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臣的不老娇妻》 作者:研研夏日   文案:   身为长公主唯一的嫡女,皇帝唯一的外甥女,谢嘉柔自小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不料,有一日,身中剧毒昏迷过去。   再次醒过来时,昔日跟在自己身后的小表弟已经成了皇帝。见了她第一面,鼻涕眼泪流了一脸,伸出满是皱纹的手,激动的道:“表姐,你终于醒过来了。”   谢嘉柔心肝一颤,脱口而出:“小华华,你怎的这般老了?”   一直嫉妒她美貌,以才女自居,并抢了她未婚夫的侯府小姐,如今已经白发苍苍。   而那个被抢了的未婚夫,呵呵,老态龙钟,妻妾成群。   谢嘉柔摸了摸自己细腻嫩滑的脸庞,挺了挺胸,决定大度的原谅他们了。   又名《嫉妒我美貌的人都老了,而我依然是二八年华》,《满朝文武皆是我的小辈,而我一脸欣慰的看着他们斗智斗勇》   1.架空历史,勿考究。文笔有限,不喜点叉。   2.本文参考文献:《中国历代美容美发美饰辞典》《长物志》《大明衣冠图志》   3.每天双更,早九点和晚九点。设置了防盗,订阅不满60%,48小时后可看。   4.“四十年”这个设定是我五月份就定下来的,微博有证据,别随便指责我参考某篇文。指责之前先去看看两本书的发文时间。你空口白话说出来,会对我造成很大的困扰,谢谢!   微博 @夏日里的研研   感谢画手李畫之(新浪微博@木子畫之)画的封面,超级喜欢~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种田文 宅斗 爽文   主角:谢嘉语(谢嘉柔) ┃ 配角:裴之成 ┃ 其它: 第1章 醒来 承德二十五年,文昌侯府。 此时正值初春,庭院里嫩绿的小草从青石砖的缝隙中艰难的挤了出来,桃树也吐出来点点新芽。给这光秃了一季的灰白大地染上了一些饱含希望的暖意。 一个年逾五十的老媪穿着一件灰绿色的夹袄,同色系的裙裾,低着头,行色匆匆的穿行在连接内院的红漆雕花的亭廊上。 一刻钟之后,她才气喘吁吁的到了内院。此时,布满了皱纹的额头上已经渗出来一些汗珠。只是,不知是因为走得太急,还是心中有事。 “青嬷嬷,你怎么到内院来了?”门口把守的男仆讶异的看着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张平,你快去跟老爷通报一声,就说我有急事找他,快点。”被人成为青嬷嬷的老媪嘴唇颤抖着说道。她惯常是没有什么表情的,今日突然失态,倒让熟悉她的人有些摸不着头脑。 只是,不知这脸上的表情究竟是高兴而激动的难以克制,还是因难过而哭不出来。 “可是,老爷和夫人正在里面……”张平迟疑了一下道。 青嬷嬷着急的扯着张平的手,道:“你快去,是急事,急事!” 看着青嬷嬷着急的模样,张平也觉得似乎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于是拍了拍她的手,道:“唉唉,好的,我这就冒死去给你通报一回,你别急。” 张平是文昌侯的贴身小厮,而青嬷嬷是负责打扫外院书房的一个婆子,所以两个人惯常会见面,也比较熟悉。 想到青嬷嬷一直在书房伺候着,一般人进不得的地方她却可以随意出入,所以张平也在心里衡量了一下,做出了决定。 说着,张平就进去通报了。 文昌侯谢嘉融正和自己的妻子陈氏商量着给将军府回礼的事情,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来通报了。 “侯爷,洒扫书房的青嬷嬷说有急事找您。”张平清亮的声音传了进来。 陈氏皱了皱眉,刚想要说些什么,只见自己的丈夫却一脸严肃而又紧张的站了起来。然后,一句话都没有留,立马就走了出去。 透过打开的门,陈氏看到自己的丈夫紧张的询问着一个婆子。两个人看起来都异常的激动,说着说着,就一起快步离开了。 陈氏微微皱了皱眉,那个婆子虽然她现在不常见,但却是认识的。早些年,她曾是自家小姑身边最受宠的一个小丫鬟。只是,当小姑去世了之后,一直被老爷留在了外院书房。 从前,她也曾怀疑过,老爷是不是要纳小妾了。然而,在她各种明里暗里的打探之下,却没发现什么异常。而且,老爷用一句“看到她就想到了自己的小妹”这句话把她堵了回来。 后来,这个婆子嫁给了外院的一个管事,她也就没再多问。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个婆子了,只是不知,她今日前来有何事? “芸娘,你去打探一下。”陈氏对身边的婆子道。 芸娘自小跟在陈氏身边,自然是对她的心思一清二楚。立马就去打听了。 等谢嘉融走了一段路之后,发现青嬷嬷在后面小跑着跟着他,于是停下来脚步等了等她。等青嬷嬷走近了之后,又挥挥手,让两个小厮离得远一些。 “小妹真的有反应了?”谢嘉融忍不住又问了一句。略显苍老的声音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急切。 青嬷嬷泪眼婆娑的道:“对,有反应了,所以我赶紧过来叫您了。只是不知道情况如何。” 谢嘉融听了之后点点头,继续往前走,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停了下来,转头对着后面的小厮道:“张平,拿着我的令牌去找黄太医。” 张平道:“是,老爷。” 吩咐完之后,不做一丝停留的继续往外院方向走去。 走到书房门口的时候,吩咐小厮,道:“看好了,除非黄太医来了,否则不准任何人靠近书房。” 随后,谢嘉融和青嬷嬷一起进了书房。 走进去之后,谢嘉融在书柜上按了一下开关,原本静止不动的墙壁立马露出了一丝缝隙。谢嘉融大步走了过去,推开了那道墙。青嬷嬷也跟在后面进去了。 “小姐没事吧?”谢嘉融急切的问道。 一个穿着淡粉色裙裾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小丫鬟低着头答道:“回老爷的话,小姐没事。” 青嬷嬷道:“你先出去吧。” “是,奶奶。”小丫鬟低眉敛目的道。 谢嘉融听罢,看向了雕花木床。 只见雕花床上躺着一个少女,肤色白皙的近乎透明。乌黑亮丽的秀发,长长的眼睫毛如扇子一般,小巧的鼻梁,殷红的嘴唇。乍一看甚是夺人眼球,仔细一看竟是比如今京城第一美人宣平侯府的大小姐还要美上几分。 谢嘉融心思百转千回。他的小妹,已经如这般沉睡了四十年。他请了无数的名医都没能查出来究竟是何原因,她身上的毒早已经解开了,可是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难道今日要醒过来了吗? 想着想着,却见看着床上的少女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就这么一下,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挠在了他的心上。 见状,谢嘉融激动的大步走上前,用满是褶子的手握住了床上少女的手,颤抖着唇道:“小……小妹?” 谢嘉柔感觉自己这一觉睡了很久,梦里光怪陆离,直到她仿佛听到有人在叫她,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甫一睁开眼时,感觉眼前亮堂堂的,也格外的刺眼。试了几次之后,眼皮子终于打开了。这沉重的感觉,竟像是午后贪睡陷入梦境之中怎么都睡不醒一样。 渐渐的,待看清楚眼前的东西时,她侧了侧头,看着眼前陌生的几个人,瞬间就清醒过来。猛的就抽回来自己的手,瞪大杏眼,惊悚的道:“放肆,你们是谁?” 说话间,谢嘉柔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她贵为长公主唯一的女儿,皇帝唯一的嫡亲外甥女,竟然还有人敢掳她?这等贼人是何等的胆大妄为!待她大哥找到她,定饶不了这些人。 谢嘉融却没有为谢嘉柔的话感觉到难受,仍沉浸在一种极度的欢喜之中。他感觉自己是在做梦一般,四十年了,他等了四十年,盼了四十年,他的小妹终于醒过来了。 他的小妹会动了,会说话了,他终于有脸去底下见自己的母亲了。 眼泪像是决堤的堤坝,汹涌的顺着苍老的脸颊流了下来。 而站在一旁的青嬷嬷,早已泣不成声。 谢嘉柔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这两个贼人见她醒过来为何会如此的悲伤难过? 而且,她总觉得这两人似曾相识。看着他们流泪,她的心也感觉到一阵麻木的刺痛。 “小姐,是我啊,我是青娘。”青嬷嬷一边哭一边跪倒在谢嘉柔床边的矮榻上。 “青娘?”谢嘉柔看着面前的老妇人,不可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青娘跟我一般年纪,哪像你这般?” 青嬷嬷听了之后却只是哭,上气不接下气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嘉融哭了一会儿,这会儿终于缓过劲儿来了。向来讲究的他,这次也不怎么在意了,拿着上好的丝绸做的薄袄蹭了蹭脸上的眼泪。 “小妹,我是大哥。”谢嘉融一开口,声音里有着说不出来的沙哑。 谢嘉柔却是不住的摇头,不敢相信眼前之人说的话:“不可能,我大哥风姿绰约,玉树临风,英明神武,正值年少。你们是哪里来的贼人,竟然想要冒充我大哥来诓骗我。甚是胆大!看我大哥怎么收拾你们!” 说完之后,看了一眼谢嘉融,又看了一眼青嬷嬷。却不知怎的,越看越觉得这两个人甚是熟悉,的确有着她大哥和青娘的几分模样。若是他们老了,或许真的是这番模样也不无可能。 不过,想归想,谢嘉柔依然觉得这种可能甚是荒谬。 她不过是睡了一觉,她大哥和她的贴身侍女竟然都老成这个样子了?这怎么可能!一定是骗她的! 谢嘉融听了谢嘉柔的话,有一种世事变迁之疾的感觉,但脸上却带出来笑容,道:“小妹,我真的是大哥。你这一睡就是四十年,大哥自然是老了。” “你说我睡了四十年?”谢嘉柔难以置信的问道。这怎么可能,她甚至还记得睡觉前她和四皇子一起去大哥前院的书房玩耍,玩累了喝了一碗绿豆汤,后来感觉胸口灼热……后面的事情她就不知晓了…… “对啊,睡了四十年。”谢嘉融道。 谢嘉柔觉得事情越发诡异起来,道:“我为何会睡了如此久?” 提起这件事情,谢嘉融脸上的神色就不太好看。虽然事情已经过了那么多年,可他忆起那些往事,依然非常气愤,思索了一下,有所选择的道:“说起来,这件事情都怪大哥。那一年,章姨娘在我的绿豆汤中下了毒,本是要害死我,却不料被小妹喝下了……” 谢嘉柔听了这话,一是觉得章姨娘为了让谢琦当嫡子太胆大妄为,二是觉得这人竟然知道她跟大哥之间的事情。 “就算这件事情是真的,你们如何证明你们真的是我大哥和青娘?”谢嘉柔理了理纷乱的思绪问道。 谢嘉融和青娘对视了一眼,开始絮絮叨叨的说起来很多跟谢嘉柔之间发生的事情。 几个人正说着话,黄太医来了。 黄太医进来之后,看着坐在病床上的谢嘉柔,一时也难掩心中的激动。他是为数不多知道谢家这个大秘密的人。 待走近之后,黄太医一手扯着袖子,一手探了探谢嘉柔的脉象。过了片刻,激动而又安心的道:“小姐身体非常的好,没有任何问题,如二八年华一般。以后记得多晒晒太阳。” 谢嘉融一脸欣喜的道:“多谢黄太医。” 送走黄太医之后,谢嘉融和青嬷嬷继续跟谢嘉柔讲着从前的事情。 谢嘉柔听着听着,心里的防线却渐渐的倒塌了。 儿时和大哥一起经历的事情,和青娘之间的小秘密……和年轻时相似的面孔,相似的声音,相似的小动作…… 还给她请太医。 这些又哪里是贼人能做的,会做的。 正这般回忆着,外间却是传来了张平的声音:“侯爷,皇上身边的杜公公过来了。宣您和那位故人一起进宫面圣。” 第2章 进宫 谢嘉融听了通报,心中有了一番思量,也知皇上为何会让杜公公前来。 “知道了,且把杜公公迎去偏听喝茶,我马上就过去。” 说完,转头对着青嬷嬷道:“青娘,给小姐换一身衣裳,一会儿进宫面圣。” 青嬷嬷欢喜的道:“哎,好,老奴保管给小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谢嘉融却笑着看了一眼呆呆的谢嘉柔,揉了揉她柔软的发丝,道:“我家小妹,不打扮也是最漂亮的。” 谢嘉柔听了之后自然是心里美滋滋的,她却也是个爱美之人。所以,各种打扮一样都不能少。 青嬷嬷自幼便陪在谢嘉柔的身边,虽然这些年谢嘉柔一直都昏迷着,但她一直陪在她的身边,所以,对她以往的喜好至今依然铭记于心。 净面之后,细细的给她涂了一些保湿的霜露,一边涂一边道:“小姐的皮肤竟比那剥了壳的鸡蛋青还要嫩滑,到叫老奴险些不敢碰了。” 谢嘉柔看着镜子里笑意盈盈的少女,抬起手来摸了摸,心中得意,不甚在意的道:“无妨无妨。” 她皮肤一向很好,没想到睡了四十年依然如故。若不是看着她大哥和青娘都已老去,她万万不敢相信时间已经走了那么久。 说着话,青嬷嬷很快就给谢嘉柔梳了一个飞仙髻。 一个如仙子般美玉无瑕的脸就出现在了镜中。 随即,青嬷嬷拉开铜镜旁的三层的铜鎏金珐琅彩嵌宝石首饰盒,指着里面金光闪闪的首饰,问道:“小姐,您今天想用哪一支?” 谢嘉柔却被里面各种金银玉宝石首饰晃晕了眼,看着这些价值不菲的物件儿,忍不住看着青嬷嬷,问道:“这些首饰都是哪里得来的,并不像我库房里的东西。而且,这些样式我竟不曾见过。” 说着,就拿起来一件金钗看了起来,做工甚是精细。 青嬷嬷解释道:“小姐惯常用的那些首饰,以及您昏迷的这些年皇上和侯爷这些年的赏赐,老奴都已经收起来了。这些是去年皇上陆陆续续赏赐下来的,以及侯爷给您准备的。有番邦进贡的,也有内廷打造的。”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些亮闪闪的金贵东西,谢嘉柔脸上忍着笑意,眨巴着眼睛,看着青嬷嬷,问道:“你的意思是,皇上每年都有赏赐吗?” 心道,舅舅真懂她呀! 此时,她还没有想到,一觉四十年过去了,而皇上也不再是当年那个皇上。 青嬷嬷跟谢嘉柔朝夕相处了那么多年,自然是了解她的性子,也学着谢嘉柔的模样,小声的道:“自然是每年都有的,老奴见那些已经过时了,也放不下了,想必小姐即便立时醒过来也看不上那些物件儿,所以都锁进了小姐的库房里。留下的这些,全是京城时兴的。” 这是自谢嘉柔醒过来最最让她开心的事情,听罢,她眼睛顿时眯成一弯新月,露出来一口大白牙,摸了摸盒子里的首饰,道:“青娘,还是你最懂我的心。” “多谢小姐夸赞,小姐,快看看,您今日想用哪一支?”青嬷嬷提醒道。 谢嘉柔摸了摸这个,又拿起来另外一个,挑挑选选之后,拿起来一支金镶宝石白玉下坠蝴蝶的步摇,道:“就用这个吧。” 青嬷嬷小心翼翼的拿起来发簪,插在了谢嘉柔的头发里,道:“果然好看,小姐眼光真好。” 戴好头饰之后,谢嘉柔又挑了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穿在身上,这衣服是上下两件,上面是短袄,下面是裙子。原本想就这样出去,结果青嬷嬷却道:“小姐,如今积雪刚化,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您大病初愈,还是多穿些衣裳吧。” 谢嘉柔这才注意到屋内似乎烧着地龙,果真是与睡前不同了,她记得,那时正是夏日炎炎之际。 “就穿这件斗篷吧。”谢嘉柔指了指一件白色的狐狸毛斗篷道。 穿上斗篷之后,这才由青嬷嬷带着走了出去。 穿过整个院落,走到一处,青嬷嬷轻轻一推,里面却别有洞天。看起来似是一处书房,此时,书房内却空无一人。走出书房之后,没走多远,便到了一旁的偏厅。 谢嘉柔进来时,屋内的人全都看了过来。明明是冷寂的冬末春初,这一刻,却让人感觉到春日复苏的欣喜。 谢嘉融感觉自己一下子年轻了很多岁,时光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四十年前。 而杜公公心中却在思量,怪不得叫皇上那么着急,却原来是如此一个世间少有的绝色美人。 “大哥,公公好。”谢嘉柔笑意连连的打着招呼。 “呃,小姐好。”杜公公终于反应了过来,想到已经耽搁了许久的时间,恐皇上怪罪,赶紧道,“侯爷,随咱家进宫去吧?” 谢嘉融收回来放在谢嘉柔身上的目光,道:“好。公公请。” “侯爷请。” 乾清宫是上早朝的地方,它的旁边有两个暖阁。西暖阁是后宫妃子侍寝的地方,东暖阁则是皇上处理政务和朝臣商议重要政事的地方。 如今冬日刚过,正是料峭时节。每年这时,总会有一些挨不过冬日饥寒死去的贫民,还有一些四处乞讨要饭的流民。 去岁,因河南、山东两地发生过旱灾,所以今年来到京畿附近的流民比以往多了两成。故,今日几位内阁和户部大臣就是来找皇上商议赈灾以及解决流民的事宜。 不料,向来关爱子民的承德帝今日却有些心不在焉。表面上看似在听他们说话,实则眼睛已经不知道看向了何处。 还是首辅林阁老最懂皇上的心思,思及黄太医刚刚进来时皇上的脸色,揣摩着这些政事或许是耽搁了皇上的私事,便及时结束了这个话题,道:“臣等回府再细细想考这事该如何解决,明日早朝再把章程递给皇上。” 话为落音,就听承德帝道:“甚好。” 此话一出,大家全都明白该如何做了,纷纷道:“臣等告退。” 众人出了东暖阁,还在思索皇上今日为何如此神色。尤记得早已不在太医院当值的黄太医来见皇上时,皇上脸上一瞬间迸发出来的惊喜让人觉得有什么天大的喜事发生了。 难道后宫的哪位妃子有喜了? 后宫似乎多年没有传出来喜讯了。 不知是宠爱一直长盛不衰的贵妃还是新晋宠妃张侍郎的妹妹,若是生下来皇子,会不会对当前的格局产生变动。 众人正思索着,只见远远地走过来一行人。 为首的是在皇上身边伺候的杜公公,而站在他身侧的是文昌侯。这两个人在京城都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只是,此时却走的格外慢,似乎在迁就一旁的少女。 而众人也没有在他们二者身上停留过多的目光,全然被文昌侯身侧身姿曼妙的少女所吸引。 只见那位少女身披一件白色的斗篷,内里着一件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头上戴着一支金玉镶嵌的蝴蝶步摇,随着走动,全身上下的蝴蝶仿佛都动了了起来。 在这刚刚吐出绿意的初春,显得格外朝气蓬勃。 虽然少女脸上戴着面纱,但仍能从轮廓中看出来长相不俗。如出水芙蓉一般清丽,又如百花齐放一般耀眼。低着头戴着面纱都能让人感觉到这不俗的长相,若是去掉,该是何等的倾国倾城。 真真是让人难以忘怀。 有许多年没见过这般容貌的少女了。 或许,今年的春天,提前到来了。 为首的林阁老已过花甲之年,看了一眼之后,变移开了目光,笑着跟谢嘉融打了一声招呼。随后,错身而行,继续跟身边之人说着刚刚的政事。 而他身后的几个人却是忍不住朝着谢嘉柔多看了几眼。 两拨人错身背道而行之后,不到三十的户部侍郎程昱扯了扯身侧之人的袖子,道:“之成,你说刚刚那人是谁?我竟未见过如此美貌的少女。没看清脸就已是如此的勾人,若是露出来脸,恐怕天地都得为她失色。真真是个美人啊!” 只见站在他身侧之人蹙了蹙英挺的眉毛,轻轻侧身了半步,不动声色的扯回来自己的袖子,目视前方,声音清冷的道:“程侍郎,当务之急是想出赈灾良策,为皇上分忧。” 程昱吊儿郎当的道:“这样简单的事情我不信你心中没有对策。” 说完,不待裴之成说什么,又恨铁不成钢的道:“哎,真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年纪轻轻就做了次辅又如何,回到家还不是没个知冷热的贴心人儿。真真是不解风情啊,甚是无趣,甚是无趣。” 说着,也不再搭理裴之成这个榆木疙瘩了,而是唱着小曲找到自家马车,上车走了。 落后几步的裴之成跟众人打完招呼之后,也坐上自己的青布马车,离开了宫门口。 回到府中之后,坐在书房里,裴之成回忆着刚刚的情形,细长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食指拱起,敲了三下桌子。 一个黑衣人应声而现。 “去查一查,今日黄太医进宫之前去了哪里。”裴之成清冷的声音道,几息后,又缓缓的道,“再查一查文昌侯今日为何进宫。” “是。”说罢,黑衣人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第3章 面圣 谢嘉柔看着曾经非常熟悉的东暖阁,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积雪刚刚融化,砖红色的瓦片不复往日的亮堂,显得有些阴暗灰尘。而被太阳照射过的地方,又像是在慢慢修复,充满着生机和希望。 小太监通报之后,谢嘉柔跟在谢嘉融的后面走进了宫殿。 而早已等候多时的承德帝此时已经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激动,从几案后面快步走了出来。 看着还如很多年前一般年轻貌美的表姐,承德帝的眼眶瞬间就湿润了。这么多年以来,他也曾去文昌侯府探望过他的表姐。只是,以往看到的都是躺在床上一动不动没有生机的人,这次却是看到了灵动的真人。 这一刻,他仿佛也回到了四十年多年前的光景。那时,他才十岁,经常跟在表姐的身后…… “叩见皇上。”谢嘉融敛了敛衣摆,跪在地上说道。 跪下的瞬间,扯了扯站在一旁怔愣住的谢嘉柔。 谢嘉柔看着眼前这个满脸老态的皇上,突然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四十年过去了,疼爱她的舅舅大概已经不在人世了…… 虽然眼前的皇上跟舅舅一般年纪,相貌也极为相似,然则,这人绝不是疼她爱她的舅舅。 被谢嘉融一扯,谢嘉柔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跪了下去。 承德帝赶紧上前,沙哑着嗓音道:“快快情起。” 说完看了一眼四周的内侍,道:“所有人都退出去,在门口守着,不准任何人靠近半步,任何人来了都不准通禀。” “是。” 等太监们安安静静的退下去之后,大门一关,承德帝脸上的表情就丰富起来。 “表姐,你终于醒了啊!”这句话饱含着深深的怀念和如释重负,还有这说不出来的激动。 此话一出,整个东暖阁瞬间变了颜色。若说刚刚是严肃而又沉寂的冬日枯荣,现在就似夏日的蝉从泥土中爬出来,蜕化之后飞上枝头,以长鸣告诉大家炎热的到来。还像是面团下了锅爆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这要让刚刚的群臣看见,必定以为皇上换了壳子。这跟与他们朝夕相处的皇帝极为不同。如此富有深情却带着淡淡的蛮不讲理的稚嫩语气,怎会是在朝堂上运筹帷幄的一代明君呢? “表姐?”谢嘉柔站起身来,蹙着弯弯细细略显秀气的眉毛问道。 心中想到,此人面容确与舅舅有几分相似,五官似乎也有些熟悉。只是,略显肥胖的脸颊以及满头的皱纹却让人觉得极为陌生。 谢嘉融在一旁想要提醒一下自己小妹,但是一时之间没想到该如何隐晦的提及皇上的名讳和排行。 不过,显然,承德帝比他更为着急。 见昔日最喜欢的表姐认不出自己来,承德帝上前一步,抓住谢嘉柔的手说道:“表姐,是我啊,小华华。” “小华华??”谢嘉柔震惊的反问道。 看着他满是皱纹苍老的手,又看着眼前已有几丝华发的老男人,猛然抽出来自己的手,说道:“你怎的这般老了?” 谢嘉柔记得,她睡着之前,她的小表弟明明只有十岁左右的模样,还是个稚嫩的少年。小小的,瘦瘦的。她说什么,他就跟在屁股后面做什么。那些年,他俩没少在皇宫里惹祸。 可面前的这个人呢? 满脸褶子,白白胖胖,尽显老态,这怎么能是那个可爱又调皮的小表弟?这比她大哥还令她难以接受。至少她大哥只是老了,可是相貌却没有太多的变化。青娘也是,变化更小。 可小表弟这般模样,哪里又有小时候的神态。 想到这里,谢嘉柔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大哥。 只见谢嘉融先是看了一眼有些受伤的皇上,又看了一眼谢嘉柔,假装训斥道:“嘉柔,怎可对皇上这般无礼,还不快跪下请罪。” 谢嘉柔心里一惊,也察觉自己似乎过于放肆了。不管眼前这个人究竟是不是她的小表弟,至少他都是一个皇帝的身份。无论如何,她这么说,逾矩了。 “文昌侯不必如此。”承德帝见谢嘉柔变了脸色,赶紧道,“这又不怪表姐,她睡了这么多年,受苦了。当年都怪我……我心疼她还来不及,怎会怪她。如今她能醒过来,我心中只有欢喜。” 谢嘉融听了这话,赶紧躬身道:“皇上莫要自责,这些事与您无关,都是那起子心思歹毒之人作的恶。” “哎,总归我欠表姐的。” 谢嘉柔却是越听越迷糊,问道:“这是何意?” 她明明记得,刚刚大哥还说过,下毒害她的人是章姨娘来着。 谢嘉融看了一眼承德帝的脸色,道:“当年的绿豆汤里其实有好几种毒药,大哥刚刚没告诉你。一种是章姨娘下的药,一种似是当年其他皇子下的药,但并未查清楚。” 这一刻,谢嘉柔觉得自己还能醒过来真的是上天庇佑了。 “所以,你真的是当年那个鼻涕虫小华华?”谢嘉柔已然相信这个事实了,只是忍不住想要再确认一下。 承德帝见谢嘉柔相信了,立马激动的点着头,道:“对,是我,表姐。” 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冷静下来之后,谢嘉柔想到了刚刚那个她一直想问却没敢问出口的问道。 “皇舅呢?” 看着谢嘉柔小心翼翼却又带着一丝期待的眼神,承德帝闭了闭眼,遂又睁开,低垂着眼帘,道:“父皇已于二十五年前驾崩。” 话音刚落,谢嘉柔的眼眶鼻头就红了起来,眼泪也顺着脸颊滑落下来。 如梨花带雨,又似雏鸟折翼。 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看到这番模样,保准叫他心生爱意至死不渝。 只是,面前的两个男子,一个是她的亲哥哥,一个是幼时依赖她的表弟,盼着她醒过来已经盼了四十年。故,他二者心中只有疼惜。 谢嘉融如今已将近花甲之年,万事万物早已看开,人生的起起落落也已历经过,所以,能触动他的事情委实不多。不过,谢嘉柔必定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今日,他已为了她哭了无数回了。 舅舅对他来说,已经是死了二十五年的人。驾崩时已经六十多岁,算是喜丧。可是,小妹的记忆停留在了四十年前。或许,在她的记忆中,舅舅是昨日刚刚见过的人。一个亲人突然离世,她该是多么的悲痛与难过。 这一次,他又红了眼眶。 承德帝听着这哭声,看着谢嘉柔的模样,心中也甚是难受,道:“表姐,莫哭了,父皇走的很安详。只是,走之前还记挂着你。” 本来哭声已经渐渐小了下去,听了这话,谢嘉柔的哭声又加大了。 “改日朕带你去皇陵看看父皇。”承德帝道。 谢嘉融连忙道:“皇上,这于理不合。” 承德帝摆摆手,道:“这又哪里有什么礼不礼的,父皇生前记挂着表姐,表姐这次大难不死朕理应要去告诉父皇一声。带着表姐去,正好遂了父皇的心愿。” 谢嘉柔抽噎声渐渐小了下去,吸了吸鼻子,道:“好,多谢小……多谢皇上。” 承德帝见状,拿出来自己的手帕递给了谢嘉柔,谢嘉柔接过来擦了擦脸,又还给了他。 谢嘉融在一旁看着,想说什么,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等谢嘉柔的情绪渐渐的缓和下来,谢嘉融提起来一件颇为重要的事情。 “皇上,您看嘉柔的身份该如何安排?” 当年,谢嘉柔喝了绿豆汤之后生命危急,几次都闭过气去了。谢家和皇宫请了无数的名医,尝试了无数种药都没有用。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没救了的时候,不知为何,她的气息却突然平稳下来了。 只是,人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一年没醒过来,谢家和皇宫继续为她找名医看治,两年没醒……直到第五年,谢嘉柔依旧没有醒过来,而她的面容却没有丝毫的改变。原本已经二十一岁,可模样却停留在了十六岁。 有那嘴不严的医者,出去处处宣扬谢嘉柔的传奇。 渐渐的,京城不知为何隐隐挂起来一阵风,说谢嘉柔是妖女。就连江浙一带的水涝,川渝一带的地震似乎也想要归到了她的头上。 谢嘉融听说后立马汇报给了先皇,先皇原本不愿。但,想着一直这样也不是个办法,而且,这些事都是自己那些成年皇子私底下的小动作,只因谢家中立。 思索许久,先皇不得不向外宣称谢嘉柔已死。 接着,又为她举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抬着一个放着跟谢嘉柔身形相似之人的尸体,埋进了京城谢家的坟地。 原本的谣言就这样渐渐的淡了下去。 而江浙一带的水涝却是越来越严重。谢嘉柔已经“死了”,也没人敢再归到她的身上。 “嘉柔,外界都以为你早在几十年前就去世了。”谢嘉融看着谢嘉柔迷茫的眼神解释道。 谢嘉柔在心中思索了一番,却觉得,幸好大家都以为她已经死了。若是她以这般模样出去说自己是谢嘉柔,岂不是会被人当成妖怪? 承德帝皱了皱眉,他之前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一时之间也没有什么好的想法:“表哥有何想法?” 谢嘉融听着承德帝这一声表哥,心里觉得微暖,他已经很多年没听过这个称呼了。但,在官场中几十年,他早已明白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拱手道:“不若说是来自我父北郡府谢家族里的妹妹。” 承德帝思索了一下,道:“甚好。” 遂,出宫三日后,谢嘉柔以一个新的身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了谢府。 北郡谢家嫡支的一个孤女,无父无母,名叫谢嘉语。 第4章 进府 再次站在熟悉的红漆大门面前,谢嘉语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明明几日前,这里还叫“公主府”现在却已经改为“文昌侯府”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宅院,却又陌生的众人。 她在别院用了整整三天的时间才终于慢慢接受了世间已过四十年这个事实,也感恩于上苍赐予她的这一个机会。沉睡了四十年,万事万物皆已变化。唯独她,得天独厚,享有时光静止的机会。 所以,想通了之后,谢嘉语感觉这一切都非常的有趣。似乎,另一个崭新而又新鲜的世界在等着她。 “小妹,别怕,我们回家。”谢嘉融在一旁笑着道。 谢嘉语勾了勾唇,笑容明媚而又灿烂,道:“好,一起回家。” 自三日前,陈氏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自从小姑子谢嘉柔去世后,自家老爷就从未让外人靠近过她生前所住的芷柔院。可那天从宫里回来之后,老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整个人精神了许多不说,还让人把芷柔院里里外外又打扫了一遍。 外院的青婆婆和她的孙女春桃也从外院调到了这个这个院落。 而做了这么多事情,老爷却说是上个月去北郡府谢家路遇一个嫡支的孤女,长相跟已逝的小姑颇为相似,所以接她来府上当妹妹一样养着。 她那质疑和反驳的话还未说出口,却被老爷一句话打发了回来:“前日里,我把她带给皇上看了,皇上也觉得跟小妹极像。所以,你平日里好生照顾着,吃穿用度跟思兰一般即可。” 谢思兰是大房的嫡长女,他们整个文昌侯府地位待遇最好的一个姑娘。若是跟她齐平……可见分量不低。 况,老爷还交代了:“切莫让小辈的叨扰到。” 这就不只是分量不轻的问题了。 不过,不管陈氏心里如何思量,该来的总会来的。 这一日,文昌侯府的男眷和女眷在吃过早饭之后,全都聚集在了正院。 无奈,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该来的人到来。 “爹爹,祖父说有客人要来,可她怎么还不来啊。”谢莲撒娇的对谢吉耀道。 谢嘉融只有陈氏一个妻子,生子有二,谢吉耀便是长子。 谢吉耀有一妻一妾。 谢莲是妾侍卫姨娘所生,又是女儿里最小的那一个,平日里最会撒娇,长相娇艳,因此,最得谢吉耀的喜爱。 “莲儿莫急,许是已经在路上了。”谢吉耀笑着安抚道。 谢吉耀的正妻赵氏见状,脸色有些不好看,皱了皱眉,想要训斥的话憋在嘴边生生被谢吉耀的话给堵了回去。这不上不下的一口气更是难受。 坐在一旁的谢思兰见母亲如此委屈的模样,扯了扯她的袖子,笑着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莲姐儿,左右咱们今日都无事,爹爹朝堂上也休沐,且等上一等吧。既然祖父交代了,那必定是贵客,难不成你着急去写夫子昨日罚你的功课不成。”谢思兰一副长姐的姿态教育着谢莲。 这可把谢莲气得不轻,刚想反驳一句,只听谢思蕊在一旁一边吃着刚刚做好的核桃酥,一边道:“对哦,二姐姐昨日可被夫子罚得不轻。” 谢思蕊便是谢嘉融二儿子谢吉明的女儿,是思字辈里面最小的那一个。今年十四岁,素日里最喜欢吃,一副天真烂漫的模样。 谢莲被谢思兰和谢思蕊围攻,心情自然是不好。平日里她也没这么忍气吞声过,所以,怒火冲着好欺负的谢思蕊就要喷出来。 此时,谢思兰却轻笑了一声,拿着手帕遮了遮嘴巴,道:“莲姐儿莫要着急,我痴长你几岁,你若是有不会的功课,姐姐教你便是。保管夫子下次不会再罚你。” 陈氏一大把年纪了,看着下面的孙女们在那里聊天,又哪里不明白。只是,想到即将到来的客人,想到自家老爷的态度,心里颇不平静。 再加上,她最喜谢思兰,所以也顺着道:“思兰作为长姐,能这样想很好,很有我们文昌侯府的风范。” 说完,又看了一眼谢莲,道:“且安静的等一等吧,左右你祖父也快回来了。” 听罢,大家都不再讲话了。整个厅堂里安安静静的,只听得到喝茶吃东西的声音。 文昌侯谢嘉融也没让大家等太久,过了一刻钟左右,他便带着谢嘉语从外面进来了。 首先露头的是门口的小厮,垂着头,给谢嘉融打着正房门口的厚重的棉布帘子,谢嘉融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大家的视线中。 谢嘉融一到,所有人都站了起来,“老爷”“父亲”“祖父”“侯爷”的声音此起彼伏。 然,他却没有走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着谢嘉语迈进门来。 见谢嘉融如此姿态,所有人都在心里暗暗一惊。不知来人到底是谁,竟然能让位高权重的文昌侯如此殷勤的伺候着。 很快,谢嘉语的身姿就出现在了大家的眼前。 只见她今日穿了一件淡粉色的绸缎面短袄,边边角角用金丝勾勒着细碎的黄色小花,乍一看,跟那开了满园的迎春花极为相似,却又透露着迎春花没有的贵气。下身着一件白色的纱裙,裙边绣着嫩绿的枝叶纹,跟上衣的小黄花交相辉映。 头上插着一支镶嵌着绿宝石的金步摇。若是寻常人插上,定是会显得几分老气或者俗气。可是,配着她娇嫩的脸庞,却只让人觉得清新中带着一丝贵气,贵气中又有着几分脱俗。 仿佛满园的春色都聚集在了她一人的身上。 第一次见到谢嘉语的人心中只有一个感慨,好一个绝世而独立的美人。 不笑则已,一笑便是要倾国倾城。 谢思兰见状,先是被谢嘉语的美貌惊住了,等缓过神来之后,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坐在她身旁带有一丝嫉恨眼神看着谢嘉语的谢莲。今日来了这么一位貌美的女子,看谢莲还敢不敢自得是阖府上下最美的人。 见谢莲的眼神一如她心中所想,谢思兰嘴角勾了勾,拿着手帕遮了遮。 不过,不看不知道,一看之下,竟然觉得这女子跟谢莲有些相像之处。唯独谢莲身上少了女子脱俗的气度,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一些。 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来的时候,谢嘉语看了一眼谢嘉融。 谢嘉融笑呵呵的捋了捋短短的胡须,道:“这位是……” 这话一出,陈氏第一个回过神来,收回脸上震惊的神色。“啪嗒”一声,却不小心打碎了手边的茶碗。 谢嘉融皱了皱眉,还没说什么,那边谢吉耀也没忍住,愣愣的看着谢嘉语,喃喃的道了一声:“姑姑。” 谢嘉语看着此人的容貌,虽这几日已经被青娘普及过了,但还是无法将那个三岁的幼童跟眼前这个长着黑色胡须的中年男子对上号。 虽如此,但想到这个是自己嫡亲的侄子,她还是笑着点了点头。 却不料,谢吉耀看着这个笑容,脸上震惊神色更甚了。 谢嘉融却是被谢吉耀的表现吸引住了,大笑着拍了拍大儿子的肩膀,赞许的道:“老大不错,嗯,很不错。竟然还能记得……咳咳,记得你姑姑的模样。这位长相跟你姑姑极为相似的姑娘,也是你的姑姑,你这称呼也没叫错。” 谢吉耀被父亲这么一拍,也回过神来了。姑姑自他三岁时就中毒昏迷了,而昏迷了五年之后去世了。那时他虽然年幼,但姑姑的相貌却存在了他的心中。无他,盖因姑姑真真是世间少有的美人。 即便是姑姑去世了,坊间也流传着不少姑姑的画像。这让他如何能忘记? 谢吉明见状,也上前道:“怪不得一见有些熟悉,竟然是姑姑。在下吉明。” 谢嘉融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转头跟谢嘉语解释道:“这是老二,比老大小五岁。” 谢嘉语自是明白大哥的意思,这位她虽然没见过,但看着跟大哥年轻时颇为相似的脸庞,却也觉得非常的亲切。竟是比老年的大哥还要感觉亲近一些。 于是点了点头,受了他这一礼。 这会儿,被遗忘的陈氏也收拾好了那边的狼狈,笑着道:“这位想必就是老爷上个月在族中带回来的妹妹吧,没想到打扮了一番,样貌可真真是好看。妹妹无父无母,以后就住在我们家里吧。” 说罢,不顾谢嘉融难看的脸色,看了一眼身边的一个老妇人,道:“芸娘,把我准备好的金手镯给妹妹做个见面礼。” 谢嘉语看着陈氏这番动作,心想,哎,这个大嫂怎么还是这般的讨厌啊。原以为四十年过去了,大嫂的性子能变得温和一些。如今看来,却是越老越讨厌了。 岁月还真是一把杀猪刀。 从前看着她那副年轻美貌的样子,很多事情还能忍上一忍,这会儿看着她顽固不化笑里藏刀又老又坏的模样,却是半分也忍受不了了。 第5章 送礼 谢嘉语这个大嫂,是在长公主死后,谢忠做主娶的。既不是谢嘉融喜欢的,也不是什么绝世美女,亦或者是家世背景比较强大。只不过是太子詹士府一个正三品之官的女儿。 而之所以会娶这样一个女人,全因谢忠受够了皇家对他的压制,自长公主死后就想摆脱束缚,自己做主家中的事情。 所以,在先皇反应过来之前,被章姨娘撺掇着私下定了这样一门亲事,还大肆宣扬了出去。这事儿可把先皇气得不轻,重重罚了谢忠。 只是,这门亲事毕竟牵涉到了太子,先皇也很是无奈。 若说谢忠虽不喜长公主,但对于谢嘉融还是喜欢的,不至于给嫡长子订这么一门亲事。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太子的拉拢。 多方面综合之下,谢忠就给谢嘉融定了这样一门亲事。 因章姨娘给谢嘉融留下的心理阴影太大,所以,即便是不喜陈氏,即便后来太子夺嫡失败,谢嘉融也没有另娶或者抬几房姨娘。这些年,他一心只扑在了谢嘉语的身上。 谢嘉语看着芸娘慢慢的走过来,仔细的看了看她的面容,却是越看越觉得有趣。有趣到她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陈氏。 前几日还对你各种虚心假意的人,过了几日便已经老成这番模样。岂不是上天对她们的惩罚?如若是这样想,生活当真是有趣的很。 “夫人!”谢嘉融不悦的警告道。 整个大厅里的气氛也随之一凝。 谢嘉语却是笑了笑,如银铃般的笑声仿佛具有魔力,打破了这一室的尴尬和紧张。 众人的视线又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谢嘉语早已经习惯了这种被众人看着的情形,不紧不慢的用右手拇指和食指夹起来黄木托盘里的金手镯。 拿至眼前,对着光线看了看,看着上面朴素到一个花纹都没有,笑容未变的道:“素来听闻文昌侯夫人大方,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妹妹在这里多谢嫂嫂了。” 说罢,轻轻福了福身就站起来了。 虽然谢嘉语没有明说她的不是,没有任何愤怒的神情,可陈氏就觉得胸口堵得慌。那咬得重重的“大方”二字,那笑容里的讽刺,可不就是在说她吗?还有那不甚在意的模样,真不知道是谁给她的胆子? 难道就是因为这样一副相似的容貌吗? 想到这里,陈氏放在榻上的手渐渐地收紧了。 这个少女,原来不只是长相和已逝的小姑极为相似,竟然连性子和伶牙俐齿的模样也如出一格! 真真让人讨厌! 谢嘉融见状,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满屋子里都是小辈,若是出声训斥,必定让陈氏下不来台。见小妹没当一回事的模样,他却有些心疼。 看了一圈心思神态各异的子孙,谢嘉融道:“这是你们族中嘉字辈的一位长辈,我甚是喜欢,当做亲妹妹一样的。以后你们切莫怠慢了,见着以后都恭敬一些。”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流露出来震惊的神色。 老夫人如此怠慢,可文昌侯却如此重视。这让满屋子的主子和奴才们都暗暗心惊。 “听到了没?”谢嘉融厉声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立马答道:“是。” 谢嘉融见状,这才满意了些。 谢嘉语对着谢嘉融笑了笑,然后侧头对身边的春桃道:“去把我准备的见面礼拿进来。” “是。” 说着,春桃很快就去外面拿了一个托盘,上面盖着一块红布。 谢嘉柔先是走到了谢吉耀的面前,笑着道:“大侄子好。” 说着,掀开了红布的一脚,拿起来一方铜鎏金珐琅镇纸递给了他。