上了眼睛最后塌陷成破碎一片。   云晓几乎是拖着大夫从人群中匆忙挤出来,大夫战战兢兢的把上颜一鸣的脉搏,陡然一颤后跪倒在地急声道,“回将军,姑娘已经仙逝了。”   邵惊羽没有动,只是将怀里的人抱得越紧,似乎还想感受着她身上仅存的一点余温来欺骗自己,云晓愕然站在原地,蓦的将大夫提起来怒吼,“她一个时辰前还和我在下棋,怎么可能一眨眼就死了!”   “我我我不敢欺骗将军啊,这位小姐本就受伤极重,又中毒在后……”   话音未落已是被邵惊羽一把拎在眼前,面容俊朗的将军此刻双眼通红噬人一般胆寒,“中毒是什么意思?”   周围一片哗然。   还怔愣在原地的邵夫人陡然间惊慌起来。   这不可能啊,大夫说那些药至少要一年时间才会慢慢有效,所以她才敢赌这一回,而且因为颜一鸣的察觉她甚至已经让人停了药,颜一鸣又怎么会中毒?   可是她确实中了毒,大夫用自己的项上人头担保颜一鸣确实重了一种毒药,这药专门针对身有重伤之人,若是受伤极重不出半年定会恨体而亡。   邵惊羽抓着大夫衣襟的手茫然放开,他突然想起了一些被自己忽略的曾经。   不知是哪日,颜一鸣曾不经意说今日的药似乎与往日不太一样,像是多了点什么,可是他并未放在心上,只是当那日换了药而已。   药是谁开,药从何来,邵惊羽不可置信的触及了真相,再看已然闭上眼睛的颜一鸣,突然有了种苍天愚弄的荒唐与可笑。   他还问为何会中毒,为何会死,分明一开始将她推入死亡的,就是自己。   九公主踌躇的站在一边犹豫开口,“惊羽哥哥,她说她,是毅勇侯,是真的吗?”   “是”,邵惊羽抱着再也无法醒来的人站了起来,他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只是她定然是不会说谎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邵惊羽惨笑一声,“无论她说了什么,都是真的。”   人人静默一片,颜一鸣说出来那番话时众人许是半信半疑,但是待颜一鸣骤然死去时,英雄凛然却被愚人相逼致死的沉重袭上心头,已是信了大半。   如今再从邵惊羽的口中得到肯定,又如何掩饰的住内心的震惊。   虽有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却比不上亲身经历来的震撼,亦然比不过目睹真人风姿却转瞬即逝的悲凉。   已是入了冬的金陵突然下起了雪,云晓突然想起不知哪日,颜一鸣与他说今年将会迎来一场早雪。   可是如今早雪降临,她却再也看不到了。   陈夏五十年的初冬第一场雪,那日,名震一时的毅勇侯再次出现在人们的闲谈之中,上至帝王下至平民百姓,人们这才知道,那位天纵奇才的少年将军原来是个半大女郎。   古有岳飞精忠报国却惨死奸人之手,如今有颜一鸣浴血杀敌,最终却因为内宅龌龊而惨遭毒害。   英雄未能葬身沙场,痛心,亦是悲凉。   邵惊羽将她带回了将军府,将她小心翼翼的放在床榻之上,盖好被褥后转身离开,踏进了巍峨的皇宫。   沿路的宫人们投去古怪而难掩悲怆的目光,邵惊羽像是未曾看见一般,大雪漫天,他跪在金銮殿外凉的蚀骨的大理石地板上,就像一尊雕像。   太监轻声通报,皇帝笔下的字迹一顿,一首《满江红》蓦然停住。   臣子恨,何时灭,如今臣子已死,他却从未来得及一见。   何事最让人伤怀,英雄末路,美人香殒,两者相纠葛,更是难掩无数遗憾。   九公主已经与他说了所有,他理解邵惊羽面对此等女子倾心的欢喜,却不懂他将她一切埋葬的偏执,这样的女子本就是该肆意翱翔的海东青,而非困于内宅的金丝雀。   你折了她的翅膀,也就是断了她的性命,就算苟活于世,已是与死再无差别。   这般简单又明晰的道理,邵惊羽才谋过人,又怎会看不明白。   他并非昏聩古板的皇帝,对于这等女子并未有一丝怪罪之心而是更添欣赏,只是如今已经亡故只能再添遗憾。   无数遗憾过后,邵惊羽谎报军情之罪不可免,邵氏毒害朝廷重臣之罪亦是当以追究,皇帝将一首《满江红》写完,终是让人将邵惊羽请了进来。   昔日神采飞扬的少年,一夜之间再无一丝生机,膝盖重重砸在地面上的声音沉重而又骇人,皇帝却是眉头未动。   半晌后皇帝才淡然开口,他不问邵惊羽为何而来,也不论罪责如何,皇帝用再平常不过的声音问他是否后悔。   悔,又怎会不悔。   悔他一己私心毁了她的一生,悔他擅作决定断她性命,更悔自己愚昧害她惨死人手。   若是从未动过那个念头,如今又该是何种光景。   可惜这一切,邵惊羽也不敢再想。   皇帝注视着眼前自己曾经最为欣赏的少年,如今只剩遗憾。   “谎报军情,为了一己私心抹杀命官生命,此罪你无可推卸,不过罪不至死,又念你征战有功,退至三品夺封爵,可有不满。”   “没有。”   “邵氏愚昧无知残害忠良,罪无可恕,理当处死,可有不满。”   “没有。”   “既是如此还不退下,又是为何?”   “若非臣擅自将她带回,一切都不会发生,罪首理当是臣。邵氏愚昧,不辨是非毒害忠良亦是死罪,只是她到底为臣之生母,臣愿代她一死。”   皇帝双眼眯起注视着他,“她可是害死严卿之人。”   我知道,邵惊羽苦笑,“可是她毕竟是臣生母,赐命之恩,不敢不报。”   邵惊羽这般回答,实则一点都不意外,皇帝叹了口气,“可是以以无知妇孺换我大夏帅才,这笔买卖实在太不划算。”   邵惊羽一步一步走出金銮殿,冰凉的雪花落在面颊上,打散了混沌的思绪,满眼亭台楼阁最是精美华贵,可是此生再也无人能与他一同赏看。   亲自去天牢见过邵夫人最后一面,邵夫人看着儿子的身影喜极而泣问她是不是救她出来,她说我儿有功在身陛下定然不会怪罪是不是。   身边侍卫示意邵夫人可以自行离开,邵夫人欢喜的想去拉邵惊羽的衣袖却被他甩开。   邵惊羽的目光落在邵夫人身上,没有一丝感情甚至夹杂着怨恨,邵夫人心惊之下喃喃唤了他一声后听到他亦是冰冷的声音一字一句道,   “邵氏毒害朝廷命官,念其子之故留其一命,前往浮玉寺修行,青灯不灭人亦不归,而我,至此你是死是活再与我有一丝关系。”   你给的命,我还你,从此你用你的一生替她修行。   而我,带着她的遗愿,将你葬在北方的山丘之上,从此风沙铁骑为伴,君王不召,余生不归。   说罢,邵惊羽转身离去,邵夫人远看着儿子远去骤然发疯一般的哭喊起来,没了儿子她一生与死又有什么区别,她扑上去想要抓住邵惊羽的衣袖,却被宫人们按住强行拖走。   凄厉的哭喊声与焦丑的皮肉腐烂气味在天牢内蔓延,邵夫人面颊之伤烙上罪印,血迹模糊了视线,鬼一般骇人凄厉,伸手想抓住什么,可是眼前空空如也,什么也不曾出现。   颜一鸣将最后一幕欣赏完这才走出了昏暗的天牢,天空稀稀落落飘散这雪花,冲淡了适才空气的污浊与血腥,是前所未有的舒心与畅然。   所有攻略终于在这一刻全数完成,颜一鸣长舒一口气,一时间已是回到了虚空之中,小苹果坐在那里已是等了好半天。   颜一鸣心情甚好的摸了摸小苹果脑袋,在这世界已是待了许多年,如今终于可是回去,实在是有些兴奋,轻咳两声以压制此刻的激动,罢了才道,“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小苹果缩了缩脑袋,抿着嘴唇怂怂的不敢吱声。   “怎么了?你又故障了?”   颜一鸣紧张道,她是真的想回去了,虽然现实也有很多不如意,但是毕竟那是出身的地方。   小苹果在心里将策划骂了千百遍,为什么你们作妖非得让我去受罪,它实在怕宿主一气之下将它大卸八块。   而颜一鸣看着它吞吞吐吐的模样,心中一阵不祥慢慢升腾而起,她强笑着做出一副温柔的姿态柔声道,“没事,说吧,什么事,我不生气。”   小苹果眨巴眨巴眼睛小声道,“真的吗?”   “真的”,颜一鸣异常真诚的点头。   实在是颜一鸣的表情太真,小苹果抖着但系终于开了口,“其实之前策划又更新了系统,所以我们不但要攻略完四个男主,还要将游戏所有的线全部走完,才能彻底离开。”   我,就,知,道!   颜一鸣忍无可忍的拎起小苹果将它化作一道抛物线扔了出去,小苹果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天际,然后周围一切骤然又是一变,熟悉的空气再次在鼻尖蔓延。   抛而复返的小苹果怯生生的将一套衣服举在脑袋之上怯懦开口,“宿主,天寒地冻的,咱们还是先……换套衣裳吧……” 第81章   颜一鸣这才感觉到脚下在移动,马车车轴压过地面的声音震荡在耳边,颜一鸣掀开纱帘往外看了一眼,山水萦绕,厅榭精美,花木繁茂。   一眼便知这是江南的景,许是苏州又许是杭州。   周身不冷不热,也能迅速感知这是春末夏初的天。   马车里只有自己一人,马车很大亦是格外华贵,里边并非一般马车只有简单的木凳而是一张足可供她休息的软塌,旁边小抽屉里有点心书本,固定好的小桌上稳稳当当的摆放着紫砂茶壶。   这次的身份非富即贵。   不过说实在的压根不需要她猜,毕竟身边还有神器小苹果。   小苹果从刚刚再次进入这个世界后便安静如鸡的怂在一边,宿主不开口它自是一句话也不敢说,终于等宿主慢悠悠将视线放在它的身上,当即一个激灵挺起胸脯等候发落。   “说吧,之前说的把所有线走完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到底怎么才能回去,这次的身份又是什么,现在要去哪儿?”   一连串的问题,小苹果急忙将问题收录在脑中,这才一条一条的开始解释。   “所有的线都走完的意思就是,现实游戏所有的故事已经走到终点了,所以宿主你也要待到这边故事走到终点才行。”   颜一鸣靠在软枕上“嗯”了一声,“继续。”   走到终点,简单的就是说故事结束,但是故事结束这个答案太过笼统,故事中有四个男主角一个女主角,怎么样才能算是结束。   “每个人物都有相应的结局,游戏一样这里也是一样,比如说南宫玄最后的结局就是君临天下,只要他能顺利登上皇位,那他就算走到了结局。”   “那其他几人呢?”   其他几人,小苹果又有点踌躇,但是到底没敢再瞒着,开始老实交代。   剧本中最大的暗线便是简玉衍的身份,前朝遗孤,背负着复国的重任。按照原来的剧情,简玉衍因为南宫玄与简玉儿之故终于反目,以简相为首的前朝旧臣们掀起了一场逼宫。   但是既然南宫玄能登基,那说明这场复国到底是失败了,但是这个过程却有些曲折。   简相策划多年,那时候简玉衍娶了掌管京城禁军的卫将军之女,又通过了简玉儿拉拢了最得圣宠的两大新贵江逸以及邵惊羽,而南宫一族完全被蒙在鼓里,一场逼宫后皇帝皇后与太子被迫离京前往南宫晔所在的北平。   都已经逼宫成功,为什么简玉衍又败了,这就是我们女主简玉儿的有用之处了。   简玉儿一朝之间醒来便变了身份,按照简相的话来说更加尊贵,但是多少念熏陶,简玉儿三观很正,虽然很震惊简玉衍居然是前朝皇子,但是还是认为他们如今的行为分明就是造反。   那时候的简玉儿才是整个剧情中最出彩的地方,虽说说官方将她的洗脑功能夸大其词,但是邵惊羽最后能及时收手,确实是简玉儿的功劳。   简玉儿很聪明的将邵惊羽视为突破口,瞒着简相与简玉衍成功策反了邵惊羽,然后开始游说江逸,但是却惊讶的发现,江逸其实压根就是在演戏。   江逸不愧是所有人中智商的代表,当初被简相拉拢,就连简相也没有看出江逸实则一开始就在将计就计。   他一开始便发觉简相接近他的目的不单纯,后来取信与简相后更是知道了这个惊天秘密,不动声色的作为一步暗棋反向埋伏在了简相这一边,成为了南宫玄最终登基的最重要之人。   至于简玉衍,简玉衍复国之心实则并不强烈,后来看百姓流离已是心中后悔,暗地了进一步瓦解了简相的势力,最后因为简玉儿的力保放下所有退出朝堂隐于江湖。   至于简玉儿,南宫玄特意留她一命,但是家人全数已死,简玉儿最后也消失在了,所有人都不知她去了何处。   南宫玄登基,江逸废相成立内阁成为首位首辅,邵惊羽终是功过相抵,简玉衍隐于江湖,而简玉儿却是再也无人寻见。   四位男主的结局颜一鸣猜的八,九不离十,但是简玉儿的结局确实颜一鸣怎么都没有料到的。   不过仔细一想却又觉得合情合理。   她忠于国家忠于人民,但是却没能保住她的家人,最后她选择了离开。   这样一个有着大情大义的女主,的确值得这么多人去喜欢。   “邵惊羽如今已经和邵家断绝关系,当今陛下又于他有恩,所以自然不会和当初的剧情一样再为简相所用,所以邵惊羽的结局可以顺其自然的结束,我们可以暂时不用去管邵惊羽这条线,但是要注意的是,失去邵惊羽这个助力,简相一定会寻找新的助力,你要将这个暗桩找出来”,小苹果拿着小本子将邵惊羽画了一个×,排除一个。   颜一鸣接过笔将江逸圈出来,“但是江逸因为当初简玉儿误了他与我的最后一面,所以自那之后与简家没了往来,从而缺少了发现这个简相造反这个秘密的契机。”   “聪明”,小苹果竖起大拇指拍个马屁继续道,“江逸不能像以前一样知道简相造反,这就有可能导致南宫玄不能顺利登基,所以宿主要做的就是制造契机让江逸重新知晓此事,亦或者告诉江逸这个秘密,前提是你要让江逸相信你,但是系统规定你不能暴露自己曾经的身份。”   我也不会暴露啊,暴露了可就麻烦了,尤其是江逸,这四人中唯有江逸让她有点心理负担。   最后便是简玉衍。   简玉衍因为复国之事失去了爱人,从此开始拒绝复国大事,这让简相对简玉衍心生防备,就怕他以后掉链子,甚至极端情况下有可能威胁到简玉衍的安全与自由。   不过到底是男主之一,系统应该不会让他这么容易挂,所以简玉衍的线也可是暂放一边。   总结一下,如今最大的突破点还是在江逸,也就是说如今最主要的还是要让江逸知晓此事,其余的可以慢慢再做打算。   而如今已是距离最后一次攻略过去三年时间,颜一鸣有些好奇的查看了现今几位主角的现状。   南宫玄娶了侧妃但是却始终没有孩子,江逸,简玉衍以及邵惊羽却是至今未取,最让她惊讶但是又觉得情理之中的是简玉儿。   简玉儿已经过了二十岁却始终未嫁已是人们口中的老姑娘,但是却又合情合理,毕竟她是女主角,当初的游戏中她亦是一直未嫁。   只是与当初不同的是,因为一位女将军的横空出世,让陛下开始重视女子为官之事,有几位女子入宫做了女官,其中便有简玉儿。   “一切都是宿主你的连锁反应啊”,小苹果感叹。   “注重女子为官是好事,挺好”,颜一鸣道,坐的有点不舒服索性躺着继续下一个问题,“那现在这次的身份是什么,对了,找个镜子,我要看看这次捏的脸怎么样。”   小苹果凭空变出一面镜子道,“宿主你这次进入系统太快,系统都没来得及给你捏脸,所以直接用了你自己的脸,不过不是你本人出现,而是数据组合,准确的来说是用你的数据捏了脸。”   颜一鸣生了一双极为漂亮的凤眼,与简玉儿完全相反却丝毫不亚于她,最为张扬明艳的相貌,眼尾一颗细小的红痣再添几分妩媚。   此刻云鬓华服,看着与当初的样子总觉得不太像,颜一鸣安慰自己,大抵是其他脸用惯了一时间还不习惯本来的五官。   “那身份呢?我看着马车比当初定国公府的马车还要珠光宝气,应该不比当初那个身份差?”   “那当然!”   小苹果骄傲道,“宿主你这次的身份是江夏王之女,那可是郡主,当然不同一般。”   “江夏王?”   “江夏王是当初皇帝亲封的唯一一位异姓王,奉命驻守两广地带,不过江夏王隐藏的身份是简相暗自勾搭的另一大助力,现在距离简相动手还有两年时间,江夏王借着嫁女儿的由头准备送人到京城助简相一臂之力。”   “嫁女儿?嫁我?嫁给谁?”   “当然是现在最尊贵的太子殿下了!南宫玄还没正妃呢!”   我咧个去,颜一鸣难得的爆出一句家乡话,是谁都行为什么要是南宫玄,而且,颜一鸣反应过来了。   “既然是隐藏的反派又怎么可能把亲女儿嫁给南宫玄。”   “哈哈哈宿主聪明,所以说嫁女儿就是个由头,这位郡主实则就是为了过去和简相通气帮助简相,简相答应,等以后简玉衍继了位就让郡主嫁给简玉衍,所以说名义上是嫁南宫玄实则是奔着简玉衍去的。”   这就说得通了,颜一鸣点点头。   所以说现在自己成了这位郡主,建立双方友好关系的重任就落在了自己身上。   很好,这个身份真的是非常好。   无论是取信与双方还是拆台都是方便的不像话。   此站则是杭州,听说陛下特意派遣身边重臣起来接人,以显示对江夏王的重视。   马车缓缓行至一处精致的别苑前停了下来,车窗外丫鬟低声道一声到了,颜一鸣接过面纱系好,听见不远处负责护送自己的那位陈大人正在与一人说话。   那人声音清越极为好听,颜一鸣听着总觉得有几分熟悉,待下了马车后抬眼看去,那人身着深浅二色紫色朝服,已是显明身居三品以上,颀长的身影站在晨光中愈发显得贵气逼人。   颜一鸣看着熟悉又微微有些变化的眉眼一个激灵,江逸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俊秀的眉眼露出一抹官方的笑意,   “下官奉命在此迎郡主入京,见过郡主。” 第82章   被小苹果强行灌了许多记忆,颜一鸣大抵记住江夏王对这位女儿的器重,以及从此去往京城主要要接触的几位权贵,至于其他主要交给陪同颜一鸣前来的那白面书生模样的官员。   那书生身形单薄面色苍白,却有个与长相极其不相符的名字叫魏雄杰,听小苹果说他是江夏王身边最年轻有为的幕僚,此次特意派他陪着颜一鸣前往京城。   魏雄杰与颜一鸣说过,皇帝十分重视这次联姻,所以特别派了他极为重视的重臣前来迎接。   颜一鸣倒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江逸。   如今正是陈夏五十三年,也就是作为女将军后过去三年,虽说比不上邵惊羽两年就位极人臣这样的速度,但短短五六年,江逸已然站到了三品的位置,文官不同于武官,更可见江逸的本事也知皇帝对于他的信任。   记忆中的江逸还是当年的少年模样,如今他一身紫服贵气而又沉稳,倒是与记忆中完全不同。   颜一鸣心头微微惊讶了一刹那,但是转眼神色已是恢复如初,被面纱遮了大半的脸颊上看不出丝毫端倪。   当初无论如何,如今已是过去所以与她已是再无什么关系,她如今要做的就是快速将线推到结局然后回到现世。   简单一算,她实则已经在这个游戏空间里停留了将近八年时间,关于现世的许多记忆甚至已经有些模糊。   这让颜一鸣愈发想快些回到熟悉的世界。   颜一鸣矜贵而又冷淡的点点头简单“嗯”了一声,做好一个郡主该有的体面,待魏雄杰上前来与江逸左右寒暄一句后,颜一鸣这才做出几分惊讶的模样赞赏道,   “原来是江大人,久仰。”   如今人人都说文有江逸武有邵惊羽,这两人的名头响彻大江南北,颜一鸣适时称赞一句半点不显突兀,倒是说完后旁边那魏雄杰不知何故倏然看了颜一鸣一眼,颜一鸣有些莫名其妙的转过了头。   江逸笑说一声公主赞缪,继而将目光从颜一鸣脸上移开。   当年高中状元时不过十七,如今已是二十有三,七年时间已然过去。   当初阿鸣离开后他抑郁难当,消沉了好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过来。   阿鸣死后他没有娶过妻没有纳过妾,身边人人都说他用情极深,就连陛下也是如此之说,可是只有他知道自己曾经做过什么,错过了什么。   一辈子也不会抹去的遗憾与愧疚,直至如今梦醒时分依旧会想起那日初雪江府那铺天盖地的惨白。   有人说时间久了,拼命想记在心里的模样也会渐渐变得模糊,可是七年已经过去,她的五官却是越来越清晰,他记得她琉璃一般淡漠的眸子与雪一般的肤色,以及眼尾那灼灼的红痣。   就如同眼前这女子眼尾那一抹红一般。   只不过是微微有些许的相似,片刻间思绪又已是波澜万千,心中又是浸起淡淡的苦涩,江逸面色如常的移开视线请颜一鸣等人进园林休息,又道郡主若是有兴趣,可以在杭州暂留几日。   魏雄杰开口道,“既然江大人好意相邀,那自是……”   话音未落却被颜一鸣打断,“不用。”   魏雄杰陡然转头向颜一鸣看来,颜一鸣目光冷冽神色淡淡,“休息一晚,明日出发。”   说罢与江逸微微点头,示意前来迎人的丫鬟带路径直去往休息的住处。   “郡主性子倒是直爽”,江逸看着魏雄杰淡淡道。   “是,她自来如此”,魏雄杰收回目光亦是一笑,“只是可惜了,如今杭州正是好风光。”   他原是不想她这么快进京,能晚一日便是一日,可是她却是个极其听话的女儿,将王爷的话牢牢记在耳边。   杭州景美,等回去后自是有大把的时间好好赏玩,颜一鸣没有心思再再次停留,除此之外,若是她要游玩,江逸自是要来相陪。   颜一鸣是不太愿意与这四人再有什么牵扯,尤其是江逸。   四人之中,江逸是与她相处时间最长的一个,而这四年岁月,更是她所有攻略时最放松最本色出演的一段时光。在其他几人面前大多都有做戏的成分,但在江逸面前,除去别有用心的对他好,其余皆是她最原本的模样。   而江逸,又是几人之中最为聪明的一人,一点点蛛丝马迹也许就能让他察觉出些许痕迹。   颜一鸣大可在南宫玄面前瞎忽悠,但是却不敢在江逸面前作妖,最后一段时间她只求安安稳稳完成任务,但是若是被认出来,那将又会生出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适才小苹果问她为什么不趁机与江逸拉近关系,等取信与江逸后不正好可以告诉他江夏王的阴谋。   颜一鸣敲了敲小苹果简单的机器脑,恨铁不成钢道,“没等和他搞好关系,我得先把自己折在里边。”   她现在的身份是江夏王之女,是要与简相同流合污的复国者之一,就这么明目张胆的告诉江逸自己不是个好人,难不成当江逸是个傻的。   “那该怎么办?”   小苹果不解,它的机器脑只允许它思考最简单的问题,既然如今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江逸知晓简相有造反之心,除了告知江逸此事,它想不出其他办法。   “将计就计顺水推舟便可。”   江夏王派了她来与简相达成一致,那么她可以成为江夏王与简相友谊桥梁的不定因素,说难听点,就是成为一根搅屎棍。   她只需在实施原来的计划推进简相的“复国”大业时“不小心”故意做错一两步便可,既能破坏简相的阴谋,又能故意将两者之间的小阴谋想办法暴露一二从而引起江逸的注意。   若是能做的滴水不漏自是最好,若是让江夏王或者江逸发觉,前者也只能感叹果然女儿太过年轻不足以承担此重任,后者也会觉得是她愚蠢而不小心漏了底。   没人会相信江夏王的亲生女儿会背叛江夏王。   一黑黑到底,最终就算为了“复国”而英勇献身也没有什么不好,亦或者说这样最好不过。   因为只要她站在众位男主的对立面,他们定然不会发现她就是曾经的太子妃/小情人/未过门的老婆等等,保证自己安稳的同时又能保证自己回到现世。   小苹果终于听明白了颜一鸣的意思,心道人类果然是奸诈无比,自己这个单纯又善良的机器实在想不通里边的弯弯绕绕,没等诽谤完就听宿主又问它,“那个魏雄杰怎么回事?”   并非颜一鸣想得多,她第六感极准,那小白脸看着这位郡主的目光虽说已经很克制,但是还是被她发现了一丝端倪。   果不其然,小苹果这才想起来似的道,“啊我差点忘了,魏雄杰一直有暗恋临安郡主,不过明怡妍从没把他放眼里,所以宿主完全不用担心。”   颜一鸣“哦”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玩意儿,   “明怡妍?”   小苹果非常自豪的表示,“宿主说再叫颜一鸣肯定不行,所以我特意想了个好办法,颜一鸣反过来说不就叫明怡妍,又能不让他们发现又能让宿主的名字保持原汁原味,我是不是很能干!”   颜一鸣:“……”   她一听就能听出来的梗,颜一鸣不大觉得这个名字有多安全,只能祈祷别出什么岔子。   傍晚时分,杭州郡守设盛宴招待颜一鸣,颜一鸣一身盛装姗姗来迟,却不想走在半路正巧遇见江逸。   颜一鸣蓦的瞧见江逸腰间的玉佩,那玉佩瞧着眼熟,但是最让人在意的却是玉佩上已是有些褪色的罗缨,与他一身华贵的新袍格格不入。   颜一鸣不动声色的移开视线,目光对上江逸的视线淡淡一笑。   一场晚宴,虽说是打着为临安郡主接风的名头,但是那位郡守的目光明显在江逸身上,颜一鸣也乐的自在。   看得出自己一介女子在场众人的为难,颜一鸣很会看眼色的早早离席,待离开不就魏雄杰急急赶来,左右瞧瞧并无他人后这才低声问她,   “郡主可想好在京城的脱身之法。”   颜一鸣微微一愣,小苹果急忙提醒她一句,颜一鸣这才反应过来。   江夏王此次送她入京,名义上是为了送她给南宫玄做老婆,但是实际上却是让她暗地里接触简相亦或者简玉衍,以后将她塞给简玉衍。   所以嫁给太子之事压根就是个幌子。   当初临安郡主信誓旦旦与江夏王保证自己会处理好此事,不需要其他人担心插手,江夏王十分相信女儿于是便将此事交给了她,如今距离京城越来越近,颜一鸣不曾提起此事,倒是魏雄杰愈来愈焦急。   不管魏雄杰是出于何种心思,此事也由不得他来过问,颜一鸣眉头微蹙已是有些不悦道,“此事我会处理,魏大人无需挂怀。”   “可是……”   “魏大人,你逾越了”,颜一鸣淡淡开口,自己也未曾发觉,此刻她的神态与当初的颜校尉如出一辙。   平平一句却是让魏雄杰心中一凛,他怔然看着眼前冷漠的女子,不知为何,似乎比以前多了许多说不出的气度。   眼看着颜一鸣转身离去,魏雄杰许久之后才黯然返回,不想在途中遇见了本该在大殿之中的江逸。   江逸像是什么也不曾看见一般的与他微微颔首,但是魏雄杰却是陡然间一身冷汗。   因为江逸适才来时的路,分明与他一样。   而他刚刚,却压根没有看见江逸身在何处。 第83章   江夏王姓“明”,这个是极为罕见的姓,但是不排除是小苹果为了将“颜一鸣”三个字倒过来强行设置此姓的可能性。江夏王乃当年先帝亲封的一位异姓王,占据两广位置,可见身份超然,然而尽管身份如此却依旧加入了复国的行列,这让颜一鸣有些想不通江夏王心中到底怎么想。   最后只能将之概括为贪婪二字。   人的欲望永远也不会得到满足,即使是独霸一方的这位王爷。   就像简相,如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极具野心,所以他所谓的复国与扶持简玉衍重新登基定然也只是个幌子,挟天子以令诸侯怕才是他最终的目的。   不过颜一鸣查看过原剧情中南宫一族被逼宫后撤出金陵后的一段剧情,按照原剧情,简玉衍虽然富国之心并不是很强烈但是却并非像如今这样排斥,又因为简玉儿的刺激作用还真有过一段相当霸气的日子。   简相的确又操控简玉衍之心,但简玉衍也不是任由他拿捏的简单角色,要不然最后简相也不会因为简玉衍的内部反水落个无比凄惨的下场。   相比曾经一直心有防范的简玉衍,如今事不关己的简玉衍似乎少了几分警觉,这实则并非一个很稳妥的局面,简相为了现今定然不会动简玉衍,但是难保最后一怒之下将全无防备的简玉衍直接了断。   若是几位主角不幸出了事,颜一鸣的回家之路就等于彻底无望,所以如何让简玉衍提起防备之心,亦是颜一鸣需要着手准备的事情之一。   魏雄杰许是还想说什么,在颜一鸣所住的院落前来回踌躇了许久,终是转身离去。   颜一鸣故意避开了那位魏大人,虽说他的一厢情愿并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影响,但颜一鸣实在不喜欢这种随时随地被觊觎的感觉。   怎么让她与南宫玄的亲事告终还能继续留在京城,此事虽说颜一鸣适才才得知,颜一鸣对着铜镜点了点自己眼尾的红痣轻笑一声,此事还不容易。   之前还是颜校尉的时候一日行至百里亦是常有的事情,如今成了贵小姐每日藏在马车之中日行不过几十里,魏雄杰却还是时不时的问她会不会太累需不需要歇息。   颜一鸣无奈的注视着眼前的表面书生道声不用,还是正事要紧。魏雄杰心头微微苦涩,他本就是送她来京暗地里促成她与简公子的姻缘,从一开始就知道别无可能实则不该有如此私心。   尤其还是被那位江大人发现了一丝端倪。   这已是极大的不该。   颜一鸣出乎江逸意料的配合,一路不曾游历什么风景,倒是真像一心只想前往京城完成与太子的姻缘。   但是单看跟在临安郡主身边的那位大人,江逸不觉得此次联姻会进行的那般顺利。   不过此次联姻本就暗藏玄机,无论是江夏王还是太子葫芦里都卖着药,等临安郡主进了京城必然又是一番不安宁。   一路走得十分平静,直到众人浩浩荡荡进入金陵城,因是女眷倒是不需皇亲前来相应,马车一路直接前往皇宫后才有宫中极有地位的姑姑前来相迎,道是宫中的娘娘们已是等了许久。   江夏王乃是先帝亲封的异姓王,可见当年深得先帝信任,但是如今几十年过去,江夏王长居两广已是与土皇帝一般,就算是每年的朝觐也是爱来不来。   皇帝自是怒于江夏王的狂妄,但是当年先帝特许江夏王麾下可留军备,现在后悔已晚。金陵距离两广到底太远,皇帝探不到江夏王的虚实,但只看江夏王一年更比一年跋扈的态度,也能大抵猜得出他许是已经有了敢于朝廷叫板的资格。   所以就算有想要削藩的想法,但一时半会儿也不能轻举妄动。   江夏王多年来对朝廷的态度愈来愈恶劣,每每提起江夏王皇帝总是怒容满面,所以此次江夏王主动提出将女儿送往京城之事,虽是疑点重重,但是却格外重视。   以至于这位临安郡主还未进京,宫中一众嫔妃与公主已是如此早早在坤宁宫中等待一见。   就连皇后亦是如此。   颜一鸣一身华服姗姗来迟,没有忽略那些不擅掩饰的小公主们因为等待而控制不住的愤怒,与皇后盈盈请安后笑声解释,“一路风尘仆仆不敢扰了凤仪,梳洗焚香后这便赶了过来,还望娘娘不要怪罪。”   上次与皇后想见还是与太子谈婚论嫁的时候,皇后因为南宫晔之事对她始终心存不满,说话间总是夹杂着几句嘲讽。   如今皇后眼尾又多了几条皱纹,但是却笑得比当初亲切的多,将颜一鸣上上下下夸了无数次后,这才让其他嫔妃离开,留了颜一鸣,又命人去请了太子在坤宁宫用午膳。   颜一鸣谢过皇后的好意,目光落在无声离去的一人身上,当初因为邵惊羽的缘故,邵氏之女深受宠幸位列贵妃,但看今日的位子,分明已是与普通的妃嫔坐在了一处。   邵惊羽与邵家彻底断绝的关系,邵太师一气之下驾鹤西去,留下不中用的邵老爷与没有子嗣的贵妃,果然连三年都没有撑过去。   颜一鸣收回了视线,继续与皇后九公主攀谈,皇后时不时将目光落在颜一鸣脸上,实在是因为这位郡主的相貌与已经逝去的太子妃有几分相似,眼尾更是如出一辙的有颗红痣。   想来当初那孩子亦是眼尾有颗红痣,但谁又能想到竟是那般结局。   太子妃为救太子再新婚当晚离世,她与陛下知道太子心中悲痛所以始终不愿再娶正妻,但是如今已是这么多年过去,就算他再不愿意却也耽搁不得。   江夏王送女入京,虽然众人都明白江夏王是存了联姻之心但是却并未明言是哪位皇子,她为太子着想所以借着身份先行一步,宫中其他嫔妃所说不满但也不可奈何。   颜一鸣自是发现皇后的目光,不过倒也难怪。   当初捏的第一张脸本就有些像自己本来的面貌,但是为了攻略起来更加容易所以又美化了许多,所以乍一看还是有点相似,更何况眼尾还有这颗红痣。   颜一鸣有些后悔当初捏脸留下自己的痕迹,但是如今后悔已经无济于事。   相似的特征,控制好了能够事半功倍就如同当年攻略简玉衍,控制不好的话却是个极不稳定的炸弹。   当然颜一鸣现在需要的不是事半功倍。   皇后着急,但南宫玄他并不急迫甚至与以往一样十分抗拒,只是此事不容他任性,所以南宫玄来的不早不晚,待遇皇后见礼之后这才将目光落在一旁的临安郡主身上,却是微微诧异。   这女子生的……   颜一鸣颔首一笑,那双眼睛那抹红痣与已经久远的记忆蓦的重合,南宫玄难免又多看了一眼。   皇后将南宫玄的神态看在眼里,心中十分欢喜,自太子妃走后,太子已是多年不曾多看其他女子一眼。   若是太子能改了心意不再像以前那般固执,她定能将这门亲事促成了,若是能得了江夏王的助力,那太子之位便能稳若泰山再也轮不到他人觊觎。   临安郡主性子极好还会主动挑起话题,想来是对太子印象不错,虽然太子在一开始的惊诧之后便恢复了以往的冷淡,但皇后始终觉得有戏,   寻了个空荡离开了一小阵子,给了两人一点独处空间,颜一鸣眼瞧着皇后离开,有一搭没一搭的终于一步一步将话题引到了危险边缘,她有意无意的提起了当初已经去世的自己,很是违心的夸赞了几句太子对太子妃真是一片深情。   南宫玄一开始是有些惊讶临安郡主眼尾那颗如出一辙的红痣,但也只是仅此而已,如今临安郡主陡然提起已经死去的亡妻,南宫玄心头已是有些不快。   他不喜他人提起阿鸣,尤其是这些有可能取代阿鸣位置的女人,但到底没有将情绪显露出来只是简单的应和几句。   却不想这女人实在愚笨不会看他脸色,一而再再而三的始终念起太子妃三字,南宫玄愈发不喜。   颜一鸣眼瞧着南宫玄终于失了耐心,满意的点点头,然后“不知悔改”的直接撞在枪口上柔声道,   “听闻太子妃容貌倾城,右眼眼尾亦是有颗红痣……”   南宫玄眸色骤然一冷,周围的丫鬟们已是吓得动了不敢动,但颜一鸣却还是笑盈盈的将下半句说完,   “当初听闻此事,未到京城我便觉得与殿下有缘,如今看到殿下更觉如此,殿下以为呢?”   南宫玄强压着怒火,提醒自己眼前这个不知羞耻敢于阿鸣相比的女人身份特殊,但只要一抬头就能看见她眼尾的红痣,一时间恨极恨不得命人将那红痣生生剜去。   就算这女子身份再如何尊贵,他已是不想再看见这张脸,南宫玄冷然道声自己并未有再娶之心,可能要让郡主失望了。   颜一鸣很配合的失望叹了口气,再做出一副食不下咽的模样告退离去,南宫玄没有留她的一丝想法,冷眼看颜一鸣离开后愤然离席,正好撞上闻言赶来质问的皇后。   “你说了什么惹得郡主直接离席?”   南宫玄想起刚刚那话依旧觉得无比厌恶,看着眼前的母亲直言道,“我不喜欢除了阿鸣以外眼尾有红痣的任何一个女人,母后不用白费心思了。”   愚蠢至极敢于阿鸣相比,她也配?   南宫玄嘲然一笑转身离去,留下怔怔的皇后无力的扶额。   真是孽缘,孽缘啊! 第84章   一段皇后期盼已久的好姻缘毫不留情的被太子画上了句号,皇后郁极瞪着太子转身离去后无力的坐回椅子上。   小儿子如今身边连一个女人也没有,无论是正妃侧妃通通不要,大儿子的正妃位置如今亦是空着,即使念在当初颜一鸣为救太子丧命的缘故上不忍怪罪她,但如今太子又将身份这般尊贵的郡主推远,这可怎生的好。   虽说适才与郡主闲谈发现她性子开朗又极好说话,但到底不知那位临安郡主会不会因为太子拒绝的如此果断而心生怨恨,又惹得陛下责怪太子。   皇后心中发愁,太子却没有与皇后解释太多,只道一声“母后莫要担心”后便大步离开。   除去真正没脑子或者不要命的,如今这位临安郡主暂时实则没人敢要,只不过对于不理朝政的母后来说里边的弯弯绕绕太过复杂,倒是那种任性的理由更能让她信服又无可奈何。   东宫之中,江逸坐在太子书房之中悠然品着茶,清香幽雅,鲜爽生津,正是三月初的头茶,明前碧螺春。   听说太子当初并不喜欢碧螺春,但自从太子妃过世后便只喝太子妃生前最喜欢的茶。   江逸倒并非与太子一般是后来才改了口味,而是本来就喜欢这茶,或者说更习惯这茶。当初还是个不会品茶的孩童时遇见了阿鸣,自此之后无论穿衣还是吃食都顺着她的喜好,她喜欢碧螺春他也顺其自然的喜欢了,实则说起来甚至不曾尝过其他茶的味道。   如今七年过去,亦是成了习惯。   南宫玄回到东宫的时候江逸正好品完一杯,南宫玄示意不必多礼命伺候的丫鬟出去不用打扰。   江逸随手斟了一杯递给南宫玄,“看来皇后娘娘果然留了殿下与临安郡主见面。”   南宫玄“嗯”了一声无奈道,“母后还是将此事想的太过简单。”   江夏王地位超然,使得临安郡主的身份比起京中的贵女们都黯然失色,江夏王又打着嫁女儿的口号,自是会有人蠢蠢欲动。   南宫玄最担心皇后也要趟这趟洪水,但是果不其然,临安郡主进京不过第一天就下了手。   南宫玄明白皇后的一片好心,但是朝堂之上的变数与皇帝心中的想法,皇后到底是没有参透。   江夏王再如何有权有势,但对于皇帝而言更多的是威胁,皇帝没有主动提起过临安郡主与任何一个皇子的亲事,足可见皇帝的态度。   江夏王到底是为了主动求和真的嫁女还是另有目的,一切尚在迷雾之中,所以在一切不曾确定之前,南宫玄自是不会与这位临安郡主绑上什么关系,寻个法子暂避一边才是正确的法子。   江逸瞧见南宫玄面上挡不住的不高兴,笑了笑道,“殿下对太子妃的情谊依旧让人动容,能借机拒绝了临安郡主更是甚好,陛下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也不会与殿下计较太多。只不过,既然已经脱身解决了此事,殿下为何还满脸怒气?”   当初能与南宫玄谈论起这些私事的人还是简玉衍,只是四年前,简玉衍因为一名戏子而颓废远离了朝堂,南宫玄曾多次相劝甚至训斥他为了一个女人不务正业,简玉衍凉凉的看了南宫玄一眼道,“若是太子妃……”   话音未落已是被南宫玄打断道怎能将一介戏子与太子妃相提并论。   于是两人不欢而散,后来南宫玄亦是有些后悔当日说话太过冲动,毕竟不管如何那人都是简玉衍心尖之人,但是又觉得自己说的并无毛病,戏子身份低贱,用她与太子妃做比本就是侮辱。   之后简玉衍彻底辞去了官职,每日作画看书真的仿佛成了闲人一个,听说简相气极差些动了家法也没能让他回心转意,南宫玄也终于放弃了将简玉衍带回正道的想法。   后来又与江逸相熟,比起简玉衍,虽说没有自小一同长大的情分,但是江逸却是他见过最敬佩之人,年纪虽轻但博学多才,南宫玄更是称赞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后来看他多年未娶又赞他与自己一样是个不可多得的专情之人,于是愈发欣赏。   如今几年过去,南宫玄与江逸一君一臣倒是与朋友一般极为融洽,除去朝堂之事,也经常会谈起其他。   南宫玄被颜一鸣膈应了一肚子的火憋到现在,现在被江逸提起,一张俊脸一瞬间露出满面怒意道,“孤还从未见过如此不知高低不要脸面的女人,只不过眼尾多了一颗红痣就妄想和太子妃相比,可恶至极!”   陡然提起红痣二字,江逸微微有些恍惚。   他自是见过临安郡主,亦是听说过太子妃眼尾有颗红痣,不过这些他并不在意,只是想起那人,眼尾也是有颗红痣。   真是让人伤感的巧合,一模一样的位置一模一样的特征,对了,还有一模一样的喜好,都是喜欢碧螺春。   倒是不知道这位临安郡主喜不喜欢碧螺春。   江逸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再喝一口茶才发现茶已经有了凉了,将茶杯放在桌上像是不曾回想起那些回忆一般接着太子的话,俊逸的眉眼像是存了几分揶揄轻笑一声,“难得见殿下生这么大的气,看来的确是郡主说了什么了不得的话。”   南宫玄这才将今日与颜一鸣会面所说告诉江逸,又许是个人情绪作祟,比起当时真正的场景,愈发将颜一鸣说的不知所谓。   江逸听罢却是微微惊讶,若非他真的见过临安郡主,真要以为临安郡主与太子所说的一般无脑与恬不知耻。   与临安郡主相识不过十余日,说过的话也是寥寥数语,江逸发现这位临安郡主不喜欢身边有人伺候,与那位一同前来的魏大人也是不曾说过几句话,足可见她是个寡言又严肃之人。   江逸不曾见过多年前传说的那位女将军,但在看见临安郡主那双淡漠却又压迫感极强的眼睛,女将军大抵就该是这个模样。   江逸那时只是以为这位临安郡主大抵是跟着江夏王带过兵的,若非如此又怎会有着掩不去的肃杀。   但殿下却说她极为健谈甚至主动以未来太子妃做比,难不成是真的仰慕太子才如此主动?   倒不是说太子如何,只是江逸无法将临安郡主与太子口中之人对应在一起。   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临安郡主一反常态如此主动必是有其他原因,许是遮掩什么,又许是有什么目的。   又或许,她一步一步将话题引至太子妃身上本就是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惹得太子动怒亦是故意,最终的目的就是如今的局面——拒绝这门亲事。   江逸眼眸微微一眯。   熟知太子妃与太子的忌讳,主动引得太子跳进了她的坑里,最后不动声色的达成目的甚至将罪责甩到太子身上,若真是如此,一来就让太子吃了一个暗亏,这位临安郡主还真是非常不简单。   江逸瞥了眼依旧不掩怒火的南宫玄,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   如今一切都只是猜测,若是真如同他所猜测的一般,此事之后,临安郡主定会借着皇后的愧疚借机留在京城而不是被“一往情深”的太子拒绝后怒反两广。   如果真的与他所想一致,那临安郡主在之后接触之人定是她此次入京的真正目的。   长皇子还是三皇子,江逸无法确认。   但是无妨,时间久了,一切总会露出马脚。   他,一点都不着急。 第85章   颜一鸣果断解决掉了太子这个麻烦,甚至还将锅甩到了太子的身上。   魏雄杰听说陛下与皇后狠狠训斥了太子,命人送了许多东西来安抚了郡主,之后皇后更是又将郡主请去了宫中劝她勿要生气,并留她在京中多待些时日好好玩一玩。   颜一鸣自是装足了委屈,然后顺水推舟的将此事应了下来。   第一步已经被颜一鸣轻巧的做到,魏雄杰问过颜一鸣到底与太子说了什么才引得太子发怒直接拒绝了她,颜一鸣笑了笑道,“没什么,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   魏雄杰感觉得到郡主自来京城后与以前有了许多不同,不知为何多了种他非常不喜的疏离感。   他可以在颜一鸣做错了事情过问她,可是却没有资格去过问这些私事,魏雄杰只能听她极为冷静的说着接下来该做的步骤,一时间心头涌起一阵苦涩的悲凉。   愣了片刻后颜一鸣又喊了他一声,魏雄杰这才陡然回过神来,颜一鸣眉头微微蹙起面露责备之意,“想什么呢?”   “……没什么”,魏雄杰错开目光道,“如今已经与太子之事作废如愿留在了京城,我已与简相私下见过面,简公子他……”   “什么?”   “简相道简公子因为一个戏子如今日夜消沉,更是时常不在府上,郡主怕是要费些功夫受些委屈。”   “只要能成大事受些委屈又有什么”,颜一鸣目光很是坚定,装作没听明白魏雄杰对简玉衍无形的诋毁赞赏道,“这位简公子倒也是个用情之人。”   魏雄杰不想听闻此话后颜一鸣居然是这个反应,眉头一皱不满道,“不过一个戏子罢了,为了一个戏子居然沦落至此……”   “戏子又如何”,颜一鸣目光一凛,“谁又比谁高贵了多少,魏大人说话莫要忘了身份,简公子再如何也是……他的过错还轮不到你去评判。”   就算以前郡主也不曾对他笑过,但是却也不曾用这样的语气警示过他,魏雄杰自知说错了话但依旧忍不住心头一恸。   他不曾嫉妒太子,因为那是注定要死之人,但是却忍不住不去嫉妒简玉衍。   郡主以后,终是要嫁给他。   魏雄杰低低应了一声掩住面上的失落提起了正事。   王爷送郡主前来只不过是在京城安插人手的幌子,而他与其余几人则是借着照顾郡主的名义与简相等人暗地里碰面,然后将王爷埋在京城的暗线一点一点布置完全。   当然郡主并非完全无用,他们在暗郡主在明,她需要用自己将他们全数掩去,更要寻到机会将简玉衍与简相慢慢分离。   简相狼子野心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借了江夏王的刀子却要做最后真正的受益者,江夏王自是不会如简相所愿。   国自然是要复,简玉衍自然也要推他登基,但这个真正助他的人却要是江夏王而非简相。   之前探到因为一个戏子,简玉衍与简相心生嫌隙,江夏王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简玉衍能为了一个女人如此折腰,江夏王看不上他的风骨但却也满意这样的性子,若是与如今那太子南宫玄一般倒是不好掌控。   让魏雄杰等人与简相明面合作实则又命颜一鸣策反简玉衍,待合作达成后再坐收渔翁之利将简相一举拿下,这才是江夏王最终的目的。   简相如今果然未曾意识到临安郡主并非只是个幌子而已,魏雄杰在与简相私谈时,简相倒是极愿意让颜一鸣快些见到简玉衍,可见并非怀疑过什么。   女人,总是有着与生俱来的欺骗性。   简相将简玉衍平日所住的私宅位置告知了颜一鸣,但也提醒她,简玉衍不喜别人出入此处。   颜一鸣笑了笑道,“我也不会傻到直接闯到人家的私宅里去。”   这不是明目张胆的告诉别人,她来京城就是为了见简玉衍。   虽然要留些痕迹让江逸发觉,但是若让大家都发觉,那简玉衍可就危险了,这戏也实在唱不下去了。   江逸私下留了心,果不其然,临安郡主没有一怒之下离开京城而是借机留了下来。   但是接下来她的作为,倒是让江逸有些看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么。   这位郡主一言一行皆与京中闺秀们相差甚远,她甚至会在游湖之时将梨园中最负盛名的戏子请来唱曲儿,一时间人人口中皆是这位郡主的名字。   陛下让她在京城多玩几日,她仿佛真的只是玩了起来,听闻临安郡主经常出入酒楼茶馆,金陵上下各处美景都让她逛了个遍,今日还有人见她在银湖之上坐船游玩。   来京半月,临安郡主的确见过了数位皇子,但正因为人人都见过倒是看不出什么端倪。   太子只到这女子这般不安分,江逸却觉得她这般大行动作之后定有用意。   但是几日过去依旧如此,太子近日来一直听到临安郡主的名号烦不胜烦,将负责照看颜一鸣之人唤来问他临安郡主到底在做什么。   那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道临安郡主一直吃喝玩乐,近日游船时还撞见了亦在游湖的简公子。   “郡主不认得简公子还当是一般的画师,非得让简公子帮她作画,简公子不肯两人差点闹了起来。”   南宫玄倒是有了兴趣道,“现在呢?”   “听说是知道了简公子的身份,郡主与简公子赔了罪,此刻郡主与简公子正在说话,至于说了什么小的就真不知道了。”   南宫玄虽与简玉衍不复以往那般,但是到底是一同长大的感情,再次听到简玉衍的名字依旧多问了两句,听到颜一鸣在简玉衍那里碰了壁又是心情极好。   又是这种与她格格不入的做法,如今又是撞上了简玉衍,江逸眼眸中划过一抹疑惑。   他实则知道一些就连太子也不曾知道的东西,比如他见过被简玉衍放在心尖之上的那名戏子,几乎和简玉儿一模一样的脸,就连他也十分惊讶。   待惊讶过后也骤然明白了简玉衍藏在内心的秘密,简玉衍对自己的亲妹妹有了不该有的感情。   但是后来却因为那名戏子沦落至此,是后来真的喜欢上了那戏子,还是对简玉儿求而不得才变成了这副德行,江逸认为是前者。   因为如今简玉儿依旧未嫁,简玉衍依旧消沉。   太子十分信任简玉衍,所以江逸也不曾在太子面前谈起过简相不同寻常的有些地方,曾经有段时间简相极力拉拢过他,江逸因为当初在简府多留一日却错过阿鸣最后一面之事始终心中有结,所以不曾回应过简相。   江逸此人疑心极重,无论何事总是要有了缘由,自那之后江逸便留了一分心,一经多年过去,倒真是让江逸发现了一点端倪。   比如当初被简玉衍退了婚又想与他结亲的定北侯之女,有一串陵水珍珠的手串。   此物乃海南特有,只有江夏王每每进贡时才会有此珍品,此刻却戴在定北侯之女的手上。   自那以后江逸心中已有怀疑,后来得知此物乃当初简府所赠。   江夏王并未谋反,简相私下与江夏王相交亦是没有什么,只是如今临安郡主与简玉衍莫名其妙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由不得江逸不多想。   而此刻的颜一鸣,撞了几日后终是撞见了简玉衍,看着简玉衍在得知她的身份时,以肉眼可见的臭脸诠释了对她的不喜,颜一鸣将周身伺候的丫鬟打法干净,敛起了笑意淡淡道,   “我也不喜欢你这副薄情又无为的模样,彼此彼此。”   简玉衍双眉蹙起不耐道你又知道什么,这么多年倒是从未有人说他薄情。   颜一鸣笑了笑悠然道,“若不薄情又为何不将她找回来,她只是走了而不是死了,为什么不找,是不敢找还是不能找,亦或者……”   “是不想找?” 第86章   在简玉衍的世界里,当初的阿鸣已经离开了四年。   四年里他画了无数张她的画像,她的模样早已深深刻印在脑中,笔尖触碰到纸张就能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可是简玉衍却没有去找过颜一鸣。   颜一鸣在闲暇之余查看过这三年来,四位男主与简玉儿的所作所为。   南宫玄虽娶了侧妃,但始终空着太子妃的位置;简玉衍放下了他爱了十多年的简玉儿,从此深居浅出隐于俗世;江逸至今未娶依旧戴着已经褪色的罗缨善待着她的父母;邵惊羽将她安葬在了刘家村的小山坡之上,一如她所说不曾出现在她的坟前,只是每年忌日还是会出现在此地,远远站在堪堪可见石碑一脚的某处静默不语,直到第二天天明。   看似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又不尽相同,冷血的看待这个局面,简玉衍实则是要比其余几人幸运的。   毕竟那个阿鸣,她只是离开而并非死去。   若是将这个局面放在其他几人身上,南宫玄尚且不说,邵惊羽与江逸二人定然会天涯海角也要将人找出来,那时阿鸣再打再骂亦是无妨,毕竟只有将人寻到才有补救的机会。   但这个人偏偏是简玉衍。   当初颜一鸣的离开,直接让简玉衍将自己定罪为死刑,即使这还是一场可以挽救的有期徒刑。   虽说没有人能证明她还活着,但是也没有人证明她死了,不是吗?颜一鸣目光瞥到熟悉的画像上,她问的犀利,“为什么不去找呢?不能够,还是不敢,或者是不想?”   他前一句才愠怒间责备眼前的女人问她知道什么,但是这一句后却明白,她比自己想象中知道的还要多。   但是就算如此,简玉衍亦是不愿与她解释一句,错开了颜一鸣的视线淡淡道,“郡主,此事与你无关。”   “明人不说暗话,你我都知晓对方的身份,按理说我们知根知底实则不需要这种夸张的见面方式,但是碍于京城里耳目众多,该遮掩的还是需要遮掩。”