给了他之后,还看了一眼陈氏,抿嘴笑着道:“大嫂如此大方,我也不好太过小气了不是。这东西也不值什么钱,你拿着就是。” 的确不值什么钱,但却比陈氏那个金镯子贵了几倍。这样的对比,堪堪让陈氏下不来台。 谢嘉语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得意的冲着陈氏笑了笑,又转回了眼前。 谢吉耀全程愣愣的看着谢嘉柔,距离近了,真的更像他记忆中的那个绝色姑姑。尤其是笑起来,更像。 “咳!老大,怎么这般不知礼数。还不快叫人。”谢嘉融站在一旁提醒道。 谢吉耀这才反应过来,连忙低头弓腰抱手道:“多谢姑姑。” 沉浸在谢嘉柔略带熟悉的美貌中的谢吉耀暂没发觉这样做有何不妥,但是一旁的谢吉明却不自在的很。 收下来跟大哥同款但雕刻花样不同的镇纸,谢吉明扭扭捏捏的。叫如此美貌如此年轻的女子为姑姑,这着实有些挑战他的心理防线。虽刚刚已经叫过一回,但却跟现在不同。这会儿,他是收下了礼物。 但是,觑着站在一旁爹爹的神色,他赶紧收起来扭捏,通红着脸,低头道:“多谢姑姑。” 谢嘉柔对这两个侄子却甚是满意,一眨眼,侄子都这么大了。哎,岁月不饶人啊。 接着,看着后面这几个长相俊秀的侄孙,心情就更好了。 “听大哥说,你叫思盛对吧?素闻你喜爱下棋,我这里有一副多年前得来的玛瑙棋子。虽不怎么珍贵,但胜在有趣,送你把玩吧。” 这东西说起来还是她幼时学围棋的时候做的,虽然在她心中不过是过了十年,但对于别人而言,却已经是五十多年前的东西了。 那时,她不爱围棋那黑白单调的颜色,有一日看着玛瑙漂亮,突发奇想,想要一副玛瑙的棋子。舅舅听说后,立马让宫里的工匠做了出来。 做出来之后,很多贵族子女纷纷喜欢上了。皇上又让人做了一批,不过,后来却是下令不准再制了。无他,因为她看着花里胡哨的玛瑙甚是晃眼,天天走神,更不爱下棋了。 皇上因此非常生气,责罚了工匠,明令禁止再造。 却不曾想,这东西现在却是极具收藏价值。青娘前几日告知她时,她尤为惊讶。 她那里一共有两副,一副是第一批舅舅带着她亲自监工做的。她自是不舍得送人。而另一副,便是眼前的这一副,跟贵族子女同批而制。 想到往事,谢嘉柔心中怅然的很。 而眼前的谢思盛却没注意到,他全部的思绪都集中在眼前这副棋子上了。 谢思盛是谢吉耀的大儿子,也是文昌侯府的嫡长孙。他什么好物件儿没见过,今日看着手中的玛瑙棋子,却万分不可思议。 这玛瑙棋子一看就不是近年来所制,倒像是几十年前那一批绝版。虽造价不如玉制的,但却极具收藏价值。拥有这副棋子的,无一不是当今手握重权的老臣亦或者是封疆大吏,超品夫人。 他寻常就是想见都见不到的,只能在书中看到。没想到心心念念的东西却突然被一个不知来自于何处的人赠送了过来。 祖父这妹妹,到底是哪里来的? “多谢姑祖母。” 谢思盛心中虽以掀起了惊涛骇浪,但表面上却是一副礼数周到的模样。 他如今已经二十岁,去年已经娶亲,又是文昌侯府的嫡长孙,所以,从小就非常注重自己的言行举止。 他既不像他父亲一般缅怀于旧人旧事,也不像他二叔一般觉得难为情。虽谢嘉柔比他小,但他仍然是一副礼数到位的模样。 只是,刚刚听着大家叫姑姑还觉得甚是开心的谢嘉柔,这会儿听到这一声姑祖母,却觉得自己生生老了几十岁。 想到这里,她不自觉的就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嗯,很好,还是那般嫩滑。 遂,对着谢思盛笑了笑。 接着,又走到了谢思敏的面前,拿出来一本《幼学琼林》,递给了他。 站在一旁的谢思盛却觉得怪异,明明送他的礼物那么贵重,怎么到了二弟这里却是这般的随意。《幼学琼林》市面上印刷的版本颇多,最值钱的珍藏版几两银子也就买到了。 况,只看外表的话,这本书也不像珍藏版的模样。 正在思量间,却听谢嘉语用一种怅然的语气道:“听闻你喜好读书,最喜东山先生的诗集。这是他多年前手抄的一本《幼学琼林》,上面有他的亲笔签名和印章。我也没什么好东西,就把这个留给你做个念想吧。” 东山先生原名孙寅,是她小时候的一位启蒙先生。那时她不爱读书,各种字体都练得马马虎虎。东山先生见状,便亲自写了几本字帖给她练字,这《幼学琼林》便是其中的一本。 后来,见她练的有模有样,东山先生甚是得意。在受了皇上表扬之后,越发觉得自己比那些书法大家还要厉害。 所以,处处吹嘘。 抖擞之下,又写了几本赠予她。 谢嘉语心想,那就是一个迂腐而又自大的先生,字写得也不怎么样。也不知为何如今被人百般推崇,兴许他的诗作真的很好吧,她那时尚小却从未拜读过。不过,既然侄孙喜欢,那就送他一本。反正这东西也不值什么钱,她那里多得是。 这般想着,越发看眼前的侄孙顺眼。除了品味不怎么样之外,倒是颇为她省钱了。 谢思敏听到“东山先生”四个字,却是激动的手都有些颤抖了。原本想要随意翻开,这会儿又收回了自己的手,在衣摆上狠狠的蹭了几下之后,才终于慢慢的打开了。 谢嘉柔见状却用手帕挡着,摸了摸鼻子,这书她一直压在箱底下,都有些发霉了。昨日青娘刚刚拿出来把上面黄绿色的脏东西擦掉。 这侄孙不会是闻到那股子发霉的味道了吧?还是说,书上的脏东西没有擦掉被他发现了啊? 第6章 塞人 谢嘉语不禁扪心自问,是不是送的东西太过随意了,是不是有些太过厚此薄彼了?送大侄孙的东西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好歹是内造的东西。可是送二侄孙的,却是她看都不想看的压在箱子底下的东西。 想到她大哥昨日说这东西现如今很值钱,谢嘉语侧头看了她大哥一眼,心想,他不会是专门坑她的吧? 提前跟她说一声,她好歹像对待两个侄子似的,去大街上买两个值钱的东西呀。 谢嘉融看着自家小妹,却是一副让她稍安勿躁的模样。 果真,就听到耳边传来了谢思敏难以自抑的激动声音:“竟然,竟然是东山先生亲笔所写的《幼学琼林》,我平日里从未听闻东山先生写过这本书,看来我还是不够了解他啊。” 谢嘉语和谢嘉融对视了一眼,全都想到了这本书为何会问世。 谢嘉语心中尴尬居多,谢嘉融却没这种想法,甚至于有些得意,笑呵呵的道:“思敏,这世间也只此一本,是孤本,你可要好好珍藏,莫要损坏了。” 谢思敏一听是孤本,就更加的珍视了。心中既觉得自己不应收下如此贵重的东西,又不舍得还给对方。纠结了许久,他通红着脸,双手托着书,朝着谢嘉语躬身,道:“多谢姑祖母割爱。” 谢嘉语嘴角抽搐着,笑着道:“侄孙客气了,客气了。” 哎,在她那里像垃圾一样的东西,在别人那里却珍视为至宝。这种感觉,委实让人心虚的很啊。 下一个,便是谢思勋。 前两个人的东西,都是从旧物里不要的东西抽出来送的。这最后一个侄孙,自然不好太过另类,也从里面挑出来一样东西赠与他。只是,那块开过光的玉佩,上面的流苏却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腐烂了。 至于这块玉佩当初开光的寓意是什么,她却是全然忘记了。她的库房里有太多这种在寺庙开过光的东西,很多都是戴都没戴过的,到底如何得来的,年代已久,就连青娘都记不得了。 不过,谢嘉语让春桃重新编了一个红绳系上之后,这块玉看着又如崭新的一般。 “这是块在皇明寺开过光的玉佩,也有一些年头了,也不值什么钱。”谢嘉语把玉佩递到了谢思勋的手中。 不过,看着放在谢思勋手中的玉佩,上面显现出来的平安二字,谢嘉语突然有了一些印象,灵机一动,补充道:“听闻你喜欢舞刀弄枪,这恰好是某位将军出征时,皇明寺一位住持开的光,祈祷平平安安,凯旋而归。” 谢思勋虽然生在显赫的文昌侯府,但却仿佛跟府里的氛围格格不入,他不爱写文弄墨,最爱舞刀弄枪。所以,一开始对这块玉也不怎么上心。但是听到后面,这是将军出征时一起开过光的玉佩,倒是放在手中仔细的看了看。 “多谢姑祖母。” 谢嘉语淡淡的点了点头。这会儿,她却是又想到了一位故人。也不知,那位故人最终凯旋而归了没有。她只知道他去打仗了,但他还没回来,她却已经昏迷过去了。 罢了罢了,算了,多想无益,等这里的事完结了,回到院子里问问青娘便是。 接着,谢嘉语又给女眷送了礼。 这可是谢嘉语非常爱干的一件事儿。 给女眷送东西可比给男人们送东西简单多了。她昏睡前的那些首饰,有些早就不是时兴之物了。再加上这么多年,皇上和大哥给她准备的那些,她哪里多的都快放不下了。 所以,除了一些有珍藏价值的物件儿或者有特殊意义的她妥善保存了。那些金银之类能融的东西,她都留着了。但是一些过时的玉器等其他首饰,都被她拿了出来送人。反正也不值钱,也不能再次利用,留着也只能像《幼学琼林》似的,长霉。 当然了,一些她之前经常佩戴的首饰,她都放起来了。而拿出来的,都是一些不怎么戴的,或者更多的从来没戴过的。 给侄媳妇们每人送一对儿玉手镯,给孙女、侄孙媳妇们每人送一支步摇。 这送的人开心,收的人也开心。 虽然这些东西在谢嘉语的眼中不再时兴,但是在众人眼中却并非如此。如此值钱的物件儿,怎么会因它过时而不再值钱了呢?所以,大家看到的只有贵重二字,而非过时。 原本以为族里来的女子,应该万分贫寒才是,却不曾想,这般家底丰厚。 收到礼物的众人心里都在暗暗心惊或者各自欢喜。 而没收到礼物的,比如陈氏,脸色却是黑如锅底。 这个女人,是过来打她脸的不成?她刚刚送出去的金镯子,怎么能跟这些古董字画、珍品首饰相比?倒显得她小家子气了。只是,北郡谢家有多少家底她难道不知道吗?这些东西还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自家老爷。她记得,东山先生似乎曾来长公主府当过西席吧? 但是,看着文昌侯笑容温和的看着屋内明媚少女的模样,陈氏越看越是生气,手上也忍不住使了一些力气,竟是把自己的指甲生生折断了。 一旁的芸娘忍不住惊呼:“老夫人。” 陈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指甲,忍住胸中的怒火,道:“无妨。” 而此时,众人正低头看着自己收到的礼物,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这一看之下,陈氏原本强装的冷静一下子倒塌了。她执掌文昌侯府多年,自从章姨娘死了之后,还没如此憋屈过。 “咳,多谢妹妹给他们准备的见面礼,你以后就在我们府上住下吧,要是缺什么吃的用的,也不必亲自去跟老爷说,跟我说也是一样的。老爷虽然现在已经不怎么上朝,但家中事务颇多,恐照看不及。内院的事情,嫂嫂自是能照你周全。” 说出来这一通之后,陈氏心中的郁气消散了一大半。 小姑子这种生物,四十年前就颇为难缠,如今却是相似长相相似性格的又来了一个,真真是让人头大! 听了陈氏的话,众人心中各异。有那听懂陈氏话里机锋的,思索一下谢嘉语的来历身份,便知手中的东西来自于何处了。而那没听懂的,就继续赏玩手中的珍品。 当然了,还有那听懂了也当没听懂的,管他是谁的东西呢,到了他的手中才是自己的东西啊。难不成在祖父手中就一定会给自己吗?这简直是笑话! 谢吉耀的妻子赵氏向来是唯陈氏的命是从,所以,听了陈氏的话,她立马笑着接道:“母亲说的是。只是,儿媳怎敢叨扰您,儿媳管着内院的这些事情,照顾姑姑的事情自然是由我来。” 说完,又对着谢嘉语道:“姑姑,父亲母亲已年迈,就无需叨扰他们太多,您以后有什么需要只管跟侄媳妇儿说就是。”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赵氏,甚是为他们谢家感到悲哀,为大侄子感到悲哀。哎,又是活脱脱的一个陈氏啊!她昏睡了四十年,他们谢家竟然还没有亡,可真是老天走眼啊。 哦,不对,是老天开眼。 想必她那无良的渣爹若是不早早死去,她这英明神武的长兄若是能干一些,恐他们谢家早就不复存在了。夺嫡站错阵营,没有抄了他们全家,可真是她死去的娘亲脸大。 “嗯,如此,那就多谢大侄媳妇了。”谢嘉语笑着道。 她这一脸的坦然和高高在上,倒叫原本讽刺她的赵氏被反讽了一回。 不料,谢嘉语的话却还没说完。 在看了一眼脸色不好的瞪着陈氏的谢嘉融,谢嘉语又接着道:“大哥,这侄媳妇甚是懂事听话。” 谢嘉融果然转移了视线,脸色也好看了一些,看着赵氏道:“嗯,这是赵子清……咳,赵子清大人家的嫡长女。” 谢嘉语想到前几日见时还笑容满面,意气风发,二十出头的赵子清,再看看眼前的这个赵氏,顿觉有些喜感,意味深长的道:“哦~原来是他家的啊,嗯,甚好,甚好。” 这一番对自家父亲品头论足的模样,让赵氏险些就翻脸了。这个孤女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东西,敢如此说她父亲!即便这个孤女跟她公爹一个辈分又如何,也不看看自己的出身,有什么资格点评她的父亲。 只是,碍于祖宗礼法,以及自己的公公,她没敢反驳。 谢思兰却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 听到跟自己一般大的少女议论自己的外祖父,她自然是憋不住。 思量了几息之后,在一旁笑着讽刺道:“祖母,我看姑祖母虽然辈分高,但却跟我一般年纪。兰儿在后院中定会常常去陪着姑祖母,毕竟,姑祖母是北郡那边来的,恐不懂咱们京城的规矩。” 陈氏看着眼前的孙女,越发觉得满意,不愧是她最满意的孩子,就是懂她的心思。 “兰儿说得对,改天祖母给你姑祖母派几个婆子过去,好好教一下她京城的规矩。” 谢嘉语听了二者的对话,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的确,睡了四十年,京城如今是何规矩,各家各户都是什么情况,她还真的不太清楚。确实需要几个明白人来指点一下,只不过,这个明白人,可不是陈氏身边的人。 “多谢大嫂和侄孙女为我考虑,不过,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大嫂身边的人都是忙人,就不必派给我了。” 陈氏一脸威仪,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道:“她们那些老东西哪里就是忙人了,如今也用不着她们了,不过是在府中熬日子罢了,正好妹妹那里需要,岂有不去之理……”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有人报:“皇上身边的张公公过来了。” 第7章 口谕 还没等厅里的人反应过来,张公公就进来了。 “侯爷好,老夫人好。咱家来传皇上口谕了。哪位是谢嘉语,接旨。” 谢嘉语一听立马上前,跪在了地上。其他人也跟着跪在了地上。 “传皇上口谕。北郡谢氏族女谢嘉语系朕之表妹,知书达理,温柔贤淑,性资敏慧,特赏赐黄金百两,玉如意一对,宫女两名。钦此!” 此话一出,所有人对谢嘉语的态度都变了。不过是北郡来的一个孤女,竟然能劳烦皇上下旨。这是他们文昌侯府多少年来没有过的殊荣了。 文昌侯府却也繁盛过,不过,那是改名文昌侯府之前,那时还叫长公主府。自从谢忠夺嫡站错了队伍,他们文昌侯府就被皇上厌弃了。 现如今,也不过是仗着和皇上的表亲才舔颜站在了京城一流世家的行列。说句难听点的话,如若哪天文昌侯谢嘉融去世了,他们这地位恐会一落千丈。 可就在今天,皇上竟然重新赏赐了他们府中之人,让人觉得万分不可思议。 许是因为这张脸?却也不至于此。皇上向来不是一个重色之人,励精图治,况且年岁已大,让人很难往那方面去想。难道是……大家看着谢嘉融的背影,心思各异。 等宫里的人走了之后,陈氏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不行,讥讽的道:“原来侯爷早有安排,妹妹好大的面子,竟然劳烦皇上赐人。” 谢嘉语却笑着道:“这不是怕累着大嫂嘛。想必宫里的人肯定更加知晓这京城的规矩。” 陈氏瞪大浑浊的双眼,盯着谢嘉语看了看,最终道:“我有些乏了,芸娘,扶我回去歇息。” 芸娘赶紧道:“是,老夫人。” 其他小辈的心里见状,都有些想法,站了起来送陈氏离开。 唯独谢嘉融和谢嘉语,两个人却没有一个人当回事儿。要按照皇上那天的意思,是要下圣旨赏赐一大堆宝贝的。但,被谢嘉融阻止了。 一道口谕就足以让大家对谢嘉语重视起来。倘若太过,会让全京城的人都有所怀疑的。 等陈氏走后,谢嘉融笑着道:“以后你们姑姑就住在芷柔院,你们若是闲着,就去陪你们姑姑说说话。但是不要拿一些无畏的小事去叨扰她。” 谢吉耀心里一惊! 爹对嘉柔姑姑有多么的重视,他心中还有些印象。没想到今日来的这个少女竟然能取代姑姑的地位,要知道,芷柔院一般人连近旁都要挨一声训斥。 思字辈的几名女儿脸上也是精彩纷呈。她们早就知道芷柔院是全府除了正院之外最好的地方,几次想要住进去都被拒绝了。甚至于,连提都不能提。 没想到,今天这个女人竟然都得了去。 祖父不仅为她去宫里请宫女伺候着,还给她住全府最好的地方。凭什么? 说完之后,谢嘉融道:“嘉……嘉语,你跟哥哥一起去看看吧。这几日我让人收拾了一番,你看看可还满意。” “多谢大哥。”谢嘉语笑着道。 “你们都去忙吧。”谢嘉融道。 说完,两个人就一起离开了大厅。 走了一段路之后,一行人到达了芷柔院。 谢嘉语站在门口,看着“芷柔院”三个字,心里诸多感慨。这个牌匾明明她前几日看的时候还非常的新,这会儿再看,却是破旧的不行了。上面的字经过风吹雨淋,已经有些看不清楚了。 低头看着大门,也已经摇摇欲坠。 四十年,真的不是说说就能过去的。时间除了在她身上停止了,在其他任何地方都一点一点的腐蚀着。 谢嘉融也觉得有些伤感,他抬头看着牌匾,道:“小妹,新的牌匾和大门已经做好。只等你看过这个之后就换上。” 谢嘉语明白谢嘉融的意思。在她到来之前,所有的一切都保持着原来的模样不变。 “多谢大哥。”谢嘉语眼中含泪,笑着说道。 “跟大哥客气什么。进去看看吧。”谢嘉融道。 推开门之后,里面的模样却跟谢嘉语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她原本以为里面也会是一副破败荒芜的模样,没想到,竟跟她睡觉之前相差无二。 院落里的众人都在忙忙碌碌着。青娘在指挥着众人收拾院子,梳着双丫髻的小丫鬟在浇花,穿着灰布棉衣的的妇人在扫地,还有几个丫鬟坐在亭廊里绣花…… “老爷,小姐,你们过来了。”青娘欣喜的道。这一刻,她盼了四十年,等了四十年,终于被她等到了。 “快放下手中的活计,过来见过小姐。” 随着青娘的招呼,所有人都有秩序的跪在了地上,整齐的道:“见过老爷,见过小姐。” 看着底下二三十个人,谢嘉语侧头看了谢嘉融一眼。 谢嘉融道:“以后都仔细伺候着小姐,要是有那偷懒耍滑,或是谋害小姐的,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是。”底下的人战战兢兢的道。 “好了,都起来去忙吧。”谢嘉融道。 “是。” 跟谢嘉语一起看过院落,谢嘉融看着这里一副井井有条的样子,也终于放下心来了。毕竟,这里也是谢嘉语的家,很安心。 “嘉语,你大嫂那个人越老越糊涂,下面的几个小的也有些浮,都怪哥哥平日里没教好。若是他们胆敢找你的麻烦,你直接收拾便是。若是收拾不了,就去前院找大哥。” 谢嘉语笑着道:“好的,大哥。” 挥挥手让人都退下去之后,谢嘉融小声的道:“关于你的来历,我已经把各处都安排好了。幸好今年刚过了年,我带人回乡祭过祖。虽然回来时没带什么人,但咱们文昌侯府如今不在权力的中心,也没人盯着,没有人知道我到底有没有带你回来。即便是有人去查了也无所谓。总归,除了我和青娘、皇上、黄太医,没有人知道你是谁。即便是这些人跳出来说你是谢嘉柔,也没人能拿出来证据。况且,皇上今日已经金口玉言证实了你的身份。所以,你以后就用谢嘉语这个身份好好活着就是。” 谢嘉语细细思索了一下谢嘉融的话,觉得甚是有理,笑着道:“大哥说得有道理,就算我出去说我就是谢嘉柔,也得有人信才行。若真有人信了,那人恐怕更想知道我容颜多年未变的秘密。” 谢嘉融笑着道:“对。总归有皇上和大哥罩着,小妹很是不必害怕。” 谢嘉语笑眯眯的道:“多谢大哥。” “大哥前院还有些事,你先好好歇息。”谢嘉融道。 “好的,大哥,你去忙就是了。”谢嘉语道。 等谢嘉融走后,谢嘉语看着熟悉的地方,熟悉的床,闻着不太熟悉甚至有些发霉的味道,漂泊了几天的心也渐渐的安定下来。 有青娘在,还有两个宫里来的侍女,谢嘉语非常的安心。 谢嘉语这边人人都喜气洋洋的,但是这文昌侯府的其他地方却并非如此。 陈氏回去之后,躺在床上,越想越不对劲儿。思索良久,唤过来芸娘,道:“你让芷柔院的人看着点儿,除了咱们平时的用度,新来的这位平时都用些什么物件儿。” 芸娘道:“夫人,您可是怀疑……” 陈氏看了芸娘一眼,点点头,道:“可不是。她一个孤女,哪里来的这么些个东西?除了老爷,还能是谁?” 芸娘斟酌了一下,道:“今日宫里还派人来了,您说,会不会是皇上……” 陈氏摇了摇头,道:“不大可能。自从先太子失败了,咱们谢家哪里又被皇上重用过?若非老爷跟皇上还有些亲情,这谢家早就亡了。不过说起来,和皇上最好的还是芷柔院的那位啊,可惜了……” 提及这些事情,陈氏有些怅然。她父亲是太子府的詹士,虽后来弃了太子,向先皇投诚,免去个株连九族之罪。然,最终也落得个不仁不义的下场。 芸娘却没往那方面想,做为一个仆从,她的眼界还有限,她想到的是谢嘉柔:“的确可惜了,那位当年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人物,没曾想却被一个姨娘给害死了。哎,她要是还活着,咱们谢家保管还能红红火火几十年。” 说着说着,芸娘又想到了今日见到的谢嘉语,道:“老夫人,你有没有觉得今日来的这位少女像极了那位?” 陈氏冷笑了一声,道:“可不是。不只长相,就连性子都像得很。我看吶,就是这模样,才让老爷这么重视。还去宫里找了人来伺候着,可真真是脸大。” 芸娘却出声安慰道:“老夫人,就是再像,那也不是亲生的。您不必像当年一样忍让。” 陈氏听了这话,果然脸上的神色好了很多,道:“你说得对。” “找人给我看紧了。” “是。” 谢家认了一个妹妹,皇上赏赐了这个孤女并称呼为表妹的事情也瞬间在京城的权贵之家传遍了。 一个个无一不在猜测,难道这沉寂了多年的文昌侯府又要起来了不成?只是,想想他家的嫡长子谢吉耀文不成武不就跟文昌侯不相上下的样子,再想想虽然不像老大那样稀松平常,但也没有惊才绝艳的嫡次子谢吉明,大家又该干嘛的就去干嘛了。 这文昌侯府啊,若真的想要起复,最起码得靠第三代了。 而有些人,却不是这样想的。 听说了皇上下口谕以及赏赐文昌侯府一个孤女的事情,裴之成突然想起来前几日让手下调查的那件事情。 裴之成问道:“查的怎么样了?” 鹤松道:“主子,已经查清楚了,黄太医去宫里之前,去了文昌侯府。不久之后,皇上身边的杜公公就亲自去了文昌侯府。” 裴之成心中有些狐疑,难不成文昌侯府真的有起复的迹象?可平时一点征兆都没有。 “那日跟文昌侯去宫里的女人和今日皇上赏赐的那名孤女可是同一人?” 鹤松道:“正是同一人。” 裴之成反复思考了一下这几件事情,手指弯曲在桌子上敲击了几下。突然,似是想通了什么问题,手指渐渐握起来了,脸上也渐渐带了一些讥讽的笑容,道:“这件事情不用再查了。” 鹤松:“是。” 第8章 教训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了几天后,谢嘉语终于感觉到现在的日子有多么的无趣了。也在心中一遍又一遍的咒骂着那些给那碗绿豆汤下过毒的人。 她活生生睡过去四十年,身边的人都老了,她还年轻着。乍一听,好事儿一桩了。尤其是看着那些你曾经讨厌的人都老了,而你却年轻着,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啊。 但,仔细一想,却有些诸多的无奈。 比如,看着青嬷嬷眼神昏花的样子,她就知道,原来的青娘不能再跟她一起翻花绳讨论谁家少年长相风流了。 再比如,看着谢嘉融满是褶子的手,她也没法再邀他一起去骑马打猎了。 还有那个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小表弟,现如今也穿着龙袍住在大大的宫殿里面。 那些曾经的同龄人,也是死的死,老的老。唯独她,依旧年少。 在他们眼中,时间一步一步走了四十年。而在她眼中,明明大家昨天还在一起谈天说地,结果今天却已经是物是人非。 这让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可巧的是,她正跟青嬷嬷抱怨着,门口的小丫鬟冬雨突然走进来道:“府里的几位孙小姐过来看您了。” 谢嘉语瞬间就想到前几日初次见面的情形,心里有了一些思量,让青嬷嬷给她整理了一下头饰,站起身来想要朝外面走去。想了想,又走了回来,直接坐在卧榻上等着。 因今日未出门,谢嘉语让春桃梳了个简单的发型,长长的头发垂至腰际。头上插着一支明晃晃的金玉珠宝花簪,看起来简单又不失贵气。 耳朵白皙圆润,耳垂上戴着镶东珠金耳坠。每一个耳坠上有两颗珍珠,跟头上插的珠宝花簮交相呼应。 唇不点而朱,眉不画而黛。 谢家三姐妹进来的时候,看着谢嘉语明媚动人的模样,眼睛都直了。有那么一瞬间,她们甚至忘记自己过来做什么了。 谢思兰今年十七岁了,是三姐妹中的长姐,最先反应过来。她侧头看着谢莲眼中的嫉恨,用手帕掩着唇,微微笑了笑。 “好美啊!”不待谢思兰说什么,年纪只有十四岁的谢思蕊就忍不住说道。 谢嘉语听到这话笑了下,屋里尴尬的气氛一扫而空。 谢思兰这才轻咳一声,微微上前半步,道:“姑祖母安好。” 说罢,看了一眼其他二人。 虽然觉得怪异,甚至于不情不愿,但谢莲还是和谢思蕊一起叫了一声姑祖母。 谢嘉语脸上笑呵呵的,心里却觉得有些内伤。明明大家一般模样,她却已经老到被人称呼祖母了。可是,她一点都不想像个老气横秋的长辈。 “别站着了,都坐着说话吧。”谢嘉语道,“春桃,去拿些点心话梅给各位姑娘。” “是,小姐。” 等谢家的三个小姐妹在圆桌上坐下,谢嘉语觉得这般高高在上的拿着劲儿说话挺累了,于是走了下来,跟她们坐在了一起。 吃了几颗话梅之后,谢思兰想到祖母的交代,看了一眼谢嘉语手腕上带着的莲花纹金臂钏,抿了一口茶,拿着绣着兰花的手帕沾了沾嘴,道:“姑祖母这一身打扮真好看,只是不知,这簪子是哪里买的?我竟没有在京城见到过。” 谢莲听到这话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只有谢思蕊还在低头吃着点心。虽然她明年就要及笄了,可她向来对这些首饰不太感兴趣。 谢嘉语摸了摸头上的簪子,诚实的道:“这个吗?忘记了,东西太多,想不起来是哪里得来的了。” 她今日不过是看着这只簪子简单,所以随手一指让春桃给她插上的,要说这簪子的来处,这就要问青嬷嬷了。可青嬷嬷刚刚出去了,不在这里,所以,她也不知道。 谢莲没忍住,讥讽道:“我听闻你来自北郡,那里可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你哪里来得来这么多的首饰?” 谢嘉语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冷了下来,看向了谢莲。 谢思兰见状,扯了扯谢莲的袖子,训斥道:“二妹妹,你今日怎么这般无理?说起来北郡,虽然不及京城繁华,但也不是穷乡僻壤之地。还不快道歉?” 谢莲却是平时娇蛮惯了。虽是庶女,但平日里她姨娘得宠。且,她祖父不似祖母那般喜欢谢思兰,而更喜欢她。所以,除了身份不如谢思兰和二房嫡女谢思蕊,但在这府中的地位可是比谢思蕊高了许多,隐隐和谢思兰叫板。 “大姐,我不像你这般虚伪,想问什么还拐弯抹角,藏着掖着的。我可是有什么就要说什么。”谢莲抬着下巴冷哼道。 谢思兰听了这话,脸色立马难看起来。 谢思蕊也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糕点,眼睛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 谢嘉语看着这个众人皆说跟她长得极为相似的侄孙女,淡淡的开口道:“你可知,你曾祖父十八岁之前都住在哪里?” 谢莲皱了皱眉,看着谢嘉语,道:“我曾祖父自然是从小住在京城里。” 谢嘉语站起身,慢慢的朝着榻上走去,一边走一边用略带嘲讽的语气道:“这你可说错了,你曾祖父十八岁之前都住在你口说所说的穷乡僻壤之地,北郡府。后来进京赶考才来到了京城,再后来,尚了长公主,所以才长长久久的留在了京城里。” 谢思兰看着重新高高在上的谢嘉语,感觉到一种压迫感,忍不住站起身来,道:“姑祖母,您虽然长我们两辈,但如此随意的提及家里的祖宗,似是不妥。还请您注意自己的言行。” 谢嘉语似笑非笑的看了谢思兰一眼,道:“你说得对。怎么能随意说你们曾祖父少时所居之地是穷乡僻壤的地方呢,这可是大大的不敬呢!” 话说到后面,谢嘉语的眼睛从谢思兰的身上挪到了谢莲的身上。 谢莲脸色憋得红红的,指着谢嘉语道:“你,你血口喷人,我哪里说过这种话。” “哦,是吗?我且问你,你刚刚可是说过北郡是穷乡僻壤之地?”谢嘉语看着谢莲的眼睛问道。 谢莲嘴唇微张,翕合了几下,道:“我……我是说过又怎样?可我那是说的你,并未提及曾祖父。” 谢嘉语垂着眼睛,看着榻上小桌上放着的玉护指,慢慢的戴在自己的手上。抬起来手,欣赏了一下,殷红的嘴唇吹了吹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 满意了之后,像是才想起来下面站着的谢莲。看着她气急败坏的脸,道:“哦?是吗?可是你曾祖父就是那北郡长大的呀!难道你父亲没告诉过你吗?” “你……”谢莲憋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先皇也曾在乾清宫上早朝时,看着同是北郡出身的状元郎李贺志,夸赞北郡乃人杰地灵之地。你如今却说北郡是穷乡僻壤的地方。你这是,置先皇、置你曾祖父为何地呢,嗯?” 说这话的时候,谢嘉语脸上一丝笑容都没有了。 谢嘉语之所以还记得这事儿,是因为那时父亲和母亲失和已经很久了。母亲在怒极时曾在言语间蔑视了北郡,父亲最恨别人提到他的出身,所以两个人生了很大的气。 结果,过了几日,舅舅在朝堂上称赞了状元郎李贺志。 父亲没学到状元郎的机敏才华,却是把舅舅称赞李贺志的那句话记住了。仿佛这句话是在称赞他一般,仿佛拿到了什么金科玉律一般,回家之后就用这句话怼了回来。 把母亲气得不轻。 “来人,掌嘴。”谢嘉语想到母亲生前是如何被父亲气到病情加重的心情就莫名的烦躁。 虽然她母亲之所以去世是因为自小身子骨就不好,算命的也说不是长寿之相。但,父亲却也在母亲的伤口上撒过盐,致使母亲的病情加重。 只是,说完之后,下面却没人敢动。 “都没听到我的话吗?”谢嘉语眯了眯眼睛,看着下人道。 那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不敢动弹。他们是这府里的奴才,很多人自小就长在府里,对府里的情况自然是非常的了解。谢嘉语虽然是皇上承认的表妹,虽然是老爷交代下来要好好照顾的人,但在没摸清楚她究竟有多大能耐之前,大家都不敢得罪受宠的几位小姐。 毕竟,这几位小姐才是文昌侯府名正言顺的主子,可比谢嘉语这种外来的人重要的多。 谢莲一开始听到谢嘉语要让人打她,心里是既愤怒又心惊,而当她看到没人敢动时,却开始得意起来。 脸上也渐渐浮现出来笑容,深深的酒窝笑起来却真跟谢嘉语相似的很。只是,这两个人的笑容一个明媚,一个骄纵。前者颇为贵气大方,后者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了。 “呵,你不过是一个穷地方来的人,祖父称你一声妹妹,你还抖擞起来了,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谢莲见下人们不敢动,所以胆子也大了不少。 谢思兰听了这话,本想提醒谢莲一句,结果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出声儿来。她拿着手帕遮了遮嘴,看看谢莲,又看看谢嘉语。总归,这两个人今日不管谁倒霉,都于她有利。 “我的身份?”谢嘉语重复,看着远远被春桃领着走过来的两个宫里来的宫女,道,“难道之前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小姐,奴婢来。” 此时,一个小丫鬟站了出来,这人正是刚刚进来通报的小丫鬟冬雨。 “哦?你怎么敢站出来了,没看到其他人都不敢动吗?”谢嘉语好奇的问道。 冬雨咬咬牙,道:“奴婢是老爷新买进来的,其他的不知道,但只知道一点,是谁的奴才就要听谁的话。而且,主子是这几位小姐的长辈,教训她们是应该的。” 谢嘉语笑着看着屋里的人,道:“还算是有个明白的,可都听清楚了?” 就在谢嘉语说话间,“啪”的一声清脆的把掌声响了起来。 第9章 惩罚 这一声巴掌声让满屋子的人都愣住了,就连谢嘉语都没有料到冬雨行动力竟然如此的强。 谢莲捂着自己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丫鬟。她从出生到现在,还没人敢这么对她。就算是最厌弃她的嫡母,也从未如此粗暴的打过她。这个其貌不扬的丫鬟凭什么敢这样对她! 怒气就像是熊熊燃烧的烈火,从胸腔喷涌而出。她甚至来不及多想什么,手伸出来手想要打站在她对面低着头的丫鬟。 只不过,伸出来的手还没碰到冬雨的脸,就被人从后面钳制住了。 这还不算完,膝窝处仿佛也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待她想挣脱出束缚从地上爬起来,却发现自己两边的胳膊都被按住了,全身动弹不得。 谢莲这才想起来罪魁祸首,抬起来狰狞的神色,看着坐在上位气定神闲的谢嘉语。 “你凭什么!你竟然敢这样对我,我爹、我祖父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谢莲大声的叫到。 谢嘉语听了这话,却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她爹?那个在她印象中只有三岁的稚子吗? 还有,她祖父?虽然谢嘉语沉睡了四十年,但她多少还能保证,大哥定然还是当年的那个大哥,不会因为这种事责备她。况且,她不过是惩罚一个小辈罢了。 想到这里,谢嘉语殷红的嘴角含着笑,眼睛里也盛满了笑意,看向了跪在地上如蝼蚁一般的谢莲。 “哦,是吗?”谢嘉语这话说得轻飘飘的,却无端让谢莲觉得有些无力,仿佛她们这些人在她眼中都像是笑话一般。 看够了热闹之后,谢思兰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脸上浮现出来着急的神色,道:“姑祖母,纵然莲妹妹话语间对您多有不敬,但您这处罚也未免太过了,她不过是小孩子随便说说罢了。还请您宽宏大量,饶了她这一回吧。” 谢嘉语眼神微转,看向了说话的谢思兰。这话岂不是在说,她若是不原谅谢莲,她就是太小气了不成? “随便说说?”谢嘉语道,“随便说说就能侮辱北郡吗?随便说说就能侮辱你曾祖父的家乡吗?你们这心中,还有没有祖宗礼法了?” 这么一顶大帽子谢思兰可不敢接下来,赶紧撇清关系:“莲妹妹她不是这个意思……” 谢嘉语却没有放过她,笑容加深,道:“哦?她不是这个意思,难道你是这个意思吗?” 谢思兰看着谢嘉语的笑容,脸色憋得通红,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谢嘉语看着跪在地上神情愤恨的谢莲,道:“今日就当是给你个教训,不要什么有的没的都往外面说,小心祸从口出。你祖父好不容易把自己贫寒的出身给洗干净了,千万别被你们这等子孙又给败坏回去了。” 说到后面,谢嘉语脸上显露出一丝嘲讽之色。 “你……”谢莲听后又想反抗。 但后面压着她的两个宫女可不是吃素的,一个巧劲儿就把她按了回去。谢莲回头看了一眼胆敢压着她的人是谁,结果一看是那日皇上赏赐下来的两个人,顿时收敛了许多。 谢嘉语看着满屋子的紧张气氛,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喝了一口润润唇。突然,灵机一动,想到幼时她在学堂犯了错长辈是如何罚她的。 “这样吧,罚你们回去把《宁国·北郡地理志》抄一遍。”谢嘉语端着长辈的姿态老气横秋的说道。 看着大家不可置信的眼神,谢嘉语指了指谢莲,又指了指谢思兰:“你,你,还有……” 最后指到谢思蕊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道:“你就算了,念你还小,又不惹口舌是非,你看一遍即可。” 说完之后,也不再看众人的脸色,站起身来,手放在春桃的手腕上,一步一步从榻上迈下来,道:“行了,我也乏了,你们都退下去吧。” 说完,朝着隔间走去。 谢莲有心想要反抗,但是想到后面压着她的两个宫女,她就不敢造次。 谢思兰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心想着,这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一个所谓的“姑祖母”,行事作风竟然如此霸道蛮不讲理。待她反应过来想要反驳时,却只能看见谢嘉语的背影了。 而谢思蕊则是默默的低着头,悄悄的从盘子里拿了两块儿桂花糕藏到袖子底下。反正又没让她抄书,没她什么事儿。 随后,随着两个姐姐一起离开了芷柔院。 出了芷柔院的大门,谢莲回头看了一眼她心心念念却一直都不曾住进来的气派院落,冷哼一声,道:“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敢这么对我,看我怎么跟父亲和祖父说,我就不信了,她一个外来的破落户还能敌得过我不成!” 谢思兰因为被谢嘉语责罚,心情不好,此时看着眼前的谢莲,神色不悦的道:“二妹妹,慎言。” 原本一直安安静静的谢思蕊此刻也小声的道:“二姐姐,你这样说话不妥吧,不过那人是何等出身,总归是咱们的长辈,你这样说,可是大大的不敬。” 谢莲向来看不上长得没她好看,身份却比她高一头的二房嫡女谢思蕊。她不怎么敢说谢思兰,还不敢说她不成?讽刺的说道:“怎么,不就是没罚你吗,你这么快就站到她那边去了。没想到啊,三妹妹竟然是个不动声色的巴结人的主。” “还有啊,大姐,你不是惯会说话的嘛?刚刚怎么也被罚了?呵!”谢莲终究还是没忍住,刺了谢思兰几句。 谢思兰微微皱着眉,看着重提旧事的谢莲。 谢莲冷哼一声,带着丫鬟甩着袖子离开了。 谢思蕊放在手里的桂花糕都快化掉了,见谢思兰站在原地不言不语,一脸神色凝重的样子,忍不住道:“大姐姐,我也先回去了。” 说罢,福了福身,快步离开了这里。 谢思兰却是思量了几回,转道去了陈氏的院子。 谢嘉语那边也很快得到了消息。 冬雨看了一眼整整齐齐的跪在院子里的下人们,心中暗暗欢喜。幸好,她刚刚做出了正确的选择。不过,她也没敢多看,从青嬷嬷的一侧谨慎的绕过来,快步走进屋内,态度更加谨慎的跟谢嘉语道:“一个回了大房,一个回了二房,还有一个去了老夫人的福寿院。” 谢嘉语看着卧榻上摆着的粉色桃花,笑了一下。这笑容,却是比那三月的桃花还要粉嫩上几分,说出来的话也如黄莺出谷、泉水叮咚。 “知道了。”这三个字里带着几分欢喜,几分兴奋。 青嬷嬷此时也走了进来,脸上带着气愤的神色:“小姐,这起子奴才都应该提脚发卖了才是。一个奴才,不听主子的话,要他们还有何用?” 谢嘉语却是脸上带着笑,亲自倒了一杯茶,递给了青嬷嬷,道:“青娘,你这脾气见长啊。刚刚连我都被吓了一跳。” 青嬷嬷恭敬的躬着身子双手接过来谢嘉语手中的茶杯,道:“多谢小姐赏赐。” 谢嘉语见青嬷嬷如此姿态,拉了她一把,笑着道:“青娘,快坐,一会儿且有一场硬仗要打呢。没看见吗,被我欺负的小孩子都回家告状去了呢。” 这话却带着三分的落寞,七分的欢快。落寞的是她如今已经没有可以依靠的长辈,欢快的是好戏即将登场。 青嬷嬷脸上的神色更加震怒了,道:“她们也敢,也不看看她们是什么身份,敢这么跟小姐你说话,我看您就是罚得太轻了!” “莫气莫气!咱们且先等着看看,到底谁会第一个来,谁又敢第一个来。”谢嘉语道。 青嬷嬷听着谢嘉语的话,满脸心疼的道:“小姐,您放心,老爷一定不会纵容他们的。” 谢嘉语想到大哥,语气也轻快起来,道:“是啊,有大哥在呢。而且,青娘,你不觉得正好通过这事儿立立威吗?” “小姐……”青嬷嬷的话还没说完,谢嘉语阻止了她,看了看屋里的丫鬟,道:“你们都先退下去吧。” “是。” 等屋内的小丫鬟们鱼贯而出之后,谢嘉语透过窗户看着外面跪着的仆从,道:“青娘,我睡了四十年,这府里早就不再是当年那个府了,我也不再是这个府里唯一的小姐。知情的人自是明白我的身份,而那些不知情的人呢?” 说着,她轻轻从桃花枝上掐了一朵桃花,道:“今日这事儿,我也看出来了。不只这府里的主子们,就连下人们也没那么好使唤了。所以,咱们正好借着这事儿,让大家都看清楚了,我谢嘉柔到底是不是那么好欺负。” 青嬷嬷听后,叹了一口气,道:“小姐,您受委屈了。” 谢嘉语展颜一笑,如春花烂漫,道:“青娘,我不委屈。我辈分摆在这里,谁也不敢拿我怎么样。而且,还有皇上表弟和我大哥呢。我今日倒要看一看,谁敢来。我定要让他悄悄我的厉害!” 说着说着,谢嘉语又感慨道:“谢家的子孙竟然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哎,真让人叹惋。” 青嬷嬷想了想,道:“也不全然都是如此,几位少爷倒还算成器。” 谢嘉语不太了解那几位侄孙的情况,所以没多说什么。 很快,就如谢嘉语所料,有人过来求情了。 只是,那人与其说是求情,倒不如说是来通知她的。 陈氏身边的芸嬷嬷亲自过来,告知谢嘉语:“老夫人说孙小姐们只是跟您开开玩笑,您莫要跟小孩子们一般计较。想必您定然是宽宏大量之人,所以,就替您免了孙小姐们的处罚。” 谢嘉语看着早已看不出来昔日模样的芸嬷嬷,把玩着手中的一颗玛瑙珍珠,状似随意的道:“青娘,忤逆长辈,在咱们文昌侯府该做如何处罚呢?” 青嬷嬷恭敬的答道:“回小姐的话,忤逆长辈是为大不敬,该罚跪祠堂。” 