,颜一鸣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悠然道,“只是这话却实在有些伤人心,公子是父王为我钦点的夫婿,此事又怎会与我无关。”   “江夏王钦点的亲事”,简玉衍轻笑一声,“我并未答应过。”   “那这我就不懂了”,颜一鸣幽幽叹气,“公子因为那位姑娘的缘故不愿娶亲甚至放弃了自己的伟业,的确让人动容,可是既然那位姑娘还活着,却又不去寻找那位姑娘的下落,又实在让我不禁怀疑公子对那位姑娘的情谊。”   分明是第一次相见,但却是句句刺在简玉衍心口,他这样好性子的人也实在忍不住她这般的诋毁。   “郡主慎言”,简玉衍眸色渐深,语气没了适才的不耐多了几分认真与黯然,“我与她之间并非郡主所想的简单。”   “我倒觉得此事十分简单”,颜一鸣唇边扬起一抹嘲讽,“既然还喜欢她那自是想过去找她,但是到底还是没有,那只能是不能与不敢。说来悲哀,分明是这般尊贵的身份却任由简相拿捏无法走出京城半步,所以你不能够找她,而你心中对她有愧,所以又不敢去找她,公子说,我猜的可对?”   简玉衍眸光一颤,颜一鸣却依旧不依不饶起身缓步走来,语速越来越快。   “所以你明知她有可能还活着但是却将她看成了一个死人,公子这般动怒可是被我说中了?可是这是事实,在我看来,她更像你逃避自己身份逃避责任的借口,我现在很怀疑,你是否真的爱她?这么多年来你画了无数张她的画像,可是她根本看不到,那么你到底是感动了谁,你不理正事颓败至此,又是对不起谁?”   颜一鸣步步逼近简玉衍将他摁在椅子上,双眸紧锁着他的目光缓缓将最后一句话说完,   “你对不起你自己的良心,你感动的也只有你自己,公子,其实就是这么简单。”   而东宫之中,江逸与南宫玄谈完正事后回到江府,府中人道魏大人前来拜访。   自颜一鸣与魏雄杰等人到了京城后边忙个不停,如今稍有闲暇,魏雄杰自是要来江府拜会,以谢当日江逸相迎之礼。   江逸不算意外,唇边扬起一抹笑意。   陛下私下命他调查江夏王一行人,魏雄杰倒是来的巧,若魏雄杰不来寻他他倒是要主动去找他。   只不过晌午已过距离傍晚又太早,魏雄杰也定是故意挑了这个时间,可见魏雄杰并不想在江府待太久。   江逸脱了官服,如今一身月白色长衫,长发如墨,倒是有几分魏晋之士的仪态,见到魏雄杰郎然一笑,“如今午膳已过晚膳却又太早,只能请魏大人尝一尝府上的茶了。”   魏雄杰自是听得出江逸的意思,但却是一副不曾听明白的模样欣然道,“江大人府上的茶定然不是凡品。”   茶是皇帝与太子赏的自然是好茶,江逸今日心情不错给足了魏雄杰面子亲自泡茶,温茶倒水,动作行云流水极为潇洒好看,但是却是格外的眼熟。   接过茶品了一口,魏雄杰微微惊讶道江大人也喜欢碧螺春。   “原来魏大人也喜欢这茶,倒是误打误撞投了魏大人的喜好。”   “我更喜欢味道浓厚些的茶”,魏雄杰笑了笑,“倒是郡主只喜欢碧螺春。”   江逸心中一动。   她还真的喜欢碧螺春。   江逸品茶的动作一顿却是面不改色,闻言只是微微惊讶的模样随口道,“原来是与郡主有了同好,若是有机会定要寻郡主讨杯茶喝。”   “郡主若是知道江大人沏茶手艺不逊于她定是极为惊讶,说来有趣,适才江大人沏茶的风姿倒是与郡主有几分相像”,说罢又觉得将男人与女人相比不太妥当当即赔礼,“在下并未他意,江大人莫怪。”   “不会”,江逸淡淡道,他实在不能不注意这句话。   喜欢碧螺春是因为她的缘故,而他沏茶的手艺也是看她的动作自行学会,而魏雄杰现在说他与临安郡主沏茶有几分相似。   江逸掩住心头的疑惑笑了笑道,“茶友难得,魏大人如此一说更是让我多了几分兴趣,若有时间我定是要去与郡主讨教一番。只是不知道郡主还有什么喜好,或者魏大人可知郡主喜欢什么吃食,若是有幸请的到郡主,我好提前准备一番。”   魏雄杰心中存了千百个心眼,却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逸此刻心中的想法,就算其他需要瞒着,郡主喜欢的口味却是在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江逸的话听不出什么毛病,魏雄杰又喜欢临安郡主多年,自是记得清楚,尽数倒干净的同时,不曾注意到江逸愈发深邃与捉摸不透的眼眸。   心头聚拢起了迷迷蒙蒙雾,看不清楚却疑点重重。   临安郡主。   红痣,碧螺春,茶艺,喜欢的口味。   还真是让人震惊到没法不去注意的一致。   看来除去江夏王与简相之间的关系,更需要他关注的,是这位临安郡主到底还有多少出人意料的相同点。   而另一头的颜一鸣与简玉衍,小苹果突然惊呼一声不好,颜一鸣微微皱眉,但是此刻不好问他只能尽快将简玉衍的事情处理完。   她的话太过直接,甚至尖锐,就像一柄利刃,毫不留情的将简玉衍所有的粉饰划的稀碎。   编剧还真是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前朝皇子这个身份,无论是江逸还是邵惊羽都比简玉衍适合百倍,但是这个人偏偏就是简玉衍。   颜一鸣缓缓起身,将视线从简玉衍就算惨白却依旧好看的眉眼上移开,许久后才略有些嘲讽道,“当然,如今就算她真的回来,你也没有能力保她周全。”   当初没有能力保她,如今更是没有,颜一鸣毫不留情的拆穿了他,所以这三年的时间,你又做了什么。   爱人丢了,当初为了爱人而坚持的责任也丢了,到头来你到底又得到了什么?   三年时间过去,简玉衍似乎是变了,可是又似乎还是没有变,毕竟若是真的变了,为什么还会落到这个局面。   简玉衍疲惫甚至有些恍惚的问她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颜一鸣轻笑一声,“因为我是江夏王的女儿,因为我有知道一切的权力。”   简玉衍垂下眼睑。   “所以你其实早就知道一切。”   “是啊”,颜一鸣悠悠道。   “既然如此,你还想嫁给我。”   “因为我有我的目的”,颜一鸣道,“人活一生有太多东西需要珍重,比起爱情我还有更想要的东西。”   简玉衍似笑非笑道,“权力么。”   当然不是。   颜一鸣避而不答,而是专心给简玉衍洗脑,“有些东西注定不能两全,但是既然已经错过了,那就想办法重新补救回来,不再受简相的制约将她找回开,将你的苦衷告诉她,她一定会原谅你。”   “谈何容易。”   “是不容易,可是我会帮你”,颜一鸣扬起唇角声音柔和而又充满诱惑,“公子,要试一试吗?” 第87章   要试一试吗,颜一鸣这么问。   在这段感情中,除去简玉衍,她是最了解一切实情的那个人,将一些足以暴露自己的疑点抹去,轻而易举就能说中简玉衍隐藏在内心深处,就连他自己也不愿意去发现的某些秘密。   但是即使如此,在身上的遮羞布被颜一鸣扯感情后,简玉衍却依旧保持着一份儿坚持。   他还是爱着阿鸣的,他确信。   他不敢去找她,不能去找她,但是在梦回午夜时,还是会想起那曾经缠绵在身侧的身影与清婉的嗓音。   他很想她。   每天都想。   简玉衍承认,眼前女子的话让他止不住的动摇。   只是简玉衍虽性子软弱,但却不傻,即使临安郡主的话对他很有吸引力,但是深思之后却有着诸多疑惑之处。   即使他已经刻意远离了简相的布置,但就像简相所说的一样,他的身份,从一开始就注定无法独善其身。   所以他依旧知道简相近几年中做过什么他又在筹划什么,以及这位远在两广的江夏王与简相之间又曾经协商过什么。   简相与江夏王早就达成了合作,可是依照临安郡主处处牵制简相的话,一切又似乎并非表面那般简单。   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江夏王身份尊贵佣兵无数,就连陛下也要忍让三分,又怎么甘于在简相的制约之下。   如今一想,比起简相,江夏王一方面派人与简相达成协议,一方面以临安郡主为引离间他与简相,双管齐下,显然要技高一筹。   一切全数理清后,简玉衍恢复了冷静,一双桃花眼落在旁边坐的安逸的女子身上淡淡道,“我与简相到底有着二十年的父子情分,郡主现在就将一切坦白,就不怕我将此事告知简相。”   “公子又何必说这种话哄骗我”,颜一鸣轻笑一声,“别人眼中你们是有二十多年的父子情谊,可是公子与简相之间到底如何公子自然清楚,在简相眼中,除了他的复国大计其余一切都不值一提。公子若是信不过我尽管将今日所有一切告知简相,只不过当初公子为了那位姑娘拒绝迎娶定北侯之女又多次忤逆,简相可不会答应公子将那位姑娘找回来,甚至留她在你身边。”   颜一鸣抬眸莞尔一笑,“可是我能。”   简玉衍不怀疑这句话,虽说简相部署多年已是有了八成准备,可是江夏王却是手无兵权,这才是他们的依靠。   下决心与做决定永远是简玉衍最难的一个环节,颜一鸣早知他的脾性所以并未催促,悠闲的坐在一边观赏银湖的美景。   许久之后简玉衍才道,“那事成之后又该如何,简家一族你们又会如何处理。”   “若真的事成,那简家就是开国的大功臣,我们又有何权力处理简家,公子如今可是姓简的”,简玉衍憎恨简相,却对简夫人等人依旧有情,颜一鸣并不意外,她转过头来注视着简玉衍,目光极为真诚,   “公子倒是高估了我们的野心,父王要的不过是等事成之后公子能记住明氏一族的功劳,莫要竹篮打水一场空,忙活一场只为他人做了嫁衣。而我,也只是想让公子明白,我们要复的是前朝皇族玉氏的国,而不是金陵简氏,仅此而已。”   当真如此无私?   简玉衍轻笑一声,他自是不信的,简相不是善茬但江夏王更不是,但是临安郡主所说的帮他找到阿鸣又助他得力保阿鸣平安,确实让他心动。   当初简相一方制衡他难以反抗,如今却有了江夏王的牵制,两者皆不可信但是却两者皆可利用。   毕竟他的目的只是阿鸣,复国,早就在当初阿鸣离开后丢的干干净净。   他终是与眼前的女子达成了什么,颜一鸣眉眼间尽是笑意,船舶靠岸时又再次强调,“今日之后我便派人寻找那位姑娘的下落,若是有需要,公子尽管开口。”   简玉衍站在船头亲自送了颜一鸣一程,“那就却之不恭了。”   小苹果飘在空中诧异的问颜一鸣,“这就达成协议了?”   简玉衍就站在她们这边了?   但是对于简玉衍的目的,不是要让他策反最终颠覆简相的计划吗?现在看简玉衍倒是比以前坚定了不少?   颜一鸣笑了笑,“口头协议罢了,简玉衍心软但是心眼却不少,谁知道他又在打算什么。不过我们今天的计划只是让他知道自己有路可选,让他有自保能力可以保住他的小命,其余的都不重要。”   “那他真的励志复国可怎么办”,小苹果有点慌,“他命保住了南宫玄没法登基也不行啊。”   “这不是还有阿鸣嘛”,颜一鸣啧了一声,“阿鸣不是没死吗,策反工作交给她不就行了。”   小苹果连忙摇头,“已经挂掉的身份绝对不能重生的,就算是我也没有办法。”   “放心吧你就”,颜一鸣无奈,利用另一个马甲做点坏事也不一定要亲自出面。   简玉衍若是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那实在有辱他四大男主之一的身份,颜一鸣确定简玉衍绝对打了其他的主意,只是再如何,简玉衍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她就是当初的阿鸣。   就算简玉衍想要渔翁得利,可她这条鱼却不是他所见到的简单样子。   小苹果似懂非懂的点点头,走了许久才突然想起今日一瞬间的卡顿,这才提醒颜一鸣道,“今天系统探测到江逸那边有了点异动,宿主你还是要注意注意。”   颜一鸣抬眼,“异动?什么意思?”   “就是突然超出了我们的控制范围”,小苹果有点发愁,“江逸智商设定太高,现在有点小bug我们也没办法。”   它也不知道江逸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提醒颜一鸣多加注意。   颜一鸣也猜不出,但是如果江逸的异动会影响她的回家,那就必须格外重视。   回到府上,颜一鸣正想找魏雄杰让他打听打听今日江逸的行踪,不等她开口魏雄杰倒是主动告诉她自己刚刚从江府回来。   颜一鸣心中咯噔一声,但依旧面不改色道,“早该拜访江大人才是,你们都说了什么。”   “不过些寻常琐事罢了”,魏雄杰回想起今日与江逸的谈话,并未有什么敏感话题,便将今日所说尽数告诉颜一鸣。   “江大人与郡主倒是喜好一致都喜欢碧螺春,江大人听闻后极有兴趣,说过些日子定会携礼亲自拜会郡主,顺便来府上讨杯茶喝。”   颜一鸣心中略略不安,“还有呢?”   “其余”,魏雄杰想了片刻,最后才想起江逸问过颜一鸣喜欢的口味,此事实在太小所以他并未提起,但是郡主此刻发问,魏雄杰便无隐瞒的全数说了出来。   颜一鸣深吸一口气,强压着被猪队友拖累的郁闷面带笑容将魏雄杰送了出去。   一颗红痣不算什么,都喜欢碧螺春实则也不算什么,甚至喜欢的口味一致也不过是巧合,若一切都是不经意发现,其实并无大碍。   但是听魏雄杰的话,江逸分明是一步步引导主动问出这些问题,江逸为什么要问她喜欢的口味,他是想确认什么?   根本不值得注意的点,但偏偏被注意到了,而且这个人是江逸。   当初与江逸在一起的时间太久,整整四年每天都在一起吃饭玩耍,足以让江逸将她的喜好记得清清楚楚。   而最要命的,是颜一鸣那时并不知道攻略完毕后还需要推动剧情,本以为曾经的壳子用完扔掉就行,但是现在却还是有了点麻烦。   颜一鸣长长舒了一口气,靠在软塌上蹙眉思索。   江逸既然主动问起她的口味喜好,那定是已经起疑,所以之后他定会借着喝茶的名义来再次寻找证据。魏雄杰将她的口味喜好告诉了江逸,江逸发觉临安郡主的口味与当初的阿鸣十分相似,也许会尽数准备当初阿鸣喜欢的美食来招待她。   到时候不吃便是了,若是江逸问起,便道是魏雄杰并不了解也就是了。   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仅凭这点证据就想证明,实在太站不住脚。   既有了准备,颜一鸣倒是安下心来,几日之后,果不其然江逸请她与魏雄杰于茶楼一会,颜一鸣生怕魏雄杰半路掉链子,将他打发去忙后自己前去赴约。   不上朝穿了便装的江逸比起平日更多了无数随性与俊逸,比起当初的小少年,如今的江逸气质更是出众。   他俊雅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端倪,声音清越好听,修长的手指亲自为颜一鸣拉开椅子。   颜一鸣突然想起,当初江逸还是个少年时,她曾在无所事事时教导过他一些现代礼仪,那时江逸虽觉得新奇,但是却听话的一一照做。   颜一鸣面露惊讶,轻笑一声道,“劳烦江大人了。”   江逸唇边笑意似乎有一瞬间的停滞,但又似乎没有,依旧笑得风雅。   颜一鸣一言一行都格外注意,生怕一不小心在江逸面前漏了底,就这般提起十二分注意力的熬过了喝茶,终于等到一盘盘佳肴尽数送来。   颜一鸣一眼看见让她眼睛都在刺痛的某物。   果然,江逸今天的每一道菜都是试探,只是与她所料不同的是,江逸并非她想的那样尽数准备她喜欢的口味,而是她从来不喜欢不愿意碰甚至一看见就像丢掉的食材。   每一道都是!   曾经一起四年,江逸将她挑食不喜欢的每道菜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全部摆在她的面前辣她的眼睛,如今看着她作出一副真心实意的模样,修长的手指亲自洗了筷子递给她笑盈盈道,   “江某精心准备,一番心意,还希望郡主喜欢。”   “请。” 第88章   过分了。   真的过分了。   好歹一起过过四年好日子,如今好不容易见一面,居然连顿好饭都没有。   颜一鸣实则并不算很挑食,所以这么一桌菜总会有她可以下口的地方,但是,没有!   好好的西湖醋鱼会多出莫名其妙的紫苏,熬得嫩白的汤品中会有切得细碎的香菜,每一道菜总是会触碰到她从来不愿意去碰的雷点,视觉与嗅觉的双重冲击让她恨不得转身走人。   但是偏偏就是不行。   江逸分明就是故意。   喜欢的东西可以不吃,但是不喜欢的东西吃下去,颜一鸣瞥一眼绿油油的香菜,味道似乎已经飘至鼻尖。   偏偏江逸看她盯着那参鸡汤,又很是主动的亲自为她盛一碗极为自然道,“荆妻曾说过饭前先喝汤,胜过良药方,这汤虽然平常,但膳前尝一尝倒也可以润肠化食。”   那时候江逸身量小瘦瘦弱弱,颜一鸣想着法儿的给他补充营养,每每一同用膳时总会让他先喝一碗参鸡汤,然后极其顺口的将这句说了出来。   就算她不说江逸也会乖乖听话,只是说罢后江逸那双眼睛比起平日里更亮了几分。当年的时光,一碗鸡汤一颗核桃一枚枣子尽数都是她的心意,江逸将它们全部珍藏在了心里。   可惜颜一鸣也只是在想起曾经恍惚了一刹那,又被刺鼻的香菜夺走了注意力,颜一鸣只能尽量转移注意力接着江逸的话不要脸道,“原来还有这种典故,尊夫人懂得真多。”   江逸看着她点点头轻笑道,“是啊,她的确知道很多。”   颜一鸣轻咳一声,“若有机会定要见见尊夫人。”   江逸笑容微敛,目光微微黯淡几分,许久之后继而才道,“荆妻已经亡故了。”   “啊”,颜一鸣失声惊呼,顿时面露愧色,当即开口道声乞蒙见恕,目光中愧色显而易见真真看不出一丝一毫作假的神态。   江逸收回了目光扯出一抹不怎么柔和的笑容,“无妨,郡主用膳吧。”   颜一鸣:“……”   说了这么大半天,这饭还是得吃。   真正的勇士要敢于面对惨淡的人生,感觉尝试泯灭人性的香菜,顶着江逸的视线喝下了一口鸡汤后赞叹一句道,“果然不错”,然后又极为淡定的喝下了第二口。   小苹果听得见宿主这一刹那内心深处的拒绝,但也看见江逸惊讶刹那的目光又逐渐染上黯淡,不忍直视的移开了视线。   一人强忍不适难以下咽,一人心怀希望小心试探,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江逸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他这么会想到如此荒诞的可能,他分明从不信鬼神之说。   他只是失去她太久,一个人太久,就这样不切实际的想了她太久,到了最后甚至开始魔怔,他到底在期盼什么。   她分明就是最直接的性格,不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会碰。   可是江逸又不会想到,她是经历过战场与生死的人,她不喜欢的东西有很多,可是能强迫自己忍受的东西亦是有很多。   颜一鸣脸上没有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喜欢,那些之前她从来也不会碰的东西,如今却能面不改色的送进口中。   江逸一时间有些想笑,但是却没能笑出来,只是抬眸间看着的手又是一瞬间怔住。   他已经知道是自己想太多,可是又有熟悉的相似点不经意出现在眼前。   江夫人曾多次教育女儿问她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这般使筷子,阿鸣用她那古怪的握筷子手法满不在意道,“吃的到不就行了。”   她用筷子的手法更像是握着一只笔,蓝秀曾笑她这样握得紧紧定是没他人灵活,她不服输的让人装了一盘珍珠,与蓝秀比赛筷子夹珍珠。   江逸坐在一边看她时而孩子气的玩闹,最后真的赢了蓝秀后挑眉微笑时的模样,那是他一直不曾忘却的时光。   氏族中的子女,坐卧种种仪态都是自小练习的,喝茶的姿势吃饭的规矩都是一板一眼,除去阿鸣,眼前这位郡主是第二个不会用筷子的人。   可惜这次,就连颜一鸣自己也不曾发觉想起。   毕竟在现代,像她这般不会用筷子的人数不胜数,而她正巧是其中一个,从不觉得自己原来是特殊的一个,所以颜一鸣从来不曾觉得此事值得她去注意。   可偏偏有人将她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全部铭刻在了心底,将她的所有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如今更是将她的不同辨认的明明白白。   相同的别扭手法,相同的拿筷子高度。   百密一疏。   不小心轻视了一个人内心的执着,总会付出那么一点的代价。   可惜颜一鸣白白吃了许多难以下咽的东西,却被两根筷子重新掀起了疑云。   江逸叹了口气,目光落在颜一鸣脸上,不知为何,现在似乎从她那面不改色的神情中看出了几分不情不愿。   没有愤怒,只觉得不忍。   江逸放下手中的筷子,筷子轻磕在碗上发出一声轻响,颜一鸣抬头微微诧异,“怎么?”   “不好吃,许是厨子没有掌握好火候”,江逸道,“本想请郡主尝尝美食,不想做成这个样子。”   颜一鸣诧异江逸怎的突然间变了态度,思前想后又想不出自己哪里露了馅,最后只能以为是江逸终于不再怀疑所以没了心情。   若是这样自是最好,若是其他,现在也想不出其他,折磨了这么久终于能正大光明的放下筷子还是极好的。   “我觉得还不错”,颜一鸣口不对心道,“看来是江大人府上的厨子太好,这才觉得此处的菜肴难以下咽,若是有机会……”   江逸看着她意味不明的笑了一声,“若是有机会还请郡主与魏大人尝尝江府厨子的手艺。”   颜一鸣:……   我就是纯属随口一说,你为什么非要接?   而且按理说江逸不应该放弃了?   颜一鸣眉头一皱,总觉得事情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但是又找不出漏洞。   魏雄杰搞不懂为什么与江逸一同喝茶吃饭要将自己打发远,但是又不敢违背颜一鸣的意思,直到看见颜一鸣与江逸一同走出茶楼这才急忙上前。   两人皆是心中各有思索,但却都是一副什么也不曾发生的模样,魏雄杰不曾在两人脸上看出一丝端倪,只能与江逸告别跟随颜一鸣回去。   待马车走动时,魏雄杰没忍住又回头瞧了一眼,却正好对上江逸的目光。   适才那人波澜不惊的眸子,此刻却紧紧钉在颜一鸣的马车之上,那种让人陡然惊骇的沉重,在看见他时也不曾收去眼中的波澜的风暴。   魏雄杰心头一凛,再看时却只剩江逸颀长的身影。   他们,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89章   今天这场倾情演出,颜一鸣对自己的演技还算比较满意,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颜一鸣也不知道,小苹果更是摸不到头脑。   按理说一切可以就此揭过,但无论是系统提示江逸依旧徘徊在危险边缘,还是江逸并未因为今天这场试探而失去兴趣,都说明今天还是出了问题。   最让颜一鸣惊悚的是,回到府上不久后,江逸命人送来一份食盒。   打开后各色精致的点心,每份都不多但却格外诱人,而且与刚刚那顿饭不一样,这回全是她爱吃的,最多的那份儿正是她平时吃的最多的茯苓饼。   颜一鸣:……   本来吃了那么多难以下咽的东西,的确想吃点喜欢的压一压,但现在盯着雪白晶莹的茯苓饼。   有点慌。   魏雄杰一路沉默的跟在颜一鸣身后,想起临走前江逸的眼神总觉得心中不安,迟疑不定不知该不该问清楚,正在犹豫之际瞧见送来的点心,眼中一黯终是启步去寻颜一鸣。   一进门就看见各色点心摆在桌上,色泽诱人甜香扑鼻。   一番沉默之后,颜一鸣决定不委屈自己,不吃多浪费,反正已经送来了吃不吃江逸也看不见,颜一鸣捏着茯苓饼慢慢品着茶抬眸瞧了魏雄杰一眼,眼神示意。   有事?   那日的确与江逸说了许多颜一鸣喜欢的口味,但却绝没有这般齐全,魏雄杰盯着各色点心心中有些说不出的苦涩。   是郡主告诉江逸的?郡主为何今日见江逸要将他打发去别处,她与简玉衍亲近他可以理解,但是江逸又是怎么回事。   魏雄杰抿了抿嘴唇,略有些黯然的与颜一鸣道,“郡主,你对江大人是不是……”   颜一鸣抬眸,“什么?”   “没什么”,魏雄杰轻轻摇了摇头,“郡主之前让人去寻简公子曾经养在外边的那名戏子,可是却不曾提过那名姑娘的相貌,这又如何寻的到人。”   颜一鸣慢慢喝了口茶,又捏起一小块海棠酥道,“本就是拖住公子应付简相的幌子,你只管让他们找便是了,简相若是不放心我们定会发现此事,正好探探简相对我们的信任,若是他真的问起,到时候如实告诉他正好让他安安心。”   魏雄杰片刻便明白了颜一鸣的意思。   答应了替简玉衍找那名女子,暂时取得简玉衍的信任,借着替他找人的缘故拖住简玉衍并将他拉到自己这边;而另一边正好告诉简相,郡主并非真的想替简玉衍找人,正好让简相放心任由颜一鸣接近简玉衍。   只是,魏雄杰有些不放心,“简公子若是发现又该如何?”   “我们不说简相不说他又怎会知道,再者想找到一个失踪四年却毫无消息之人本就难,若那女子又故意躲避则难上加难,公子当初与我达成约定也是明白这个道理。”   颜一鸣真正要瞒着的实则是魏雄杰与简相,只不过以她现在的身份,就算满嘴跑火车也不会引人怀疑。   至于简玉衍,待魏雄杰离开后,拿出纸笔随便勾勒几笔后,一秀致女子的五官已跃然纸上,若是见过简玉儿的人定是一眼认得出这就是简玉儿,只是与简玉儿不同的是,右边脸颊上留下一道抹不去的疤痕,而那双杏眼眼尾落了一点小痣。   自从之前战场之后,已经有大半年不曾画过画,有点手生,不过还算看不过眼。   命人将这副速写拿去对照再画一幅,不需要这般神似只需要七八分相似便可,待画送来后将自己亲手所画的这副丢进了火堆里,然后将重新画好的这副对折后收起来。   简玉衍自然会怀疑,只不过,她总有应付的办法。   果不其然,几日后简相与魏雄杰闲谈时提起此事,魏雄杰笑着与他解释不过是郡主的缓兵之计罢了,出去寻人的那些人连那位姑娘时什么模样都不曾知道。   简相放下心来,他的确有些担心那女子对简玉衍影响太大,但最不放心的依旧是那女子相貌神似玉儿。   听魏雄杰如此说,倒是觉得临安郡主这步棋走的不错。   简玉衍这些年因为那戏子的缘故与他们离了心,那戏子成了所有人口中的禁忌,但细想起来,这戏子难道不是与简玉衍重归于好的契机。   他本有些担心临安郡主会因为那名戏子而心生不满,而导致与简玉衍接触不顺利,但不想临安郡主倒是大方,聪明的选择了这样一条巧径。   前两日简玉衍回府探望夫人时,简相曾在简玉衍面前提过临安郡主,简玉衍似乎不像对之前其他女子那样排斥,这是个好兆头。   颜一鸣也趁着这个空档传话与简相,说她想认识认识府上的简小姐从而有理由进出简府,可以正大光明的与简玉衍接触。   简相有些迟疑。   如今他与江夏王所有的接触全是藏在暗处,但临安郡主的意思是想将所有的一切都搬到明面上来。   临安郡主本就惹人注目,这般行径更是高调,若是引人怀疑又该如何。   魏雄杰想起颜一鸣的话语简相道,“郡主行事本就如此,若是故意遮遮掩掩倒是更引人怀疑,况且郡主身边依旧有皇帝的人,与简公子见面着实困难,还望简相考量。”   此话亦是有理。   皇帝不信任临安郡主,身边自是派了人监视,遮遮掩掩,时间久了定会露出马脚,倒是光明正大反而更让人放心。   简相点头应了,私下与简玉儿闲聊时提起临安郡主,只说那位临安郡主性子有趣身份又不凡,简玉儿若是有兴趣结交一番倒是不错。   临安郡主是如今的新贵,简玉儿不曾觉得简相这话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她在宫中当值亦是经常听人提起这位临安郡主,如今简相再说还真有些兴趣。   本就是特意安排的相识,几日之后便有了一场“偶遇”,颜一鸣再看几年之后还是被简相蒙在鼓里,被自己抢走了一堆男朋友却依旧单纯的简玉儿,体贴的点了她喜欢吃的菜和茶。   简玉儿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惊讶,“郡主怎知我喜欢这些。”   颜一鸣故作惊讶,“我随意点的,原来简小姐也喜欢。”   简玉儿直到回到简府依旧心情极好,与简相简夫人一同用晚膳时提起临安郡主,夸她性子活泼极好相处,虽年纪比她小却很是细心,简相笑了笑道,“既是亲近,有机会邀郡主来府上坐坐吧。”   简玉儿点点头道声自然,简夫人总觉得哪里不对,等简玉儿走后询问简相是不是故意让玉儿与临安郡主亲近。   简相笑了笑与简夫人道,“前阵子郡主在银湖游玩时遇见了子安,许是有些意思。”   简夫人恍然大悟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简夫人不曾知道江夏王与简相私下的勾当,她只知道这位郡主身份尊贵,听玉儿的话又是性子好相处。这么多年子安始终不愿娶妻,京中小姐们渐渐也不再上门谈论与子安的亲事,如今这位郡主如果喜欢子安,她自是十分赞成玉儿能帮一帮郡主。   当初临安郡主进京,江夏王没有明说但是大家心知肚明是为了选夫婿,众人皆以为会是哪位皇子,却不想两月时间过去,宫中的皇子们不曾有什么风吹草动,倒是有人听闻临安郡主瞧上了当初京城的第一美男子,简玉衍。   简公子无论身家还是相貌都是拔尖的出色,喜欢他的女子数不胜数,若不是简公子因为一个戏子誓不娶妻,还是有大把的小姐们愿意嫁给他,只是没想到这位郡主居然也瞧上了他。   如今经常有人看见郡主会出入简府,有时候又经常与简小姐一同喝茶游玩,就连宫中的皇帝也听闻了此事,还曾过问简玉儿。   皇后十分可惜的与太子抱怨,这样好的媳妇儿偏偏不要,现在便宜了旁人,南宫玄想起那日临安郡主的主动,嗤之以鼻。   两月前对他百般亲近,转眼就瞧上了子安,如此水性杨花,他可看不出半点好。   而另一边简玉衍虽然知道颜一鸣定会想办法让他们不用这样遮遮掩掩的见面,但也没有料到颜一鸣会这么大张旗鼓闹得人人皆知,他只喜欢一人,如今与另一女人有了纠葛心中难免不喜,尤其已是过去这么久,却始终没有阿鸣的一点消息。   简玉衍曾问过几次,颜一鸣都道还在找。   简玉衍逐渐察觉颜一鸣也许是在应付他。   如今两人正大光明的见着面,颜一鸣悠悠喝着茶道,“凡事总归有个过程,那位姑娘失踪这么久又怎会轻易寻到,公子不如再宽限些时日,是死是活,定会有个结果。”   又是故意吊了简玉衍一段时日,在简玉衍忍无可忍的时候,颜一鸣终于将放在书柜上将近两月的那张画像,寻了个时日交给了简玉衍。   简玉衍疑惑的从颜一鸣手中接过,慢慢打开后,一双桃花眼倏然有了神采。   “我命人分五路去寻人,最后一路前往西北方向的探子才寻到了人”,颜一鸣看了简玉衍一眼叹了口气怅然道,“公子只告诉我那女子眼角有颗红痣脸颊上有伤,却不曾告诉我那女子竟与玉儿生的那般相似,若是告诉我她像极了玉儿,岂不是更好找。”   简玉衍将画像看了又看才道,“她不喜欢有人说她们相貌相似。”   “原来如此”,颜一鸣点点头,“难怪玉儿与我说起这名姑娘总是有些吞吐。”   简玉衍沉默,片刻之后才道,“她与玉儿没有关系”,如今终于有了消息,简玉衍心急之下也不想解释太多直问她阿明如今在哪儿。   “那名姑娘远在西北,离得甚远,探子也是飞鸽传书将这画像送了过来,只不过”,颜一鸣卖了个关子,“那位姑娘不大愿意回来,所以这才想请示公子,是否强行将人带回来?”   “不用”,简玉衍脱口而出,他心口苦涩,其实早就想到她不愿回来,可是再次听见依旧心痛难当。   颜一鸣眸光微动,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道,“公子既然不愿勉强,不如写封信将当年一切尽数告知那位姑娘,好让她明白公子心有苦衷。”   简玉衍没有言语,半晌之后摇了摇头毅然道,“不,我要亲自去接她。” 第90章   颜一鸣一口茶呛在嗓子眼,猛地咳嗽几声后有些发懵的瞅着简玉衍语气虚浮,“公子,你开玩笑的吧。”   “当初因为我的软弱害她毁容,最后又将她从我身边逼走”,简玉衍依旧紧紧握着那张纸难抑激动,“如今终于找到她,我一定要将她找回来。”   颜一鸣放下茶杯,将一瞬间的不可思议压下去后,适才还带着笑意的脸蛋顿时冷了起来,她盯着简玉衍的目光道,“若我不许呢。”   简玉衍一愣直言道,“我们约定好……”   “我们约定好我会帮助公子找到她,可是没有约定公子可以为了一个女人将所有一切抛在脑后!”   颜一鸣蓦然动了怒。   “你永远分不清事态轻重!”   永远都分不清是非轻重,看似温柔大方却亦是自私到底。   对于简玉衍,比起江逸与南宫晔,颜一鸣着实没有什么亏欠感,即使是她有心策划,但最终造成那样局面的人却是简玉衍自己。   当初是他分不清自己到底爱谁,所以她在脸上留下了一道伤疤;也是他不敢与简相对立,不敢将一切真相告知她,最后落到这个地步;四年来,又是他不愿承担面对,浪费了整整四年的时间。   现在,简玉衍突然说他要亲自去将她接回来?   你行动力突然爆表,智商却被拿去喂了狗?   简玉衍一瞬间没有听明白颜一鸣这句话,他与临安郡主相识不过三月时间,临安郡主为何会说出“永远”这个词。   可是不等简玉衍深思,颜一鸣已是一改平日的客气变得咄咄逼人起来。   “公子如今依旧还是见不得人的身份,还没登上那个位置呢,千万别太把自己当回事”,颜一鸣冷笑,那张明艳的脸蛋因为脸上的讽刺让人有些不敢直视,“如今是我在帮公子你,这个不许,我可以说,而公子你也必须听。”   简玉衍实在不知为何一个女子会有如此威压,那双凤眼像是磨得发亮的刀子一般让人心寒,让他骤然想起当初邵惊羽回京时,北大营骑兵踩过金陵长街时的窒息。   他从不向往那高高在上的位置,也从不有过万人之上的憧憬,可是他有作为一个男人最基本的自尊。   显然,颜一鸣此刻的行径让这位从来都温温柔柔的贵公子有些不适,更十分不喜。   颜一鸣感觉到了,可是没有放在眼里,不说其他,因为此事实在是简玉衍太过离谱,她适当的调节了心情道,   “公子思念那位姑娘我可以理解,但是公子可曾想过,如今京城人人都在谈论你我之事,你却撒手去寻另一个女人,公子可曾想过我的颜面;我为了公子欺瞒简相,公子若是前往寻人引起简相的猜忌,将之前所有部署全盘毁掉,又置我于何地,我为你殚心竭虑,你却是要置我于死地,如此行径难免太让人心寒。我答应公子会替你寻找那位姑娘,如今我找到了,可是公子答应我的却一件也不曾做到,我脾气是好,可是并不代表我好欺负。”   简玉衍握着画像的手紧了紧,四年来终于有了阿鸣的下落,他实在难以抑制兴奋,这才有了适才那般话。   临安郡主劈头盖脸一顿训斥,话所说不好听,即使现在清醒过来依旧不喜这些话,但到底是自己有错在先,简玉衍缓缓舒了口气声音沉了几分,“此话是我失了分寸,郡主就当没有听见吧。”   颜一鸣曾经以为,邵惊羽那般火一样的少年定是宛如天空中的太阳一般,可是后来才发现,隐藏在火热外表下的那个人才是最自私的一个;她也以为简玉衍这样温柔的人总是会顾及他人,可是如今再看,他亦是内心凉薄。   即使是一时的激动而失了分寸,但这不又正是他最直接的性格体现,颜一鸣皮笑肉不笑的咧了咧嘴,“公子能冷静下来最好不过。”   两人均是沉默了好一阵子,半晌后简玉衍突然问她,   “你就不怕我会记恨与你,以后若是事成我因此加害于你。”   “不会”,颜一鸣倒是回答的快。   简玉衍诧异,是她太过相信他,还是太过自信?   却不想颜一鸣嗤笑一声道,“我连死都不怕还会怕你秋后算账,至于事成不成,如今谈论这个为时尚早,等公子真的能登上那个位置再说吧。”   说罢起身道声告辞毫不留恋的离开。   简玉衍默默注视着颜一鸣离开,想起颜一鸣刚刚那句话喃喃道,   “连死都不怕,那你到底会怕什么呢。”   “怕回不了家啊”,听力极好的小苹果悠悠叹了口气,飘在空中看着依旧不露喜色的颜一鸣凑上去道,“宿主,我们去御景楼吃东西吧。”   “你一个机器连香味都闻不到”,颜一鸣怼了小苹果一句,继而笑了笑,“我知道你想安慰我,我没生气,就是还没到饭点还不饿。”   想吃东西但是不饿,颜一鸣正纠结要不要沿路尝一尝各种小点心,犹豫间面前有人递过来一只精致的糖人。   那人手指修长,骨节明晰,声音亦是清朗好听,含着几分笑意将糖人递在她面前。   颜一鸣抬眸,江逸俊雅含笑的脸庞就在距离她不过半米的地方。   许是是两人也曾像这样,毫无提防的相处过好多年,他笑着替她挡住晴空的太阳用这样的笑眼注视着她,熟悉的过去一时间浮上心头,不曾思虑已是习惯的将糖人拿在了手里。   江逸一双眸子愈发笑的温柔好看,颜一鸣看清楚是谁后这才急忙退了一步,拒绝之意十分明显。   “几文钱罢了”,江逸未受影响眉舒目展,“心情不好,吃口糖许久好了。”   颜一鸣诧异抬头,江逸怎会知道她心情不好,江逸却不知是故意还是误解这个眼神解释道,“荆妻曾说吃甜食会让人心情变好。”   颜一鸣装傻一下别开视线。   她喜欢甜食,江逸总是觉得她吃的太过甜腻,她一本正经的与他解释因为吃糖会让心情变得很好。   但是江逸因为她身体不允许,还是扣了她一部分的点心,命人将芙蓉糕拿下去后,笑眼看着不大高兴的她轻声哄她,“你若是不开心我会逗你开心,你若开心我会陪你一起开心,糖缺失的分量我会亲自补给你。”   所以无论开心与不开心,他都会永远陪在她的身边。   那时江逸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一开口却是最腻人的情话,颜一鸣目瞪口呆的抬眸瞧着未成年就会撩妹的江逸,江逸却是借着位置温柔的抬起她的下巴,躬下腰在她唇边映下一记轻吻。   四年的时光看似平淡,实则再次回想起来,却是她这么多年来最为平静又安心的日子。   颜一鸣敛了目光,视线落在眼前的糖人上。   婀娜多姿的女子,精致的倒是让她不忍下口,正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江逸手中还有一个糖人。   手中拿着折扇的书生模样。   颜一鸣迅速移开视线,轻轻将糖人手中的团扇咬掉,笑了笑道,“谢谢江大人。”   顿了顿又道,“很甜。”   江逸眉眼弯弯,看不出一丝端倪,就像不曾看见前些日子皇后大寿时颜一鸣曾写下的那首寿词。   颜一鸣有着四个人的记忆,却只会两种笔迹。   当初身为戏子时只记得悲惨的过去与大段大段的唱词,身为颜校尉时也不过是家人离去的残酷事实,那是两个悲惨女子的过去,为了生活为了一口饱饭拼命挣扎的记忆,不曾懂的琴棋书画,不曾学的诗书礼仪。   只有作为颜小姐时她精通了琴棋书画,作为江小姐时阅读了兵法诗书。   那日皇后大寿,颜一鸣受邀去往宫中,颜夫人太子俱在,颜一鸣为避嫌自是不敢使用颜小姐的笔迹,而是选用了无人识得的江小姐的笔迹。   那样的字迹除了江逸无人识得,她亲眼看着皇后亲阅完所有寿词后,宫人们将一叠纸张堆积在一起收进了坤宁宫。   这些纸张在寿辰结束后便会被丢进火盆,明日一早便会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今已是月余过去,江逸始终没有一点动静,她也渐渐放下心来。就算担心字迹,但现在亦是放心,毕竟江逸一介外臣不可能出现在宫中的宴会,所有寿词已收进坤宁宫,当然不会流传在外。   可是那张寿词,却依旧被江逸拿到了。   不曾有人发现,那厚厚一摞纸张中缺少了一张,也不曾有人知道,江逸拿着那熟悉的字迹在江府的凉亭坐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二天天明,他才起身换了朝服,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带着笑意。   小苹果安静的闭上了嘴,两人一同走在金陵的长街之上,直到江逸有事离开。   颜一鸣看着手中江逸递过来的另一只糖人,正是江逸一直拿在手中书生模样的糖人,适才江逸离开时很是顺手的将它塞在了她的手中。   颜一鸣将糖人对着阳光转了转,最后将它插在窗外的花盆中,一场午休之后糖人已然炽热阳光下化成泥泞的糖浆。   再也看不清本来的面貌。 第91章   江逸一直在静静等待着时机,最后一举拿下最想要的东西,多年官场走到这个位置是如此,关于颜一鸣,亦是如此。   从一开始因为怀疑简相与江夏王之间的勾结,所以等临安郡主来京时因此多关注的她几分,却从未想到会有如此结局。   一个巧合可以是巧合,两个巧合就足以引起他的注意,当再次出现更多的重合时,江逸已经不能不将目光集中在颜一鸣身上。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后,他故作放弃让她终于放松了戒备,最后一举拿下了决定性的证据。   他曾在阿鸣死后将她所有的手迹收藏在身边,不过是她曾经陪他一同看书时随意默写的诗词,七年来,那些字迹已经深深的刻印在心中。   而七年过去再次看到熟悉的字迹,江逸孤身一人站在昏黄的烛光前,蓦然间落了泪。   他应该是欣喜的,他的确是欣喜,她还活着,不是吗?   可是那一刻的感受,若是用欣喜一词来形容实在太过苍白浅显。从未奢望过的梦,许多年后开始一点一点与现实重合,期待而又忐忑,直到最后完全重合。   七年前阿鸣死了,十七岁的少年在所有人面前流干了眼泪,七年之后,已经脱去少年稚气的俊逸青年,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与月光独自相伴润了眼眶。   那一夜,江逸想了很多。   他感激苍天阿鸣还活着,但在之后却也思索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到底到底为何,临安郡主与阿鸣的相貌,除去眼尾那颗红痣没有丝毫相像之处。他调查过临安郡主的确是在江夏王身边长大,确认阿鸣已经离开并被葬在了江家的祖坟之中,所以阿鸣到底为何会变成临安郡主。   而她既然是阿鸣,又为何装作与他素不相识。   素不相识四个字,轻轻敲在心口便是一阵血淋淋的痛,他们曾经有过四年的感情不是吗,她曾经答应嫁给他的不是吗,那么如今又为何是这种结局。   如今这般陌生,那当初又是为什么,一切,难道是假的是骗局吗。   想不通,想通了却宁愿一切都没有想通。   他恨不得下一刻便寻到颜一鸣将一切问的清清楚楚,可是最终还是没有,他在寒月下坐了整整一夜,毫无思绪的发了半夜的呆,剩余半夜,终是抛去重重杂念将所有的一切串联起来整理清楚。   解释不清为什么死去多年的人会变成另外的身份另外的模样,到最后,就算江逸从来不信鬼神之说,可是如今却由不得自己,荒唐的去想她是不是志怪故事中的狐仙。   流离在世间的狐仙,在他的少年时光留下了一段铭心的记忆后忘眼云烟,那本以为是这么多年最幸福最难忘的年岁,也许只是她一时兴起随意的玩闹。   是这样吗。   握在手中的纸张,因为这一刻内心骤然的疼痛被捏成一团,那双素来看不出一丝感情的双眼像在顷刻间淬满了无尽的疯狂,但在片刻之后,那张紧绷到差些失控的面容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江逸低头看着被他揉皱的纸张,轻柔的重新铺平又仔细的折好。   他不应该这么想的,当初孤苦一人来到江家,没有人在意他没有人爱他,是她给了他一生中最大的温暖不是吗,当初一起的岁月都是真的不是吗,他触摸到的感受到了亦是真的,不是吗。   他不应该抱怨她,他是她黯淡的少年时光最温暖的曙光,她不曾对不起他,不是吗。   爱到了骨子里,就连责备也是舍不得,一句责怪过后已是不受控制的涌出无数句辩解,或者说还来不及去责备,已经在一刹那选择了原谅与体谅。   江逸没有选择与颜一鸣对峙,因为他不想打草惊蛇,他要看清楚颜一鸣到底要什么,为什么。   他舍不得生她的气不想让她委屈,但他也不会爱的这么卑微被动,即使小时候不受重视却依旧是最高傲的风骨,有些委屈,他也不愿意接受。   暂时没有别的不这么荒唐的理由说服自己,所以只能保持着这个荒唐的设定,而保持这个设定,有些事情似乎也变得玄妙起来。比如那被太子念在心底的太子妃,那个同样相同位置有着一颗红痣,一样喜欢碧螺春,一样小名唤作“阿鸣”的太子妃。   当初第一次从太子口中听说临安郡主出乎意料的行为后,那时候江逸只不过怀疑临安郡主的动机,可是现在细想,就连他这样与太子相熟至此,有关太子妃的消息也是知之甚少,毕竟太子极不喜欢他人提起。   所以,就连身边重臣都不曾了解的事情,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外人,又为何能了解的如此清楚,最后一步一步引得太子动怒达成了她的目的。   除非,她本就是最了解太子妃的那个人。   江逸闭上了眼睛,他承认这个猜想让他止不住的嫉妒,但是,不能着急,江逸心道,慢慢来,他总会将一切真相了解的清清楚楚。   所以现在看来,她无论是谁总是保持着最初的喜好,比如碧螺春;她似乎又有意无意的保持着“阿鸣”这个小名,也许她的小名便是如此;而她的右眼眼尾永远有着一颗红痣,也许这也是她最本来面貌的特征。   只不过太子早已给她主动摒弃在外一点不曾留情,这让江逸的心情稍微好了那么一点。   如今满城都在谣传临安郡主与简玉衍之事,他早就知晓简相与江夏王私下勾结,所以此事倒是并不意外。   但是为何又要闹得满城风雨,欲盖弥彰将水搅浑?可以解释,却没有必要,以她的能耐大可避开所有人私下交流,如此倒是多此一举。   亦或者说她是故意如此,好让谁又怀疑什么?   除此之外,简玉衍当初为了那个戏子颓废多年,如今又为何会答应与她的合作?她又是如何说服了简玉衍?   江逸换位思考片刻若是自己又该如何,既然简玉衍正是因为那个戏子颓废,以那戏子为突破口下手定能事半功倍,也许阿鸣亦是这么做?   这些还不能确定,还需他再做调查。   那么除去这两个疑问,最后一个,他本以为简相与江夏王勾结只是简相一人的想法,但现在看,并非如此,简玉衍没有拒绝阿鸣,那么说明简玉衍也在参与其中。   所以简玉衍在里边又在扮演着什么身份,亦或者说阿鸣故意接近简玉衍甚至传出这样的谣言,又是为了简玉衍的什么?   种种疑团,江逸如今尚且猜不出来还需多加调查,也许如今可以告知陛下,江夏王到底危险,还需早做准备。   至于阿鸣,故意露出这么多马脚,临安郡主这个身份看来她并不太喜欢,既然她不喜欢,他自要帮她快些解决。   毕竟与简玉衍的亲密谣言已经流传了很久,而他,已经不想再听太久。 第92章   与平日一样的进宫面圣,只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次是江逸单独面圣,江逸面色淡然,口中所说话语却是惊涛骇浪般令人震惊。   一句简相与江夏王私交甚密,已是让皇帝不得不重视起来。   发现此事已有好几年,但是最终确定江夏王再密谋着什么确实最近,皇帝眉头紧锁忙让江逸细细讲来。   江逸从几年前发现定北侯府上有南海贡物讲起,然后逐渐将隐在暗处的简府拉出水面,几年时间的点点滴滴细枝末节,江逸全数记得清清楚楚,并一言一语讲出每一处的不妥。   直到近来临安郡主入京,临安郡主故意将她与简玉衍之事闹得满城皆知,近来与临安郡主同行的魏雄杰与简相亦是频繁接触等等。   皇帝愈听脸色愈沉重,身居高位疑心本重,一个疑点已是足以让他重视,更不说疑点重重。更何况,江逸是皇帝亲自提拔到现在的重臣,当初看他年少有为心中赞赏,如今多年过去早就成了最亲信臣子之一。虽说江逸与太子十分交好,就连外界也自动将江逸归结为太子一方,实则而言,最器重江逸的依旧是当今圣上。   他人说出这等惊天消息,皇帝也许尚会怀疑,但若是江逸所说,皇帝已是信了大半,更不说本就是他梗在心头多年的江夏王。   皇帝沉默许久后目光落在江逸脸上低声道,“朕知道你的脾性,若是没有充足的证据定是不会告诉朕,所以,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   “臣还知道,这些消息俱是临安郡主故意透露”,江逸道。   “此话何意”,皇帝大惊,示意江逸坐。   “当初臣前往杭州迎临安郡主入京与郡主相处过一段时日,后来郡主入京一反常态,臣不由疑心……”   江逸这才将颜一鸣露出的破绽一一道出,皇帝亦是越听越糊涂实在不解,“临安郡主乃江夏王亲生,又何为会露出这等破绽,难不成她在江夏王身边长大却念想着朕的江山。”   这里的理由却是江逸无法道出的,江逸笑了笑道,“临安郡主所求为何臣亦不知,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江夏王多年藐视皇威是实,简相与江夏王多年私交甚密亦是实情,还请陛下造作思量。”   江逸也不知道她到底要什么,但他永远记得,阿鸣在与他闲谈时说如今陛下忧国爱民,国家四海升平,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天下大幸,说得出这种话的她,又怎会是与江夏王这等乱臣贼子相提并论。   皇帝点点头,无论临安郡主为何,此时最重要的依旧是简相之事,若简相真的与江夏王勾结,这么多年简相权倾朝野,简玉衍自小作为伴读在太子身边长大,只消一想已是让人毛骨悚然。   “那依爱卿,此事该从何处下手。”   “臣以为,如今豺狼未现所以切不可打草惊蛇,调遣兵力填补江南空缺以防万一是其一,顺水推舟并暗中调查是其二。”   江南兵多将少外强中干,加强防备这本在皇帝近来的计划之中,暗中调查寻求证据又可见江逸的确并未有构陷之心。   只不过若简相真的布局多年,那如今查起来亦是难上加难。   “线索纷杂,陛下可针对一人彻查到底。”   “谁?”   江逸笑了笑,俊逸的面容依旧沉稳道出一人的名字,   “简府长公子,简玉衍。”   简相在朝野潜藏二十余年,如今想查并非易事,但是话又说回来,只要真的想查,总会查出蛛丝马迹。   怀疑的种子一旦埋下,定会牵扯出许多蔓延生长的藤蔓。   皇帝未曾惊动朝堂之人,秘密展开了调查,并未直接针对简相,而是从江逸所言的另外几人,比如当初差些与简相做了亲家的定北侯等人查起,除此之外,着重调查简玉衍的身份。   