谢嘉语点点头,认真点点头,笑着道:“看来大嫂是嫌我罚得太轻了呢!” “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您刚来府里,就这样处罚孙小姐们未免不妥。”芸嬷嬷皱着眉头道。 话音刚落,谢嘉语就把手里的玛瑙珍珠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而站在一旁的一个宫女,看了一眼谢嘉语,上去就给了芸嬷嬷一个巴掌,道:“放肆!” 另一个宫女也道:“万岁爷的表妹岂容你们这等奴才想说就说!” 芸嬷嬷听后,却没顾得脸上的疼痛和羞辱,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一直以来,她和主子都以为这两个宫女是老爷进宫求来的。可是,看今日这情形,并非如此。一个小小的宫女敢仗着皇上的势力! 如果真的是皇上赏赐下来了,那么…… 想到这里,她看了一眼坐在榻上一脸沉静的少女。不管是她刚刚出言不逊,还是宫女教训人,她似乎都是这样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以前看她淡定的模样还能猜测她是小地方来的,不知礼数,也不知京城达官贵族之家的厉害。今日一看,却和想象中差距甚大。 所以,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 第10章 禁足 芸嬷嬷很快就肿着一张脸从芷柔院出来了。 这事儿,也瞬间传遍了整个文昌侯府。 正在被卫氏闹着要给谢莲做主的谢吉耀,一听这事儿,立马在心中细细思量起来。连母亲身边的下人都敢打,看来,要么是真傻,要么是被万岁爷罩着无疑了。 这就是男人和女人思维方式的不同之处了。 谢吉耀虽然文不成武不就的,但因生在世家,多多少少会有点政治敏感度。皇上都下口谕说那谢嘉语是他表妹了,他们这些人还上赶着去没事儿找事儿干嘛。 没看到皇上既赏了两名宫女,又赏了玉如意吗?皇上都非常满意的人,你有什么脸说不满意呢? “行了,这事儿就到此为止了。莲姐,你以后少去惹芷柔院的那位,对她恭敬些。”谢吉耀看着哭个不停的宝贝女儿说道。 “爷,难道就这么算了?”卫氏不依不饶的道。 谢吉耀皱了皱眉头,道:“不然还能怎样?那位比我辈分都要高,难不成你想指望着我去教训她吗?还是说你想让夫人去?于理不合,也不合礼法。” 说罢,转身就想离开。但是,谢莲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所以,听着她哭唧唧的声音,也于心不忍,从怀里掏出来一块玉佩,柔声安慰道:“好了,莲姐,别哭了。咱们家的确是出身北郡府,你那些话以后莫要说了。真要是传出去了,也是你的不是。” 说完,把玉佩递给谢莲,摸了摸她的头发离开了这里。 他今日还约了人去听小曲儿呢,没心思在这里听她们叽叽哇哇的。又不是什么大事儿,被长辈教训了一下,写几个字罢了。 卫氏一听老爷从这里离开之后就出门去了,原本心里还非常的不得劲儿,这会儿却又开心起来了。说来说去,还是她们莲姐最受宠,是嫡女又如何?不被父亲喜欢,也没什么用。 另一边,赵氏听说这事儿气得打碎了一个杯子。 两个女儿都被欺负了,自家老爷竟然只去安慰了一个小小的庶女,这是不把他们母女俩放在心里了! 这种事情,谢思兰从小到大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了,此时脸上的表情也很不好看。不过,她也不想就这事儿说什么了,而是提及被罚一事。 “娘,那个芷柔院里的人到底是什么身份?竟然连祖母身边的人都敢打。” 赵氏正气着,道:“娘怎么会知道。看那行事作风,也不像是大家出来的女儿,不过是个破落户罢了。倚仗的不过是那张脸。你且看着,得罪了你祖母,有她的好果子吃!” 二房那边却比大房这里和谐多了。 谢吉明的妻子黎氏仔细问过女儿今日发生了何事,为何会被罚,听女儿叙述完整件事情,道:“这么说来,兰姐和莲姐确实有些不妥,你也算是被她们牵连了。” “本来就是谢莲不对,她被教训那是她活该。”谢思蕊道。 说罢,谢思蕊吃了一口盘子里的桂花糕,皱了皱眉,道:“不如姑祖母那里的好吃。” 黎氏无奈的看着女儿,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啊,就知道吃。没见你长高,光长肉了,这脸越来越肥了。”说着,捏了捏女儿的脸。 谢思蕊抱着自己的脸,不让她母亲捏。 “行了,改天娘去芷柔院问问这方子是如何的,到时候再让厨房做与你吃。” 谢思蕊脸上重新绽放了笑容,道:“多谢娘。” 芸娘被打之事让陈氏大发雷霆。 谢嘉语竟然敢打她身边的人!这岂不是反了天了,她还知道这个文昌侯府的主子是谁吗?只是,一听打人的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宫女,陈氏气得浑身都哆嗦起来,脸上的褶子也生动了不少。 这件事情决不能就这么算了,要是这么算了,她在这府中还如何树立威信! 只是,还没等她想好如何对付谢嘉语,谢嘉融就一脸盛怒的走了进来。 “这么多年,看来是我太纵容你了!” 谢嘉融只这一句话,就让陈氏满腔的打算落了空,心也像是坠入了无尽的深渊。有多少年侯爷没说过这种让人无情而又让人胆寒的话了。 芸娘赶紧给屋内的仆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赶紧退出去。 “小辈胆敢顶撞长辈,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孙女,嗯?”谢嘉融坐在榻上,重重的敲了一下桌子。 “教训她们那是应该的!你看看你,你是怎么做的,还敢让下人去对芷柔院说教。陈氏,你能耐见长啊!” 陈氏此时也反应过来了,言辞犀利的道:“侯爷,这不都是您把她请来的吗?您不就是看着她长得像已逝的小姑吗?除此之外,她还有什么厉害的!” 谢嘉融听了这话,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站起身来,盛怒的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怎么,皇上赏赐的玉如意你没看到?皇上赏赐的人你没见到?你们陈家三十年前就反,怎么,现在还想再来一次?还没认清楚坐在上面的是谁吗?” 听了这话,陈氏噗通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芸嬷嬷赶紧跪下去道:“老夫人,您怎么了,您没事吧。侯爷,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啊,不是,都是老奴去做的,跟夫人无关。” 谢嘉融看着芸嬷嬷,道:“下次再让我知道你这老东西这样做,打死了去喂狗,也省得天天招惹是非!” “禁足一个月,待在福寿院好好反省一下。” 说完,谢嘉融甩着袖子离开了。 走到门口之后,道:“去,通知各院,兰姐、莲姐、蕊姐顶撞长辈,罚跪祠堂一个时辰。兰姐和莲姐什么时候抄完书什么时候再出来。” “是,老爷。” 原本正在观望等着看戏的各处,全都慌了神。说好的是一出整治外来破落蛮女的戏份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这不是说好的剧本啊! 因为是谢嘉融亲自吩咐下来的,所以各处没有一个人有怨言,全都战战兢兢的收拾好东西去跪祠堂了。 而谢嘉语院子里的下人们,此时也都觉得心凉了一半。老爷之前警告他们的话还犹言在耳,只可惜,他们之前只顾着自己的前程,没当回事儿。 会不会,他们马上就要发卖了? 果然,想什么来什么。大家正害怕着,谢嘉融就来到了芷柔院。 看着跪了一地的仆从,脸色冰冷,道:“既然都不听使唤,那就卖了重新买几个听话的回来。” 仆从们慌乱一团,磕头认错:“侯爷,求求您,求求您,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老婆子不敢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求您了,不要卖了婢女……” 听着外面的哭叫求饶声,谢嘉语看了一眼青嬷嬷,青嬷嬷会意,立马就出去了。 “侯爷,小姐请您进去。” 谢嘉融听后,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仆从,转身进了屋。 “小妹,大哥让你受委屈了。”一进屋,谢嘉融就愧疚的说道。 谢嘉语此时心情颇好,笑着道:“有大哥为我做主,我不委屈。” 谢嘉融看着自家小妹如此懂事的模样,叹息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都怪那些小辈不懂事,我已经惩罚她们了。那些个奴才,也卖了吧。” 谢嘉语听后,摇了摇头,道:“大哥,不必如此。想必经此一事,那些奴才们心中也有数了。这些人多半是咱们府里家生子,就这么卖了,岂不是寒了那些伺候了咱们一辈子的奴才的心。况且,新买来的也未必忠诚。且先用着吧,不合适的再换掉。” 谢嘉融道:“好,大哥都听你的。如果他们不中用,你到时候跟大哥说。” 谢嘉语笑着道:“好。” 见谢嘉融没有提及陈氏,谢嘉语主动道:“大哥,您对大嫂的处罚未免太过了一些。毕竟,她代表着咱们文昌侯府的脸面呢,传出去了,恐让外人笑话。我看吶,禁足就不必了,左右大嫂平日里也喜欢吃斋念佛,不怎么出来。再说,母亲的忌辰也快到了,有些经文也该念一念了。” 谢嘉融听到谢嘉语的求情,道:“嘉柔,你就是太过良善了,你大嫂她真是越老越糊涂了。” 谢嘉融走后,青嬷嬷在一旁道:“小姐,您对福寿院那位未免太过仁慈了,这些年,老奴听说她做了不少亏心事儿,被罚也是应该的。” 谢嘉语笑着道:“我哪里仁慈了,只不过是为着谢家的脸面罢了。而且,你那只耳朵听到我说要放出来大嫂了?” 说完,冲着青嬷嬷眨了眨眼睛。 青嬷嬷仔细一想,立马就明白了谢嘉语的意思。 果然,当天晚上,谢嘉语就听到传言变了。 侯爷没让老夫人禁足,是老夫人自己说长公主的忌辰快要到了,要在福寿院旁边的小祠堂为长公主念七七四十九天的经文。为了以示对长公主的敬意,旁人不要去打扰,免得坏了清修。 府外的人听说了这事儿,都赞了一声陈氏孝顺,而他们府内人却清楚得很,他们这文昌侯府,变天了。 鬼知道,明明长公主的忌辰还有半年左右才到。 第11章 道歉 那日,谢嘉融从芷柔院离开之后,跪在院子中的下人们心脏就已经冷得如跪在地上的膝盖一般。冰冰凉的。 没过多大会儿,谢嘉语也从屋里出来了。 站在门口,看着底下的仆人们,谢嘉语轻声道:“我也知道,你们很多人都是从各处调来的。只是,我不管你们从前的主子是谁,只要进了这芷柔院,就只能有我一个主子。若以后再被我发现有哪个敢在背地里搞些小动作的,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想到今日府里的孙小姐她说打就打,老夫人身边的老人也毫不手软,大家都见识到了谢嘉语的厉害。他们不过是一介仆人,哪有那样大的脸面,连府里的主子都敢打,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奴才不敢”“小的不敢”“奴婢不敢”……声音此起彼伏,一个个都趴在地上求饶。 谢嘉语看着这些磕头求饶的人,转身进了屋内。 青嬷嬷却没有跟进去,而是在门口继续道:“你们刚刚也听到了,侯爷原本想要把你们打一顿发卖了出去,是小姐仁慈替你们求情,才饶了你们一命。以后你们可认准了主子。若是谁敢背弃小姐,或是往外面传递什么消息,仔细你们的皮!” “多谢小姐。” 青嬷嬷说完之后,道:“都起来吧,该干嘛的干嘛去。” “是。” 等到青嬷嬷进去之后,谢嘉语抱着一个手炉,道:“没想到都已经入了春了还这般冷,你让厨房去熬点姜汤给他们,若是真生了病,还得耽误活计不是。” 青嬷嬷笑着夸赞道:“还是小姐仁善。” 说罢,谢嘉语看着宫里来的两个宫女,道:“今日多亏了两位姐姐了,要不然,我这颜面估计早就丢光了。” 两人一听,立马跪在了地上,道:“主子折煞奴才了。” 谢嘉语亲自把她们二人扶起来,道:“原本你们好端端的在宫中伺候着,现如今却只能随我在这小院中生活,真是委屈了。” 看上去比较沉稳的那一人道:“奴婢二人今年已经二十四五岁了,原本就是要被放出宫去。奴婢家里也没什么人了,能被皇上赐过来服侍小姐,是奴婢二人的福气。” 她们二人已经来了多日,可这新主子有事却从来不让她们去做。原本她们还在担心不得主子喜欢,恐会遭皇上怪罪,不曾想今日倒是有了表现的机会。 在宫中的日子虽然看起来高贵,然则,却像是被关在笼子中的金丝雀,表面华丽却没什么自由。倒不如来这里伺候人,多少还能有些自由,能随意逛逛。也不必时时刻刻担心会得罪了哪位贵人,莫名其妙的说没就没了。 谢嘉语见状,和青嬷嬷对视了一眼。她们俩已经观察这二人许久了,今日正好来了契机。 “嗯,既如此,那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好了。”谢嘉语道。 “多谢主子。” 谢嘉语道:“对了,忘了问了,你二人叫什么名字?”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显然已经思考过这个问题,道:“原来那名字也是旧主子赐的,奴婢早就没了家人,也忘记自己姓甚名谁了。还请主子赐名。” 谢嘉语点点头,道:“既如此,变叫夏桑和秋叶吧。” “夏桑多谢主子赐名。” “秋叶多谢主子赐名。” 春桃是青嬷嬷的孙女,也模模糊糊知道一些关于谢嘉语的秘密,所以理所应当是谢嘉语身边的大丫鬟。再加上宫里来的夏桑和秋叶,以及忠心上位的冬雨,谢嘉语身边四个大丫鬟就这样确定下来。 大丫鬟一个月二两银子。春桃、夏桑和秋叶倒还好,冬雨却有些不淡定了。原本她只是一个一个月500钱的小丫鬟,却因为今日这事儿一下子多了一两半的银子,可把她高兴坏了。 那些没能成为谢嘉语身边大丫鬟的人,却没能生出来什么嫉妒之心。如今,她们还在庆幸,今日逃过一劫。 当天,跪了一个时辰的谢思蕊被领回去了。 而需要抄写的谢思兰和谢莲,则是第二天晚上才回去。两个人都像是一副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大房的人看到自己的女儿变成这副模样,心里都恨得很,然而,想到陈氏的遭遇,却没人敢说什么。 不仅没人敢说什么,到了第三天,赵氏还带着两个女儿去给谢嘉语道歉了。 “姑姑,前几日都是她们两个不懂事,您且原谅她们吧。”赵氏低着头红着脸道。若非文昌侯要求,她断然不想亲自过来。太丢人了。 谢嘉语笑着道:“在咱们文昌侯府,说些话不注意也就算了,这要是出了门还这样说,那可是大大的不敬了。” “是,姑姑说得对。”赵氏没想到谢嘉语真的摆了长辈的谱儿。手指甲都快掐进肉里了。 见谢嘉语端起来茶了,她赶紧道:“姑姑先忙着,我就不叨扰您了,侄媳妇管着家,前面还有好些事情要忙。” 谢嘉语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嗯,你且去吧。” 说罢,赵氏带着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的谢思兰和谢莲离开了芷柔院。 青嬷嬷见状,道:“我看这位心里存着气儿呢。” 谢嘉语看着茶杯里的一颗枸杞,轻轻摇晃了一下杯子,枸杞叶随着她的动作左右摇摆。 “管她气不气呢,没得我一个长辈还要看小辈的脸色。” 青嬷嬷笑着道:“小姐,您这样想就对了,很是不必搭理她。即使她管着内院,也插不进您这里来。” 到了下午,歇晌之后,二房的人也过来。 黎氏和谢思蕊一起过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些点心。 “姑姑好,我带着蕊姐过来给您赔罪了。”黎氏道,说着,扯了扯谢思蕊,道,“还不快道歉。” 谢思蕊拿着点心上前,道:“那日叨扰了姑祖母,都是蕊儿的不是,还请您原谅蕊儿。” 谢嘉语对谢思蕊的印象挺好的,示意冬雨把东西接过来,笑着道:“蕊姐客气了。” 说完,谢嘉语以为这对母女俩跟上午那一拨人一样,道完歉就会离开。结果,黎氏却仿佛想跟她说些什么话似的。 “自从姑姑来了府里,我还不曾过来看看您。不知姑姑今日在府里住的可还习惯?” 谢嘉语听后在心中暗暗夸赞了一声,这府里,除了大哥,终于又有人关心她的生活起居了。这话本应该是管家的人说出来的,结果赵氏却从未说过什么可心的话。 “北郡跟京城距离不算太远,饮食起居相差不大,是以住的还算舒服。”谢嘉语道。 黎氏笑着道:“嗯,姑姑习惯就好。若是有什么不习惯的,也可跟大嫂或者跟我说一说。” 谢嘉语点了点头,道:“侄媳妇快别站着说话了,坐下吧。” “多谢姑姑。” 说着,黎氏就和谢思蕊一起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春桃,去拿些点心和零嘴儿过来。”谢嘉语道。 话音未落,谢思蕊就一脸期待的看着春桃,道:“可有桂花糕?” 春桃笑着道:“有的,这就给三小姐拿过来。” 黎氏在一旁道:“让姑姑笑话了,这孩子从小就爱吃。” 谢嘉语看了一眼留着刘海儿,圆圆的脸蛋,一脸稚气的谢思蕊,道:“能吃是福,蕊姐儿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好。” 黎氏接着道:“这不,前几日还跟我说在您这里吃的桂花糕好吃,催我来给您要方子呢。” 谢思蕊听着这话怎么跟之前说的不太一样啊,她何时催过母亲了:“母亲……” “你看看她,还不好意思了呢。”黎氏笑着道。 谢嘉语道:“这有何难,冬雨,让人把方子抄一份,一会儿给蕊姐带回去。” “是,小姐。” 恰好,此时春桃把点心端过来了,谢思蕊本想辩解些什么,但是一闻到桂花糕的味道,眼珠子立马就移不开了。 黎氏坐在这里跟谢嘉语又说了许久的话,谢思蕊吃了三块桂花糕之后才离开了。 临走时,谢嘉语让人又给谢思蕊带了几块桂花糕回去。 “若是想吃,尽管来就是。”谢嘉语笑着跟谢思蕊道。 谢思蕊擦了擦嘴角,忍着想要打嗝的冲动,道:“多谢姑祖母。” 黎氏和谢思蕊离开之后,谢嘉语感慨道:“这一对母女倒是有趣。” 说罢,就拿了一本书靠着窗看了起来。 正看着呢,就有小丫鬟来报,说是侯爷让她去前院书房。 谢嘉语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带着夏桑去了前院。 巧的是,刚刚到了前院,就遇到了从外面回来的谢思盛和谢思敏兄弟俩。 “姑祖母安好。”俩兄弟看到谢嘉语,虽有些意外,但礼不可废,全都快步上前过来请安了。 谢嘉语看着这两个入芝兰玉树一般的侄孙,也甚是宽慰,他们谢家的后辈长得颇精神。 只是,正感慨着,就听谢思盛道:“前几日几位妹妹无意间叨扰了姑祖母,是侄孙教妹无方,惹了您的心情。侄孙在这里给您道歉了。” 谢嘉语本想着离开的,听到这句话却硬生生停住了脚步,挑了挑眉,道:“嗯,知道错了就好,以后你定要好好教育教育她们,担起来兄长的职责。” 谢思盛道:“姑祖母教训的是。平日里看着她们倒是好的,只是不知怎么就在姑祖母那里不听话了。以后侄孙一定让她们谨言慎行。” 谢嘉语本不欲与他交流过多,但听着这话,却多了几分兴致,假装没听懂谢思盛话里的机锋,板了板脸,认真的道:“你说得对,一定要让她们谨言慎行。在家里怎么说都行,这万一传到外面去就不好了。北郡不管是否富庶都是咱们谢家的根基,切不可用穷乡僻壤四个字来形容。往小了说,人家说咱们文昌侯府的姑娘不懂规矩,往大了说,那是不敬祖宗不知礼数。咱们谢家的百年基业可不能毁在你们这一群小辈的头上。” 谢思盛被谢嘉语说的脸一阵白一阵红,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到旁边的二弟大喝了一声。 “无知,简直太无知。” 一时间,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了谢思敏的身上。 第12章 皇陵 谢思敏皱着眉头,气愤的道:“妹妹们竟然能说出来这种话,可见平日里没有好好读书,姑祖母如此惩罚甚好。多抄几页书,跪跪祖宗,也好过天天在外面乱嚼舌根。” 说罢,不赞同的看了一眼谢思盛。 见谢思盛脸色不虞,索性不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谢嘉语,躬身道:“还没来得及好好谢谢姑祖母,那本东山先生的《幼学琼林》我甚是喜欢。瞧着竟与大家收藏的笔迹不太一致,落款时间也比较早,像是他早年的作品。” 谢嘉语没想到谢思敏如此痴迷于东山先生,这么个小细节都发现了,于是点点头,道:“正是,这大概是东山先生的第一本字帖。成书之后,曾被先皇大加赞誉。自那以后,东山先生便对自己的书法要求更加严格,勤学苦练,后又写了几本字帖。现如今,流传最广的那些字迹自是他勤学苦练之后的成果。” 谢思敏从未听人讲过东山先生的这些事情,被谢嘉语说的入了迷,听完,感慨道:“没想到姑祖母也如此喜欢东山先生,侄孙竟从未听过东山先生的这些故事。亏我还自诩对东山先生了解甚深,可见不如姑祖母良多。” 谢嘉语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喜欢东山先生?开什么玩笑。到现在,她能记起来关于东山先生的事情就是他逼着她练习书法。 “呃,大概是吧。”谢嘉语有些尴尬的道。 谢思敏太过兴奋,以至于没有发现谢嘉语脸上的尴尬,道:“姑祖母,您还知道哪些关于东山先生的故事吗?侄孙改天一定亲自向您讨教一下。” 站在一旁的谢思盛为人向来圆滑,看着谢嘉语脸上的表情,轻咳一声,道:“二弟,想必姑祖母还有其他事情,改日我们再像姑祖母请教吧。” 谢思敏这才注意到谢嘉语是要朝着祖父的院落去的,连忙道:“是侄孙无礼了,耽搁了姑祖母的要事。” 谢嘉语却道:“无妨。改日我去库房里找找看,说不定还有些东山先生早年的作品,到时候一并拿给你。” 谢思敏脸上浮现出来激动的神色,道:“多谢姑祖母。” 谢嘉语笑着点点头。 谢思盛拱手道:“姑祖母,刚刚是侄孙无礼了。只听了妹妹们的片面之词就偏听偏信了,对您多有误解。侄孙给您赔礼了。” 说着,便要跪下。 谢嘉语没料到谢思盛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可见青嬷嬷说的没错,这谢家,第三代的儿郎都还过得去。 待看见谢思盛的动作,赶紧阻拦道:“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侄孙以后改了便是。” 谢思盛却仍旧跪了下去,磕了一下头才站起来,道:“多谢姑祖母原谅。” 等到了谢嘉融的书房,谢嘉语还在思考刚刚发生的事情。 “怎么了,嘉柔,在想什么事?”谢嘉融问道。 谢嘉语想了想,把刚刚的事情说了出来。 谢嘉融笑着道:“嗯,思盛那孩子比他爹要强上许多。从小就跟在我的身边,见的人多了,难免处事圆滑一些。但,也不乏有一颗赤子之心。” 谢嘉语挑了挑眉,道:“怪不得这么好,原来是大哥教出来的。那其他两个兄弟呢?” 谢嘉融道:“其他两个虽然不是从小跟在我的身边,但三岁开始就把他们放在了外院。你也知道,你大嫂那样的性子,教的你两个侄子都是文不成武不就的样子。等到思盛出生之后,她更加变本加厉。是以,我让他们从小就在外院长大。” 谢嘉语道:“大哥辛苦了。对了,大哥今日叫我来有何事?” 谢嘉融道:“是这样的,宫里刚刚来人了,后天是初一,皇上欲带你去黄陵看看舅舅。” 谢嘉语想到已逝的舅舅,神情一下子落寞下来,道:“好。” “这是一套宫女的衣裳,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你到时换上。”谢嘉融道。 “嗯。” “嘉柔,逝者已矣,你切莫太过悲痛。”谢嘉融看着依旧年少的小妹说道。 谢嘉语吸了吸鼻子,抬起来明媚的脸庞,勉强笑着道:“知道了,大哥。” “嗯,乖。” 很快,就到了初一。 一大早,谢嘉语就被青嬷嬷叫起来梳妆打扮。因这宫女的衣裳夏桑和秋叶穿了多年,所以非常的熟悉。从头饰到穿的鞋子,一样一样很快就准备好了。 梳妆打扮之后,一行人去了后门,谢嘉融早已在那里等候多时,宫里的轿子也已经停在了那里。 很快,谢嘉语就来到了承德帝的銮驾处。 看到谢嘉语的到来,承德帝显得异常兴奋。只是,因旁边还有其他人,所以不敢太过出格。 “你,上来伺候着。其他人都退出去。”承德帝指着谢嘉语道。 等其他人都默默的退下去之后,銮驾上也只剩下谢嘉语和承德帝两个人了。因为四处有遮挡,所以也没人看得清他们二人在里面做些什么,或者听见里面说些什么。 “表姐快坐。”承德帝拉着谢嘉语道。 谢嘉语虽以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但自小被长公主教诲,深深的明白皇权的霸道与威严,是以她很懂得分寸。 “谢皇上。”谢嘉语行了礼之后才坐下。 “表姐如今也朕生疏了。”承德帝叹息了一声说道。 谢嘉语笑着道:“怎么会?明明在我心中,我们几日前还曾一起去府里玩耍。” 那些前尘往事,承德帝已经忘的差不多了,听到谢嘉语提及,回忆了一下,笑着道:“是啊,表姐没变,是朕变了。” “是啊,皇上变得更加庄重,更加威仪了。这不正是舅舅所期待的吗?”谢嘉语笑着道。 想到儿时曾被父亲批评太过顽皮,承德帝忍不住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人年纪大了,就总是爱回忆,而回忆却总是那么伤神。 “表姐说得对。”承德帝道,随即,他转移了话题,问道,“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有没有人敢欺负你?” 谢嘉语想到这几日在文昌侯府里发生的事情,摇了摇头,道:“我一觉睡了那么多年,人和事自然和从前不同了。不过,有您和大哥在,哪里还有那不长眼的人敢欺负我。” 承德帝听后却是皱了皱眉,道:“也就是说,还是有人欺负你了。哪个人敢这么放肆!” 谢嘉语笑着道:“皇上切莫生气,那些人我自然是能应付得过来。” 承德帝思索了一下文昌侯府里的事情,道:“是不是文昌侯夫人又作妖了?朕记得,她年轻时就跟你不对付。要不是看在表哥的份上,朕当年早就严惩了!有个那样的爹,她也不是个好东西!”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道:“最近大嫂倒是老实得很,在小祠堂里给母亲念经书呢,说是要念够七七四十九日。” 承德帝听后,稍稍舒心了一些。但,看着谢嘉语的表情,顿时笑出了声,道:“哈哈,定是表姐的主意。她以前就拿你没办法,过了这么多年,看来也没什么长进。” 谢嘉语却只是笑了笑,没有讲话。 跟在承德帝身旁,骑着马的太子和二皇子正说着话,突然听到了承德帝大笑的声音,两个人对视了一眼。 “不知父皇因何事如此开心。” 说话之人身着一袭暗紫色的锦缎袍子,腰间挂着一枚玉佩。长相十分的阴柔,眼睛细长,鼻子高挺,嘴唇薄而殷红,左耳上挂着一颗珍珠耳钉。唯一显得阳刚之气的地方就是他粗重而又似剑的眉毛。不知是不是长年精于算计,整个人显得戾气很重。是以,假使穿上一身女装,也不像女子。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高贵妃所出之子,皇二子杨恪。 他旁边骑马之人与之相比,就显得温和了许多。 太子杨祐今日着了一身淡黄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云纹龙金带。剑眉星目,嘴角噙着淡淡的笑容。料峭的春风吹过来,偶尔有一缕发丝吹拂在脸颊,显得既贵重又不失温和。 “父皇开心,是你我幸事,宁朝幸事。” 杨恪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很快,皇陵便到了。 在外面祭拜完之后,承德帝看着众人,道:“你们都去外面候着。” 说完,领着低着头戴着面纱沉默不语的谢嘉语进了皇陵。 谢嘉语此时满腹的心思都放在了已逝的舅舅身上,并未注意到有人已经盯着她看了许久。 杨恪看着谢嘉语的背影,总觉得这个宫女似乎没在父皇身边见过。要是见过,他不可能没有印象。刚刚那女子回眸的一刹那,仿佛满天的星辰都汇聚在了她的眼中,让人见之忘俗。 “去,打听一下,跟着父皇进去的那个宫女是谁。” “是。” 第13章 福味斋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谢嘉语才与承德帝一起从皇陵里面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眼睛都红肿着。 众人皆知,先皇已经去世二十五年,如今的皇上也已至大衍之年,所以,极少有如此失态的时候。只是不知,刚刚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承德帝又因何如此伤心。 “父皇切莫如此悲恸,逝者已矣,想必皇祖父泉下有知,也不希望您如此。”太子杨祐上前劝慰道。 杨恪的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嘉语看,此时听到他大哥的声音,收回了放在谢嘉语身上的目光,上前来道:“请父皇节哀,保重龙体。” 承德帝虽然哭过一场,但心情却着实不错,眼角泛着泪光,嘴角却扬起了笑容,道:“嗯,想必你皇祖父今日也定然非常开心。父皇这是喜极而泣,终于能有脸见你皇祖父了。” 杨恪心中一动,借机问道:“不知父皇因何事如此的开心?” 承德帝笑而不语,道:“以后你们就知道了。好了,回宫去吧。” “诺。” 承德帝大步向前走着,谢嘉语情绪还没缓过来,低着头一动不动。等到旁边的杜公公碰了碰她,她才意识到承德帝已经停下来脚步等着她了。 赶紧收敛了情绪,低头快步跟了上去。 只是,走到两位皇子中间的时候,却感觉到两道炽热的目光正盯着她看。 此时,她也来不及多想,低头跟着承德帝上了銮驾。 上去之后,承德帝道:“表姐快别哭了。朕定然会好好照看你,以慰父皇在天之灵。” 谢嘉语吸了吸鼻子,拿出来手帕抹了抹眼角的泪,抽抽涕涕的道:“多谢皇上表弟。” 行至一半时,谢嘉语悄无声息的下车了。一盏茶之后,一个穿戴跟她相似的女子上了銮驾。歇息了片刻的队伍再次启程出发。 回了宫里的住处之后,有个小太监悄悄的来到了杨恪的身边,道:“二皇子,都查清楚了,那名女子名叫秋月,是乾清宫的奉茶宫女。” 杨恪眯着狭长的眼睛,问道:“奉茶宫女?我原先怎么没见过她?” 乾清宫有哪些人,他清楚得很。 “原来的那个宫女年龄已满二十五岁,被送出宫了。现如今这个是刚刚调过来的。”小太监解释道。 杨恪想到今日看到的那双眼睛,心情为之一荡,摆了摆手,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二皇子。” 宫里发生的事情谢嘉语全然不知,从皇陵回来已经三日了,她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院子里的桃花已经开满了树枝,微风一吹,飘飘洒洒,像极了一场花瓣雨。 眼瞅着刚刚扫过一遍地的小丫鬟蹙着眉头又要过去扫地时,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青嬷嬷在一旁听到了,叹了一口气,道:“小姐今日可算是笑了,再这样下去老奴可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谢嘉语情知青嬷嬷是在关心她,摸了摸她的手,道:“青娘,以后不会了。” “哎,那就好那就好。”青嬷嬷抹了抹眼角道。 谢嘉语转头看着身边的冬雨,道:“冬雨,你快去告诉那个小丫鬟,不用扫落在地上的花瓣了。满院子落满了花瓣,看着也着实舒心。” 谢嘉语高兴,她们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就跟着高兴。 冬雨满脸笑容的道:“好的小姐,奴婢马上就去。” 说完,冬雨就快步走了出去。 看着院子里小丫鬟高兴的表情,谢嘉语也忍不住笑了起来,道:“青娘,这一院子的桃树倒是像极了我们幼时亲手种的那些。一到春天,桃花就纷纷扬扬的。” 回忆起往事,青嬷嬷的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道:“是啊,像极了。只可惜小姐种的那些树后来都死了,这些是老爷后来又吩咐人种的。” 谢嘉语感慨的道:“嗯,桃树的年龄短,倒比不得人。” 正说着呢,只见有两个人走进了院子里,不一会儿,就到了屋内。 “姑祖母安好。”谢思蕊朝着谢嘉语福了福身。 “蕊姐快起来吧。”谢嘉语笑着道。 从皇陵回来的第二天,谢思蕊每天上午就固定的会过来陪她聊一会儿天。 接连来了几日之后,谢嘉语也终于从谢思蕊口中得知,这是大哥让她过来的。怕她从皇陵回来心情不好,没有说话的人,所以找了谢思蕊过来陪她。 谢嘉语当时心想,幸好大哥没让谢思兰和谢莲过来,否则,不定又会发生什么事情。 “三小姐过来了,老奴这就去给您拿桂花糕。”青嬷嬷笑着道。 谢思蕊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道:“多谢嬷嬷。” 有谢思蕊过来陪着谢嘉语来说说话,青嬷嬷感激还来不及呢,是以,对她也格外殷勤。 两个人在窗边的小榻上坐了下来。 谢思蕊看着窗外落了一地的桃花,道:“姑祖母这里的桃花甚是好看。往常我只知道福味斋的桃花饼最好吃,却不知原来桃花也可以这般美。” 冬雨听后,凑趣的笑了出声。 谢嘉语却被“福味斋”三个字吸引到了,眼神中也带了某种情绪,问道:“福味斋如今还开着吗?” 谢思蕊惊讶的看着谢嘉语,道:“原来姑祖母也知道这家店啊。听闻这店开了有几十年了,我爹爹也不知它到底是何时开的。现如今,每日都是生意兴隆,客满为患。” 恰巧,此时青嬷嬷拿着桂花糕过来了,听到屋内的谈话声,看着谢嘉语,道:“小姐,这家店还开着呢。店铺还在原来的位置,地方也跟原来一样大。” 谢思蕊吃着青嬷嬷拿过来的桂花糕,嘴里嘟囔道:“是啊,你说怪不怪,明明生意那般好,可是店家却无论如何都不肯扩大,只挤在那么小小的一间店面里面。” 谢嘉语却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那家店铺的主子是一对夫妻,当时一路乞讨到京城。因妻子长相不俗,差点被京城的一个地痞流氓给欺负了,当时她和一位故人恰巧路过,把二人救了下来。因得知这二人会一门精湛的面食手艺,那位故人家有一个空着的店面,遂,这二人便在那里开了一家店铺。 “店铺的掌柜的还是原来那人吗?”谢嘉语好奇的问道。 青嬷嬷摇了摇头,道:“老奴一直没再去过,也不知还是不是他们。” 谢嘉语点了点头。突然,看着对面吃得正香的谢思蕊,一个想法冒了出来。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春光明媚,正适出行。不如,我们去店铺里瞧一瞧吧。”谢嘉语道。 只见对面的谢思蕊停止了咀嚼的动作,圆圆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慢慢的咽下去嘴里的东西,才道:“姑祖母可否把我也带上?” 谢思蕊不仅辈分比她低,年纪也比她小上两岁。所以,谢嘉语对她的态度既像是对晚辈,又像是对妹妹一般。 “自然是少不了你。”谢嘉语摸了摸谢思蕊的头发说道。 “多谢姑祖母。”谢思蕊激动的道。想到可以出去玩,想到可以吃新鲜的桃花饼,谢思蕊瞬间就想放下还剩下两口的桂花糕。 只是,桃花饼是她所爱,桂花糕也是她所爱。所以,在纠结了一会儿之后,她还是塞进了嘴巴里。 看着她这般模样,满屋子的人都笑出了声。谢嘉语给她端过来茶水,笑着道:“慢点吃,别噎着了。” 青嬷嬷听到谢嘉语要出门,立马高兴的道:“小姐合该出去走走,整日里在院子里都闷坏了。老奴这就给您找衣裳去。” 谢思蕊想了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道:“嗯,我不用换了。” 随后,看着自己的丫鬟桃酥,道:“你回去跟我娘说一声,我要跟姑祖母出去一趟。” 桃酥低头道:“是,小姐。” 谢嘉语坐在镜子前,春桃手指灵活的在她的头发上上下翻飞。先将一部分头发置于头顶,然后分成几股,用漂亮的丝线扎起来,剩下的头发自然垂在下面。 很快,一个垂鬟分肖髻就梳好了。 谢嘉语看着琳琅满目的首饰,从中挑出来一支金玛瑙桃花簪。簪身是用金子做的,簪首用细金丝做成桃花状,里面镶嵌了粉色的玛瑙,花蕊同样是细金丝做的,拿起来时甚至动了几下。 做工精良,栩栩如生。 插入发中之后,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不同了。谢嘉语满意的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起身去穿衣裳了。 青嬷嬷拿出来近日刚刚做好的春装,以供谢嘉语挑选。 今日刚刚赏了桃花,是以,谢嘉语挑了一身粉色的衣裙。 等谢嘉语梳妆打扮完出来之后,谢思蕊的眼睛都看直了。 只见谢嘉语着了一件淡粉色的上衣,带着星星点点的桃花。由白至粉渐变的裙裾,和上衣的桃花交相辉映。当然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一张白中透粉的脸。 明明那么素的一身打扮,却让人觉得极为艳丽。 淡雅中带着一丝贵气,贵气中又透着一股活泼劲儿。 “姑祖母,你好像天上的仙女啊。”谢思蕊喃喃的道。 “噗嗤。”谢嘉语听了这个评价,忍不住笑出声来。 “我若是仙女,你岂不也是仙女的亲戚了。这样算起来,你也是仙女了。”谢嘉语道。 谢思蕊回过神来,道:“呃,我顶多算是仙女身边的小丫鬟。” 一句话,又把大家给逗笑了。 谢嘉语看着谢思蕊的两个小髻,简单的红色丝线,转头对着青嬷嬷道:“青娘,把我那一对儿金丝琥珀蝴蝶发簪找出来。” 青嬷嬷自然是明白谢嘉语的用意,笑着道:“是,小姐。” 说着,谢嘉语就把谢思蕊拉到了里间的镜子前,拿过来那一对儿发簪,想要给谢思蕊插上去。 “姑祖母,万万不可,太过贵重了。”谢思蕊赶紧推拒道。 这一对发簪,一看就不是寻常之物。蝴蝶是用细金丝做成的,四周有几颗绿色的琥珀珠子。做工精细,看起来跟谢嘉语头上的发簪出自同一工匠之手。 谢嘉语却用一副不容拒绝的语气道:“长者赐,不敢辞。给你,你就拿着便是。” 青嬷嬷也在一旁劝慰道:“三小姐戴着便是,小姐是您的长辈,长辈给晚辈的东西,哪有推拒的道理。” 谢思蕊如今才十四岁,虽然见过不少好东西,但这么贵重而又好看的东西却是很少见到。 人皆有爱美之心。 所以,思量了几下之后,谢思蕊没再继续推拒。 很快,夏桑就拿到了赵氏的对牌,去车马处领了一辆马车。 因只是去逛街,所以谢嘉语也没带太多人,只带了一个春桃就出去了。 这还是谢嘉语自醒过来之后第一次逛街。看着热热闹闹的街市,穿梭的人群,仿佛一切都还是昨日那般。 很快,马车就来到了福味斋的门口。 看着上面大大的牌匾,谢嘉语心想,不知那位出征的故人如今回来了没有。正思量着,旁边突然传来了一个刺耳的声音。 “呦,我当是谁呢,原来是谢三啊。这么一对比,我还当是哪里来的小丫鬟呢。” 旁边的人一听,也哈哈大笑起来。 第14章 顾将军 谢嘉语听着这些声音,往旁边看了一眼。 顿时,正在嘲笑谢思蕊的几个大家小姐立马不说话了。 一个个都直勾勾的看着谢嘉语。 齐梓晨和苏琳儿是一对表姐妹,二人今日是来福味斋买一些糕点,不料却在门口碰到了谢思蕊一行人。她们原本就跟谢思蕊比较熟悉而且不太对付,所以,远远的走过来就认出来谢思蕊。 至于站在另外一边的谢嘉语,她们虽没有看清楚她的容貌,却也从侧面看过去觉得不似一般的小家碧玉。是以,走近了之后,便出言讽刺起来。 不料,谢嘉语一回头,却让这两个十三四岁的姑娘吓傻了。 “好美啊!”苏琳儿忍不住惊叹道。 齐梓晨听后,回过神来,扯了扯苏琳儿的衣裳。 苏琳儿也终于回过神来,板了板脸,眼神不善的盯着谢思蕊。 “哼,那当然了,我家姑祖母可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谢思蕊此时一点都不像在谢嘉语面前的乖巧模样,面对面前是敌非友的两个人,显得有些张牙舞爪。 谢嘉语看着面前的这两个小姑娘,心想,这俩人估计又不知是哪些故人之后代。想想,跟这些人较劲儿挺没意思的。作为长辈,当有长辈的样子。 “思蕊,要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比我漂亮的人或许还有人在。”谢嘉语先是谦虚了一下,随之,又朝着谢思蕊一笑,道,“而且,纵使你真的觉得我这般美丽,也不要如此直白的说出来,免得让那不通礼数的人笑话了。” 说着,谢嘉语伸出手来扶了扶谢思蕊头上的蝴蝶发簪,道:“这对发簪是邻国进献的,昌平大师的作品。歪了,就不好看了。” 扶完之后,又不着痕迹的看了看对面脸色变了几变的两位小姐,笑了笑,道:“我们先进去了。” 说完,就带着谢思蕊昂首挺胸的走进了福味斋。 谢思蕊看着齐梓晨和苏琳儿不善的脸色,得意的冲着她们俩做了个鬼脸,然后随着谢嘉语进入了店内。 进入店内,看着一角处排得长长的队伍,谢嘉语问道:“楼上可还有位置?” 伙计看着谢嘉语的面容,先是呆了一呆,随即笑着道:“有的,只是这价格……” “还是十两银子吗?”谢嘉语试探的问道。 伙计一听这话,就知道谢嘉语不是寻常人,赶紧点头哈腰的道:“客官一看就是个懂行的,您请。” 谢嘉语听罢,示意春桃给钱,带着谢思蕊上了二楼。 苏琳儿看着谢嘉语和谢思蕊上二楼的背影,气得脸色通红,道:“晨表姐,那个长得如此美丽的女人竟然敢这么说我们。” 齐梓晨冷哼了一声,道:“哪里美了?比我大姐差远了!而且,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那你打算怎么做?”苏琳儿小声的问道。二楼要十两银子才能上去,她自是明白规矩的。可是她人小,没那么多钱。况,他们定远侯府如今有些没落了,也不容她们小辈如此的败坏家产。 齐梓晨今年也才十四岁,还未及笄,手里也没多少钱。只是,她稍微比苏琳儿好一点,毕竟承恩侯府如今还算得势。 “自然是上去坐一会儿,难不成就这么走了?不过是十两银子,当谁还出不起不成。”说罢,齐梓晨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快步走进了福味斋。 谢嘉语上去之后,点了几样她原先惯常吃的几样小吃食。随后又让谢思蕊也点了几样。 等伙计准备下去时,谢嘉语道:“你们掌柜的可在?” 伙计笑着道:“掌柜的在下面,您找他可是有事?” 谢嘉语点点头,道:“的确有事,烦劳伙计把他叫过来。我有几个问题想要问问他。” “好嘞,客官您稍等,小的马上就下去叫掌柜的。” 谢思蕊想着该如何跟谢嘉语解释刚刚遇到的那两个人,没想到谢嘉语什么都没问,蹙着眉头不知在思考着什么问题。见状,她也没多说什么,低头喝茶了。 很快,长得胖胖的极富态的掌柜的就上来了。 “客官您好,请问您找在下何事?” 谢嘉语看着年约四十,神态恭敬的掌柜的,心想,如果那两人的孩子长大了,估摸着也是如此大吧。 这般想着,她就用探究的眼神看向了掌柜的,试着想要从他脸上找一找熟悉的影子。 只是,这掌柜的太富态了些,她看了许久都没能看出来故人的长相。 “掌柜的,请问你姓什么?”谢嘉语道。 王福味看着眼前容色绝美的女子,正思考着这位天仙一样的客人唤他来所谓何事。心想着,就是冲着这般的美貌,纵使提出来一些刁难的问题,想必也不会有人会拒绝。 却不曾想,这人却问出来如此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 “鄙人姓王。”虽心中百般思量,但王福味依然淡定的回答了谢嘉语的问题。 谢嘉语一听,怔了一下,问道:“王大勇和陈翠花是你什么人?” 王福味听了这话,神色才开始郑重起来。这位年轻的小姐是如何得知自己已逝爹娘的名讳?这两个名字,已经很多年没有人提及了。 然而,王福味不知道的是,对于他来说很多年没有人提及的名字却是谢嘉语月余前才见过的人。 “正是家父和家母。”王福味道,“只是不知,小姐可是认识我爹娘?” 谢嘉语心想,的确是认识的,只是,即使认识现在也不敢说认识。于是,笑了笑,道:“他二人身体可还好?” 现在算来,若是这二人还活着,大概快到古稀之年了吧。 “家父二十年前就去世了,家母也在几年前去世。”王福味道。 “怎么会死得这般早?”谢嘉语惊讶的道。 王福味看着眼前的谢嘉语,却是越看越觉得怪异。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问及他已逝的父母。而他爹去世的时候,这位小姐恐怕还没有出生吧? “家父年轻时身子亏空,年岁大了就有些熬不住了。遂,去世的比较早。家母倒是身体康健,是喜丧。”不管心中作何想,王福味依旧恭敬的如实答道。 谢嘉语想到了那年救下来王大勇和陈翠花的情形,夫妻俩一路乞讨而来,王大勇已经饿得脱形了,而陈翠花却身子好好的。 “你爹对你娘着实情深。”谢嘉语感慨道。 若说之前的问话只是让王福味惊讶和存疑的话,听了这句话,王福味却只剩震惊了,眼前的少女到底是谁?怎么会知道他爹娘的事情,而且知之甚深。 这些事情,是他娘在弥留之际讲给他听的,外人又怎么会知晓? “小姐,您和家父家母有何渊源?”王福味问道。 虽然他上来时,已经了解了这桌客人的身份,知道她们是文昌侯府之人,但这位少女是谁他却不曾听说过。是以,不管这位少女是谁,能跟文昌侯府扯上关系,肯定是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等人能攀扯上的,但这少女对他家的事情知道的也太清楚了一些。 谢嘉语低头喝了一口茶,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谢思蕊疑惑的神色,于是冲着她笑了笑,然后看着王福味道:“是有些渊源,不过,都是往事了。” “能认识小姐,是家父家母的福分。”王福味心思沉沉的道。虽然他很想知道眼前的少女跟家父家母有何渊源,但是看着少女的态度,也知道对方恐不会多说了。 没想到貌美的少女竟然笑了一下,略有些怀念的说道:“的确是你父母的福分。” 谢嘉语心想,是啊,若不是当初遇到了她和那位故人,他父母还不知会是何种境遇,有没有他都很难说。 想到这里,谢嘉语突然想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问道:“你们东家可是顾……建武,唔,顾参将?” 王福味正因谢嘉语的上句话发呆,却又听见少女毫不客气的提及了战功赫赫的大将军的名讳。 “的确是顾将军府。”这在上流社会也不算什么秘密,只是很少有人知道罢了。 谢嘉语心想,原来他已经是将军了啊。 想到这位玩儿得非常好的小伙伴,有些话,突然就堵在了喉咙里。像是一个鱼刺,扎得人上不去也下不来。她之前就想问,却一直忘记问青娘的话,此时却像是一根针一样,扎得人心里疼。 万一…… 叹了一口气之后,谢嘉语看着杯中漂浮了一片枣片,问道:“顾将军,可……可还……” 问到一半,她突然就不敢问出来了。就怕,听到跟刚刚一样的答案。 王福味不知这位年轻的小姐怎么突然就悲伤起来了,问的问题也不像是她这般年纪能问出来的。虽然她后面的话没有问出口,可他却全都明白了。 “顾将军身体非常康健,前几日还曾听闻他跟小顾公子一起去皇明寺上香祈福。”王福味贴心的回答道。 谢嘉语听后,一颗砰砰直跳的心突然就落地了,松了一大口气,喝了一口茶之后,道:“那便好,那便好。” 说完之后,又好奇的问道:“只是不知,他夫人是哪家的小姐?” “将军一生并未娶妻。” “并未娶妻?那小顾公子又是哪里来的?”谢嘉语疑惑的问道。 王福味笑着答道:“小顾公子是顾将军义子的儿子。” 谢嘉语看着王福味的笑容,问道:“可知他为何并未娶妻?” 难不成是在战场上受了伤,没有人愿意嫁他了? 这个问题,王福味却有些不好回答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谢思蕊。若是没记错的话,这位姑娘应该是文昌侯府的三小姐。 谢思蕊接收到王福味的眼神,抿了抿唇,看向了坐在对面一脸疑惑的谢嘉语。 看着王福味和谢思蕊意味深长的眼神,谢嘉语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好的猜测。 第15章 打架 王福味见状,识趣儿的道:“小姐要是没有其他吩咐,我就先下去忙了。” 见谢嘉语没什么反应,谢思蕊道:“嗯,你且去忙吧。” 待王福味出去了,谢思蕊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茶,开始提及了那件虽已过了几十年,但京城如今依然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段故事。 “听闻,顾将军当年思慕一女子,而那名女子年纪轻轻便去世了。顾将军伤心之下,几欲出家做了和尚。后在皇上劝阻下,将军才歇了心思,一心扑在了战事上。这些年,树立了不少战功……” 这些她并不是听家里的长辈说的,而是听外面茶馆的说书之人讲的。无奈她讲故事的造诣不怎么高,所以讲起来干巴巴的。讲完之后,自己都不甚满意。也不知姑祖母有没有被她所讲的这段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感动道。 抬眼望着对面的谢嘉语,却见她既不是一副感动的模样,也不是初闻故事时的好奇模样。而是一种……一种急切,一种伤怀,一种……她看不清的情绪。 只听谢嘉语缓缓的问道:“那位姑娘,是谁?” 谢思蕊道:“那名女子,正是我那貌美绝伦引无数青年才俊茶不思饭不想的姑祖母。” 谢思蕊话音刚落,只听“啪嗒”一声,谢嘉语手边的茶杯被她的袖子碰倒了。 春桃见状,赶紧扯住了谢嘉语的袖子,阻止茶水流到身上。 好在春桃的动作够快,桃酥也过来帮了忙,所以这一摊乱子很快就处理好了。 只是,谢嘉语的神色却不似刚刚那般有生气了。似是陷入了一种无名的思绪之中,顾建武竟然因为她终生未娶……这件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她回去一定要问问青娘,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思蕊却着实有些纳闷儿,姑祖母的反应怎么跟平常人不太一样呢?平常人不是感动于顾将军的事迹,就是好奇姑祖母的长相。而姑祖母却似乎,有些……她若是没看错的话,应是,有些惊慌。 王福味出去没多久,伙计就把糕点送上来了。 谢思蕊吃了两口点心,看着对面神思仿若不在糕点上的谢嘉语,问道:“姑祖母,你可是认识那掌柜的一家,或者顾将军?” 谢嘉语微微回过来一些心思,道:“并不认识。” 说完,见谢思蕊探究的目光,谢嘉语笑了笑,遮掩了脸上的神色以及心中的思绪,道:“只是乍听到如此,如此……” 一时之间,谢嘉语有些不知道该用何种词汇来形容这个故事。毕竟,里面的主人公是她。若不是她的话,她能想到一百种词汇来形容,而此时,这一百种词汇却似乎都不太妥当。 “如此荡气回肠,可歌可泣,让人羡慕的爱情故事。”谢思蕊贴心的道。 往常,大家最喜欢用这些词汇来形容这个故事。 谢嘉语微微有些赧然,道:“……对,这样一个……嗯,一个故事,有些震惊。” 谢思蕊赞同的点点头,道:“姑祖母说得对,记得小时候我第一次听说的时候,也是您这般模样,非常的震惊。那时我就在想,我那早逝的姑祖母该是何等的仙人模样,竟然能让如此厉害威猛的大将军做出这样的决定。只可惜,我爹娘并未见过我那传奇一般的姑祖母。而祖父又不许任何人提及这件事情,所以,我到现在都不知姑祖母长什么样子。” 说完,谢思蕊看着对面的谢嘉语,笑着道:“不过,见了您之后,我却觉得,我那姑祖母大概就是您这般模样吧,也只有您这般长相气度的人才能让那样厉害的男人想遁入空门。” 谢嘉语心中已然不太淡定,不想再提及这件让人震惊的事情,遂转移话题道:“蕊姐可是有思慕的男子了?” 谢思蕊却是一副敬谢不敏的模样,道:“姑祖母说笑了,我还小,哪里就有思慕的男子。” 谢嘉语盯着谢思蕊的模样看了看,觉得眼睛、鼻子、嘴巴哪里都可爱,哪里都好看。只是如今脸圆圆的,看不出来原本的轮廓。 看完之后,谢嘉语道:“嗯,你现在还小,模样还未长开,等你长大了,定然会被媒人踏破咱们谢家的家门。” “姑祖母说笑了。”谢思蕊有些害羞的道。 想到刚刚遇见的齐梓晨和苏琳儿最后的眼神,谢思蕊觉得她有必要跟谢嘉语提醒一下。 “姑祖母,刚刚在楼下遇到的那两个人,一个是定远侯府的二小姐苏琳儿,一个是承恩侯府的四小姐齐梓晨。这两个人因我表哥跟我有些过节,姑祖母以后见到这两个人要小心一些。” 谢嘉语听罢,疑惑的道:“你表哥?” 谢思蕊点点头,神色不虞的道:“可不就是我那姨家表哥,他对我甚好。只是我那表哥亦是苏琳儿的堂兄。我偷偷告诉您啊,齐梓晨喜欢我表哥,只可惜我表哥不喜欢他,所以,她就只能找我麻烦了。” 谢嘉语微微笑了笑,原来又是一段小儿女的感情故事。还没待她说些什么,只听包间的门立马就从外面被人打开了。 “谢三,你刚刚说什么!你有胆子再说一遍吗?”齐梓晨怒气冲冲的走了进来,冲着谢思蕊吼道。 谢思蕊嘴角动了动,心中暗道晦气。吃了一块桃花糕,遮掩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 谢嘉语认识谢思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小孩子的模样。在府里,她一直都像是个小透明似的,从不在公众场合多说什么。却原来,在同龄人面前如此的活泼。 “我二哥哥哪里不喜欢晨姐姐了,谢三,你可不能乱说!”苏琳儿弱弱在在一旁道。 谢思蕊道:“苏二,你莫不是在齐四面前说我表哥喜欢她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表哥喜欢她了?” 苏琳儿看了一眼满脸怒气的齐梓晨,道:“谢三,你别因为我堂哥送了你一块玉佩就以为他喜欢你,我跟你说他才不喜欢你。他对我晨姐姐最好了,对你可不怎么样。” 齐梓晨原本生气的脸庞听了这话却更是气愤了,盛怒的看着苏琳儿,道:“你刚刚说什么?申哥哥竟然送给她一块玉佩!这么重要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告诉我?” 苏琳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谢思蕊冷哼一声,道:“苏二,你胡说什么,我表哥何时给我玉佩了,那玉佩原本就是我三哥哥的,是他借过去看了看。” 说罢,还看了一眼谢嘉语。 谢嘉语却没注意到谢思蕊的眼神,而是好奇的看着眼前三个吵来吵去的姑娘。四十年过去了,民风已经如此开化了吗?竟然为了一名男子公然吵闹不休。 而且,闺阁女子如今对名字的称呼也着实有趣。 “你胡说八道,快把那块玉佩拿过来我看看!你怎么能收下申哥哥的玉佩。”齐梓晨走过来就想跟谢思蕊要。 谢思蕊也生气的站了起来,道:“我说过了,我没有,那是我哥哥的,不是表哥的。” “你就是有,我那天都看到了。”苏琳儿在一旁添油加醋的道。 谢思蕊见齐梓晨发怒的模样,却突然转变了想法,道:“我就算有又怎么样,反正我不会给你看的。气死你!” 齐梓晨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来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道:“谢三,你竟然开始骗人了,我就知道你肯定有。申哥哥的东西那般重要,你肯定藏在身上了,快给我。” “我不给。”谢思蕊道。 谢嘉语看戏看到这里,着实有些看不下去了。这样吵来吵去,乱七八糟的,也太不像样子了。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正欲说些什么,结果就见齐梓晨和谢思蕊两个人纠缠在了一起。 桃酥和齐梓晨的丫鬟也打在了一起。 苏琳儿见状,也开始招呼自己的丫鬟一起欺负谢思蕊。 谢嘉语从小到大还没见过如此阵仗,说了几句让她们住手,可是没有一个人听进去。可恨她也不会打架,没什么经验。看着谢思蕊被欺负的模样,赶紧跟春桃道:“快去帮一帮三小姐,把她们拉开。” 她本想着让春桃去叫一下下面的掌柜的,但想到,若是外人看到了这样的情形,难免会对姑娘们的名声不利。其他两个人她不管,但谢思蕊却是她们文昌侯府的人,不得不顾忌。 春桃不敢对几位小姐动手,也插不进去手,所以只好想着拉开那些欺负谢思蕊的小丫鬟们。 结果,谢思蕊几人纠缠着却是来到了谢嘉语这边。 谢嘉语看着齐梓晨和苏琳儿两个人同时欺负着谢思蕊,往窗边退了几步,皱着眉头,道:“成何体统,快放开!” 只是,这几人打得正热闹,没人听她的话。而且,打着打着,直接挤到了窗户这边。 谢嘉语又退了几步,身后已经是窗户了,而窗子又比较低矮。无奈之下,谢嘉语也只好拉了几下齐梓晨和苏琳儿,却不料被这两人打了几下不说,裙子也被踩住了。 她正欲扯回来裙子,却不知被谁狠狠地撞了一下,因着裙摆被扯回来的惯性,她的身体一下子翻出了窗外。 第16章 求救 因苏琳儿面对着谢嘉语,所以,她第一个发现了她从窗边坠下去了。 “啊!快住手,都快住手!”苏琳儿惊恐的道。 万一出了人命,这可就收不了场了。对方长得那么漂亮,穿戴的那样富贵,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而且,是跟谢三一起的,文昌侯府虽说这些年没怎么有动静了,但至少因着和皇上的表亲关系,比他们定远侯府得势一些。 这事儿不会怪在她的头上吧? 苏琳儿心里沉沉的,开始思考刚刚自己有没有碰到她。想了半天,她也不太确定。看着纠缠在一起的齐梓晨和谢思蕊,苏琳儿想,这事儿要怪也只怪这两个人,肯定不能怪到她头上。 这般想着,她又镇定了一些。 只可惜大家打得正欢,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没听到她刚刚的叫喊声。 “你们俩快让开,刚刚有人掉下去了。”苏琳儿看着眼前还在打架的齐梓晨和谢思蕊着急的说道。 春桃站的地方离得这边比较远,她模模糊糊似是听到了苏琳儿的话,赶紧脱离了战场,四处找着谢嘉语,不料,却没发现谢嘉语在哪里。 顿时,她开始心慌起来。看着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苏琳儿,脸色煞白,着急的问道:“我们家小姐呢?” 苏琳儿见终于有人理会她了,赶紧指了指窗边,道:“掉,掉下去了。” 春桃震惊的说道:“什么!” 说完,使劲儿推开了谢思蕊和齐梓晨,大声吼道:“快走开,我家小姐掉下去了。” 因着春桃的声音很大,所以,屋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这一声,全都住手了。 春桃也得意趴在窗边看了看谢嘉语的情况。 谢嘉语今天,幸,也不幸。 不幸的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她一个路人被推了下去。幸的是,今日穿得裙子比较结实,所以,掉下去的时候,裙子勾在了窗棂上,这给了她足够的缓冲时间,让她能够及时的用手攀住窗户的边缘,不至于立马掉下去。 听着屋内争吵的声音,看着距离地面的距离,谢嘉语心有些凉。如果真的从这里掉下去的话,摔死倒不至于,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摔伤腿? 这里是福味斋后门的夹道,往前面远远望去,却是一个过路人都没有。 而屋内似乎也没人发现她掉下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谢嘉语闭了闭眼睛,使劲儿喊了几声,却没人回应。而她手腕处很快就没了力气,眼看着就要滑下去了。 正在此时,突然发现有人出现在了她的视线之中,可惜的是,她只能看到那人的一个侧脸。 谢嘉语忍不住道:“喂,下面那个人,救救我可好?” 虽是一名男子,但谢嘉语可管不了那么多了。反正这里也没人经过,不会传出去的。而且,腿比较重要。只要下面那人接住她就好了。 那人却像是没听到似的,继续缓缓的前行。后面的那个小厮也出现在了谢嘉语的视线中。 谢嘉语看着那人将要离去的背影,道:“我快撑不住了,你救救我可好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裴之成却像是刚刚听到似的,转头看了谢嘉语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谢嘉语愣住了。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宝蓝色的绸缎衣裳,腰间系着一块通透的玉佩,黑色的靴子。双手负于身后,眉头紧锁,狭长的凤眼微微眯着,鼻梁高挺,薄唇紧抿,似是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整个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如此孤傲的姿态,如高山雪莲一般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让谢嘉语顿时语塞了。 活了这么久,她还从未见过拥有如此气质之人。 此人年岁约摸二十多岁,正值青年。如此年轻的人,却给人一种上位当权者的感觉。 即便是当年的太子,也不是如此的模样。 太子给人的感觉是由里到外的贵气,而这人却给人一种由里到外的寒气。 裴之成原本的思绪被打断,看着这名容色绝美的少女,微微有一瞬间的怔愣。这名少女的长相着实非常的美,即便是处于如此的险境,令她花容失色,却依然不减这份美貌。 不过,除非是极度相熟之人,一般人并不能发现他这微微的失态。 失态过后,裴之成却觉得这名少女给他一种微微熟悉的感觉。 拜自己的好记性所赐,他很快便想起了这名女子是谁。除了少了一层面纱,这女子不正是月余前在乾清宫门口看见的那人吗? 想到这名女子的身份,裴之成垂了垂眼眸,转身离开了。 皇上的女人,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还是不要碰为好。 况且,就算不是皇上的女人,又与他何干? 女人,不过是个麻烦罢了。 听着楼上的吵闹声,也知道这名女子经历了什么事情。他最烦这种女子争斗的戏码,乱七八糟又蛮不讲理。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远去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同时也开始怀疑自己的容貌。 这世间,竟然真的有男子看到她的容貌眼睛都不带眨一下不说,还理都不理会她。 待裴之成的背影在转角处消失不见,谢嘉语的手腕是真的撑不住了。 “发生了何事?” 在谢嘉语马上要掉下去之时,一个清亮的男子的声音传了过来。 谢嘉语感觉自己今日命不该绝,激动的朝着下面看了过去,只见不远处走过来两名男子。其中一名还是谢嘉语认识的。 那名陌生男子走在前面,似是在思考要不要救她。 见状,谢嘉语赶紧道:“谢思勋,你快过来救救我,我要撑不住了。” 谢思勋听后,也认出来女子是谁了,不待跟好朋友打一声招呼,立马快步飞奔了过来,接住了从二楼窗户掉下来的谢嘉语。 谢嘉语落到地面之后,腿都有些麻了,险些跪在了地上,还好她使劲儿抓住了谢思勋。 稳住了之后,谢嘉语激动的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思勋,感慨道:“果然还是我们谢家人最可靠了,你这孩子很好,很好。” 谢思勋被一个年纪比自己小,辈分比自己高的女子夸了几句,觉得甚为怪异。 “这位是?”顾嘉疑惑的看着谢嘉语问道。 谢嘉语长相如此的出众,顾嘉若是见过的话,恐怕不会忘记的。 谢思勋嘴角抽了抽,道:“这位是我姑祖母。” 顾嘉震惊的看着谢嘉语,有些难以置信。 “这位是顾将军府的公子。”谢思勋勉为其难又不失礼数的介绍。 谢嘉语一听对方是顾家的人,仔细的打量了一下对方。 只见他一副英姿勃勃的模样,肤色不似刚刚见到的那名男子一般白净,像是经常锻炼的古铜色,非常健康的模样。肩宽腰细,看上去非常有力气。一看就是习武之人。 “你是顾家人?顾……” 刚要说什么,就听到了春桃带着哭腔的声音。 “小姐,你没事吧?” 谢嘉语看了看站在窗口的几个人,道:“我没事,你让府里的马车开到这边来,我腿脚有些不舒服。” 实则是,她的衣裳坏了,不想当众去前面出丑。 苏琳儿和齐梓晨见谢嘉语没事,也终于放心了。只要她没事就好,想到这里,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谢思蕊。 谢思蕊这会儿正害怕呢,没工夫理会这两个人。迅速的往下面跑去。万幸的是姑祖母没事,要不然,她万死难辞其咎。 不过一会儿功夫,谢思蕊就带着春桃和桃酥下来了。 “姑祖母,您没事吧?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您……”说着说着,谢思蕊的眼泪就流了出来。原本她头发就因为打架弄得乱糟糟的,这会儿看来却是更加的狼狈了。 春桃则是关心的看着谢嘉语的腿脚,问道:“小姐,你的脚如何了?” 谢嘉语摇了摇头,道:“无妨。” 谢思勋看着谢思蕊的模样,想到刚刚在窗口似是看到了齐家的小姐,心中多少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些世家公子哥又有几个不明白的,顾嘉多多少少也明白了,见状,道:“思勋看来这里还有事,我就不留你了,咱们改日再聚。” 谢思勋冲着顾嘉抱了抱拳,道:“改日定要好好请你。” “好,我等着。”顾嘉抱着拳回答道。 马车很快就过来了。上车之前,谢嘉语纠结的看了看顾嘉,想问几句关于顾建武的事情,几息之后,开口道:“那个……” 顾嘉看着谢嘉语的模样,不明所以,静静的等着她后面的话。 谢思勋也诧异的看着谢嘉语,明明这二人应该是初次见面,为何谢嘉语却几次欲言又止? 第17章 惩治 “哎,算了算了。” 那些话,谢嘉语终究还是没能问出口,心情有些烦躁的放下了车帘子。 谢思勋思量了一下,再次跟顾嘉道了别,也跟着上了马车。 “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谢思勋皱着眉头问道。若不是他及时赶到,谢嘉语今日还不知道会遭什么罪,这事儿最后不知道会闹多大。 谢思蕊听后,扑通一声跪在了谢嘉语的面前,哭着道:“姑祖母,您骂我吧,今日都是我太冲动了。若不是我跟她们打架,您也不会如此的。都怪我,都怪我。” 说着说着,谢思蕊哇哇大哭起来。这会儿,她是真的害怕了。若是谢嘉语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后果难以想象。 谢嘉语本也没想着怪谢思蕊,所以看到她哭得那么惨,拿出来一条手帕给她擦了擦脸,道:“好了好了,莫哭了。” 谢嘉语在这边劝着谢思蕊,春桃在那边跟谢思勋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谢思勋听后,板着脸就想训斥谢思蕊。 却听见谢嘉语抢先一步道:“你以后出门在外切不可如此了!跟人打架也要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若是能打得过,那自然是要打上一架,让对方心服口服。若是敌众我寡,那就认怂,只待以后寻着好时机再报复回来。” 听着前面的,谢思勋还以为谢嘉语要摆长辈的架子教训谢思蕊了,结果后面却是越听越不像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 他本欲反驳,但想着对方多少算是长辈,所以忍了几下,还是忍了回去。看他回去怎么教训谢思蕊! 回府之后,这件事情还是传到了谢嘉融的耳中。 谢嘉融立马就把谢思蕊罚去了祠堂。 就算是谢嘉语劝着也不管用。 “大哥,思蕊还小……”谢嘉语道。 谢嘉融板着脸,严肃的道:“小什么小,她今年已经十四岁了,明年就要及笄。我原当她是个稳重不惹事非的,才让她陪着你。却不想,她不惹事则以,一惹事就给我出了这么一个大乱子。” “大哥,这事儿也不全怪思蕊,是那两个小姐先动的手。”谢嘉语解释道。 “嘉柔,如果今天思勋没有及时赶到,会发生什么事我想都不敢想。”谢嘉融后怕的道。他沉睡了四十年的妹妹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万一出了点什么差池,他一定会抱憾终身。 谢嘉语见谢嘉融着急而又害怕的模样,笑着道:“大哥,那二楼能有多高啊,掉下来顶多摔断腿,没什么大事儿的。” “摔断腿还不叫严重!”谢嘉融听后大声吼道。 但见自己的妹妹被吓住了,赶紧柔声道:“好了,嘉柔,这事儿你莫要管了。我非得让她长长记性,免得以后在外面给我惹出来更大的霍乱。”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盛怒的模样,知道他是为了自己好,也知他如今在气头上,所以没再多说什么。 当天晚上,谢嘉融就让人把谢思蕊关进了祠堂,而且一关就是三天三夜。 这可把谢思兰和谢莲高兴坏了。 这俩人上次被关祠堂罚抄写,只有谢思蕊一人早早的离开了。这下好了,谢思蕊比她们关的时间还长。 且看苍天绕过谁! 谢思蕊对于被罚一事到没有多少怨言,这件事情本就是她做错了,差点害了谢嘉语,所以她被罚三天赎罪也是应该的。 谢思勋看着黎氏愁眉不展的模样,道:“娘,你都不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小妹在外面就跟人大打出手,她已经十四岁了,再这样下去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我看祖父实在是罚得太轻了,该请家法抽她一顿!” 黎氏也知这次女儿做错了,但抽一顿,她还是觉得太过心疼,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打打杀杀的,对自己的妹妹也这样。” 说完,想到谢思蕊的事情,有道:“是娘平时没教好她,让她去祠堂反省反省也好。现在晚上还冷,不知道蕊姐在祠堂里睡得习不习惯……” 不过,谢思蕊这几天过的却没像大家想象的那样糟糕。 虽然谢嘉融明令禁止任何人去探视谢思蕊,但当谢嘉语过去的时候却没有人说什么。 谢嘉语让青嬷嬷给谢思蕊铺上了厚厚的被褥,又给她拿了许多从福味斋买回来的糕点,还让冬雨点上一些驱虫的药草。 “我已经求过你祖父了,只是这事儿闹得有些大了。恐定远侯府和承恩侯府那边有微辞,这样做也是不得已的举措。你切莫怪你祖父,他也是为了你好。”谢嘉语思量了一番,跟谢思蕊道。 谢思蕊一边吃着桃花糕,一边道:“这事儿原就是我做得不对,差点害了姑祖母。祖父罚我是应该的。是以蕊儿没有任何怨言,只望姑祖母身体康健,平平安安。” 谢嘉语听了这话,摸了摸谢思蕊的头发,道:“你能这般想就好,这几日你也不用担心,我让人看着点儿。” “多谢姑祖母。”谢思蕊道。 “嗯,你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看你。”谢嘉语笑着道。 “姑祖母慢走。” 回到芷柔院之后,谢嘉语这才感觉到胳膊已经疼得不行了。忍不住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 青嬷嬷看着谢嘉语这般模样,眼泪都快流出来了,心疼的道:“小姐你真是受苦了,春桃那个丫头竟如此的不中用!” 谢嘉语这才想起来似乎从回来之后就没看见春桃,忍着胳膊的疼痛,问道:“春桃呢?” 青嬷嬷脸色不善的道:“这么不中用的东西哪里还有脸来伺候小姐,早被我罚去厨房烧火去了。” 谢嘉语失笑的道:“青娘,快别这样,这事儿也不是她的错。” 青嬷嬷却道:“小姐你就是太善心了,以后不能如此。我可不能惯着她!侯爷没罚她就已经是给老奴面子了,老奴自己却不能托大。” 谢嘉语看着青嬷嬷的样子,握了握她的手,道:“青娘,你对我真好。只是,我这边也离不了春桃。” 青嬷嬷道:“怎么就离不开那丫头了,这府里能到小姐身边做事儿的人多得是,她不过是拖了我的老脸才过来伺候您,这已是她天大的福分,竟还不知珍惜。这次非得让她长长记性。” 谢嘉语道:“嗯,罚几天就行了,别太过了。” 青嬷嬷叹了一口气,道:“小姐您如此性子,等老奴去了,您就要受人欺负了。” “怎么会,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谢嘉语握着青嬷嬷的手道。 青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好了,小姐,快别说了,您先躺下吧。老奴给您捏一捏。” “嗯。” 谢嘉语听后,脱了衣裳趴在了床上。 青嬷嬷的力道刚刚好,捏的谢嘉语很舒服,道:“青娘,你这手艺真好。” 青嬷嬷想起往事,感伤的道:“老奴原也不会这些。只是,小姐昏迷之后,老奴什么事都做不了。所以就跟黄太医学了这一手,每天给小姐揉一揉,只希望小姐哪一日睁开眼睛醒过来之后,身体依然灵活。没曾想,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盼望着,您真的醒了过来。” 谢嘉语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想要把眼角的泪眨回去。结果,试了几下却是徒劳无功。眼泪还是顺着眼角流了出来。她怕青嬷嬷伤心,转头朝向了里面。 “嗯。” 揉着揉着,谢嘉语就快要睡着了,不过,睡着之前,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青娘,顾建武当年发生了什么事?”谢嘉语冷不丁的问道。 听到这个名字,青嬷嬷手下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好了,青娘,不用揉了,你快歇一歇,坐下来说。”谢嘉语从床上爬起来,跪坐在了那里。 青嬷嬷坐在一边的矮榻上,问道:“小姐今日怎么想起来顾将军了?” 谢嘉语道:“还不是今日去了福味斋,才得知的那些事情。” 青嬷嬷自然是知道福味斋的东家是谁,所以了然的点了点头,道:“小姐,或许事情真的是传言那般。当年您昏迷过去之后,过了几个月,顾将军打仗回来了,听闻您的遭遇,气得当场就把咱们院子里的一棵树给生生捶断了。从前也没见过他那般喜欢您,只是您病了之后,谁对您好谁又对您不好就显现出来了。” 听闻顾建武喜欢她,谢嘉语有些心虚。其实,她又何尝不知。只是,她对顾建武并没有男女之情,只当他是个好朋友。 “后来啊,他整个人都变了,没那么喜欢跟宫里的太子他们在一起玩闹了,私下里寻着名医。待几年后对外宣称您已病逝,顾将军就要闹着出家。还好是先皇阻拦了他。再后来啊,他年年都在外打仗,那些年打了不少胜仗。直到年岁大了,伤病又多,才终于退了下来。” 听到这些事情,谢嘉语表情显得有些凝重。顾建武之所以会这么做,是知道谁害了她吧?他一直都跟太子那边的人走得很近,而往绿豆汤里下毒的人,也有太子一份儿。 或许,对她的喜欢里面,还有浓浓的愧疚之情。 “可我听说他如今身体还好?” 青嬷嬷摇了摇头,道:“谁知道呢,前几年听闻大病了一场,再后来就没再听说什么了。” 谢嘉语点了点头。 “小姐,您莫不是想要见见他?”青嬷嬷问道。 谢嘉语叹息一声,往床上一躺,道:“我这般,又如何去见他呢?徒增伤悲罢了。” 关于这事儿,青嬷嬷也不知是见好,还是不见为好。这样的事情,她也没什么主意。总归,听小姐的就好。 三日过后,谢思蕊在谢嘉语的照拂下,不仅没有消瘦,出来的时候脸还圆了一圈儿。 黎氏本已经准备好了好吃的好喝的迎接女儿的回归,但见她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而桃酥,则是一瘸一拐的在谢思蕊身边伺候着。 而另一边,却听说,齐梓晨和苏琳儿在一次春日宴上,被长公主当众训斥“不知礼数,不懂规矩”,责令一个月不许出门。 第18章 春衫 有那脑子灵活的,自然是明白这并非长公主的意思。 长公主一向是宫里的传声筒。只是不知道,这意思到底是皇上传出来的,还是皇后传出来的。 想到皇后跟承恩侯府的关系,大家又觉得这事儿不像是皇后的手笔。 难不成真的是皇上? 可是皇上为何会罚两个丫头呢?而这两个丫头还是没长成的小姑娘。这般作态,实在是不符合皇上一贯的作风。 再有那消息灵通的,又去打听了一下这二人最近究竟做了什么事儿。 可是打听来打听去,也不过是两个人去跟侍郎府的小姐一起去春游,跟文昌侯府的谢三小姐当街吵了几句,一个乞丐挡住了车架被打了几下…… 除此之外,还真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以,思来想去的,大家都没能明白过来是什么原因。 不过,这事儿过了没多久,承恩侯府就广发帖子,邀请大家去参加他们家的桃花宴。 承恩侯府算是皇后娘娘的娘家。皇后娘娘父母已逝,没有兄弟。现任承恩侯是皇后娘娘的堂兄。 若说照着这样的关系,承恩侯怎么也能在朝中任着要职。可皇上不知怎么想的,似乎对他颇为不满,虽然承恩侯官职不低,但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身居要职。要不是皇上对皇后非常敬重,又极喜太子,恐世人会以为皇上厌弃了皇后,进而讨厌承恩侯。 现如今,承恩侯已经快到花甲之年,早已经不在权力的中心,每日也没什么要事。只因是皇后娘娘的娘家,所以地位一直居高不下。想必即便是皇后去世了,等到太子登基了之后,依然能长盛不衰。 承恩侯府坐落在京郊,那一片多是达官贵族所居之地。听闻承恩侯府后面有一院落,里面种满了几亩桃林。 现任承恩侯夫人年轻时又是一个极富雅致之人,在里面建了一些亭台楼阁,假山小池,曲水流觞。 一到春天,微风一吹,粉色的桃花瓣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像极了一场桃花雨。也因此,每逢春季,这里就成为达官贵族、夫人小姐争相欣赏之地。 寻常人等也没这个荣幸,能收到帖子的多是上层的官宦之家。 只是承恩侯府的桃花还没开到最美的时候,不知今年为何突然提前宴请了大家。 文昌侯府跟承恩侯府向来关系不怎么融洽,据闻文昌侯府和承恩侯府在很多年前险些结成了儿女亲家,不知怎么回事,突然间两家没了下文,自那以后,也很少在来往了。 甚至有人亲眼见到文昌侯和承恩侯走在路上互不搭理的情形。 不过,这些也都是一些积年的旧事了,很多人都不曾耳闻,更加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老一辈的关系虽然会影响下面的人,但经过了这么多年,双方之间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除却文昌侯依然不理承恩侯之外,小辈们见了面之后至少会相互打一声招呼。 只是不知为何,承恩侯府这次的桃花宴给文昌侯府也发了帖子,邀请文昌侯府的男眷女眷一起去赏花饮酒。 谢嘉融看到这样的帖子自然是一屑不顾,他绝不会踏进承恩侯府半步。 只是,家里的小辈们跟承恩侯府却没什么仇怨,有些甚至感情颇好。而且,这种宴会,多半还要相看人家。 也因此,赵氏收到帖子之后,欢天喜地的开始给女儿准备出门要穿的衣裳首饰。 只因桃花宴还有几日才会举行,所以赵氏把裁缝叫了过来,给谢思兰量身定做。至于谢莲,她也让人量了量身段,毕竟,作为嫡母,不好厚此薄彼。当然了,做的料子肯定就不同了。 因为还在掌家,所以二房的谢思蕊也得到了一件春衫。 至于谢嘉语,赵氏根本就没打算带她出门,自然是没给她做衣裳。 青嬷嬷知道了这件事情之后,生气的从外面回来了,跟谢嘉语抱怨道:“听说今天裁缝过来给孙小姐们量尺寸裁衣裳了,这次又没知会您,可见真真是个小家子气的人。” 谢嘉语把玩着昨日刚刚做好的玫瑰胭脂,笑着道:“好了,青娘莫要生气,她往常差人送来的那些咱们也看不上不是。” 一说起这件事青嬷嬷就生气,道:“你说她也不是小家小户出身,父亲好歹是个三品官,怎么就是个这样的性子。她送来的那些衣裳真真是让人生气。哎,送也生气,不送也生气。” 谢嘉语像是没听到青嬷嬷的抱怨似的,掀开盖子,细细的闻了闻胭脂的味道,嘴角渐渐露出来一丝笑容,道:“好香啊!青娘莫气,我一个做长辈的跟个小辈的计较,犯不着。快过来闻一闻我做的膏子,好不好闻?” 其实,谢嘉语是真的不在意这些,若是真的在意,早就不是现在这般模样了。如若有人当面辱她,她是决计不可能饶恕。但,这些关于银钱方面的东西,却没什么好计较的。 左右都是大哥的后辈,也是她最亲近的人。想到自己的辈分,去跟这些小辈的一般见识,就让人觉得以大欺小倚老卖老。 她如今还能活着,可以做的事情还有很多,为这种事情伤神,实在是不值得。 青嬷嬷听罢摇了摇头,止住了这个话题,道:“小姐做的自然是好闻的,您快涂上一些,看看效果。” 谢嘉语拿起来簪子,挑了一点点,慢慢的涂在了唇上,然后用手指轻轻的揉开。很快,唇上就有了玫瑰的红色。 “小姐真好看。”青嬷嬷称赞道。 谢嘉语看着镜子中虽不带妆,却显得肤色白皙皮肤透亮的自己,笑着道:“这胭脂没白白浪费我的功夫。” 青嬷嬷道:“这胭脂的颜色着实好,这上等的白蚕丝做出来的饼也好。”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饼的确是极好的。当然了,也少不了春桃的帮忙,要不是她细心,挑选的玫瑰都是颜色比较纯的,做出来的膏子未必有这般好看。所以啊,看在这膏子的份儿上也得把春桃提上来了,青娘,你说呢?” 春桃去厨房帮忙也有十天左右的光景了,青嬷嬷叹了叹气,感恩的道:“多谢小姐仁善,老奴以后定会好好教她,断然不能让小姐再陷入险境。” 谢嘉语笑着道:“不会啦,青娘。” 主仆两人在这边说着话,那边谢嘉融想了几日之后,也从外院来到了芷柔院。 只是,在来的路上,却遇到了刚刚量完衣裳要离去的裁缝。 “侯爷安好。”一行人看到谢嘉融全都过来行礼。 谢嘉融看着这些生面孔,随口问道:“这是做什么的?” 一个管家婆子上前答道:“回侯爷的话,这是成衣阁的裁缝,来给三位小姐量身做春衫。” 谢嘉融刚要点头让她们离开,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问道:“三位小姐?芷柔院呢?” 管家婆子听到这话也愣住了,这是给三位小姐做春衫,没听说芷柔院那边也要做衣裳。这婆子不是近身伺候的,所以没能明白过来谢嘉融这句话中的深意。 “芷柔院没说要做衣裳。”管家婆子诚实的道。 谢嘉融皱了皱眉,看着成衣阁的裁缝,又看了看下人们,道:“去芷柔院也量一下。” 谢嘉语看了一眼这一行人,疑惑的眨着眼睛朝着谢嘉融望去。 谢嘉融道:“小妹,我让人给你做春衫。” 青嬷嬷看着这些人,转头看了一眼谢嘉语,谢嘉语立刻就明白了这些人是谁。只是不知这些人怎么又过来给她做衣裳了? “大哥,我衣裳多得是,无需再做了。”谢嘉语道。 谢嘉融坐在椅子上,道:“要的。多做几件。” 面对这么多的下人,谢嘉语不好再过拒绝,所以,随着裁缝去量了量尺寸。 量完之后,又让她选了样式。 “大夫人给小姐们做了几身衣裳?”谢嘉融看着跪在地上的婆子问道。 婆子今日被吓得不轻,胆战心惊的道:“各做了一件,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谢嘉融厉声问道。 “只是大小姐多做了一件。”婆子道。 谢嘉融自然是知道管家这件事情油水非常多,中饱私囊这种事也屡见不鲜。