皇帝并未太在意简玉衍,但是半月之后,却真的查出了许多端倪。   比如简玉衍,居然并非简相的亲生儿子。   简玉衍原来不是简相与简夫人亲生,而是简相亲妹妹与当初被简老爷收为义子的男子的儿子,两人在简玉衍出生后不知何故双双离世,除去那些在简家多年十分信得过的老奴以外,所有知情之人一夜之间全数消失。   皇帝这才觉察出此事非同一般,当即命人继续调查,但是却再无法查出其他事实。   那名男子,也就是简玉衍的亲生父亲的身份,依旧成迷。   外甥当做儿子养大实则没有什么,但简家却为了隐瞒此事不惜将知情之人尽数灭口,此行便足以引起皇帝的疑心。   简家到底是想隐瞒什么?   简玉衍的身份,到底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当初因为从未怀疑,所以从未觉察出问题,如今皇帝悄无声息的在简相等人毫无防备之时全面清查,一时间倒是真让他查出了不少东西。   种种迹象让皇帝越来越确信,简相潜伏多年,果然并非表面那般忠诚与良善。   但多年来,简相始终暗地里支持太子,当初送简玉衍进宫伴读,皇帝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如今简相异动,那太子又是如何?   是被瞒在鼓里,还是与简相江夏王等一样……   皇帝疑心重,即使是亲儿子也是忍不住的怀疑,江逸看在眼里,离开皇宫后提醒了太子,陛下近日对简相不满还请他勿要与简相走的太近。   太子与简家关系亲近,江逸直接告诉南宫玄简家有谋逆之心,南宫玄定是不会全信,江逸换个说法以陛下施压,南宫玄不疑有他而是直接问他为何。   “陛下前些日子查到简相与江夏王私交甚密。”   南宫玄一怔,只觉不可思议。   但这是父皇所疑,南宫玄想起近日来父皇有异的神情,终是明白了怎么回事,只不过无论如何依旧难以置信。   江逸淡淡一笑不觉得以外,只是适当时候提起了当初太子与简玉儿的一段私事,罢了才道,“当初殿下对简小姐有意,皇后娘娘亦是赞成,但到底却错过了姻缘,除去……”   说到这儿江逸顿了顿才继续道,“除去太子妃娘娘的缘故,殿下可曾记得当初简相的举措。”   南宫玄回想起当初,他与简玉儿亲近,甚至已经与母后提过,母后亦是传了简玉儿入宫,但是后来此事却不了了之。   想起此事总以为是阿鸣的缘故,但是如今回想起,南宫玄突然记起一事,当初简玉儿曾在他面前哭过,道是简相不许她与他亲近,不过原因是不愿简玉儿嫁进皇家。   如今再想,还以为会是如此简单的缘故?   江逸点到为止,太子并非愚笨是非不分之人,皇帝疑心太子,但江逸与太子相识多年,却是明白太子也被蒙在鼓里。   调查月余之后,简相还不曾露出什么马脚,但那位定北侯却是真的查出了东西。   定北侯又身为三品卫将军,掌管金陵都城十万禁军,可是就是这样身居要位之人,却与前朝牵扯到了关系,定北侯之母,如今定北侯府的老太君,居然是前朝忠义公之女。   皇帝手中的笔“啪”的掉落在桌面上,大惊。   若说江夏王让皇帝彻夜不安,那前朝二字,足以让皇帝从梦中亦然惊醒。   皇帝当庭震怒。   江逸来不及进宫,皇帝暴怒之下已是命人包围了定北侯府,没有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   陈夏五十四年秋,三品卫将军定北侯因与前朝有嫌,全族上下百口人被送进了天牢,没有人敢替定北侯求一句情。   无论是哪位帝王,都无法容忍与前朝有关的一丝存在。   又是几日之后,远在金陵南方南平发生暴乱,陛下大怒之下下令,派人镇压后命远在西北镇守的骠骑大将军邵惊羽回京述职,接管江南几十万大军并身兼卫将军一职掌管禁军。   江逸在一月前与皇帝所提的两点,如今已经全数落实。   江逸心中有谱,简相心中却是惊恐万分,皇帝此行没有给他们一丝反应时间,待他听闻消息时定北侯以被捉拿进了天牢,如今生死未卜。   简相惊怒于皇帝如此专横,但却更痛心定北侯陨落后十万进军全数归于他人之手,这等损失简直像是打断了自己的一条腿。   若信任卫将军与他交好尚且有救,但不想皇帝却根本没有给朝臣机会,直接命邵惊羽回京。   邵惊羽当年与邵家脱离关系,又因为玉儿之事与他交恶,陛下对他有恩,这样的人,简相越发觉得不安,他不知道,皇帝为何会突然查到此事,到底是无意发现,而是一步一步挖掘,终会将火种引到他的身上。   无论是简相,还是魏雄杰等人,这些日子皆是战战兢兢一有风吹草动就彻夜不安,只有颜一鸣看着简相之事一步一步败落,越发看得见回家的曙光。   魏雄杰劝她最近低调一点,颜一鸣摇摇头不以为然,此事低调不正是让认发现马脚,魏雄杰说不过她只能任由她继续浪,多来魏雄杰等人,颜一鸣长长舒了口气坐在静无一人的枫叶看着落了一地的枫叶。   身后有人缓缓走来,小苹果急忙正要出声,身后那人却是已然开口唤了一声阿鸣,声音清越温柔,与多年前一样熟悉而又自然。   颜一鸣下意识答应了一声,这才陡然反应过来,骤然回过头,江逸站在枫林间静静的看着她。   雪衣乌发,俊逸无比的面容,此刻笑的那么温柔。 第93章   颜一鸣眼瞧着江逸笑的温柔如斯,想起适才自己那声无意识的回应,一瞬间头皮发麻拔腿想溜,但是对上江逸的目光,颜一鸣又突然明白,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因为江逸并非是试探,而是早已确认了她的身份,只要她还是临安郡主,只要她还在京城两人总会相遇。   颜一鸣想不出哪里突然出了岔子,只觉得江逸这个人真是防不胜防,曾经以为就要被发现,江逸却故意疏远让她以为是自己想太多,直到以为安全放心时,又将她的老底揭得干干净净。   但是尽管如此,颜一鸣还是决定临死前再苟一把,迅速的调整好表情故作惊讶道,“哎呀,真是缘分,这穷乡荒林也能遇见江公子!”   江公子似笑非笑的目光戏谑的落在她脸上笑道,“是啊,真是好缘分。”   “哈哈哈”,永远都不按套路出牌,颜一鸣干笑两声,“说笑说笑,江公子也来看枫叶吗?”   “不是”,江逸走过去坐在旁边的石凳上,看着颜一鸣,一副你开心随你闹的模样摇了摇头道,“我来看人。”   颜一鸣:“……”   几年不见小江同学依旧是个直球,颜一鸣绝望的感觉着身上的马甲正在狂笑着抛弃自己而去,想起切开实则是黑着的江逸,实在不敢想知道实情的他要怎么处理自己,两腿一抽站了起来笑的非常虚伪,“江公子有约那我就不打扰……”   江逸也不拦着她,一动不动的坐着,然后轻飘飘的扔出一句话,“你若敢走,我就告诉太子,临安郡主就是他那日思夜想的太子妃娘娘。”   话音未落,颜一鸣腿一软,差点跪了下去。   江逸唇边含笑,漂亮的双眼眯起来,人畜无害格外瞧着格外良善,颀长的身子站起,悠悠走过去蹲在缩成一团的颜一鸣身边,侧过脸看着她霁颜道,“陪玩时间到,玩够了没有。”   颜一鸣:“……够了。”   “那回去我们慢慢聊”,江逸拉着她的手站了起来,就像当初一样自然的扶着她道,“如今站起来还会觉得晕吗。”   颜一鸣一愣,继而才明白这话的意思。   当初还是江家小姐时身子太弱贫血严重,每每坐着或是蹲着,站起来时总是眼前一片灰黑甚至站立不稳,江逸自从发现后总会在她站起来的第一时间将她稳稳的扶住。   颜一鸣垂下眼将自己的手从江逸手心里拿开道,“已经不会了,多谢江公子。”   江逸目光落在她面颊上,虽是完全不同的五官,如今却有了他熟悉的神色,只是话语却多了他不喜欢的陌生。   他平静的看着她柔声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颜一鸣抬眸看着他,不曾言语。   “而且,我喜欢你叫我少君。”   颜一鸣看了他很久,终是叹了口气,将脸埋在胳膊上略略有些崩溃,“我都成这样了你怎么会认出来呢……”   我明明一直教你做一个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你怎么能相信呢。   “既然出现在了我面前又怎么会认不出来”,江逸笑了笑,微微有些促狭道,“你故意引我调查你与简玉衍,如此信任我,难道不是主动想要我认出你吗?”   “当然不是”,颜一鸣惊呼,说罢才反应过来这语气似乎有点找打,当即又咳嗽两声,“我只是觉得只有你才能发现其中的秘密。”   “简玉衍的秘密吗”,许是因为颜一鸣后一句话让他心情好了那么一点点,江逸扬起唇角,“可是我不想知道他的秘密,只想知道你的秘密。”   颜一鸣当即又闭上了嘴。   “当初亲眼看着你离开我,而如今你却换了一副皮囊另一个身份重新出现在了这里,你告诉我不可信这世上的鬼神之说,可是如今你死而复生又是什么缘故,你又为何会是太子妃。”   江逸的语气开始不似一开始温柔与放纵,变得有些高深莫测,变得有些难以抑制的疯狂,颜一鸣又开始一阵头皮发麻。   江逸永远也忘不了他满心欢喜的回到江府,准备迎接他最爱的人,等来的却是满眼刺目的白。他亲手将她送入土中,他想起当初为了不让颜一鸣嫁给旁人命那算命先生说给蒋夫人的话语,当初种种,如今全部应验在了他的身上。   他怀着悲痛与悔恨活了七年,直到如今,江逸突然发现一切似乎并非当初那样简单,那让他悔恨一生的一天,到底是天命如此,还是她有意造成。   江逸红了眼睛,他想问,可是却不敢问。   当初那四年是不是她游戏间的一段光阴,那一天到底是不是偶然,在她心里他是不是与太子一样只是一个过客,江逸都不曾问出口。   看着那永远都是风轻云淡笑着的男子泛红的眼角,与曾经那抱着她撒娇粘着她玩闹的少年渐渐重合,颜一鸣踌躇片刻,想从袖子里掏出帕子给她,结果发现自己压根没有带帕子出来。   颜一鸣有些尴尬的收回了手,“那个……江公子……”   江逸抬眸眯了她一眼,颜一鸣一个激灵换了说法,“少君!”   “嗯”,江逸应了一声。   这一点都不正经的傲娇模样,简直和少年时候一模一样,颜一鸣心道,到底还是有点怂没敢说出口,半晌后才正色道,   “太子妃是我,当初和你在一起的阿鸣也是我,当然如今的临安郡主还是我,但是我不能告诉你原因”,颜一鸣舒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言语,“我没有想到你会发现,就像当初我不曾想到我还会回到这里。”   “不会回到这里”,江逸眸光微动,“那会回到哪里。”   颜一鸣倒抽一口凉气,和江逸说话简直就是考验心脏,稍不注意就被他抓住了漏洞。   “这个我不能告诉你”,颜一鸣只能这样道,“我不会说的。”   江逸实则也没期望颜一鸣会告诉他真相,也许狐仙有着言不由衷的苦衷,再者,适才一番话,并非没有收获。   “你不说我也不会逼你,但是有一件事我必须知道。”   只要不问她为什么到底想干什么,颜一鸣保证自己可以知无不言,闻言点了点头。   江逸收起了笑容,目光紧紧锁着他一字一句道,“我要知道,除了我和太子,还有没有其他人。”   颜一鸣:“!!!”   她居然忘了这一茬,她哪敢说还有!而且还不止一个。   正想做个表情编排过去,江逸略显阴沉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膜。   “不要骗我,我能发现一个就会发现第二个。”   颜一鸣:“……”   颜一鸣缩了缩肩膀,考虑一下江逸的智商,她怂了。   江逸看在眼里已是明白过来,一时间怒火中烧,忍无可忍之下将人拉了过来狠狠咬了一口,颜一鸣一手捂着被咬过的颈项愣是没敢吭声。   江逸手指摩挲着她嫩白肌肤上留下的红印,在她耳边沉沉道,“今日过后,千万要藏住身份不要被第二个人认出来。”   被你认出来已经够了,哪儿还会有第二个,颜一鸣保证绝对不会。   江逸满意了,脸颊贴在她颈项上亲昵的蹭了蹭,想起来似的开口道,“还好你没有真正嫁给太子,要不然……”   话没说完,颜一鸣却是明白了江逸的意思,陡然间想起当初滚过床单的简玉衍。   与小苹果大眼瞪小眼的好一会儿后双双别开眼睛,苍天啊,收了神通吧,这要是被发现,她可真的要保不住简玉衍的小命了。   江逸聪明的不去问不该问的话题,不曾将两人之间的气氛搞得不可调和,就俩颜一鸣也没有想到,在被江逸扒了马甲之后两人还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起聊天喝茶。   简相与江夏王之事,江逸已经理清了大半,颜一鸣听着江逸条理分明的推理只觉得江逸实在恐怖,仅仅依靠推测就能猜的如此准确。   江逸只问了她一件事,他问她简玉衍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颜一鸣左右看看,伸手蘸了茶水在石桌上写下几个字。   “果然如此”,江逸不算意外,简相将简玉衍的身份隐瞒到如此程度,又牵扯出定北侯与前朝有关,简玉衍的身份他已经猜了八九不离十。   有了江逸的帮助,颜一鸣只觉得距离简相被捉拿归案,南宫玄成功登基的距离越来越近,距离回家的路也越来越短,如此想来又觉得被发现似乎也没有太大的影响。   江逸再怎么神,也不会发现她的真实目的是回家,只要瞒住江逸她的真实目的……   一切都还好商量。 第94章   江逸所了解的事情,比颜一鸣想象中的还要多,这让颜一鸣十分惊讶,但又没有太出乎意料,毕竟就连小苹果也说过,江逸的智商是BUG级的存在。   出去之前不小心的说漏嘴,颜一鸣之后每一句都格外谨慎,饶是江逸也没有再听出什么破绽。   只不过江逸并没有咄咄逼人,颜一鸣不愿意说的他也不问,听罢颜一鸣的话后道,“所以江夏王命临安郡主入京,从一开始就将目光放在了简玉衍的身上,太子与几位皇子实则是迷惑众人的假象。”   “嗯”,颜一鸣点点头,“所以当初才施计故意让太子疏远了我,好借机留在京城。”   听到这儿江逸突然笑了,想起太子当日怒叱临安郡主胆大妄为,竟敢与太子妃相提并论,可他又如何想得到,临安郡主与太子妃实则根本就是一个人。   江逸生的俊秀,一颗心更是比旁人多了几窍,想到此处他抬眼瞧着面上依旧淡然的颜一鸣。   人人都说太子妃对太子一往情深,为救太子不惜以身挡刀,而太子亦是在太子妃死后多年不曾迎娶正妃,就连陛下也说此情难得,如今看来实则根本就是一场作假的戏。   利用太子专情将太子玩弄于股掌之间,不曾留给太子一丝一毫的机会,提起太子时妍丽的面容不见丝毫动容。   没有因为太子所做感动,甚至毫不在意。   那么他呢。   若是他也同太子一样被她蒙在鼓里,若是他没能发现,是不是就像之前一样,永远都装作素不相识连再次相识的机会都不留给他。   颜一鸣说还好太子不曾怀疑才让一切都如此顺利,江逸静静看着她说完才道,   “人人都说太子与太子妃伉俪情深,我以为你还是会在意太子,但如今看来是我想错了。”   颜一鸣抬眸看着他,她大抵能猜得出江逸这句话后后续那一句。   当初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的发展,所以留下了太多的痕迹,导致如今被江逸认出,这件事不在颜一鸣的预测范围之内,但现在已经发生,无论如何颜一鸣还是要去面对。   她承认刚刚因为江逸的猝不及防有些失措,但现在已是重新理清了思绪。   认出也好,没认出也好,除去良心上的些许谴责外,实则对她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又因为她从来都是没心没肺的性子,四舍五入又等于没有影响。   江逸不会猜到她的目的只是需要五位主角平平安安活着而已,她要的只是回家而已。   她不想这个身份和他们再有牵扯,即使是已经认出她的江逸。   “确实是你想错了”,颜一鸣道,“我不曾在意他,当初不会现在更不会,无论当初是谁,过去的已经过去,而现在,我只是临安郡主。”   聪明如江逸,不用说的太明白,又怎会不明白她的意思。   江逸承认,这一刻,他动怒到想将眼前的女人锁在身边让她再也说不出这样的话,没有所谓的过去现在,亦是不会有不在意,他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注视着颜一鸣。   颜一鸣看见他目光中近乎疯狂的暴怒,看到他因为强压怒气而紧抿的薄唇,略略有些不安的吸了一口气。   但最终江逸还是什么也没有做,他伸手将她有些凌乱的衣领整理整齐,冰凉的手指触碰在皮肤上,颜一鸣冷不丁的缩了缩脖子。   就像没有听见颜一鸣适才说了什么,声音依旧清朗好听,道,   “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江逸不愿说,颜一鸣也没必要自讨没趣再继续这个不友好的话题,她本想说不用送自己可以回去,但转念一想说了也是白说,于是点了点头没有拒绝。   待回到暂住的府邸,魏雄杰听到通报后出门相迎,脸上的笑意在看见江逸从马车里走出来时僵在了脸上,一双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看了好几遍后,才扯着僵硬的唇角道,“郡主怎会与江大人一同回来。”   颜一鸣生怕江逸这个点故意执拗刺激魏雄杰平白惹出许多麻烦,正要回到说碰巧遇见,倒是江逸先与他答道,   “出门赏枫不想偶遇郡主罢了”,江逸轻笑一声,解释罢了回头看了颜一鸣一眼,“今日与郡主相谈甚欢,以后若有机会定当再次拜访。”   颜一鸣突然有点惭愧,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依江逸的作为,确实不会在正事上让她为难,笑了笑道声欢迎,却一句却不想下一句江逸又道,   “只是,魏大人虽说是郡主亲信,但到底男女有别,如今与郡主同住一处实在有失体统也委屈的魏大人,江某愿启禀陛下也为魏大人寻座府邸,免得他人以为怠慢了魏大人。”   颜一鸣轻咳一声道声不用,虽然说她也挺想让魏雄杰走远一些,但魏雄杰到底是江夏王亲信之臣,这点面子还是要给,魏雄杰黑着脸道自己是江夏王亲派给郡主的官家,不敢劳烦江大人。   江逸笑了笑没有再欺负颜一鸣,终于道声告辞后,气场清瘦的背景才慢慢消失在街巷间。   颜一鸣收起脸上的笑容,回头对上黑着脸的魏雄杰,叹了口气往府里走去,魏雄杰板着脸随她进了府跟在身后冷气腾腾道,“我与郡主说过多次不要单独出门,至少身边要有随性的丫鬟,京城多少人盯着您不比您想的安全,若是出了岔子我如何和王爷交代,那位江大人故意接近您又……”   突然间话语卡在喉间,不可置信的盯着颜一鸣白皙的颈项愣在了原地。   颜一鸣侧颜看他一副红着眼怒火冲天的样子有些莫名其妙,“怎么了?”   魏雄杰没有娶妻,但也认得出印在颜一鸣脖子上的那红痕是什么东西,魏雄杰气到浑身发抖,双目瞪着颜一鸣怒道,“那是什么!”   什么那是什么,颜一鸣反应了好一阵子,才想起不久前,江逸大怒之下狠狠一口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要不是忘了这茬,颜一鸣定会让小苹果消了这印子,现在对上魏雄杰实在有点尴尬不知该如何解释。   颜一鸣心中暗骂江逸不人道不告诉她,脸上却是听不懂魏雄杰说什么的模样回头看了一眼,“什么?”   “……郡主的脖子……”   “我脖子怎么了”,颜一鸣装傻装得很到位,伸手随便摸了摸,“哪里?行了一惊一乍像什么样子,不说这些没用的,定北侯已死,简相到底作何准备。”   颜一鸣的表情看不出一丝慌张,魏雄杰盯着那片红痕有些怀疑,难道是枫林中蚊虫叮咬留下的痕迹。   如此一想倒是觉得自己荒唐,郡主没有必要骗他,更不可能有谁欺负得了郡主,适才与郡主一同的只有江逸,他虽觉得江逸对郡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但绝不会对郡主如此无礼。   如此一想平静了下来,这才与颜一鸣说起现下的局势。   定北侯一死,京城十万禁军便不再受简相掌控,这无疑是砍掉了简相在京城最大的倚仗,依照简相的性子定然不会放弃。   陛下已经宣旨命邵惊羽回京掌管禁军与几十万水军,只不过西北距金陵路程遥远,旨意送去西北邵惊羽再回京,这一来一去少说需要四个月的时间,而这四个月卫将军的位子有人暂且替邵惊羽保管。   邵惊羽当年几战几胜,如今北方人人称颂邵惊羽,蒙军听见邵惊羽的名头依旧不寒而栗,足可见邵惊羽的威胁之大,简相对他更是格外忌惮。   若是等邵惊羽回京坐镇金陵,如今江南士兵大多是吃着皇粮的蛀虫不足为据,但邵惊羽从西北带回的十万铁骑确实杀人不见血的罗刹,若是邵惊羽回来,一可保金陵无碍,二可阻江夏王由南北上的大军。   到时候就算他能取了皇帝的命,下一刻邵惊羽也能收了他的命。   所以,一切计划都必须提前,提前到邵惊羽回京。   在邵惊羽回京之前将禁军归为麾下,逼宫逼南宫一族退位并告知天下简玉衍的身份,让简玉衍成功登基,继而成功让所有关口为江夏王打开大门,将邵惊羽挡在金陵门外。   只要成功,京城之中的南宫一族一个不留,唯一可惜的是,镇守在北平的越王南宫晔。   终究是个麻烦。   颜一鸣听魏雄杰说罢,心道邵惊羽的威名果然吓人,居然能将简相逼到不得不动手的地步,而正是因为不得不动手,所以所有的计划略显仓促。   但简相既然敢下此决心,定是有所倚仗,毕竟在朝布局二十多年,简相的势力到底庞大到什么地步,颜一鸣也估摸不清。   但她能肯定的是,如今暂且接任卫将军的的那人,定已站在了简相的一边。   这部戏终于迎来的最高潮,只要简玉衍能够在这场决胜局中反水简相,从而赢得活命的机会,之后等待南宫玄正式登基,她就可以离开这里重返人世。   颜一鸣拿出藏在信封中已久的信,将它交给早已准备已久的隐卫手中。   那夜,简玉衍收到了千辛万苦才辗转到手的信,信上熟悉的字迹让他顿时眼眶一红,待将信中的内容细细看完后,简玉衍矗立在庭院中许久之后,将信焚烧干净。   几日后,江逸收到了最意想不到之人的暗信,注视着信上的名字,江逸俊秀的眉头深深的蹙起。   如此之大的反转,他似乎忽略了一些不该忽略的细节。 第95章   简玉衍五岁时与南宫玄相识,从此成了南宫玄的伴读,简家没有与他年纪相当的孩童,那时南宫玄便是他最亲近的玩伴。   七岁那年,简相告知了他的真实身份,那时简玉衍还不是太明白前朝二字的含义,只知道这个身份必须藏在心底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直到慢慢长成少年模样简玉衍才明白,他与南宫玄从一开始就站在两个世界的极端。   他有时候会记恨简相,既然早知道会走上殊途,为何又要在他送进了宫中与太子做了玩伴,后来他才懂正是因为如此,才能让太子对他付出最大的信任。   可是就连简相也没有想到的是,南宫玄那般傲然又不拘小节之人的人上之人,实则却有着一颗与宫廷格格不入的赤子之心,就算对外人如何苛刻,却给了身边之人最大的保护与信任。   对于一个刚刚懂事的小小孩童,虚无的血海深仇实则远远比不上血肉铸就多年真诚相待的感情。   简玉衍听南宫玄讲过他励精图治的宏源,听过他说希望四海升平的蓝景,也见过堂堂东宫之主在看见无处可归的难民时红起来的双眼。简相总是告诉他南宫一族残暴又奸诈的本性,但多年以来,看到更多却是完全相反的一面,简玉衍从不怀疑南宫玄会是一个好皇帝,但简相一次又一次的告诉他,那本该是属于他的位置。   转眼便是二十年。   二十年来,他也因为许多小事一时偏执,但待时光过后依旧会再次回到原点,简相告诉他的仇恨他没有太过感觉,可是与南宫玄一同长大的那么多年,皇帝亲授给南宫玄的大义与大善,他却懂了很多。   当初如此,现在依旧如此。   只是当初看得不是那么清晰,责任与天下在心中也并未考量的那么仔细,直到那年阿鸣的离开,简玉衍才认清他应该坚持守护的是什么,他永远记得阿鸣说不论其他如何,当今陛下是个好皇帝。   所以他选的没有错,坚持的也没有错,唯一错的也许只是他那天生软弱的性子,正是因为如此,他没有选择强硬的阻止简相,而是消极的应对试图让简相放弃。   但效果似乎并非他想象的那样有效,简相的布局越来越完善,甚至与那权倾一方的江夏王搭上了关系。而那时想要反抗似乎已经晚了,他是简相口中最尊贵的皇子,可是却像一个完全被遗忘在一边无用的棋子。   当初他选错的方向选错了方式以至于阿鸣离开,这些年他选对了方向却用错了方式,所以依旧造成了许多事情的无可挽回,但天无绝人之路,临安郡主的到来让他意识到简相与江夏王之间并非表面那样和谐,简玉衍抓住了这个机会,终于取得了他想要的效果。   简相以为他终于悔过自新,临安郡主也当他已经站在她的一边,大抵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他永远站在天下的一边。他不希望因为他的仇怨掀起无端的战火,不希望黎民深陷水火之中,他希望的是天下八方宁静,这是与南宫玄相识二十年他懂得的大义,待天下再也不会因为他而暗藏隐患,从此携手爱人一同隐于世间,这才是他生平最大的心愿。   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简玉衍在不曾发觉之时,眼泪已经从脸颊滚落,这是阿鸣的信。   他曾惊讶阿鸣这样的身份却识过字读过书,只不过比起那些闺秀字迹潦草了许多,甚至会有许多她自创的简写方式。那时他们在一起时,他一边听着她唱曲一边照着她的模样细细临摹,闲暇时候从身后握着她的手教她将字写得有形将画画的有神。   只是没有想到,他见到的她最整齐的字迹与最完整画卷,是她临走前留给他最后的礼物。   一副他的画像,与一句让他悔恨多年的诗句。   闻君有两意,固来相决绝。   简玉衍想过等一切终了,若能如所愿的保住简夫人与简玉儿一命,若他还能活下来,他就去西北亲自接她回来,若她不愿意,他可以留在那里直到她愿意随他离去。   他暗地里瞒着简相与临安郡主寻到了阿鸣,命他们隐在按住保护她的安全,若有重要事情及时传话与他。数月来他听隐卫们说她一切安好,而近日他们带着她秘密写好的信将信交到了他的手里。   依旧是潦草又乱七八糟的字体,夹杂着旁人看不懂的个别自造字眼,短短一封信,简玉衍却看了半个多时辰,最后才不舍的将信点燃烧得干干净净。   她说她平安,说他不用多虑,也说她知道了他四年来孤身一人的现状,她说她会等一个四海升平等他将所有的真相解释给她听。   简玉衍蓦的笑了。   她是个戏子,可是却出乎常人的聪明,更是与他不谋而合想到了一起,他们果然天生一对儿。   现在简玉衍倒是有些庆幸,这四年来他只不过是消极应对,并未对让简相察觉到他的异样,所以就算不会将重任托付于他,但却不会瞒着他,简玉衍的身份让简相从未怀疑过他其实是最大的不安定因素。   他与太子这几年早已生分,贸然再见定会引起怀疑,更何况太子性子略有些鲁莽,简玉衍不是很放心,而陛下他根本见不到。   左右思虑后,简玉衍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深得皇帝信任又与太子关系极好的人,江逸。   比起陛下与太子,送一封私信给江逸,实在是再简单不过。   而江逸,在得知简玉衍的真实身份后却收到了简玉衍的密信,就连他也是难掩惊讶。   天性多疑之人,第一时间是怀疑绝非相信,简玉衍是前朝遗孤,他又为何会将简相布下的天罗地网中最重要的一环告诉他,亦或者是告诉陛下。   江逸记得阿鸣提过,她此行一方面是瞒天过海将京城的水搅浑以掩饰简相的行动,而另一方面却是离间简相与简玉衍。   所以如今简玉衍主动卖出简相,是不是阿鸣在背后推动。   但即使这样,阿鸣如今的身份到底是江夏王之女,所以就算是挑拨简玉衍与简相之间,也会站在江夏王一边,以免引起简玉衍的怀疑。   所以推测而言,今日简玉衍送信给他,阿鸣理当是不知道的。   但阿鸣又不是真正的临安郡主,他曾问过阿鸣如何让简玉衍答应与她合作,果然如他所料,阿鸣借那戏子引简玉衍上钩暂时达成了合作。   她既然知道那戏子之事,说明她所知道的事情远比他与简玉衍想象的还要多,她故意引得简玉衍一步一步上当,所以如今简玉衍的行为,江逸又觉得同样在颜一鸣的掌控之中。   若是她真的知晓一切,江逸有些疑惑,她是如何得知简玉衍与那名戏子之间的细枝末节,如果是她有意推动,那最终简相败落难道就是她最终的目的?   而此时的颜一鸣,当初早早写好了信,就等简相准备动手的前一刻。   如今江逸已经识破她的身份,无论她说什么江逸都会相信,所以此事,也就是简相此次行动的最大破绽由她亲自告诉江逸也可以,但是她还是要简玉衍去行动。   别无其他,只是因为这一行动可以为简玉衍赢得一个存活的机会,而她根本不需要这个机会。   简玉衍暗中培养势力她全然看在眼里,简玉衍以为的自己人实则根本是她故意布置,要不然简玉衍又怎能相信阿鸣依旧活着,那封信也就不会送到简玉衍的手中。   早就猜到简玉衍不会这么老实,不过有点动作倒是更好,利用起来也更轻松一些。   如今简玉衍与江逸已经搭上关系,局势看来比原来剧情要提前了不少。当初简相逼宫成功,皇帝惨死南宫玄等人退至北平,再有邵惊羽的反水与简玉衍的放弃,最终南宫玄才得以回来登基成功。   但是现在,简相的一举一动早已在江逸的预料之中,她又以当初阿鸣的身份劝说简玉衍让他与江逸取得联系,更是让江逸掌握了简相的动向。按照江逸与陛下的性子,大抵会与之前一样不动声色最后引蛇出洞,来一场瓮中捉鳖。   所以这次简相一定会败,这场逼宫一定不会成功。   那时简玉衍立功,陛下忌惮简玉衍的身份,但南宫玄又定会尽力保他一命。到时候简玉衍求得一条活路,江逸立功再升一职,邵惊羽回京继续当他的大将军,而南宫玄只要不作死一定能够顺利登基。   胜利在望,如此一想,颜一鸣开心之下又比平时多吃了两块点心。   人不能太一膨胀,一膨胀就容易出事,颜一鸣心情一好出门吃东西,好巧不巧的又遇见了江逸,只不过和之前不一样的是,魏雄杰担心颜一鸣安全派了丫鬟跟在后边伺候。   但是江逸丝毫不在意丫鬟们诧异的眼神,笑眯眯的邀请了颜一鸣一同用膳,更是点了一清色她喜欢的菜色,并亲自斟了茶给她喝。   颜一鸣看着这次的的参鸡汤中干干净净没有一片香菜,顿时想起上次江逸为了整她做的好事,抬眸瞪了江逸一眼,江逸悠然一笑已是猜到原因。   他本就是最心细的人,此事坐在面前的人是颜一鸣,就像当年做过千百遍一样的熟悉,就连那条西湖醋鱼也是将刺弄干净放在小盘子里递给她。   许是当初四年的时间让她忘了疏离习惯了江逸的关心,如今多年不见,江逸亦是如此,倒是颜一鸣不似以前那般不自在。   不能单方面被照顾,颜一鸣琢磨琢磨只能帮江逸夹点她喜欢的菜色,身后两个丫鬟看得两眼直瞪,江逸却是笑容愈发的好看。   这种场合自是没法再谈正事,于是只能谈些江逸十分喜欢的私事,颜一鸣生怕江逸故意暧昧回去惹得魏雄杰又来烦她,江逸却是压根当其他人不从在,眼中的柔光快要溢了出来。   颜一鸣紧张了半个时辰终是放弃,爱怎样怎样吧。   好不容易吃饱喝足,江逸送她回府,腰间的玉佩突然间掉落在地,颜一鸣眼瞧着已经泛旧的罗缨多看了两眼,江逸已是将罗缨捡了起来问她可否为他编一条罗缨。   那双眼睛满满都是期待,甚至还有些熟悉的撒娇意味,颜一鸣一口拒绝说不出口,想起不久之后酒要离开,终是点点头答应了。   两名丫鬟等江逸离开后小心提醒她,“郡主,罗缨不是随便……”   “是吗,我怎么不知道”,颜一鸣一脸我不知道你们别乱说的模样,“不过一条罗缨罢了,再说了现在已经答应了,又怎能反悔,罢了罢了,我不让小魏发现你们也别告诉他,免得你们又要挨骂。”   丫鬟面面相觑,思前想后觉得还是颜一鸣说的有道理,之后魏雄杰问起时于是将此事瞒了下来。   几日后,众人发现江逸那戴了这么多年的罗缨终于焕然一新,各个惊讶不已,就连故意碰巧遇到的简玉衍也是微微惊讶,笑了笑道,“江大人近日可是遇到什么喜事。”   “是啊”,江逸不曾瞒着,周围路人瞧着俊逸非凡的二人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两人同行一路后各自离开。   简玉衍在告诉他人名之后再次告知他一个时间,江逸问他为何如此。   简玉衍沉默片刻道,他还有想要见得人,亦是有想保护的人。   听说简玉衍当初深爱的戏子在四年前离开,而简玉衍与简夫人虽并非母子却感情极深,他也同许多人一样以为简玉衍这一生将这样随波逐流,却不想他原来也有他的追求。   倒是让他高看了几分。   若是事成,陛下看在简玉衍立功的面子上,也许会留简夫人与简玉儿一命。   而今日过后,看在简玉衍位天下苍生着想的份上,他也许可以与太子在陛下面前替他求一条活路,本就不该属于庙堂之人,隐于江湖也许是他最好的归宿。   进宫面圣时正巧遇到简玉儿正在御书房研磨,陛下虽痛恨简相却是非分明,不曾怒极简玉儿。   简玉儿看他觐见,与几位女官躬身告退,待周围众人退去后江逸皇帝提起简玉衍之事。   陛下如今还未查明简玉衍的身份,听闻此言后倒是心情甚好。   当初简玉衍与太子一同长大,皇帝难免也偏袒几分。   与陛下议完事退出御书房,简玉儿回头瞧见他笑了笑过来问声好。   当初因为阿鸣之事,江逸无法坦然面对简玉儿,只是简玉儿至今不知为何,念在年少的缘分总是主动寻他说话。若是平常江逸定是点点头便会离开,但如今阿鸣活着,江逸才发现他已经放下了许多。   简玉儿轻笑着问他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欢喜之事,江逸笑了笑道,“你们兄妹说话倒是相像。”   简玉儿诧异,“江大人遇见了哥哥?”   “适才进宫正巧遇见令兄闲谈了几句。”   简玉儿柔柔一笑,“哥哥近日亦是气色好了许多,也比往日回府次数多了不少。”   江逸“嗯”了一声随口谈起,“简公子与我在宫门口分别往西北方向而去,那似乎不是相府的位置。”   当然不是,简玉儿叹了口气,她是最不设防的性子,想到什么已是说了出来。   “自从阿鸣姑娘离开后,哥哥便一直住在那边的宅子里……”   江逸脸上的笑意一凝,有些怀疑听错似的顿了顿,“阿鸣姑娘?”   “江大人也是惊讶她名字与太子妃一模一样是不是”,简玉儿盈盈一笑,“哥哥说她是自小被卖进戏园子的,没有正经的名字,所以一直叫她阿鸣。”   电光火石间,江逸突然想起当初偶遇那戏子的面容。   那时只是惊讶于她与简玉儿肖像的面孔,现在再想起,江逸陡然间心跳一滞瞳孔极速收缩。   除去与简玉儿相似的面孔,那女子的眼尾分明还有一颗红痣! 第96章   色令智昏。   江逸突然有些想笑,发现颜一鸣还活着的喜悦冲昏了头脑,所以才没有发现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   太子经常与他感叹,简玉衍若是不被一个女人拖累至此,如今也定是像他一样位列朝堂,因为太子这句话,江逸从未小看过简玉衍。   所以这样一个被太子如此肯定之人,却为了一个女人整整四年醉生梦死,可见这段感情在简玉衍心中的分量。所有人以为他就这样孤身一人活下去,就这样泯与众人的堕落,不想四年之后那位临安郡主真的让他重新振作了起来。   就连太子也以为是简玉衍终于放下过去与临安郡主生出了感情,只有江逸知道,简玉衍之所以重新出在在世人眼前,依旧是因为当初那个女人,颜一鸣聪明的借用了那个女人利用了简玉衍。   如今想起简玉儿那声“阿鸣姑娘”,一切又像笑话一样嘲讽着他。   简玉衍不傻,甚至很聪明,但是为何却能被颜一鸣勾起兴趣,就算一开始信了颜一鸣的话,如今已是半年过去,又怎会还被蒙在鼓里。   除非颜一鸣真的熟知简玉衍与那名戏子之间的所有甚至掌握那名女子的行踪,拿到了足以威胁亦或者让简玉衍信服的证据,可是颜一鸣在之前分明告诉他,她只不过用了缓兵之计拖住简玉衍罢了,根本没有找到那个女子。   颜一鸣又骗了他。   而他居然相信了。   她是最了解那个戏子的人,她知道她的所有行踪和消息,因为她就是让简玉衍整整四年都念念不忘的,   阿,鸣,姑,娘。   一切似乎依旧风平浪静,魏雄杰示意周边伺候的丫鬟们退下去后,坐在了颜一鸣对面的椅子上,颜一鸣顺手帮他倒了杯茶,魏雄杰一张小白脸顿时多了几分笑容,声音也柔和了许多。   魏雄杰从衣袖中拿出一张纸,颜一鸣凑过去瞧了眼,正是京城的的地图。   颜一鸣将图拿过来,比起当初与邵惊羽打仗时随手绘制的图,这张简直良心,尤其是皇宫以内的地形图更是精准的不像话。   在定北侯一门被灭当日,简相已经派人前往两广传信,希望江夏王做好准备于一月后开始悄悄北上,而简相将与埋藏在京城的暗线们将会在江夏王正式起兵前将皇族一举拿下。   如今禁军以卫尉率南军,守卫宫城,中尉统北军,屯卫帝都,当初曹猛为卫将军后被贬为庶人,后定北侯接任卫将军如今满门抄斩。如今邵惊羽未归暂无人接管卫将军一职,所以皇帝索性任卫将军一职空缺等邵惊羽归来,依旧由以前的卫尉与中尉分别管理禁军。   禁军中尉为定北侯麾下之人,如今定北侯已死早与简相再次达成一致,倒是那位守卫宫中的卫尉将军刚正不阿,一时间简相拿他没有办法,最终只能将手伸到了卫尉麾下,派人与两位副尉密谋成功掌控了南军。   如今皇宫上下风平浪静,魏雄杰这般谨慎之人脸上甚至挂了几分自得与笑容,轻笑一声道,“一月之后便是中秋佳节,简相已定,待月圆之夜就是南宫一族被灭之时。”   颜一鸣很应景的面露欣喜之色点了点头,“陛下喜欢热闹,中秋之夜定是举行家宴,定会加派兵力,却不想正是引狼入室。”   “正是”,魏雄杰面露喜色,“待皇帝死后便可昭告天下简公子的身份,下昭请王爷入京。”   说到这儿魏雄杰顿了顿才道,“简公子那边,郡主可有把握。”   当然有把握,就是可能与你们所想的把握不太一样,颜一鸣心道。   简玉衍分明已经将简相的老底全数透露了出去,既然江逸知晓了简相的突破点,那皇帝自然亦是明了,按照江逸的脾性,他定然不会打草惊蛇,所以极有可能在简相自信满满逼宫当日商演一出偷天换日。   简相本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实则他的所有亦在皇帝的掌握之中。   颜一鸣想起去见简玉衍时,简玉衍依旧淡然又精致的脸蛋,依旧不急不慢的作着画赏着风景,看不出一丝端倪,见她来了放下手中的画笔,别有意思的命周边伺候的丫鬟们退了下去。   颜一鸣看在眼里,亦是故意谈起江夏王近来的准备,说待事成时候,公子可千万别忘了与她的约定。   简玉衍摆摆手道声不会,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分明私下不知做了多少手脚,此刻却众志成城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堪称新一代影帝影后。   颜一鸣与魏雄杰保证,简玉衍那边亦是安稳,魏雄杰这才放心,赖在这里又讨了两杯茶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小苹果眼瞅着魏雄杰离开后,在心中替魏雄杰点了一支蜡烛,小伙子其实人还不错,就是天生炮灰命,实在没救。   回头看颜一鸣揉了揉眼睛随口问她怎么了,颜一鸣扒拉着眼皮道,“帮我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小苹果睁着他那钛合金的眼珠子检查了一遍摸了摸脑袋,“没有啊,怎么了?”   “眼皮一直跳”,颜一鸣道,而且还是右眼皮,伸手按了按还是一直跳,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颜一鸣总觉得心里不大安稳,哪里出了问题。   但一切都在预定的轨道上前进,又能出什么问题?   也许是她想得太多最近睡眠不够充足,颜一鸣安慰安慰自己,再有一个月中秋过后,她就可以找个机会溜掉,然后带着小苹果游山玩水自由自在安心等天下太平,然后成功回家。   然后找那杀千刀的垃圾策划算账。   就这么想着想着睡了过去,梦中颜一鸣又梦见了她还是颜小姐的时候,她穿着嫁衣被抬进了东宫,临近洞房时却又黑衣刺客闯了进来。她挺身保护太子,那刺客却身形极快将她拐走,她情急之下扯下那刺客的面巾,却见南宫晔一张俊脸定定注视着她,晃眼的银链绑住她的双手,   “说好要嫁给我,那就留下来,永远陪在我身边吧。”   颜一鸣一个激灵推开了南宫晔,一眨眼却又换了背景,四周一片漆黑,左右又十分狭窄根本无法起身。她想伸手去摸一摸到底是什么,手臂却像是灌了铅一样根本抬不起手,突然间听见一阵脚步声,继而熟悉的声音在耳边炸响。   江逸用最温柔的声音抚摸着棺材,像是在与最亲密的爱人说话一般,“就是死,你也只能待到我身边,哪儿也不能去。”   颜一鸣心中大骇,惊怒之下彻底又昏死了过去。   一夜睡得极不安稳,时而是江逸温柔又病态的声音,时而是南宫晔冰冷又固执的呼喊,最后似乎看见邵惊羽手握银枪,一双冷眸死死的盯着她。   颜一鸣骤然睁开眼睛捂着心口急喘几声,一把掀开床幔,窗外已经幽幽透过几丝光纤。   颜一鸣缓缓舒了一口气。   终于,天亮了。 第97章   颜一鸣醒的很早,天蒙蒙亮的时候她抱着被子坐了很久。   小苹果懵懵懂懂的醒来,静悄悄的缩在床脚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又打了个盹儿睡了过去,颜一鸣余光瞥见,用被子将它裹好,披着衣服下了床榻。   做了整整一晚上的梦,醒来后满脑子依旧是江逸几人的五官与声音,像是从虚空之间幽幽的传出来挥之不去。   颜一鸣一直觉得,梦可以反映一个人真正的内心世界,好的,坏的,平日里经常所想的,现世中在意却被刻意逃避的,都会在梦中肆无忌惮的上演。   初秋的黎明沁着丝丝冷意,分明披着外衣却依旧还是有些冷,颜一鸣摸了摸胳膊,将自己团坐在凳子上默默地发着呆。   颜一鸣不愿意仔细去想她与每个人之间所发生的过往,有时候甚至会刻意提醒自己,这个世界是虚假的,每个人也是虚构的,他们之间发生所有的一切,也终将会在她离开之后碎成一片。   但是为什么还会梦见,为什么一觉醒来还是会觉得心口发闷又平白的害怕呢。   颜一鸣垂下了眼眸。   因为就算人是假的,感情却是真的。   无论感情无私还是自私,无论回忆开心还是伤心,都是真的。   每个人他都有梦到,只不过南宫晔与江逸出现的次数,比起其他人多了那么一点,是因为那些被她刻意忽略的愧疚也是真的。   他可以毫无压力的再次去欺骗南宫玄,可以将简玉衍玩的团团转,也敢在邵惊羽面前理直气壮,但对于全心全意的江逸以及被她卷进来的无辜的南宫晔,源于良心的谴责总是会更容易妥协,而正是这样的愧疚让她有些害怕。   江逸温柔抚摸着棺材的画面又一次出现在脑海中,颜一鸣使劲摇了摇头站起来推开了窗户,扑面而来的凉意顿时将所有的思绪全家冻死在脑海里。   颜一鸣长长舒了口气,多愁善感瞻前顾后可不是她的作风,这是一场游戏,她是一个优秀的玩家,所以玩游戏可以,却决不能被游戏玩。   无论是什么,比起取得游戏的胜利最后回到现世,都不值一提。   但是到底做了这种梦,颜一鸣实在是有点担心,收起之前的理所当然,对接下来该发生的剧情愈发重视了起来,与魏雄杰谈论起正事时也比平常认真了不少。   魏雄杰微微有些惊讶,最后也只当是临近最后,郡主也难以压抑激动之情,罢了倒是劝了颜一鸣几句,要她保持常态,免得被他人发现了端倪。   颜一鸣笑了笑道声放心。   魏雄杰看她心情好比平日健谈不少,有些不舍得离开,于是与她讲起与中秋之日有关之事。   “太后喜欢热闹,陛下孝顺自会十分重视这次中秋家宴,按理说郡主并非皇室之人,但上次皇后诞辰家宴也请了郡主,属下认为此次家宴郡主还是会在受邀之列,而且皇后似乎还是有心想让郡主与太子多亲近亲近。”   颜一鸣记得之前皇后曾说她孤身一人待在京城,凄凄凉凉的,于是经常会传她去宫里说话,时不时的提起太子,颜一鸣又怎会不明白皇后的意思。   如今又是中秋这等团员的好日子,皇后定然不会忘了她的份儿,亦或者又借机撮合她与太子。   “皇后如此想方设法倒也理所应当”,魏雄杰想起近日来听到的许多传闻,心道也许颜一鸣会感兴趣道,   “太子这么多年不愿迎娶正妃,越王更是连侧妃也不要,皇后难免着急。”   陡然听见越王二字,颜一鸣蓦的想起梦中南宫晔将那细细的银链一圈一圈缠在手上时满是固执的眼睛,颜一鸣微微蹙了蹙眉有些敷衍的答了一声,   “的确。”   魏雄杰没感受到颜一鸣的拒绝,还在与颜一鸣讲最近听来的八卦,“太子与越王皆为皇后所出,听说二人就连相貌也有七八分相似,但兄弟之间却并不亲近,郡主可知其中缘故?”   颜一鸣抬了抬眼皮,继而又垂下了眸子淡淡道,“不知道。”   我也不想知道,您快走吧,颜一鸣心中烦躁,可惜魏雄杰习惯了颜一鸣冷言冷语,再一次没有感受到颜一鸣的拒绝略略有些兴奋道,   “听说太子妃容貌倾城,当初无数贵族子弟爱慕太子妃前去求亲,就连当初还未封越王的五皇子也是如此,只是太子妃却扬言此生只嫁太子一人,后来太子妃为救太子遇刺身亡,太子愧疚不已越王却是记恨太子妃因太子而死……”   “行了行了”,什么乱七八糟的,颜一鸣摆摆手,“你怎的也听信这些谣传,说正事。”   魏雄杰面上一黯却也恢复的极快,“中秋佳节,太后心念越王之故命陛下特召越王回京团聚,越王既然回京,正好以绝后患一网打尽,至于郡主您……”   说到这儿魏雄杰顿了顿才接着道,“为了郡主的安全,还请郡主想个法子推了中秋的家宴。”   “此事简单”,颜一鸣手指在桌上轻扣两声,“过几日命人发出消息,临安郡主受了寒身子抱恙,剩下的事你看着办。”   她抱病卧床,陛下与皇后自会派御医前来,皇后许是真心实意,但皇帝定会心存试探。   不过这等小事,交给魏雄杰自然没有问题。   魏雄杰没有异议,点了点头这才告辞离去。   半月之后,临安郡主偶感风寒卧病在床,皇后十分担忧特命御医前来诊脉,御医回宫回话,道临安郡主此次风寒来的凶险,如今已经开了药房静静休养,若要康复还需要好一阵子。   皇后心知两个儿子不曾娶妻的缘故,所以比起他人对临安郡主愈发执着,谁让她与太子妃生的有些相似。   太子既然不愿意,说不定小儿子就愿意了,但谁想到这个节骨眼上临安郡主却病了,但病来如山倒,此事急也没有办法,只能命御医好生照看。   如今天气渐渐转凉,颜一鸣也乐的待在府上不出门,与小苹果下下跳棋五子棋,和丫鬟们踢踢毽子,拆拆送来的慰问品也挺开心。   临安郡主一病,宫里的宫外的,送来的补品多的数不胜数,更有许多有心人特意借着机会与临安郡主套近乎,送来许多奇珍异宝。   简玉衍与江逸亦是送来了东西,不过比起简玉衍十分敷衍的珠宝,江逸命人做的精致的小点心就格外讨她喜欢,尤其是每天都会送来不带重复。   颜一鸣曾经也挺喜欢好看的首饰,但再怎么喜欢都没法带回去,喜欢也是白喜欢,久而久之颜一鸣就懒得再看这些。   在这个世界,什么都不是她的,只有吃到嘴里的美食是她的。   江逸坐在桌案前,听着管家说临安郡主十分喜欢,挥手让官家下去,不稍一会儿后有一身劲装的亲卫出现在书房中,在江逸耳边轻言几句。   手中的笔落在雪白的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   亲卫悄无声息的再次退下,江逸将自己砸在椅子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那日从简玉儿口中得知简玉衍的过往,想起这些被愚弄的日子,一刹那间,江逸恨不得简玉衍从这个世界消失。   让他消失简直再简单不过,一个前朝遗孤的身份足够他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他瞒住简玉衍曾经献计的事实,只要他不在陛下面前求情,简玉衍一定会死,而他一心想要保护的简夫人等人,同样也得死。   可是最终,他还是保住了他,在陛下问他之时告诉了陛下,简玉衍并非是简相那般的乱臣贼子。   别无原因,还是因为颜一鸣。   当初江逸不确定简玉衍私下所做的一切是否是颜一鸣刻意引导,但如今得知颜一鸣的身份,江逸完全可以确定,颜一鸣正是利用了阿鸣的身份,故意让简玉衍告诉他简相的秘密,故意为他寻到了一条生路。   她下了一盘大棋,只为保简玉衍一命,而他,又怎么忍心让她失望。   所以他还是没有为难简玉衍,甚至心中早已难过到快要崩溃。   这么多天,江逸只要静下来就会想到简玉衍,想到颜一鸣,想她想方设法为什么一定要救简玉衍,是因为念及当初的感情所以舍不得?还是想救他一命,最后与他再续前缘。   当初知晓太子妃就是阿鸣时,江逸没有太大的感触,因为颜一鸣对太子表现的太过冷淡,而太子与太子妃之间也没有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   可是简玉衍不一样。   颜一鸣在保护他,她在意他,简玉儿说阿鸣曾说她爱简玉衍甚至不惜为她毁了面容,说她为简玉衍做过画,若非因为简玉衍欺骗了她她绝不会离去。   他嫉妒,他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害怕。   他害怕,就算是她不曾放在心上的邂逅,却也有人在她心上留下的痕迹比他更深。   他怕颜一鸣不在意,更怕颜一鸣更在意别人。   没有人能想到如今位列三品的江逸会怕,会在夜晚将颜一鸣的字迹看了一遍又一遍试图麻痹说服自己,最后依旧忍无可忍的派出亲卫去调查。   他听说颜一鸣病了,但中秋将至,江逸一猜便知她在装病,他实则很难过,可还是让人送了她最爱的点心,听官家说她十分喜欢,心里也是欢喜的。   直到适才亲卫的话。   他说简玉衍在与那名戏子相识后便经常前往梅园,最后甚至夜夜不回相府留在了梅园。   整整半年的时间。   那梅园园主提起颜一鸣时满是自豪,也许在他看来,梅园能有这样一个让简玉衍神魂颠倒的女人是他的功劳,那擦着粉涂着胭脂的男人用着雌雄莫辨的声音笑的暧昧,“发生过什么?