将来整个文昌侯府都是老大的,所以交给赵氏管家,他也没多过问什么。 只是,今日所做之事,却让他颇为失望。 “这是第几次了?”谢嘉融问道。 婆子似乎不太明白,什么第几次了? “夫人第几次做衣裳略过芷柔院了?”谢嘉融道。 婆子跪在地上,道:“老奴不知。只是,老奴很少见夫人差人来这边送东西。” 谢嘉融越听越生气,他专门在公账上放了钱,指明要给谢嘉语,结果赵氏却做出来这种事情。怎能让他不生气! “啪嗒”杯子落地摔碎了。 见状,屋内所有人都是一副大气不敢出的模样。 “大哥,这是怎么了?”恰好此时谢嘉语量完了尺寸,笑着走了出来。 谢嘉语又何尝不知是怎么回事,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下了。很多人觑着谢嘉融的神色,见他没有反对,赶紧退了出去。 “嘉柔,下面的人这样对你,你怎么也不跟大哥说一声。”谢嘉融心疼的道。 谢嘉语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道:“大哥消消气。大哥,我这里有的是银钱,别说一辈子了,或许十辈子都花不光,有什么需要的,我自是可以让下人去采买。公中的那些钱,就留给侄子、孙子他们花吧。” 谢嘉融满脸怒气的道:“我是你大哥,你还未出嫁,本就应该我养着你。你的钱是母亲、舅舅留给你的,这些却是大哥的心意。” 谢嘉语听着谢嘉融的关心,心里热乎乎的,笑着道:“大哥,大侄儿媳妇也送过来几次,只是那些我都不太喜欢,也都没用过,倒不如不送还能省着点儿。” 谢嘉融板着脸说道:“喜不喜欢是你的事情,但不送过来却是他们做小辈的不懂礼数了。” 第19章 齐恒 谢嘉语是真的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 若说一开始没有失落是假的,然而真正让她失落的是,原本她才是这个府里唯一的大小姐,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可现在,属于她的东西却全都不见了。她平白无故就长了两辈,那些比她小的人如今全都看起来像她的长辈。 她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渐渐的接受了这个现实,接受了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地方。 对于赵氏的克扣,她尽数知晓。可赵氏于她,是哥哥家那个曾经吃着糖的三岁侄儿的媳妇儿。虽现如今看起来年龄比她大,然而却是真真正正的小辈。 她一个实际年纪五十多岁的长辈,跟一个小辈去计较这些黄白之物,着实显得小家子气了一些。况,她虽看不上赵氏的行为,但如果没太过分的话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不过,她知道,这事儿定然让大哥心中很不畅快。自己的后辈们不尊重自己的亲妹妹,这种事情怎么想怎么生气。想到这里,谢嘉语笑了笑,转移了话题:“大哥莫气,不知大哥今日来找我所谓何事?” 谢嘉融是真的生气了。 他如今还活着,下面的人就敢阳奉阴违,慢待他的宝贝妹妹。如果有朝一日他死了呢?下面的这些人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他的妹妹!说不定他前一日刚刚死了,陈氏第二日就敢把谢嘉语撵出府去。 即便是不撵出府去,也不知道会如何的虐待她。 他如今已至花甲之年,也没几年好活的了。 该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这得让他好好琢磨一下。 眼下,看着面前唇红齿白,笑靥如花,明媚动人的妹妹,谢嘉融心中的百般思量都收了起来。 “今日大哥过来确有一事。”谢嘉融道。想到要说出口的事情,他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比刚刚还要难看。 谢嘉语挑了挑眉,好奇的问道:“可是让大哥非常为难之事?” 谢嘉融既没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道:“是跟你有关的一件事。” “何事?”谢嘉语疑惑的问道。 谢嘉融心想,很多事情,并不是想逃避就能逃避的。或许,妹妹已经从别处知晓了也未可知。 “你可知如今的承恩侯是谁?”谢嘉融终究还是开了口。 谢嘉语想了想,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昏睡之前,似乎并没有这个人。” 不过,想到这个名字,谢嘉语大胆的猜测到:“是谁救了皇上表弟,还是说是后妃的娘家?” 谢嘉融点点头,道:“对,正是当朝皇后的娘家。” 谢嘉语听罢点了点头,看来她没猜错。 “当朝皇后姓齐,或许你对她没什么印象,她比你小上几岁。但,她有一个堂兄,也就是现如今的承恩侯,却是你非常熟悉的一个人。”谢嘉融又点出了承恩侯的另一个身份。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的表情,听着他说话的语气,脑海中闪现出来一个人。 “难不成是齐恒?”谢嘉语瞪大了眼睛脱口而出。 “正是那厮。”提起来齐恒,谢嘉融满脸的嫌弃。 即便是对于四十年前的谢嘉语而言,她也已经很久没听过这个名字了。因为,没人敢在她面前提。 齐恒这人,说来也不是外人,当年还曾与她定过亲。这门亲事,还是她母亲在世的时候定下的。齐恒的母亲和她母亲是闺中玩得很好的手帕交。 幼时,她也与齐恒玩得颇好。齐恒经常随母亲来他们家玩耍,她也常虽母亲或者大哥去他们家玩儿。这样说起来,她其实应该见过当今的皇后,只是那时还只是襁褓中的娃娃。 对于定亲之事,她没有反对。毕竟,那时还小,不太明白定亲的意思。而且,母亲病入膏肓,她也不忍让母亲难过。齐家人口简单,未来的婆母又跟她母亲关系甚好。所以,她母亲就以为这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初看齐恒时,的确是以为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然而,随着年岁的增加,那些掩藏在暗里的性子全都一一显露了出来。 一开始听说齐恒去逛青楼楚馆之时,她是万万不敢相信的。她爹爹就算是再混账,也没敢去过那样的地方。而她大哥,更是没去过。 在她心中,那样的地方只有纨绔子弟不学无术之人才会去,齐恒一个有着大好前程的人竟然会去那种地方,着实让她非常费解。 正是因为不敢相信,所以她才在第一次时信了他的说辞。况且,当时齐恒对她依旧很好。 只是,一次两次,三次之后,她却再也不相信他了,也对他失望至极。 那时候,她就生出来退亲的想法。无奈那时母亲已死,而她爹爹又对她和大哥漠视至极,不怎么放在心上。再加上,后来齐恒的母亲也过来找她求情,答应她一定会管好齐恒,所以她忍了下来。 有句俗话说得既糙又有理,狗改不了吃屎。 后来的很多次,谢嘉语都从别处听说了齐恒的风流韵事。为着母亲的诺言,为着母亲的临终遗愿,她忍了再忍。直到后来发生了一件事情,也促使她真正与定亲两年的齐恒解除了婚约。 谢嘉语对于齐恒的讨厌比谢嘉融还要浓一些。毕竟,在谢嘉融心中,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四十多年了,而在她这里,单单只过了两年罢了。 “没想到,他竟然成了承恩侯。”谢嘉语的语气中有着掩盖不住的厌恶,仿佛那是极脏的东西。 谢嘉融道:“是啊,成了承恩侯。不过是皇上的恩赐罢了,仅凭着那厮的本事,是断然当不了侯爷的。不过是先皇看重了皇后娘娘的父亲,所以选了皇后。今上又给皇后面子,给了他一个侯爷罢了。要说实权,还真没多少。” 谢嘉语虽然讨厌齐恒,但也不得不承认,齐恒还是有些真本事的,要不然当年她娘也不会看上他。她也知道,大哥之所以这样说,是为了安抚她。 “他当年娶了谁?”谢嘉语好奇的问道。 谢嘉融瞥了瞥嘴角,嫌弃的道:“还能娶了谁,不就是苏凝露。” 谢嘉语听后,讽刺的一笑。 当年她跟齐恒解除婚约,不就是因为苏凝露么。 第20章 苏凝露 说起来苏凝露,跟谢嘉语像是天生的敌人一般,有你没我,有我没你。谢嘉语从来没在意过苏凝露,只是苏凝露这人嫉妒心非常强,有了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不说,还想再戴上第一美女的称呼。 幼时,二人还看不出来谁更加好看一些。苏凝露比谢嘉语大上一些,所以先谢嘉语一步长开了。 只是,等到谢嘉语十二岁左右,容貌渐渐长开了之后,苏凝露就再也不愿跟她同时出现在一处了。无他,只因谢嘉语的美貌胜过了她。 没有谢嘉语的时候,所有人都在称赞苏凝露的才华称赞她的美貌。一旦她出现了,再没有人说苏凝露的美貌,那些夸赞的话也只剩下了才华。 那时候,京城之中渐渐的有了一个排名。 苏家有女才华露,谢家有女冠盖满京华。 苏凝露非常不满意这个排名。那几年,苏凝露在背后没少说谢嘉语的坏话,但当着谢嘉语的面,碍于她的身份,一句话都不敢说。 谢嘉语也对这样的排名非常不满意。对于苏凝露这样的人,她从来都不放在心上,甚至有些鄙夷。所以,她觉得把这样的人跟自己放在一起,那是对她的侮辱。 直到发生了后来的事情,谢嘉语才知道,苏凝露不仅仅只在嘴上说过她,还敢做! 最开始,也只听说他们几人一起出去游玩。再到了后来,当齐恒抱着晕倒的苏凝露被很多人都看见的时候,谢嘉语就知道,这个让她万分憋屈的婚约,可以解除了。 爹爹不中用,还好有舅舅在。因此,谢嘉语直接去皇宫里找了皇上,请皇上做主解除了婚约。 对于这段婚约的解除,谢嘉语既讨厌苏凝露,又有些感激她。讨厌的是她抢了自己的东西,感激的是,那东西对她来说是烫手山芋极其想要丢掉的废物。难以摆脱的废物被人接手了,可不正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情吗? “那苏凝露也算是得偿所愿了。”谢嘉语道。 谢嘉融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神色不虞的妹妹,担心她还在对于那段往事心生气愤,安慰道:“嘉柔,齐恒那厮着实不是良配,你莫要为了此事再伤心难过。为了那样的人,不值得。他如今身份再尊贵,也跟咱们没什么关系了。” 谢嘉语笑着看了一眼谢嘉融,道:“大哥,你何时见我为他伤心难过了。若我真的喜欢他,当初又怎么会找舅舅解除婚约。不过是被这两人恶心着了,有些意难平罢了。” 谢嘉融叹气道:“嘉柔,既如此,过几日的承恩侯府的桃花宴你也别去了。” “桃花宴?”谢嘉柔重复了一遍。 “对,那苏凝露亲自发的帖子,宴请大家去参加。不过是因为前几日她孙女被长公主申敕了,所以才想着挽回一些颜面罢了。”谢嘉融嗤笑道。 很快,谢嘉语便想通了其中的关卡,随即,展颜一笑,道:“去,为何不去!” 苏凝露的孙女因她而被申敕,这事儿怎么想怎么解气,她定要去看看苏凝露的笑话。 “嗯?你要去参加承恩侯府的桃花宴?”谢嘉融不可置信的问道。 谢嘉语愉快的点点头,道:“对啊,为何不去?” 谢嘉融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问道:“嘉柔,你可想清楚了,要去见那两个人?他们当初伤你至深,见了恐怕徒惹你不快。” 谢嘉语笑着道:“大哥,怎么会呢?我是讨厌他们俩,但伤我至深却不至于。我从来都不曾喜欢过齐恒,他又怎会伤我?不过是闲得无聊,想看看那一对狗男女如今过得怎么样罢了。” 谢嘉语平时断然不会说出来这般难听的话,还不是这俩人当年真的惹恼了她。 “那你可是……可是喜欢顾建武?”谢嘉融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不太适合,可为时已晚,谢嘉语已经听到了。 谢嘉语神色一变,神色有些感伤,道:“其实,也不曾。” 谢嘉融叹了一口气,转移了这个话题,道:“罢了罢了,你要真想去看看,那就去看看吧。” 谢嘉语点点头,道:“嗯,多谢大哥成全。” “正好让成衣阁给你做几身新衣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谢嘉融道。 “好。” 回到前院之后,谢嘉融越想家里的事情心中就越是烦躁,在书房里踱来踱去。 一刻钟之后,似是终于想通了什么,道:“去,把大爷招过来。” “是,侯爷。” 谢吉耀今天休沐,没有出门,正在卫氏这里。 “爷,莲儿都没什么衣裳可以穿了。她今年及笄,个子长得快,去年的衣裳都不能穿了。”卫氏跟谢吉耀抱怨道。 谢吉耀吃着水果,不甚在意的道:“这些话你跟夫人提便是,夫人如今管着家,叫她多给莲姐儿做几件。” 卫氏听了这话,甩了一下手中的帕子,脸色也变得不太好看,道:“爷,您是不知道。刚刚成衣阁的人过来给莲儿量尺寸了。结果,夫人偷偷给大小姐做了两件,而我们莲儿只有一件。” 谢吉耀最不耐烦听这些妻妾争闹的事儿,无非就是赵氏怎么克扣卫氏了,卫氏怎么不尊重赵氏了。这么多年了,虽然话变来变去的,但是内容却没什么改变。 不过,谢莲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女儿,所以,多少有点不高兴,道:“这事儿我会去跟夫人说的。” “多谢爷,我就知道爷最心疼我们莲儿了。”卫氏抱着谢吉耀的胳膊撒娇道。 谢吉耀享受着卫氏夸赞和柔软,但该说的话还是说了出来:“但你也要记住了,平时敬着些。你平时若是敬着她一些,想必她也不会对莲儿这般克扣。” 卫氏一听这话不干了,脸色一变,立马就想反驳几句。 恰巧,此时外院的婆子过来,说谢嘉融要找谢吉耀。 卫氏立马就闭了嘴,谢吉耀也整理了一下不整的衣裳,去见了谢嘉融。 “回去好好跟你媳妇儿说说,如今她掌着家,不可如此厚此薄彼,不敬长辈。”谢嘉融厉声说道。 第21章 谋划 说实话,刚刚卫氏的抱怨谢吉耀并没有当回事儿,但听自家爹这般说,他立马觉得恐怕卫氏平常的抱怨并非都是在给赵氏上眼药。能让爹如此生气,可见赵氏做得有多么过分! “爹,您放心,儿子回去一定会教训她。府里的这些女儿侄女儿,自然要让她均着些。”谢吉耀保证道。 谢嘉融见谢吉耀没明白他的意思,心中堵着一口气,缓了几下之后,道:“除了小辈儿的,芷柔院那边也要照顾到。” 谢吉耀刚刚之所以会有那种反应,完全是因为卫氏跟他抱怨的事情,以至于没听出来谢嘉融的意思。这会儿,他却全然明白了过来。 原来,赵氏不仅克扣庶女,对芷柔院那边似乎也不太客气啊。真是个愚蠢的女人! “爹,这事儿儿子还真的没想到,哪知赵氏会如此的蠢笨,如此的糊涂。芷柔院那边是皇上亲口承认的表妹,亦是儿子的姑姑,岂有怠慢之理。儿子一会儿回去就去教训她。” 说完,果然就见谢嘉融的脸色好了不少。 “嗯,你能这般想就好。”谢嘉融捋着短须说道,“不过,除了皇上的威严,你也要对你这位姑姑多些真心。毕竟……毕竟,大家身上都流着谢家的血脉。” 谢嘉融对北郡那边的漠视,别人不了解,但他谢吉耀却是一直都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更加不理解,为什么父亲对这个从北郡来的孤女如此的上心。 今日竟然都说出来“流着谢家血脉”这种话,可见,此人有多么得父亲的重视。再加上,皇上竟然也会传来口谕,上次玉如意。 不仅如此,想到儿时的记忆,谢吉耀觉得,这个孤女的长相也着实让人觉得……觉得亲近,跟他那个芳华早逝的姑姑也忒像了些。 想到这里,谢吉耀忍不住问道:“爹,芷柔院那位姑姑究竟是何来历?为何连皇上也……” 谢嘉融看着谢吉耀,有些话放在嘴边许久都没能说出口。这个儿子有多么不争气,谢嘉融是知晓的。这么大的秘密,也不好说与他听。就怕说了之后,惹出来更大的乱子。 “你甭管这里面究竟有什么原因,你姑姑又有什么来历,你只要知道,以后不可怠慢她,一定要好好孝敬她。即便是我去世了,你也要敬着她,听到了没?”谢嘉融看着谢吉耀的眼睛认真的说道。 这话说得却有些重了,谢吉耀连忙跪下来,道:“爹,您一定能长命百岁的。” “我刚刚说的,你一定要答应我。”谢嘉融又强调了一遍。 谢吉耀拱手道:“儿子记下了。” 谢嘉融满意的道:“嗯,记下来就好,你先回去吧。如果你媳妇儿还是如此,我不介意换个人管家。” “是,爹爹。儿子知道了。”说完,谢吉耀站起身来,慢慢的退了出去。 回内院的路上,谢吉耀一直在思考谢嘉融刚刚跟他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只是,他也不是什么聪慧之人,惯常又不喜欢费脑子,所以,渐渐的也就放下了。满脑子都是在想,该如何骂一骂愚蠢的赵氏。 回去之后,谢嘉哟直截了当的道:“你现在管着家,不要太厚此薄彼了,对大家应该一视同仁。” 赵氏自然是听说谢吉耀刚刚去了卫氏那里,所以以为是在卫氏那里听了什么话,过来教训她了。想到这里,赵氏冷哼一声,道:“爷,您莫要信了那位,我向来大度,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你最近是不是怠慢了芷柔院的那位?”谢吉耀见赵氏没明白过来利害关系厉声说道。 赵氏蹙眉,心想怎么又扯到芷柔院那位了,道:“爷,你是不是在外面听了什么闲言碎语?我怎么可能怠慢她。而且,也不看看她什么身份,我何时少她吃喝了?” 谢吉耀听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你这蠢妇!那位岂是你能怠慢的。不说别的,爹那日怎么说的,皇上又是怎么说的?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胆敢这样做!” 赵氏见谢吉耀发怒了,很是吓了一跳。只因,谢吉耀很少会发火。 “爷,我没有啊。吃喝用的我样样俱全,哪里怠慢了她?”赵氏稳住心神说道。 见谢吉耀脸上的怒火更甚,感激道:“要说怠慢,不过是今日让成衣阁来做衣裳,没给那边做罢了。只是,她辈分如此高,又有爹爹贴补,哪里能看得上成衣阁的东西。” 谢吉耀听了这话,问道:“真的?” 赵氏一看谢吉耀的脸色,就知道他必然是信了几分,于是思索了一下,继续道:“自然是真的。爷,你是没见她惯常穿的用的,个个不是凡品,哪里能看得上兰儿她们的东西。” 谢吉耀沉思了一下,道:“你说是爹贴补的?” 赵氏知道,这关算是过了。她和谢吉耀是一体的,谢吉耀最关心什么,她自然知晓。 “爷,您想想,不是爹贴补的,还能是谁?难不成是皇上?可她已经来了快两个月了,也没见宫中再次召见。您想想,她第一日来时,拿出来的东西,哪有一件是便宜货。北郡什么情况,咱们都知道,哪有这般富贵之人?”赵氏缓缓的给谢吉耀分析自己心中所思之事。 谢吉耀听后,道:“若真是这样的话,除了爹,似乎也没别人了。” 赵氏道:“我思来想去,也就是爹爹了。哎,自从上次莲姐惹恼了她,她可是对咱们大房不怎么友好。但却对二房颇好,成日里给蕊姐儿好东西。那金丝琥珀蝴蝶发簪,说给就给了。也没见咱们兰姐儿和莲姐儿得到什么好东西。” 谢吉耀越听眉头蹙得越紧,道:“行了,你也别抱怨了。真想拿到好东西,你就让兰姐儿和莲姐儿多去看看她。” 说完之后,又道:“爹爹刚刚交代了,要你以后不许怠慢了她,你平日里定要收敛一些,大面上不能出错。只是,她那东西到底是哪里来的,你还要多多注意些。若真是爹那边来的……” 赵氏见谢吉耀听进去了她的话,小声的道:“爷,我自然是明白的。” “嗯。那行,你明白就好。”说完,谢吉耀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赵氏赶紧道:“爷,您不在这里用晚饭了吗?兰姐儿可是好多天没见着您了,正想着您呢。” 谢吉耀却道:“爹刚刚命我训斥你,我再留在这里不太好,总要做做样子。所以,这一个月我就在卫氏那边歇着,不过来了。” 说完,大踏步的离开了。 赵氏坐在榻上,面如冰霜,手中的帕子险些被她撕碎了。望着卫氏那边院子,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 身边的孙嬷嬷见赵氏如此,赶紧宽慰道:“夫人,老爷还是想着您的,您看,他有什么大事儿还是跟您商量,卫姨娘不过是个玩物,老爷定不会跟她说这些。” 赵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以后定要好好给兰姐儿选个好夫婿,断然不能是……不能是……哎。” 赵氏虽然没有明说出来,但孙嬷嬷却是听懂了。以后大小姐,一定不能找大老爷那样的夫婿。 谢嘉语那边,青嬷嬷对于谢嘉融的做法非常开心。还好有侯爷护着,要不然他们家小姐还不知会沦落到何种的境地。 只是,对于要去参加桃花宴,却不太赞同。 “小姐,你去见他们做什么,那两个人都是无德无义之人,他们也配见小姐!”青嬷嬷对于齐恒的事情可谓是知之甚深,对他的厌恶情绪甚至比谢嘉语还要多。 谢嘉语笑着道:“我为何不去?反正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做,正好去见见这位几十年未曾见过的故人。我今日才知道,原来那日被长公主惩罚的人就是她的孙女。” 青嬷嬷道:“可见有其祖母必然有其孙女,没一个好东西。” 对于青嬷嬷的评价,谢嘉语点点头,又摇摇头,道:“像,也不像,苏凝露当初似是没这般忍不住气,没这般脾气暴躁。” 青嬷嬷道:“管她性子怎样,总归根子里都是一样坏的。” 谢嘉语看着青嬷嬷愤怒的神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完之后又道:“我记得另一个好像是姓苏,定远侯府的人,想必就是她娘家的人吧?” 青嬷嬷点点头,道:“小姐所料不差,定远侯府正是那女人的娘家。” “她娘家竟然被封了侯,可见很是得力。”谢嘉语感慨道。 青嬷嬷道:“不过是当年助皇上登基罢了。我倒是觉得,皇上念旧情呢,知道您受的委屈,所以这两家都没怎么得势。尤其是那定远侯府,虽然因为有功被封了侯,但那地位待遇,现如今还不如咱们文昌侯府。” 听了这话,谢嘉语心想,皇帝表弟着实对她不薄啊!虽说里面定有政治因素,但不管是什么原因,总归算是给她出了气。 想到这里,谢嘉语朝着青嬷嬷眨了眨眼睛,道:“青娘,苏凝露的婆家孙女和娘家的孙女皆因我被训斥,你说,如果她见了我,会是如何反应呢?” 青嬷嬷看着仅着白色单衣,头发散下来,却难减半分美貌的谢嘉语,道:“定然是被小姐的美貌折服,汗颜自己在小姐昏迷后自封的第一美女。” 谢嘉语听了这个回答,先是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哈,青娘,你说得对,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第22章 打扮 第二日下午,成衣阁把做好的春衫送了过来。 赵氏看着三位小姐和谢嘉语同样都是两件,且谢嘉语的衣裳明显比其他人的好,积了一肚子怨气。只是,这些多出来的春衫是公爹文昌侯命人做的,走的公账,她什么都不敢说。 谢思兰见状,微微红了眼眶,道:“娘,祖父从前就喜欢谢莲,但也没做得如此明显。可如今,却是厚此薄彼,屡次打我的脸。我才是文昌侯名正言顺的大小姐。” 赵氏看着长得俏丽的女儿,道:“她不过是仗着你祖父才敢如此罢了。你且看着吧,芷柔院那副作态,你祖母肯定容不了她。” “娘,您的意思是……”谢思兰问道。 赵氏意味深长的跟女儿道:“平日里你祖母最是疼你了,你也记得多去看看她。虽然她在小佛堂抄写经书,但也需要人伺候着。” 谢思兰道:“娘,女儿自是知晓,平日里也没少去探望祖母。” 赵氏见女儿还不太明白,继续提点道:“芷柔院里的事情,你祖母虽然知晓,但估计知道的也不多。你作为孙女,怎么也要告诉她事实真相才是。把你受过的委屈,全都告诉她。” 谢思兰细细思索了一下,顿时眼前一亮,笑着道:“女儿明白了。” 很快,桃花宴就到了。 一大早,青嬷嬷就早早起床,喜气洋洋的过来给谢嘉语梳妆打扮。 平日里,因为青嬷嬷的年纪大了,谢嘉语很少会让她亲自动手梳头发,这些事情一直都是交给春桃来做。只是,今日情况有些特殊,青嬷嬷总觉得去桃花宴像是去战斗一般,一定要给谢嘉语打扮得漂漂亮亮的,盖过所有人的风头才是。 “老奴今日给小姐梳个好看的头发,定要让让那些参加桃花宴的人被小姐的美貌折服。”青嬷嬷手下的动作不停,嘴里得意的说道。 谢嘉语笑着摸了摸青嬷嬷的手,道:“青娘,真是辛苦你了。” 青嬷嬷手下动作顿了顿,道:“奴婢不辛苦,能给小姐做事,是奴婢的福分。” 说着,给谢嘉语梳了一个偏分,然后手指灵巧的给谢嘉语的头发分成了四份。两侧各一份,后面分为上下两部分。只见后面的头发很快编成了辫子,两侧的头发在手指翻转之间也去到了后面,编成了小辫子。鬓角处留了两缕头发,显得俏皮可爱。 几股辫子变换着形状,渐渐的融合在了一起,全都聚在了头部。 很快,头发就梳好了。 谢嘉语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惊喜的道:“青娘,你何时学会的这种发型,真好看。我竟从来没见人梳过。比那飞仙髻显得活泼了许多,又比垂髫分梢髻可爱了许多。” 青嬷嬷听着谢嘉语的称赞,笑着道:“这些年,奴婢无事可做,就学了学这些,只盼着小姐早日能醒过来,好叫奴婢试试。后来,又把这些交给了春桃,只可惜春桃是个蠢笨的,没学会那么多。” 谢嘉语抓着青嬷嬷的手,道:“青娘,你过谦了,春桃已经很好了,我很喜欢她。只是,我更喜欢你。” 青嬷嬷听了这话,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好了,老奴说这些做什么。小姐快看看,今日插什么头饰。” 谢嘉语仿佛也感染了青嬷嬷的愉悦心情,笑着看了看铜镜旁的三层铜鎏金珐琅彩嵌宝石首饰盒,挑选了一支蝶恋花金顶簪。这支簪子通体是金子所做,白玉做花瓣,宝石当花心。蝴蝶是金丝掐成的,蝶须上镶嵌着两颗细小的珍珠。 做工十分精细,甚是好看。 “这支如何?”谢嘉语拿起来这支簪子,问了旁边的青嬷嬷。 青嬷嬷小心翼翼的接了过来,插在了谢嘉语右侧的头发里。蝴蝶的翅膀微微的颤抖,宝石、白玉、珍珠、金子融合在一起,显得异常贵气。 “甚好。”青嬷嬷道,“小姐插什么都好看。只是,仍需再挑选一支,插在左侧的头发里。” 谢嘉语点点头,从里面挑选出来一支蝴蝶金玉头饰。头饰为蝴蝶的样式,只是这个头饰跟簪子不同,是由白玉所做,雕刻的栩栩如生。蝴蝶的身子用金丝勾勒,镶嵌在白玉里面。蝶须也是金丝,细细的,颤颤巍巍。 青嬷嬷打开头饰上的针柄,小心的给谢嘉语插进了头发里面。 “真好看。” 谢嘉语又低头找出来同款的蝶恋花金玉耳坠戴上。 繁复而又俏丽的发型,贵气而不失活泼的配饰,再加上鹅黄色的裙裾,衬得谢嘉语脸庞如白玉一般,熠熠生辉。 当小丫鬟过来跟谢嘉语说各处都已经准备启程的时候,看着谢嘉语的模样呆了几呆。虽然早就知道府中来了一位神仙似的姑祖母,但却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没想到,竟然这般好看。比那传言所说的还要好看上几分。 谢嘉语一笑,小丫鬟更是呆了几呆。 随后,谢嘉语带着夏桑,随着这个小丫鬟一起去了前院。 到了之后,只见黎氏和谢思蕊已经在等着了,大房的人却还没过来。 见到谢嘉语,两个人赶紧起身给她行礼。 没过多久,大房的人也过来了。虽不情愿,但辈分在那里放着,赵氏不得不带着两个女儿给谢嘉语行了礼。 谢嘉语等着赵氏行完礼,才让她们起身,也没客套什么,看着外面的两辆马车,淡淡的道:“我跟二侄媳妇一辆马车便好。” 说完,率先上了马车。 坐在马车上的时候,谢思蕊仍旧拖着下巴在欣赏谢嘉语的脸。谢嘉语正和黎氏说着话,见谢思蕊一直盯着她看,朝着她面前摇了摇手,道:“蕊姐儿今日这是怎么了?” 谢思蕊情不自禁的道:“姑祖母怎么会长得这般好看。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巴,旁人怎么就没这般好看。” 说完,抽了抽鼻子,又补充道:“就连身上的味道,也那般好闻。” 纵使谢嘉语平日里被人夸赞惯了,也忍不住笑着道:“你啊,早上嘴巴里是不是抹了蜜,说得这般甜。” 黎氏在一旁笑着道:“我看蕊姐儿没说错,姑姑却比旁人好看许多。侄媳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像姑姑这般貌美之人。莫说蕊姐儿了,就是我也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姑姑的相貌真是世间罕见,人人侧目。” 谢嘉语笑了笑,拿起来绣着蝶恋花的帕子,放在唇边遮了遮。突然间,就想到了那日她深陷危险之时,那个对她袖手旁观的男人。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说道:“哪有那般夸张,侄媳妇过誉了。” 纵使她再美貌,一样有人看都不看她一眼。即便是看了,也懒得伸手救她。 黎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姑姑且看着吧,今日您一露面,定叫全京城的人都呆了去。” 谢思蕊眼前一亮,道:“娘说得对啊,姑祖母这般容貌,肯定让那些小姐们都自惭形秽。那什么承恩侯府、定远侯府、郡主府的小姐们,看她们还敢不敢争着天下第一美女的称号。” 谢嘉语想到沉睡前,闺阁的小姐们就喜欢争这些虚名,如今依旧风气不减甚至愈演愈烈,无奈的笑了笑。想她一个年过半百的人,竟然又要跟小辈们比谁更美丽了吗? 她从前已经得过一回,这次却是看开了许多。这般虚名,要来也没什么用。不喜欢你的人压根儿不会看你一眼,即便是喜欢你的人,若是那不专一的性子,也不会珍惜。 “蕊姐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在家怎么教你的,你今日要敢在承恩侯府惹事,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黎氏虚点着谢思蕊的头说道。 谢思蕊保护着自己梳得整齐的刘海,撇了撇嘴,道:“娘,我又没说错。的确是齐四整日里说她大姐是京城第一美人,苏二也说她姐姐美貌过人,我这不是看不惯嘛,明明我家姑祖母才是最美的。” 黎氏还想说什么,结果谢嘉语却道:“承恩侯府和定远侯府的姑娘吗?” “正是。”谢思蕊道,“就是那日咱们见过的两位小姐的家里。” 谢嘉语点点头,刚刚谦虚的态度一下子就转变了,淡淡的而又充满自信的道:“齐家和苏家的小姐们,的确不过尔尔,比咱们谢家的姑娘,差远了。” 黎氏听后,呆了一呆。她从未有跟美貌绝伦的人相处的经验,虽觉得谢嘉语这话不妥,但看着谢嘉语的长相,又觉得所言不虚。 谢思蕊却是眼前一亮,像是找到了知己一般,道:“是吧,姑祖母,您也这样认为?我就觉得她们不过如此,甚至还不如二姐姐长得好看,不过是仗着出身罢了。” 黎氏想到齐家和苏家两位小姐的嫡出身份,又想到谢莲的庶出身份,以及谢嘉语寄居的身份,不悦的看着谢思蕊,道:“蕊姐儿,慎言!这跟出身没什么关系。那两位小姐却是长得比旁人好看了些。” 谢嘉语虽然也想到这些人的身份,但却没有敏感的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毕竟,在她的心中从未觉得自己的身份比别人低一等。先皇是她嫡亲的舅舅,现任皇帝是她嫡亲表弟,她身体里的血液从不让她觉得自己比别人差什么。 即便是现在身份不同又如何,血液是流淌在身体里的,自然是比那些安插在身上的身份重要的多。 “侄媳妇这话说得有理,有时候,如果一个人过于美貌了,出身反倒是其次了。”谢嘉语说完,粲然一笑,如春花般烂漫。 这倒叫黎氏不好说什么了。 很快,承恩侯府便到了。想到即将要见的人,谢嘉语尤为激动。 第23章 桃花宴 谢嘉语虽然辈分大了一些, 但在外人看来,毕竟不是文昌侯府的当家人, 且初次来此地。所以,便跟谢思蕊一起,跟在了赵氏和黎氏的后面。 对于承恩侯府绝大多数人来说,谢嘉语都是一个陌生的存在。只是,因着那绝美的容貌, 虽然跟在一行人的后面,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往来的宾客, 匆匆忙忙的下人,凡是看到文昌侯府的人, 视线皆落在了谢嘉语的身上。 谢嘉语笑容满面,对于这些人的注视毫不在意。毕竟, 四十年前也是如此。无他, 已经习惯了。 站在一旁的谢思蕊早已体会过这般的盛况, 所以,站在一旁挺直了腰板儿, 与有荣焉。而另一旁的谢思兰和谢莲, 脸色却不太好看。 谢思兰是文昌侯府身份地位最高的小姐, 而谢莲是文昌侯府长得最美的那一位。往常的时候,这两位一位凭借着身份,一位凭借着美貌, 吸引人注目的能力向来是不分伯仲。 只是今日, 来了一位谢嘉语。众人虽不知她身份, 但视线却难以挪开,这也让谢莲更加生气。从前,谢莲还能安慰自己是身份问题以及赵氏的打压,所以大家才注意不到她。可今日方知,若你足够美貌,身份地位又算什么,大家的视线一样离不开你,所有人都会注意到你。 谢嘉语自是不知道这几人心中所想,她正期待着跟苏凝露的会面。不知,苏凝露嫁给齐恒之后,过得如何呢? “大夫人,这位是?”在路上行走间,路遇了一位相熟之家的夫人。那位夫人见到谢嘉语的面容,忍不住问了赵氏。 赵氏神色一僵,看着谢嘉语,道:“这位是我谢家族中的一位姑姑,如今在府里住着。今日恰好是桃花宴,且带她来看看。” 谢嘉语听后,面上不显,心中却冷笑了几分。赵氏,还真是扶不上墙。在外面也这般没有分寸。同为谢家人,难不成她被取笑了,赵氏就能落到好? “哦,原来是族中来的啊。呵呵,长得倒是挺好看的。”那位夫人一听到谢嘉语的身份,眼神立马没有原来那般重视了,显得有些不屑。 果然,什么样的人交什么样的朋友。想到赵氏的为人,想必跟她熟识之人,也是差不多的性子。谢嘉语冷眼看了过去,眼皮子都没动一下。 黎氏见状,笑着解释道:“大嫂和黄夫人说笑了,我们家这位姑姑是万岁爷下了口谕亲口承认的表妹,如今能住在我们府中,是我们文昌侯府的福气。” 黄夫人听后瞪大了眼睛,之前就听闻皇上身边的内侍去文昌侯府认了一门亲戚,没想到正是眼前这位。想到刚刚赵氏的介绍,她有些不悦的看了过去。这不是坑她吗? 皇上承认的表妹,跟族里来的人能一样吗? “原来是您,失礼了。”黄夫人笑着行了一个简单的礼。 谢嘉语嘴角笑了笑,但笑意却未达眼底,轻轻的道了一声:“嗯。” 说罢,便不再看此人。不管这人是什么身份,看起来年纪不过是三四十岁,比她小多了。她沉睡前,估计这人还没出生。 有了这个插曲,赵氏脸上的表情越发不好看了。但她也不敢再多说什么。之前,她在府中还没意识到皇上的表妹这重身份有多么好用,今日见了黄夫人的态度,觉得自己之前似乎低估了谢嘉语。 这般想着,接下来赵氏便沉默不语。带着众人去拜访承恩侯府的女主人,也就是苏凝露。 在见到苏凝露之前,谢嘉语从未想过如今的她会是这般的模样。只见厅堂的上首有两把黄花梨六方扶手椅,中间隔着一张高高的窄窄的黄花梨方桌。左边的椅子如今是空的,而右边的椅子上则是坐着一个人。 此人穿着打扮极为讲究。 额头上系着一根大红色的抹额。青丝之间可见缕缕白发,一丝不苟的全都梳到了后面。头上面插着一支福寿双全银钗。面容白皙,皮肤透亮,看起来保养的极好。 那双年轻时微微上挑的神采飞扬目光高傲的眼睛,如今却耷拉着眼皮,眼角的皱纹仿佛能插上一朵桃花。 此时虽然带着笑,但深深的法令纹以及一道道皱纹还是能让人看出来,此人平时生活过得并不怎么舒心。 在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深色的绸缎袍子,上面用金丝细细的勾勒着无数个“福”字。看起来既凸显了身份的尊贵,又不失威严。 只是,即便是打扮的再得体大方和高贵,也难掩她如今已经是一个老太太的事实。那些用来形容才华,亦或是美貌的词语却是再也用不到她的身上了。 这便是苏凝露如今的模样,这也是谢嘉语之前没有想到的模样。 她只想着到她的面前耀武扬威,借由她孙女以及侄孙女的事情气她一气,但却没想到她如今早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个她了。四十多年过去了,再美丽的女子也都迟暮了。 谢嘉语拿着手帕掩了掩唇,垂着眸,遮住了心中掀起的惊涛骇浪。 看着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伺候的两位年轻貌美的姑娘,苏凝露的老态更加明显了。谢嘉语纵然之前有千百般的意难平,此时看到苏凝露这般模样,也早就消掉了一大半。 拿着手帕的手悄悄的摸了摸自己依旧嫩滑的脸蛋,心想,她一个正处在碧玉年华青春依旧的少女跟一个老太太比什么美呢?这不是在欺负人吗? 正这般想着,袖子却被旁边的谢思蕊轻轻扯了扯。 谢嘉语回过神来,这才发现,满室的目光皆聚在了她的身上。 “姑祖母,刚刚谢大夫人不是说这女子来自于北郡乡下吗,许是听不懂官话呢。您别跟她一般计较。”站在一旁的苏珊儿说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苏琳儿的大姐。 自从知道妹妹被当众训斥是因为文昌侯府的一个小姐,她便讨厌上了始作俑者。因为,当日苏琳儿被训斥时,她也在场,丢了好大一个颜面,害得她许久都没敢出门。 正巧,刚刚听了介绍,不用说,她也知道掩着半张脸的少女是谁了。 苏凝露听后,笑了笑,侧头拍了拍苏珊儿的手背,说道:“珊儿,不要这样说。你们年龄相仿,一会儿可以多教教这位姑娘。” “是,姑祖母。珊儿一会儿一定会好好教教这位小姐的。”苏珊儿笑着道。 在坐的人听后,纷纷夸赞定远侯府会教女儿,夸赞苏珊儿得体大方。同时也有不少鄙夷的目光投放在了谢嘉语的身上。 谢嘉语等大家议论了一会儿之后,往前走了一步,从赵氏的身后走了出来,微微站在她前面一点的位置。此时,正好站在了厅堂的中央。 行走间,看着她曼妙的身姿,头上佩戴的饰物,含笑的眼神,众人渐渐的住了口。有那刚刚在院子里就见过谢嘉语的人,比如黄夫人,在大家议论嘲笑的时候就正襟危坐,丝毫没敢再对谢嘉语露出来鄙夷的神色。 而其他见过她的夫人小姐,也从衣着看出来她是谁,想起来刚刚初见时的惊艳,也渐渐的不再言语。 苏凝露看着站在客厅中间的谢嘉语,总觉得这副模样似是在哪里见过,可一时之间又有些想不起来。脸上也慢慢的浮现出来思索的神色。 见大家渐渐停止了议论声,谢嘉语慢慢的拿开了遮掩着面容的手帕。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既没有躬身,也没有弯腰,只是轻轻的点了一下头,笑意艳艳的道:“齐夫人好。” 说完,眼睛便直视了过去。 此时,除了文昌侯府的人,也没有人注意到谢嘉语这个不甚恭敬的行礼。因为,大家的思绪全被谢嘉语的美貌占据了。 客厅里时不时的传出来几声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还有一些议论和赞叹的声音。 “好美的姑娘,我活这么大,第一次见这般貌美之人。” “真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好美啊,这到底是哪里来的姑娘。” …… “啪嗒!”瓷碗落地,发出来一个响亮的声音。众人纷纷看向了发出声音的地方,满室的喧哗也戛然而止。 自从谢嘉语放下来手帕,苏凝露整个人就愣住了。这熟悉的面容,这熟悉的声音。纵使过去了四十几个春秋,仍然让人难以忘怀。 她不是早已经死了吗!她不是早已经中毒身亡了吗!怎么今日还会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般想着,苏凝露忍不住站了起来,放在手边的茶碗也不小心碰掉了。 站在她一旁的侄孙女苏珊儿以及孙女齐梓曦原本想要说几句场面话,结果看到苏凝露的脸色,全都住了口,上前来想要扶着她。 苏凝露却没让身边的小辈扶着,往前走了半步,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谢嘉语看着苏凝露,嘴角的笑容加深,从容的道:“齐夫人刚刚不是已经听到我大侄媳妇儿的介绍了吗?我是文昌侯府的姑娘。” 说着,淡淡的瞥了一眼赵氏。 赵氏看着谢嘉语的眼神,微微有些紧张。想到今日谢嘉语若是在这里丢了丑,她回去恐怕也要吃公公的挂落,赶紧补充道:“老夫人,都怪我刚刚没说完。这位不仅仅是我们文昌侯府来自北郡族里的姑娘,还是前些日子皇上下了口谕承认的表妹。” 苏凝露听后,脸上的神色更加震惊了,看了赵氏一眼之后,又看向了一脸淡定的站在客厅中央,任由人观察的谢嘉语。 “你到底是谁?”苏凝露再次有些失态的问道。 谢嘉语没想到苏凝露今日如此的执着,轻声道:“我是谢嘉语。父亲来自于北郡,我如今在文昌侯府,同时我还是皇上的表妹。夫人说我是谁呢?” 说完,还冲着苏凝露眨了眨眼睛。 苏凝露听后,看着眼前这张很多年前熟悉的面孔,身子不由得晃了一下。 “祖母!” “姑祖母!” 见状,苏珊儿和齐梓曦赶紧上前来扶她。满室的宾客也着急的站起来想要过来看看苏凝露的情况。 苏凝露抚了抚额头,朝着众人挥了挥手,道:“无妨。” 说完,又继续盯着谢嘉语看。不对,虽然长相相似,声音相似,但年龄绝对不是。那位若是活着,肯定不是这般的模样,一定是跟她一样老态龙钟,年过半百之人。 她亲眼看到谢嘉柔下葬,这绝不可能有假! 世上相似的人那么多,他们又出自同一个族里,长相相似也很正常。眼前不就有一个例子吗,她的大孙女曦儿极美,跟她年轻时的长相极为相似。 这般想着,苏凝露看了一眼站在她的身旁,眼神中透露出来隐隐关切的齐梓曦,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手以示安抚。 然后,想到今日桃花宴皆因眼前的少女。因此,定了定神,重新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对着好奇的宾客们,笑着道:“真是不好意思,刚刚的茶水太烫了,没拿稳摔倒地上了。” 齐梓曦见状,柔声说道:“祖母不必介怀,正所谓岁岁平安,摔了东西反而是好兆头。” 宾客们一听这话,立马纷纷道:“是啊,好兆头。” “寓意着平安……” 谢嘉语见苏凝露还是如年轻时一般的作态,嘴角微微带了一丝讽刺的笑容。 恰好,此时苏凝露看了过来,见谢嘉语如此,脸色立马有些挂不住。好在,谢嘉语的脸色又恢复如常,苏凝露也只当刚刚那个笑容是她眼花了,从未见过。 这少女,着实有些邪性。 “谢谢你来参加我们家的桃花宴,想必北郡没有如此美丽的桃林,小姑娘可以一会儿让下人们引着去看看。”苏凝露暗暗的讽刺道。 谢嘉语也无欲再更多跟她说什么。四十年前不喜与她说话,四十年后依然如此。 况且,北郡到底有没有这样的桃林,她也不知道。而且,苏凝露的这句话完全伤不到她。因为,她向来没觉得北郡是她的家,她从出生就在京城从未去过北郡,因此,在她心中京城才是她的家。 不过,这不妨碍她嘲讽几句。 “看来夫人对北郡很是熟悉啊,想必年轻时没少去过吧,要不然怎么会知道的这般清楚。可叹我虽在北郡长大,但每日都在家里,不是读书就是学习刺绣以及琴棋书画,没什么机会出去。是以,对北郡的情况,还没有夫人熟悉呢。”谢嘉语不软不硬的说道。 此话一出,厅堂里再次安静下来。这名容色绝美的少女到底是什么来路,竟然敢这般跟承恩侯夫人说话。 苏凝露从出生起就没出过京城,北郡是什么样子,她怎么会知道。而且,谢嘉语这几句话岂不是在讽刺她作为闺阁女子却不安分,整日往外跑? 想到齐恒之所以会跟谢嘉语退亲转而娶她,也是因为某次外出游玩,苏凝露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若非谢嘉语长着这样一张脸,让苏凝露有些心虚,恐怕早就发火了。 站在一旁的苏珊儿和齐梓曦也有些诧异,眼前的少女说了那么多不敬的话,可是祖母却没有训斥她。不知,这其中到底是什么缘由。 随着沉默的时间越来越长,眼前的少女笑容越发加深,周围的宾客也渐渐的有了一些议论声。作为承恩侯府的大小姐,齐梓曦看到这般情形,不得不挺身而出。 “这为谢小姐说笑了,北郡那般人杰地灵的地方,有不少相关的书籍呢。十几年前,出身北郡的状元郎李贺志便写了一本《北郡地理志》。是以,即便是没去过北郡,也能从书上了解北郡的风貌。祖母,您说是不是?”齐梓曦笑着解围道。 齐梓曦这话说得着实漂亮,既替苏凝露解了围,又夸赞了谢嘉语,同时,还不着痕迹的显露出来自己读书众多,学识渊博。让在座的宾客赞赏的点了点头,纷纷感慨道,这年轻一辈的小姐中,最优秀的当属承恩侯府的大小姐。 谢嘉语也不得不为齐梓曦的话点赞,后生可畏啊!比她祖母当年强多了。 “齐小姐说得有理。”说罢便不再言语。 苏凝露此时也终于从往事中回过神来了,认真的看了谢嘉语几眼。想到今日宴请大家的目的,那些积在胸中的训斥讽刺和苛责便渐渐的又咽了回去。她要忍住!这少女太邪,今日不能搞砸了,这可是关乎着她娘家和婆家的脸面的大事。 是以,说道:“嗯,曦儿说得正是,祖母也是从书上看到的相关方面的介绍。” 接下来,苏凝露又跟赵氏说了几句场面话之后,一行人便落座了。 谢莲和谢思兰都有些嫉妒谢嘉语,不管是众人的目光,众人夸赞的话,还是承恩侯夫人的关照,都足以让人感觉到嫉妒。 从前在府里还没觉得什么,一出来就发现了大家的差距。虽然她们文昌侯府跟承恩侯府向来关系非常一般,承恩侯府虽然比他们文昌侯府隐隐高上一等,但她们还不至于上赶着巴结。只是,这种大家能够不分敌我的差别对待,着实让人羡慕。 落座之后,也有不少人凑过来跟谢嘉语说话,打听着她的一些事儿。 毕竟,能让承恩侯夫人失态,能那般有底气的怼了承恩侯夫人还能让承恩侯夫人不发火,说不定谢嘉语真的有些特殊。 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一行人便去了后面的桃花宴。 已经成亲的女眷自然是在厅堂里或者外面的亭廊处坐着,而为成亲的小姑娘们则是三五成群的去逛了逛。 文昌侯府的几位姑娘也四处逛了逛。只是,原本大家一起走着,结果,刚走出去没多远,大家就都散了,各自融入到自己的小圈子中。 谢嘉语身边也只剩下了一个谢思蕊。不过,投注到她身上的眼光可不少。不是在嘀嘀咕咕的说着她的长相,就是在窃窃私语着她的穿着打扮。 有那胆子大的还会上前来询问一番:“这位……这位……妹……姐……” 小姑娘本想叫谢嘉语姐姐或者妹妹,但想着刚刚在厅堂里听到的身份,又觉得不太好。虽然谢嘉语年轻,但辈分却比旁人高上两辈。这可如何叫才好呢?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小姑娘脸色都憋红了,善解人意的道:“叫我谢小姐便是。” 小姑娘一听,眼前一亮,道:“甚好。谢小姐,你这身上的衣裳是哪里做的,怎么这般好看?” 谢嘉语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衣裳,笑着道:“是成衣阁做的。” “成衣阁?我从前怎么没见过这种样式的?”另一个长相明媚的小姑娘问道。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惠和长公主的孙女,卫湘。 谢嘉语笑着解释道:“嗯,我在图纸上改了一些。” 卫湘恍然大悟道:“怪不得我从未见过。” 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有几个小姑娘便离开了。可卫湘却没有离开,就站在一旁跟着谢嘉语。在她的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姑娘。 谢嘉语见状,委婉的说道:“这位小姐,我们要去园子逛一逛,您……” “好啊,正好这里我来过,我带你们一起逛吧。”卫湘道,说完,又介绍了自己的身份,“我叫卫湘,祖母是惠和长公主,我父亲是礼部侍郎。” 谢嘉语听后眼前一亮,问道:“惠和长公主?” 谢思蕊小声的在谢嘉语耳边解释了一下卫湘的身份:“是前段时日训斥了齐四的长公主。” 谢嘉语点点头,如果没猜错的话,惠和应是跟她同年所生,但比她大一个月的那位表姐。 想到这里,谢嘉语的笑容真诚了许多,看着卫湘,慈爱的问道:“今日长公主可来了?” 卫湘觉得谢嘉语的笑容怪怪的,浑身一寒,道:“应该是来了吧,我早上跟我娘一起过来的。祖母说晚一点再来。我看祖母未必想来,只是这承恩侯府的人太过烦人了,三番两次的去请,祖母也不好太过推脱。”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没想到,惠和的晚辈也是这样的一个直性子。 “嗯,那我们一起去逛逛吧。”谢嘉语道。 卫湘眼前一亮,点点头,道:“甚好。” 她刚刚也在厅堂之中,自然是见识到了谢嘉语的厉害,也深深的佩服。如祖母所说,承恩侯府皆是一群伪善之人,不值得结交。这位跟她祖母一个辈分的绝色少女,刚刚竟然明目张胆的怼了承恩侯夫人,真真是大快人心!可见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她定要多跟这少女多接触接触,回去把今日的事情说与祖母听,让她也跟着乐呵乐呵。 想到这里,卫湘转身对跟着她的几个小姑娘道:“你们且去自己玩儿吧,我要跟谢小姐一起逛逛桃花林。” “嗯,那你去吧,我们去那边看人作画去。”说着,几个小姑娘福了福身就离开了。 谢思蕊好奇的问道:“这桃花宴上还请了画工来作画?” 卫湘满脸不屑的道:“的确是有人来作画,不过却不是画工,而是一些贵族子弟。她们说是去看人画画,不过是打着看画的幌子去看人罢了。那些公子哥儿,说是来画画的,也不过是借由画画来看姑娘家。早些年我曾跟着大姐去看过一次,甚是无趣。” 谢嘉语看着卫湘的长相,十四五岁左右的光景,早些年的话那也就是十岁左右。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跟十五岁的小姑娘目的自然是不同。想必十岁时,看那些人作画不光不觉得好看,还觉得忒无聊。 “嗯,那就不去,我们去逛逛园子吧。”谢嘉语忍住笑说道。 谢思蕊的好奇心,也成功的被卫湘的一脸嫌弃给打消了。 “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初入园中,便让人的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这两句诗词。满院子种满了桃树,错落有致,并不显得繁杂。树上开满了粉红色的桃花,娇艳烂漫,像是把春天都灼烧融化了。 微风轻轻吹过来,满树的桃花在树上颤巍巍的,花瓣也随之飘落。这样的景象,像极了一场盛大的桃花雨,让人觉得美不胜收,沉醉其中。 谢思蕊伸出来手掌,接住了一瓣桃花,赞叹道:“好美啊。” 这里的桃花比谢嘉语院子里的桃花多得多,也更加的壮观。因此,听到谢思蕊的赞叹声,附和道:“的确挺美。” 卫湘仿佛不怎么喜欢承恩侯府,在一旁煞风景的说道:“这么大一块桃林,还不知道得用多少下人来打扫。这附庸风雅的东西果然是烧钱得很。” 谢嘉语觉得这个卫湘着实是个妙人,虽然年纪轻轻,却带着一脸超脱世俗的淡漠神情。 谢思蕊满心的浪漫一下子就被卫湘给打碎了。不过,她年纪尚小,且对这种文雅的东西也不怎么感兴趣,她最感兴趣的反而是一些传闻话本。 因此,反驳道:“可是我听说这片桃林是承恩侯为了承恩侯夫人特意栽种的,想必即使打扫起来非常麻烦,下人们也乐意之至。” 一提到这个传说,卫湘的脸色立马不好看了,一脸气愤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传言到底是怎么兴起来的,简直是无稽之谈。承恩侯夫人最喜欢的明明是那庸俗的牡丹,哪里就喜欢桃花了。这桃林倘若真的是承恩侯为了一女子所种,那也不是承恩侯夫人,而是另有其人罢了。” 谢思蕊一听这话,眼前一亮,扯了扯卫湘的衣袖,道:“姐姐竟然连这种事情也知道,快说与我听听吧。” 谢嘉语听到卫湘的话却是一怔,心中升起了一种怪异的感受。 卫湘曾无数次跟人说过这片桃林的来源,无奈并没有人相信她的话,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没有直接反驳反而想要直接听下去。是以,她心中非常的得意。 正欲开口讲话,恰好看到了谢嘉语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问道:“谢小姐觉得呢?” 谢嘉语看了一眼满院子盛开的桃花,喃喃的道:“的确是听闻承恩侯夫人年轻时并不喜欢桃花。” 卫湘眼前一亮,笑着道:“看来姐姐也是个明白人,那我今日便说与你们听听吧,让你们也长长见识,切不要被那虚假的传言给骗了。告诉你们,这可是我祖母亲口跟我讲的。” 谢嘉语听到卫湘叫她姐姐,无奈的笑了笑。如果按照辈分的话,卫湘应该叫她姨祖母吧。这关系可真够乱的。 “姐姐快说!”谢思蕊激动的说道。长公主说得故事耶,还是跟承恩侯夫人有关,想必一定很有趣。 “我祖母说啊,那承恩侯年轻的时候因为太过风流,曾经被人退过一门亲事。而那退亲的女子,喜欢的便是桃花。后来,那名女子早早的死了。从那以后,承恩侯伤心欲绝,痛改前非,种了一片桃林,以慰相思之苦。”卫湘小声的说道。 说完,又稍微提高了一些声量,满脸不屑的说道:“也不知道那传言怎么传来传去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这承恩侯府的人也好意思。” 谢思蕊一脸震惊的看着卫湘,崇拜的道:“姐姐竟然连这种事情也知道,好厉害啊!想必那女子肯定非常美丽。” 卫湘得意的道:“那当然了,我祖母说那女子是天下第一美女!那承恩侯私德有亏,活该他被退亲。” 说完呢,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神色不明不知在想什么的谢嘉语,道:“我估摸着,跟谢小姐的容貌差不多吧。” 谢思蕊也转头看了一眼谢嘉语,道:“跟我姑祖母差不多,那肯定也是个绝世美人。” 谢嘉语听了许久,自然是听出来卫湘话里女主人公是谁了。不正是说的她么。只是,齐恒何时这般喜欢她了,又何时这般深情了?纯属无稽之谈。 想到这里,晒然一笑,看着眼前两个殷切的目光,道:“不过是传闻罢了,不可信。” 卫湘蹙了蹙眉,道:“姐姐竟然不信吗?” 谢嘉语嘴角带了一丝讽刺的笑容,道:“正如卫小姐所说,承恩侯生性风流,又岂会为了一女子做这种事情?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卫湘松了一口气,道:“吓我一跳,我还当姐姐是信了这园子是给承恩侯夫人建的呢,姐姐不信便好。” “怎么会?承恩侯夫人不喜桃花,承恩侯又怎么会建桃花林?我看这建园子的恐怕另有其人吧?”谢嘉语猜测道。 不料,这话一出,眼前的两个小姑娘齐声反驳道:“是承恩侯所建。” 说完,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 谢思蕊道:“姑祖母,门口的牌子上写着呢。” 谢嘉语听后,怔了一下,脑海中的思绪也翻飞起来。齐恒建了一个桃花林?苏凝露最讨厌桃花,曾当众说过自己最喜欢牡丹,最不喜野生的桃花。齐恒为何还要建呢? 难不成真的是为她所建?若真是如此的话……呵,不过是道貌岸然,博得世人同情罢了。 卫湘思索了一下,道:“我倒是觉得,承恩侯年轻时或许真的喜欢一个女子而不得。后来变本加厉的风流罢了。” 对于承恩侯的风流韵事,满京城就没有人不知道。谢思蕊听罢,跟卫湘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中都有着笑意。虽然如此评价一个长辈不太好,但那些事情真的太有名了,有名到他们这些未出阁的姑娘们都有所为耳闻。 谢嘉语却有些不明所以,问道:“嗯?” 卫湘看了看四周,见没有承恩侯府的人,便偷偷的跟谢嘉语耳语道:“承恩侯可是有二十多个小妾呢。” 谢嘉语微微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卫湘。 谢思蕊也小声的道:“几个月前承恩侯的一个小妾有了身孕,说是怕承恩侯夫人陷害她,便去酒楼茶馆到处宣扬,闹得满城皆知。不过,后来又听说承恩侯夫人发现那小妾怀的是家里下人的孩子。最后,那小妾和下人都被承恩侯打了一顿发卖了……” 谢思蕊说完,觉得自己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说这些事情似乎不太好。刚想提醒谢嘉语别跟她娘说,结果就见谢嘉语仿佛非常喜欢听这件事,笑得很是开怀。 卫湘和谢思蕊仿佛也被谢嘉语的笑声感染了,两个人对视一眼,也不由得笑了起来。 而隔了一条河,不远处正在作画的几位公子哥,听着微风传过来的笑声,忍不住看了过来。 只一眼,就被谢嘉语的容貌惊住了。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齐阳看着谢嘉语的模样,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听着耳边公子哥们的啧啧赞叹声,回过神儿来,看着身边的小厮,道:“快去打探一下,那名女子是谁家的。” 小厮跟在齐阳身边已久,自然是明白齐阳的意思,低头哈腰的道:“大少爷放心,小的马上就去打探。” 谢嘉语自是不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这会儿,听了齐恒的风流韵事,正笑得开怀,身心舒畅。 果然,她当年退婚是一件非常正确而又明智的决定!如果当年她真的嫁给了齐恒,如今还不知道是何种境遇。她自然是不会像苏凝露一般表面上一副大度的模样,私底下又搞一些小动作,也自是不会忍着齐恒。所以,想必早就和离了吧! 想到这两个人如今的状况,让她很是满意。 当年在京城风头无两的苏凝露如今已经老成那般模样了,想必跟她年龄相仿的齐恒也已经变成一个糟老头子了吧。而她,却依然年轻貌美。还有着大好的时光,恣意的青春。 除此之外,她那被苏凝露处心积虑抢过去的姻缘,也已被时间和岁月证明,非常的不美满。 齐恒如今都已经快到花甲之年了,却还在不停的纳着小妾。不用说,年轻的时候,苏凝露也没管住他。想到今日见到苏凝露时,她那比旁人多一些、深一些的褶子,这大概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段姻缘,走了四十年,却还在勾心斗角的算计,可见,多么糟心! 再看看眼前满园的桃花春色,谢嘉语更加开心了。若是这园子真的是为了她所建,不管是否出自真心,都能恶心恶心苏凝露。 纵使苏凝露再讨厌桃花又能怎样,还不是要跟世人说,这园子是为了她所建。怎么着,也要维持着脸面。 想到这里,谢嘉语突然改了口,道:“卫小姐,我刚刚仔细想了想,或许你说得对。这园子说不定真的是为了纪念那位故人才建的。” 卫湘眼前一亮,道:“是吧,是吧,我祖母亲口说的呢,怎么会有假。况且,若真是为了侯夫人所建,怎么可能娶那么多小妾嘛~” 谢嘉语点评道:“甚是有理。” 说着,几个人又往里面逛了逛。 卫湘并不是一个好的解说者,出于对承恩侯府的不喜,所以,她看什么都不太顺眼。 “你说说,种这么多花桃做什么,开了这一季之后,又不能结果子,简直就是浪费……还有这矮小的花草,搭配的也不怎么好看……” 说着说着,几个人就看到了一座桥。 卫湘难得称赞了一句,道:“整个院子里,我也就喜欢这一座桥。上面雕刻的景物还算好看。” 正说着呢,有个小丫鬟匆匆走了过来,对着卫湘福了福身,道:“卫小姐,长公主来了,正叫您过去。” 卫湘撇撇嘴,道:“看来我祖母还是来了。” 说着,跟谢嘉语和谢思蕊打了一声招呼之后便离开了。 那么久没见惠和姐姐,谢嘉语还真是有些想念。只是,现在也不是见她的时候,只好改日再说了。 没了卫湘,谢嘉语和谢思蕊两个人安安静静的逛了起来。原本她们身边是跟着一个承恩侯府的下人,只因卫湘不喜,便把那人赶走了。 这会儿,下了桥之后,两个人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便随便选择了一个方向逛了起来。 看着这里的景色,谢嘉语心想,如若不是齐恒家的园子,如若跟苏凝露无关,这里倒也不失为一个美丽而又雅致的地方。两个人又走了一会儿之后,渐渐的有些累了,正想着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这时,一个穿着承恩侯府下人衣裳的小丫鬟低着头走了过来。 “两位小姐好,是我们承恩侯府招待不周了,竟让您自己逛了起来。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可以跟奴婢说。” 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谢思蕊道:“正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下,你带我们过去吧。” 小丫鬟低着头,嘴角浮现出来一丝笑容,很快又消了下去,福了福身,道:“是。” 第24章 落水(修) 有了小丫鬟带着, 没走几步视线就渐渐的宽阔起来,似是走出了桃花林到了另一个地方。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小池塘, 池塘里面种满了荷花。虽才三月,可却有星星点点的荷花盛开了,不知是什么品种。 走上纵横交错的小桥之后,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地方,谢嘉语心中有了怀疑, 道:“这是去什么地方,似是走出了桃林吧?” 小丫鬟道:“回谢小姐的话, 并未。这里只是桃林中的一处休息的地方,四周仍是桃林。” 谢嘉语回头看了看不远处仍在桃林中赏景的小姐们, 又听见池塘对面隐约传来的丝竹声,渐渐放了心。又继续跟随着小丫鬟的脚步往前面走去。 此时, 谢思蕊却突然捂了捂肚子, 道:“不知怎么的, 肚子有些疼。” 谢嘉语想了想,她一直都跟谢思蕊在一起, 来了承恩侯府之后, 似乎没吃过什么东西。于是, 关心的问道:“可是早上吃了什么东西,闹肚子了?” 谢思蕊脸色红红的道:“嗯,吃了几口凉物。” 谢嘉语笑着点了点头她的头, 道:“你呀!” 说完, 看着前面的小丫鬟, 问道:“附近可有净房?” 小丫鬟道:“有的,就在前面不远处,小姐们请随我来。” 走过这一条长长的横桥,转了几个弯之后,便到了池塘的对面。这里有几间可供人休息的房间,而此时,房间的门对着的却不是刚刚那一片桃林了,而是另外一个方向。看起来,似是竹林一般。 谢嘉语越发觉得怪异了。 夏桑也在一旁小声的提醒道:“小姐,小心点。” 谢嘉语点了点头,停下了脚步,刚想要跟小丫鬟说些什么,此时,却听谢思蕊皱着眉头着急的小声跟小丫鬟道:“快告诉我净房在哪里。” 小丫鬟的眼神似是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很快又回过神来,道:“就在前面那间房间,我带您过去。” 谢思蕊有些着急的道:“姑祖母,您先找个地方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回。” 谢嘉语本想提醒她这里有些奇怪,但当着小丫鬟的面又觉得不太好。而且,此时要是拉着谢思蕊离开也不太妥当,道:“好,你自己注意一点。” “好的,姑祖母。”说着,便带着桃酥跟着小丫鬟往前面走去。 谢嘉语看着她们几个人离开的背影,终究还是不太放心,所以跟了过去。等检查完净房里的确干干净净,非常安全,且没有藏人之处之后,才道:“好了,我去外面等着你。” 谢思蕊捂着肚子快撑不住了,虽觉得谢嘉语的行为举止有些怪,但这会儿也来不及多想些什么,等净房的门一关便立马坐了上去。 领路的那个小丫鬟脸色变得更加谨慎起来,出了门之后,想要引着谢嘉语去一旁的房间休息。 “小姐,这里是污秽之地,还请您挪步去旁边的偏厅休息一下。那里有准备好的茶水瓜果和糕点,您请。” 夏桑犀利的眼神盯着小丫鬟上上下下看了许久,直把小丫鬟看得有些站不住了。 谢嘉语跟着走了一段路之后,站在池塘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正好能看到净房的门口,再转头,恰好能看到对面的竹林,里面似是有人在饮茶。这个位置极好,不管是谢思蕊的安全还是她的安全都没问题。 夏桑见状,会意道:“小姐,这里风景不错,不如在这里休息一下吧。” 谢嘉语点点头,道:“甚好。” 小丫鬟愣了一下,没想到谢嘉语会如此,纠结了一下,道:“小姐,这里离污秽之地有些近,而且,没有椅子可以坐,您没法好好休息。” 谢嘉语扯了扯嘴角,越发觉得这个小丫鬟有所图谋。非得把她引到前面那间休息的偏厅,看来,那里面不知道有什么未知的危险等着她。不知是齐四的手段,还是苏凝露的,亦或者是其他知名不具的人。 “抬起头来。”谢嘉语看着面前一直垂着头的小丫鬟,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说道。 小丫鬟一怔,紧张的绞着手指,头却没有抬起来。 夏桑道:“没听见吗,我们小姐让你抬起头来。” “奴婢貌丑,恐污了小姐的眼睛,不敢直视。”小丫鬟道。 夏桑道:“只是不知,你到底是貌丑还是心丑,竟敢算计我家小姐!说吧,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小丫鬟颤抖着身体,紧张的道:“没,没人,没有人指使奴婢。奴婢真的只是引着小姐去休息一下。” 夏桑威胁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可知我家小姐是什么身份?若是你今日真的害了我家小姐,恐怕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小丫鬟是齐阳院子里的一个洒扫丫鬟,是齐阳的小厮随手指派过来的,千叮咛万嘱咐,引着谢嘉语过来就行,但最好不要让谢嘉语看清楚她的长相,注意到她。 她是真的不知道接下来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听到夏桑的话,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道:“小姐饶命,小姐饶命,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是听从大……” 刚想说出来自己是大少爷齐阳身边的人派过来的,转念一想,若是她这般说了,恐怕大少爷也饶不了她。前有狼后有虎,小丫鬟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说,到底是谁!”夏桑厉声说道。 见小丫鬟还是没什么反应,夏桑弯下腰准备抓住她。结果,原本老老实实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突然伸手推了她一把,快速的起身逃跑了。 “啊!”夏桑不妨小丫鬟这个动作,一下子往后面踉跄了几步。而后面,便是池塘。 只听“噗通”一声,夏桑跌进了池塘里面。 谢嘉语见状,也来不及去追小丫鬟了,赶紧伸出手来,焦急的道:“夏桑,你快抓住我的手,快点。” 夏桑奋力的伸出来手想要抓住谢嘉语,却屡次不能成功。整个人在池塘里浮浮沉沉。 谢嘉语急得不行,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跪坐在地上,一只手摁着地面,一只手使劲儿的伸向了夏桑,道:“夏桑,你快点儿抓住我的手,快点儿。” 就在夏桑马上就要抓住谢嘉语的手的一瞬间,夏桑的眼神中露出来深深的恐惧之色。嘴里也奋力的想要告诉谢嘉语,让谢嘉语小心。 然而,夏桑的那句小心终究没能说出口,谢嘉语也被一股大力推进了池塘中。 而那个推了谢嘉语的人,一看谢嘉语掉进了池塘里面,立马就转身逃跑了。看起来,竟然像是有预谋的一般。 掉进池塘中的谢嘉语,这下子可真的是欲哭无泪了。 不过短短几息的时间,主仆俩全都落入了水中。就连她刚刚想要去找人求救都不行了,只能祈祷谢思蕊赶紧出来,或者,快点有人过来救她们。 三月的池塘,水非常的冰冷。一入水,谢嘉语就感觉到冰冷的水就从四面八方入侵到身体里面。而她身上还穿着厚重的衣裳,吸了水之后,整个人往下沉的速度更快了。 而在池塘中,“救命”这两个字太难说出口了。一开口,冰凉而又混合着无数杂物的水就进入口中。渐渐地,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谢嘉语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把命放在这里了。沉睡了四十年,好不容易才醒过来,结果没过几天逍遥自在的日子,便要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谢嘉语在心里诅咒了齐恒和苏凝露无数遍。这两个人一定是天生跟她反冲,遇到这两个人,准没有什么好事儿。 就在谢嘉语有些绝望之时,或许是她命不该绝,又或许是老天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转角处突然出现了一对主仆,为首的赫然就是裴之成。 今日他穿了一件浅灰色的绸缎袍子,边角是黑色的,衣服的下摆处绣着几棵黑色的竹子。腰间系着一块玉佩,给这浑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增添了一分温润。 沉沉浮浮间,谢嘉语看见这两个有些熟悉的人。她用胳膊快速的扑腾着水,张开嘴,用尽身体的力气喊着:“救,噗,命,噗!” 裴之成看着眼前的情形,皱了皱眉。这已经是他第三次遇到这名女子了。神奇的是,每次遇到她都是不同的样子。除了第一次光鲜亮丽,其余两次皆是这种狼狈。 听说此处池塘里的水只有一米深,淹不死一个身型在女子中属于中等之人。不知道这一次又是谁搞得恶作剧,亦或者这名女子想要借此达到什么目的。 可是,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看了一眼谢嘉语主仆二人之后,裴之成脚步不停,带着仆从径直走上了旁边的小桥。 只是,行至小桥中间时,裴之成却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还在水中扑腾的主仆二人,蹙着眉头,摸了大拇指上的扳指,问身边的随从,道:“东海,这池塘真像承恩侯世子所说,只有一米深吗?” 名叫东海的仆人也回头看了一眼在水中扑腾的两名女子,道:“奴才感觉不像。” 裴之成静静看了眼池塘,沉思了一下各方的利害关系。再看到谢嘉语那张美丽的脸庞上带有一丝绝望之气时,手指紧握成拳,做出一个决定,皱着眉头道:“快去救……” “人”这个字还没说出口,只见不远处形色匆匆的来了一队人。为首的那人身着明黄色的袍子,赫然就是向来温润如玉,谦和待人的太子殿下。 而太子杨祐看都不曾看他一眼,没有丝毫犹豫的跳入了池塘中。 第25章 表白 今日是桃花宴, 承恩侯府为何会在桃花还未完全盛开之时突然举办这样的宴会,而且邀请人数之多, 明眼人一看便知。 皇后虽知前些日子承恩侯府的姑娘惹了祸端被承德帝惩罚了,但,这里终归是她的娘家,所以,脸面还是要给的。 除了是皇后的娘家, 也算是太子的母族。是以,太子杨祐在请示了承德帝之后, 也来了这里。 对于承恩侯府,杨祐一向不怎么喜欢亲近。无他, 只因不太喜欢承恩侯齐恒的做派。除此之外,也因为承德帝的态度。承德帝不喜欢承恩侯, 同样的也不喜自己的皇子跟母族过于亲近。先有二皇子亲近高家被皇上斥责, 太子自然不会触其逆鳞。 是以, 这次来到桃花宴之后,太子露了一次脸, 待了不过一刻钟, 见目的已经达到, 便借口找地方休息了。 闭眼休息了一会儿之后,杨祐捏了捏眉心。昨晚他跟父皇讨论卷宗至深夜,今日一早又赶来了承恩侯府, 脑袋有些乏, 道:“陈中, 倒杯浓茶过来。” 结果,说了一句之后,却没听见动静。 杨祐蹙着眉头睁开了眼睛,却见陈中正一脸纠结而又着急的看着外面,似是想要冲出去。 “怎么了?”杨祐问道。说完,半坐了起来,也顺着陈中的视线看向了窗外。 这番动静,终于把陈中的注意力唤了过来。察觉自己的怠慢,陈中赶紧跪在地上,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杨祐摆了摆手,道:“罢了,恕你无罪,起来吧。对了,你刚刚在看什么。” 虽半坐了起来,但杨祐却没看清楚外面有什么动静。平静的湖面,外面连个人影都没有。真不知道外面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竟然让跟随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陈中如此的失态。 陈中站起身来,躬身回答道:“奴才刚刚看到一位小姐和她的丫鬟落入了水中。” 杨祐蹙了蹙眉,坐正了身体,一边往外面看,一边道:“哪家的小姐?人被救起来没有?” 陈中能跟在太子杨祐身边,成为他身边第一得力之人,自然不是那无知之人,对于京城的达官贵族,知之甚深。想到刚刚看到的谢思蕊的面容,猜测道:“还没有。文昌侯府的小姐刚刚被人推入水中。” 杨祐此时没有看见人,一听文昌侯府四个字,转身看着陈中道:“你刚刚说文昌侯府的小姐?” 陈中点点头,道:“若奴才没看错,应该就是。而且,那个丫鬟好像是之前在乾清宫奉茶的宫女青竹。” 杨祐听罢,掀开了盖在身上的毯子,震惊的道:“你刚刚说什么?青竹?” 陈中不明所以,紧张的道:“对,虽不能十成确定那人是文昌侯府的小姐,但她身边的丫鬟正是青竹,这一点奴才绝对没看错。” 杨祐一边听着陈中的回话,一边自己开始穿上靴子,大踏步的往前走去,一边走一边道:“还不快去救人!” 说着,就快速的跑了起来。跟在太子身边的侍卫,见状,赶紧围在太子的左右,绕了一圈之后,来到了屋后。 看着已经没了动静正往下沉的夏桑,以及还在用微薄之力在水中扑腾的谢嘉语,杨祐厉声道:“快下去救人。” 说完,想到谢嘉语的身份,想到父皇昨日的交代,让侍卫去救终究不妥。自己便一纵身,跃入了水中。 他并不是一个会多管闲事之人,也不是一个绝对善心的人。当太子这么多年,在皇宫内外见惯了各种阴柔伎俩。若是池子中的人是别家的小姐,他不会多看一眼,顶多派个侍卫过来查看一下。然而,谢嘉语不是一般人。 “太子!”“不可!” 杨祐一跃入水中,周围立马响起来杂乱而又惊悚的声音。而那些刚刚没跳入水中的侍卫,纷纷如下饺子一般,跳了进去。游了几下之后,终于靠近了谢嘉语。 终于把谢嘉语拖住之后,看着挡在眼前的侍卫,杨祐道:“别碰她,都给孤让开,去救另一个。” 侍卫一听,立马在池塘中分侍两边,不再向前,而是在旁边保护着他。 很快,杨祐便把谢嘉语拖上了岸边,看着自己的大丫鬟侍墨,道:“救人。” 侍墨听罢,立马蹲下身子,使劲儿挤压着谢嘉语的身体,把她肚子中的水给排了出来。 谢嘉语本就没有昏迷,只是被淹了这么久,身体非常的难受。等到肚子中的污水排了出来,身体也渐渐的没那么难受了,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看着眼前的人,激动而又感恩的道:“多谢太子殿下。” 杨祐听罢,一把将谢嘉语抱了起来,跟陈中道:“快去请太医。” 那边桑竹也被侍墨救了过来,因她在水中待的时间太久,所以只缓缓睁开了眼睛之后,又晕了过去。 从头到尾,杨祐都没有看到站在桥上的裴之成。 裴之成看着杨祐急切的救人模样,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名女子分明是跟皇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怎么今日太子也这般的失态。这不太合常理。 若是说这名女子太过美貌,太子倾心于她,这也说不过去。根据他的了解,这名女子分明就是皇上承认的一个表妹,从辈分上来说,是太子的长辈,太子不似那般枉顾伦常之人,绝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看来,之前他似乎想差了,这名绝色女子,绝非像他之前所猜测的那般。 且不说今日太子的表现,即便是皇上,在这月余也未曾有过任何的行动。若是真喜欢这名女子,何不直接纳入宫中? 只是,上次之后,他便没有再让人调查这名女子。看来,有些事情还需好好调查一番。 这种超出掌握的感觉,已经很久都没有了。 这般思量着,裴之成带着东海离开了这里。 只是,刚刚走出园子,便看到一名女子正站在那里。只是不知,是故意等着他,还是偶遇。不过,不管是什么原因,都没什么差别。 “裴大人,好巧,竟然在这里遇到您。”齐梓曦脸色微红,上前来给裴之成请安。 这幅姿态,若是让大家看到,定会惊爆眼球。向来落落大方,处事得体的承恩侯府大小姐竟然也会有如此扭捏的姿态。可见,之前是没有遇到自己心仪之人。 裴之成侧开一步,冷淡的道:“齐小姐好。” 齐梓曦紧紧的攥着衣袖中的一个荷包,手心都有些出汗了。自从下人来报裴之成离开了竹林之后,她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刻钟了。 “裴大人这是要走了吗,不用完午膳再离去吗?”齐梓曦殷切的问道。 裴之成淡淡的道:“不了,裴某人还有些要事处理,不宜久留。” 齐梓曦慢慢的抬起头来,嘴角带笑,眼睛里满是崇拜的神情,道:“裴大人真辛苦。” 裴之成无意跟齐梓曦多说什么,道:“若是齐小姐无事,裴某就先离开了。” 齐梓曦听了这话,如花的笑靥微微僵了一下,委屈的咬了咬唇。定了定神,从袖中拿出来一个荷包,道:“这是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秀好的荷包,企望裴大人步步高升岁岁平安。还望您不嫌弃能收下。” 这样的事情,裴之成这几年不知经历过多少次,淡淡的开口道:“多谢齐小姐厚爱,裴某记得之前就已经告知过小姐。裴某身份低微,恐不是良配,还望小姐另寻他爱。告辞。” 说罢,也不再多说废话,转身快步离开了承恩侯府。 齐梓曦送荷包的动作却僵在了那里,久久没有收回来,眼眶也快速的红了起来,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落。真真是一副梨花带雨的姿态,让人好不心疼,好不揪心。 丫鬟香荷看着自家小姐这番模样,心疼的道:“小姐,您这又是何苦来哉?” 齐梓曦收回来手中的荷包,拿出来手帕擦了擦眼泪,道:“可我自打见了他一面之后便忘不了。” 香荷也明白自家小姐的心事,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再想想其他的办法吧?” 齐梓曦自诩除了公主以外京城第一人,向来是别人喜欢她,还从来不曾如此被人三番两次的践踏过尊严。只是,有些人,一旦喜欢上了,便是无论如何也忘不掉了。 纵使他践踏她的尊严,不把她放在心上,也,无怨无悔。 出了院门坐上马车之后,裴之成却在冷笑。在考上状元之前,他因身份问题受尽了各种嘲讽和蔑视,也从未有哪家小姐对他青睐。而一旦他得皇上重用,进入内阁,一夜之间,那些爱慕他的女子便入雨后春笋一般冒了出来。 不是堵在他上朝的路上,就是藏在他回家的途中。赠送东西,假装摔倒……用尽了各种手段。 何其可笑。 也不知这些女子是看重了他的身份,还是政敌派过来的。 不过,不管她们有何居心。这些女子他从未放在心上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查清楚那名落水女子的身份。那名女子到底是不是皇上的人,如若不是的话,她又是谁?若是的话,那么太子今日的行为…… 他需要好好考虑一下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问题。 “去让鹤松查一查,那名女子究竟是何身份。还有,重点查一查她最近的行踪。尤其是,与那边的关系。”说着,裴之成手指了指天。 东海神情一肃,道:“是。” 此时,谢嘉语身上的衣裳也在宫女的帮助下换了下来。宫女不知从何处找来了一身跟她身形差不多的衣裳,谢嘉语换上之后,便躺在了床上,上面盖着厚厚的被子,里面放着几个热烘烘的汤婆子。 待一刻钟之后,身体才渐渐的停止了发抖。 心里也诅咒了无数遍,定要将那个想要害她之人找出来! 很快,太医便来了承恩侯府。 太子是今日最重要的客人,这边闹了这么大的动静,也惊动了不少的人。跟着太医过来的还有承恩侯、承恩侯夫人等人。 不过,杨祐却没让闲杂人等进来。 太医把了脉之后,道:“太子无需着急,这位小姐身体没有大碍。老臣开些药便是。” 杨祐看了一眼陈中,吩咐道:“快去拿方子熬药。” 谢嘉语有些着急的道:“可否劳烦太子给我那侍女也把一把脉?她落水时间比较长,不知道身体有没有大碍。” 杨祐听罢,吩咐身边的小太监,道:“带着王太医去给青竹看看。” “青竹?”谢嘉语疑惑的问道。 杨祐点点头,道:“嗯,便是你身边的那个丫鬟,从前她在乾清宫奉茶,名叫青竹。” 谢嘉语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说完之后,看着眼前玉树临风温润如玉的太子,再次郑重的道谢:“今日多亏了太子殿下出手相救,要不然我可能就死在那池塘里了。今后您若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我虽没什么本事,但能帮的我一定会帮。” 不管怎样,至少皇帝表弟待她还算不薄。或许,她真的能有机会报恩。 杨祐弯腰拱手道:“姑姑客气了。” 见杨祐行如此大礼,谢嘉语挣扎着想要起床,道:“太子无需如此多礼,承蒙你不嫌弃叫我一声姑姑,可我又算哪门子的姑姑。” 杨祐抬起头来,眼睛带笑,道:“怎么会,表姑是父皇的表亲,自然就是孤的表姑。” 谢嘉语看着杨祐待她的态度,着实有些不解。这个太子,似乎待她太过客气了,而这客气中似乎又有些亲近。着实让人费解。 她虽是皇上表弟金口一开承认的表妹,然而,真正把这句话当回事儿的却没有几个人。像太子这般的,更是少之又少。 杨祐看着谢嘉语困惑的表情,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去了。 等屋内只剩下谢嘉语和杨祐两个人的时候,杨祐再次弯腰拱手,郑重的道:“嘉柔表姑,父皇昨日已经将您的身份告知于孤,今日让您受此一劫,着实是孤没照看好您,还请您见谅。” 第26章 辈分 谢嘉语怔了一下, 待反应过来时,赶紧跪坐在床上, 道:“太子太客气了,这件事情怎么能怪您。您快快起来,如此大礼,折煞我了。” 杨祐见状,一脸紧张的看着谢嘉语, 上前来,道:“表姑快快躺下, 落水之人最容易落下病根,不能如此轻视。” 说着, 扶着谢嘉语慢慢的躺下,给她掖了掖被子。 “当年是您救了父皇一命, 父皇感恩, 孤也感恩。您当得起孤的敬重。”杨祐郑重的说道。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 心想,真不知道皇上表弟到底跟他儿子灌输了什么样的往事, 竟然待她如此敬重。哎, 可见吶, 关键时刻还是皇帝表弟靠谱一些。 “太子客气了,快坐下说话吧。”谢嘉语道,“只是, 有外人在时, 切莫给我行如此大礼, 惹人怀疑。” 若是一国之储君在外给她行大礼,不说那些内宅之人,就是那些老臣们唾沫星子都能喷死她。她可不想做个被言官骂死,被有心之人监视的人。 杨祐笑了笑道:“嗯,孤明白。” 谢嘉语道:“那就好那就好。” 说完,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谢嘉语道:“刚刚推我入水的人可有抓到?” 听到这话,杨祐神情一肃,道:“孤过去的时候贼人已经跑了,不过,还请表姑放心,那人孤一定会抓到。” 