哎吆公子您可真是有意思,一个男人一个女人,每天睡在一张床上,您说会发生什么?”   江逸突然再次控制不住了,心中像是豁然间鲜血淋漓,疼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原来他们并不一样,她连身子,都给了简玉衍,而他却连最后一个见面都那么吝啬。   简玉衍,他凭什么。   让他这么疼,简玉衍还是去死吧。   初一的月亮只剩一条细细的弧线,明天又许是个阴天,就连星星也没有几颗,夜晚比起往日似乎越发的黑暗。颜一鸣沐浴完穿着单衣,披着半湿半干的头发,随后拿起一本书当做临睡前的消遣,院落中突然有些微微的响动,小苹果敏锐的抬起了脑袋,继而像是看见了什么不忍直视的东西一般傻在了原地。   颜一鸣愣了愣,放下手中的书,“怎么了?”   “……有客人到了。”   话音刚落,有人缓缓推开了门,颜一鸣一惊,待看清来来者是谁更是懵了。   江逸一身雪白的衣衫不知为何沾了土,发冠也有些松落,几缕长发滑落在一边显得有些狼狈,一双向来清明的眸子染上几分迷茫,向她走来时微微一个踉跄。   颜一鸣惊得急忙上前将人扶住,江逸顺势将人抱了个满怀。   门外有听到动静的丫鬟急声问她出了什么事,颜一鸣道声没事让她们早些休息,扶着抱住她不撒手的江逸艰难的将人挪到床边不可思议道,“你怎么在这儿?不是,你怎么进来的。”   江逸将脸埋在她颈间,“翻墙。”   这话由邵惊羽说出来她还能信,江逸手无缚鸡之力连她都打不过,颜一鸣毫不留情的嘲笑,“就你这身板翻得过墙?”   江逸沉默,突然间像是恼羞成怒一般猛地将人勒紧,过了一会儿后才小声道,“有隐卫。”   我就知道,一想想隐卫架着江逸翻过墙的情景,颜一鸣实在想笑,低头间似乎闻见淡淡的酒气。   颜一鸣曾见过江逸喝醉的模样,那时候十六岁的少年,中了解元后前往鹿鸣宴,回来时红着脸眼睛蒙蒙的看着她一个劲儿的撒娇。   难怪莫名其妙会找到这里,难怪比平日里幼稚,颜一鸣蓦的有些心软,被这样抱着,颜一鸣弯着腰实在有些不舒服,呼吸落在颈间有些痒痒的,颜一鸣无奈的拍了拍江逸后背温声道,“先放开我,我去倒杯茶……”   江逸听话的放开手,颜一鸣刚刚站直却又被紧紧揽住了腰,顿时两人离得更近,江逸满意的将脸贴在颜一鸣腰间。   那是江逸曾经最喜欢的动作,也是曾经两人做熟悉的亲昵。   “不喝茶”,江逸道。   那就不喝吧,颜一鸣拍了拍江逸肩膀,双手自然的落在他身上,许久之后,在颜一鸣以为他睡着时突然听见他微微沙哑的声音,   他说,你是不是本不该存于世间的狐仙,所以才让他如此念念不忘,颜一鸣心口微微一颤,却听他继续道,   “你是不是下凡历劫的狐仙,所以只是短暂的路过我的世界,于你而言我只是一段微不足道的过往……”   搭在他肩上的双手有些僵硬,颜一鸣想阻止他接下来的话,可是江逸却说的那么快那么自然。   “我是你可有可无的过往,可是对我而言,你却是我的毕生追寻的所有。”   所以我卑微的请求,如若可以,能不能像当初一样再次路过,能不能比那一次多停留几天,那时你再离去,我也能回忆一生,此生无憾了。 第98章   搭在江逸肩头的手轻微的颤抖了一刹下意识捻住了他的衣衫,江逸环在她腰间的双手似乎顿了顿,继而将她愈发用力的锢在怀里。   江逸与颜一鸣一同生活了四年时间,记得她即使慵懒却毫不退让的性子,那样孱弱的身体却出乎意料的固执,可是心却是柔软的。江逸这般聪明,在他还是个少年的时候已经会用示弱与撒娇哄得颜一鸣去低头,她这样的脾性,从来都是吃软不吃硬。   只不过这些话,他早已曾在独自一人的时候想了千遍万遍,所以即使此刻别有用心,感情却是真的。   他从未在外人面前低过头,可若是颜一鸣,江逸又觉得其实没有什么不可以。   颜一鸣突然有些心酸,有些苦涩。   记忆以来,就算是当初那个站在雪地里没人愿意多看一眼的少年,依旧是挺着胸膛的傲骨,何曾像现在这样,面对她露出这样卑微的姿态。   颜一鸣从未想过在游戏过后再与他有所纠葛,但就算是一场游戏,江逸也是她四年时间尽心呵护,一点一点看着长大的孩子。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局面呢,为什么要发现呢,为什么会心软呢。   轻声叹了口气,修长的手指轻柔的帮他顺着有些散落的发丝,就像当初一起相守的年岁一样,颜一鸣垂下了眼睫,“少君,你醉了。”   江逸唇边绽起一抹温柔的笑意,“酒不醉人人自醉,自从看见你,我从来都没有清醒过”,江逸终于松开了颜一鸣,蓦的站了起来,颜一鸣微微一愣下意识退后一步却被江逸拦腰抱起。   耳边依旧是江逸清越好听的笑声,两人砸进柔软的被褥间,脸颊相距不过咫尺。   颜一鸣惊诧的眸子对上江逸墨黑的眼眸,来不及看清那双眸子中掩藏的感情,江逸的吻已经落了下来,眼睛,鼻尖,最后落在唇上,舌尖撬开了齿缝,沁着丝丝的酒香吻得认真而又细致。   颜一鸣被压在胸口的手,有些使不上力的推了推江逸的胸膛,但似乎没有什么作用,好不容易有了片刻的喘息时间,颜一鸣挡着江逸的脸急声道,   “少君你做什么……”   江逸恋恋不舍的分开一瞬,俊秀的五官露出一丝无赖的笑意,   “亲你”,江逸说,“你说过的,我醉了”,说罢顺势在她手心亲了一记,继而握住她微微哆嗦想要收回去的手,低头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尖眉眼弯弯的看着她笑,“收留了醉鬼,阿鸣,你没有想过后果吗?”   颜一鸣有一瞬间的无措,但很快已是恢复如初,只是到底没有推开江逸,任凭他吻了许久。   不过现在再听到江逸这句话,颜一鸣解颐一笑,手上使了巧劲儿挣脱江逸的手,在江逸惊讶的目光下灵巧的翻身坐了起来,   “什么后果”,颜一鸣眯了眯眼睛,摸了摸适才有些痒痒的耳朵笑道,“就连翻墙也要帮忙的小书生,我还不放在眼里。”   “是吗,原来我们阿鸣能文能武,可真厉害”,江逸的惊诧转瞬即逝,罢了却是笑容更盛,“所以刚刚明明能推开却没有拒绝,可是觉得喜欢?”   颜一鸣手一哆嗦,一时间只想捂上江逸这张嘴。   江逸将她微微僵硬的神情看在眼里,很是善解人意的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趁着她一不留神拽过来揽着腰再次歪在床榻上。   虽说颜一鸣之前有过口头警告,但是显然江逸发现她并不会真的动手,有恃无恐的模样。   颜一鸣转头正要说什么,江逸将她按在枕头上,一手撑着脑袋看着她一副好了好了放过你的模样,“有点头晕,别乱动”,江逸道,低头瞧着她的样子,“所以,这张脸是你本来的样子吗?”   话题跳的真快,颜一鸣心道,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江逸若有所思,片刻后又道,   “当初是我从杭州接你回京。”   “嗯”,颜一鸣又应了一声,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件事。   “所以无论还有谁,这一次第一个见到你,第一人认出你的人都是我,是不是?”   颜一鸣张了张嘴,抬眸对上江逸认真的眼睛,心头又是一阵酸涩。   狠心一点是不是更好,但是对上这样的视线,又何其忍心。   “是”,颜一鸣说,“都是你。”   第一个见到我,第一个认出我的,全部都是你。   颜一鸣突然猜得到为什么江逸会来这里,为什么会突然喝酒,又为什么会说出刚刚这样的话。   他说无论还有谁,他在与其他人相比。   江逸从来没有在意过太子,所以必然不是因为太子,那除去太子便只剩简玉衍与邵惊羽二人。   邵惊羽还在赶回京城的路上,而且除了皇帝与邵惊羽以外无人知道当初那位女将军的真实姓名,江逸断然不会猜到。   而简玉衍,江逸最近与简玉衍有不少合作,简玉衍若是不曾提防,被江逸发现着实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从来不是隐忍的性子,想到了也就问了。   “少君”,颜一鸣喊了他一声,“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是啊”,江逸低头看着她,目光平静,“原来让简玉衍念念不忘这么多年的那名戏子也叫阿鸣,右眼眼尾也有一颗红痣,是巧合吗?”   “不是”,颜一鸣别开视线道,“那也是我……”   “你猜的没有错。”   江逸隐在暗处的手骤然握紧,心里疼的厉害,可是面上却依旧尽力控制着表情,“几日前简玉衍告诉了我简相安插的暗装,是你引导他这么做的。”   果然,江逸全部都知道。   “是我用阿鸣的身份劝他告诉你简相的计划。”   “所以是你为他求得了一条活路”,江逸唇边分明看得见笑意,声音却是已经冷到骨子里,“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救他”,江逸问,说出这句话时因为太过难过,耳边甚至有些失聪,声音有些颤抖语速有些咄咄逼人,“他这样的身份根本难逃一死,为什么要救呢,你爱他吗?”   “我不爱他”,颜一鸣叹了口气,重新对上江逸的眼睛,“一点点都不爱。”   耳边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似乎骤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江逸仔细将颜一鸣刚刚的话回想了好多遍,这才像回过神一般,只是那双幽深的眸子渐渐升腾起无尽的兴奋。   既然不爱,江逸问她,   “那他死了,你会伤心吗?”   “不会”,颜一鸣道,说罢突然间瞪大了眼睛,莫名的不安从心底蔓延开来。   江逸一直以来的温柔外表让她有些麻痹,直到这一刻,颜一鸣才陡然反应过来,他是永远带着笑意的佳公子,可也是踩着无数人爬到一人之下的冷血首辅。   这个人对自己有多容忍,对其他人就会多残忍。   “少君,你想做什么?”   “我想送他去死”,江逸说。   “我想让他去死,阿鸣,你知道原因,而我也,知道他曾经做过什么。” 第99章   当初为什么会和简玉衍滚了这个床单,实则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也并非喜欢或者看重简玉衍,只是因为那样的身份那样的处境。   一个戏子,故作清高实在好笑。   如今就算颜一鸣再想起来,也不会因为此事觉得简玉衍比其他人更亲近,但是显然,江逸很在意也很受刺激,甚至想因为这件事而要了简玉衍的命。   颜一鸣丝毫不觉得江逸是在开玩笑,依照江逸的心思与简玉衍如今的处境,江逸想灭了简玉衍的口,只需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做到。   就像江逸说的,简玉衍这样的身份一旦暴露便是死局,但就算真的不在意,颜一鸣还是不能让简玉衍真的死啊。   简玉衍若是死了,她回家的希望也就完全告破,就得永远留在这里。   颜一鸣慌了,对上江逸的眸子冷不丁一个寒颤,比起回不了家,扒马甲等等简直不值一提。   颜一鸣有些艰难的对上江逸灼热的眼睛,不自然的轻咳一声,“少君,其实这是个意外,我并没想……”   “意外?”   江逸挑了挑眉,脸色愈发不好,“难道他强迫你?”   “不是不是”,颜一鸣急忙摇头,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同江逸解释,思索片刻才道,“少君,每个人有每个人生活的方式,那个时候我是个戏子,与梅园梨园中的花旦们一模一样的戏子。被达官贵人看中赚的一条活路,从此也归他们所有,园中的女子是什么活法我就是什么活法,所以并非什么特别的原因。”   “就算是如此,可他还是拥有过你”,江逸静静的看着她,手指缓缓落在她的眉尖道,“我无法容忍。”   偏执是病,真的得治,颜一鸣有些崩溃,你不忍也求你忍住啊,你若是不忍我怎么办。   “少君”,颜一鸣抬眸认真看着他,“当初的身体并非是我本人,所以就算发生了什么也不用这么在意,简玉衍若是真的死了我不会太难过,但我依旧希望你能放过他,因为他活着却对我很重要。”   江逸捻起一缕她披散在枕边的长发,纤长的眼睫遮住幽深眸子中隐匿的思索极为自然道,“那我呢?”   “……你也很重要。”   “嗯”,江逸笑了笑,就像适才所有的低气压宛如幻觉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道,“但我想问的是若我死了你会不会难过。”   “这种话也能拿来开玩笑”,颜一鸣无奈,长长舒了口气。   江逸没有追问为什么简玉衍活着很重要,而且情绪明显有了好转,颜一鸣声音柔和几分道,“如今再想起当初四年的时光,我还是会怀念,那是我这么多年最平静最舒心的一段日子,所以若是有一天你真的不在了,我一定会伤心会难过……等等少君,你又在做什么?”   江逸低头,湿热的吻印在颜一鸣漂亮的锁骨上。   “还是在亲你,为什么总这么问”,江逸在锁骨上咬了咬,唇下的肌肤细腻而又温热,自当初颜一鸣离开这么多年,江逸不曾眷恋过女色,可是现在却是难以压抑的蠢蠢欲动。   唇停在胸口的位置,江逸抬起头,一双眸子看着颜一鸣眨眨眼睛,“可以继续吗?”   继续你个头,颜一鸣抓住单薄的里衣,“你当真以为外边的丫鬟们是聋子吗?”   “我也没想做到那样,你想到哪儿去了”,江逸闷闷的笑,“我只是想……”   手指轻轻挑开绾的不怎么结识的腰带,手掌落在颜一鸣皮肤细腻的腰间,环过她细瘦的腰肢在她耳边轻笑一声,“看一看。”   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却是句句暧昧。   许多年前,还是少年模样的江逸也是如此,一口黏黏腻腻的情话撒着娇压在她身上委屈的说他不会做什么,但总是亲着亲着衣服会掉的零零落落。   唯一遵守的是从未做到最后,他说还是要留在洞房花烛夜的。   反手解开勾住床幔的银勾,层层纱幔挡住隐隐绰绰的人影,烛火跳动了几下又恢复了平静,江逸趴在床榻上侧过脸问她,“今晚可以留在这里休息吗?”   颜一鸣闭上眼睛,“不可以,会被发现。”   “你可是是狐仙,怎么会让人发现”,江逸笑,“好了不闹了,天亮之前我会回去。”   快走快走,颜一鸣气闷。   半晌之后江逸重新将人搂在怀里,“可以抱着你睡吗?”   “……你不是已经抱着了吗?”   江逸笑出声,起身下床吹了蜡烛重新回来,清越的嗓音比起平日多了几分沙哑,低头吻了吻颜一鸣耳畔,“很晚了,休息吧,我四更过后就走。”   颜一鸣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呼吸浅浅的睡了过去,而一直口称酒醉的江逸,夜色中一双眸子清明看不出一丝醉意,修长的手指轻柔的梳理着颜一鸣的长发。   酒,当然是喝了许多,但是却没有醉。   来这里的确是因为心里太难受太想同颜一鸣问个清楚,但却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确认他,太子,简玉衍等人对颜一鸣到底有什么影响。   颜一鸣虽没有正面回答,但不影响江逸已经猜的八九不离十。   颜一鸣既然对简玉衍没有感情,那救他自然有必救的原因,江逸一直都记得,在刚刚认出颜一鸣时颜一鸣曾经说过一句话。   她说她从未想过会被认出来,就像从未想过会回到这里。   不会回到这里,那又会回到哪里?   所以下凡历劫的狐仙本应该重返天上,可是不知什么缘故却依旧停留在了凡间。   颜一鸣说简玉衍活着对她很重要,当初他曾猜测杀了简玉衍也许会害了她的性命,但现在看来似乎还有其他的解释,比如简玉衍若是死了,颜一鸣有可能会继续留在这里而回不到她想回的地方。   而他也在刚刚试探了颜一鸣,他问她自己的死重不重要,颜一鸣回答同样重要。   那大抵可以推断,除了简玉衍,还有自己,亦或者还有太子,他们都必须活着才能保证她的目的达成。所以她借用临安郡主的身份反水简相,这样可以保护南宫玄的安全,故意透露给简玉衍消息,从而保证了简玉衍的安全。   他似乎摸到了颜一鸣的命门,找到了足以让她妥协的办法。   狐仙曾经肆无忌惮的从他的世界走过,却从未想过会被抓住小尾巴。   江逸低下头,手指轻轻抚过颜一鸣的脸颊,俊秀无双的脸庞在黑夜中平添几分让人看不懂的狠厉。目睹江逸变脸的小苹果怂怂的缩在床脚,即使知道江逸不会听见自己的声音,却依旧紧紧捂住嘴巴将自己变成了一座雕像。   虽然在它看来,今晚除了略略有些不可见人的事情之外似乎也没有什么,但却莫名其妙让人,不,让机器心神不宁。   也许是江逸的气场太强,小苹果缩着脖子始终没敢睡觉,直到四更时窗外有人轻轻敲了敲窗户,江逸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床,将被子细心的掖好后,无声无息的离开。   小苹果终于松了口气,重新缩在床脚盖上被子闭上了眼睛。   醒来后江逸已经离开,看不出一点有人来过的痕迹,若非身上留下许多遮不住的红痕,颜一鸣甚至怀疑昨晚简直是在做梦。   那天之后,江逸再也没有夜闯过颜一鸣的房间,颜一鸣长长舒了口气。   天气越来越转凉,中秋越来越近,在距离十五还有三天的时候,远在北平的越王,终于快马加鞭赶回了京城。   魏雄杰特意去凑了热闹,回来时与她说越王与太子真不愧是兄弟果然长得十分相似,只不过,没有几日可活了。   颜一鸣侧过头,看着志在必得的魏雄杰,很想将这句话原数奉还给他,但想起这多半年的相识,虽然魏雄杰格外爱唠叨,但除去站错了队伍以外似乎也没有什么大错。   伸手拍了拍魏雄杰肩膀,可口婆心的提醒他中秋行动时万事小心,一切保命要紧。   魏雄杰眼睛陡然一亮,正要再说什么,颜一鸣已是站了起来转身离开。   魏雄杰叹了口气,看着颜一鸣离开的背影,许久后才起身去忙正事,如今时间越来越近,他们要开始做好最后的准备。   越王回京,南宫一族终于聚齐,王爷整装待发,邵惊羽大军依旧未归,京城北军宫中南军都已尽在掌握,皇帝至今未曾怀疑简相依旧委以重任,所有计划没有丝毫的纰漏。   如今,只等中秋之日慢慢来临。 第100章   临近中秋,皇后几乎每隔一日都会派御医前来诊治,若不是小苹果暗中耍了手段,还真够魏雄杰头疼。   颜一鸣始终好不了,皇后再怨念也没办法强制她来宫中参加中秋晚宴,好在一年多不见的小儿子终于回京吸引了皇后的注意力,不过依旧时不时提起可惜没有见到临安郡主。   南宫晔不知皇后为何总是想让他去见临安郡主,后来皇后身边的嬷嬷悄悄告诉他,因为临安郡主与当初的太子妃相貌有些相似。   也只有皇后身边的老人们知道当年事情的真相。   可是相像又如何,那根本不是她,再者那是江夏王之女,父皇那般忌惮江夏王,母后常年待在后宫却看不清父皇的用意,着实有些糊涂了。   而且不知为何,南宫晔总感觉父皇这次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对皇兄也是。   南宫晔不由蹙了蹙眉,谢过了嬷嬷,转身离开了坤宁宫去了东宫。   如今的颜一鸣,比起因为兴奋而夙夜难安的魏雄杰实在是淡定的不像话,但魏雄杰依旧每日雷打不动的前来陪颜一鸣说话,起名为舒缓压力。   想一想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这位小同志,颜一鸣到底将心中的烦躁压了下去,和颜悦色的重复自己真的一点都不紧张,倒是魏大人,重任在肩,千万要注意安全。   魏雄杰开开心心的道,“多谢郡主”,然后小心的问她近期为何不去见简公子。   颜一鸣淡淡道声“见他做什么”,魏雄杰微微诧异,心道原来郡主对简公子似乎并没有用情多深,心中欢喜但依旧踌躇开口,“简公子毕竟身份不同,就算郡主委屈为了以后还是多加忍耐。”   “知道了”,颜一鸣笑了笑,“多谢魏大人挂怀。”   魏雄杰是个好人,可惜跟错了主子站错了队,此事之后就看他的造化了。   回到自己住处后,颜一鸣与小苹果商量起之后的计划。   三日后就是中秋之夜,虽说简相与魏雄杰等人志在必得,但也准备好了失败后的退路,魏雄杰担心她在宫中不安全,早早在简府后院门口准备好了马匹与亲卫们,若有异动直接保护她撤退。   失败是一定的,所以撤退也是一定的,撤退之后远在两广的江夏王就是他们唯一的依靠,他们需要在皇帝的命令未曾到达其余地方时早一步躲开拦截,与江夏王会和。   但颜一鸣却没有与他们一起逃命的必要。   小苹果之前与她说过,游戏背景中,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他们都有既定的结局,因为颜一鸣的介入导致几位主角的命运有所偏差,所以颜一鸣必须将主角们的命运拉回正确的轨道。   而配角们,依旧会按照原来的剧情享受他们的结局,比如原剧情中,皇帝因为简相的造反被迫逃出金陵,后来虽然重返京城却无颜再面对天下苍生,最后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今皇帝早已获悉简相的动向,皇帝不必承受丧国之辱不会自杀,所以系统会做主按照原来的时间依旧结束他的生命。   颜一鸣算过时间,也就是半年后皇帝将会殒命,而皇帝殒命便是南宫玄的登基之时,也就是颜一鸣回家之时。   简相造不成反,南宫玄,江逸与邵惊羽定然会相安无事,简玉衍告密有功,皇帝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去定简玉衍的罪,又有南宫玄与江逸求情,也许从此离开朝堂离开京城,但保住一条命却是不难。   所以四人皆可以平平安安,她再无后顾之忧,所以完全不用与魏雄杰等人会和,而是可以趁着兵荒马乱离开京城。剩余这半年时间,一个人游山玩水呼吸呼吸古代最后的新鲜空气,尝一尝已经失传的美食,待太子登基后就可以重返现世。   但让她有些不安的是江逸,江逸近日不曾有任何异动,但没有动作才是最大的疑点。江逸知道她并非真正的临安郡主,也许猜得到她不会随着魏雄杰等人离去,所以颜一鸣非常怀疑江逸会提前命人来等她。   比起没有跟随魏雄杰等人离开,被江逸逮住,颜一鸣更无法接受后者,她自知自己真的玩不过江逸。   颜一鸣知道除了简相以外,江夏王在京城还有其余势力,足以保他们安全撤离,而这些人手全部掌握在魏雄杰手中,简相自是不知,简玉衍更不知道。   所以江逸也不会知道。   既然如此,还不如跟随魏雄杰等人先行撤退,之后再有机会自行离开便是。   做好决定后,颜一鸣终于安心了许多,晚上时候,颜一鸣与小苹果趴在床上研究地图,规划一条舒适的旅游路线,这才吹了蜡烛安心睡觉。   转眼便是中秋之夜。   颜一鸣所住的府邸看似平静,却早已隐藏了许多亲卫做好了准备,只待京城那里有信号传出。   红色为喜白色为忧,烟花一响便知结局。   皇宫之内,江逸略有些迟疑与皇帝道,“陛下还是决定瞒着太子与越王殿下?”   皇帝紧锁着的眉头越发蹙成一堆,半晌后淡淡道,“简家与东宫自来亲厚,太子更是与简玉衍走的极近,不可不防。”   上位之人,就连儿子也不曾相信,因为不相信,所以皇帝并未将一切告知太子,更是故意命太子负责今晚宫中的看护工作,意在试探。   若是太子与简家为谋,皇帝目露狠厉,就算是亲子他也绝不饶恕。   戌时时分,天色渐渐变暗,宫中早已喜气洋洋的做好的准备,比起往日更加严密的侍卫保护,不曾有人意识到危险将至。   太后今日心情极好,儿孙皆在膝下,尤其是许久不见的南宫晔也在,太后拉着南宫晔瞧了又瞧与众人笑道,“真不愧是亲兄弟,与太子是越发的相像了。”   众人皆是应和称是,太后这才想起似得,左右看看惊讶,“怎的不见太子。”   “陛下与太子还有些要事处理,片刻便至”,皇后急忙解释。   太后点头以示了然,后宫妇人们自是不用担忧朝堂之事,可是皇帝太子却不同,“那就等他们来了再……”   却是话音未落,宫中西面的地方陡然燃起滚滚浓烟,即使相隔甚远都能听见震耳的喊杀声与兵器想接的刺耳声响。   一瞬间女眷们花容失色,几位皇子登时站起,雄厚的象征着宫中大变的鼓声由四面八方响起,无数火把亮起,宫中骤然像是燃起了一朵火云。   南宫晔等人目光骤变,肃然而起已是往外走去,却被早已保护在外的御前侍卫挡在这里。   “简相联合江夏王谋反,臣谨听陛下圣旨保护太后娘娘安危,还请王爷退回殿中!”   一句“谋反”,在座所有人无不惊慌失措,再反应过来是简相与江夏王二人,一众人更是惊恐不已。   难怪父皇与皇兄不曾到此,侍卫们再次看守,想来是父皇早有准备,南宫晔心头一宁,但莫名的不安却始终聚拢在心头。   抬头看去,天边宛如火烧云一般瑰丽,让人心悸的喊杀声依旧不绝入耳,不知过了多久,终于重新恢复了平静。   简相与魏雄杰等人以为的天衣无缝,原来是一场请君入瓮,原以为早已买通的南军校尉原来根本是谍中谍,举起的长刀砍向的不是宫中护卫,而是逼进宫中的叛贼。   那一个,他们才知道,原来自己才是被算计的那一个。   既是如此,简相等人根本不敢恋战,来不及思考到底是谁走露了风声,在亲卫们的誓死保护下逃出了皇宫。   惨白的烟花在天空之中炸响,守在府中的侍卫们顷刻间请颜一鸣动身,整装离开此地与迅速赶来的魏雄杰等人出城在城外会和。   皇帝早有准备,城门紧闭更有数千士兵挡在门前,颜一鸣微微踌躇该如何是好,却看简相等人逃命归来,简夫人与简玉儿等女眷还不曾明白怎么回事,已经被狂奔而至的马车晃的七荤八素。   继而一声暴怒惊破了所有的宁静,一人怒极直呼简相“乱臣贼子。”   颜一鸣听着这声音总觉得有点耳熟,闻声看去,待看清是谁后惊诧之下差些从马背上滚落下来,看守的将军也在看清那人面孔后大惊失色直呼一声“殿下。”   本该在晚宴之上的太子殿下,不知为何居然出现在了这里,双手遭绑又被马车晃得满脸煞白,一张俊脸可怜兮兮又凶巴巴的怒叱简相,待看见颜一鸣时更是一脸凶相。   守门的将士犹豫了,他们逃生有望了,可是颜一鸣却恨不得没有逃出去。   她最怕江逸会一气之下弄死简玉衍,却从未担心过这位殿下的安危,但是现在,瞧着被当成人质的南宫玄,颜一鸣崩溃的捂住了脸。   老天,你这是在玩我吗? 第101章   南宫玄此刻若是还不明白所有的事态缘由,这么多年的太子之位,早就可以拱手让人,只是这个结果却让他难以接受,因为将他推入火坑的人,是他崇敬而又信任的父皇。   父皇母后这么多年来相敬如宾,自他七岁便立了太子直到如今,南宫玄从未发觉原来他一直敬仰的父皇原来从未相信过他。   南宫玄并非没有感觉到近来父皇对自己的态度有变,后来江逸暗中提醒过他简相与江夏王之事,南宫玄才明白这里边的缘由。   一朝时间,就让帝王生了疑心,一夜之间,也让南宫玄凉了心。   南宫玄也震惊简家居然存了这等祸心,只是皇帝一直没有打草惊蛇,他也不会坏了皇帝的计划,所以一切调查与布局亦是在私下进行,不过看来无论如何也没有父皇掌握的讯息更多。   至少他并不知道简相会在中秋之夜动手,也并不知道江夏王集中的兵力聚集在皇宫南门的方向。   所以当父皇命他去了简相等人布好的火坑时,他也没有太多提防,更何况父皇的话说的滴说不漏不曾让他怀疑什么。   父皇在试探他,看他是不是与简相江夏王等人密谋逼宫,想起前些日子江逸隐晦的提醒自己帝王无情,他却并未放在心上,如今倒是被简相这等逆贼所利用。   简相等人如今是站在刀尖之上的亡命徒,后方追兵在即,若是被擒父母妻儿皆是在劫难逃,如今哪管南宫玄的死活。   可怜太子殿下锦衣玉食养出的好皮肉,刀刃微微划过,一道血色痕迹已是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颜一鸣不由心头一紧,生怕简相无路可退之下,毛手毛脚真的一刀要了南宫玄的命,当即不再耽搁冷声道,“若再不退,你可只能提着太子殿下的脑袋去和陛下交差了。”   说罢迅速翻身下马,一把夺过简相手中的利刃然后抓着南宫玄一起上了马,自身后用刀刃紧紧贴住南宫玄的脖子,策马向前逼近,“让,还是不让?”   简相微微一愣,许是没有想到临安郡主一介女子居然有这样的好身手,不过如今都是一根草绳上的蚂蚱,也顾不上许多,命众人紧随颜一鸣身后继续压进。护住简夫人的简玉衍,从车窗中看见此刻的颜一鸣,突然有种从未认识过她的念头。   南宫玄被丢上马背的那一刻有一瞬间的茫然,片刻之后才震惊这女人力气是有多大,竟能活生生将他这般的大男人轻飘飘的拎在手里,顿时愈发受辱。好歹学过一些简单的防身术,准备趁着颜一鸣不备翻身下马,颜一鸣却一眼洞穿了他的意图,那分明纤细白皙的胳膊,横在脖颈间顿时想被扼住了呼吸,让他顿时动弹不得。   那校尉惊呼一声殿下,身后的小兵却看她一介女流又离得这般近,一时竟想偷袭去刺马腿,却是突然一声哀嚎鲜血顿时溅落一地。   众人惊恐的看着那明艳的女子,没人看清她是怎样洞悉那人的动作又这将手中的利刃飞速掷出,准确无误的扎在那小兵的脖颈之上,顿时间已是死人一个。   颜一鸣这才慢悠悠的垂眼看着适才还努力挣扎,现在却瞪大了眼睛活像被侮辱调戏的良家妇女一般的太子殿下,一掌劈在南宫玄后颈将人劈晕免得他说话挑战她的耐心。   分明清甜好听的嗓音,一时间已是犹如罗刹一般骇人,“还不让开?”   静默片刻后,挡在前方的士兵们潮水一般分成两路,城门缓缓打开,颜一鸣提鞭策马奔出,简相魏雄杰等人紧随其后,一瞬间只剩尘土滚滚。   江逸在听闻消息后第一时间赶来,却依旧晚了一步。   年轻俊雅的太常寺卿大人,一双幽深的眸子是所有人不曾见过的狂躁与焦急。   他料定颜一鸣会在今夜之后逃离京城,所以提前派人将她逃跑的各个方向全数堵死,颜一鸣若是没有发觉定会堵,若是发现只能退而求其次跟随简相等人一起逃离。   虽说并不清楚简相等人如何逃脱,但无论如何却也要经过城门口,命人早早在几个城门口步兵等候,就算无法阻挡也能拖延一二等到援军的到来,所以无论如何,颜一鸣她逃不掉。   可是他未曾想到,太子居然会落入简相之手,皇帝竟然真的心狠至此,直接将他推入最危险的境地。   太子失踪的消息传来时,江逸已觉察出几分不妙,最快时间赶来,但依旧晚了一步。   简相等人逃了,而颜一鸣也走了。   耳边那校尉说未曾想到临安郡主杀人不眨眼,一刀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江逸的目光落在那已经死透了的小兵身上。   匕首扎的又深又准,可见出手之人的力道与准心,他曾调侃颜一鸣能文能武,如今看来还不是一般的会点能文能武。   今日是他疏忽,所以才落到今天的地步,只不过并非无法挽回。   太子必须活着不是吗,只要太子有危险,颜一鸣就无法达到她的目的,这无疑为他争取了还算宽裕的时间,除此之外颜一鸣必须无时无刻的待在太子身边,以保护太子的安全。   而且太子是必须要找的,太子在哪儿,她就在哪儿,带着太子这样明显的目标,他总能找到她的下落。   江逸静默的看着城门方向黑漆漆的一片,许久后转身离开。   此刻的皇宫中,叛军的尸骸们慢慢的清理干净,几乎没有什么伤亡,但却丢了大夏未来的储君,太子殿下。   皇后听闻此事后当即晕了过去,太后的眼泪停也停不住,皇帝与几位皇子听那守城的校尉说起适才所发生的一切,一方面惊恐那位临安郡主手段骇人,一方面却各个心思百转。   皇帝如今才相信太子与简相等人并无勾结,再听太子险些丧命,顿时又是一阵后悔与心疼,命大军出城追击,再三强调太子性命要紧切不可伤了太子,再命人八百里加急命以南方向的郡守阻隔简相等人。   而另一头的颜一鸣等人连夜奔逃,直到坐骑实在跑不动这才停下休息片刻。   简夫人与简玉儿如今依旧懵懵懂懂,简相也不想与她们解释什么,只是命人照看好众人后起身与魏雄杰颜一鸣等人商讨对策。   若是以前简相还有些瞧不起颜一鸣,如今却有些忌惮她,他记得魏雄杰曾与他提过,江夏王十分疼爱临安郡主将她当男子养大,齐射武艺样样精通,当初只当是花拳绣腿,现在才发现是杀人不见血。   周围的士兵们奔波一天早已累的东倒西歪,几人虽非常疲惫却也硬撑着商讨对策。只能   几人皆是沉着脸,想不清到底哪里出了岔子,又是谁将他们的一切行踪暴露出去,颜一鸣与简玉衍发挥着影帝一般的表演,又因为两人的身份,根本无人怀疑到他们头上。   简相无力的靠在树上,多年筹划毁于一旦,如今在劫难逃,就算得以存活投靠江夏王也不得不看着江夏王的脸色而活,但这却已是最好的结局。   想到此简相无端生出满腔的愤怒与恶意,对皇帝的,对那暗中毁他基业的,最后全部转移到刚刚醒过来被绑在一边的南宫玄身上。   简相一双布有皱纹的眼睛淬满了恶毒与狠厉,还好有太子作为谈判活命的筹码,以太子的性命为要挟,求得一条生路不算太难,就算最后终有一死,让太子陪他一起陪葬,也是不亏。   颜一鸣将简相狰狞的面色看在眼里,片刻后淡淡的移开了视线,却与简玉衍不知想什么略显沉重的目光碰触。   南宫玄落入简相之手,这是她不曾预料到的事情,简相眼中的杀意太过明显,这让颜一鸣着实有些不安,就算是她小心提防,也无法确保简相会趁他不备对南宫玄动手。   只不过如今简相却不得不听她的指令,魏雄杰始终面色平静不曾慌乱,颜一鸣有些诧异他为何这般淡定,直到十几日后众人行至常州,常州太守亲自将他迎进了府中时,颜一鸣这才明白。   江夏王的势力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   退居常州后一众人终于有了喘息的空间,常州用兵数万,足以守城自保,又有太子的性命威胁,他们只需等江夏王援兵赶到。   原剧情中后来的江夏王造反到底如何颜一鸣不清楚,她在意的只有南宫玄的性命,如今她尚且可以随意行动,待日后江夏王赶至,她也许连南宫玄的面也见不到。   南宫玄如今被软禁在常州府衙,凌晨时分,颜一鸣借探视太子之名来到了府衙,周围看守之人昏昏欲睡,颜一鸣突袭而上,几人来不及反应已是瞬间晕倒在地。   颜一鸣手脚麻利的进屋,听到动静的南宫玄来不及说一句话已是被颜一鸣迅速捂了嘴,眼神示意他闭嘴安静,这才小心翼翼的将人带出,沿着之前策划好的方向开始连夜奔逃。 第102章   碍于太子的身份,就算如今成了阶下之囚,简相等人也不曾亏待过南宫玄,依旧好吃好喝的伺候,只是派人严加看守,起名为软禁。   从前几日的颠沛流离终于可以继续锦衣玉食,可是南宫玄的心却是越来越沉。   当初被抓后,南宫玄愤怒简相做出这等以下犯上的罪行,但并不认为简相可以逃出追捕,毕竟后有追兵前有拦截,待慢慢缩小包围,这些乱臣贼子一定会被绳之以法,所以在这段时间他唯一要担心的只有自己的命。   他从未想过,距离金陵不过几百里的常州郡守,居然也是江夏王的人,那更加以南的苏州呢?   南宫玄不得不去想最严重最糟糕的后果,朝廷与江夏王之间的矛盾变得完全完全透明,多年来所有人以为的四海升平终究化成泡影,战争已是在所难免。   而朝廷因为对江夏王的轻视也定将付出惨重的代价。   只是他想不通的是,简相到底是为了什么,明明已经位极人臣,却与江夏王成了一丘之貂。   这几日里他见过了许多人,不过最常来的却是简玉衍,南宫玄看着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玩伴,一时竟不知是痛心还是失望。   而颜一鸣,这位临安郡主,今天倒是到达常州之后第一次见。   一相见,就是南宫玄意想不到的惊心动魄。   南宫玄在前段日子已经见识过这个女人杀人不眨眼的一面,南宫玄实在很难将当初那个主动说要嫁给他的临安郡主,与那日一刀杀人的女罗刹放在一起相比较。   颜一鸣一身暗红色劲装十分利落,长发束起露出漂亮的五官,此刻悄无声息的潜进了屋内粗暴的堵住了南宫玄的声音,微微停顿片刻后拉着他的手腕便离开了此处。   南宫玄看见门外东倒西歪的侍卫们,再次落到颜一鸣身上的目光顿时变了味道。   她要救他。   可是,为什么?   南宫玄想不明白,此刻的情境也来不及让他想明白问明白,没有再挣扎而是迅速跟在颜一鸣身后。   颜一鸣熟门熟路的迅速绕出了略有些繁复的后苑,敏捷的翻身上了墙,蹲在墙头上示意南宫玄快点。南宫玄目瞪口呆的看她上去,目光再落在高出他一截的墙头,绷着一张不知该露出何等表情的脸,最后万分丢脸的闷声开口,“孤……上不去。”   “哈哈哈”,颜一鸣毫不留情的笑出声来,看见从来都不用正眼看人的太子殿下因为一面墙而丢脸实在是快乐无边,眼看着南宫玄脸色越来越差,颜一鸣终于收了笑容伸出手,“我拉你,快点别……”   话音刚落,不远处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刺眼的火光似乎已经烧到了眼前,颜一鸣与南宫玄俱是脸色一变,南宫玄也顾不上丢脸,抓住颜一鸣的手迅速翻过墙头。   跳下去的那一刻,他听得见身后数不清的人在大喊“他们在那儿!”   南宫玄这才发现颜一鸣准备的非常齐全,翻下墙头后两匹骏马在烦躁的甩着尾巴,颜一鸣言简意赅的提醒他上马溜人,然后甩起马鞭瞬间蹿了出去。   为什么有人救人可以这么不负责任?   南宫玄实在是想不通颜一鸣的脑回路,但情况紧急只能迅速上马,追着颜一鸣的方向而去,追赶而来的侍卫们从后门蜂拥而出,两人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魏雄杰闻讯而来,与那看守南宫玄的侍卫再三确认,“你确定那人是郡主无疑?”   “小的不敢诓骗大人。”   前去探查的小兵也赶了过来,“启禀大人,郡主确实不在房内。”   魏雄杰沉默的站在原地,望着分明什么都看不见的黑夜,那张还算俊秀的脸庞一点一点变得狠厉而又决绝。   “追,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们两个人又能逃出多远。”   为什么要救太子,为什么要背叛王爷,魏雄杰不明白。   他想不通郡主叛逃的理由。   而且既然如此,之前的败露是不是也与郡主有关,她才是这场谋划的最大纰漏。   魏雄杰咬紧了牙关,闻讯而来的简相与简玉衍急忙问他,听说郡主救走了太子可是真的,得到回答后两人面色各异。   简相登时想明白为何皇帝会察觉他们的意图,原来全是临安郡主的功劳,想到这里,自己多年的筹划全部因为她而毁于一旦,简相面色铁青,只恨不得将颜一鸣碎尸万段。   而另一边的简玉衍却是面色微妙。   他原本筹划近日要放走南宫玄,只是担心南宫玄离开又没有自保能力,所以还在犹豫中,却不想临安郡主居然会救下殿下。   她不是江夏王的女儿吗,所以为何要舍命去救太子,以后要面临何种境况她难道不知道?   简玉衍突然觉得,对于这位临安郡主,他似乎根本不曾了解。不过现在对他的好处是,临安郡主吸引了所有人的怀疑,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进行接下来的动作。   不过在此之前,简玉衍面色柔和了几分,他写了信细细的装好,唤来隐卫就像往常一样让他们送信给远在西北的阿鸣。   隐卫接过信,一时间有些迷茫。   曾经以前郡主命他们隐藏在公子身边借机成为了公子的隐卫,借着隐卫的身份替郡主传达消息,那些送到公子手中的信全是郡主所给,而公子写的信也是全部到了郡主的手中。   西北根本没有所谓的阿鸣姑娘,一切根本都是郡主的布局。   可是现在,郡主逃了,带着那位太子殿下逃了,就连隐卫们一时间也开始迷茫,开始看不清主子到底想干什么,甚至有些不确定,郡主到底还是不是他们的主子。   简玉衍将隐卫的迟疑看在眼中,突然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儿,精致的眉头皱起,“怎么?”   隐卫踌躇片刻后犹豫道,“公子……其实西北……根本没有什么阿鸣姑娘……”   “什么!”   简玉衍厉声喝道,“怎么会没有?”   他不信,“若是没有又怎会知晓她的相貌,又怎么收到她的信,我的信你又送往了何处?”   因为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画像与信皆是郡主吩咐我交给公子,公子的信……也是送到了郡主的手中。”   寂静。   许久之后,简玉衍阴沉沉的声音才自头顶传来,“所以从一开始,你们根本就是她的人。”   “属下有罪”,隐卫低着头没有辩解。   简玉衍沉默了许久,无力的将自己砸在椅子上。   怎么会这样呢?阿明根本不在西北,那她到底在哪儿,他收到了她的信,所以她定是活着的。   “郡主让你们交给我的画像与信又是从何而来?”   “这个……”,隐卫思索片刻,“所有的信都是郡主让我送到公子手中,至于信的来历,属下实在不知。”   眼看着简玉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隐卫也猜得到,这么多日子皆是被郡主玩弄于鼓掌,公子自会大怒,如今郡主已经离开,他难免为了求生使劲儿回想当初的一些细节,倒是真让他想起来一点。   “对了”,隐卫眼睛一亮,“信的来历属下不知,不过当初那副画像属下却是知道。”   “说”,简玉衍在暴怒的边缘徘徊。   “那副画像是郡主亲自绘制,不过郡主却让我将画像送到画师手中,让他对照那副画重新画了一副,还特意嘱咐画师画的简单粗糙一些。”   简玉衍呼吸蓦的一滞,“那原画呢?”   “原画已经被郡主烧掉了。”   画是临安郡主画的,她会作画,更是知道阿鸣的相貌,但是当时她却抱怨他不曾告诉她,阿鸣与简玉儿长得相似。   既然已经画了出来,却又让其他画师模仿,这又是为什么,因为怕被人认出笔迹,画是要给他的,所以临安郡主必然是担心被他认出笔迹。   可是他们之前从未见过,素未相识,他又怎么会认出她的笔迹?   “……你确定那画是郡主亲自所绘”,简玉衍有些艰难的开口。   “属下确定,郡主作画时属下便在旁边候着。”   简玉衍怔愣的坐在椅子上,面上的震怒消失的干干净净,只剩下无尽的茫然与不解。   她到底在隐藏什么,为什么会那般了解阿鸣。   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103章   颜一鸣曾经考虑过,若是她就这样不做任何安排的离开,那么注定成为简相等人眼中的叛徒,而手下那些了解她作为的隐卫,当初颜一鸣曾与他们交代,若是以后自己出了事一定要保护简玉衍的安全。   虽然颜一鸣的意思只是为了保证简玉衍的安全,但是这句话听在隐卫们的耳朵里可就是另一番意思。   郡主这是将他们托付给了简公子,可见在郡主心目中简公子的分量有多重。   所以按照隐卫们这个想法,她若是离开,简玉衍难免从隐卫们口中了解一些细枝末节。   颜一鸣琢磨了不到几分钟,还是轻松的做了决定。   江夏王或者简相看做是叛徒,更能让简玉衍洗清嫌疑,对她来说有益无害,简玉衍就算真的真的猜到特没有关系,按照江逸的智商指数,猜出她的身份尚且需要一两点证明再加几个月的时间,所以等简玉衍真的确认后她定是已经离开了这里。   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现在最要紧的还是保护太子,将他送到安全的地方。   城门早已关闭,只不过颜一鸣手中有郡守的令牌,守门的将士们认得她的身份,虽然有些不解临安郡主大半夜带着一个俊俏公子出城做什么,但是却没敢多问而是直接开了门。   城门打开两人急速逃跑,还来不及关上城门,一众骑兵又是迅速赶来。   看见还未关上的城门气极之下恨不得砍了看守城门的士兵,大骂一声众人策马又是追出城外,出城只有一条官道,趁着他们还未跑出官道也许还追得上。   马是颜一鸣早早备下的好马,南宫玄就算再怎么娇贵,如今逃命关头倒是没有说过一声苦,虽然颜一鸣已经好几次看见他在悄咪咪的挪腿。   临安郡主身份重要,南宫玄逃走又让他们失去一大助力,派来的追兵,与其说是追兵更不如说是最为精锐的刺客,小苹果心惊胆战的提醒颜一鸣快点再快点。   “啊啊啊就差不到两公里了!!!”   若是她自己一人定是可以甩开追兵,但是就算南宫玄使出吃奶的劲儿,也达不到她当初在草原上夜行千里的速度。   眼看着追兵越来越近,颜一鸣看看左右两边茂密的灌木林,狠下心拉着南宫玄下了马,示意南宫玄闭嘴静静听着小苹果的报数。   在还有不到一公里的时候,颜一鸣甩鞭抽在马屁股上,马儿惊鸣一声沿着官道向前窜去,颜一鸣一把拉过南宫玄躲进了灌木深处。   不过一分钟,震破耳膜的马蹄声已是如约而至,黑衣追兵们宛如黑夜中的鬼魅,只剩腰间的利刃迸射出让人心寒的冷光。   两人屏住呼吸,直到最后一人的身影也消失在视野里,颜一鸣这才舒了一口气,不敢再次多做停留示意南宫玄跟着她,迅速走过低矮的枯草灌木,往树林深处走去。   马儿走累了一定会停下,那时候他们也一定会发现上了当重新折返。   颜一鸣在之前试探过魏雄杰,确定苏杭并未在江夏王的控制之下,但如今江夏王举兵北上,南方还是非常的不安全,所以按理来说绕过城墙北上才安全,而且说不定会遇到前来救援的援兵。   只是这个到底颜一鸣懂,简相与魏雄杰不会不懂,追兵们折返之后请示简相等人后最可能前往的地方依旧是北面。   一番斟酌之下,颜一鸣还是决定继续往南走,尽可能的远离常州城,此处山川不少地形复杂,两个人躲过最敏感的时期再向北行进,倒是更安全一点。   有小苹果做监控,颜一鸣可以掌握方圆几十里的情况,确定此刻安全没有追兵赶到,颜一鸣终于松了口气开口说话,有意无意的低头瞥了眼南宫玄的腿调侃他道,“腿疼不疼?”   “什么疼不……”   南宫玄下意识接了一句,说到一半顿时气闷的闭上了嘴,当即又回了一句,“不疼!”   这女人怎么会这么直接,骑马太久大腿内侧确实疼痛难当,但这是一个女人该问的问题?   而且他尚且受不了,为什么一个她却像丝毫不受影响。   南宫玄侧眸去看颜一鸣,月光在树林的阴翳下将颜一鸣妍丽的脸庞照的不甚清楚,不过却看得清她那双亮的惊人的眸子。   那双眼睛漂亮而又干净,可是他却看不懂。   一开始,她以太子妃做比自取其辱,让他打心眼里不喜;后来听说她瞧上了简玉衍,南宫玄又觉得这女人毫无定性,水性杨花见一个喜欢一个。   只是后来知晓简相与江夏王私下的勾当后,南宫玄才明白,他们明面上的暧昧,也许只是为了掩饰私下真正的秘密。   可惜他还不曾知道是什么秘密,已经落入了简相的手中。   那夜他恨透了简相,恨透了她,更恨他多年真心相待的简玉衍。   那夜那女子一柄寒刀架在他的脖颈间,一刀杀人的场面历历在目,南宫玄有那么一刹那的震惊,但之后就被一掌劈晕,醒来后彻底成了阶下之囚。   这是南宫玄二十多年最暗无天日的一段日子,被亲生父亲算计,被好友背叛,被这个可恶至极的女人羞辱,天下将战乱四起,百姓将民不聊生,自己成了他们谋反的筹码之一,而南宫玄不认为,他那冷清的父皇会为了他做出什么妥协。   短短二十多天的时间,南宫玄看清了很多,也想明白了很多。   绝望之际让他发现了得以重生的一点——简玉衍。   简玉衍时不时会来看他,几番试探之下,南宫玄发现简玉衍似乎另有想法,南宫玄隐隐发现了简玉衍有助他的想法。   说这是绝处逢生也未尝不可。   南宫玄预想中是与简玉衍合作,却从未想过,这个被他从头到尾不愿意想起的女人,居然会在这样一个夜晚救他一命。   丢了所有的身份,从此与亲人们站在了对立的一面,不顾危险的,只为救他一命。   南宫玄突然看不懂了。   为什么呢。   他这么想,于是也这么问了。   “因为你不能死”,一开口就问她最不想回答的问题,您可真是直接的可爱,颜一鸣翻了个白眼无奈道,“您可是大夏的太子。”   “大夏可不止孤一个皇子,更不止一个嫡子”,南宫玄虽然略显狼狈,但此刻已经冷静了下来继续道,“孤若是死了,还有皇弟在,父皇若是不喜我兄弟二人,还有其余皇子,大夏的江山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太子而少了什么。”   难得南宫玄有这般懂自知之明的时候,只是此刻颜一鸣倒是更希望他能不要这么智商在线。   南宫玄看她不答,于是接着道,“你是江夏王之女,此次救我出逃就是背叛了你的父亲,若是不慎被抓更会有丧命的危险。”   南宫玄转过头来,定定的看着她,“所以,为什么要救我?”   颜一鸣震惊,难道这个时候南宫玄终于智商在线要一雪前耻,猜到真相,以示自己确实有资格位列四大男之一?   颜一鸣咳了一声,“并没有什么原因,想救就救了……”   南宫玄突然轻笑了一声,颜一鸣侧过脸,对上一双让她震惊的温柔眼眸,然后听到南宫玄道,   “今日郡主的救命之恩,孤会永远记在心上,若是能安全返回金陵,孤定会报答你的恩情,只是无论如何,孤心里只有太子妃一人,所以还是不能答应娶你为正妃……”   颜一鸣傻了。   颜一鸣突然想抽自己一巴掌。   是什么错觉,让她以为南宫玄突然江逸或者邵惊羽附体。   这人压根不是有自知之明,而是自我感觉太过良好,已经膨胀到了没边。   颜一鸣十分拒绝的伸出尔康手,“等等!”   打住了南宫玄的话。   “殿下”,颜一鸣真切的开口,“我救你只是因为我不赞成父王的计划,所以不想让你成为牺牲品。”   南宫玄依旧一脸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知道的神情,颜一鸣崩溃的真诚保证,“我从未想过代替你的太子妃,当然更没有想过成为你的侧妃,我对您没有一点点男女之情,我救你……其实是受人所托。”   南宫玄挑眉,“受人所托?何人”   何人有这么大的面子?   “江逸,江大人”,颜一鸣琢磨了半秒决定将锅丢给江逸,按理来说江逸应该不会讨厌这个锅。   “江逸?”南宫玄诧异,沉思片刻后笑了起来,“想搪塞也不找个更可信之人。”   江逸从未与他说过他与临安郡主有什么纠葛,两人私下更没有来往,再者江逸与他一样心中只有亡妻一人,又怎会与临安郡主纠缠不清。   看她左右不愿意说,南宫玄居然心情挺好的不再追究。   虽说行为活像女夜叉,但到底还是保持了女子的几分娇羞,既是如此他又何必逼人太甚。   休息够了,两人这才继续赶路,抛开刚刚这个话题,其余所有颜一鸣都可以告诉南宫玄。   南宫玄问她苏杭是不是也在江夏王的控制之中,江夏王是不是已经起兵北上,最后问他为什么简相已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依旧不满足。   颜一鸣在前边探着路,闻言问他,“殿下可知道简玉衍的真实身份?”   “子安?”   南宫玄诧异。   因为知道了简玉衍并非真心叛国,所以南宫玄只当他是因为简相的缘故不得不反,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简玉衍其实并不姓简,而是姓玉”,颜一鸣道,“这么说殿下可是明白了?”   南宫玄怔在了原地。   玉姓太少,这么多年来他只知道一个玉姓,那就是前朝灭国的皇族,姓玉。   “当初太祖杀尽玉氏一族却遗落了一名怀有身孕的宫妃,简家祖上将那宫妃藏在简府,待生下皇子后便命人将宫妃送出简家并当场绞杀后直接火化,只留下了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后来那孩子与简相一同长大,简相对外宣称那是简老爷收养的养子,待那养子长大后与简府的小姐生了情愫,成亲之后生下来的孩子,就是简玉衍。”   颜一鸣将当年这段密辛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说出来,但依旧挡不住南宫玄心头的惊涛骇浪。   难怪简相会反。   原来与他一同长得的伙伴,居然有这般惊人的身世。   但是既然如此,简玉衍又为何要向他透露他并未有反叛之心,更是有意救他?   迷惑?还是再次欺骗?   南宫玄俊脸一点一点的冷了下来。   颜一鸣头也没有回的问他,“现在知道了简玉衍的身份,若是能回到金陵活捉了简玉衍,殿下要如何处置他。”   “前朝余孽,自该处死。”   “还真是冷血”,颜一鸣毫不遮掩的嘲讽一句。   南宫玄被她说的莫名其妙,“前朝余孽本不该留,简玉衍潜伏多年,如今害孤落到如此地步,难道孤还要放他一马?”   你落到这个地步是你太蠢没有提防你的好父亲,颜一鸣心里吐槽一句,懒得再去反驳南宫玄,最终只是淡淡一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殿下看到的这么简单,以后你自会明白的。”   南宫玄看她的背影,突然间心头涌起一股让她不喜的烦躁,但却不知为何。   以后,他便看以后,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负责追捕二人的追兵,终于追上两匹马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瞪着空空如也的马背,一众人气急败坏才知道被耍了。   现在再回头去追,却是不知道该前往何处,只能回去复命。   简相气急败坏的将众人大骂一通,魏雄杰目光复杂的坐在一边,一时分不清心里到底是想找到她,还是不想找到。   简相暴怒过后冷静下来,“北面距离金陵更近,又有夏兵将至,他们若是要跑定会向北而去,你们沿着北面方向去追。”   魏雄杰回过神来,喊住了正要离开的几人,“郡主天资聪颖,也许会反其道而行,南面也需派人去追,两人既然已经丢了坐骑,所以也许会隐藏在难以同行的山林之中,命小众人马在严密搜查周遭山林。”   简相点了点头,几人退了下去,这才说起近来的近况。   简玉衍坐在一旁静静喝着茶,听到郡主二字时手中的动作微微一顿,但在片刻间又恢复了平静。   那边传来消息,邵惊羽已经回到京城,皇帝命邵惊羽亲率大军压近常州,不日便可到达。   既然临安郡主已经救下了太子,那这边,也该轮到他了。   颜一鸣与南宫玄两人,在山中转悠了两日,颜一鸣自己可以找小苹果开小灶,但是却没法带着南宫玄一起开,所以只能委屈南宫玄吃点酸涩的野果,偶尔逮到一只兔子,请南宫玄吃纯天然烤兔肉。   即使颜一鸣会打仗会逃命,但却不会烤兔子,几天之后,颜一鸣看着南宫玄,总觉得他的脸都是绿的。   南宫玄想自己出去找点吃的,但都被颜一鸣镇压了下来。   自己出去遇到追兵还能活着回来,南宫玄出去,可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南宫玄再一次被鄙视,却也没有之前那么生气,就算吃着过分难吃的烤兔肉,表情还算温和道,“孤不用……”   颜一鸣笑着正要打趣他,突然脸色陡然一变,两脚踩灭了地上的火堆,拉起南宫玄便往密林深处走去。   南宫玄脸色一凛沉声问她,“追兵?”   “不知道”,颜一鸣见他使劲儿推进更深的草堆了,“应该是。”   说罢自己握紧长刀转身离去,南宫玄一愣急忙抓住颜一鸣的胳膊,“你去哪儿?”   “我去引开他们啊”,颜一鸣道。   南宫玄俊脸沉了下来,“孤不许。”   颜一鸣要被逗笑了,“您不许也不能救咱两的命啊,我引开他们至少你还能活命……”   “孤不需要一个女人为孤如此拼命”,南宫玄长长的吸了口气,“是死是活孤认了,躲在女人身后苟且偷生算什么……”   颜一鸣闭上了眼睛,虽然说这话听起来还挺好听,但是,   “殿下”,颜一鸣郑重的叫了南宫玄一声,“若是我一个人对上追兵,我有把握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带上您咱两都得死在这里,这么说您明白了吗?”   南宫玄抓住颜一鸣胳膊的手一僵,颜一鸣继续打击他的自信心,“所以殿下你安安静静的藏起来不要被发现,就是最大的帮我了。”   说罢甩开了南宫玄的手,身形敏捷的几个健步消失在了南宫玄面前。   南宫玄怔愣的看着颜一鸣的身影消失,许久之后才慢慢红了脸,气急败坏的无声道,   “狂妄至极!”   虽然没法反驳,但是确实有点憋屈。   颜一鸣有些诧异有追兵会追到此,几日过去一直很安全,颜一鸣确认他们定是前往北面寻人,但是今日却有人找到了这里。   颜一鸣小心的隐在阴暗处,握紧手中的利刃,任凭小苹果的提醒声变成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半刻钟后黑衣人们终于出现在眼前,颜一鸣静默的等所有人到达,数清人数。   十六人。   不算太多,但也不少。   颜一鸣听见他们说发下了火堆,所以应该就在附近,只不过听几人格外轻松的语调,倒是完全没有将一个女人和手无寸铁的太子放在眼里。   很好,颜一鸣唇边扬起一抹笑容。   待几人越走越近,突然间寒光一闪,来不及反应,已是有人惨叫一声瞬间丧命,众人惊悚回头,对上容貌极美却满脸杀意的女子,几人面面相觑片刻后迟疑道,“郡主,随我们回去吧。”   “那我若是不回去呢?”   “那属下只能不客气……”   却是话音未落,利刃顷刻间已是逼近眼前,那人大惊之下急忙躲闪,但也已被砍伤了手臂。   众人震惊之下这才大怒,大喊一声齐齐攻了过来。   距离上次对敌已经过去很久,只不过比起当初面临千军万马,如今已经轻松了很多。   几人轻敌在先,又因为命令不许伤及临安郡主性命所以手下留情,一时间已是被颜一鸣占了先机。   这才明白若是不下杀招自己有可能要死在这里,众人这才杀招尽现,人多势众,又不似以前在马背上占得优势,几番来回下颜一鸣不慎腿上受了伤。   几人见状急忙再攻,却惊悚的发现她分明受了伤却丝毫不受影响,之后再次受伤亦是如此。   如此来回一二,颜一鸣越战越勇,倒是他们死的死伤的伤,几人对视一眼急忙撤退,颜一鸣追赶不及只能迅速回去寻找南宫玄。   既然让他们逃脱,那就是暴露了地点,之后定会有更大追兵赶到。   不敢再耽搁,颜一鸣急忙回头去找南宫玄。   南宫玄听到脚步声顿时警惕,待看见是颜一鸣时才松了口气,但再看她身上的血迹当即吓了一大跳,急忙走出来大惊,“受伤了?”   “啊”,颜一鸣道,“小伤,快走,追兵有可能马上又要来。”   南宫玄看着她不说话,颜一鸣拽了一把没拽动,这才抬眼看了他一眼,“走啊。”   颜一鸣穿着暗红色的衣裳,可是尽管如此依旧看得见濡湿的一片,南宫玄心口突然有些发疼,他气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总说她是有人所托,所以才会救他。   可是有必要做到这个地步?   他很生气,但是却没法与她发火,因为她是为了救他才会伤到这个地步。   颜一鸣愣了愣顿时明白南宫玄为何动怒,抬眼看了他一眼,无奈叹了口气,“真的小伤,快走吧,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说罢已经迈开步子自顾自的离开。   南宫玄静默的看着颜一鸣的背影,狠狠的握紧了拳头。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女人,将所有的苦痛都藏在心里,她不疼吗,她不委屈吗?   可是颜一鸣不会回答他。   夜晚的时候,南宫玄看到她瞧瞧坐起来掀开了裤脚,凝固的血迹将衣料与皮肉粘在一起,但是她却面无表情的揭开,顿时又是一片血淋淋的伤口。   南宫玄忍无可忍的坐了起来,颜一鸣吓了一跳,“你怎么醒着。”   南宫玄一手捞过她的腿,触目惊心的伤口看得眼睛发疼,不远处小溪中流水涓涓,南宫玄在颜一鸣没反应过来之前将她拦腰抱起走到小溪边,捞过清水将伤口上的血迹一点一点的清洗干净。   颜一鸣有些惊讶,向来目中无人的太子殿下,有朝一日也会低下头。   难得,实在难得。   清理干净后,颜一鸣打断了南宫玄的动作,从自己腰间掏出一个小瓶子将药洒在上面,然后拉过南宫玄麻利的将他的衣摆扯下来一道,看着南宫玄微动的嘴唇乐了好半天,将伤口包扎了起来。   “谢了”,颜一鸣笑了笑站起身来,“休息吧,明天还要躲猫猫。”   其实一点都不疼,毕竟有小苹果关闭感官,但是为了不让南宫玄起疑,颜一鸣还是装作跛着腿。   南宫玄抿了抿唇,看着她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许久后抬眼看着天空的月亮,不知什么时候才睡了过去。   之后几天,果然如同颜一鸣所料,此处的追兵陡然多了起来,颜一鸣不敢硬来,只能依靠着小苹果的雷达功能躲猫猫,偶尔躲不过了能杀就杀,杀不了就跑。   南宫玄越来越沉默,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有一天震天的喊杀声从常州方向传来,震天的土炮声就连山也似乎为之震动,颜一鸣终于眼睛一亮。   逃命的生涯终于可以结束了,夏军到了。   之后追兵再也没有出现,颜一鸣与南宫玄开始慢慢走出深山,突然间颜一鸣听到了小苹果的提醒,转过头来与南宫玄道,“我去前边探探路,你在这里等等我。”   说罢根本不等南宫玄反应已经溜掉,南宫玄咬牙切齿的长长舒了口气。   许久后突然鸟雀惊动,南宫玄一愣突感危险,当即隐在一从树木后面。   不知过了多久,颜一鸣始终没有回来,但那些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南宫玄屏住了呼吸,许久之后那些人到达,却听到了颇为熟悉的声音,那些人道,“听说殿下就在附近……”   南宫玄侧目看去,竟是北门校尉唐琪!   常州被攻破了,援军终于到了,南宫玄陡然舒了口气,从树荫后走了出来。   而另一头的颜一鸣,适才小苹果提醒援军到了。   既然援军已到,那完全可以确保南宫玄的安全,她的工作也彻底完成,所以颜一鸣选择了当场离开,免得再生事端。   她轻快的穿过树林,向着官道的方向走去,心情甚好的与小苹果聊着天,突然间适才还很是活泼的小苹果突然死机一般的消无声息。   “果儿?”   颜一鸣喊了小苹果一声,小苹果弱弱的发出一声呻吟,“宿主,祝你好运……”   说完彻底隐身。   好运个鬼啊,莫名其妙死机是怎么回事,颜一鸣又喊了它好几声却还是没有回应,只能先不管它继续往前走。   直到快到时,颜一鸣才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与不知为何那般熟悉的肃杀窒息,颜一鸣陡然抬头,远处一人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注视着他。   张扬而又英俊的五官勾出一抹冷笑,熟悉的嗓音缓缓开口,“临安郡主?”   “真是好巧。” 第104章   几年过去,当初还尚有几分稚嫩的少年将军,如今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比以往更盛的压迫感扑面而来,已是让人格外透不过气。   邵惊羽。   邵惊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常州,这就意味着常州已破,这样的结果,颜一鸣并不意外。   邵惊羽奉命回京并讨伐简相,攻破常州是迟早的事情,唯一让颜一鸣诧异的是,之前那位常州郡守信誓旦旦的保证定可挡住夏军并撑到江夏王前来,但如今城门告破,邵惊羽拿下常州的时间比她想象的还要快。   即使邵惊羽如何英勇,面对着严守以待的城楼,也无法像在草原上那样势如破竹,所以这场胜仗,定是有人里应外合。   外面的人是邵惊羽,里边这个人,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简玉衍。   简玉衍又一次为自己与简玉儿赢得了求生的机会,南宫玄也已经获救,邵惊羽与江逸更是不用担心,所有进程都在颜一鸣的预测范围之内,但是此刻的颜一鸣却是没办法放松。   她本打算一走了之,但是好巧不巧却遇上了邵惊羽。   所以现在想走是绝对走不了了。   颜一鸣顿时有些烦躁。   简玉衍有可能还在常州,不知道简玉衍是不是有所怀疑;虽说邵惊羽应当认不出她,但是难免担心南宫玄会透露什么引得邵惊羽怀疑。   如此一想,颜一鸣将适才还想一拼之下逃跑的想法摁了回去,若是在邵惊羽面前动了武,那简直就是不打自招。   没法逃走,那就只能举手投降,就算她是江夏王的女儿,但是却也是救下太子的功臣,看在太子的面子上邵惊羽也不会太与她为难,只要小心一些应该不会被邵惊羽发现。   至于简玉衍,就算他再如何怀疑,只要她拒不承认,简玉衍又能如何。   定下心来,颜一鸣装作不曾与邵惊羽相熟的模样,面上依旧警惕,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面迟疑道,“不知阁下是。”   几年不见的邵惊羽,完全不再是当初那个火一般热情的少年,冷漠而又满是嘲讽的双眼看不出一丝人情味儿,丝毫没有想回答颜一鸣的问题,在得知太子已经安全寻到后,目光从颜一鸣身上移开,冷冷丢下一句“绑了”,转身策马离开。   邵惊羽身边的那人亦是无比的熟悉,云晓策马而来挥挥手正要示意身边将士们动手,颜一鸣暗骂一声“混账”,将腰间的长刀解下来扔在地上,伸出了双手。   这般主动倒是让云晓一愣,颜一鸣抬眼,“绑啊。”   云晓咳了一声,“郡主,得罪。”   几年前大家还是一起吃饭一起上战场的好兄弟,再次相见自己倒成了阶下囚,颜一鸣有些悲催的感叹,抬眼看着已经重现挂上大夏王旗的常州,希望最后半年多的时间能平安度过吧。   常州已破,简相被擒,倒是魏雄杰机敏居然逃出生天,邵惊羽半点不留情面,命人直接将颜一鸣当做死囚处理直接扔进了牢房里,云晓在一边,想起那位临安郡主倒是觉得有趣,与邵惊羽开玩笑道,   “临安郡主好歹是个姑娘,又救了太子殿下的性命,你倒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   “逆臣之女有何怜惜”,邵惊羽嗤笑一声,去了盔甲换了一身玄色劲服,愈发显得身高腿长英姿逼人。   两人出了院落,前往前堂去见南宫玄。   南宫玄奔波这么多天终于重见天日,沐浴更衣后终于恢复可以往英俊的模样,与副将了解了常州与江夏王如今的现状,得知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后终于放下心来,这才问起颜一鸣的下落。   副将一本一眼的回答,“回殿下,临安郡主已被将军拿下,如今正在常州牢中准备押送京城。”   南宫玄脸色一变,“牢中?”   拼死拼活救了自己的命,却被直接扔在了牢里,南宫玄当即命那副将将人请出来。   副将面露迟疑,“这……是邵将军亲自下的命令……”   “邵将军命你将人送进牢中,孤现在命你将人送出来,有何冲突”,南宫玄挑眉。   邵惊羽进门正好听见南宫玄这句话,那副将看见邵惊羽顿时松了口气,邵惊羽瞥了那副将一眼,“殿下既然吩咐,将人带来。”   副将当即点头准备去办,南宫玄却摆摆手,“不用着急带她来,将西边的院落收拾出来命丫鬟们伺候郡主梳洗,再去请城中有名望的大夫来。”   “殿下可是受了伤?”   “孤不曾受伤,倒是郡主为了孤受伤极多,江夏王虽反,可郡主却并非与江夏王一丘之貂”,南宫玄叹了口气,示意那副将去忙后有些自嘲的叹了口气道,“孤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落到这般地步。”   南宫玄可以对邵惊羽说出这种话,倒是可见他与邵惊羽极为相熟,邵惊羽也不复之前冷冰冰的模样放松了许多道,“简相深居朝堂这么多年实在防不胜防,殿下无需介怀。”   南宫玄笑了笑,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却说不得,比如他可是说人心难测,却不可说他那父皇太过无情,南宫玄叹了口气将这个话题带过又说起了颜一鸣,“此次幸得郡主相助,孤倒是从未想过,竟会被一个女人救了这么多次。”   若是其他人听到此话大抵会回一句他吉人天相,丝毫惊不起一丝波澜,可是这个人偏偏是邵惊羽。   邵惊羽枯井一般的心绪突然间像是投进了一颗小石头,在心底晕染开来一丝丝的泛着疼。   许多年前,他也曾被一个女人救过许多次,她总是默默的跟随在自己身后扛下了所有的伤痛,可是最后却丧在了他的手中。   邵惊羽闭了闭蓦然有些酸涩的眼睛道,“臣……也曾被一个女人救过许多次。”   南宫玄心头一动,看见邵惊羽面上的痛楚,这才想起多年前轰动京城的传闻,那位赫赫有名的女将军,救过邵惊羽数次又立下无数战功,却被邵惊羽掩去了所有的功绩,以爱之名藏于后宅,最终惨死于后宅女人的龌龊之中。   南宫玄也曾因为这个故事而无比惋惜。   无端想起这些日子以来,颜一鸣手握长刀混战于追兵时的情景,那样已是让人心魄,更不说面对千军万马却依旧沉然冷静的巾帼。   若是那位女将军还活着,定是比临安郡主更让人折服的女人。   南宫玄本在哀叹自己,此刻却突然觉得眼前的邵惊羽更加可怜,叹了口气拍了拍邵惊羽的肩膀,“斯人已去,将军……唉……”   “旧事不提也罢”,邵惊羽掩去眼中的情绪,再抬起头时已惊恢复如初,笑了笑与南宫玄闲谈许久后才离开。   离开之后不过半个时辰,不想另有人寻他,却是简玉衍。   此次破城,简玉衍当属最大功臣,两人里应外合,这才短短三天时间攻下了常州并活捉了简相。   简玉衍不曾提起为何会会背叛简相,只是请他在陛下面前,替简夫人与简玉儿求情饶过她们一命。   当年他弃简玉儿在先,本就欠了简玉儿一份人情,此事就算简玉衍不提,邵惊羽自当会开这个口,之后两人便再未曾有过交谈,简玉衍也没有主动找过他。   所以邵惊羽难免惊讶。   但让他更为惊讶的是,简玉衍主动寻他也是同太子殿下一样,为临安郡主求情。   邵惊羽没有告诉他太子已经保下了临安郡主,侧眸瞧了简玉衍一眼道,“邵某倒是不知,简公子与临安郡主有如此交情。”   邵惊羽回京后便直接赶往常州,不曾听说过临安郡主与简玉衍之前的暧昧时光,他大抵看得出来太子与临安郡主之间似乎有些不同寻常,倒不想简玉衍亦然。   简玉衍等了这么多日,终于城破,简相终于拿下,太子与临安郡主也被找到,所以他迫不及待想弄清楚一些自己搞不懂的事情。   所以一时间倒是没有听清楚邵惊羽的别有深意,只是隐晦表示自己有些话要同临安郡主问清楚。   邵惊羽眼瞧着简玉衍的焦急,此刻终于生出了几分看热闹的兴趣,施施然一笑道,“临安郡主如今住在西边的别苑中。”   看见简玉衍拔腿就要往别苑而去,邵惊羽啧了一声笑了笑又道,“临安郡主乃太子殿下的救命恩人,适才太子殿下已经亲自命人将郡主接了出来,只不过郡主此刻应在沐浴更衣,简公子还是晚一些再去为好。”   简玉衍身形一顿,片刻之后又将迈出去的腿收了回来。   当初知道颜一鸣戏耍自己后,简玉衍怒不可数,但是紧接着却从隐卫口中再次得知其他的消息,顿时让简玉衍变得踌躇起来。   他第一反应只当是颜一鸣早就找到了阿鸣却将她藏了起来,并以性命要挟逼她就范,可是后来那隐卫却说当初阿鸣的画像是由临安郡主亲手所画,并为了隐藏笔迹将原画销毁。   这一点不得不让简玉衍怀疑。   而随后颜一鸣离开,简玉衍借魏雄杰之手彻查了颜一鸣所有的势力,并未有人知道阿鸣的下落,所以推翻了临安郡主私藏阿鸣的猜想。   那么那些信,阿鸣的消息,当初他与阿鸣的故事,临安郡主到底是如何得知。   简玉衍想不通,想不明白,为什么临安郡主与阿鸣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急需找颜一鸣问清楚。   颜一鸣一出门还未多走几步,就遇上了她最不想遇见的人,简玉衍不知在外边等了多久,看到她出现后当即启步走来。 第105章   果然不出所料,简玉衍有所察觉,现在分明是等她当面对质。   烦,很烦。   这是颜一鸣的真实心理写照。   自从来到这个系统以后,颜一鸣深深的明白了一个道理,凡事都要留一线,免得日后因为当初的决绝而遭罪。   曾经以为攻略完毕就可以回到现世,却不想又是一场新的考验,当初以为可以一走了之,结果留下了太多马脚让江逸认了出来。   这次走的太急,也以为可以安全逃脱,却又被邵惊羽撞见,现在不得不面对简玉衍。   颜一鸣使劲儿咧了咧嘴露出一个不算好看的微笑,“简公子,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简玉衍面无表情的开口,目光却死死的锁在颜一鸣的脸上,最后落在她右眼眼尾那颗小红痣上。   这个女子,他从头都不曾看懂过她。   当初她主动寻上她要与他合作,简玉衍只当她作为江夏王耳目,只是为了以防简相反水而已,最终的目的与简相一样都是为了推翻皇室。   可是后来她背叛了江夏王,不顾自己的性命带着太子逃了。   自那之后,简玉衍才明白了很多东西,原来当初收到阿鸣的来信也是她的安排,阿鸣在信中的鼓动他策反也是她一手策划,她故意让他将消息透露出去,故意借助他的手摧毁了简相与江夏王策划的一切。   所以从一开始,她接近他就是为了扳倒简相与江夏王。   她分明是江夏王最受宠的亲女儿,如今却是将江西往推上绝路的罪魁祸首,简玉衍想不通她是为了什么,为了太子?所以背叛了家族,所以愿意舍弃自己的性命?   可是简玉衍分明记得,她曾与他说,这个世界上比爱情更重要的事情还有很多。   所有的所有都让他想不通,可是如今最要紧的却不是搞清楚这些,而是阿鸣的下落。   她到底是怎样知道阿鸣的相貌,又为何有阿鸣的书信,简玉衍定定的看着颜一鸣问她,“阿鸣到底在哪儿?”   若是之前颜一鸣还有些担心,但在简玉衍问出这个问题之后,颜一鸣却不担心了。   颜一鸣无声的舒了口气,都怪之前江逸那么快的看穿了她的身份,让她至今有些阴影,所以先入为主以为是简玉衍也认出了自己。   但事实证明,简玉衍不是江逸,没有江逸的细心聪明也没有他天马行空那么敢想,简玉衍问她阿鸣在哪儿,那就说明简玉衍以为是她将阿鸣藏了起来,而非怀疑她就是阿鸣。   于是颜一鸣心也不跳了脸也不白了,就这么大大方方的任由简玉衍打量,脸上看不出一丝端倪道,“前阵子不小心腿上受了点伤,站着实在不怎么舒服,不如去那边凉亭里坐下再聊?”   简玉衍微微诧异,他只看颜一鸣与太子平安归来,却忘了之前简相得知二人的下落后派了多少精兵前去绞杀,最后回来的追兵说寻不到二人的下落,那时他以为两人也许已经命丧在外。   大抵想象得出一路上的艰险,简玉衍退让了几步,颜一鸣演戏演的很像,一瘸一拐的往那边凉亭走去,简玉衍下意识想伸手扶一扶,但又将手收了回去,只是跟在了后边。   趁着这点时间,颜一鸣迅速整理了一下思路,待坐定后,抬眼看了眼简玉衍掩不住的焦略才缓缓道,“实则,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儿。”   简玉衍也没指望她这么老实的交代,听到颜一鸣的回答倒是不怎么意外,瞥了颜一鸣一眼道,“郡主曾经给了我一张阿鸣的画像,我听说郡主亲手绘制了她的画像,却又让画师重新临摹了一遍,不知是何故?”   “这个……”   颜一鸣拖着调子,对上简玉衍的眼睛不好意思一笑,“只不过因为我画艺粗浅,画的太丑拿不出手罢了,所以才让画师重新修改一遍,简公子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的揭我的短。”   简玉衍目光一沉,隐卫分明说画师与郡主画的一般无二,在他看来实在看不出差距,可是颜一鸣却说自己画艺粗浅。可是当初的画早就销毁,就算有隐卫作证,只要她不认又有什么办法。   简玉衍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隐藏自己的笔迹,又为什么要甩清自己与阿鸣的关系,简玉衍压住火气冷笑一声,“郡主真是谦虚。”   “过奖过奖。”   简玉衍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郡主既然画得出阿鸣的画像,自然是见过她。”   “我是见过她”,颜一鸣点点头,罢了面露几分迟疑与为难后,终是叹了口气道,“只是如今我确实不知道她在何处。”   简玉衍目光以敛,“何故?”   颜一鸣手指在石桌上轻扣一记,这才缓缓道,“四年前我在江南游历时,确实遇到了这位阿鸣姑娘,我看她一个姑娘孤身一人脸上又有伤,所以不由多看了几眼,后来因为有缘交谈过几句这便熟稔了起来。”   编起自己的故事,颜一鸣随口就来,“所以我才对公子与阿鸣姑娘之间的种种格外了解,也自是知道她的相貌。”   颜一鸣的表情十分真挚,简玉衍看不出一丝作假的成分,而且无论是时间还是阿鸣的特征,她都说的清清楚楚,简玉衍怔愣了片刻,“所以那些信……”   “信自然是阿鸣亲自写的”,颜一鸣道,“此事的确是我对不住公子,当初来京前我特意去见过她,特意请她写了这些信以备不时之需。”   “可是那些信分明是劝我反江夏王投朝廷”,简玉衍一字一句道,“你是江夏王之女,你怎会指使她写那样的信。”   “我本就站在朝廷一边,又为何不能指使她写这种信”,颜一鸣“啧”了一声,“后来我背弃父亲救下太子,不正是说明如此?”   所以归根到底就是这个问题,你是江夏王之女,到底为什么要背叛他?   “这个问题,恕我不能回答”,颜一鸣终于不陪他玩了,“简公子,适才你问我阿鸣的消息我才一一作答,可是现在却涉及到了我的秘密,我觉得我没有回答你的义务。”   颜一鸣敛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道,“当初公子受制于简相,是我助你脱离他的控制,是我引导你求得一条活路,保住了你得性命,简夫人的性命,而现在公子却咄咄逼人,倒是像我亏欠了你的样子。”   局势在颜一鸣这句话之后迅速反转到了颜一鸣这一边,简玉衍微微一怔。   “如今简相败了,公子你立下大功性命无虞,以后天高海阔再无牵挂,你又何必归根问底的问我这么做的缘故。适才我与你所说,见过阿鸣姑娘是真,如今我背叛江夏王再也探不到她的踪迹也是真,公子若是在意她自己去找便是,只不过有几句话我要奉劝公子。”   简玉衍心中一惊隐隐有些不安,但还是坚持问她,“什么话。”   “这世上,没有谁离了谁就不能活,如今所有事情终于过去,公子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也该放下过去的一切,看一看未来了。”   简玉衍听得见自己苦涩的声音,“是她……让你这么说的吗?”   “既然明白我就不必明说”,颜一鸣淡然一笑,“过去种种,无论是你亏欠她还是她亏欠你,现在都过去,她已经有了新的生活,还望公子莫要眷恋过去,当然,她由衷的祝福你,以后的生活平安快乐。”   说罢颜一鸣转身离去,留下失魂落魄的简玉衍,不知在凉亭中静坐了多久。   颜一鸣出了凉亭后依旧一瘸一拐的演着戏,走了不远便碰上出门寻她的丫鬟,道是太子殿下特意请了大夫替她看伤。   颜一鸣“哦”了一声,搭着丫鬟的手回到了住处,太子倒是细心,特意请了两名大夫,而且有一名大夫还是女大夫。   那女大夫谨听太子的话将颜一鸣上上下下检查了个遍,一张脸由一开始的惊讶到最后已经满是震惊,再看颜一鸣时只剩下怜惜。   颜一鸣被她看的有些毛毛的,重新穿好衣服,让人送了两位大夫出去,不一会儿大夫送了金疮药过来让丫鬟帮她敷药。   邵惊羽忙完后正巧遇到离开的大夫,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了一句颜一鸣伤势如何。   那女大夫顿时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哎吆,我就没见过哪家的姑娘伤成这样,背上腰上,胳膊腿儿全是伤,腿上那伤足足有两指那么长,看着就吓人,可怜见的伤成那得多疼啊,还非逞强说不疼,你说这一姑娘浑身上下这么多伤口这以后还怎么嫁人……”   邵惊羽蓦然有些恍惚,多年以前,御医在替一鸣疗伤后也曾是这种表情说着同样的话。   邵惊羽挥挥手命两人去回禀太子,熟悉的场景熟悉的话语,再一次想起已经离开许多年的那人,邵惊羽心口依旧钝钝的泛着痛。   许久之后邵惊羽才长长的舒了口气,思忖片刻去寻太子。   南宫玄那边,处理罢正事的南宫玄听了大夫的话更是眉头蹙在了一起,他只当颜一鸣腿上一处伤而已,却不想居然不止这一处,顿然间蓦的生出许多愧疚与感慨,又或许夹杂着自己也不曾发觉的心疼。   邵惊羽进来时南宫玄正巧在纸张上写字,许是适才总是想起这一路颜一鸣如何拼死保护自己的场景,低头时才发现写的许多字居然与颜一鸣有关。   比如她的封号,临安。   又比如她的真名,明怡妍。   邵惊羽一眼过去,正巧看见那显眼的名字,只是站在南宫玄的右侧,一眼过去不是明怡妍,而是妍怡明。   只是堪堪一眼罢了,待看完将这个名字随心念了一遍,才察觉出一丝熟悉。   若是不去看这几个字,他倒是以为是有人在唤颜一鸣。   妍怡明。   颜一鸣。   待回过神来,邵惊羽才想起,明怡妍分明是临安郡主的名讳。   邵惊羽心头不经意的微微一动。   南宫玄不曾发现邵惊羽一瞬间的黯然,与他聊完正事后这才说起颜一鸣,说适才大夫告诉他原来她受伤极重。   南宫玄掩不住面上的愧意,许久之后舒了一口气道,“当初父皇命孤练武,孤却觉得无用,如今倒是有些后悔,若是那时孤懂些拳脚功夫,也不会让一介女子为了孤伤成这样。”   邵惊羽有些好奇,“当初简相派出精兵数百前去追杀殿下与郡主,不过皆是无疾而终,我只当是殿下避开了追兵,如今看来倒是有过几番交手。”   南宫玄叹着气点点头,“是有过许多次交手。”   “不想郡主功夫这般厉害。”   “孤亦是诧异”,南宫玄道,“当初孤被挟持时,她曾一招毙命一名士兵,手法极快又极准,就算是东宫的护卫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知郡主惯用什么武器?”   “武器倒是秀气,是一柄苗刀。”   邵惊羽微微蹙眉,并非是他多想,只是因为当初一鸣也是惯用一把苗刀。   这种刀刀身不算太长,并非最佳的武器选择,一般鲜少有人用此刀,但是一鸣喜欢,想不到临安郡主也喜欢。   南宫玄不曾知道邵惊羽心中所想,倒是继续说起颜一鸣来,“孤也随着父皇几次围猎,马术十分不错,但那日追兵在后却是追不上她,甚至骑马数个时辰,就连孤也有些身体不慎她却格外轻松,倒像是早已习惯了一般。孤实在想不到一介女子有这样的本事,为了躲避追兵我们藏在深山深处,孤担心迷了方向,她却十分清楚,甚至随手在地上绘制出了周围的地形,只是她那图倒是与孤平日所见的不太一样。”   长途骑马却不会感到不适,只能说明此人习惯长途奔袭,当初还在京城时,他也喜欢骑射,但在前往战场后依旧会因为长时间的骑马而感到不适,直到后来才完全习惯。   可是临安郡主却能做到与他一般,这由不得邵惊羽不怀疑。   而且随手便能绘制出地图……   又是他格外熟悉的动作。   邵惊羽声音有些喑哑,“不知有何不同。”   “圣人南面天下,向明而治,故作图时南为上,北为下,东西在左右,她却是上北下南,左西右东……”   邵惊羽陡然间站了起来,   “臣还有事,先行告退。” 第106章   颜一鸣第一次随手绘出周遭的地图时,云晓拿着那张图左看右看,最后将地图倒过来时才顺眼了许多,与颜一鸣道,“皇权为上,南面为尊,自是南为上北为下,你这图怎的倒是北上南下,错了错了。”   颜一鸣压根没理他,将地图拿过来,依旧是冷冷淡淡的声音,“我的图我随意,你,闭嘴。”   云晓瞪着颜一鸣“你你你”了好几句后坐在椅子上,气呼呼的闭上了嘴,邵惊羽坐在一边,拿过颜一鸣绘制的地图瞧着两人笑出了声。   那时吃着最粗糙的伙食喝着生水,过着京城贵族们难以想象的苦日子,可是在邵惊羽心中那确实这辈子最难忘怀的记忆。后来他重新回到北方,甚至去了更加荒凉的西北,黄沙漫天草木不生,每晚似乎可以听见远处传来的狼嚎声,邵惊羽转头去看除了自己以外空空如也的营帐,最终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当初总是安歇在不远处的颜一鸣,已经不在了,她已经离开自己整整三年了。   三年来,周围的下属们从来不会在他面前主动提起过颜一鸣,他也不曾见过与她有丝毫相似之人,就这样一天一天的过去,直到今日,邵惊羽沉寂了三年的心才活了过来。   若是有一点相似也就罢了,但是为何能相似到这个地步。   堪比正是骑兵的骑术,一手耍的极好的苗刀,伤手后习惯一声不吭的性格,随手可以绘制出的不同于常人的地图。   甚至就连眼尾那颗红痣,也是与阿鸣如出一辙的相似。   邵惊羽站在逐渐变凉的秋风中,就算是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也不会有这么多相似的特征,可是她们就是这般相像,甚至就连阿鸣那些鲜为人知的小癖好都一模一样。   邵惊羽找不出说服自己的理由,除非,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   可是这个结论,不是比之前的怀疑更加荒谬?   一旦有了怀疑,之前不曾关注的细节都会在顷刻间浮现在脑海中,比如临安郡主分明是江夏王之女,却背叛了江夏王救出了太子,这件事本来也是格外的不同寻常。   实则看来,临安郡主本身就是一个让人看不懂的存在,而正是因为如此,将那个荒诞的猜想放在行为荒诞的临安郡主身上,似乎就不再那么荒诞了。   邵惊羽古井一般的眼眸慢慢升腾起一丝丝涟漪,涟漪背后却是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他沉然注视着颜一鸣住处的位置,终是控制住了脚步。   是真是假还需再次印证,若是假的那便是南柯一梦,已经梦了三年,早就习惯了。   但若是真的是她,邵惊羽的呼吸重了几分,双手捏在一起有种那一控制的兴奋与激动,邵惊羽告诫自己,不能打草惊蛇,不能吓到她。   若真的是她,那为何与江夏王分道扬镳自是有了解释,当然不过除此之外,邵惊羽脸上敛过些许戾气,与太子简玉衍一样,邵惊羽也开始思考,临安郡主到底是为了什么要拼死救下太子。   比起背叛江夏王的原因,他更在意另一个问题。   殿下岁未明说,但口语间的意思却是临安郡主对他一往情深,听太子言,当初临安郡主刚刚进京后便同太子表达过想成为太子妃的意图,却被殿下当场拒绝。   后来京城言传临安郡主与简玉衍有了暧昧,但在出手救下太子的那一刻后,简玉衍就被邵惊羽完美的忽视。   大夫说她受伤极重不是吗,所以她为了保住太子宁愿自己受伤不是吗,所以到底为什么呢,难道真的是因为心悦太子?   “咔嚓”一声,婴儿手腕粗的树枝应声而断,邵惊羽像是这才回过神一样,很是随意的将手上掉落的树皮拍干净。   何必自寻烦恼,这种事情,一问便知。   如今邵惊羽与南宫玄依旧留在常州等候圣旨,也就是近日京城定会派重臣前来处理此事,所以邵惊羽倒是难得清闲几日,他命人请了常州最有名的厨子来府上伺候,罢了极为自然的提醒太子,不如请简玉衍与临安郡主一同前来用膳。   南宫玄这些日子一直不曾见到颜一鸣,并非太忙,而是总有些说不清的不自在。   即使当初十分不喜临安郡主,但救命之恩,这些日子相处之后早就变了看法,再次想起临安郡主,想起她当初试探问他自己是不是与太子妃相似,想起她拼死救出自己的模样,南宫玄按住了心口的位置,许久之后长长的叹了口气。   邵惊羽问他为何叹气,南宫玄无奈道,“不愿辜负佳人好意,只是无可奈何,孤心中只有故去的太子妃一人。”   “那殿下准备如何处理此事?”   “寻个日子与她说清楚吧”,南宫玄叹息,“如今江夏王派人追捕临安的下落,必要之时格杀勿论,要派人多加保护才是。”   那时邵惊羽只是笑笑不语,心道就算太子口中说不甚在意,却分明忍不住关心她,如今再想来,邵惊羽悔不当初,一时间甚至难以压抑滔天的醋意。   现在他与南宫玄提起宴请颜一鸣之事,南宫玄皱眉沉思片刻,邵惊羽将南宫玄的表情看在眼里笑了笑道,“殿下可是担心郡主对殿下依旧存有私心,不如借此机会让臣一探究竟。”   南宫玄瞧了邵惊羽一眼,他是不大愿意看颜一鸣失望,若是由旁人说出来,似乎是比自己更好一些。   如此一想南宫玄自是同意,当晚宴请了此次破城的有功之人,其余人皆在外厅用膳,内厅只有他与邵惊羽简玉衍,以及颜一鸣四人而已。   颜一鸣一点都不想去,只要一想要与这三个男人坐在一张桌子面前吃饭,不知要怎样战战兢兢才能不露马脚,还没吃已经饱了。可是挡不住南宫玄的再三请人,颜一鸣只好故意拖着实则不怎么疼的腿,一瘸一拐的前来赴宴。   邵惊羽在颜一鸣出现的一刹那已是紧紧锁住了她的身影,练武之人,眼力比起旁人总是好了许多,走路的姿势,走路时摆臂的弧度,都能看出蛛丝马迹。   可惜当初的颜一鸣是咬紧牙不喊疼的性子,如今却是故意装病,一瘸一拐邵惊羽倒是没怎么看出来。   控制着脸上的笑意与几人打了招呼坐在一边,不着痕迹的将几人的表情尽收眼底,简玉衍似乎还有些消沉,南宫玄依旧与以前一般,倒是邵惊羽,比起之前的冷淡似乎热情了不少,甚至主动与她说话。   颜一鸣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拿起筷子,却是比以前拿筷子的高度低了许多。   在江逸认出自己后,颜一鸣万般无奈的问过江逸为什么会认出来,江逸便将破绽一个一个的讲给她听。   喜欢的口味,说话的特征,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察觉的小习惯,甚至是拿筷子的方式,江逸说她拿筷子与旁人不一样,更是喜欢将筷子拿的很高,这些细节他都记得很清楚。   颜一鸣承认那一刻她的心中有些涩涩的酸痛,是将她了解到了怎样的地步,就连这些小细节都铭记在了心中。   自那之后,颜一鸣便长了记性,拿筷子的手法变了,握着筷子的高度也低了,同样熟知她这些细节的邵惊羽与简玉衍,没能像当初的江逸那般好运抓到这一证据。   邵惊羽面上闪过一丝的迷茫,但转瞬即逝,他主动与颜一鸣说起她与太子一路逃亡的凶险,说想不到郡主居然有这样的好功夫。   颜一鸣主要防着简玉衍,此刻倒是没发现邵惊羽也在怀疑她,听到这话看了南宫玄一眼十分谦虚道,“将军谬赞。”   “上百精兵追杀却依旧能全身而退,怎会是谬赞”,邵惊羽兴味的看着她,“若是有机会,不知可否与郡主过过招。”   当然不可以。   一打全都得暴露。   颜一鸣眉头微蹙,终于觉察出几分不对劲儿,邵惊羽一言一行似乎别有目的。   简玉衍依旧沉浸在阿鸣不愿再见自己,亦或者阿鸣有了其他野男人的悲痛之中,没有觉察出饭桌上的紧张气氛,倒是南宫玄终于争气了一回,看颜一鸣沉默不语,主动将此事压了下去。   “郡主有伤在身,过招还是等痊愈后再提不迟。”   “殿下说的极是”,邵惊羽道,目光依旧落在颜一鸣脸上,许久之后又道,“听说郡主马术也是极佳,看来邵某可以讨教的地方还有很多。”   颜一鸣心口越来越紧,蹙着眉淡淡道一声以后再说便不再言语,只想快些吃完迅速离开。   她现在敢保证,邵惊羽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当初江逸一步一步逼她承认了身份,那时颜一鸣只是觉得愧疚,觉得不愿面对江逸却不会怕他。   江逸就算自己疼到了极点也舍不得伤害她一分,所以潜意识中,颜一鸣肆无忌惮总是觉得他无害的,但是邵惊羽却不是。邵惊羽骨子里的狠厉与偏执,即使知道当初邵惊羽对不起自己,但是对上邵惊羽,颜一鸣依旧会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一场晚宴,邵惊羽步步紧逼让人喘不上气来,简玉衍全程梦游,南宫玄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直到邵惊羽问出了二人皆非常感兴趣的问题后,两人这才陡然向颜一鸣看来。   邵惊羽说郡主拼死也要救下太子殿下真是可见情真,待回京之后等殿下禀明陛下,定能许了这桩好亲事。   南宫玄呛了一口茶,拼命对着邵惊羽眨眼睛,这怎么和他们商量的不一样,正要说话却被颜一鸣的话堵了回去。   颜一鸣十分正经的表示,“我救殿下别有他意,并非将军所想。”   南宫玄心道邵惊羽真是不懂事,这种事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她又怎会承认,没有发现邵惊羽因为这句话而微微勾起的唇角。   “原来并非是为了殿下”,邵惊羽道,“那到底是何故,郡主如今不愿说,待到了进程面见陛下却不得不说,实则没有什么值得这般相瞒。”   邵惊羽不给她拒绝的空间,颜一鸣一时间进退两难,只恨今日为什么要答应来这里,正在不知该如何解释之时,副将急急进来通报,倒是陛下亲派江大人前来常州,现在已经到了门口。   一声江大人,颜一鸣突然间,像是看见了光明。   邵惊羽心道一声可惜,但是来日方长,名人前去迎人,几人放下手中的筷子洗了手前往茶厅,不稍一会儿江逸颀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绛紫色的官袍一如以往将他衬的气质卓然。   俊秀的脸庞携着几分笑意,不紧不慢的见过了太子后又与邵惊羽简玉衍打了招呼,最后一双笑眼落在了颜一鸣的脸上,在几人惊讶的目光下清朗的嗓音温柔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07章   “你到底为何要拼命救我?”   “因为应人之约。”   “应谁的约?”   “江逸,江大人。”   南宫玄记得当初自己嗤之以鼻的不相信,认定了是颜一鸣不想承认对自己有情所以故意说得搪塞话,他根本想不到江逸与临安郡主之间会有牵连。   但是如今江逸用他闻所未闻的温柔语态与颜一鸣说着话,颜一鸣亦是遮掩不住的欢喜,南宫玄突然终于发现,好像真的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这个结果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法置信,更是说不出的心塞与不知为何的嫉妒。   邵惊羽的笑容在江逸对着颜一鸣说出第一句话的时候,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英俊的面庞看不出一丝表情,但那双看着颜一鸣的眼睛却是风雨欲来的危险。   颜一鸣对上邵惊羽的视线,适才发现邵惊羽也许已经怀疑自己,这让她有片刻间的惊慌,江逸的出现来的正好,颜一鸣迅速的调整了心态。   就算邵惊羽有什么疯狂的举动,对她而言也没太大影响,就算真的疯到将她抓起来,最多只不过离开前的半年过的煎熬一些,待时间一到还是能回到现世。   而现在江逸来了,颜一鸣更加放心,有江逸在,邵惊羽就算是真的想做什么也要看他同不同意。   脑子清醒过来又人撑腰,颜一鸣顿时腰杆都硬了,这次没有躲开邵惊羽的视线,而是十分客气的对着邵惊羽笑了笑,然后配合江逸将戏演下去。   即使知道江逸这句“我来晚了”真正的意思也许是当初她逃走,而他晚了一步的秋后算账,但在此情境却完全可以让其他人误会成江逸担心颜一鸣的安全,所以说自己来晚了。   如今四个人齐齐聚在了一起,颜一鸣在心里迅速的对比一番,虽说江逸同样危险,但是他已经知晓了自己的各种秘密,无形之中颜一鸣已经在心中偏向了江逸。   所以在听到江逸这句“来晚了”之后,颜一鸣做足了态度,抿了抿唇眼睛饱含欢喜喟叹道,“不晚。”   罢了又补充一句,“来了就好。”   江逸闻言一笑,当着几人的面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最后目光落在颜一鸣包扎的非常夸张的腿上脸色微变,“受伤了?”   颜一鸣轻咳一声低声道,“没事”。   江逸还想说什么,抬眼瞧了瞧一语不发看着这边的三人,然后俯下身来,用几人分明都可以听见的声音在颜一鸣耳边道,“一会儿再说。”   颜一鸣自是没有异议,自然的扶着江逸的胳膊重新坐了回去。   江逸从来没有在意过太子,后来因为简玉衍嫉妒之下大晚上来找她撒酒疯,不过那次已经与他解释清楚,所以江逸按理说也不会在意简玉衍,至于邵惊羽,江逸还不知道,而现在她又这么配合,所以按理说,江逸此刻应该还是很安全,很值得信任的。   颜一鸣在心中赞扬了自己和江逸堪称影帝影后的演技,在江逸到场之后就开始装傻,像极了外出时给足男朋友面子的小媳妇儿。邵惊羽自从江逸出现后便开始沉默,倒是南宫玄和简玉衍时不时旁敲侧击的问一句,每问一句颜一鸣便看江逸一眼示意你来说。   江逸有些好笑的看着一本正经演戏的颜一鸣,这次她一声不吭逃跑,他还未曾与她算账,她倒是一点都不担心的在这里指使自己。   只不过当着南宫玄与简玉衍的面故意秀恩爱,就算是被指使,江逸也是心甘情愿。   至于算账,等没有不相干的人后再慢慢算也不迟。   颜一鸣陪着几人又坐了将近半个时辰,最后以腿疼需要回房换药为由先行告退。江逸此行还有要事,几人谈完政事后只剩南宫玄与江逸两人,南宫玄才不确定的问他,   “此次孤能获救全是因为临安郡主的缘故”,南宫玄顿了顿才有些艰难的开口,“只不过,郡主说是受爱卿所托这才保护孤的周全。”   一句话,江逸已经获知了许多消息。   颜一鸣舍命救下太子,江逸心知是因为颜一鸣必须保下太子以达到自己的目的,只不过这等舍身救命的行径太子难免多想,更何况阿鸣当初为了让太子厌弃表达过想嫁给太子的意愿。   所以颜一鸣想了借口以搪塞太子,只不过江逸没有想到的是,颜一鸣居然用自己作为借口。   江逸心头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般,痒痒的,却又有点甜。   颜一鸣借口回去换药,实则压根没有换药,有小苹果在伤口想什么时候好由她控制,只不过为了不让众人怀疑所以一直留着伤口。   丫头们怕她受伤总是小心翼翼的伺候她沐浴,沐浴罢了正在绞着头发,却听门口的丫鬟急急开口,“大人,郡主已经休……”   然后是江逸清越的声音,“你去告诉郡主,看她许不许我进来。”   不让他这会儿进来,大半夜江逸也会摸进来,颜一鸣斟酌片刻后还是命丫鬟将人放了进来,然后挥手命丫鬟们退了出去。   丫鬟迟疑片刻终是退了出去,江逸笑了笑道,“殿下的人?”   其实这丫鬟应该是邵惊羽派来的,不过为了不让江逸怀疑,颜一鸣点点头道,“应该是”,说罢准备披件外衣下床。   江逸两步走过去将她按了回去,“别动了,听殿下说伤了腿”,略有些冰凉的手指按在纤细的脚腕上,颜一鸣一个激灵想缩回去,“其实没那么严重……”   颜一鸣刚刚沐浴完,身上只有单薄的中衣,宽松的裤脚甚至不用拉开,江逸已经看见一角明显的伤疤,待再掀起裤脚,看见白皙的小腿上长达两指的伤口,江逸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他本以为是假的,结果真的比他想象中还要骇人。   颜一鸣莫名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腿,“其实就是看着吓人,不疼……”   也许真的不疼,颜一鸣的脸上看不出一丝疼痛的痕迹,她是狐仙不是吗,只要她想,也许这些伤口马上就可以消失的干干净净。   可是看在眼里,江逸却觉得自己心口微微发疼。   指腹轻轻抚过伤痕,粗糙的手感清晰的不像话,颜一鸣本想缩回去,但是看着江逸这个模样又没敢再动,任由江逸抓着她的脚腕,然后从床柜里拿出药膏来均匀的敷在上面。   感觉不到疼痛,只能感受到江逸手指落在皮肤上的触感,颜一鸣蓦然有些不自在的转移注意力与江逸道,“你们适才说了什么。”   江逸想到什么似的,他坐在床榻边的小凳子上,闻言抬头看着她轻笑一声,“你确定想听?”   这么一来,颜一鸣突然又不想听了。   但是江逸关键时候故意装作没看懂颜一鸣的表情,将她的裤脚卷起来免得沾到药膏,扬着唇角揶揄开口,“我听说有人为了完成我的嘱托,不惜自己的性命也要保太子的安全。”   江逸何等聪明,太子即使未曾明说,但江逸却听得出太子言语间对临安郡主的关心,虽然太子说他只喜欢太子妃一人,却掩饰不住对临安郡主的好感。   虽然未曾认出临安郡主就是他心心念的太子妃,可是如今却依旧对她有了私心,所以太子犹豫的询问江逸却回答的格外果断。   她就是为了他才这么做。   只要是他的话,她都会放在心上。   她就是爱他到了这个地步。   看着太子掩饰不住的失落,说着这样的话,江逸有种扭曲的舒畅,此刻他看着颜一鸣暧昧的戏弄,“你说,这般可歌可泣的感情,我该如何回报。”   颜一鸣别开视线略有些崩溃道,“我觉得她不需要也不想要什么回报。”   “那怎么行”,江逸轻笑一声,“我未过门的娘子从小教导我要知恩图报,郡主觉得呢。”   颜一鸣捂着脸倒在床上头疼的呻吟一声,你未过门的娘子求求你不要说话了。   江逸笑了好一阵子,手指顺着她柔顺的长发缓缓道,“其实那时候,你故意绕开我的人逃离京城,我是真的动了怒。”   颜一鸣身子一僵,将脸闷在床上,没有吱声。   江逸也没指望她出声接着道,“但是后来听说你还在,如今你又当着太子与简玉衍的面选择了我,我又不气了。”   颜一鸣:“……”   江逸叹了口气,将药重新放好,又将她扭得面七八糟的衣服拉好,“好了夜深了,你早些歇息,我明天再来看你。”   颜一鸣诧异的转过脸,她本以为江逸今日会借机歇息在这里,但是江逸却真的只是帮她上完药,然后转身离开,颜一鸣看着江逸离开的背影,想起适才江逸的话。   只因为她还在,只因为那一刻选择了他就放下了所有,这般容易满足,颜一鸣突然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不稍一会儿后,丫鬟悄悄进来,一眼瞧见坐在床上只穿着中衣发呆的颜一鸣,咬了咬唇又退了出去。   当晚,南宫玄邵惊羽等人皆得知江逸去了颜一鸣的院落,唯一让他们松了口气的,是江逸留了将近半个时辰后便离开了。   只不过,邵惊羽听着那丫鬟犹犹豫豫的声音。   “郡主将我们都赶了出去,只留了江大人一人,奴婢听不真切,但是好像听见……”   邵惊羽沉着一张脸,“听见什么?”   “听见江大人亲自帮郡主上药,奴婢最后进去时,郡主只着了中衣……”   “轰隆”一声,邵惊羽一手掀翻了手边的书架,丫鬟哆哆嗦嗦的躲在一边差些哭出来,许久后才听见邵惊羽强压着怒气的声音,“出去。”   丫鬟埋着头急忙退了出去,邵惊羽坐在桌前,盯着微微跳动的烛火,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那夜邵惊羽屋内的烛火,一直亮到了四更。 第108章   江逸的到来与宣告所属权,让本来有些微妙的格局变得顿时明晰起来,但也更加微妙起来。   只不过江逸来此依旧打着办公事的名号,待处理完后,要与邵惊羽护送南宫玄,并“押送”颜一鸣与简玉衍回京,一时间只剩下简玉衍与颜一鸣两个大闲人待在府上。   简玉衍听身边伺候的丫鬟说临安郡主因为受了伤的缘故,所以一般都是待在屋子里,只有傍晚时江逸回来会与她一同用晚膳,有时两人还会一同出来散散步。   简玉衍细想着临安郡主与江逸之间的关系,却怎么都想不通。   之前与颜一鸣的一番谈话,简玉衍理清了很多东西,比如临安郡主与阿鸣早就相识,也许还帮过阿鸣,所以阿鸣才会写信帮助临安郡主,所以他应该对临安郡主心存感激;又比如临安郡主实则并非与江夏王一条心,她才是江夏王麾下最大的卧底,她利用阿鸣逼他将简相的秘密告知江逸,最终终于推翻了简相。   按照这个思路,简玉衍慢慢说服了自己,但是如今看见江逸与临安郡主如此亲密,一切又似乎变得开始没有头绪。   既然两人早就相识甚至关系如此亲近,临安郡主又为何不亲自告诉江逸简相的所有计划,而是通过他的手达到目的,为何要多此一举。   简玉衍打听过,在临安郡主来京城之前从未见过江逸,两人到底是何时相识。   听太子言,临安郡主是因为江逸的嘱托所以才拼命保护他,能舍下自己的性命甚至背叛家族,只为完成江逸的期盼,江逸做了什么让她这般死心塌地。   他又难免想起临安郡主曾经与他说的话,她说这世上比爱情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能说出这样的话,又怎会为了江逸抛弃了所有。   更何况与临安郡主相识一场,这个女人看似笑眼融融却更像冷血的旁观者。   所以比起自己看错人,他更觉得临安郡主与江逸之间并非他们所看见的这般简单。   太子在一切真相明朗之后与他长谈过一次,两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初一起读书玩耍的时候,江逸来后第二天,太子与他闲谈时突然提起临安郡主。简玉衍从太子的话中发现,即使太子不愿意承认,但拼尽全力的相救,分明让太子已经动了情。   可惜,太子之前并未察觉,直到江逸出现后,这才蓦然明白。   简玉衍想与太子说也许一切并非他想象的这般,可是转念一想却又打消了念头。   若临安郡主是真的对江逸死心塌地,定然不会嫁给太子,若她与江逸之间另有谋算,那这样重心机的女人也并不适合太子。   更何况,就算临安郡主救了太子,她却依旧是江夏王之女,陛下能饶她一命已是大善,万万不会将这般危险的人物放在太子身边。   一番思量之下,简玉衍垂下眼睫叹息道,“听说当初是江大人前往杭州迎郡主入京,许是那个时候结了机缘。”   南宫玄摆了摆手道声非也。   因为临安在进京后分明向他表示过好感。   若是那时没有那般冷淡的拒绝……   简玉衍瞧着南宫玄面上的神态,淡淡道,“太子妃若是知道殿下终于能放下,九泉之下就该瞑目了。”   一句直穿人心的反讽顿时让南宫玄清醒过来,当年洞房之夜阿鸣挡在身前的画面骤然浮现在眼前,扑面而来的愧疚感顷刻间淹没了南宫玄。   南宫玄豁然闭上了眼睛,许久后无力道,“是孤糊涂了。”   阿鸣死后他曾发誓绝不会有人替代她的位置,如今才不过几年,他居然迷了心窍。   两人陡然间静了下来,半晌后南宫玄突然与简玉衍道,“当初人人说你因为一个戏子而堕落至此,孤却觉得你如此重情才是难得。”   因自己对已故去的太子妃用情极深,所以南宫玄十分欣赏重情之人,简玉衍是如此,之后的江逸亦是如此。   江逸为了亡妻拒绝了无数极好的亲事,八年时间不曾娶妻不曾纳妾,比起他与简玉衍来更是难得可贵。   只是不想,如今依旧栽到了临安郡主的手里。   南宫玄想嘲讽一二,但又叹了口气,临安那般的女子,对她动心实在太过容易,更何况她对江逸那般死心塌地。   离开后南宫玄有意无意间又走到了颜一鸣院落附近,好巧不巧遇到出来透气的颜一鸣,南宫玄想起适才与简玉衍的话面色有些不大好,倒是颜一鸣极为自然的问了礼。   分明已经不想再介入,可是看见她,南宫玄突然又有些忍不住的问她,为了江逸真的可以舍了性命,背叛了家族?   将一切解释不通的原因全部推到江逸身上,颜一鸣乐的自在,更何况江逸现在并不在,颜一鸣厚着脸皮承认的十分爽快。   南宫玄看在心里更加不舒服,难免语气有些尖锐,“你可知江逸为了亡妻多年不娶,你付出再多却也比不过他故去的妻子。”   颜一鸣眨眨眼睛真诚道,“就是因为他这般重情,所以我才更加喜欢,只要能待在他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南宫玄瞧着她的模样,一气之下竟也没有发现这样的颜一鸣与前段时间相处的颜一鸣是在大相径庭,颜一鸣看着南宫玄甩袖离开的背影,乐了好一阵子,这才一瘸一拐的回到了院落。   江逸回来时,隐在暗处的眼线一板一眼的将颜一鸣的话转达给他,即使知道颜一鸣是在故意气太子,可是听着这夸张的“爱意”还是心情甚好。   待说完此事后,眼线才与江逸道临安郡主的住处周围,甚至临安郡主的身边处处皆是眼线。   不止有太子,有简玉衍,更有邵惊羽。   而最让他诧异的是,隐在颜一鸣身边,也就是贴身伺候颜一鸣的丫鬟,并非如他所料是太子所派,而是邵惊羽的人。   邵惊羽与临安郡主素不相识,但毕竟临安郡主乃江夏王之女,他若不放心大可直接将人收押,若是看在太子的面上退一步,也应该是派人严加看守。   如今却派了侍女悉心伺候。   这让江逸不解,也让他起疑。   江逸未曾打草惊蛇,他依旧与以往一样,只是命人盯紧了伺候颜一鸣的丫鬟的行踪,又命人隐秘去查邵惊羽近日的动静,几日后,倒是真的被他查出了些端倪。   颜一鸣身边的丫鬟,大概每日都会去见邵惊羽,时间正巧是江逸去见颜一鸣之后,江逸起了坏心,那晚故意与阿鸣闹着玩“不小心”碰翻了床边的矮凳,颜一鸣惊呼一声却被他压在了身下咬了耳垂。   那丫头急急冲进来后,正好瞧见他与颜一鸣在床上“闹”作一团,当即红了脸跑了出去,听说当天太子气极动了怒,而邵惊羽房间的书架又坏了一个。   江逸听着隐卫说邵惊羽近日在查临安郡主的过往,甚至还命人去寻了极有声望的阴阳先生。   江逸手指轻扣着桌面,命人去查了一个人。   四年前名震朝野的女将军,毅勇侯。   比起邵惊羽去查临安郡主的过往,那位女将军实在太过简单,甚至不需远去京城,只需与当初跟随邵惊羽与毅勇侯并肩作战的定北军打听一番,便能了解细枝末节。   提起那位战名赫赫的女将军,依旧有当初的战友说的十分兴奋,比如说当初就觉得她瘦瘦小小像个兔爷,不过打起仗来却比男人还要拼命,又比如说那位女将军的名字并非后来那个,她原名其实更加好记,因为和太子故去的太子妃重了名。   江逸将那句“与太子妃重名”在唇边过滤了好几遍,想起邵惊羽的重视,想起颜一鸣一身好武艺,最终在纸上写下三个字。   颜一鸣。   那日之后,江逸寻了个机会“偶遇”了跟随在邵惊羽身边多年的云晓,如今已是五品的将军,可是依旧是当年那个多话爱笑的性子。   江逸浪迹官场这么多年,只要他想从没有结交不到的人,更何况心性颇为单纯的云晓,几句便与云晓攀谈起来。   云晓惊讶于如今很是瞧不起武人的文官里还有如此欣赏武官的重臣,几番交流后对江逸已是有了几分敬意,秋风瑟瑟下江逸随意的与云晓道自己对当初那位名震八方的女将军十分感兴趣,可是邵将军似乎不愿提起,不知云将军可否说与他听。   这么多年,与云晓打听毅勇侯的人着实不少,当初初到西北,许多新兵都好奇那位“花木兰”,只不过如今面对着如今朝堂之上最受器重的江大人,云晓收起了平日里吹牛的口气,倒是认真的几分。   云晓一遍又一遍的称赞颜一鸣功夫极好,说她面对万马千军却丝毫不乱,说她分明出身贫寒百姓之家,却饱读诗书更善书画,兵书更不知道读了多少,比起京城所谓的名门闺秀不知厉害了多少倍。   “果真巾帼不让须眉”,江逸真心实意的称赞,云晓十分认同的点着头,没有看见江逸眼中凝起的波涛。   当晚江逸再来时,颜一鸣颇为习惯的招呼他坐在一边一起用晚膳,那丫鬟站在一边殷勤的布着菜,江逸两指捻着汤勺晃了晃碗中的参汤,眼皮抬也没抬命那丫鬟下去。   丫鬟一去三回头的磨出了屋子,江逸放下汤勺,勺子碰触到汤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抬起头看着颜一鸣声音带着笑意道,“你猜那丫头现在是躲在窗边还是躲在门外。”   小苹果积极的提醒,“在门外。”   颜一鸣笑了笑,“大抵在门外吧。”   “我也这么觉得”,江逸喝了口参汤,然后放下汤勺一手撑着下巴瞧着颜一鸣,极为随意的模样道,“不过我本以为这丫头是太子差来的,不过近日才发现并非太子的人。”   颜一鸣隐去眼底的迟疑后不动声色道,“不是太子,那是谁?”   “我也觉得有意思”,江逸笑了笑道,“居然是邵将军。”   颜一鸣心头微微一震,蓦的有些不安,但还是尽量保持镇定,“邵将军?怎会是他?”   “也许”,江逸说到这里抬起了头,一双幽深的眸子定定的锁住了颜一鸣的眼睛,手指轻轻抬起颜一鸣的脸颊,大拇指抚过她眼角的红痣道,   “也许,当初让邵将军甘心远离京城长居西北的那位女将军,眼角也有一颗红痣”,江逸笑的那么温柔,“阿鸣觉得,有没有道理?” 第109章   在得知颜一鸣还会武时,江逸便知晓除了太子妃与那名戏子以外,颜一鸣还有其他的身份。   江逸想过她也许是江湖之上的侠女,亦或是身份神秘的杀手,那时并未想过她原来就是几年前名震京城的花木兰,直到这次邵惊羽对她表现出格外的关注。   分明出身贫寒本该大字不识,却饱读诗书甚至通读兵书,琴棋书画更是样样精通,这是解释不清楚的迷惑。   也许仅凭着这些不足以证明当初的女将军就是颜一鸣,可是再荒唐的事情江逸也已经见过,如今种种巧合与疑虑,江逸虽说是在询问,可是语气分明是肯定。   那位女将军的眼角恰巧也有一颗红痣,你觉得是不是呢。   江逸有些冰凉的手指依旧托着她的下颚,抚在眼角的触感那么温柔,说话的声音亦是那么温柔,可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颜一鸣却感觉到了不安。   她的内心直白而又简单,就算在这个时间生活了八年,她依旧可以用现世的一个词语形容此刻内心的想法。   药丸。   她局促不安的僵在凳子上挺直着腰,艰难的别开视线气虚的哈哈一声,“也许是这样没错……”   江逸轻轻叹息一声,“我以为阿鸣你会比我知道的更清楚。”   颜一鸣:“……”   她真的怕了江逸用这种语气说话,分明已经知道了一切却还要逼她自己亲口承认,既然这么逼她,那她……   承认就承认呗,反正都已经猜到了。   颜一鸣一旦想通了顿时又不怕了,伸手将托着自己下巴的手拿了下来,瞧了江逸一眼又垂下了头道,“我确实还有另一个身份,你猜的没有错,三年前是我跟随邵惊羽参与了漠北之战。”   已经有南宫玄和简玉衍了,再来一个邵惊羽也没什么好怕的,颜一鸣心道。   江逸静静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莫名其妙道,“听闻太子妃自幼见过太子后声称非太子不嫁,后因太子薄情弃了太子,逐渐与本就心悦她的越王有了情愫。”   颜一鸣本想自己不会再怕了,不想一句话后又是冷不丁一个冷颤,低着头愣是没敢动一下,只能听着江逸继续道,“后来太子终于悔悟,太子妃为救简家小姐不慎太子有了肌肤之亲,不得已之下这才嫁入了东宫。阿鸣这般聪颖,所以定是不会傻傻追在太子身后浪费许多年时间,所以,若我猜的没错,弃了太子反而与越王走近,引得太子幡然悔悟的颜小姐,才是真正的你,我猜的对不对。”   江逸拉着她起身进了内室,坐在了软塌边的椅子上,表情依旧柔和,甚至体贴的问她为何手凉成这样。   颜一鸣的手抖了抖,略有些哆嗦的佯装称赞江逸两声,“不愧是少君,完全正确。”   “比不过阿鸣聪明”,江逸瞧着她笑了笑,“所以自颜小姐与太子离心,一直到太子妃过世一共八月零五天,简玉衍与阿鸣相识一共整整十月,而漠北之战后邵惊羽自北方回到京城,谎称毅勇侯亡故,直到来年秋天邵老夫人大寿才得知毅勇侯依旧活在人世,春末秋去又是半年光阴。”   江逸说到这里终于停顿了片刻,趁着颜一鸣分神之际抓过她的手将人拉到面前,手劲不小。   颜一鸣不曾防备扑在江逸怀中,被他强行按坐在双腿上紧紧扣住,下意识低下头去看江逸,江逸这才将适才让人摸不到头脑的话全数说完。   “自邵惊羽离京,一直到他再次前往西北历经三年,所以阿鸣与邵惊羽在一起的时间也长达三年”,江逸扣在她腰间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越收越紧,分明是仰着头本该弱上几分的气势,却比居高临下更让人受不了。   南宫玄与简玉衍他可以抛在脑后,可是邵惊羽不行。   他听说过她为了救邵惊羽不知伤过多少次,他们在一起整整三年光阴,而如今南宫玄与简玉衍都不曾认出她,可是邵惊羽却怀疑了,甚至已经认出了。   邵惊羽为何会认出,因为他足够了解,为何这般了解,因为他们曾经生死与共。   比起简玉衍与南宫玄,邵惊羽的存在让他感受了从未有过的危机与嫉妒,江逸将她固在怀里喃喃道,“阿鸣,你们一起有过三年。”   颜一鸣愣了片刻,迟疑的将双手搭在江逸肩上,“可是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更久不是吗。”   “少年时间的温存,比得过并肩作战的信任吗。”   颜一鸣突然间明白了江逸的感受,明白了他这一刻的不安,她说不清自己对江逸的容忍是为何,可是却说得清江逸与邵惊羽之间的不同。   “比得过”,颜一鸣说,她低下头看了江逸一眼后轻声开口,“在颜将军死后,邵惊羽对我而言,已经没有任何信任了。”   “你为了救太子而死,为了简玉衍不惜划破了脸,为了邵惊羽更是几番险些丧命,留给我的却只有阴差阳错的一天”,江逸道,“邵惊羽已经没有了任何信任,那么我呢。”   颜一鸣愣了愣,当初这些只不过为了达成攻略,但如今被江逸一一罗列出来,颜一鸣蓦然发现,当初与江逸一起的时间太过安逸,却正是因为太过安逸,才似乎没有留下任何在意江逸的痕迹。   可是,颜一鸣沉默了许久才道,“比起他们,你的信任真的多了很多。”   江逸抱着她的手微微一颤,继而低低笑了出来。   睫毛下的阴影挡住了他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江逸心中叹息,可是他才是最不可信任的那一个啊。   陡然间江逸站了起来将颜一鸣打横抱起,颜一鸣心中惊呼体弱书生居然也挺有力气,然后已经被江逸放在了床上,抬眼对上江逸深邃的眸子,听见江逸低沉的声音,“就算阿鸣这么说,可我还是很生气。”   颜一鸣眨了眨眼睛压低嗓子小心翼翼道,“你生气会怎么样?”   “我啊”,江逸思忖片刻,脸上的笑容隐去定定注视着她速度极慢道,“我会将你关起来,或者锁起来,让你永远无法离开我的视线只能待在我的身边,哪里也去不了。”   分明像是开玩笑的话,可是颜一鸣却听不出开玩笑的语气。   她也明知道江逸根本关不住她,只要到了时间她还是能离开,所以她根本不用害怕,但是此刻却不受控制的想要远离江逸。   颜一鸣看着江逸的眼睛,半晌后推了推他的胸膛,“少君,别闹了。”   “我很认真,自从认出你后,我无时无刻不在这么想”,江逸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柔声道,“阿鸣不是会武吗,为什么不推开我呢。”   颜一鸣:“……少君,别这样。”   “别哪样”,江逸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垂,“不要这样?”   松散的腰带掉落,露出几抹诱人的春色,“还是这样?”   颜一鸣感受着肌肤上的凉意微微瑟缩了一下,混乱的脑海中一时间想过很多,想起少年江逸在身边撒娇的可爱,又想起不久前江逸醉酒后问她是不是降下凡间的狐仙。   缓缓的,颜一鸣想要推开江逸的手收了回去。   她总是亏欠了他的,若是这身子能补偿一二,实则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衣衫渐渐滑落,颜一鸣再也没有了动作,可是最后,却是江逸帮她拉好了衣服。   他抬起头来,适才的阴郁消失的干干净净,眼睛依旧干净含着笑意,他低头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吻揶揄问她,“怕了没有?”   颜一鸣一懵,“什么?”   “你问我生气了会怎样,现在怕了没有?”   颜一鸣张了张口,盯着江逸毫无阴霾的眸子,半晌一个翻身起来穿好了衣服,小声的回答道,   “怕了。” 第110章   颜一鸣看着江逸依旧带着笑意的面容,适才骤然间的阴冷与偏执就像是一瞬间的假象,此刻依旧是那个俊雅无双的翩翩公子。   可是颜一鸣却知道,适才那一刻无端的恐惧,绝非是江逸装出来吓唬他的。   也许是最后江逸将所有的情绪重新收回,又一次全部压在了心底,但是这些并不能掩盖他动怒的事实。   颜一鸣裹着被子,脖颈间依旧是刚才江逸留下来的痕迹,在所有清楚平静之后皮肤隐隐的作着痛。她的确没有反抗的意思,若是江逸想那给他便是,可是后来却是江逸帮她整理好衣衫,就像往日一样一如既往的温柔,然后离去。   小苹果怂怂的问她为什么江逸突然刹了车,颜一鸣摸了摸脖子上依旧刺痛的地方,在江逸临走前她也这么问了,江逸帮她掖好被子笑了笑道,“因为不合适。”   是时间不合适,还是地点不合适,颜一鸣没有再问。   江逸走出了屋子,已经渐渐入冬的冷风吹醒了有些昏沉的思绪,许久之后露出一抹苦涩而又自嘲的笑容。   什么都不合适,无论是时间还是地点,更或者是颜一鸣的意愿。   他记得颜一鸣曾与他解释,当初与简玉衍,也只不过是一种生活方式而已,并非对他有什么感情,而适才她的纵容与妥协,对他而言又比简玉衍好在哪里。   只是因为对他有所愧疚,所以想出的补偿而已,而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么浅显的东西。   若是真的继续下去,在她心中又和简玉衍有什么区别。   所以他生生将怒火,亦或者欲火全部压了回去,然后略有些狼狈的站在初冬的空气中吹着冷风。   就自己都觉得无比凄惨。   阿鸣其实总是在不经意间会透露出许多东西,可是就连她自己也不曾发现,他问她可比得上与邵惊羽之间的生死与共,她说比不过,她说在颜将军死去的那一刻已经对邵惊羽没有了信任。   所以若不是邵惊羽因为他的私心走错了这一步,在她心中,他与她那平淡的四年少年光景确实比不上与邵惊羽的三年战友感情。   就像他所猜测的一样,邵惊羽对于颜一鸣而言,并非是与南宫玄简玉衍可以相提并论的存在。   他没有骗颜一鸣,他是真的嫉妒,是真的生气,只是最后全部都藏了起来。   他有真正足以威胁颜一鸣的筹码,她知道她最担心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可是至今也没有透过底。不到最后关头,不到不可挽救的地步,他还是想让她为了他,能心甘情愿的留下来,而并非是逼迫。   他是从不吃亏的人,可在面对颜一鸣时总是忍了又忍,对她无限度的容让与温柔,只是想让她知道,他可以对她做到怎样无限制的喜欢。   人总是有感情的,人总是会感动的,不是吗。   至于邵惊羽,当初他自己选择将颜一鸣信任的幼苗掐死在土壤,自然就没有枯木逢生的机会。   夜风袭过,江逸回头再看了眼颜一鸣屋内依旧亮着的灯火,这才像是觉察出几分冷意,轻微的抖了抖轻笑一声离开了此处。   屋内颜一鸣听着小苹果道江逸终于离开,这才重新拉紧了被子躺了回去。   转眼一夜过去。   第二日丫鬟与往日一样帮颜一鸣梳妆,颜一鸣蓦的想起昨日江逸问她,这丫鬟出了门后躲在哪里偷听。   而小苹果也说,她的确贴在窗沿下盯梢,看着里边的动静,然后寻着机会去告诉邵惊羽。   邵惊羽派了人盯着她,尤其是关注她与江逸的关系,若是一开始颜一鸣还以为是邵惊羽不放心自己,但自江逸来后,颜一鸣已经能确认,邵惊羽定是发现了什么,从而猜疑亦或者已经肯定她就是当初的颜一鸣。   颜一鸣回想过这些日子遗留下了什么痕迹,后来还是觉得问题出在了太子的身上。   这次她并未与邵惊羽有过什么接触,接触最多的除了江逸便只有太子,而这一路为了保命,在南宫玄面前的确露出了很多破绽,南宫玄不会知道,但邵惊羽不一定。   颜一鸣寻了个机会,装作偶尔散布偶遇了南宫玄,两人喝茶闲聊时颜一鸣与旁敲侧击,问他邵惊羽可曾询问过与她相关的事情。   南宫玄如今看着颜一鸣着实心情有些复杂,终于意识到对她也许是有些不同寻常的感情,但他在太子妃死后早已允诺不会另娶正妃,至于侧妃,颜一鸣又怎会为了一个侧妃放弃好不容易打动的江逸。   南宫玄心道眼不见心不烦,但是等看见颜一鸣时又觉得还是看见比较好,就这么坐着聊聊天也挺开心,只是不知为何,颜一鸣又问起了邵惊羽。   颜一鸣回答的倒是自然,露出几分不解道,“不知为何,我总觉得邵将军对我有些说不出的敌意,实在不解所以这才想问问殿下。”   “竟有此事”,南宫玄倒是诧异,“邵卿与孤提起郡主你时分明分外赞赏。”   颜一鸣佯作不信,嗤笑一声道,“邵将军见我第一面便直言我是乱臣贼子,又怎会赞赏我。”   “你救了孤的性命,孤自不会让你受人误解,前些日子我与邵卿闲聊时提起你一路如何聪颖,邵卿也是格外惊讶。”   颜一鸣心中一跳,脸上的笑意有些维持不住,“原来殿下这般高看我。”   “并非是孤高看”,南宫玄叹了口气,“听说你自小被当做男子在江夏王身边长大,难怪功夫骑术都如此精湛,更不说根据现场地形就能做出如此精细的路线,邵卿听罢亦是赞赏,还道你这般本事不禁让他想起了当初随他一同出征的毅勇侯。”   颜一鸣恨不得一杯茶全部泼在南宫玄脸上。   当初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将人救下来,他却在一边拼命的拆她的台。   还一副我这么夸你你应该很荣幸的表情。   也难怪邵惊羽会怀疑,有些自现世带回来的习惯,就算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改不掉,所以不慎之下被邵惊羽发现了端倪。   但依照邵惊羽的性格,行动力爆表的属性,就算是当初亏欠了自己良多,一旦确认也定会直接寻她对峙,选择最开门见山的方式一次性将问题解决清楚。   而如今邵惊羽依旧按兵不动在,只是命人监视自己亦或者调查自己,所以只能说他依旧在怀疑中,而非确定。   所以一切还有挽救的机会,邵惊羽可以通过某些细节来确认她是当初的颜一鸣,但是也可以因为某些差别怀疑她到底是不是颜一鸣。   首先比起当初那个冷淡寡言的颜将军,如今的临安郡主可算是活泼的有些过分,就算拖着一条伤腿也可以活蹦乱跳,颜一鸣想好后转身准备离去,南宫玄站起来想留她再说一会儿话,低下头却发现她白皙的后颈上一抹暧昧的痕迹。   南宫玄的手蓦的一抖,再次细看过去,才发现不止后颈,就连耳后那样隐私又细腻的地方,亦是留着碍眼的红色痕迹。   太子殿下这等早已经过人事之人,一眼就看的出那些是什么,一时间所有的画堵在嘴边,颜一鸣爽快的与他告辞离去,这次南宫玄没有再留。   他这才想起有耳目说江逸日日都会与颜一鸣共进晚膳,有时甚至会停留到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又相处那么久,发生点事情实在太正常不过,他也早就知道她对江逸满心喜欢,为什么现在却又心头酸涩到不知该如何化解呢。   简玉衍与简夫人简玉儿同住,南宫玄本想去寻简玉衍说说心里话,但是想起简玉儿在又怕尴尬打消了念头,此刻更不想再见江逸,只能和关系还算不错的邵惊羽谈完正事后诉诉苦。   邵惊羽倒是乐意听南宫玄与他讲讲临安郡主的其他秘密,只是听来听去却发现并没有什么新鲜的话题,顿时有些意兴阑珊,准备寻个借口离开时,南宫玄幽幽开口道,“本以为江逸这小子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   邵惊羽心跳一滞,拳头不由握紧,“江大人怎么了?”   “这还没成亲呢”,南宫玄答非所问,“就这么忍不了,孤真是,真是高看他了……”   那丫鬟日日与他说江逸前去寻临安郡主,可是却从未留过夜,邵惊羽这才又多了些呼吸的余地,可是如今太子含糊其辞的话语,却直接让他有些想法告破。   邵惊羽猛吸一口气,没有在太子面前表现出来,待路过后苑时,居然看见百无聊赖的云晓的在与临安郡主下棋。   正寻不到机会去见她,不想机会这就来了,邵惊羽不曾多想走了过去,低头一瞧,堪堪数枚棋子,根本不是围棋而是五子棋。   当初颜一鸣嫌弃围棋又是费脑又是费时,所以教了他们十分简单的五子棋,闲来无事时在地上画块棋盘寻几块石头就能玩好一阵子,那时候军营上下到处看得见或坐或蹲的士兵们玩着五子棋。   邵惊羽突然心跳起来,不想临安郡主也会这种玩法。   可是压根不等他想法成型,云晓高呼一声“我又赢了”,颜一鸣苦恼的皱着脸道,“我这才刚刚学会,等些日子定是要比你玩的更好。”   云晓压根不管,笑了好一阵子,这才发现站在两步开外的邵惊羽,当即站起来喊了一声“将军”,颜一鸣故作诧异的侧脸看去,继而面露惊喜也道声,   “啊,将军!” 第111章   邵惊羽看着颜一鸣看似惊喜却淡淡疏离的脸,想起颜一鸣适才那句“我才刚刚学会”,脑中竟有瞬间的空白。   颜一鸣拖着一条“受伤”的腿假心假意的迎接了邵惊羽一下,邵惊羽下意识伸手想扶她一把,却被颜一鸣巧妙的躲了过去,抬着漂亮的眉眼还请邵惊羽随便坐。   转头之际,邵惊羽已经眼尖的看见了她耳后的痕迹,双手不由握紧,但又有些无力的松开。   或许,真的是他想她太久,事到如今便想的太多。   颜一鸣余光看见邵惊羽依旧面无表情的脸庞,不动声色的放下手中的棋子略有些夸张的叹了口气,“不玩了,赢不了。”   云晓乐了好一阵子才道,“我刚开始玩时也同郡主一般,怎么都赢不了。”   颜一鸣也笑了笑,随口应付着云晓却有意无意的故意引导。   今天见到云晓玩五子棋时,颜一鸣心中一动于是在云晓面前主动卖了破绽,虽然这一步很刻意又很不符合她平日的智商,但这棋是云晓自己先下的,她只是好奇凑上来的,而好巧不巧的她的演技实在是很不错。   具备这些条件后,虽然邵惊羽不至于打消所有的念头,但心头的怀疑定然又会添上不少。   颜一鸣半点不想直接对上他,颜一鸣几乎能想象到邵惊羽若是当面对质该会是怎样的咄咄逼人,抓住一个又一个破绽就像审讯犯人一样步步紧逼,指不定自己控制不住会当场和他打起来。   所以,能曲线救“鸣”,是再好不过。   颜一鸣如今进进出出皆是有人暗中盯着,江逸回来时便听说她在与邵惊羽以及云晓坐在后苑说话,微微有些诧异。   在与颜一鸣的交流中,江逸发现颜一鸣确实是十分抗拒邵惊羽,亦或者说尽量避免被认出来。实则她并不想被任何人认出来,她只是想离开,可是就是被江逸捉住了小尾巴,如今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如今邵惊羽已经有所怀疑,颜一鸣定是准备采取一些法子,以打消邵惊羽的怀疑。   想到这里,江逸实在有些庆幸自己是第一个起疑之人,那时的颜一鸣还不曾防备,也不曾想方设法的瞒骗他,所以他也会是唯一一个了解她,真正能拥有她的人。   江逸等了一会儿,接过下人急急忙忙送来的披风,这才不紧不慢的寻着方向而去。   棋盘已经收了起来,天逐渐冷了起来,下人们沏好热茶送了上来,云晓瞧见江逸过来很是积极的请江逸坐,并很会看眼色的坐在了颜一鸣对面的位置,顺便将她旁边的位子空出来给了江逸,笑嘻嘻道,   “江大人来的及时,正好能喝杯热茶。”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多谢将军款待”,江逸笑了笑走了过去,将手中的披风抖开披在颜一鸣肩上,并当着两人的面细心的系好,“还在病中,小心着了凉。”   不说还好,一说倒是真的有点冷,颜一鸣余光瞥了邵惊羽一眼莞尔一笑道,“还是你细心。”   “你不细心只能我细心了”,江逸打趣一声,接过云晓递过来的热茶,顿了顿又将手中这杯递给颜一鸣,将她手中那杯已经有些凉意的换了过来。   多年以前,那时的颜一鸣身子比起现在还要弱上许多,大夫告诫她不许用这个不许用那个,她从来都不放在眼中,但是江逸却永远记得清清楚楚。   送到手边的茶永远都是热的,身边的暖炉永远都是温热的,从远处送来的龙眼永远都是他亲手剥了壳装在漂亮的青瓷碗里。   私下只有他们二人是是如此,有丫鬟在身边也是如此,就算后来江逸与江家慢慢融洽不少,在与长辈们一同用膳时,江逸亦是将她照顾到挑不出一丝毛病。   所以如今江逸照顾她照顾的自然,颜一鸣被照顾的亦是自然,可正是如此,看在云晓与邵惊羽眼中,才显得格外不同。   云晓只当是被秀了一脸恩爱,邵惊羽却是看着两人之间说不出的温情与默契,天凉了,连茶也凉了,甚至有些说不出的苦味,顿时没了品茶的兴致。   江逸看在眼中,悠悠与云晓道,“看来云将军这黄山毛尖不合邵将军的口味啊。”   颜一鸣睨了江逸一眼,邵惊羽这人极具压迫感却是喜欢清淡一些的茶,江逸分明就是故意找茬,只不过这会儿自己还是安静待着不要插嘴比较好。   云晓也有些莫名的看了邵惊羽一眼,他在邵惊羽身边这么多年自是知道他的喜好,正要说什么,邵惊羽已是抬了抬眼皮道,“在西北几年,的确偏好味道浓厚些的茶。”   云晓顿时闭上了嘴。   江逸了然的点点头,“陛下前阵子正好赏了许多上好的铁观音,既然如此,待回京后让人送些去将军府。”   “不用”,邵惊羽淡淡开口,“将军府还不缺这点茶叶。”   江逸“啧”了一声轻笑道,“我与郡主都偏爱碧螺春,看来这茶定是要浪费了,倒是不知云将军喜不喜欢?”   “当然喜欢。”   “郡主也喜碧螺春?”   云晓与邵惊羽同时开口,江逸放下手中的茶杯与云晓道,“云将军既然喜欢便让人送过去。”   罢了懒洋洋的瞧了颜一鸣一眼眉舒目展道,“因为江某最爱碧螺春,郡主爱屋及乌,只能随着我的口味了。”   颜一鸣一口茶噎在嗓子眼,瞪了江逸一眼,江逸像是感觉到似的侧脸眨了眨眼睛。   邵惊羽终于坐不下去了,放下茶杯就想离开,江逸瞧了眼邵惊羽这才悠悠道,“将军这就要走,江某还有些话想同将军说个明白。”   邵惊羽身形一顿,颜一鸣一愣,登时抬头去看江逸。   江逸终于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笑容,一双墨黑的眸子也随之失去了仅存的暖意与云晓道,“劳烦云将军先送郡主回去歇息。”   心头猛地狂跳了一刹,又瞧了江逸一眼才起身,“我先回去休息。”   邵惊羽目光注视着颜一鸣与云晓离去,并未坐下来而是依旧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逸,冷峻的面容上些许有些不耐,“江大人还有何事。”   江逸坐在那里,面容俊秀身形比起邵惊羽又单薄不少,但气场却丝毫不弱,他慢条斯理的整理着干净的衣袖道,“江某比起将军晚了几日到达常州,当是该感谢将军对郡主的看顾之情。”   “举手之劳罢了”,邵惊羽俊眉皱起。   “那既是如此,将军可否将郡主身边隐藏的耳目撤离”,江逸道,“对了,还有随身伺候的丫头,昨日郡主有事寻她不想这丫头竟是去见了将军,这才得知是将军的人。既是这般舍不下,还请将军将人收回去,免得日日奔波,可怜了这丫头的一片心意。”   江逸故意错开真相却是句句讽刺,比起直接了当拆穿邵惊羽盯着颜一鸣更让人难堪,邵惊羽心头已是有些动怒,但偏偏被江逸阴阳怪气的话怼的无法反驳。   今日江逸一来便有意无意的嘲讽,邵惊羽又怎会感觉不出。   他原是觉得临安郡主太像一鸣,所以这才有些探查,从未想过临安郡主竟与江逸之间有着这样的过往。   邵惊羽沉默片刻,强压着怒火与江逸道,“临安郡主救太子有功,不可与平常罪臣一般看押,只不过她到底是江夏王之女,这才命人随身监视,还请江大人慎言。”   “原来如此,倒是我错怪了邵将军”,江逸配合着邵惊羽演戏,只是语气中的嘲讽却是挡也挡不住,“只不过如今我已到了常州,郡主到底是我的人,为了将军的名誉,还请将军的人离郡主远一些,免得他们误会了什么。”   邵惊羽额间青筋直跳,忍无可忍冷眼瞧着江逸道,“江大人如今这般护着临安郡主,不知地下的亡妻知道会不会心寒。”   “荆妻天生有着不足之症,当初与我道不愿一身病拖累了江某,如今江某再得佳缘,荆妻泉下有知定是欢喜,倒是将军纵容族人最后逼死了心爱之人,如今颜将军逝世不过四年却已是觊觎其余的女子,不是更让人心寒?”   这么多年从未有人敢在邵惊羽面前提过颜一鸣,可是江逸就提了,不但提了,而且还血淋淋的揭开了邵惊羽的伤疤,邵惊羽狠狠攥紧了拳头一字一句道,“你说什么?”   江逸轻笑一声站了起来,虽然身子单薄了些许,可是身量却是半点不低,江逸直视着邵惊羽几欲杀人的眼眸,“听云将军道郡主与颜将军一样眼角有颗红痣,又正巧郡主会些拳脚功夫,将军心念颜将军,难免生出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念想,只不过郡主是郡主,颜将军是颜将军,还请将军看清了人,免得闹了笑话。”   “江大人就如此肯定是邵某认错了人?”   “世上从无鬼神之说,颜将军已经死了”,江逸挑了挑眉,“比起谣信这等荒唐说法,将军更应该去看看颜将军的石碑,差些忘了,颜将军逝世前曾说这辈子不想再见将军一面。”   江逸终是说完了最后一句,目光中是邵惊羽怔愣在原地的面容,将于冷笑一声退开两步与邵惊羽擦身离去。   邵惊羽立在冷风之中,耳边只剩江逸最后那句话,颜将军就连死后都不愿意见你,又怎么会再次出现在你的眼前。   一鸣死在怀中的画面再次浮现,那些话,在每个夜晚总会毫无预告的一遍又一遍重现。   她连死都不愿见他,她恨极了他,所以,又怎会如同临安郡主一般依旧面带笑容的与他说着话。   邵惊羽沉寂了许多年的心,一瞬间又难以压抑的疼了起来,他死死捂着心口的位置,许久后怔怔的坐回了石凳上,任由初冬的寒风吹红了眼眶。   晚膳之时,一直伺候在颜一鸣身边的丫鬟已是换了人,颜一鸣诧异片刻已是想明白,定是今日离开后江逸与邵惊羽说了什么。   丫鬟换走了,小苹果说,就连隐在身边的耳目也撤的干干净净。   这就有些好奇了,自己反反复复给了邵惊羽那么多暗示也没能让邵惊羽放弃,江逸一番话后居然效果如此显著。   待江逸再来时,颜一鸣问他到底与邵惊羽说了什么,江逸瞧了她一眼揶揄道,“小媳妇因为丈夫不在身边又生的太娇俏,惹得人人垂涎,如今丈夫已经回来,再若不退难免太过不要脸。”   颜一鸣又是一口水差些呛了出来,话糙理不糙,江逸这个比喻着实不错。   可是,我们还未到这种地步好吗?   “当初你与我说我们同已经成婚的夫妇瞧不出丝毫差别”,江逸重返旧账,“我这么说又怎会有错?”   那时江逸不过十六,夏夜的晴空之下与她说这世上没人要她,他会要她,没有人娶她,他也会娶她。   颜一鸣为了哄他道,我们这般关系比起夫妻还要亲近,又何须在乎这个名分。   后来江家一众人同意了他的请求,他成了名副其实的江家女婿,两人在玩闹时江逸也曾说就算还未真正成亲,这世上的夫妻也绝比不过他对她的情意。   颜一鸣又不知该如何开口了,瞧着江逸的面容无奈的叹了口气。   面对这样的江逸,她该如何告诉他,她一定会离去,他们之间不会有任何结局。   他们能够这样说话玩闹的时间,满打满算,也只剩半年。   仅此而已。   常州的事务终于处理完毕,皇帝的圣旨送到了常州,命邵惊羽与江逸护送太子,并押送临安郡主与简玉衍等人回京。   虽说是押送,可是这几位“犯人”的待遇实在是有些太好。   简玉儿与简夫人被安排在一辆马车中,随后是简玉衍的马车,颜一鸣本该与简玉儿简夫人同乘一辆,但江大人有令,临安郡主于是可以单独享受一辆。   以供江大人骑马骑累了可以进来歇歇脚。   邵惊羽自那日之后便像从身边消失了一样,就算众人启程时亦是见不到身影,听丫头们说邵惊羽要护送太子安全,大抵是在最前面。   颜一鸣“哦”了一声,她实则也不是很想知道。   太子回京,比起当初颜一鸣前往京城的排场不知大了多少,更不说身边有着当今备受陛下赏识的江逸与邵惊羽。众人坐落休息,一直不曾相见的简玉儿也一同坐在了一起,江逸命人去买了颜一鸣最喜欢的茯苓饼。   清透精致的点心送了过来,简玉衍正巧瞧见突然道,“原来郡主也喜欢茯苓饼。”   邵惊羽的动作又是一顿,只有完全不知当初太子妃喜好何物的太子有些懵逼,难道又有谁会喜欢?   “女子向来偏爱甜点,只不过各样选了一些罢了”,江逸道。   说罢丫头们急急忙忙又送来许多道,“江公子命人准备了三份儿,不知简夫人简姑娘是否喜欢。”   简玉衍多瞧了江逸一眼,他本觉得自是已是难得心细,如今看来却比不过江逸。   众人继续赶路,颜一鸣坐在马车里吃着点心喝着茶,不一会儿江逸进来,颜一鸣倒了杯茶给他。   江逸喝着茶瞧着她突然道,“适才我突然发现一件有趣的事。”   “什么事?”颜一鸣随口道。   “适才简姑娘在此,太子与邵将军皆避嫌躲开了简姑娘,我这才想起,当初简姑娘曾与邵将军青梅竹马,更是差些做了太子妃”,江逸瞧着颜一鸣微微僵住的表情继续道,“简玉衍曾经喜欢的戏子,亦是与简姑娘容貌十分相似,说来有趣,几人皆与简姑娘有些说不清的关系,阿鸣你说这是什么缘由?”   颜一鸣张了张嘴,半晌道,“简姑娘容貌出众性格温婉,这么多人喜欢,并不奇怪。”   “也是”,江逸点了点头,“不过可惜,这些人后来都喜欢了其他人……”   “其他人”颜一鸣捏起一块芙蓉糕塞进江逸嘴里,“过去事我们就不提了。”   江逸嚼着并不是很喜欢的甜丝丝的糕点笑了笑,“那就不提了吧。”   邵惊羽已经放弃,太子与简玉衍至今并未发现什么,所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他要的,只是颜一鸣的将来。   因为有太子的缘故,此次回京每日行程不到百里,拖拖拉拉将近半月才到。   失踪了将近几月的太子,皇后整日在后宫以泪洗面,本该回到北平的越王也因为皇后的缘故留在了京城。   如今终于得以回来,皇后甚至想亲自出城见儿子,被皇帝与越王按在了宫里,几位皇子亲自出城相迎。   至于颜一鸣简玉衍几个所谓的“罪人”,江逸笑着捏了捏颜一鸣的脸颊道,“只能先委屈你了”   无论如何有功,但此刻依旧是“乱臣贼子”,颜一鸣等人在进入京城后,终是与太子等人分道扬镳,太子等人前往宫中回话,而他们前往天牢等候发落。   两个时辰后,江逸亲自来天牢接人。   颜一鸣回头看了简玉儿等人一眼,江逸已是明白道,“陛下始终为查出简玉衍的身份,如今他有功在身,定是无事。”   颜一鸣松了口气,江逸笑了笑将披风披在她的肩头,“他们无事,你也无事。”   “所有人都平安活着,你的目的终于达到”,江逸看着颜一鸣登时怔愣的面容缓缓道道,“这么多年,你,终于可以离开了。” 第112章   江逸推断出来很多,颜一鸣的身份,目的,几乎都没有错误,可是有些实情,却并非他想象的那般。   他这般行事的人,永远都会最先做好最坏的打算,尤其是有关颜一鸣的一切。   他知道颜一鸣必须保护几人的安全,这样才可以回到她想回去的地方,可是却不知道她其实还有半年的时间,江逸将她救出来并告诉她所有人都安全的那一刻,心都是紧紧揪在一起的。   颜一鸣在下一秒也许就会离开他的身边。   所以有些不受控制的惊慌下,他就这么问了。   所有人都安全,你的目的终于达到,那么你,是不是终于要离开了。   颜一鸣还未驱散天牢中有些阴冷的湿气,已是被这句话惊在了原地,整个五官都是意想不到的震惊。   只有所有人安全她才可以回家,为什么……江逸会知道?   “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吗”,江逸笑了笑,不知从哪儿拿出的柚子叶,“你总是小心翼翼的说着话,生怕露出什么马脚。”   “虽说你无罪,可是天牢毕竟不是好地方,扫一扫安安心”,用柚子叶轻轻的在她肩上扫了扫,江逸接着道,“你尽量避免小心,可是越是这样实则露出的线索更多,后来你拼了命也要救简玉衍和太子,我又怎么会猜不出。”   “所以当初在我救下太子之后你已经知道了”,颜一鸣心绪有些不稳,抬头问他。   “比这些更早一点”,江逸收起了柚子叶,将外衫披在她肩头拉着她往宫门外的方向而去,“当初简玉衍寻到我告诉我简相所有的密谋,我知道你就是他一直找寻的阿鸣姑娘,那时候已经猜得出。只不过一直不曾告诉你,我本想在简相之事全部落定后再与你明说,无论是你的目的,还是你到底会在什么时候离开。”   颜一鸣心头盘踞起莫名的不安,被江逸握在手中的手冷不丁的一缩,想要抽出来,江逸却顺势换了手法十指交叉握得更紧,颜一鸣反手的甩了甩,没甩开,只能继续由他握着,道,“可是你没有料到太子会被简相相持。”   “嗯”,江逸看着远方灰沉沉的天空,隐去面上看人看不明白的复杂表情道,“我不想陛下会狠心至此,也未曾料到太子会被挟持,以至于简相等人逃到了常州,当然,亦是没能留得住你,只不过那时,我却格外庆幸,还好太子生死不明。”   颜一鸣呼吸一滞,江逸却没有停下脚步,就像说着一件再简单不过的家常一般,“因为你必须保证他性命无虞,只要他有一天不曾脱离危险,你就要多留一日,只不过,阿鸣,你猜那时你走后,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有自保的能力”,颜一鸣有些底气不足的开口,“也能安全救出太子,所以不用担心……”   “我在陛下面前再三替你说情留下临安郡主一命,就算简相等人无法逃走,我也能保你无虞”,江逸想起那日隐卫们告知他临安郡主故意绕开他们毫不留恋离去时心口的钝痛,这些日子看似风平浪静的所有,终于在一切全部终止后,那些被掩盖被刻意掩藏的无可言说赤裸裸的剥落在眼前。   他没有听颜一鸣顾左而言他的逃避,握紧的拳头昭先了他强压下去的痛楚。   我做好了所有的准备,可是,你却走了。   不久之前他们还曾一起说着夜话亲昵如斯,可是转眼却毫无留恋的转身离去。   不曾留给他一丝一毫的机会。   之后她保护太子,终于等到了援兵的到来,又是准备不声不响的离开,却又因为撞到了邵惊羽而不得不再次留了下来。   两次离开都因为突发的状况而不告而终,她依旧留在这里,就像什么也不曾发生一样的一起吃饭说话,他不曾提起,而她亦是没有提及。   这么多日子,江逸等了很久,等颜一鸣也许会提及一句,或许试探的问他若是有一天她不在了他会怎么办,可是就连这样的话也没有。   就像当初这两次一样,在他不曾防备的空档中,再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开。   也许是今晚在他熟睡之后,也许是明天在他上朝之时,走的毫无留恋,消失的干干净净。   如今他直接了当的与颜一鸣道你终于可以离开,他没有留情的将一切全部剥离露出了真相,看着颜一鸣越来越沉默,心也越来越沉。   这是他做过最坏的打算,这些话难免有些故意夸大的成分,可是说到最后,颜一鸣也始终没有反驳。   江逸握着颜一鸣的手有些不受控制的握得越紧,颜一鸣能感觉到手上的力度,半晌后她听见江逸沉然冰冷的嗓音,   “看来,我又猜对了。”   颜一鸣沉默片刻。   “是”,江逸永远都是出乎意料的聪明,可是现在她无法像以前一样,打趣一般的将这句话说出口。   一路坎坎坷坷终于回到了京城,太子无虞,江逸与邵惊羽俱是有功定当行赏,只有关在另一边的简玉儿和简玉衍。   只要最终确保这两人安全,她就可以离开。   江逸也许会带她回府,但没有关系,待晚上江逸熟睡后她便可以悄无声息的离开,与小苹果看一看冬季的雪景,再等一场明年的桃花,待桃花谢了后,再次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熟悉的世界。   她等着江逸的出现,等着江逸告诉她简玉衍与简玉儿无碍,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直到现在,一切都被江逸剥离开来,血淋淋的呈现在了眼前。   她就像一个没有一丝感情的情感骗子,演戏一般的与江逸说着甜言蜜语,然后给了江逸最致命的一刀。   心口蓦然间像是刺进了一根针,疼痛一点一点的扩散开来,瞬间整颗心脏都疼了起来,伴随着不可言喻的愧疚感,颜一鸣下意识后退了两步。   但忘了手还被江逸握着,退后两步又被江逸拉到了身边。   “所以你的计划,是今晚,还是明日一早呢”,江逸问她,声音听起来甚至很轻松。   颜一鸣咬了咬牙,略过这个问题道,“少君,无论是什么时候,或早或晚我都会离开,我不属于这里。”   江逸没有说话。   颜一鸣有些艰难的对上江逸深邃的眼睛,有些艰难的整理着心中无法言语的愧疚感,“我怕告诉你会生出不必要的麻烦,我是应该告诉你……”   话音未落,江逸却突然打断了她的话道,“其实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   江逸从来都是安安静静的听着她说话在,这是第一次这般不留情面的直接打断,颜一鸣诧异的抬起头,竟发现江逸的脸上居然带着几分笑容。   江逸笑了,但又似笑非笑,平日里温雅的一面此事消失的干干净净,就像前些日子他装作生气时的阴沉,让她格外的陌生。   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江逸说。   温柔,永远都是他面对颜一鸣时最惯有的态度,他舍不得让她难过舍不得让她为难,甚至看到她皱眉都会于心不忍。颜一鸣喜欢他这个样子,所以他便变成了她喜欢的模样,只要能让她留在身边,只要她能记住这份温柔而有些不舍的姿态,他都会一直坚持这样下去。   可是,没有。   他没能留下她,也没能让颜一鸣生出一丝留恋,她还是选择了抛下他甚至不做一声道别。他曾想人总是会有感情的,人总是会感动的,可是到头来颜一鸣不曾感动分毫。   留不住她,温柔又有什么用。   他要的,也只不过是能让她留在身边罢了。   最内敛的人,直到感情崩溃的那一刹那才是最痛苦的一个,江逸凑近了颜一鸣的耳边与她低声道,   “你不用觉得抱歉,因为自从认出你的那一刻,我就没有想过让你离开”,江逸满意的看着颜一鸣陡然睁大的眼睛,轻笑出声,“无论是你告诉了我,还是一直瞒着我,其实没有差距,我都不会让你走。距离上次离开,已经过去了七年,阿鸣,我不会再任由你像以前那样离开了。”   只不过唯一不同的,你若是告诉我,我会慢慢的陪着你让你甘愿留下来,可是颜一鸣不曾给他选择的机会,而他选择了颜一鸣这么不喜欢的方式。   颜一鸣看得见他眼中弥漫的疯狂,充斥着比邵惊羽还要让人难以接受的执拗,只是与邵惊羽不同的是,邵惊羽的偏执就像刀锋,而邵惊羽就像绳索一般,一点一点的勒紧了颈项,让空气变得越来越窒息。   江逸失控的疯狂,只消一眼心口便是钝钝的痛,可是已经付出收不回来的感情,与离开多年期盼回家的念想,从一开始就是不可化解的矛盾。   从江逸认出她的那一刻,这条路就是错的,她不能放弃回家,她不属于这里,颜一鸣艰难的别开了眼睛道,   “少君,你留着不住我的”,颜一鸣说,“就算是你命人不吃不喝的看着我,只要我想离开,你根本留不住我。”   所以,放弃吧。   “是吗”,江逸笑了笑,“如果是你尽心保护的人不慎有了意外,那样,你还走得了吗?”   颜一鸣所有的表情僵在脸上。   她怎么忘了,江逸已经知道她的目的,知道了她回家需要的一切,所以猜出怎样阻止她的方式,并不是那么难。   可是,颜一鸣迅速控制了心绪半晌才道,“你做不到的,少君。”   刺杀太子并不容易,邵惊羽功夫极好,难度更大,而简玉儿与简玉衍,简玉儿在江逸年少有救他之恩,简玉衍在离开天牢后,便离开了京城。   “所以,你根本杀不了他们。”   “我是杀不了他们”,江逸点了点头,“可是,”   江逸笑了笑,温柔的出声,“我可以杀了自己啊。”   初冬的金陵城也逐渐有了寒意,颜一鸣肩上披着江逸带来的外裳,本不该觉得寒冷,却是冷不丁的打了一个寒颤。   就连握在一起的手,也没有丝毫暖意。   除去愧疚,除去说不出的难过,颜一鸣第一次面对着江逸,生出了惧意。 第113章   经历过离别,才知道那是一种比死还难以忍受的感触。   江逸已经经历过一次,不想再有第二次,也承受不来第二次。   颜一鸣说他杀不了出去他的其他人,实则又有什么杀不了,只是若是死的是他们,虽然阿鸣从此无法回去,他却也会失去所有的机会。他毁了她回家的奢望,她定然也不会选择再留在他的身边,那时他也再没有能要挟她留下来的筹码。   那时便如同阿鸣所说的,只要她想走,他根本没有留不住。   破罐子破摔,她完全做得出来。   所以他不会傻到去真的对其他人动手,更何况只要世界再一次没有阿鸣在身边,这余生又有什么意思。   当然,死亡是最坏的结局,比起这个结局,他更喜欢的,还是让她受制而不得不留在自己身边。   就像现在一样。   江逸的话在脑海中回响了很多遍,就连小苹果也有一瞬间的死机,但是一人一机器却都没有怀疑这句话的真假性。   江逸此刻的状态,那双执拗让人心悸的双眼,无一不再告诉颜一鸣,这不是开玩笑。   颜一鸣想与他说求他清醒一点,本该殷红的唇因为咬的太过用力而显得格外苍白。   你可以选择死亡,但是真的值得吗。   颜一鸣甚至有些不能理解,“就算我终于留了下来,可是那时你不在又有什么用。”   “就算我活着,你却不在,那又有什么用。”   江逸道,他甚至没有反驳颜一鸣的话,只此一句,颜一鸣已经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她曾与简玉衍说过,这世上比起爱情重要的事情太多太多,生命,自由,亲情,她不会为了爱情放弃所有。   可是如今,她只能就这样放弃吗。   她情急之下问小苹果到底该怎么办。   小苹果待机了好一阵子才弱弱的开口,“如果江逸真的选择自杀,那宿主你真的要永远留在这里,直到……”   说到这里小苹果忧伤的叹了口气才接着道,“直到江逸寿终正寝。”   眼瞧着自家宿主直接自闭,小苹果急忙又补充道,“当然还是有挽救的机会的,说不定哪一天江逸变了心,也许就决定放你自由了,又或者他终于想通……宿主你放心,就算你在这个世界真的活到了一百岁,等回到现世绝对还是你当初穿过来的时间,所以……”   所以宿主你就陪他过着呗,等这辈子过去也就熬出头了……   只不过看着颜一鸣愈发颓败的面容,这句话,小苹果到底没敢说出来。   江逸握着她冰凉的手拉着她行走在初冬灰蒙蒙的天空下,颜一鸣怔然的被他拉着,不知方向的走着。   她想不出脱身的办法,她不能走只能待在他的身边,甚至不敢再说一句重话刺激江逸。   穿越至今将近八个年头,这是她最不知所措,亦是最无助的时候。   江逸带她回了江府。   皇帝待他极好,这宅子大气又不失精致,只是时至如今依旧只有江逸一位主子,府中仆人亦是不多。比起颜一鸣曾经住过许久的定国公府,江府,亦或者是邵府,这空旷的可怕,甚至有些说不出的冰冷。   颜一鸣的注意力终于被吸引了些许,目光略过空荡荡的府邸,然后目光落在远处急匆匆小跑过来的一位老伯。老伯看似已有些年纪却身形迅捷,满脸红光的将颜一鸣自上而下打量一遍笑眯眯与江逸道,“哎吆,咱们府上可算要有位女主人了。”   颜一鸣开口正要道不是,江逸俊秀的眉眼已是绽出毫不遮掩的笑意,“说的极是。”   颜一鸣:“……”   这位老人家看着颜一鸣的目光简直炽热的不像话,颜一鸣有些别扭的别开视线,江逸见状笑了笑道,“阿鸣脸皮薄,李伯你别逗她。”   “不逗不逗”,李伯乐的合不拢嘴,催促两人快去更衣洗漱,转身喜滋滋的去厨房吩咐准备晚膳。   脸皮薄的阿鸣有些恍惚的看着眼前的江逸,此刻他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适才疯狂而又偏执的那个人又像被锁紧了黑暗中。   颜一鸣看着江逸熟悉的笑容,突然胆子又大了起来,脑子一个激灵又道,“少君,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商量一下。”   江逸没有生气,只是压根当做没有听见道,“府上的厨娘糕点做的极好,之前让人送给你的茯苓饼也是她亲手做的,入宫之前我已派人回来传话,等我们洗漱换了衣裳,正好可以直接用晚膳。”   颜一鸣沉默了片刻,蓦的抽出了被江逸握着的手,淡淡道,“不用了。”   江逸根本听不进去,无计可施让颜一鸣的内疚开始逐渐退散,取而代之的是说不出的烦躁,她甩开江逸的手罢了又补充一句,“我没有胃口。”   “那先休息”,江逸却像毫不在意,“我让丫头送过来,等有了胃口再吃。”   颜一鸣抬眼看向她,江逸伸手理了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手指擦过她冰凉的耳廓,江逸伸手捂住她的双耳,一如曾经的雪天,江逸自她身后将她揽在怀中,温热的双手捂住她的耳朵。   然后擦着脖颈暧昧的问她冷不冷。   一瞬间,所有的烦躁像是被戳破的气球,又恢复成了让人不知如何应对的无可奈何。   她的主动江逸全然不听,她故作冷淡又像是打在一团棉花上,让人倍感无力。   当做什么也没有用时,颜一鸣有些崩溃的闭上了眼睛,只能随着江逸去了他的房间。   目光遮不住好奇的丫头勤快的拿了衣裳过来,江逸接过来,命丫头出去准备热水,丫头异常惊讶的又瞧了江逸一眼,然后撒腿溜了出去。   “阿鸣”,江逸终于正视她的话,不再顾左而言他的忽略她的话题,他道,“我知道你想谈什么,而我的答案也只有一个,我不许。”   “可是这样在一起又有什么意思?”   “我觉得很有意思”,江逸双目含笑,凑近了她两人鼻尖相隔只不过两指宽,“看着你无可奈何越来越生气,分明气到极致却因为愧疚狠不下心,无论是哪一个我都觉得非常有意思。”   颜一鸣:“……”   “而最有意思的,正是你那么想离开却不得不留在我的身边”,江逸声声逼近,“当初是你来到了我的身边,让我适应了有你的生活,阿鸣,你要承担这个后果。”   所以,请狐仙将你那漫长的岁月分出一段留给我,而我,   “要的不多”,江逸说,他抬起她的下巴轻轻落在一吻,“陪我一生一世,那时,再也没有人会阻止你。”   那时,你就可以自由了。 第114章   亦是与多年前一模一样的平静日子,亦是江逸百般周全的照顾,如今却是完全不同的心境。   已经入了冬,屋子里烧起了炭火,暖暖的,不过十三四岁的丫头略有些还活泼的好奇打量着颜一鸣。   这里没有谁知道她是临安郡主,只看得她相貌极美又备受江逸喜欢,笑嘻嘻的问她一句,“姑娘可是和公子吵了架?怎么一直闷闷不乐?”   颜一鸣不想江逸去上了朝见不到江逸,还得继续江逸的话题,与小丫头岔开话题,“你今年多大了。”   怎么这么小就来伺候人。   “回姑娘的话,我今年十三了”,小丫头声音银铃一般,性格倒是讨人喜欢,“因为我们府上除了厨娘婶婶以外全是男丁,这不是姑娘来了所以公子这才让李伯寻个可靠点的丫头来伺候,爷爷索性就让我来了。”   颜一鸣看着小丫头胖乎乎的脸蛋笑了笑,“原来你是李伯的孙女。”   小孩子到底是小孩子,颜一鸣随便提起许多话题已是迅速被转移的注意,小丫头从未离开过京城,她听着颜一鸣讲荒凉的西北边境,讲苏杭极致的美景,不知不觉间甚至讲起曾在现世时去西藏时旅游的见闻。   小丫头惊讶而又惊叹,时不时的惊呼自己也想去看看。   江逸回来时小丫头还保持着极其兴奋的精神,颜一鸣瞧了江逸一眼转身去了厨房寻厨娘问今儿有什么好吃的,如今被圈在这里,每天唯一值得期待的就是厨娘做的美食。   小丫头手脚麻利的收拾着屋子,年纪小胆大,甚至看见江逸也不会怕,就那么问江逸道,“公子,姑娘去过好多地方啊,您也去过那么多地方吗?”   江逸拿起颜一鸣放在枕边的志怪小说问她,“她与你说了什么?”   “姑娘说西北的沙漠里有狼群,一到晚上狼眼睛就变成绿色还会发亮,说距离我们很远的吐蕃有个名字叫西藏,说那里的人大多都信佛,说他们若是死了就会放在一个叫天葬台的台子上……”   小丫头说的眉飞色舞,江逸脸上却未见丝毫的笑容,沉默之后甚至挂着让人看不懂的伤痛。   命小丫头去伺候颜一鸣,屋子里又如平日一样的寂静,江逸靠在椅子上闭紧了双眼,俊秀的面容上满是疲惫,继而苦笑一声,许久后又恢复了如初的模样。   颜一鸣从厨娘那儿回来时,江逸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像是已经熟睡。   颜一鸣瞥了一眼转身去屏风后换了衣裳,出来时江逸依旧保持着适才的姿势,颜一鸣顿了顿上前瞧了一眼,这才发现江逸眼下遮不住的疲惫。   转眼自回到京城已是月余,颜一鸣不知道以往的江逸是不是一直是这么忙碌,还是最近才是这样。   低头看着江逸就算熟睡也微微皱起的眉头,半晌后,颜一鸣拉开脚下的被子轻轻的盖在了江逸的身上,转身在香炉中放进了些许凝神香,缓步走出了房间,安静的关上了门。   动作小心,就连拉开门也不曾有什么声响,凝神香慢慢散开,屋内的人亦是睡得安心。   暂时不去考虑这些日子以来的冷漠,两人之间依旧保持了许多关心,亦或者被关心的习惯。   小苹果静静的看着颜一鸣做完一切,又看着她坐在府中小塘边的避风亭中默默发呆,许久后没忍住小声开口问她,“宿主,其实,好像,我觉得你还是在意江逸的。”   颜一鸣没有言语,小苹果思索着数据化的脑袋,从里边巴拉出许多颜一鸣对待江逸时与其他几人不同的地方,像是证明自己的想法一般继续道,“你看他都这么胁迫你了,你也没有生过气。”   “好歹称心诚意一起过了那么多年,在意还是会在意”,只不过,颜一鸣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只不过比这个在意的东西还有很多。”   她不能接受就这样受制于人的过一辈子。   在意,好感自是有有的,就算是在现实也不曾见过江逸这样出色的人,青梅竹马又相处多年,是个人都会有好感,但是无论如何这只是一场游戏,游戏结束了两人也就该散了。   而且就算是真的在一起,她也不喜欢这种方式,如果这真的是感情,那也已经变了味儿。   一个不甘不愿,一个又掺杂了太多其他的情绪,这不正常,更不会长久。   这样的感情,她在前世曾见证两人就这样蹉跎二十多年,这样的悲剧,她很熟悉,亦很反感。   江逸看来是真的很累,若不是颜一鸣叫他起床,江逸也许会直接睡到明日早晨。   小丫头送了晚膳进来,一碟一碟的摆好,江逸许是刚睡醒还有些发呆,颜一鸣将筷子递给他,江逸愣了愣接了过来听见颜一鸣道,“你最近好像很累。”   江逸握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片刻又迅速恢复了平静,与平日一样声音含着笑意,“只是最近朝堂事情有些多。”   颜一鸣“哦”了一声,便再没了言语,待晚膳用完后江逸突然与她道,“阿鸣,你再等我几天。”   等你几天做什么,颜一鸣没有问出口,因为并不是很感兴趣。   直到又是半月之后,皇帝下令邵惊羽率兵南下,正是征讨江夏王,府上来了位意想不到的人物,邵惊羽。   即使已经听过了江逸的话,邵惊羽在临行前却还是坚持见了颜一鸣一面,也许是多年前那个人离开太久,也许是临安郡主身上总是有着他说不出的熟悉感,更是因为也许以后再也见不到这个人的身影。   当初的避之不及,现在倒是大大方方,邵惊羽说也许以后再也无法相见,颜一鸣笑了一声,“将军总有回京的一日,又怎么见不到。”   邵惊羽挑眉一笑,“原来郡主还不知道。”   “知道什么”,颜一鸣诧异。   “江逸请辞官位,陛下已经准了”,邵惊羽道,“虽说我不喜江逸的为人,只不过他确实是天生的能才,放弃仕途着实可惜。”   颜一鸣怔在原地,邵惊羽放完这个炸弹后潇洒的离开,像极了小孩子之间相互报复的恶作剧。   江逸请辞,朝中上下无不震惊,许多人请陛下收回成命,但是皇帝与太子却一致的没有反对,江逸要走,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江逸谢过了皇帝走进了东宫,南宫玄坐在椅子上不知在发什么呆,看他进来才回过神来。   再次回到京城的南宫玄,似乎比当初离开前又成熟了许多,许是看清了一些从未看清的东西,南宫玄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离开,什么时候回来。”   江逸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在一日一日的算着日子一般,半晌后才道,“春末吧。”   南宫玄看着他疲惫的面容,终是没有再多问,只是拍了拍江逸的肩膀,   “既是如此,明年春末,孤等你回来。”   南宫玄想起前些日子时,他曾开玩笑似的问江逸,好不容易为临安郡主求了一条命,不知什么时候能喝到两人的喜酒。   南宫玄承认,问出这句话时,心头酸的厉害,他本以为江逸会笑着说不久之后,可是江逸却迟迟一语不发,直到他再问了一次,江逸才像是自言自语一般道,“等不到了。”   怎么说等不到了,南宫玄不解,既是两情相悦,又为何说出这样的话。   江逸苦笑一声道,“因为就算是这样,我还是留不住她。”   就算是怎样?她不是爱你痴狂,恨不得每日只黏在你的身边,又怎么需要你百般挽留?   南宫玄第一次发现,江逸与临安郡主之间似乎并非他们所看见的样子,在他以为本该圆满的时候,江逸却比任何时候还要痛苦。   江逸回到江府时,颜一鸣正坐在湖边的避风亭发呆,她似乎很喜欢这里。   江逸缓步而去,自颜一鸣身后将她揽在怀中,怀里的人挣扎了一下,又像放弃似的靠在了江逸胸口。   “阿鸣”,江逸喊了她一声,“我们出去走走吧。”   颜一鸣没有出声,江逸也不觉得尴尬继续缓缓道,“我们可以去苏州的周庄,那里的冬天比这里暖和一些,我们可以在那里过除夕过十五,待三月后再去洛阳看牡丹,当初你就说很可惜没有见过……”   “江逸”,颜一鸣鲜少,甚至几乎没有这样直呼过江逸的名字,“你疯了吗?”   颜一鸣站了起来直视着他道,“你是你下亲封的太常寺卿,官居三品……”   江逸手指按在她的唇上,声音依旧柔和,“不提这个,你就说想不想去。”   颜一鸣吸了口气恨声道,“不想。”   “撒谎”,江逸笑了笑,“你明明想去,当初还在江家时你就说过想去,并非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我,是我想去。”   不是搪塞,是真的想。   颜一鸣没能拦得住他,江逸请辞的消息朝野中还未消化,他已经离开了金陵。   天空中静静的飘着雪,落在运河中消散不见,江逸站在船头,肩头上落着一层薄薄的雪,映衬着江逸玉白的脸颊,活像一尊动也不动的雕像。   不知站了多久,江逸回到船舱,颜一鸣安然入睡,只是床边的椅子上却放好了干净的衣裳,暖热的手炉亦放在一边。   就像与床上那入睡的主人公没有一点关系。   江逸轻声一笑,拿着普普通通的手炉,却像握着什么稀世珍宝。   船在运河上走了许多人,他们在苏州下了船,在周庄水乡的一个小宅院中住了下来,来往的人们好奇的看着这对儿相貌出众的年轻男女,看那玉人一般的公子哥买了糖人送给那姑娘,那姑娘却没有接。   有人大笑着吹了一口口哨,笑着道小媳妇赌气了,颜一鸣瞪了那人一眼,一把拿过江逸手中的糖人,众人笑的愈发大声。   江逸也在笑,向着众人道了声谢追了上去,待回到小院子中,精致的糖人被狠狠咬了一口,剩余半只插在园中漂亮的红梅之上。   除夕那日,小小的水乡却比当初的江府还要热闹,隔壁热心肠的大婶拉了颜一鸣去家里包饺子,颜一鸣看着江逸与黑漆漆的屋子踌躇片刻,还是拉起江逸的手一起去了。   江逸逗着几个孩子玩耍,不远处的大伯看着哈哈直笑与江逸道,“小年轻,过几年你们也能生好几个。”   江逸捏了捏孩子冻得红红的脸蛋,回头谢过了大伯,转头看向厨房里忙忙碌碌的身影,移开了视线。   饺子端了上来,小孩子们扑上去狼吞虎咽的吃着,颜一鸣从外边走进来,脸上带着许多日子不曾见过的笑容,视线看过来时江逸甚至有些心慌的想要转过头,颜一鸣却没有再像以前的冷淡,她笑了笑坐在他的身边,甚至还亲自夹了饺子给他。   江逸心头钝钝的疼了起来,但是又伴随着丝丝的甜,饺子咬开时江逸愣了愣,一颗花生搁在里面,江逸骤然转头去看颜一鸣,颜一鸣却像什么都不知道一般,又给坐在旁边的小胖孩夹了一个。   小胖孩狼吞虎咽的吃了饺子,可是里面却没有这样一颗花生。   多年以前,那是他来江府的第一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除夕,颜一鸣跑来与他一同过除夕,他吃到一颗包着铜板的饺子,颜一鸣眨着眼睛与他道下一年的他定是万事皆顺。   大年除夕,这样喜庆的日子,已经不是孩童的他,却像八年前一样还是润了眼眶。   颜一鸣终于不再对他冷面相向,不是因为放弃了回家也不是因为其他,只是她终于做好了准备。   小苹果曾问她,就算在这里待一辈子又有什么关系,比旁人多活一辈子难道不是一件好事,颜一鸣没有说太多,只是告诉她对她而言从来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一个人活下来的意义,在于记忆,记忆中有感情有羁绊有她舍不下的东西,她是那个世界的人。   但是如果在这里一直活下去,二十三,三十年,最后甚至六十年七十年,那时现世的记忆慢慢消退,那时她到底是哪个世界的人?如今她想念还在现世的亲人,她还心有不甘在反抗,若是多年之后她慢慢接受了现实,真正接受了江逸,也许他们会在一起,会生儿育女,新的记忆新的羁绊再次产生,那时她是不是又会不想再离开这里?   颜一鸣从来不敢小看时间的力量,在时间的消磨下,一切都存在着可能。   她当然要回去,就算真的无法回去只能等许多年后,她也会选择一个人,这样也许在多年后再次回到现世,她依旧是多年前的那个她。   而在此之前,亏欠江逸的,她会尽力去还给他,一如当年江逸对她的看顾。   十五那天,整条水街挂满了火红的灯笼,两人猜了花灯玩了一路,不懂事的小孩子放着烟花不小心扔进了人群,江逸一把将颜一鸣拉开,手背却被火星不下心烫伤。   颜一鸣拉着江逸回了家,小心的蘸了药酒抹在烫伤的地方,江逸看着她认真的模样突然道,“阿鸣,再替我编条罗缨吧。”   “嗯”,颜一鸣应了一声,半晌又道,“还是多编几条吧。”   她等着江逸问她为什么,江逸却没问,只是笑了笑道,“这样更好。”   转眼过了年又到了一年的春天,江南的春天比起其他地方似乎更早一些,两岸的柳梢已经有了嫩芽,而三年一次初春进京赶考的秀才们也开始准备进京。   颜一鸣听到不远处那户人家说要去拜拜文曲星,好让家中孩子考的如同当年的江状元一样,颜一鸣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回头瞧着坐在院中看着书的江状元。   白衣似雪,颜一鸣的心头划过一丝涟漪,当年的青衣少年,如今的翩翩公子。   颜一鸣缓缓收起笑容,望着天边的云朵,皇帝大限将至,她终是该逼他回去了。   他们又如多年前一样度过了一段安逸而又恬静的日子,离开了周庄又辗转去了洛阳。四月的洛阳,牡丹遍地美的让人心醉,两人走过洛阳的街道,有贵家公子小姐谈论着牡丹的品种,有早已看惯如今心思全在京城孙儿身上的长者,一遍又一遍的说不知远方的孩子有没有考中。   颜一鸣抚过嫩白的花蕊,瞧了江逸一眼。   人人都望着家中孩儿高中,却不想那连中三元的天才状元却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所有。   江逸当做没有听见似的,拉着她继续去看其他的花种。   熙熙攘攘中颜一鸣似乎听见他说了什么,可是又像是幻觉,没有听清,亦或者是听错。   颜一鸣终于编好了罗缨,晚上回到府上时颜一鸣准备替他换上,却被江逸按住了手道,“以后再换也不迟。”   颜一鸣抬起头看着他,许久后突然道,“如果没有以后呢。”   江逸眸光一颤,冰凉的指尖按在在的唇上,将她要说出口的话堵了回去。   “不要说”,江逸道,“我不喜欢。”   颜一鸣定定的注视了他很久,无奈的闭上了眼睛,那夜,江逸将她紧紧揽在怀里,半睡半醒间耳边似乎有江逸问她阿鸣你还记不记得明天是什么日子。   什么日子?   颜一鸣想不起,江逸的生辰已经过去,还能有什么日子。   “不记得就算了”,江逸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日子。”   颜一鸣又闭上了眼睛,不曾知道江逸一夜没有合眼。   并非睡不着,而是舍不得去睡。   颜一鸣醒来时就对上江逸的眼睛,颜一鸣愣了愣手指摸了摸他眼瞎的痕迹,蹙眉道,“没有睡好吗?”   “没有”,江逸别开了视线,“睡得很好。”   颜一鸣没有多问,“我们今天去哪儿?”   “今天”,江逸想了想,“今天就待在府里吧。”   没有其他人,没有其他事情,就这样待在一起吧,江逸说。   颜一鸣有些莫名,但连续多日的外出确实有些累,休息休息也好,两人一起在书房画画,下棋,江逸看住烛火下认真描摹的颜一鸣,脸上依旧笑着,可是心头已经疼的没有了知觉。   颜一鸣眼睛有些痛,放下笔道我不画了。   “画完吧”,江逸说,画中女子身形已经勾勒完毕,“至少画完五官吧。”   平日的江逸总是劝她不要再灯下看书画画,今日倒是头一次,有些诧异却也没有拒绝,一笔一笔将女子熟悉的五官填好时已是子时过去。   颜一鸣眨了眨酸痛的眼睛,“剩下的明日再画吧。”   江逸站了起来,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拉着她将她圈进怀里,许久后慢慢道,“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颜一鸣笑了,拍了拍江逸肩膀,“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嗯”,江逸应了一声,“你先去吧。”   一整天没有休息,又是熬到现在,颜一鸣很累,梳洗罢了便早早窝起来,没能等到江逸过来已是入睡。   那夜夜晚,她又梦见江逸,梦见自己还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棺材里,只是不知为何,棺材却突然打开了。   江逸看着她说你走吧,我不会再圈着你了,颜一鸣想问他为何,江逸却已经转身离开。   颜一鸣陡然从梦中惊醒,床幔遮着黎明些许的阳光还暗沉沉的看不清,江逸的面容从梦中消失,颜一鸣蓦然间捂住心口的位置焦急的喊了一声少君。   可是没有人回答。   颜一鸣这才似乎发觉,今日的早晨似乎格外的冷,她转头看去,枕边空空荡荡,再也没有人会听到她的声音将她揽在怀中。   颜一鸣怔了很久,突然间拉开床幔下了床。   屋子里一如昨天,可是却缺了一个人,缺了一幅画,那副没有画完的画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封早已写好的信。   江逸熟悉的字印在眼前,一如往日一般温柔的叫着她阿鸣。   他说他走了。   他说谢谢她送他的这些光阴,谢谢她愿意在他的世界里再停留这么一段时间。   他依旧爱着她,他依旧舍不得离开她,可是有聚也定会有散,她还是想离开,她还是不开心,他看不了她不开心看不了她难过,所以他终是选择了放手。   他说愿她以后的日子能够快乐,他说等回去后不要再想起这个伤害过她的他,他说希望能有一个比他更爱他的人去爱她,   “谢谢你让我再次想起这一天不会再有噩梦,你从来没有欠我什么,你还清了。”   四年前的今天,他从京城赶回,没有看见她的笑容只有满眼的森白,往后的每个这一天,他都会梦见那个让他绝望而又痛苦的日子,无法摆脱亦是无法忘却。   谢谢她在四年后的这一日始终陪在他的身边,往后的这一天他会想起这一日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刻,从此不会噩梦缠身。   我私自的留了你这么久,让你怕了这么久,你偿还我所有,你也不会没有亏欠我。   “从此”   “你终于自由了。”   颜一鸣终于想起了昨日,想起了江逸用试探的语气问她记不记得今日是什么日子,四年前的那个春天蓦然辗转至今,那个跪在门前痛苦欲绝的少年放下最偏执的感情成全了她。   可是他依旧在感谢着她。   那一刻,颜一鸣似乎听到了他温柔的声音,她捂住了眼睛,可是依旧,泪如雨下。 第115章   江逸生气过,伤心过,但还是选择成全了颜一鸣,亦或者说成全了自己。   从最初的开始,江逸也从未想过会伤害她,即使最后受到伤害的那个人是自己。   他没有告诉过颜一鸣这实则是一场“骗局”,故作不可理解的偏执与疯狂,实则早就想好了离开的那一天。他不愿与颜一鸣说只是陪我这段时间,不想让颜一鸣因此对他变得心软与纵容,所以欺骗了颜一鸣,从而看到了她最真实的反应。   看她愤怒,看她无助,看她在一段时间的自闭之后又开始笑开始闹,看她在不知不觉间愈发依赖他,江逸终于明白,颜一鸣并非没有感情,并非对他没有动心。   只是她还有更在意的事情。   但是,这已经够了。   最后离开的时候,江逸有过不舍,有过痛苦,但却也有过满足。   也许明日早晨,颜一鸣会同这段时间的每一个清晨一样苏醒,只是不同的是,那时她醒来后总是懒洋洋的继续窝在他的怀里睡个回笼觉,如今枕边却不会再有他的身影。   她也许会以为他只是早起去了书房,所以还是会赖在床上等他回来叫她,然后时间过去很久才会发现不同,才会发现他留给她的信。   她应该会很高兴终于可以离开,但也许也会难过他的离开。   他实则很想悄悄留下来看看她那时的反应,但是到底还是放弃,若是她并不在意只是欣喜,他会后悔留下来看到这一幕,若是她真的因为他的离去而伤心难过,他会更加舍不得离开。   他还是走了,带着最后这段记忆,在星空夜色下掩上了这扇门,从此不再相见。   所以不曾看见颜一鸣因为清晨一人的惊慌,不曾见到她拿着那封信泪如雨下的无措,也不曾知道,颜一鸣对他的感情实则比他预期的,多了很多。   有些事情,有些感情,总是在最后分别时才会刻骨铭心。   这一天是四月的月末,是当初她离开江逸的第二天,也是如今江逸离开她的第二天,江逸永远也不愿意回忆起当初的这一天,可是却会将如今的这一天永远的存在记忆中。   身边已经不再有人会体贴的替她披一件衣服,也不会有人用最温柔不过的声音叫她不要赖床,颜一鸣拿着那封信缓缓的蹲坐在了地上。   这漫长的八年时间,除去那次将士们浴血奋战终于胜利在望,她曾因欣喜而落了泪,这是第二次,颜一鸣哭了,甚至哭了很久。   江逸用他最后的温柔给了她心口最致命的一击,颜一鸣终于切实的感觉到了心口的钝痛,因为他的离开,也因为她的离开。   原来她也是动了心,也是动了情。   小苹果说江逸在临走前坐在床边看了她很久,说他临走前依旧细心的帮她盖好了被子拉好了床幔。   颜一鸣这次没有打断小苹果,任凭小苹果说了许多,将信细心的折好,最后才站起身来与小苹果道,“这个,我可以带回去吗。”   她曾问过小苹果可不可以带走手上的翡翠手镯,亦或者带走其余一些玩意儿,那么多逗弄小苹果的戏言,如今真正想带走的,却只是一张纸而已。   一张纸的价值,几乎可以被系统忽略,小苹果没有不同意的必要,只是他那简单的机器脑袋,突然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当然可以”,小苹果说。   “谢谢”,颜一鸣将信收了起来。   心里还是作着痛,只是再次擦干眼泪后,她依旧是那个无时无刻保持着清醒的颜一鸣。   江逸走后的第二天,颜一鸣与小苹果也离开了这里,回家的日子终于进入了倒计时。   她借着小苹果探知简玉儿的记忆得知,皇帝与太子对江逸的回归表示了极大的欢迎,朝廷中有人颇有微词,却不曾感动江逸的地位。   朝堂之上太子与皇长子的争夺愈发明朗,皇帝却在之后的围猎中不慎落了马,从此开始卧病在床。   一如颜一鸣所猜测,之前的逼宫未能夺走皇帝的性命,但是他的生命却没有比原来的剧情多了多少。   皇帝驾崩那天,颜一鸣与小苹果站在金陵城最高的山峰之上,听着从宫中传出来的丧钟声,一声又一声,悲哀而又沉重。   江逸用雷厉风行的手段为南宫玄清除了登基前的所有障碍,邵惊羽自广州传来捷报,为南宫玄提供了最坚实的保障,朝中上下无人再敢反对,南宫玄名正言顺的登上了那个位置。   而几乎是在一瞬间,周围的一切像是被切割成细碎的星点,一点一点的消融,直到再也不见,多年不曾感受的熟悉空气再次侵入毛孔。   登基盛典中的江逸不知为何向着城南的方向看了一眼,却什么也不曾看见。   所有的所有宛如一场大梦,这个时间再也没有颜一鸣,只有系在腰间玉佩上蓝色的罗缨穗子,迎着微风轻轻摆动。   一切。   终了。   ——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古代篇到这里就完全结束了,喜欢这个结局的小伙伴看到这里可以打住,希望he的读者可以接着追,三次元的事情暂时忙完了可以接着更新,还有一个现代结局,以及几个番外,大家有什么想看的番外可以提前提一下,我看看能不能写。 第116章   沿着寂静的林荫小道,颜一鸣踏在石子的脚步略有些急促,即使这个地方她抗拒了很久。   隐在S市郊外的小别墅,偏远而又静谧,颜一鸣推开熟悉却又因为时光而变得陌生的门,正在修剪树木的阿姨看到她眉眼弯了起来,“阿鸣来了啊。”   依旧是熟稔又亲切的语气,就像每次每隔几天来到这里一样,只是对颜一鸣而言,这里的一切实则已经有八年不曾看见。   “啊,来了”,颜一鸣一时间竟有些不知从何开口,有些笨拙的答应了一声。   阿姨只当是颜一鸣一如曾经的不愿意来到这里,倒是不觉得意外的笑了笑,重新拿起手中的剪刀,“夫人在屋里,这会儿应该刚睡醒。”   颜一鸣点了点头,站在这里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屋子里的钢琴声。   这里是为了给她疗养特意修建的阳光别墅,空气极好又格外的安静,还有对疗养效果很好的温泉,别墅墙壁皆是透光非常好的玻璃,坐在屋里向外看去满眼绿荫。   视野开阔,阳光充足,总是能让人心情更好。   就如同此刻静静坐在钢琴前的颜妈妈,她弹奏的曲子名叫《瓦妮莎的微笑》,她心情不错的时候才会弹这种轻快的曲目。   颜一鸣看着她的背影,依旧是精致庄重的长裙,头发绾的一如既往的细致,只是身影似乎比记忆中又消瘦了几分。颜一鸣没有打扰她,坐在旁边的沙发上认真的看着她,一直等她这首曲子弹完,这才轻轻的鼓了鼓掌道,“很好听。”   颜妈妈微微一愣,苍白的脸在看见颜一鸣的时候绽出毫不掩饰的惊喜。   她想站起来走向眼前的女儿,可是她却没有动,依旧坐在钢琴前,依旧秀美的脸庞多出几分踌躇与怯意。   颜一鸣陡然心疼了起来。   即使当初是在不清醒时候犯下的错,却依旧让她变得越发敏感和脆弱,颜一鸣突然很想将她单薄瘦弱的身体抱在怀中。   她这么想,也这么做了。   颜一鸣站了起来,在颜妈妈有些无措的神情下走了过来,自身后轻轻将她圈在怀中,声音温柔和耐心,不再像当初一样总是充斥着害怕与不耐。   “真的很好听”,她说,颜一鸣能感觉得到她一瞬间的僵硬,强压着内心的苦涩柔声道,“很久没有听到了,可以再弹一首吗。”   “当然可以!”   颜妈妈几乎是瞬间回答,细瘦修长的手指落在琴键上,声音含着几分让人轻易就能察觉的试探恳求,“少女的祈祷可以吗?”   “我正好也想听这一首”,颜一鸣放开她坐在旁边笑着说,“我们真是母女同心。”   颜妈妈落在琴键上的手轻微的颤了颤,没有再敢去看女儿的脸,半晌后只有琴音缓缓萦绕在耳边。   阳光透过绿荫透过玻璃落在她的脸上,暖暖的,颜一鸣蓦然间想落泪。   这样的静谧又平静的午后,她真的怀念了太久。   父母的相识,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不该发生的狗血偶然,真正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疯狂喜欢上了家族落魄不得不归国的青年。颜一鸣这辈子最不喜欢的一场将就勉强的婚姻从此开始,一方是全心全意的欢喜,一方却是心不在焉的应付。   他们的开始本就不算美妙,就算后续颜妈妈几乎悲悯的付出,也不曾让这一场婚姻变得美满。   颜一鸣曾经听外公说,当初她的到来让两人有过难得的一段时光,但这段时间似乎也没有太久,在颜一鸣开始懂事开始有了记忆的这二十余年,她从未见过父亲对母亲有过一丝的关怀。   怨恨是慢慢累积下来的。   他们从未吵过架,因为母亲永远会忍让,但是他们还是渐行渐远,父亲开始断断续续的不回家,母亲开始变得沉默寡言,颜一鸣时常看见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一坐就是整整一天。   那时颜一鸣才不过十二岁,她不解父亲的冷漠,也不懂母亲的坚持,她质问过父亲为什么不回家,父亲摸了摸她的头,说他很忙没有其他的原因。   可是妈妈还是会哭,颜一鸣打电话给父亲让他回家,那边却是秘书甜美的嗓音,说颜总在忙。   还不懂如何掩饰情绪的颜一鸣第一次感受到了极致的愤怒,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去公司找父亲,她想看他到底在忙什么,没人敢拦她她一把推开了父亲的办公室,却看见适才电话中回应她说父亲很忙的秘书站在父亲身后,温柔的替父亲揉着太阳穴。   她许是低头与他说些什么,父亲面上带着笑意,是他从未在母亲面前露出的笑意,两人就像情人一般的说着话,直到她的出现。   在看到她的那一刻,秘书急忙退后,平时稳重的父亲第一次露出了不知所措的慌张。   那是所有噩梦的开端,颜一鸣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恶心,那时她还小不懂怎样控制情绪,她用最恶毒的眼神看着两人,然后哭着回了家。   她想告诉妈妈她看见了什么,回到家中却遇到了正巧来到家中的舅舅,舅舅笑着问她怎么了,颜一鸣揉着眼睛将所看见的一切告诉了舅舅,舅舅脸色骤变,之后是当初的颜一鸣不曾看懂的表情。   他让她不要告诉母亲,她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母亲已经很难过了。   她当初以为难过只是心情不好而已,后来才明白,舅舅的意思分明是她已经活的很难。   她保住了这个秘密,那天她在屋子里哭到眼睛发肿时,父亲终于回到了家里,颜一鸣一想起他那时的笑容又是止不住的恶心,她不想与父亲说一句话,最后是父亲开的口,他说那个秘书已经离开了。   颜一鸣从床上翻起来,那么小的年纪她就学会了冷笑着说话,她说我恨不得她去死。   如今想起来实在觉得可笑,人的感情总是自私的,那时的她想让那个女人去死,却没想过她的父亲更是罪不可恕。   父亲一遍又一遍的与她说着对不起,她似乎又原谅了他,许久后她与父亲说我没有告诉妈妈。   父亲沉默了许久,与她说了声谢谢。   所有的肮脏全部掩藏了起来,父亲终于回到了家里,颜一鸣以为终于可以恢复如初,可是不过半月时间,最让人不能接受的事情依旧发生了。   母亲自杀了,颜一鸣疯了一般的跑进医院时,她站在医院的拐角处听见舅舅和父亲说话,颜一鸣才知道,原来根本没能瞒得住母亲,她还是知道了。   人终是抢救了过来,可是最终检查的结果却是母亲已经患有了严重的抑郁症,严重到想到轻生的地步。   她发现了母亲每日每夜躲在屋子里写下的文字,她在忏悔这一场爱情的开始,忏悔一开始让外公利用某些手段获得的这场婚姻,她说一切都是她犯下的罪,最后那一页,她说父亲有了他的爱情,所以她选择成全他。   于是那日,颜一鸣与父亲之间短暂的冰释,荡然无存。   再次醒来后,母亲不承认自己生了病,坚决不同意治疗服药,家人没有办法只能让更多人照顾她看着她。她依旧会笑,会温柔的问颜一鸣近来的学业怎么样,今天发生了什么,就像一个正常人一样。   转眼又是三年时间,她没有再自杀自残过,可是却在颜一鸣高中放学那天,她走近们看见她独自一人跪在地上,嘴里说着日记本中熟悉的忏悔。   颜一鸣心头有些害怕的走近,问她在干什么。   她回过头来看着她笑了笑道,“我在和你爸爸说话”,说罢她目光落在旁边的沙发上,“啊,他上楼了。”   颜一鸣陡然生出了从未有过的恐惧,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因为沙发上自她进来到现在,根本空无一人。   她出现了幻觉,她的精神,悄无声息的再次出了问题。   家人再不敢放任她继续这样下去,她不去医院,只能请医生来家里治疗,可是她坚决不认为自己哪里不对,她疯狂的大喊让医生滚出去,她哭着拉着父亲的袖子说她没有病。   她不吃药,吃了药也会全数吐出来,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反锁了门,任何人也不让进去。   颜一鸣崩溃的看着夜晚的天空,走下楼来,看见父亲一人坐在沙发上,屋子里烟雾弥漫,父女在黑暗中对视一眼,终是没有一句话。   那时的颜一鸣还不曾对母亲产生过惧意,她满心期待着她可以恢复如初,所以她也完全不曾防备过。   十八岁那年,母亲的生日,父亲陪着她过了这个生日,颜一鸣心情难得放松的睡着,半夜醒来想去卫生间,睁开眼睛时却对上了母亲月光下惨白的脸。   颜一鸣吓了一大跳,继而松了口气问她怎么会在这里,是不是想和她一起睡。   母亲沉默的看着她,突然抬起了手,颜一鸣在惊诧间看见她手中闪着寒光的刀,她一边哭一边手抖的将刀尖对准她的脖子,她说她是父亲的罪,而生为女儿的她,也是。   你是原罪,她说,你生来就有罪。   颜一鸣惊慌的推开了她大喊起来,她手忙脚乱间更加着急,一刀便划破了颜一鸣为了挡刀的手臂。   父亲听到动静冲了进来,震惊之下急忙拉开了母亲,刀落在地上,一个夜晚,三个人的死寂。   医生替她做了包扎,母亲服用了药睡了过去,颜一鸣捂着伤口下楼遇见了父亲,他那样不苟言笑的一个人,那天却红了眼睛。   这些年的冷漠终是造成了不可挽救的伤害,他真的后悔了。   而第二日醒来的母亲,看在她包扎着的伤口大惊之下问她怎么回事,颜一鸣想起昨晚她的话下意识心头一惧躲开了她,她诧异而又可怜的站在那里,丝毫不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   就算是伤病,就算死无心,可是伤害已经留了下来,那年她考上了大学,她离开了S市,去了更远的地方。 第117章   在后来母亲的病愈发严重,她甚至想要逃离这个世界的时候,颜一鸣想过,当初如果没有因为心中的恐惧与烦躁离开S市,没有离开妈妈的身边,她是不是不会变的这么敏感这么容易受伤。   一场病痛催化下造成的伤害,让颜一鸣与母亲离了心,即使她能理解病人不受控制的举动,但是却永远也忘不掉母亲的话。   她说她是原罪。   为了得到父亲那所谓的“原谅”,她甚至要拉她下地狱,医生说这都是病痛种下的果说她不应该怪罪到妈妈身上,可是颜一鸣却咨询过其他的医生,他说生病后的一切不可操控的行为才是心里最真实的反映。   于是心中的可怜与踌躇又渐渐消失干净。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心里在想什么,也从未向清醒过后的母亲解释过什么,她逐渐发现离开了这个家后的空气比往日清新了太多。   可是有些事情有些身份,却是永远也摆脱不了。   敏感的母亲在女儿离开这里后,似乎才发现她对女儿的思念与依赖比想象中多得多,她总是亲亲热热的打电话给女儿,每日都不间断,就像重新找到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可是当初那个对她永远充满耐心的女儿似乎变了很多。   病人不曾想过太多,只是越发不厌其烦的打电话给她,她不知道颜一鸣的课程,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有空什么时候会忙,只要想麻马上就要听见她的声音。   颜一鸣就算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去爱她的母亲,可是却从未对她说过一句重话,但是在她忙得分不出一分神的时候电话依旧不依不饶的响起,催命一般的让人烦躁。   她关了手机,耳边终于清静,直到晚上才开了机,没有母亲的电话,倒是父亲不知为何拨了电话给她。   从来都不敢不苟言笑的男人说话永远都不会听出来什么感情,但是此刻颜一鸣却听得见他的愤怒,他问她对母亲说了什么,你知不知道你妈妈……   颜一鸣蓦然生出了无端的荒谬,她冷笑着打断了父亲的话,多日的压抑与烦躁在一瞬间变成了扎人的话语。   她说你有什么资格对她说这种话。   因是你种下的,凭什么却要她接收她并不喜欢的果。   父亲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所有的话都被堵在了嗓子里,颜一鸣听着电话中的沉默,有种难以言喻的痛快,她想起了年少时那个女人与父亲的笑容,想起他一日又一日的冷漠。   “你有什么资……”   “你妈妈不见了。”   话还没有说完,父亲疲惫的声音压过了她的声音,颜一鸣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结结巴巴的说,“……那快去找啊……”   “她买了去你那里的机票。”   因为女儿的拒接电话,她没有再打电话给她,而是瞒着所有人直接前往了女儿所在的城市。   颜一鸣在急忙奔向机场的时候摸着心口的位置,分明已经很失望了,可是在听见她一个人跑出来时还是会担心的不像话,从来都是被捧在手心里的母亲,从没有在没有人陪同的情况下离开家一步。   飞机还没有到,她在机场等了又等,等不到后开始一个又一个地方的去找,最后终于找到了她,她甚至还穿着家中长穿的长裙,脚下踩着拖鞋。   颜一鸣一颗心终于沉了下去,她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喊了她一声,母亲转过头来,没有笑也没有说任何话,在颜一鸣完全没有防备的时候一巴掌打在了她的脸上。   她那高傲的母亲,在被女儿决绝之后赶来这里,就是为了教训她一般的给她一巴掌。   一巴掌从此刻在了颜一鸣的心中,她第一次心中有了恨,对母亲的,对眼前这个她关心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她身高腿长,比身量娇小的母亲高了那么多,行人来来往往好奇的注视着这对母女,颜一鸣就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所有的表情全部隐在了心里,她用从未有过的冷淡语气对母亲说,“既然你能自己来,那自己回去应该没什么问题。”   面容依旧年轻漂亮的母亲怔在了原地,她想象中是自己对女儿无礼行为的教导,是女儿认错的乖巧模样,却不该是现在的样子。   她突然有些后悔刚刚的行为,那么多人女儿定是觉得丢了面子,或许是这一巴掌打的太重,她急急忙忙去追女儿却根本追不上。   她一个人在机场站了很久,久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最后被从S市赶来的舅舅父亲带回来家。   颜一鸣接到舅舅的电话说母亲已经找到,“哦”了一声准备挂了电话,舅舅与她说母亲到底生着病,不要计较太多。   颜一鸣这才连一声“哦”都舍不得给,结束了这无聊的对话。   舅舅揉着眉心,无力的靠在车座上,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开始的错误,被她们故意忽略,直到现在已经再也挽救不回来。   他劝不动外甥女,只能委婉的与妹妹说颜一鸣如今很忙,所以还是不要天天打电话给她,颜妈妈愣了好半天后,像是有什么要问,但是终究没有问出来。   舅舅以为她听了进去,松了口气离开了家里。   几日后,却以更狼狈的姿态直奔这里。   颜妈妈,第二次,自杀了。   她虽说病了,但有些清醒时却还是聪明的,她发下了女儿不同寻常的冷漠与家人对她的隐瞒,她悄悄的避开了众人找到了家中的监控。   她看见她哆哆嗦嗦的拿着一把水果刀走进了女儿的房间,女儿房间传出来的尖叫声刺痛了她的耳膜,然后所有人冲了进去将她拉了出来,女儿捂着止不住血的胳膊,面容是她从未见过的苍白。   颜妈妈突然懂了。   她一遍又一遍的看着这段视频,就像受虐一样,最后悄悄的离开了这里,再一次躲在房间里哭了很久,待下午仆人们来敲门时,房间里再次没了动静。   颜一鸣曾与关系很好的朋友说起过自己家中的种种,朋友掩不住诧异的说原来这种中出现的情节居然会真实出现,她看着颜一鸣漂亮精致的脸庞,想起许多人说起颜一鸣时的羡慕与喜欢,突然有些悲凉。   上帝从来是公平的,这样光鲜亮丽的背后,却隐藏着最残酷的事实。   颜一鸣与她说她再也不想回去,就算以后也不会再回去,但是这句话过后的第三天,颜一鸣又踏上了回家的路。   母亲再一次幸运的被抢救了下来,但是心理医生却找到了她,她说母亲因为对她的内疚所以选择了自杀。   他说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坏在她的病再一次严重,可是好在她对父亲那莫名其妙的愧疚似乎被掩埋,心里想着念着的只剩了女儿一个,医生希望她可以配合治疗,说不定母亲的病能有所好转。   她始终未曾开口说过一句,那么多人来劝她,他们说无论如何她是她的母亲,她是生下她的人,颜一鸣荒唐的想,是不是要自己要像她一样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才能不用承担这样的责任。   可是她还是想活下去的,她除去这个糟糕至极的家庭,她还有很多想做的事情。   她没有听他们的话还是离开了S市,后来她听说母亲终于接受了治疗开始服药,而她再也没有收到过母亲的电话,颜一鸣本以为生活就要这样下去,可是期末之后她却被莫名其妙的退了学。   父亲亲自来接她,他说没有关系她可以直接去S市的某一流大学,他说母亲很想她,她说母亲很需要她。   颜一鸣终于哭了。   她从未做错过什么,自小受伤的是她,自小陪在母亲身边,自小从未真正恨过父亲的也是她,可是为什么最后的后果却全数要她来承担。   颜一鸣想不通自己做错了什么,上一辈的恩怨就这样过去了二十多年,最后反噬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自己。   颜一鸣荒诞的想,也许并不是不相干,就像母亲所说的,她有罪。   她是原罪,她的出生就是罪,所以从一生下她就要承担所有。   她的母亲需要见到她,她需要告诉母亲她从没有怪过她,她需要认真耐心的陪在她身边告诉她还爱着她,可是一切都发生了,再次看见母亲,颜一鸣却连笑也笑不出来。   母亲再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重话,她总是小心翼翼的问她今天做了什么吃了什么,问她心情如何,就像曾经面对父亲时的小心的卑微。生怕说错说错一句话惹她生了气。   她在清醒的时候与身边的阿姨说,若是发了病千万不要让一鸣见到,她似乎忘了当初被她刻在心口的父亲,满心只剩下了一个颜一鸣。   母亲搬到了郊区的阳光别墅里,医生劝她每隔两天就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颜一鸣不愿意去,她不想见她,更不想见到她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她只想离开,可是却离不开。   心情不好时她用各种各样的方式缓解心情,言语间比起曾经尖锐又刻薄了许多,她做梦都想离开这里寻一个安宁,直到有一天,她终于离开了这里。 第118章   人总是在离开后,失去后才会慢慢懂得很多,并非单单因为失去了,还因为在失去的这段岁月中失去了更多,才明白当初失去的有多么珍贵。   八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活的压抑又满是负能量的她明白她要的是什么,她该做什么。   她这样性格的人,从不后悔会回到这世界,因为正是那八年的经历,让她明白了什么是责任什么是亲情;可是她也从不后悔在那个世界停留的八年,因为在那里她见过战士们在濒临死亡时的勇气,见过只为保卫家国的豪气。   在那里,她见过世间最优秀的男子。   以及那里,她体会过最刻骨铭心的爱情。   她很怀念,每到夜晚闭上眼睛,她总会想起江逸的脸,那张信纸被她压在了床头边,提醒着她所有的一切并非只是一场大梦。   她成功的离开了那里,小A战战兢兢的装死了好多天,最终被颜一鸣提到了眼前。   与颜一鸣所想象的差别不算太大,瘦的麻杆一样的程序员,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看起来一点都不帅,此刻期期艾艾的模样甚至有点丢人。   当初的欺瞒导致她在那个世界多停留了多年,小A压根不敢与颜一鸣提起这些,本就提亏在先,再发现颜一鸣似乎背后身家不小能直接让老板将他交出去,这就让人人胆颤了。   小A想起当初与颜一鸣对骂的情景,说她长得丑说她嫉妒女主,突然有种自扇巴掌的丢脸。   系统测评的结果赤裸裸的告诉他,颜一鸣的攻略完成的有多漂亮。   当初只是允诺颜一鸣若是可以完成攻略,那么她可以自行更改游戏情节以及结局,而现在却难免开始担心能不能保得住这个饭碗。   虽然说每天都在挨骂,但是工资着实不低,小A哭丧着脸已经开始琢磨之后该去哪里找工作。   颜一鸣欣赏着小A怂怂的模样,一点都不留情面的笑了出来。   小A的脸越白了。   颜一鸣心道真是想不到,当初那么张扬与她作对的小A,原来背后居然是这个样子,颜一鸣说不出的失望,甚至没了一开始与她算账的心思。   更何况她并没有害他丢了饭碗的想法。   没了兴趣,颜一鸣也没了和小A再多说什么的念头,与小A的见面,如今只剩下一个原因。   游戏的结局。   如今只不过距离她当初离开过去不到一个月,现世中游戏的剧情甚至还没有走完一半。   进行的越少越好,颜一鸣笑了笑。   她不喜欢每个人都会爱上女主的情节,更不喜欢为了一个永远得不到的女人而孤身一辈子的苍凉,原剧情中无论男主还是女主,最后都落了孤单一人的下场,颜一鸣想不通这样的结局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   这本该是一个恋爱游戏不是吗。   小A胆寒的看着颜一鸣,他是真的怕颜一鸣把最后的结局改成所有男主全部暴毙只剩下女主一人守寡,或者更疯狂的让几个男主就像她所攻略的一样,悉数爱上别的女人。   这样的剧情,他真的会被寄刀片的。   颜一鸣拿着手中的编辑稿子对着他晃了晃道,“三天后改好了给你。”   小A哭着送颜一鸣离开。   颜一鸣回到了颜妈妈的住处,这些天她一直都住在这里,颜妈妈的病情很稳定,这些天都很平静。   只不过病了的母亲似乎幼稚了很多,也不聪明了很多,比如自从那天女儿说喜欢听她弹钢琴后,她总会弹很久。   阿姨背地里与她说,颜妈妈昨天在她不在的时候说手指尖有点痛。   颜一鸣回头看她单薄的身影,心头又是隐隐的心疼。   拿着手中的稿子走了进去,颜妈妈坐在沙发上,就像等候夸奖的小学生一样坐的端正,桌面上是切得漂亮的果盘。   阿姨说自从颜妈妈知道她曾用刀子伤到了女儿后,从此看到看到刀刃总是会有些害怕,只不过为了让女儿开心,她还是亲自切了水果。   然后小心翼翼的问她,要不要吃一口。   颜一鸣叹了口气坐了下来,用牙签戳了一块西瓜,然后又戳了一块递给她。   “很甜。”   颜妈妈愣了愣,“给……给我的吗?”   “是啊”,颜一鸣笑着说,“西瓜很甜,你也尝尝,不过你不能多吃,最多……最多就三块。”   颜妈妈手指捏着细小的牙签,半晌之后她笑了,是她许久不曾露出的开心。   站在门口的阿姨,擦了擦有些发红的眼睛,悄悄的离开了母女两人的视线。   三天后,小A收到了颜一鸣改好的本子,他长长的呼吸一声后才打开了本子,慢慢看下去,紧皱的眉头渐渐放松。   没有他想象中的疯狂,颜一鸣的结局改的很自然,也很合情理。   她一共写了三个结局,一个属于南宫玄,一个属于简玉衍,一个属于邵惊羽。   爱情从来只有两个人,如果出现第三个,那这定然不会是爱情,当然也可以所有人最终都孤零零一个人,但是她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喜欢一个人,那就和避开其他暧昧的对象,颜一鸣不曾偏袒谁,她给了每个人该有的机会。   玩家可以根据路线最后攻略一人,而其他人也会有自己的结局,那个结局不是孤苦一生,他们还是会遇到爱的人,会有一个满足的后半生。   三个人的结局由她设定,而江逸一人,她没有动笔。   再次想起江逸,他那样的人定然不会喜欢有人决定他的结局,无论好坏,她只愿他的结局能从了他的心,一辈子无悔。   也许他会喜欢上女主最后成为真正的男主,也许与女主擦肩而过遇到真正的爱情。   他毕竟是江逸,只要是他想要的东西,她相信他定是能得到。   颜一鸣没有再碰过游戏,也不会再去关注有关这个有些的所有讯息,她回到了这个世界,享受着这个她想念了这么多年的世界。   她照顾着母亲,主动与母亲的心理医生谈话,后来又回家去见了父亲,去探望了年迈的外公与操心了这么多年的舅舅。   所有人都看得出她的变化,八年“虚无”的岁月不曾让她的相貌有丝毫的变化,可是骨子里却早已与当初的那个颜一鸣不同。   她笑的自信,笑的开怀,像是瞬间明白了许多,明白了多年来外公与舅舅的无奈,也放下了对父亲的仇恨。   颜一鸣的父亲的谈话发生在一个毫不起眼的午间,她回到了家中,父亲微微惊讶的看她心情不错的与她说了许多,颜一鸣没有任何不耐烦,只是最后与他说她会劝颜妈妈离婚。   他从未爱过母亲,如今的退让也只不过是道德上的谴责。   她想起江逸的那封信,想起江逸临走那一天的每一句话,想起了他对她的成全。   当一个人的存在只会对另一个人造成伤害,那不如就此分开。   医生说的很对,颜妈妈将所有的愧疚转移到她的身上的确是一件好事,因为她的愧疚不会让父亲爱她,却会让她更加心疼她。   转移到她身上也好,她会陪着她慢慢治好她,即使她再次无法控制,现在的自己也不会再怕瘦弱的母亲能对她造成什么伤害。   之后父亲想同谁在一起她再也不会关心,当然,只要不是当初那个恶心了她这么多年的女人。   没有人知道颜一鸣的转变是因为什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当初那个厌烦又排斥母亲的颜一鸣,如今会耐心的陪在母亲身边,与她说好几个小时毫无营养的话也不会觉得不耐烦。   她甚至像照顾孩子一样的照顾着生着病的母亲。   舅母曾打趣她说以后生了孩子她定是一个好母亲,颜一鸣蓦的顿住,许久后笑了笑,“不会有孩子。”   舅母一愣,罢了又一笑,“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就爱搞什么丁克,等到了年纪结了婚,就不会这么想了。”   “所以应该也不会结婚了”,颜一鸣故意逗舅母,虽说这是她的真实想法。   舅母又是一懵,看着眼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外甥女,突然想到了如今落到这个局面的妹妹妹夫,也许是这样破碎又残忍的爱情,才让颜一鸣年纪轻轻从此便断绝了念头。   舅母有些心疼,她摸了摸颜一鸣的头,“不是所有的两口子都是这样。”   颜一鸣笑了笑没有与她解释。   毕竟她没办法解释江逸的存在。   毕竟她相信,这个世界上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优秀,会比他更爱她。   曾经经历过那样的爱情,还怎么将别人看进眼里。   宁缺毋滥,她从来不愿意凑合,再说了,现在的她过的很满足。   转眼便是两年过去。   父亲母亲终是离了婚,倒是母亲签字签的果断,父亲却踌躇了很久,他签过数目惊人的合同,此刻手下的笔像是有千斤重。   二十多年过去,颜一鸣如今已经二十六,父亲也已经过了五十,他眼尾有了细细的纹路,不再是当初年轻的模样。   笔尖在纸上停留了许久,他抬起头看着她问她是不是恨他这个父亲。   颜一鸣看着他叹了口气,“曾经”,她没有撒谎,曾经恨他对母亲不好,恨他外边有了别的女人,可是现在他们即将真正的分开,颜一鸣不再恨了。   亦或者,她有些不怎么合适的理解,若是当初江逸真的强行将她留在那里,她也许也会对江逸失了感情。   当然江逸不会这么做,他那么聪明,那么爱她,所以这个比喻不算太准确。   父亲再次沉默了很久,只是这次他果断的签了字,将手中的纸交给她时,父亲托她照顾好母亲,说无论如何,她是他唯一的女儿。   “我知道”,颜一鸣笑了笑,喊了他一声,“爸爸。”   父亲猛地转过了头,站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肩膀离开了家。   之后外公外婆接了颜妈妈去他们身边,颜一鸣在两年前接触舅舅手边的工作,如今开始慢慢接手父亲的工作,除此之外,更是开始联系最好的精神科医生。   母亲的病情渐渐有了回转,但是要根治却并不是一件难事,最顶级的精神科医生并不在国内,但是无论如何,还是需要联系。   如果不能请医生来中国,那就带着母亲出国,一边放松放松心情一边看病。   出乎意料的是,一月后舅舅收到了医生的邮件,虽在德国工作,可是那方方正正的汉字分明告诉她他是中国人,颜一鸣有些惊喜。   舅舅笑着与她说医生是中国人,十分年轻却是顶尖水平,是各国医学界争抢的对象。   她们很幸运,正好这位医生决定回国,所以不需要她们前往德国,他会回国亲自来见她们。   舅舅说到这里笑了起来,“听说Christian十分傲气不好接近,没想到居然这么好脾气这么热情,所以说啊,道听途说总是不切实际,对了巧的是他也姓颜。”   颜一鸣点了点头,罢了又惊讶道,“颜?”   “是不是觉得很有缘”,舅舅大笑,“你这么罕见的名字,居然也能撞上,真是缘分。”   颜一鸣也是笑了起来,“缘分肯定是有的,要不然怎么能请到他呢。”   舅舅又与她说了好一阵子的话,之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欲言又止的看了颜一鸣一眼,但还是没忍住说,“一鸣啊,舅舅也不催你结婚,但是咱们先谈个恋爱,谈几年妥当了再结婚不迟,上次你外公大寿时那谁谁还记得不,剑桥毕业,长得好又有本事,那次之后一直和我打听你……”   颜一鸣无奈,“舅舅,我真的不想结婚。”   舅舅苦恼,“怎么能不结婚呢,要不就见见?”   颜一鸣崩溃的转过头来,看着刚刚上初中的外甥女正在抱着手机玩,干脆的转移话题,“淘淘玩什么呢?”   “玩纸片人”,小丫头笑的满面花痴,“新出的游戏,听说是《权皇》的现代版,是以前四个男主轮回到现代的故事,可好玩了。”   颜一鸣怔了怔,笑着摸了摸她的头,“你喜欢哪个啊。”   “这个”,小丫头指着屏幕上一身银灰色西装的男人,“xx集团总裁,虽然平时板着一张脸但是对女主超级温柔啊!”   颜一鸣失笑,只不过借着当初的噱头继续吸引玩家罢了,什么轮回不轮回,轮回到现世却没有了曾经的记忆,又怎么算一个人。   “好好玩”,颜一鸣说,对上舅舅无奈的目光装傻的一笑,“还早呢,以后再说,现在还是先等颜医生。”   舅舅只能点头。   日子再一次回到了平静,除去舅舅舅母大姨二姨们接二连三的相亲轰炸,颜一鸣的生活过的很满足,Christian来到S市的那天是舅舅去接的人,颜一鸣正在谈一项相当重要的生意,开车赶回家的时候已经傍晚六点。   外婆拉着Christian笑眯眯的问他今年多大,问他姓什么。   “姓颜”,Christian说。   “姓颜好姓颜好”,外婆很是开心,又问他全名是什么。   Christian那双漂亮幽深的眸子,像是隐着跨越千年的不寻常味道,却是转而即逝。   姓颜。   全名颜少君。   外婆又夸他的名字好听。   颜一鸣踩着还未换下的高跟鞋踏在草坪上,随手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远处的别墅中灯光通亮,二楼的露天阳台上也是亮着灯,颜一鸣抬眼看去,有人站在那里,手执红酒杯的动作随性而又优雅。   许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又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那人转过头来视线落在她的脸上。   这么多年以来从未忘记过的熟悉脸庞,再次出现在眼前有种不切实际的陌生,可是那双眼睛却一如既往的幽深,那双唇也一如既往的含着熟悉的笑容。   颜一鸣蓦然间再也走不动一步了。   夕阳落在他的身上,落在颜一鸣的眼睛里,那么温暖却又那么刺眼,所以眼泪就这么不受控制的落了下来。   外甥女从里边冲了出来,“小姨你怎么哭了?”   “没哭”,颜一鸣摇了摇头,小外甥女没有多问,拉着她一边往里边走一边八卦,“外婆又是想给小姨你相亲,一会儿夸颜医生长得好,一会儿说他名字起得好,不过我也觉得挺好听的。”   颜一鸣没有说话,可是外甥女已经说了出来,“和小姨你一样的姓呢,全名叫颜少君,真的和里边的一样。”   外甥女转过头来,“小姨你又哭啦!”   “……没哭,眼睛疼”,颜一鸣呼了口气,“你先进去,我一会儿再进来。”   小外甥女不懂为什么,但是还是乖乖进去了。   颜一鸣坐在了草坪边的小椅子上,回头看去二楼那个身影已经消失不见,颜一鸣心头涌上一丝失落,但却依旧跳的飞快,眼泪不受控制的又落了下来。   有些烦躁的从包里找纸巾,找来找去却没有找到,直到那修长漂亮的手递给她一张纸巾。   颜一鸣没有抬起头,可是她却知道,来的是谁。   那人在她身边坐了下来,就连声音都是熟悉的好听。   “怎么哭了呢”,他说,温柔而又让人安心,指尖轻轻抬起她的脸将泪水抹去,   原来你哭起来是这个样子。   她也不想哭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忍不住,颜一鸣紧紧的盯着他,“我可以叫你少君吗?”   “那我可以叫你阿鸣吗?”   颜一鸣没有回答而是答非所问的开口,“我喜欢过一个人,他和你有一样的名字。”   那人莞尔一笑,“我也爱过一个人,她正好也和你有一模一样的名字。”   颜一鸣笑了,江逸也笑了。   这么多年,这么多世,他终是找到了她,一模一样的面孔,一模一样的名字。   一模一样让他忘不了的欢喜与喜欢。   她不曾留在他的世界,那么他便留在她的世界。   他不会计较这个过程有多么的辛苦,只要她在这里。   从此。   再无遗憾。   作者有话要说: 正是的大结局终于完成啦,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结局,当然小五也有,不过没有写出来,剧情经过更改,颜小姐没有死,所以他会按照原剧情中和真正的颜小姐在一起,我觉得小五会很开心的。   最后还有大概四个番外,有一个确定的是小江上辈子颜一鸣走后的故事,还有三个待定。 第119章 番外一   陈夏五十七年初夏,皇帝驾崩,太子继位,废丞相设立内阁,江逸成为了最年轻的内阁大学士。   当初江逸辞离朝廷,后来却突然回归,皇帝与太子皆未追究过他儿戏一般的举措,即使御史台的御史们跳了很多天。   江逸轻描淡写的抓了典型,杀鸡吓猴,死了一个之后便再也没人改提过一句反对。   许是许久不见,很多人都忘了江逸是怎样的性子,相貌雅俊,手段却是骇人的狠辣,言笑间就能轻轻松松咬了人的性命。   更何况,皇帝与太子显而易见的保着他,有点眼界的都看得出,如今的江逸惹不得,以后的江逸,更惹不得。   就像明显与太子作对而刁难他的皇长子,皇帝驾崩之后,江逸用最快最简单却又最残忍的手段将他网罗的谋士们一扫而净,然后登基后的太子一张圣旨,便将他打法到了西北鸟不拉屎的偏僻地方。   皇长子的母亲淑妃为此差点哭瞎了眼睛,可是如今皇帝驾崩,太子却不会对她有一分一毫的顾及。   南宫玄当初也许心软过,善良过,可是当初皇帝的不信任,彻底让本性纯善的南宫玄再也不会心软。   他登了基,邵惊羽与江逸成了他手中最锋利打的两把刀,一把对外征战,一把除去手边所有的不和谐因素。   有与江逸关系不错的同僚在私下曾经劝过江逸,如今登基的南宫玄能借着他的手除去他所看不惯的爪牙,总有一日也会借他人的手除去他。   江逸笑了笑,并不在意。   那人问他就这般信任南宫玄,江逸道,“并非是信任。”   而是不会有这么一天。   没有人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也没有人理解他的行为。   就连南宫玄也不理解。   他什么都不在意,什么都不怕,树敌多少与他似乎没有什么关系,政令推行的再难他依旧会义无反顾,户部的银子越来越多,惧怕江逸的人也越来越多,背地里想他死的人也越来越多。   南宫玄替他挡下了朝野中的各种风声,与他在御花园说话。   那时先帝已经驾崩过去五年光阴。   人总是会变,当初南宫玄百般信任江逸,但是等真正到了那个位置,所有的一切还是有了变化。   忌惮,肯定会忌惮,手握重兵的邵惊羽,权倾朝野的江逸,也许还有远在北平的亲弟弟,站得高了心也冷了,怀疑的也多了。   可是后来,他依旧忌惮邵惊羽会分解他的兵权,会命南宫晔每年回朝觐见,可是却不再忌惮江逸。   因为江逸从一开始就走了一条没有后路的路。   一条除去皇帝,除去百信,没人会喜欢的路。   触碰了贵族世家的根基,只要皇帝不再护着他,江逸根本活不过几天。   后来甚至连他曾经的岳家江家也开始不满,江逸毫不留情的与江家断绝了关系,至此孑然一身。   他没有家人,没有妻子,没有孩子,戚戚冷冷的江府,只有零星可数的几个老仆人。   许多人说他徇私枉法,说他贪污受贿,可是南宫玄见过,这么多年,江逸甚至连腰上的玉佩也不曾换一枚,甚至连上面的罗缨也带了许久。   若不是他所施行的政令的确让百姓吃饱了,让户部银子多了,也让多年的贪污受贿现象少了,他真的会被盖上佞臣的名号。   谁让皇帝无论如何也不会动他分毫,高处不胜寒,总是有无数人想拉他下来。   了解他的人可怜他,不了解他的人在背后拼命的诅咒他。   南宫玄有些于心不忍,他难得有心的与江逸喝了杯茶,依旧是两人都熟悉的碧螺春,南宫玄甚至替他做了决定,让他收一收锋芒,与朝中的重臣们缓解缓解关系。   江逸却摆了摆手道不用。   江逸如果能被劝得动,那就不是江逸,亦或许曾经有人劝得动他,可是那个人却已经不在了。   江逸当初离开京城时与他说春末便会回到京城,春末他果然回来了,只是回来时是孤身一人。   他问他临安郡主何在,江逸面色复杂,像是喜悦,又像是悲伤,最后淡淡道,   “走了。”   南宫玄曾见过临安郡主对江逸的用情至深,所以她又怎么会走,怎么舍得走。   可是江逸偏偏说她走了。   南宫玄心头隐隐的疼了一刹那,突然明白走了并非只有一个意思。   她许是有了意外,永远的走了。   南宫玄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安慰江逸,因为他自己在听闻这个消息时也有些难过,想起那个明艳又张扬的女子,依旧在心头留下了重重的一笔。   也许在江逸心中,刻下了深深的一刀。   曾经的发妻病逝,好容易再次有了喜欢之人,却还是分离,南宫玄回忆起当初太子妃离开时的锥心之痛,叹了口气离开了江府。   江逸猜得到南宫玄在想什么,他许是觉得他命苦觉得他可怜,却没有解释什么。   上位者这样的想法对他而言有益无害,江逸不会多此一举,即使他不算太过难过。   就像信中所说,他又有了一段值得他怀念很久的回忆,他知道了颜一鸣对他也是有情,他不会再有让他后悔一生的噩梦,这就够了。   这些足够支撑他活很久,足够他将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补救起来。   后来若是支撑不下去,若是实在太过想念,选择死亡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   甚至,也许,这是一种解脱。   他与友人说不会在意众人对他的看法,不是因为信任南宫玄,只是他从未想过要活太久。   大概十年,大概二十年,江逸又换上了一条全新的罗缨,也许等这些罗缨全数变得陈旧,也许当初颜一鸣留下的画慢慢失去了颜色。   总归不会太久。   所以他不知疲倦的透支,不顾氏族反对的一意孤行,他受过几次伤,被暗杀的,之后皇帝将身边的侍卫派到了他身边。   也有人替他求过亲,就连皇帝,太后也替他做过亲,江逸全数拒绝了。   那年南宫玄终于重新立了皇后,江逸问他还会不会想着太子妃,南宫玄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怎会不想。”   “可是朕,连她的相貌都记不清了。”   太子妃去世已经过去十几年,他依旧喝着碧螺春,可是却记不得她的样子。   江逸笑了笑,“这样也好。”   皇帝没有听懂,只当他说重立皇后也好,却不想他说的是忘记了太子妃的模样也好,毕竟太子妃与阿鸣有几分相似,皇帝不记得,就只有他自己记得了。   所以他说这样也好。   他还记得她,若是有来生,他也许还能找到她。   江逸轻笑一声,却又轻轻咳嗽了一声,身边的李伯担心的上前问他需不需要看看大夫,江逸摆了摆手道声不用。   “可是……”   “下去”,江逸淡淡开口。   半夜里,江逸的咳嗽声依旧清晰,他突然梦到了自己离开后的那天,他不曾看见自己离开后颜一鸣的模样,却梦见她拿着那封信哭了很久。   江逸很想继续看下去,可是梦却醒了,颜一鸣的脸再次消失,江逸突然有些痛恨这逐渐虚弱的身体。   于是第二天他又请了御医,晚上不再觉得心口发闷,可是却也没有再梦见颜一鸣,于是江逸又倒掉了碗里的药。   李伯看着任性的江逸,却毫无办法。   都说慧极不寿,江逸无疑是最聪明的人,多年来的劳累,不曾停歇的辛苦,李伯看在眼里只能背后偷偷的抹一把眼泪。   他想起许多年前江逸带回来的那名女子,想起她在时江逸每日笑着的样子,突然想不起江逸已经有多少年没有那么笑过。   江逸说他感谢颜一鸣又一时间的停留,他说他会好好的活下去,不会让她觉得愧疚。   可是他却违了约,他没有让她愧疚,可是他却没有好好的活下去。   他放她离开去了自己的生活,可是却没办法过好自己的生活。   最后一条罗缨也渐渐失去了颜色,开始变得半新不旧时,南宫玄似乎发现了什么,他招了江逸进宫,说他准备立太子,还想请江逸做太子的帝师,江逸第一次那般明确的拒绝了南宫玄,让他另择他人。   南宫玄收起了笑容,他与江逸道,这世间并非只有感情值得倾注一生。   江逸笑了笑,可是她却值得。   南宫玄知道,他再一次劝不动了。   江逸还是走了,他遣散了府中仆人们出了府,那一夜江府燃起了漫天大火,火势太大根本来不及救,没有人跑出来,包括江逸。   有人说他终得报应,只有南宫玄与泪如雨下的李伯知道,这把火就是他放的,他根本没有准备跑出来。   他熬了二十年,终是再也熬不住,最后那一刻他似乎听见颜一鸣熟悉的声音,她说来世再见。   江逸笑了笑,眼观着大火蔓延,闭上了眼睛。   那就,来世再见。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的苦日子过去了,最后只有甜,保证。 第120章 番外二   提前备注:此颜一鸣非彼颜一鸣,是当初的颜小姐,不是女主!!!!!!   颜一鸣刚生下来的时候,还是世子的定国公看着还在襁褓中大哭的小娃娃皱起了眉头,说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孩子,刚刚生了孩子还很是虚弱的颜夫人一听这话差点哭了出来。   定国公回头就看见泪眼婆娑的媳妇儿,当即大骂一声自己说错了话,将孩子塞进奶娘的怀里安慰她,“反正是个小子,丑不丑又有什么关系。”   可见定国公虽然疼老婆,可是却是个一点都不会说话的糙汉子。   颜夫人一听这话越难受了,旁边的奶娘们为难的面面相觑,最后小声的提醒,“……世子爷,少夫人生的是位小姐……”   一时间产房里安静了好一阵子,还不过弱冠的定国公僵硬的看着妻子满是责备的眼神,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巴掌。   一旁看着儿子犯傻的老夫人瞧一瞧生了孩子越发娇柔的儿媳妇与一脸正气的儿子,再看看这孩子,说实话是不怎么好看,心道这孩子指不定长得像爹,但是没办法只能瞪了儿子一眼道,“你见过几个刚出生的孩子。”   定国公没听出来亲娘的再帮他圆场,而是接着这话再次劝媳妇儿,“都说孩子小时候丑以后才漂亮,小时候太漂亮的以后都破了相……”   老夫人一口气没憋上来,一巴掌将儿子打了出去。   造了什么孽啊!   总之颜一鸣一出生,全府上下就知道少夫人生的大小姐长得实在不怎么漂亮,后来有丫头瞧过几眼,微红又有点黑的皮肤,瘦猴一样,只不过生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   定国公不敢再在媳妇儿面前提女儿生的不好,回头与母亲闲谈时却听母亲说,阿鸣虽说如今瞧着丑,但大眼睛高鼻梁,等长开了定然是个美人。   定国公想一想貌美如花的夫人,信了。   后来颜一鸣慢慢长大,皮肤一点一点褪了暗色变得莹白,五官渐渐长开,定国公公事外出了多半年,再次回来时看着府上活奔乱跳精致漂亮的小姑娘,一时间竟没有认出这是自己闺女。   多年前一句玩笑话,如今倒是真的应验了,女儿越长越好,甚至好到超出了他们的想象,但凡见过颜一鸣的夫人小姐们无不惊艳,就连宫里的皇后也惊叹这孩子生的太过漂亮。   那一年颜一鸣十三岁。   少女豆蔻的年纪,虽说少了成熟女人的风韵,可是五官精致天真烂漫依旧讨人喜欢,与宫中的宫女的一起踢毽子时一不小心撞上一人,那锦衣少年将她稳稳扶住,英俊逼人的脸庞笑了笑,“只是谁家的小姐生的这般漂亮,孤倒是从未见过。”   后来颜一鸣长大了,心死了,也放下了,再想起当时第一次相见的模样,已经没有什么感觉。   只不过若是南宫玄那时没有夸她好看,没有特意耐心陪着她玩了好一阵子,也许就不会白白耽搁那么多年。   正是刚刚会心动的年纪,少女情怀被轻而易举的勾的发痒,之后,之后就再没了退路。   喜欢一个人实在太过容易,尤其那个人本就存了心故意让你喜欢他,虽然他并未喜欢过自己。   那时候的颜一鸣一点都不懂,本就是天之骄女,又是人人都夸的好颜色,谁又能比她更配得上东宫的那个位置。   如今想来,当初的自己还真的想当然的自信与无知。   她开始日日去寻南宫玄的踪迹,总是跟在他身后说这说那,她没有忌惮的告诉所有人自己喜欢太子,甚至扬言这辈子非太子不嫁。   从来都宠着她的父亲第一次动了怒,将她关在佛堂整整三天让她好好反思,可是三天过去,颜一鸣什么都没反思出来,满脑子依旧还是南宫玄,甚至几日不见更是迫不及待。   那是定国公第一次对女儿感到了失望。   可是他到底还是宠着她的,既然这么想嫁,那便嫁。   那一年女儿刚刚及笄,颜老夫人便进了宫。   皇后早早有了想法,如今颜府终于有了动作皇后自是顺水推舟,只不过回头与太子提起时,太子却是表情淡漠,“此事不急。”   皇后有些不放心,道颜一鸣生的太好,耽搁些日子怕是要出事。   南宫玄给了皇后一个放心的眼神,轻笑一声,“不会。”   皇后半信半疑,后来她听说上颜府提亲的人差些踏破了颜府的门槛,但是颜一鸣始终没有嫁,皇后终于信了,原来是真的不会。   最好的年华就这样被拖了两年,那时候颜一鸣已经十七,生的越发明艳动人,道一声倾国之貌也是半点不夸张,她依旧追在南宫玄背后口口声声只有一个“殿下”,看不到家中长辈们沉默的面容,也看不到无数年轻才俊对她的喜欢。   定国公府看着像是失了智的女儿,想起颜一鸣刚刚生下来时候的丑样子。   能料到如今,还不如就像当初,生的丑一些也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模样。   颜一鸣就这么昏昏沉沉的葬送了自己最好的年岁,直到撞破了太子与简玉儿之事后才终于从自己的大梦中醒了过来,她看见了太子对着简玉儿时笑的温柔的模样,第一次意识到,他似乎从没有对她这么笑过。   不,还是有的,当初第一次相见时,还是少年模样的南宫玄也是这样耐心又温柔的模样。   可是因为过去的太久,当初的模样已经记不清了。   她想不通自己哪里比不过简玉儿,家世,相貌,还是她对他的感情?可是南宫玄就是喜欢了简玉儿,她处处与简玉儿作对,却引得南宫玄愈发厌恶她,伤心欲绝之下她喝了点酒,哭着找到了东宫拉着他的衣袖说只要他能娶她,就算不是正妃也没有关系。   南宫玄终于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声音含了几分笑意,“真的?”   她只是点头,后来南宫玄说若是如此恐怕国公府不会答应,她摇着头说她会让她们同意,南宫玄满意的点了点头,第一次将她送了回去。   她对上面色铁青的祖父祖母,就连从未对她动过气的母亲也没有帮她,她哭着求祖父祖母同意,父亲第一次忍无可忍的给了她一巴掌,将她打懵在了地上。   她没有回过神来,也不知说什么,只听到父亲冰冷至极的声音,他说你丢的起这个人,定国公府丢不起,要嫁给太子可以,那就脱了定国公府的庇护不做国公府的大小姐,看看太子还能不能将她迎进东宫做个侧妃。   这是这辈子父亲对她说过最严厉的话,甚至连适才的那一巴掌也没有这句话来的难受,她怔怔的看着父亲,又看着面无表情的其他众人,终于意识到父亲没有和她开玩笑。   梦是用来打碎的。   虽然这个梦从一开始就是她自作自受。   颜一鸣终于意识到这么多年她让颜家丢了多少脸,她听到背后的小姐们议论她说她不知羞,说颜家生了她简直倒了霉,她面色苍白的躲在暗处不敢出来,生怕她们看见她此刻落魄的模样。   之前有荒唐,如今就有多狼狈。   她跑回来家,一个人躲在府上鲜有人去的假山背后缩成一团,过了那么久也没有人去找她,家人们已经对她太过失望,就像外面说的,这样的女儿还不如不要。   她咬着嘴唇没有出声,就那样哭了很久,直到背后有人的脚步声响起,她惊慌的擦了把眼泪急声道是谁,却对上一张熟悉的脸,比起太子青稚些许却同样英俊的面容,他面色复杂的看着她,没有怜悯没有嘲讽,就那么站在那里看着她。   颜一鸣觉得这一瞬间自己无地自容。   这是曾经喜欢过她的少年,可是却被她漠视在一边,如今她成了他眼中的笑话,漠视的那个人成了他。   南宫晔一步一步走近蹲在她眼前道,“这京城没有人愿意娶你了。”   颜一鸣难受的别开了视线,如今他还来嘲讽她。   她不会再嫁给太子,也不会嫁给小门小户,可是门当户对的氏族定然不会再看上她,南宫晔说她嫁不出去,是真的嫁不出去。   她哭的更难受了,不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婚事,更是因为颜家的颜面,更是因为这么多年她活成了一个笑话。   南宫晔却有些新奇这样的颜一鸣,那样跋扈飞扬的人,如今居然变成了这个模样,弱小,胆怯,任人欺负。   他突然笑了。   他将手中的手帕递给她道,“我指一条明路给你,你听不听。”   “什么路”,颜一鸣抬起头来。   南宫晔注视着她一字一句道,“我可以娶你。”   颜一鸣陡然睁大了眼睛。   “我娶你,你可以保住颜面,颜家也是如此”,南宫晔说,“只不过我有条件。”   “什么条件。”   “放下皇兄,堂堂正正的告诉他,你要嫁给我。”   当初是喜欢过的,那么好看的模样那种错不作假的张扬,火一般烧在他的心头,怎么会不喜欢,可是后来渐渐也冷了下去。   但是总还是放不下。   十七岁的年纪,京城人人都说她大了嫁不出去了,可是南宫晔却觉得正好,尤其是如今,不再是那样什么都不懂的糊涂,跌倒了谷底才知道当初失去了什么。   南宫晔觉得挺好。   他这条路,定国公府会喜欢,若她还心中有整个颜家,还不至于糊涂到底,那么她绝不会拒绝。   颜一鸣还想说什么,南宫晔却已经转身离开,颜一鸣手中握着南宫晔适才递过来的手帕,怔怔的看着少年颀长的身影,许久之后又哭了。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那双漂亮的眼睛终于有了神采。   忘记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颜一鸣以为会很久很久,可是这一切比她想象的简单的多。   什么时候不会整日整夜只想着南宫玄,而是会想起南宫晔那双总是含笑着的眸子,她已经不记得,她只记得那次与南宫晔一同游玩时不巧遇见了南宫玄与简玉儿,心,已经不痛了。   那时才想起,当初允诺南宫晔的话,似乎已经可以对着南宫玄堂堂正正的说出来。   可是南宫晔却没有让她去说,他笑着道他已经知道了。   她问他知道什么,已经比她高了许多的南宫晔揉了揉她的脑袋,“当然是知道你早就不喜欢他了。”   颜一鸣看着他的眼眸,悄悄的红了脸。   南宫玄似乎终于知道对自己死心塌地的女子与自己渐行渐远,高高在上的太子终于有了些许的后悔,他甚至用有些受伤的眼神的问她难道真的不喜欢自己。   颜一鸣后退两步与他保持了距离,然后认真的回答了他。   是,真的不喜欢了,罢了又笑了笑,过些时候,也许就要唤您一声皇兄了。   再后来,皇后始终不同意他们的亲事,可是在南宫晔的坚持下终是无奈的松了口,他们成了亲,一起前往了北平,一起散步时颜一鸣走的累了,南宫晔便背着她慢慢的走。   “如果我还是喜欢太子怎么办?”颜一鸣突然问他。   “那就另外娶个小姐把你忘得干干净净。”   颜一鸣趴在她肩头故作生气的拍了他一下,“怎么这样啊”,罢了却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趴在他肩头小声道,“我在就不记得他了,我现在……”   “现在如何?”南宫晔声音含着笑意。   颜一鸣没有开口,只是将他抱得越紧。   现在才知道你有多好,现在才知道你比他好了太多。   现在,有多么喜欢他。   多年前她错过了最美好的少年,还好一切都不晚,如今她又追到了他。   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隐隐约约听见男子含笑的声音与女子的娇笑。   “你答应我以后不会娶侧妃啊……”   “看你表现。”   “什么叫看我表现?”   渐渐的再也听不到了,可是路径之上似乎还停留着爱情的味道。   那么纯,又那么甜。   作者有话要说: 小五颜小姐番外完~~ 第121章 番外三   颜一鸣近日的心情格外的好,公司的下属们发现了,家里的长辈们也发现了。   不但如此,长辈们还发现颜一鸣回家的次数开始与日俱增。   这对于整天都希望颜一鸣谈恋爱结婚的长辈们而言,不是一个好现象。   颜舅舅总觉得这样下去不是个事情,如今颜妈妈的病情渐渐好转,颜医生又定居在了S市,也不需要颜一鸣这样寸步不离的照顾,想一想转眼就要二十七岁的外甥女,颜舅舅觉得他们再不帮帮忙,这孩子还真打算一直单身下去。   至于对象,颜舅舅倒是有好几个,S市家大业大又有颜有才的公子哥不少,只不过他最看好的只有一个,最满意的是这小伙子自上一次见过颜一鸣后就有些念念不忘。   颜舅舅觉得可以帮帮忙促进一下小辈们之间的感情。   所以等下一次颜一鸣回家时,颜舅舅和已经很是熟悉的江逸打了招呼后,一直等江逸替颜妈妈看完病几人在坐在一起聊聊天。   颜舅舅不拿江逸当外人,也想借着江逸劝劝颜一鸣,随口就提起让颜一鸣选个时间见一见某某家的某位公子,怕她不同意还补充说他家世好,长得好,性子也不错,而且还喜欢你。   颜一鸣一口水差些呛了出来。   江逸漂亮的眸子含着笑,一副看热闹的模样,罢了还体贴的递给她一张纸巾,“慢点喝,急什么。”   颜一鸣瞪了他一眼,伸出尔康手拒绝舅舅,“我不……”   舅舅一脸我知道你要说什么的模样,按住了颜一鸣的话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也没让你现在就结婚,只是见一见,谈得来了就谈,谈不下去就不谈。”   “咳咳”,颜一鸣咳嗽两声,“舅舅,您这是害我啊。”   舅舅两眼一瞪,“我怎么就害你了???”   “您当着我男朋友的面还帮我相亲,您说这不是害我是什么。”   舅舅懵了,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目光落在颜一鸣脸上,又有些不知所措的看了眼江逸,“男朋友?哪儿呢?”   江逸诚恳的点点头,“舅舅,在这儿。”   颜一鸣:“哈哈哈哈哈哈!”   舅舅:“……???”   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间话都有些结巴,   “你你你们在一起了?”   切了水果送过来的舅母没听见其他只听见这一句,但是有着一句也就够了,惊得手中的果盘差点掉在地上,“阿鸣和颜医生谈恋爱了。”   颜一鸣装作十分愧疚的样子,“对不起,没有早点告诉大家。”   江逸眼瞧着她故意欺负舅舅舅母,唇角自然的扬了起来,和颜一鸣一样不当人与舅舅舅妈解释,“正准备告诉舅舅,没想到舅舅突然提起要帮阿鸣相亲。”   舅舅老脸都没地儿放了,舅母瞪了舅舅一眼满眼的兴奋,“你们什么时候一起的啊,怎么就这么快?”   “我们”,江逸看了颜一鸣一眼。   “已经认识很多年了。”   颜一鸣转头看着他的侧脸,英俊又迷人,偶尔看过来时那双眼睛更是让她抵挡不住的温柔,心中再次涌起快要爆炸的满足。   江逸的口才颜一鸣从不会质疑,短短时间就能编出一个完美的故事,生生让舅舅舅母相信了两人当初就看对眼,现在终于再次重逢真是彻夜扯不断的缘分。   颜一鸣听得只想笑,但是却又笑不出来。   虽然说全是假的,但是有些却是真的。   他们的确是再次重逢,的确再次相遇,可是这不是缘分,而是江逸用尽一生最后求得的心愿。   心口蓦的又疼了起来。   他到底受过多少罪,经历过多少折磨。   在再次相遇的这段时间里,颜一鸣问过他很多次,可是他都笑着摇了摇头,然后自然的转移了话题。   他不愿意提,他说轻而易举所以没有提的价值。   可是比起当初那个江逸,他分明又变了很多,所以颜一鸣觉得,更应该是那些经历太过残忍,他不愿意让她难过,所以没有提。   他永远都舍不得让她有一点点的难过。   思绪扯得有些远,再次回过神后舅舅舅母已经拉着江逸说了不知道多少家常,恨不得将颜一鸣小时候的糗事也告诉江逸,江逸却听得相当认真。   颜一鸣无奈的再次咳嗽一声吸引了几人的注意,舅母乐了好半天,“那你们以后有什么打算?”   江逸瞧着她,颜一鸣沉思片刻郑重开口,“明年结个婚,后年生个孩子。”   舅舅舅母:“……”   当初是谁说不会结婚更不会生孩子,如今转眼便抽了自己的脸,用现在年轻人喜欢用的词。   真香。   虽然这个答案他很满意。   以前没有考虑过颜医生,现在再想,还真是挑不出一点点的毛病,简直完美。   江逸这一世的身份比起当初强了太多,听舅舅说是很有名的医学世家,所说比不过颜家有钱但却很有底蕴,而江逸更是家族最出色的一个。   颜一鸣一点都不觉得意外,这个人是江逸,他自然是最出色的一个。   颜妈妈的病情渐渐好转,颜一鸣不用每天都回家,江逸回到S市后便被最权威的医院挖了去。   听说他工作极多要忙整整一天,可是每天颜一鸣离开公司时一眼就能看见坐在车子里,半开的车窗也挡不住的脸。   他不再是以前长发俊雅的模样,可是现在却比以前多了几分凌厉的棱角,黑发黑眸,她知道楼下的小姑娘们总是偷偷看他,说他好看的过分。   待看见她后又齐齐闭嘴,然后悄悄的说声羡慕,有颜有钱还有这么帅的男朋友,简直人生赢家。   颜一鸣满意的收下了这个赞扬,上了车后再江逸侧身帮她系安全带时倏地亲了他一下。   江逸侧过脸来盯着她不动,颜一鸣又在他漂亮的唇上亲了一记,江逸笑着坐了回去,   “下次记得找准位置。”   颜一鸣笑了好一阵子,“好的,没有问题。”   江逸也笑了,车外灯光烨烨,车子里音乐缓缓,颜一鸣静静的睡了过去,依旧是漂亮又张扬的那张面孔,睫毛纤长红唇诱人,泼墨一般的长发微卷,比起当年更让他移不开视线。   他送她回了她的住处,颜一鸣睁开眼睛,许是梦见了什么不愿意动,江逸捏了捏她的脸,“我背你上去。”   “不用,我醒了”,颜一鸣一笑,她适才梦见江逸还是长发青衣的额模样,只是与她记忆中的样子有些不同,似乎更清瘦了些,更憔悴了些,苍白的皮肤让她心口一阵一阵的钝痛。   梦中江逸似乎在与李伯说什么,她梦见他一直咳嗽,李伯送了药来他却被摆摆手又让李伯端了出去。   颜一鸣很想说话,可是却说不出口,江逸也看不见她。   直到江逸喊她时她才醒了过来,昏暗的车子里对上江逸熟悉的面孔,颜一鸣心口跳的有些难以控制,江逸笑着说背她上去,她想也没想的拒绝了。   本就是个书生,还病成那样,颜一鸣想起江逸那时的身影,一阵风都能将他吹倒。   她陡然间抓住江逸的胳膊,江逸愣了愣温声问她怎么了,颜一鸣怔然的抬头看着他,突然道,“当初我走后,你,是怎么过的。”   江逸眸光微微颤了颤,可是车子里太黑却看不真切,他将她有些凌乱的长发揽在耳后嗤笑一声,“你猜。”   颜一鸣心口还是难受,依旧抓着江逸的胳膊没有放手,“不猜。”   “真是一点都没变”,江逸叹了口气,声音携带着几分揶揄,“当初你走后啊……”   “嗯”,颜一鸣点点头。   江逸沉思片刻后,“你走后我娶了十几房姨太太,生了一大堆孩子,过的还算滋润……”   适才的心悸一扫而空,颜一鸣瞪了江逸一眼,毫不留情的将人推开,但是突然又想起自己如今力气有点大生怕将他推坏了,急忙又拉了他一下。   江逸下了车顺势我握住她的手,“生气了?”   “没有”,颜一鸣面无表情,“说不定当初的姨太太们也轮回了你要不要去找找她们……”   话音未落便被江逸腾空抱了起来,颜一鸣惊呼一声,生怕将江逸的小身板累着,使了个巧劲儿就要跳下来,却被江逸紧紧固住。   颜一鸣愣了,江逸心里发笑,抱着她直直进了屋子。   正要起身去开灯,却被一双手臂挽住了脖颈拉了下来,颜一鸣咬着他的唇,灵活的舌尖挑开齿缝钻了进去。   再没有顾及的颜一鸣简直就是个妖精。   对于江逸而言,更是如此。   灯来不及开,江逸捏着她的下巴主动吻了上去,比起当初多了几分疯狂,完全不似平日里的优雅,颜一鸣更是与以往不同的缠着他。   吻的太重,就连呼吸都有些难,颜一鸣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就这么赤裸裸的萦绕在耳边,更是刺激着神经。   江逸觉得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可是如今却也想不起来了,亦或者不愿意去想,他的手,他的唇一点也不想离开她一分一毫,似乎离开一秒都会觉得缺氧。   唇沿着下巴渐渐下移,落在了脖子,落在了锁骨,牙齿轻轻咬开了颜一鸣衬衫上的扣子。   颜一鸣紧紧揽在他,虽说是她的主动,可是低头瞧见他咬开扣子的模样,颜一鸣也有些脸红。   扣子又被解开一颗,江逸左手扣着她的腰将她紧紧的贴在一起,颜一鸣听着他有些急促的呼吸终于想起了什么,膝盖微微一顶,感受到显而易见的变化,瞧着江逸有些微变的面色笑盈盈道,   “这就是娶了十几房姨太太的定力?”   原来这么主动是为了这么一句,江逸狠狠咬了她一口,“姨太太们哪里比得上你”,江逸真是怕了她又说什么,索性又吻了上去堵了她的嘴。   颜一鸣哪里不知道他故意说这话气他,不说十几房姨太太,这么多年也许连女人也不曾碰过。   江逸猜不出颜一鸣此刻乱七八糟想些什么,他只知道不管今天颜一鸣是为何开始,他却不愿意再停。   当初因为无果,所以甚至不愿意伤了她,怕她以后假不了别人,可是如今她即将接手她的后半生,想了那么多年,也就肆无忌惮了。   等了太久。   手下的皮肤比起记忆中的还让让他爱不释手,再也没有顾及的情爱也让他更加心动,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暗色的沙发上,愈发衬的她肤色莹白,曲线诱人。   颜一鸣看着江逸还穿的整齐的江逸,突然有些羞涩的捂上了眼睛。   当初还在攻略简玉衍时也“出卖过身体”,可是那时身体不是她的亦是没有感情,颜一鸣不曾觉得有什么,可是如今江逸手指到过的每一个地方,她都忍不住的发颤。   她低低喊着江逸的名字,江逸在她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回答,温柔的不像话,可是身下的动作却是半点不温柔。   颜一鸣抓着江逸的胳膊,呼吸越发的不稳。   她原想着江逸身体羸弱,可是却不想他手劲居然这般的大,她原想着他第一次需不需要自己主动一点,如今却被摁在绵软的沙发上动也不能动一下。   失算了,颜一鸣昏昏沉沉的想。   她手指掐着他的胳膊,又胡乱的抓在他坚实的后背,柔韧的肌肉手感很好。   是她想岔了,颜一鸣闭上了眼睛。   江逸手指轻轻拨开她被浸湿的发丝,累极了的她此刻脸眼睛都不想睁,江逸轻笑一声将她抱起,颜一鸣紧紧揽着他的脖子,修长的腿圈住他的腰。   “要洗澡”,颜一鸣声音懒懒的。   躺在温热的水中,颜一鸣这才觉得浑身都痛,江逸的手指划过肌肤,颜一鸣似乎觉察出几分不一样的味道,突然间惊呼一声睁开了眼睛,正要说什么却又被呻吟声隔断,继而忘了适才要说什么。   什么时候除了浴室,颜一鸣已经忘记了,挨到了枕头的片刻她已经睡了过去,几分钟后江逸走了进来,认真的用吹风机将她还未干透的头发一点一点的吹干。   时间已经很晚了,可是江逸似乎也不想去看到底是准确的几点,颜一鸣已经睡着,江逸将她因为翻身露出的肩膀重新用被子盖好,这才准备顺手关了灯,可是却发现枕头下露出的一丝边角。   江逸微微诧异的将这边角抽了出来,熟悉的字迹,泛旧的纸张,顷刻间无数种说不出的情绪全数涌上了心头。   当初他给了她最后的自由,留给她一封信,他从未想过那日自己走后颜一鸣有多么伤心,也不知道颜一鸣将这封信珍藏在身边,甚至每晚都会看一看,成了她这么多年的念想。   信上他说谢谢她送他的这些光阴,谢谢她愿意在他的世界里再停留这么一段时间。   他依旧爱着她,他依旧舍不得离开她,可是有聚也定会有散,她还是想离开,她还是不开心,他看不了她不开心看不了她难过,所以他终是选择了放手。   他说愿她以后的日子能够快乐,他说等回去后不要再想起这个伤害过她的他,他说希望能有一个比他更爱他的人去爱他。   江逸长叹了一口气,他实则已经记不清当初写了什么,因为时间过去的太久,因为那封信中,除了他还爱她所有都不是他真实的想法,他骗她说他已经满足,说他会好好过完后半生,可是他全部都失了约,他说希望她可以找到一个更爱她的人从此忘了他,可是他分明没有这么想。   他还是想亲自将她抱在怀里,只有他,也只能是他。   而如今,他做到了。   无论当初经历过多少苦难,他全数熬了过来,比起终于再次相见时颜一鸣控制不住的泪水,比起这张被看了无数遍已经陈旧的信,比起她说她曾经爱过一个人,甚至为了那个人就这么一辈子过下去。   江逸便觉得,什么都是值得的。   如今颜一鸣就在他的身边,睡得安稳,明天起床后他们会像平日一样一起吃早点,一起说话一起做任何想做的事情,他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永远的待在一起,这是他从前从未想过的幻想,就连做梦也不会有这样圆满的结局。   他很爱她。   也会一直爱着她。   直到两人一同老去。   江逸收起了信纸,将他放回了枕边,将已经熟睡的颜一鸣揽在了怀中,她微微动了动然后乖巧的再次睡了过去,江逸笑了笑在她额头落了一记轻吻。   满足的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这篇文到这里就真的结束啦~~~~~   灰常感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很开心最后有一个圆满的结局,我们下本书再见~~~   最后看到这里的小伙伴点开作者专栏,有兴趣的可以收藏一下作者,然后顺便收藏一下下本书,大概下个月月初就开,希望过几天开文可以看到熟悉的小伙伴,爱你们么么哒~~~   互穿文(书名没定,大概再过两天就定了,但是还是希望大家收藏一下)   祁世子亲爹惯舅舅宠无法无天,林小姐爹不亲娘不爱一吓就哭,   一觉醒来,小怂包穿成京都小霸王,小霸王变成爱哭受气包,   人们新奇的听说   林家不敢大声说话的的小姐一脚踹翻了林家长公子;祁家欺行霸市的世子爷因为丫鬟强行教他行房,哼唧唧哭了三天的鼻子。   小霸王有朝一日才懂被人欺负的憋屈,小怂包在那之后才知道原来做个男人原来这般畅快。   全世界看见都发抖男主VS看见全世界都发抖女主,下月开打滚求收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