太子出手 ,这事儿肯定很快就能解决,谢嘉语放心的点点头,提醒道:“推夏桑入水的小丫鬟也要找一找,虽她是无心之举,但终归差点害死夏桑。还有,那小丫鬟一直想要引着我去池塘附近的一个偏厅,不知里面有何阴谋,还望太子一并查一查。” 那个小丫鬟和推她入水的不是同一人,她虽然没注意,但是落水的时候却恍惚间看到了身形,跟之前那个小丫鬟不同。 “喏。” 过了一会儿,谢嘉语的药熬好了,太子看着她吃了药之后才去处理事情。毕竟,承恩侯还在外面等着。而且,该抓的人也要去审一审。 太子走后没多久,谢思蕊就哭着跑了进来,一边哭一边跪在地上道:“姑祖母,这次又是蕊儿的错,都怪我,怪我没照看好您。” 谢嘉语笑着道:“这事儿怎么能怪你呢,你莫要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了。若不是你去了净房,还不知道那偏厅里有什么等着咱们呢。莫哭莫哭。” 谢思蕊抽泣着道:“我要是在的话,他们肯定就不能得手了。还是要怪我,我怎么就怎么不中用呢。我再也不贪嘴了,要不是我贪嘴吃坏了肚子,也不至于发生今天的事情。” 谢嘉语摸了摸她的头发,道:“我倒是庆幸你没跟我在一处,那人显然是冲着我来的。万一把你牵连进去,倒是我的不是了。” 听了这话,谢思蕊抽泣的还想说些什么,谢嘉语却道:“好啦好啦,莫哭了。听我的便是。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个想要害我之人。对了,你肚子可好了?还痛不痛?” 谢思蕊道:“嗯,不痛了。多谢姑祖母关心。” 两个人正说着话,赵氏和黎氏也带着谢思兰和谢莲过来了。她们先去给太子请了安。 杨祐看着站在下首的几个人,道:“表姑现已没有大碍。只是,父皇昨日还跟孤提起来表姑之事,甚是上心。以后在府中还望你们多多照看,切莫惹表姑不快。” 文昌侯府的人刚刚还在思索发生了何事,这会儿听了太子的话,全都震惊了。 “是。” 杨祐见目的达到了,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了。 谢思兰出去之时,却忍不住回头看了太子一眼。这并不是她第一次见到太子,但却是离得最近的一次。太子的龙章凤姿,见过一次,便再也难以忘怀。 恰好,此时太子看了过来,谢思兰和他的眼睛撞在了一起。脸颊立马绯红,心也狂跳不止,赶紧低下头,跟着赵氏一起退了出去。 去隔间看到谢嘉语之时,文昌侯府的人都乖觉了许多,也在心中重新衡量了一下谢嘉语的地位。 黎氏见女儿没事,心渐渐的放下了,对着谢嘉语道:“姑姑放心,太子殿下一定会找到凶手的。” 谢思兰听到太子二字,下意识的抬起头看了黎氏一眼。 这一眼,却被谢嘉语捕捉到了,心思转了转,道:“嗯,这我就放心了。你们刚刚可是见过太子了?” “见过了,太子待人甚是温和。”黎氏道。至于太子后面交代的事情,放在心中便是,没必要说出来。 谢思兰却突然道:“姑祖母,听闻是太子殿下救了您?” 谢嘉语听到这话,深深的看了谢思兰一眼,道:“的确是。” 得到想要的答案,谢思兰嘴角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待看到谢嘉语探究的眼神,忍不住说道:“太子可是称您一声表姑,您是太子的长辈。” 谢嘉语在心里暗暗冷笑,果然,她刚刚没看错,也没猜错。 “是啊,我是太子的长辈,太子也是你的长辈,中间差着辈分呢。有些想法还是莫要有才是,免得丢了文昌侯府的脸面。” 这话,说得既直白,又无情。 所有人都看向了谢思兰。 谢思兰没想到自己的心思一下子就被人猜中了。心虚的绞着手帕,蹙着眉头,嗫嚅着嘴唇。 赵氏见状,心疼的道:“姑姑,您……” 谢嘉语没给她开口的机会,神色严肃的道:“嗯?既然你们叫我一声姑姑,叫我一声姑祖母,有些事情还是说明白的好。” 谢莲见赵氏和谢思兰在谢嘉语面前吃了瘪,得意的上扬起嘴角。笑了一会儿之后,怕被赵氏发现了,又拿起来手帕遮了遮。 黎氏思索了一下,道:“姑姑说得有理,咱们朝不兴这样的。” 谢嘉语点了点头。 很快,便听到了外面吵吵嚷嚷的声音。谢嘉语心想,或许,凶手已经抓到了。 果不其然,有个宫女走了进来,对谢嘉语道:“谢小姐,太子殿下说凶手已经抓到了,问您是否要亲自过去审问。” 谢嘉语在池塘里没呆多久,在被子里捂了一会儿,吃了药,这会儿已经好多了。况且,这么重要的事情她不可能不去看一看。 “你去跟太子说,我马上过去。” “是。” 侍墨服侍着谢嘉语穿上厚厚的衣裳,然后又在她的手中塞了一个金丝珐琅手炉,道:“姑娘多穿些衣裳,免得落下病根。”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大厅。 谢嘉语走进大厅之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跪在大厅里的两个人。 从背影来看,其中一个跟刚刚引路的那个小丫鬟非常相似,另一个却看不出来是不是那个推她下水之人。 穿过大厅中央,谢嘉语来到了前面。跟杨祐行了礼之后,坐在了他下首的一个位置。坐下之后,拍了拍站在一侧的夏桑,道:“你身体可好了,吃药了没,怎么现在就起来了,不在床上多躺一会儿。” 夏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是奴婢没照顾好小姐。” “这怎么能怪你,先起来,回去再说。”谢嘉语道。 杨祐吩咐道:“去,给夏桑姑娘搬个矮凳。” 等大家纷纷落座,谢嘉语问道:“这两人可是推我入水之人?” 夏桑指着左边的那人道:“就是那人!奴婢当时看得清清楚楚,是她推您入的水。” 杨祐看着坐在另一旁的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道:“这个奴婢可是你府上之人?”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苍老而又饱含无数复杂情绪的声音响了起来:“嘉柔。” 谢嘉语听到这一声称呼,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了对面。她刚刚只顾着看凶手了,竟没注意到对面坐着的究竟是何人。 只见那人约摸五六十岁的年纪,身形略微有些肥胖,大大的椅子快要承受不住他的重量。耷拉着眼袋,眼睛有些发黄,留着白色的胡须。 心想,这等猥琐的老男人她并不认识啊,他怎么会知道她的名字?难不成,是哪位故人? 这般想着,谢嘉语看向了坐在上首的太子,用眼神询问着:此人是谁? 第27章 审问 杨祐因年纪尚轻, 且没有打探过承恩侯府和文昌侯府的旧事,因此并不知晓谢嘉语和齐恒之间的事情。听到承恩侯叫谢嘉语的名字, 他只当二人年纪相仿,年轻时或许认识也未可知。 “这位便是承恩侯,这位是谢家族中的孤女,也是父皇的表妹孤的表姑。”杨祐如此介绍道。 不料,他这个介绍却让二人都震惊了。快速的看了对方一眼。 竟然是他! 果然是她! 谢嘉语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齐恒如今怎么长成这副德性了?从他身上, 谢嘉语深刻的明白了一句话:岁月是把杀猪刀!杀掉了原来那个陌上人如玉的谦谦公子哥,留下了如今这个肥头大耳满脸猥/琐之气的承恩侯。 想当年, 他虽然不是京城最英俊潇洒的男子,也是数得上名号的。要不然, 高傲如苏凝露怎么会看上他。也不知道苏凝露有没有后悔当初的选择。 这般想着,谢嘉语注意到坐在齐恒身边的苏凝露。 只见苏凝露正满脸不悦的看着齐恒, 见她看过来了, 又瞪了她一眼。似是不满她二人之间的眼神流动。 谢嘉语忍住笑, 眨眨眼,心道:别客气, 赶紧拿去, 让给你, 都让给你,全都让给你! 莫说是今日的齐恒,纵使他一如四十年前一般英俊, 她也从未看上过他。 齐恒的眼睛却是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嘉语, 眼眶渐渐的泛红。他今日莫不是在做梦吧, 竟然还能再次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求而不得之人。如果是做梦,就让他多做一会儿吧。如此这般,就算是要他的命,他都甘愿。 可惜,谢嘉语却没给他这个机会,齐恒的眼神让她甚是厌烦和恶心。这一对儿狗男女,哦,不对,这一对老头老太太,还是自己去过夕阳红吧,甭给她惹事了。 “久闻承恩侯大名,一见果然如传言那般。只是,你叫错名字了,我叫谢嘉语,并不叫谢嘉柔。谢嘉柔乃是我族中堂姐,死了已有三十多年了。劳烦承恩侯还记得她。只是不知,你年轻时是思慕于她……”说着,眼神飘向了一旁的苏凝露,顿了顿,又接着道,“还是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呢?” 说完,意味深长的看向了这两个人。 承恩侯结结巴巴的想要说些什么,而苏凝露却是握紧了满是皱纹的拳头。 “哎,或许我跟那位已故的堂姐真的很像吧,很多人都这么说过呢。承恩侯以后切莫认错了人!单单只是认错了人还好说,若是不小心抱错了人,或者是,嫁错了人,后悔,可来不及了呢。”谢嘉语看着自己修剪的圆滑的指甲淡淡的讽刺道。 这话一出,齐恒和苏凝露皆羞愧难当。 今日谢嘉语一而再再而三的羞辱苏凝露,当了几十年老太君的她可忍不住了,道:“你这……” 不料,话还没出口,便被杨祐截胡了。即便是不知道当年的往事,但听着谢嘉语的话,杨祐也知道承恩侯及其夫人年轻时定然做过什么龌龊的事儿。想到恍惚间听说的关于承恩侯年轻时的一些传言,他的心中渐渐明了了一些。 父皇的态度已经非常明确,而他又素来不喜承恩侯府,所以,该站在谁那边他心里清楚得很。 “嘉柔表姑的事情孤也曾听说过,真是可惜了。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表姑已逝,还望二位切莫再计较。今日,孤要给嘉语表姑讨个公道!青天白日就敢杀人,这种人当送去刑部重罚!” 此话虽然没有咬牙切齿,亦没有义愤填膺,却让跪在地上的两个人全身颤抖如筛糠。 “太子饶命,太子饶命。”给谢嘉语引路的那个小丫鬟害怕的说道。 杨祐淡淡的道:“想要饶命也可以,说出来幕后指使之人。孤可以从轻发落。” 可这话一出,两个跪在地上的人又再次没了反应。 杨祐的眼神看向了坐在一旁的齐恒和苏凝露。这句话,是在暗示下人,也是在暗示这两位。毕竟,这是母后的娘家。 “承恩侯和承恩侯夫人如何看待此事呢?” “你们两个到底是哪个院子的,胆敢对宾客做出如此凶狠之事,还不快快招来!”齐恒愤怒的说道。真不知道这到底是谁做出来的事情,如此上不得台面。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就想要谋财害命,胆子也太大了些! 苏凝露却没有立即说话,沉思了许久,道:“太子殿下,或许这二人是被哪个来往的宾客指使的,今日来往的人众多,要找出来那个幕后之人,却不简单。” “哦?老夫人的意思是这并非府上所为,而是今日宴请的宾客做的?”杨祐语气犀利的问道。 苏凝露皱了皱眉,心想,太子不会也被谢嘉语迷惑了吧?竟然如此对他们府上。迟疑了一下,道:“这个,那个……老身并不是这个意思。也许是他们自己所为也说不定,有些下人家境贫寒,为了家人难免做出来一些偷鸡摸狗的勾当。只是,这些人犯事儿的时候或许并没有想到他们的家人。” 说这些话的时候,苏凝露的眼神看向了跪在地上的两个丫鬟,而且,“家人”两个字也咬得极重。 两个小丫鬟听了这话,全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苏凝露。刚刚被太子抓到的时候,她们就知道,今日难逃一死。是以,也不敢供出来自己的主子,就怕家人受到了牵连。 承恩侯夫人的话给她们提了醒,如若这件事情自己一力承担了,那么就不会祸及家人。 谢嘉语见状,冷哼一声,道:“丫鬟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敢那么处心积虑的算计我。我第一次来承恩侯府,并未得罪过这个丫鬟。可是,说到主子,却是有个人或许对我怀恨在心……齐夫人不会不知道吧?” 说完,谢嘉语的视线又转移到了跪在地上的两个小丫鬟身上,道:“若是你们老实交代,可不累及家人。若是敢撒谎,那你们就尽管试试。” 正这般说着,那名推谢嘉语下水的小丫鬟突然磕头道:“今日的事情全是奴婢一人所为,奴婢见谢小姐身上的首饰特别好看,想着偷一个换钱,结果却被人发现了,所以就顺手推她入水了。是奴婢鬼迷了心窍,还请太子殿下,侯爷,老夫人绕了奴婢的家人。” 说完,这个小丫鬟就起身想要往后面的墙上去撞。 只是,杨祐身边的人又岂非是寻常人。虽然小丫鬟跑得让人措手不及,然而,侍卫却在她到达墙壁之前把她压了回来。 杨祐眯了眯眼睛,看着苏凝露,道:“老夫人好手段。” 说完,对陈中道:“来人,去把这两个丫鬟的主子给孤带过来。” 正说着呢,突然就有内侍进来回话了。内侍趴在陈中耳边耳语了一番,陈中眼前一亮,跟杨祐说了刚刚发生的事情。 杨祐道:“把人给孤带上来。去找另一名小丫鬟的主子。” “诺。” 很快,侍卫便押解上来一个人。此人不是旁人,正是之前派人去打听谢嘉语身份的齐阳。 他刚刚抽出来空当去偏听时,正好被杨祐的人带了个正着。想到事情已经暴露,齐阳蔫蔫儿的跪在了地上。眼神还忍不住飘向了一旁的谢嘉语,有着垂涎之色。 谢嘉语冷哼一声,看也不看齐阳。 杨祐没想到承恩侯嫡长孙竟然是这番作态,他平日里很少跟承恩侯府接触,也不曾见过他。想必这承恩侯府用不了几代便会自取灭亡了。 “下面跪着的可是齐阳?” 齐阳恭敬的答道:“回太子话,小的正是齐阳。” “旁边这个小丫鬟可是你院子中的下人?”杨祐问道。 齐阳看了一眼,道:“不知道,小的院子中人甚多,记不清那么多人。” “偏厅是你让人引我过去的吧?”谢嘉语非常直白的说道。她发现,这承恩侯府之人惯会扯皮,甚是虚伪,倒不如直截了当的问出来,省得耽搁她的时间。 齐阳看了一眼谢嘉语,有些心虚的道:“这个,偏厅是供人休息的地方。客人累了,小丫鬟就会领着过去。” 从齐阳来得速度这么快这一点,谢嘉语就已经差不都猜出来事情的原委了。再看他此时心虚的模样,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想。所以,也不再多跟这种人费什么口舌,对杨祐道:“太子殿下,偏厅里有什么?” 杨祐看着谢嘉语的眼神,明白她已知晓,也知谢嘉语是真想了解事情的真相,于是看向了身侧的那名内侍。 小太监自然是明白谢嘉语想要知道的是什么,回答道:“回姑娘的话,偏厅里有一壶茶,里面有迷药。” 说完,便不再言语。 谢嘉语像看恶臭一样的看着齐阳,齐阳则是心虚的不敢再看她。 齐恒重重的把手掌拍在桌子上,道:“畜生!你竟然敢做这种事,看我怎么教训你!” 从齐阳的态度中,谢嘉语可以得知,此人绝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于是说道:“这位公子恐怕对于这种事情已经轻车熟路了吧?那么多人看着就敢把我引到偏厅,倒是不怕查到自己的头上。可见,承恩侯府好家教!” 苏凝露面色沉沉的,看着不争气的嫡长孙,道:“阳哥平时也是好的,勤学苦练,孝顺长辈。也不知今日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老身一定会查明真相,给谢小姐一个交代。” 都这种时候了,苏凝露竟然还想着推脱。 杨祐看了一眼齐恒,道:“承恩侯,你怎么看?” 齐恒自是明白事情的重要性,瞪了一眼苏凝露,道:“你这无知妇人快住嘴,他能有今日,也是你们宠出来的!太子殿下,我这孙子犯了错,一切都请谢小姐看着办。” 杨祐又看了一眼谢嘉语,道:“表姑,你觉得呢?” 谢嘉语淡淡的道:“阉了吧。” 第28章 诬陷 顿时, 屋内的所有人都惊住了,没想到谢嘉语会出此言。 那绝美的容貌, 那淡淡的态度,让人觉得有些胆寒。 “不可!”齐恒和苏凝露同时说道。 谢嘉语讽刺的道:“不是说交由我处置吗?怎么,是看着我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会比太子处置的轻不成?这种下流胚子不处置了, 以后难免还会再祸乱其他家的姑娘。” 面对谢嘉语的讽刺,齐恒心生无力, 一时有些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好喃喃道:“那也不能,不能……还望谢小姐从轻发落。” 对于一个男子而言, 如若阉了他, 就相当于一个废人, 要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 齐阳赶紧道:“谢小姐,我什么都没对你做, 你凭什么要这样处罚我?那迷药又没有人看见, 谁能证明是我放的?你们不会是听这个小丫鬟胡乱说的吧?我都不认识她, 她怎么可能知道我的事情,肯定是诬陷,一定是的。请太子明鉴。” 谢嘉语像看死人一样看了他一眼。 太子看着他也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齐阳赶紧又看向了齐恒和苏凝露, 齐恒的态度倒是非常的清晰, 道:“你这个畜生, 还想狡辩什么?你当别人都是傻的?还不快快认罪!请谢小姐饶了你这一回。” 太子殿下摆明了要插手这件事情,而且对谢嘉语相当敬重。若是没查出来什么,太子殿下也不会是这般态度。换个角度思考,若是太子想要惩罚,管他这件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有口也说不清楚。 最后,齐阳看向了刚刚替他说话的苏凝露。 苏凝露也从被齐恒和谢嘉语之间的互动之中抽离出来,头脑渐渐的清晰了,道:“阳哥儿或许是一时之间鬼迷了心窍,才生出这样的心思。好在没有酿成大祸,对谢小姐做出来什么事。想必他此时心中已然是非常的后悔,而且,这种事情也不好闹大,闹大了对谢小姐的名声也不太好。因此,还望谢小姐从轻发落。” 谢嘉语听着苏凝露的话,却忍不住笑了笑,道:“哦?传出去?这里只有太子身边的人,我们文昌侯府的人,以及你们承恩侯府的人。太子和我们文昌侯府自然是不会传出去,难不成,你们承恩侯府的人想要往外面传不成?齐夫人好歹毒的心思啊。只是不知,你是往外面传嫡长孙调戏谢小姐不成反被谢小姐阉了,还是传嫡长孙企图害人性命反被人阉了?” 苏凝露被谢嘉语怼了回来,气得不行,脸色也涨成了猪肝色。 杨祐垂眸思索了许久,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淡淡的道:“孤也觉得表姑的想法甚好,要不然,就……” 话音还未落,齐恒赶紧使劲儿扯了扯苏凝露,跪在地上,道:“还望太子殿下开恩。臣以后一定好好教育子孙,绝不会让他们再生事端。” 杨祐看了一眼谢嘉语,谢嘉语不甚在意的道:“嗯,行吧,那就换个惩罚方式吧。承恩侯,你来说吧。” 谢嘉语知道,齐阳是承恩侯府的嫡长孙,以后不出意外要继承承恩侯府。因着皇后的面子,别说是太子,就是皇上也不会答应阉了他。 而且,谢嘉语也并未真的想要如此。她虽然气愤,恶心齐阳的做派,但他终归没有对她造成什么伤害。只除了他身边的小丫鬟差点不小心把夏桑给害死了。 而她今日真正想要惩治的人,是另一个想要推她入水,置她于死地之人。 这样以退为进,才能达到自己真正的目的。 “不如,杖责二……三……五十!”齐恒来来回回的看着杨祐和谢嘉语的脸色,最后眼睛一闭,说出来一个数字。 谢嘉语看了一眼杨祐,点点头,道:“甚好,如此就按承恩侯的意思吧。” “祖父,我……”齐阳从小到大从未被人打过棍子,一听这话,立马就想要反驳。 齐恒见齐阳如此不知轻重,看不清楚形势,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道:“快给我住嘴!这是谢小姐宽容,要按我的意思,打死算了!” 说罢,不等齐阳反驳,便对着家丁道:“上棍子,我亲自抽他!” 很快,齐恒便被按在了长凳上,承恩侯亲自上去抽了他几棍,后面则是交给了下人。 杨祐使了个眼色,立马有侍卫上前,接过来棍子,狠狠地打了起来。 齐阳这才知道,前面他祖父打得有多温柔。 “哎呦!疼死我了,啊!” 五十棍子打完,齐阳都快没气儿了,齐恒赶紧让人把他抬了下去。 苏凝露紧握着手帕,心疼的看着自己孙子的模样,转头看了一眼谢嘉语,没忍住刺道:“如此,谢小姐可是满意了?” 谢嘉语笑着道:“怎么,若是我不满意,齐夫人还想再打他一顿不成?” “你!”苏凝露恨恨的看着谢嘉语。 “快住嘴!”齐恒厉声训斥道。 苏凝露便闭上了嘴巴,不再言语。 齐恒道:“这小丫鬟打一顿,全家发卖出去。谢小姐觉得如何?” 谢嘉语点了点头,道:“可行。” 很快,小丫鬟也被人带了下去。 而另一个小丫鬟的主人,也出现在了大家的视线之中。这张面孔对于谢嘉语来说有些陌生,似是从未见过。 “这可是你身边的丫鬟?”杨祐问道。 齐璐颤巍巍的跪在地上,看了一眼旁边的小丫鬟,点点头,道:“是。” “你今日去让她做了何事?” 齐璐不明所以的说道:“没让她做什么啊,我今天好像不曾见过她。” 这是嫡母给她的丫鬟,派过来监视她的,她哪里敢指派她去做事。 这个刚刚想要自杀的烈性小丫鬟此时却道:“小姐,您忘了吗,是您交代奴婢去把谢小姐推入池中的。您说谢小姐貌美,大家都喜欢她,所以您嫉妒她,想要杀了她。” 齐璐震惊的看着这个丫鬟,颤抖着嘴唇,道:“你……你……你……这话从何而来?谢小姐又是谁?” “小姐,您不能这样啊,奴婢对您忠心耿耿,您却这般抛弃了奴婢。”说着,竟然哭了起来。 “啊?”齐璐依然一脸迷茫的样子。 苏凝露见齐璐这般样子,训斥道:“还不快如实招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齐璐听了这话吓得抖了起来,头也渐渐的低了下去,抽泣的道:“祖母让孙女说什么,孙女不知道啊。” 小丫鬟见状,又道:“哎,奴婢跟小姐这么久,小姐对奴婢不薄,替小姐顶罪,奴婢心甘情愿。太子殿下,此事的确是奴婢一人所为,跟我们家小姐无关。” 杨祐看着下面这个自作聪明的丫鬟,摇了摇头。 谢嘉语评价道:“演得不错,只是不知齐梓晨是从哪里找来的你这么一个能言善辩的丫鬟,心思够歹毒的。” 小丫鬟听到齐梓晨的名字眼神一怔,立马又恢复正常,继续辩解道:“谢小姐说的什么话,奴婢听不懂。” “表姑的意思是?”杨祐问道。 谢嘉语看着瑟瑟发抖的齐璐,道:“我跟这位小姐并不认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想必她也不会来害我。害我的人,自然是另有其人。” 齐璐听了这话,眼前一亮,抬起头来看着为她说话的这位小姐。没想到,却被谢嘉语的面容惊住了。原来,长得好看的女人也并非全是坏人。 “你莫怕,不是你做的,我自然不会算到你的头上。”谢嘉语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 “多谢小姐。”齐璐感激的道。自从她姨娘死后,还从未有人如此的信任她。 杨祐道:“那就把另一位齐小姐带过来吧。” 齐梓晨被带过来的时候,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又看了一眼哭得眼睛红红的齐璐,定了定神。 “可是你派下人过来推我入水?”谢嘉语直言道。 齐梓晨心里惊了一下,想了想自己并未露出来破绽,道:“你别血口喷人!我什么时候派下人推你入水的?这个丫鬟并不是我身边的人,她明明是齐璐身边的人。” 谢嘉语的脸上渐渐浮现出来一丝笑容,道:“你怎么知道是这个丫鬟推我入水的?” 齐梓晨陷入了谢嘉语的圈套中,一下子慌了神。 “大胆!见了太子竟不下跪!”陈中在一旁大声呵斥道。 齐梓晨一听,双腿一软,跪坐在了地上。 齐恒见状,生气的道:“畜生!一个个不成器的东西,真是枉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胆敢出来害人了!” 齐梓晨慌乱道:“祖父,不是晨儿所为,不是啊。您不要冤枉我。是她,是齐璐干的,就是她干的,那个丫鬟是她的人。” 齐恒闭了闭眼睛,不想再搭理这个蠢货。为什么他们承恩侯府的小辈们一个比一个蠢笨。太子岂是那般好糊弄的人,胆敢在他面前耍心思。 想要害人也不知道做的手脚利落一些,竟然还敢找府中的下人。被人发现了,还推脱给自己的庶姐。难不成庶出的女儿杀了人,比嫡出的女儿杀了人更好听一些吗?世人只会全都归到承恩侯府。都是一家人,竟然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真是蠢到无可救药。眼界也太小了! 谢嘉语道:“哦?难不成你想去刑部,或者大理寺去说理?” 齐梓晨害怕的看着谢嘉语,依然狡辩道:“不是我干的,你休想推到我的身上。” 谢嘉语道:“我看你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行吧,我就麻烦一些,去刑部递一张状纸,请他们来查明此事。” 杨祐道:“表姑,孤这里刚刚得到了一些证据,或许不必去刑部了。” “哦?是吗,那就多谢太子了。”谢嘉语道。 听着太子调查出来的证据,齐梓晨的心渐渐凉了,事情已经板上钉钉,无可挽回了。最后,看了一眼疼爱她的祖母,只见祖母已经闭上了眼睛,她也只能承认了。 “是,这件事情的确是我所为。我就是气不过,上次明明是她不小心掉出去的,而且还有人救了她。她一点伤都没受,凭什么我要因此受到惩罚。今日再见她时,我见那么多人围着她转,夸赞她的美貌,我就……我就……鬼迷了心窍……” 不管齐梓晨到底出于什么原因做了这样的事情,对于害死她之人,谢嘉语向来没有好脾气。 “不知承恩侯打算如何处置?”谢嘉语道。 齐恒犹豫了一下,道:“不然,打她……” 谢嘉语冷哼一声,道:“刚刚齐大公子你们可以推脱他为得逞,没有伤害与我,我已然法外开恩了。怎么,对于处心积虑想要害死我,并且已经害了我的人,也要处置的那么轻吗?今日若非太子路过,我恐怕已经是他们承恩侯府池塘里的一具尸体了!” “去刑部可不是说说而已。”谢嘉语最后强硬的说道。 齐梓晨见状,真的被吓住了,她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谢嘉语,明明谢嘉语还活着,她凭什么要受那么重的惩罚? “关到家庙,代发修行。”许久不说话的苏凝露睁开眼睛缓缓地说道。 她算是看明白了,刚刚谢嘉语那般好说话,为的就是这一刻。谢嘉语背后有皇上撑腰,底气十足,真若是被她告到了刑部,他们承恩侯府的颜面也别要了。 况且,今日的确是差点害死她。 嫡长孙只有一个,但,孙女却有无数个。少一个两个,也没什么。 所有人都没想到苏凝露会这么说。齐梓晨脸色发白,不可置信的看着苏凝露,道:“祖母……” 苏凝露道:“怪只怪,你又蠢又毒。” “谢小姐,可满意了?”苏凝露凝视着谢嘉语道。 谢嘉语点点头,道:“看在太子、承恩侯、齐夫人的份上,我就饶她一命吧。” 而推谢嘉语下水的丫鬟,不用说,赐死了。 处理完这些事情之后,齐恒退出去的时候认真的看了谢嘉语许久,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只是叹了一口气,和苏凝露一起离开了。 苏凝露看着齐恒默默不语的样子,问道:“侯爷可是还忘不了她?” 齐恒皱着眉头看着她,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都一大把年纪了,还什么忘了忘不了的事情。” 苏凝露道:“侯爷知道我说的是谁。世人只当这桃花林是你为我建造的,却不知,我最讨厌这桃花。” 齐恒正因为不肖子孙、又见心头白月光的纷杂思绪烦乱着,听到苏凝露的话,忍不住道:“真不知道你这老太太天天都在想些什么,你多大岁数了,还在吃这些陈年旧醋?你还是多花点心思用在教育儿孙上吧,一个个都这么不成器!” 苏凝露被齐恒气得不行,险些没站稳:“儿孙这么不争气,是我一个人的问题吗?” 齐恒脸色有些不太好看,道:“反正阳哥儿就是被你宠坏的!哦,对了,别人误会这是为你建造的园子,怪谁啊?还不是你年轻时为了自己那点儿虚荣心传出去的?真当我不知道啊!” 齐恒说完这句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只剩下苏凝露一个人站在原地被气得险些晕过去。齐恒已经很多年没这样子跟她说过话了,即便上上次她处置了他心爱的小妾,也没见他发这么大的火,说这么阴阳怪气的话。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女人! 她活着,是长在齐恒心中的一支玫瑰花。死了,却变成了他心头的一颗朱砂痣。她这一辈子,也只栽在她身上过。 第29章 反应 承恩侯府的人离开之后, 屋内只剩下太子和文昌侯府的人。 杨祐走下座位,站在谢嘉语面前, 道:“表姑,今日是孤没照看好您。以后若是您有什么麻烦事,可让人传个信,孤定会尽力相帮。” 谢嘉语福了福身,道:“太子客气了。” 太子走后, 文昌侯府的人异常安静,主子们都一言不发, 小丫鬟们的脚步声也比从前安静了许多。 坐在回府的马车上,就连平日里话比较多的谢思蕊都不怎么讲话了, 只时不时的觑谢嘉语一眼。 谢嘉语笑着道:“怎么了,可是我脸上或者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其实, 谢嘉语明白大家为何会发生转变。无他, 最主要的是因为太子的态度, 以及她对承恩侯以及承恩侯夫人毫不畏惧咄咄逼人的样子。 谢思蕊快速的摇了摇头,抿了抿唇, 有些不敢说话, 小声的道:“不是。” 黎氏一直都对谢嘉语比较尊敬, 像对长辈一样的态度。只是,今日的事情也让她有些震惊。 府中的事情她多多少少也知道一些。对于小辈们的挑衅,谢嘉语并未怎么惩罚。对于她大嫂克扣的行为, 谢嘉语也没有多做计较。因此, 一直以来, 她都以为谢嘉语是一个虽有一丝丝长辈的架子,但脾气却非常好的人。 可是,今日看到她对外人的态度,才得知,她之前对府中的小辈们有多么的宽容。 还有,她对谢嘉语的态度,也着实比不上太子。 看来,以后还要在尊敬的同时,多一些重视。 想到这里,黎氏愧疚的道:“姑姑,蕊儿是对今日发生的事情心生愧疚。” 谢嘉语道:“无妨,我之前说过了,这事儿怪不得她。要怪,也只能怪那承恩侯府的人不懂规矩。” 黎氏道:“虽如此,但蕊儿也大意了些。” 谢嘉语看着谢思蕊一直沉默的模样,下车前,道:“思蕊,你无事可过来找我说说话。” 谢思蕊道:“是,姑祖母。” 谢嘉语笑了笑,下了车。下来之后,看着已经先行下车的赵氏一行人,点点头,道:“大侄媳妇,我乏了,先回院子了。” 赵氏略带恭敬的道:“姑姑先等一等,侄媳已经让人去抬轿子了。现在天气寒,您刚落水,多吹风恐对身子不好。” 谢嘉语没料到赵氏会如此,挑了挑眉,站在原地,道:“唔,还是侄媳妇想的周到,那我就等一等吧。” 说完,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看着她的谢思兰,又看了一眼站在谢思兰身边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谢莲。 被轿子抬回院子之后,小丫鬟扶着她回了床上。 看着忙前忙后的夏桑,谢嘉语道:“夏桑,你且去休息吧。春桃,找个小丫鬟给夏桑熬一熬药。” 夏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奴婢不敢去休息,要等主子好了再去。” 青嬷嬷从刚刚就觉得奇怪,小姐看上去什么事儿都没有,怎么就被轿子抬过来了。她还只当是赵氏醒过神儿来了,看样子,并不是啊。 “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青嬷嬷着急的问道。 夏桑跪在地上,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下。 青嬷嬷听后,急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道:“他们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他们之前……” 谢嘉语摸了摸她的手,摇了摇头。 青嬷嬷这才想起来自己太激动了,险些说了出来。 “好了,夏桑,你快回去休息。你休息好了才能更好的服侍我,今日这事你无需自责,以后好好服侍我便是。”谢嘉语认真的道。 夏桑看着谢嘉语不容拒绝的表情,擦了擦脸上的眼泪,道:“是,奴婢知道了。” 晚上,谢嘉语吃了药之后便早早的睡去了。本来是春桃睡在榻上看着她,但是半睡半醒之间,青嬷嬷过来了,替换了春桃。 谢嘉语自是不知道自己半夜里曾做过噩梦,嘴里喊了几声“母亲”。早上醒过来看到站在一旁的青嬷嬷,皱了皱眉,道:“青娘,你今日怎么起得这般早?” 青嬷嬷笑着道:“老奴不放心,早早的过来看看小姐。” 谢嘉语虽不知道青嬷嬷昨晚守了她一夜,但是,看着青嬷嬷眼底的青黑,心疼的道:“青娘,你昨晚一夜没睡好吧,我现在好了,你赶紧去睡一会儿吧。” 青嬷嬷道:“老奴年纪大了,觉少,中午吃过饭再去歇一会儿。” 谢嘉语笑着道:“嗯。” 直到巳时,往常几乎每日都来芷柔院的谢思蕊却一直都没过来。而只来过一两次的谢莲却不知为何带着小丫鬟过来了。 想到谢莲那个性子,谢嘉语着实不想招待她。 没想到,谢莲今日却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对她的态度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见了她之后,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不说,还甜甜的叫了一声姑祖母,那声音,比之前不知道要恭敬了多少。 “你今日来可是有事?”谢嘉语也没绕圈子,直接问道。 谢莲一怔,随即,笑着道:“没事,我姨娘说了,姑祖母一个人住在这里,怕您闷得慌,让我过来陪您聊聊天,给您解解闷子。姑祖母可是嫌弃莲儿了?” 听着谢莲的话,谢嘉语挑了挑眉,道:“那倒不曾。” 谢莲看着谢嘉语的脸色,想了想,道:“姑祖母,莲儿知道,之前对您确实有些不敬。昨日莲儿反思了许久,痛定思痛,认清了自己的错误,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谢嘉语没想到谢莲会说出来这样一番话,认真的看了看她,道:“若真如你所说,甚好。你若是犯了错,在家还好说,若是出了门,对外人也是如此,那就要吃尽苦头了。” 听了这话,谢莲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过来,道:“姑祖母教训的是。” 接下来,谢莲寸步不离的跟在谢嘉语的身边,虽手脚笨拙,却看起来比那小丫鬟们还要殷勤。春桃哪里敢让谢莲动手,赶紧接过来茶杯,递给了谢嘉语。 一个时辰后,谢莲有些撑不住了,有些挑事儿的说道:“往常听说三妹妹对姑祖母最是孝顺,今日怎么没看到她过来啊?” 谢嘉语看了她一眼,道:“也快到晌午了,你若无事,便先回去吧。” 谢莲小心的觑了一眼谢嘉语的脸色,有些后悔说了刚刚那句话,低头道:“是,莲儿先告退了。” 谢莲走后,青嬷嬷在一旁道:“我刚刚还以为二小姐转了性子,没想到却还是那般样子。” 谢嘉语笑了笑,道:“是不是真心,时间长了便知道了。” 说完,转头看着春桃,道:“明日她若是再来,你可不能这般不识趣,要给二小姐表现的机会才是。” 春桃一怔,立马明白过来谢嘉语的意思,笑着福了福身,道:“是,奴婢知错了。” 谢莲在谢嘉语那边待了那么久,却是一无所获。回去之后,跟卫姨娘抱怨道:“姨娘,你还让我去芷柔院,说什么有好处。哪有什么好处啊,那边对我爱答不理的,什么东西都没给我。” 卫姨娘心疼的摸了摸谢莲的头发,道:“莲儿,着什么急啊,你没见三小姐得了那么多的好处,你好好奉承着她,以后自然会有你的好处。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谢莲一遍喝着卫姨娘递过来的茶水,一边道:“我看还是算了。想到昨天她在承恩侯府的厉害模样,我就觉得腿打哆嗦。也忒厉害了,想那承恩侯嫡长孙多么耀眼的身份,承恩侯为了讨好她,说打便打了。还有那齐四小姐,往常也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从未把我放在眼里,以后却只能青灯古佛相伴了。” 说到这里,谢莲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哎,想想她以前罚我去跪祠堂抄佛经,真的是对我手下留情了。那简直就是一个活阎王!” 卫姨娘在府里长盛不衰那么多年,在跟赵氏斗争的时候偶尔还能占上风,可见手段了得,心思也比较活络。谢嘉语能在外面呼风唤雨,还能使唤得动太子,可见身份地位不一般。女儿要想有个好归宿,看来不能只靠着她父亲了,还要再找个更靠谱的靠山才是。 因此,听到女儿的话,卫姨娘道:“你不是说太子都非常尊敬她吗,可见她身份高贵。总归她不喜你和大小姐,大小姐肯定拉不下脸面去讨好她。所以,你若是想要打击大小姐,还要好好的巴结她才是。别怕她,你没看三小姐那般不会讲话的人在她面前都捞了不少好处吗?你那般机灵,肯定能比三小姐做得好。” “可是,姨娘,我有点害怕……”谢莲小声的道。 卫姨娘眼神坚定的道:“别怕,你记住姨娘的话,不要顶撞她,她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咱们都是一家人,肯定少不了你的好处。” 谢莲嘴唇嗫嚅了几下,道:“哎,好吧,我明日再去。” “嗯,莲儿真乖。” 而他们口中所提到的大小姐,一大早也没闲着,去了小佛堂找陈氏。 陈氏坐在榻上,听着谢思兰的话,皱了皱眉,问道:“你说什么?太子竟然对她也非常恭敬?” 谢思兰垂眸,道:“对,太子竟然称她“表姑”。纵然是表姑,也不值得太子亲自下去救人吧。祖母,兰儿觉得,这事儿挺奇怪的。” 陈氏沉思了许久,道:“是挺奇怪的。” 谢思兰觑了觑陈氏的脸色,道:“许是看她长得美吧,承恩侯府嫡长孙对她很是着迷,险些把命都搭进去了。兰儿听闻很多世家子弟也都在打听她的身份。” 陈氏听了这话,安慰道:“兰儿,你是这府里的大小姐,谁都越不过你去。那位又算什么东西。若真的重视她,承恩侯嫡长孙又怎么会随意让人准备迷药引她去偏听?” 谢思兰眼前一亮,道:“可是,太子的态度……” 陈氏拍了拍谢思兰的手,道:“兰儿,毕竟她是皇上下了口谕承认的表妹,太子也是左右为难罢了。也怪那承恩侯府的公子和小姐太蠢!” 这也是因为陈氏没有亲眼看到那番场景,所以才会有这样的结论。若是她昨天亲自去了,或许,就不会有也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了…… 谢思兰虽然想要相信自家祖母的话,可是想到昨日的怪异之处不止太子,还有其他人。于是,说道:“那承恩侯也颇为顺从。” 若说之前陈氏还对自己的判断有所怀疑的话,这会儿却连最后那一丝顾虑都消除了,嗤笑了一声,道:“我还当真是太子出了力,看来,昨日主要出力的不是太子而是这位啊。” “祖母为何如此说?”谢思兰疑惑的问道。 陈氏冷笑道:“你当你祖父和承恩侯为何对她那般好,还不是因为她长得像你那早逝的姑祖母。” 谢思兰瞪大了眼睛,道:“怪不得,昨日承恩侯还认错了人。” 陈氏笑得意味深长,道:“祖母之前也险些认错人。” 谢思兰此时缠绕在心头的迷惘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心情轻松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渐渐的多了。 “好了,你跟我说说昨天她戴了什么首饰?”陈氏道。 谢思兰点点头,一五一十的把谢嘉语戴的首饰说了出来。站在一旁的一个小丫鬟一个一个的记录了下来。 午睡之后,谢嘉语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小丫鬟们做秋千,突然看到冬雨一脸疑惑的走了过来。 谢嘉语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问道:“怎么了?想说什么?” 见谢嘉语问起来了,冬雨开口道:“也没什么,就是刚刚在门口看到二少爷了,觉得挺奇怪的。” 二少爷?谢思敏?他来做什么? “怎么奇怪了?”谢嘉语问道。 “奴婢刚刚出去的时候,就看到他一副想进来又不敢进来的模样。问他是不是来找小姐的,他连忙说不是,说自己恰好路过。结果,奴婢回来的时候,他还在附近转悠,一看到奴婢,立马又走远了。您说怪不怪?”冬雨说道。 谢嘉语挑了挑眉,道:“竟然还有这种事?” 这可真怪了,看样子,谢思敏是找她有事啊。只是,不知到底是何事,竟然这般的犹豫不决。 不过,他既然没下定决心,那她就权当做不知道吧。 “这么说起来,奴婢前几日也看到二少爷在咱们院子门口转悠了。”夏桑在一旁说道。 因她在宫中待了几年,所以看事情比较通透,迟疑了一下,道:“小姐,奴婢看二少爷或许是有事想要求您,不好开口呢。” 谢嘉语想了想,看着眼前快要坐好的秋千,跟夏桑道:“这样吧,你去把他请进来吧。若是他不来,就问问他可是有事情请我帮忙。” 她对谢思敏的印象不错,这人还是大哥的孙子,她的侄孙,若真有什么为难的事情,她自然是要帮上一帮的。 “是,小姐。”夏桑福了福身转身出去了。 一盏茶左右的功夫,夏桑才领着脸色微红的谢思敏进来了。 谢思敏走到谢嘉语面前,弯腰行礼,道:“姑祖母安好,晚辈过来叨扰了。” 虽然最近已经习惯了小辈们对她的称呼,但是像谢思敏这种回回见她都要认真的行礼的模样,着实让她觉得头皮发麻,仿佛自己真的是一个老太太一般。 谢嘉语挺了挺腰板,伸出手来虚扶了一下,神色郑重的道:“嗯,你先起来吧。” 没办法,对方如此的守礼,谢嘉语也不好太过随意。 “谢姑祖母。”谢思敏道。 “嗯,不必如此多礼。”谢嘉语道。 谢思敏有些局促的抬起头来,想到自己所求之事,着实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正思量间,恰好看到一旁的小丫鬟们正在做秋千,于是说道:“姑祖母这是想要做秋千吗?” 谢嘉语笑着道:“正是。” “姑祖母童心未泯,做个秋千着实不错。”谢思敏语无伦次的说道。 谢嘉语听后,无奈的看向了谢思敏。虽然她实际年龄已经五十多岁,但真正在这世间生活,不过十六年罢了。做个秋千哪里就是童心未泯了,说的就好像她很老似的。 看着谢嘉语微微带笑的眼神,谢思敏一下子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找补道:“姑祖母不要误会,思敏只是,只是……思敏没别的意思。” 谢思敏着实不知道该如何跟谢嘉语这样的姑娘家相处。此人年纪虽比自己小,但若是像妹妹一样对待,又不行。毕竟,辈分比他高。可若是像对祖母一样对待她,又不太妥当。 是以,怎么做都难以两全。 “这样吧,我帮姑祖母把秋千做好。”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谢思敏很快就想到了解决的办法。 只是,谢思敏实在不是做秋千的料,刚刚做了没几下,原本快要做好的秋千被他缠绕到了一起。竟是越帮越忙,越帮越乱了。 “噗嗤。”谢嘉语忍不住轻笑出声,“好了,二少爷快过来歇息吧,有小丫鬟在,很快就做好了。” 说着,谢嘉语指了指葡萄藤下石桌对面的位置,示意谢思敏过来坐。 谢思敏见小丫鬟们一副不善的眼神,在大家的注视下,讪讪的走开了。 坐下来之后,谢嘉语开门见山的问道:“二少爷今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第30章 调查 谢思敏原本还在为秋千的事情感到赧然, 一听谢嘉语的话,心思顿时转到了别处。 “那个, 也没,也没别的事。就是……嗯,那个,东山……东山先生……”谢思敏吞吞吐吐的说道。 谢嘉语听到“东山”两个字,立马就明白谢思敏今日的来意了。这事儿也怪她, 上次说过的事情竟然给忘记了。 “是想来看东山先生的手稿吗?”谢嘉语贴心的补充道。 谢思敏听到这句话,抬起来头, 眼神亮亮的,也不结巴了, 道:“正是。” 谢嘉语笑了笑,道:“这事儿也怪我, 上次说过之后竟然就抛在了脑后, 忘记给你送过去了。若不是你来提醒, 我已经忘记了。” 谢思敏连忙起身,深深的弯下腰, 拱手道:“怎么能怪姑祖母, 是思敏有事求您的。你能借我一看, 已经是天大的恩赐,思敏万万不敢怪罪姑祖母。”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这句话谢嘉语又一次深刻的体会到了。大侄子的四个孩子, 各有各的特色。就连这一母同出的兄妹, 性子也是如此的不同。可见, 虽然先天的秉性差不多,但是后天的教育也很重要。 在这一点上,大哥着实是个明白人。 想到这里,谢嘉语满意的冲着谢思敏微微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春桃,道:“你去把我之前找出来的东山先生的书拿过来。” “是,小姐。”春桃道。 谢思敏的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虽然弯着腰,但也忍不住微微抬头看向了谢嘉语。 “你先起来吧,以后不必如此小心谨慎,我们是一家人,也不必行如此大礼。”谢嘉语道。 谢思敏摇头道:“虽是如此,但,礼不可废。姑祖母是思敏的长辈,合该如此。祖父和夫子从小就教育思敏,要尊敬自己的长辈。” 谢嘉语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春桃和冬雨,对谢思敏道:“快坐下吧。” “是,姑祖母。” 谢思敏刚刚坐下来,就看到眼前的桌子上多了一个箱子。想到这里面可能有的东西,谢思敏瞪大了眼睛,问道:“这里面是……难不成?” 谢嘉语点点头,肯定了谢思敏的想法,道:“对,这里面全都是东山先生的亲笔书稿,你可以看一看。若有喜欢的,拿去便是。” 谢思敏看着眼前的盒子,又一次站了起来,手也突然开始颤抖了。过了许久,才抖抖嗖嗖的打开了箱子。 箱子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一股陈年的气息扑面而来。这对于谢嘉语来说,或许是发霉的味道,但对于谢思敏而言,却是珍贵的宝藏。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本封面泛黄的《三字经》,谢思敏的手刚想要碰到,却又缩了回来,郑重的朝着谢嘉语道:“姑祖母,可否容思敏去净一下手。” 谢嘉语笑得有些意味深长,道:“可以啊,你去吧。” “嗯。” 小丫鬟领着谢思敏去净手了,春桃道:“看来二少爷是真的喜欢这些书。” 谢嘉语看着这一箱子的书,笑着道:“也算是给他们找了一个好的归处。想必先生泉下有知,定然也非常的开怀。” 春桃想到这些书原来是在箱底压着,这以后若是归了二少爷,定然是要被好好的珍藏。那位东山先生肯定要感激小姐的赠书之恩,也感激二少爷的珍藏之意。 很快,谢思敏就疾步走了过来,虔诚的开始翻看箱子里的书。 “这些都是东山先生早年的字帖吗?”谢思敏问道。看起来,这些字跟那本《幼学琼林》非常相似。 谢嘉语点点头,道:“正是。这是按照时间的顺序排列的。《幼学琼林》大概是第一本,《三字经》是第二本,后面还有《千字文》等等。再到后面的《兰亭集序》、《颜氏家训》字体就已经成型了。再后面几本是东山先生早年的一些诗作和策论,都是一些手稿。压在箱子底下的,是他刊印成册的一些作品,其中也不乏几本他的手稿。” 这三块内容,第一块自然是东山先生给谢嘉语练字用的。中间那块儿,是当年东山先生考科举时自己写的一些内容,那时,他在长公主府当一名先生,很是清闲,还能自己钻研科举之事。最后的那些,是东山先生后来考上了进士,刚刚出书时送过来的。那时,东山先生无非是想要攀扯长公主府的关系。 然而,后来却听闻东山先生在朝堂上很不顺利,屡屡受挫。没过几年,就辞官去周游了。 也是从那时起,他的才华竟然渐渐显露了出来,所作的文章诗词跟从前比也有了质的提升。然而,也再也没有给他们家送过一页书稿。 “不过,这些都是他早年的一些作品,跟现如今流传下来的内容有很大的不同。” 谢思敏自是知道东山先生早年不太得志,但却没有史料可供考究。若这些书籍都是东山先生的手稿,那对于大家研究他将会有很大的帮助。所以,听着谢嘉语的话,谢思敏越来越震惊。 “您和东山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谢思敏忍不住发问道。 “是什么关系啊……”谢嘉语喃喃的道,她的眼神落在满箱子的书籍上,却又像是在看很遥远的东西,“他曾教过我的一位忘年好友。” “可我听闻,东山先生唯一的学生是我那早逝的姑祖母。”谢思敏道,“就连祖父手中,都没有那些手稿,听说是随着姑祖母下了葬。” 谢嘉语笑了笑,心想,这大概就是大家一直都不知道东山先生早年的一些经历的原因吧。东山先生只教过她,很多珍贵的手稿也在她的手中,在她病后,大哥自然是不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 “对,他的确只教过你姑祖母一个学生,但跟他认识的人却也不少。别管这些书籍是哪里来的了,你只需知道这些都是真实的,而且仅存的就够了。”谢嘉语道。 看着谢思敏执着的眼神,谢嘉语补充道:“你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你祖父。” “思敏怎敢不信,只是,思敏若是想要研究东山先生,思敏思敏……”谢思敏赧然道。 谢嘉语道:“去问问你祖父吧,这样你也能研究的更放心一些。” 说完,谢嘉语看着这一口箱子,道:“这些你都拿去吧,放在我这里也没什么用,留给需要的人吧。” 谢思敏听后,瞪大了眼睛,这箱子里的东西如此的珍贵,竟然说送就送了。可他怎敢厚颜拿走。 “姑祖母,万万不可,侄孙并无此意,您切莫如此。如此珍贵之物,思敏万万不敢收下。您能借给思敏看一看,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谢思敏连忙拱手道。 谢嘉语转了转眼珠,道:“这样吧,你把这一个箱子去外院拿给你祖父,既是向他证实一下真伪,也问问他你能不能收下,若他说你能收下,那你就收下吧。” 谢思敏震惊的看着谢嘉语。 “去吧。”谢嘉语笑着道。 谢思敏抱着沉重的箱子来到外院书房的时候,脑子里还有些不太清醒。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路走到外院来了,脚步甚至有些漂浮。 “祖父,孙儿今日有事来找您。”谢思敏定了定心神说道。 等谢思敏把事情说完,谢嘉融翻了翻箱子里有些发霉的书籍。看着这些书籍如今的模样,再看看里面的内容,谢嘉融笑了起来。这些书对于嘉柔来说,大概是压在箱底不知该如何处理的东西吧。 “祖父,您因何事如此开心?”谢思敏问道。 谢嘉融敛了敛神,道:“不过是想起了一些往事罢了。你可是质疑这些书的真伪?” 谢思敏赶紧道:“孙儿不敢。只是,传闻东山先生只有先姑祖母一个学生,因此,有些好奇这些书籍的来处。况,如今住在咱们府中的这位姑祖母之前送过孙儿一本,那本的确是真迹。” 谢嘉融道:“嗯,这些书的确是真的。至于你姑祖母从何处得来的,这个你就无需知晓了。当然了,在外面若是有人问起你哪里得来的这些书,你就说是谢家祖上传下来的便是,若有人具体问是谁留下来的,你不必回答便是。” 谢思敏有些讶异的看着眼前的祖父,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日芷柔院那位姑祖母和眼前的祖父提起来东山先生时皆是同样的奇怪态度。 “不过,你若是想要成书,或者多了解一些有关东山先生的事情,尽可以去问芷柔院那位便是。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比祖父还要可靠许多。” “为何?”谢思敏忍不住问道。 谢嘉融却没有解答谢思敏的疑惑,而是道:“你不必知晓为什么,以后同样的问题也不要再问你姑祖母,你只需知道祖父说的是真的便是。” “是,祖父。”心中虽有千万个不解,但谢思敏没再多问。 谢嘉融转念想了想,又道:“这些书,也算是她的心头好,她既然送你了,你就好好留着。但是,她这一份恩情,你断然不能忘记了。定要牢牢的记住,以后要尊敬她,好好孝顺她。像对祖父一样的对待她。” 谢嘉融这话的语气非常的郑重,谢思敏立马跪下来,道:“孙儿明白,以后定然会好好孝顺姑祖母,一辈子都不能忘记她今日的赠与之恩。” 谢嘉融满意的道:“嗯。如此便好。” 谢思敏离开书房之后,回到了自己的院子中。看着这一箱子书,虽然不知来自于何处,但,于他而言,更重要的是自己竟然能得到这一箱子的宝贝。 翻着翻着里面的书,竟然开始泪盈于眶。心中对于谢嘉语也万分的感激,想着该如何报答她一回。 谢嘉语自是知道,谢思敏离开之后,那箱子书不回再拿回来。东山先生于她而言,是一个幼时教习了没多久的先生,这一点大哥自然也是知晓。 所以,她把这一箱子送给谢思敏,大哥一定会同意。因为,这些东西放她这里是真的没什么用处。 第二日,巳时刚过,谢莲又来了。 因为有了谢嘉语的提醒,所以今日小丫鬟们都很自觉的站在一旁。 谢莲看到茶水端过来了,道:“姑祖母,请喝茶。” 说着,就装模作样的想把杯子端起来,同时还看了一旁的小丫鬟一眼。只见小丫鬟动也不动的站在那里,看都未曾看她一眼。谢莲见状,只好自己端了起来。 因她从未服侍过人,就连对自己的嫡母赵氏都不曾如此过,所以手抖得厉害,茶水不小心撒到了手上。只听“啪嗒”一声,瓷碗落地,摔碎了。 谢嘉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只这一眼,便让谢莲膝盖发软,不自觉的跪了下去。毕竟,有卫姨娘的交待,再加上没有陈氏的所谓的“提点”,谢莲此时对谢嘉语的惧怕非常深。 就怕一不小心,她也会跟齐梓晨一般被关倒家庙里去。她今年才十五岁,长得这么好看,还没戴好看的首饰,也没有嫁人,不想被关进去。 “姑祖母饶命,姑祖母饶命,莲儿不是故意的。”谢莲抖抖嗖嗖的说道。 谢嘉语本想借这瓷碗摔碎的事情说她几句的,只是,看她如此作态,却让她微微有些震惊。这谢莲,不会是吃错药了吧?怎么感觉,今天这么害怕她啊。她好像也没说什么,没做什么吧。 “你先起来,我何时怪你了。”谢嘉语皱了皱眉说道。 谢莲一听这话,悄悄松了一口气,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了。 很快,便有小丫鬟过来打扫了。 谢嘉语问道:“你为何突然如此怕我了?” 谢莲心里一惊,没想到自己竟然表现在了脸上,脸白了白,道:“没有,没有,姑祖母您误会了,莲儿没有怕您。” 谢嘉语看谢莲胆小如鼠的模样,刚想说些什么,恰巧看到了谢莲裙子上的水渍,道:“算了,你今日先回去吧。若是不情愿,明日也不用再过来。” “莲儿没有,姑祖母误会了。”谢莲颤颤巍巍的极力解释道。 谢嘉语道:“好了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谁让你来的,你就这么跟那人去说好了。去吧。” 待谢莲走后,谢嘉语疑惑的问身边的小丫鬟们,道:“我今日有这么可怕吗?” 夏桑心思比较通透,她笑了笑。端过来小丫鬟递过来的一杯重新倒来的花茶,递给了谢嘉语,道:“小姐,我看吶,二小姐是前日在承恩侯府被吓破了胆,对您心生惧怕。” “啊?”谢嘉语眨了眨眼,有些不明所以,“所以说,三小姐也是同样的原因吗?” 夏桑思索了一下,道:“那日我看三位小姐的脸色都跟平常不太一样,虽然这几日没见到三小姐,不好下定论,但奴婢觉得,多半是这样没错了。” 谢嘉语点点头,道:“嗯。这府里的小姐们的胆子也忒小了,这么点事儿就被吓破胆了。需要练练啊。” 春桃却道:“我却觉得咱们府里的小姐比承恩侯府的公子小姐们好多了,胆子小,对您生了惧怕之意,就不敢做出伤害您的事情。” 谢嘉语细细品味了一下春桃的话,然后道:“你说得有理。那句老话说得没错,一个主母影响三代。至少大嫂不像承恩侯夫人那般狠。” 这话,却没人敢继续接下去了。 几天后,有关谢嘉语的信息也被一个身着黑衣的人带了回来。 裴之成看着两日未见的鹤松,问道:“可查清楚了,皇上和太子跟谢小姐私下可有联系?” 鹤松恭敬的说道:“主子,自从谢小姐住进了文昌侯府,皇上和太子从未私下见过她,也从未私下送过任何东西。” 裴之成摸了摸拇指上的玉扳指,疑惑的道:“你的意思是,皇上和太子都从未联系过她?” 鹤松道:“奴才的调查的确如此,也有可能是奴才本事太低,没能查到。” 裴之成道:“你的能力我还是非常相信的,不必妄自菲薄。” 说完,便开始重新思考这些人之间的关系。 “不过,还有一件事非常的重要,皇上曾带着太子和二皇子去皇陵时,似是私下带着乔装打扮的谢小姐单独在皇陵里面待了一段时间。”鹤松说道。 裴之成不敢置信的问道:“你说什么?皇上带她进入皇陵?” 鹤松道:“正是。当日是皇上身边的杜公公亲自去文昌侯府接的谢小姐,谢小姐中途顶替了乾清宫的宫女秋月。等到从皇陵回来,两个人又换了回来。” 听了鹤松的话,那双时时充满了算计的眼睛里此时却盛满了惊涛骇浪。这一切,似乎抬不寻常了。带去黄陵,说明这名女子的身份肯定跟皇家有关。 皇后地位稳固,太子得宠……皇上英明,断然不可能做出来如此荒唐的事情。 那么,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 “这些事情你用了两天的时间?”裴之成问道。 鹤松道:“主子英明,奴才去了一趟北郡。” “如何?” “北郡谢氏族中并未有这样一名女子,当日文昌侯也是孤身一人回来,并没有带人。”鹤松道。 裴之成面容凝重,左手无意识的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玉扳指。 凭空冒出来的一个孤女,跟谢氏有关,又跟皇上有密切的关系。这让人不由得想起来一个人…… 第31章 算计 光宜长公主! 光宜长公主当年嫁给了谢忠, 后来生下了如今的文昌侯。这些事情,京城的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只不过年岁久了, 很多人都不记得了。 而能让皇上称呼为表妹的人,只能是公主家的女儿,又或者是太后那边的亲戚。 虽然不知道光宜长公主和驸马谢忠到底是哪一年死的,但是他们的儿女如今应该跟文昌侯差不多大。可那日见到的姑娘却年轻得很。 这也太怪了。 “光宜长公主和驸马可有女儿?”裴之成问道。 鹤松道:“奴才不知。” 问完之后,裴之成才想起来, 按着光宜长公主的年纪,即便是有女儿估计也要五十多岁了。又怎么可能是呢? 跳出来这个事情来看, 不管这名女子到底是从何而来,皇上认了她为表妹, 太子尊敬的称她为表姑,而且这二人从未表现出来对这名女子有其他的意思, 竟像是当做亲人一般。 再加上皇上和光宜长公主之间的血缘关系, 裴之成敏锐的察觉到, 这件事情似乎是自己多虑了,影响不到朝堂。 想到这里, 他刚想交代鹤松几句, 这时, 突然有人敲了几下门。 “何事?”裴之成问道。 东海道:“大人,老夫人那边有请。” 裴之成皱了皱眉,眼神中充满了不悦, 道:“知道了。” 鹤松道:“主子, 事情可还需要继续查下去?” 裴之成静静的思索了许久, 道:“不用了,这件事情到此为止。你继续去查一查大理寺少卿前几日跟谁见了面,说了什么。” “是。” 鹤松消失之后,裴之成又坐了约摸一刻钟,才去了后院。 一路上,凡是看到裴之成的下人全都站在原地不敢动,低声的行礼问好。 到了清心院之后,只听里面传出来一阵阵的欢声笑语。裴之成脸上带出来一丝讽刺的笑容。随即,这笑容又消失不见,肃着脸,走了进去。 只见厅堂里或坐或站着几个人,上首是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女人,面容白皙,眼角上翘,笑时让人如沐春风。这人便是这裴府的女主人,杨氏。此时,她正逗着一个在榻上爬来爬去,流着口水的奶娃娃。 在她的一侧,站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妇人,时不时的给她端茶递水,一副殷勤的模样。这便是杨氏的儿媳,李氏。 杨氏的另一侧,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脸圆圆的,白白的,身着一件粉红色的衣裙,长相跟杨氏有些相似,这便是杨氏的小女儿,裴月新。裴之成的到来,也是她第一个发现的。 “大哥。”裴月新看到裴之成,赶紧从榻上下来,站起来笑着打了一声招呼。 裴之成难得的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嗯。” 此时,屋内的其他人也都注意到了裴之成的到来。 “母亲。”裴之成弯腰拱手行礼。 原本让人如沐春风的杨氏,此时上扬的嘴角渐渐的落了下来,一派严肃的模样,一看就不是一个好相与之人。 “嗯。”杨氏淡淡的嗯了一声,让人听不出喜怒。 站在一旁的李氏似是才想起来要打招呼一样,道:“大哥。” 那语气,跟杨氏如出一辙。不知道的,还以为李氏才是杨氏的亲闺女。 “不知母亲今日唤儿子来有何事?”裴之成开门见山的问道。 杨氏冷着脸,干巴巴的道:“前几日去桃花宴可有看中的姑娘?” 裴之成不假思索,言简意赅的道:“并未。” 杨氏略带讽刺的道:“如今你二弟的孩子都已经出生了,你年岁长一些,却还没有娶亲。满京城的人还当我这个做主母的苛待你了。” 裴之成听后,眼皮子都没抖一下,淡淡的道:“劳烦母亲操心了。” 杨氏道:“如今你入了内阁,位高权重,反正我和你爹也管不了你了。” 裴之成道:“儿子不敢。” 杨氏还欲说些什么,站在一旁的裴月新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娘,小侄子流口水了。” 果然,杨氏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拿过来嬷嬷手中的手帕,给小孙子擦了擦。擦完之后,道:“你先回去吧,别到时候你爹问起来的时候说我没关心你。” 裴之成道:“是。”说完之后,便离开了清心院。 还没待他走出院子,屋内又一次恢复了刚刚的欢声笑语。裴之成脸上的笑容更加讽刺了,脚步也加快了一些。 ********** 话说那天谢莲失魂落魄的从谢嘉语的院子出去之后,当天晚上就发了高烧。第二天,也没再来芷柔院。谢思蕊却像是想通了一般,又来到了谢嘉语的院子里。 那天上午她过来的时候,谢嘉语正在和卫湘说话。 卫湘也是隔了几日之后,才听说谢嘉语当天出了事。只是,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她就不清楚了。只知道是落了水,是自己落水,还是别人推下去的,她没有打听到。 想到自己当日跟她聊得比较投机,所以在请示了祖母之后,便带着小丫鬟过来探望了。 谢思蕊先前并不知道谢嘉语这里有客,已经走到院子中了才知道这件事情。突然觉得自己叨扰了,想退回去,想想又觉得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她今日是来道歉的,前几日是自己没想通,一直没过来。可若是这里有客的话,她该如何开口才好呢? 正这般纠结着,只听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咦?这不是那日见过的妹妹吗?谢三小姐是吧?” 谢思蕊抬眼望过去,看到的正是前几日刚刚见过的卫湘,道:“卫小姐好。” 说完,又紧张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绝色少女。 本以为谢嘉语会对她心生不满,亦或者冷落于她,没想到,她竟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道:“思蕊快过来,刚刚卫小姐还提到了你,我正想让秋叶叫你过来呢。” 秋叶也在一旁笑着道:“是呢,都怪奴婢腿脚慢,还没来得及去。” 谢思蕊毕竟年纪小,心思单纯,听了这话,立马就忘了之前的事情,笑着道:“无妨无妨,我这不是自己过来了嘛。” 说完之后,看了谢嘉语一眼,道:“姑祖母今日身体可大好了?” 谢嘉语道:“已经无碍了。” 谢思蕊仔细瞧了瞧谢嘉语的脸色,感觉竟然比之前还要好了许多,忍不住称赞道:“姑祖母的今日的气色真好。” 卫湘也在一旁道:“是吧?我也这样觉得。刚刚在跟谢小姐探讨这件事情呢,正好你过来了。谢小姐,你快说一说,你到底是怎么保养的?” 谢嘉语笑着道:“今日不过是换了胭脂罢了。” 卫湘道:“您这是用的什么胭脂,怎会有如此好的效果。” 谢思蕊也目光灼灼的盯着谢嘉语看。 女人,不管大小老幼,关心的无非就是自己的容貌问题,十四五岁的谢思蕊和卫湘自然也不例外。 谢嘉语笑着跟她们招了招手,引着她们来到了里间。拿起来一个圆圆的,白色的陶瓷盒子,道:“就是这个,你们试试?” 谢嘉语打开了胭脂盖子,递给了卫湘。 看着如此纯正的玫瑰红,卫湘凑近闻了闻,道:“真好闻,谢小姐是如何做的?竟比那外面铺子卖的还要好。” 谢思蕊也凑近了闻了闻,啧啧称叹。 谢嘉语道:“其实做法是一样的,把玫瑰花瓣研磨成浆,过滤后取出来汁液,再与白蚕丝放在一起,浸泡几日再拿出来晒干就成了。只不过,这玫瑰花瓣选的好,白蚕丝也好。而且吶,春桃做事仔细,才能得此上等胭脂。” 谢思蕊拿起来在阳光处看了看,也称赞道:“果然做事细致,看不出一丝杂质。” 站在一旁的春桃福了福身,道:“小姐们谬赞了,奴婢万万不敢当。” 随后,谢嘉语拿起来簪子,给她们二人的唇上和脸上都涂了一些,整个人的气质立马就不同了。 “哇,好神奇啊。”谢思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叹道。 卫湘也道:“怪不得,我祖母总是说那些美人都是打扮出来的。” 谢嘉语想到惠和长公主,笑了几声,道:“你祖母说的不错,的确是如此。” 卫湘此时离得谢嘉语非常近,看着谢嘉语的面容,呆了呆,道:“谢小姐长得可真美,纵然离得这般近,脸上也看不出来一丝的毛孔和杂质,皮肤好嫩啊。我虽然比你小,可脸上的皮肤却比不了你的。” 谢嘉语调侃道:“刚刚不还说了,美人都是打扮出来的。我这脸上自然也是涂过东西了。” “真的假的?”卫湘惊讶的问道,她着实没看出来涂过东西的痕迹。 谢嘉语看了一眼窗外的桃花,想了想,道:“这玫瑰胭脂因没那么多上好的蚕丝和玫瑰花瓣,因此只得这一盒。还是我用过的,不好送与你们,不如,我教你们做一做桃花香膏吧。每天涂上几次,保管脸上的皮肤又细又嫩。” 谢思蕊和卫湘对视一眼,全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兴奋。 谢嘉语看着站在一旁的春桃,道:“去拿一些上好的甘油过来。” “是,小姐。” “走吧,一起去外面捡一些干净的桃花瓣。”谢嘉语牵着春桃和卫湘的手说道。 此时院子中的桃花盛开的非常繁茂,风一吹花瓣就簌簌的落下来,非常的美丽。 卫湘赞赏道:“我看谢小姐院子中的桃花要比那承恩侯府的还要好看许多,而且还是能结果子的桃花,比那些中看不中用的好多了。”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见,惠和表姐是有多么讨厌承恩侯府。 捡了一些桃花之后,又拿出来臼捣碎了。因为大家都没动手做过,所以弄得乱七八糟的,手上也全是花瓣,看了看彼此之后,都哈哈大笑起来。 几个人正这般笑着,谢思兰和谢莲却是一起过来了。 见了礼之后,谢思兰仔细打量了一下谢嘉语今日的穿戴,暗暗记在心里,道:“姑祖母这是和妹妹们在做什么呢?” 谢嘉语道:“做桃花香膏。” 谢思兰笑着道:“可是要涂抹在脸上的?我听闻容颜坊里倒是有卖的。” 谢嘉语淡淡的道:“只是随便做做罢了,不如容颜坊里的精致。” 谢思兰侧头看了一眼自从进来之后就不再言语的谢莲,心生怪异。谢莲不是最喜欢跟谢嘉语对着干的嘛,怎么突然转了性子?想到前几日谢莲单独来过几次,不知道她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思蕊道:“大姐姐和二姐姐要一起来做吗?” 谢思兰看着石桌上撒的全是桃花的汁水和烂桃花,拿着帕子遮了遮唇,笑着道:“不了,我笨手笨脚的,怕给你们弄烂了。” 这话,虽然乍一听没什么,但仔细一听却是饱含着浓浓的讽刺,这岂不是在讽刺谢嘉语这几个人笨吗?谢嘉语正要回几句,不料,卫湘先开口了。 卫湘直白的道:“的确,笨手笨脚的人做不好。想我祖母夸我手脚伶俐,我今日也做得这般凌乱,要是手脚笨拙一些,还不知道会做成什么样子。” 说完之后,四周一下子安静下来了,还是一种诡异的安静。 卫湘瞬间察觉到自己说错话了,道:“呃,抱歉,谢小姐,我不是说你笨,也不是自夸聪明,哎,不是,是我笨。” 谢嘉语终于明白为什么卫湘没多少朋友了,如此直性子的人,的确是在喜欢带着面具的大家小姐面前吃不开。这性子,倒是和惠和表姐差不多。从前,惠和表姐虽然性子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但是身份贵重,很多人都上前来巴结。但卫湘如今的身份却不如惠和表姐,是以,估计得罪了不少人。 谢思兰脸色有些难看,笑容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勉强笑着道:“没有,卫小姐的确手脚伶俐。” 谢嘉语见状,思量了一番,道:“今日你姐妹二人过来可是有事?” 这句话一出,亲疏立见。对着谢思蕊,谢嘉语就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谢思兰脸色变了变。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忍了忍。看着谢嘉语头上闪闪发光的首饰,笑意加深,道:“姑祖母,母亲知道长公主府的卫小姐过来了,让我过来看看可有照顾不周之处,也过来陪她说说话。” 卫湘捣花瓣的手不停,道:“没有不周之处,这里景美人美,甚是可心,多谢谢夫人挂念。” 谢思兰毕竟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家,这里如此不欢迎她,而且她的目的也已经达到,所以便不想多做停留,道:“那便好,如此,我也好跟母亲回话了。就不打扰姑祖母和卫小姐的兴致了,思兰告退。” 说着,看了一眼站在一旁一直沉默不语的谢莲,道:“二妹妹,你是要跟姐姐一起离开,还是要跟姑祖母多呆一会儿?” 谢莲看了谢嘉语她们正在做的事情,又看了谢嘉语和卫湘一眼,道:“我也先走了,姑祖母,卫小姐。” “嗯。”谢嘉语道。 卫湘倒是难得的看了谢莲一眼,不过却没多说什么。 等到出了芷柔院的门,谢思兰道:“二妹妹今日怎么如此安静了,可是病还未好?” 谢莲瞥了谢思兰一眼,道:“多谢挂心,早就好了。莫不是你在心里诅咒我好不了吧?” 谢思兰听着熟悉的讽刺声,心想,谢莲果然还是那个谢莲,只是,不知道今日为何突然变了性子。想到这里,谢思兰道:“你我是同父所出,我怎会如此想。只是,三妹妹头上的发簪真好看,不知二妹妹看到没有,我听说是姑祖母给的呢。” 谢莲惯常喜欢那些漂亮的衣裳首饰,自然是早就看到了,心生不悦的道:“看到了又如何,又不是我的。” 谢思兰笑着道:“听闻前几日妹妹也去了芷柔院,不知姑祖母有没有赏你什么首饰,也拿出来让姐姐开开眼。” 谢莲想到前几日的事情,板着脸,道:“凭什么给你看,关你什么事。” 说着,便气冲冲的离开了。 谢思兰身边的大丫鬟灵巧小声的道:“大小姐,我看二小姐前几日不会是吃了挂落吧,要不然怎么突然就发起来高烧了。您刚刚还问她芷柔院给了她什么东西,估计心里难受死了。” 谢思兰笑着道:“我估摸着,她前几日没讨到好,许是被吓到了。没想到啊,二妹妹的胆子竟然这般小。走吧,去看看祖母。” “是,小姐。”灵巧道。 到了福寿园,谢思兰把刚刚看到谢嘉语身上戴的首饰纷纷说了出来,灵巧也在一旁绘声绘色的补充着。 “你刚刚说什么?她的耳坠是什么样式的?”陈氏认真的看着谢思兰问道。 谢思兰细细思索了一下,道:“是一个金耳坠,看起来不太贵重只是造型比较独特,像是一个门神,又像是一个娃娃,头上戴着东西,脚下也踩着不知道是什么。离得太远,孙女儿没有看清楚。” 陈氏和芸嬷嬷对视了一眼,道:“是药神。” 那个耳坠,陈氏记得非常清楚。那年,皇上赏赐下来了许多东西,当时大儿子刚刚满两岁,看着那个耳坠甚是喜欢,拿过来把玩了一下,当场就被文昌侯训斥了一顿。 说是,那东西是给谢嘉柔的。 看来,如今芷柔院的那位,不仅占了原来那位的地方,还占了那位的东西。 想到这里,陈氏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难看了。 有些事情她可以忍,有些事情,却是忍不了了! 第32章 训斥 地位高, 她可以忍,长相相似, 她也可以忍。可是,那位都已经死了那么多年了,她并没有子孙,她的东西,理应要归他们文昌侯府的子孙享有。怎么能给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 这世间, 绝对没有这样的道理。 陈氏的手指握成了拳。 “祖母,可是有什么问题?”谢思兰看着陈氏的脸色不对, 着急的问道。 陈氏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道:“没事, 你继续盯着,看看她的吃穿用度, 到时候报给祖母听。” 谢思兰虽然不明白为何要这般做, 但她也知道, 祖母父亲母亲是不会害她的,绝对有什么大事发生。于是, 认真的点点头, 道:“孙女知道了。” 等到谢思兰离开之后, 陈氏面沉如水的道:“芸娘,已经多少个了?” 芸嬷嬷在一旁道:“七个了。” 陈氏嘴角带着讽刺的笑容,道:“用谢嘉柔的床、送谢嘉柔的书、戴谢嘉柔的首饰……呵呵, 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不知事儿的野丫头, 用一个死人的东西就不怕不吉利吗?” 芸嬷嬷在一旁小声的道:“依老奴所见, 正是不知事,才会如此。” 陈氏摸了摸自己的指甲套,淡淡的道:“除了不知事,我看,最重要的还是侯爷的缘故吧。若非侯爷同意,她敢吗?不过是仗着相似的容貌罢了。没想到,侯爷竟然这般糊涂了!” 芸嬷嬷可不敢顺着这些话往后面说,而是道:“老奴觉得,许是侯爷被她骗了。长成那副模样,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女人估计也有不少人被她骗了。” 陈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或许吧。” 说完,眼睛看向了外面,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芸嬷嬷见状,道:“老夫人,奴婢觉得,您不如把这事儿跟侯爷说一说。” 陈氏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我正有此意。你找人去看看侯爷在不在府里,说我有要是相商。” “是。” 赵氏虽然从陈氏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谢嘉语的事情,但是那天在承恩侯府发生的事情给她的冲击力太大。因此,即便是暗中想要对付谢嘉语,但表面上的功夫依然做得分毫不差。 是以,她没再去打扰谢嘉语和卫湘,而是让厨房做了一桌子好菜端到了芷柔院。 谢嘉语只当赵氏如今也守规矩了一些,况且,自从从承恩侯府回来之后,一直都是这样,所以也没怀疑什么。 吃过饭之后,谢嘉语送了送卫湘。 卫湘抓着谢嘉语的手,道:“真舍不得跟谢小姐分开,等过几日我祖母的寿辰,我给你发帖子,你去我家可好?” 惠和长公主今年57岁了,不是整岁,而且向来在京城非常的低调,所以并不会请太多人来庆贺。文昌侯府跟他们没什么交情,也从未收到过帖子。 谢嘉语一听这话,眼前一亮,她正愁着不知该如何去见一见惠和表姐,笑着道:“好啊,到时候一定去。” 卫湘没想到谢嘉语这般轻易就应下了,开心的道:“好的,到时候我给你发帖子。” “嗯,路上小心。”谢嘉语道。 送别了卫湘之后,谢嘉语转身打算回芷柔院,恰巧在路上遇到了谢嘉融。 “大哥。”谢嘉语笑着行了礼。 谢嘉融心疼的道:“快起来,今日身体如何?” 谢嘉语道:“已经大好了,大哥不必担心。” “嗯,那就好。”谢嘉融道,“不过,最好多在屋子里养养,免得落下病根。” 谢嘉语笑着道:“好。不耽搁大哥做事了,我先回去了。” “嗯,路上慢着点儿。”谢嘉融提醒道。 看着谢嘉语的背影渐渐的不见了,谢嘉融才继续抬起脚步往福寿院走去。 到那里的时候,陈氏已经在厅堂里等着了。 说是禁足在小佛堂为长公主念经祈福,实则也没人真的硬要逼着她一直写一直念,一直在小佛堂里待着。只要不出福寿院的门,没人管着她。 坐下来喝了一盏茶之后,谢嘉融见陈氏一直在手中转动着佛珠一句话也不说,耐心告罄,道:“你若是无事,我便先走了。” 在谢嘉融起身之前,陈氏转头看了看屋内的下人,道:“你们先退下吧。” 屋内只剩下谢嘉融和陈氏两个人时,陈氏看着谢嘉融,认真的道:“侯爷,您究竟在想什么?” 听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谢嘉融皱着眉头道:“你在说什么?” 陈氏沉着脸,道:“芷柔院那位,她到底是什么身份,侯爷心里清楚。” 谢嘉融心里一惊,诧异的看着陈氏,心想,难不成陈氏发现了?想了许久,谢嘉融也没想到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按理说不可能出问题的,外院有守卫,还有皇上的隐卫,不可能被人发现的。 或许,只是陈氏自己的猜想? 毕竟,妹妹的容貌并没有任何变化,而且性情所变也不多。 如若只是猜测的话,那便无需理会了。只要不承认就是了,免得陈氏口风不严,在外多生事端。 陈氏看着谢嘉融脸上的表情变化,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道:“侯爷,她虽然跟已故的嘉柔妹妹长得极像,但她并不是真的嘉柔妹妹。您不能因为她长得像嘉柔妹妹,就把嘉柔妹妹的东西都给她。” 谢嘉融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怔愣的看着一脸愤懑的陈氏。 这到底是哪跟哪? 他还以为陈氏发现了谢嘉语的身份,却原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听着陈氏话语中的意思,谢嘉融不赞同的道:“那些东西是皇上以及母亲生前留给妹妹的,妹妹去世之后,这些东西也依然是她的。嘉语跟嘉柔长得像,是她的造化,也是咱们府上的福气,想必妹妹在天有灵,也会答应的。你就无需多虑了。” 陈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谢嘉融并没有真正理解她的意思,心里更加憋闷了,道:“侯爷!您不能因为这样便把那些东西都给她!她今年才十六岁,以后还要嫁人,难不成等她嫁人之后,这些东西都让她带到婆家去吗?” 她就不信了,自己的丈夫能一点儿都不为自己的儿孙考虑,把那么多的好东西全都给了一个不知道有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谢嘉融理所应当的道:“自然是让她都带到婆家去,我文昌侯府还不至于昧下自家妹妹的嫁妆。而且,不仅如此,我作为大哥的到时候还会再给她添一些嫁妆。” 陈氏着实没想到今日自家丈夫会如此回答她,她本以为,在这件事情上,至少大家都是一条心的。 “侯爷,您就不为儿孙考虑一下吗?下面还有两个孙子,三个孙女儿没有成亲。咱们府早就不是几十年前的那个府了,家里也没多少好东西能给他们。那些东西,与其给一个外人,倒不如给自己的儿孙留着。”终究,陈氏还是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不料,谢嘉融迅速的站了起来,把手中的茶碗摔到了地上,暴怒的看着陈氏,道:“你这是安的什么心!我还当你在小佛堂里已经悔过了,没想到竟然还是如此短视!我看你那些经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你就放心吧,妹妹的那些东西,我原也没打算留给儿孙们。那都是妹妹的东西,以后自然是要给她陪葬的。那些东西,我爱给谁就给谁,皇上都满意的事情,轮得到你在那里置喙吗?” 说完这一通话,谢嘉融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了几步,怒气依然未消半分,看着跪在地上的陈氏,道:“我文昌侯府是什么样子,我心中有数。我倒宁愿永远都是这个样子,也好过整天处心积虑处处站队最终落得个株连九族的命强!” 这话说得又狠又毒,直说得陈氏整个人都像丢了魂儿一般。 “我看你就在院子里反思吧,别整日想一些有的没的。那些儿孙不想着自己上进,竟然敢肖想自己长辈的东西,简直畜生不如。” 陈氏听了这话,赶紧道:“侯爷莫要误会,我妾身的主意,跟他们无关。” 谢嘉融冷哼一声,道:“最好跟他们无关,若是有关,我看这府里也拴不住他们了,趁早滚出去了事,省得以后祸害家族。” 说完,甩了甩袖子离开了福寿院。 芸嬷嬷进来的时候,看着跪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陈氏,心疼的道:“小姐,您还好吗?” 陈氏道:“扶我起来,我去躺一会儿,这两天,我谁也不见。” 芸嬷嬷叹了一声气,道:“哎。您这般想也没错,只怪侯爷被人蒙了心……” 陈氏摆摆手,示意芸嬷嬷不要再说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谢嘉融刚刚提及的站队问题,这是他娘家一生洗不去的污点。 ********** 下午,从校场出来之后,顾嘉和谢思勋正打算去将军府,路上遇到了苏申。 苏申,正是定远侯府的二少爷,母亲姓黎,是谢思勋和谢思蕊的姨家表哥。 几个人年岁相当,都喜欢习武,是以,非常的熟悉,顾嘉热情的招呼道:“苏申,一起吧。” 苏申想了想,道:“那就叨扰了。” 顾嘉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无妨,人多热闹些。” 几个人一起行走着,突然,苏申低头看到了谢思勋腰间的那枚玉佩,道:“思勋今日换的可是那枚玉佩?” 谢思勋低头道看了一眼,道:“正是之前那枚。” 顾嘉见状,也低头看了一眼,只一眼,便皱了皱眉,觉得这枚玉佩似曾相识,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思勋,你这枚玉佩可曾戴过?”顾嘉问道。 谢思勋摇了摇头,道:“没。放在身上把玩过,但却不曾佩戴过。” 顾嘉喃喃道:“这可就奇怪了。” 苏申不明所以,笑着道:“顾兄也觉得奇怪是吧?我当初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这枚玉佩非常的独特,见过一眼就忘不了。别看其貌不扬,可算是一块造价极高的古玉了。” 顾嘉笑了笑,道:“可不是,这玉看上去有些年头了。” 谢思勋想到谢嘉语当时赠送时的介绍,道:“是家中一位长辈所赠,说是很多年前皇明寺的一位住持开过光。祈祷战士凯旋归来。想到今日要去校场,所以就戴上了它,图个吉利。” 顾嘉又看了一眼,收敛了心中的思绪,道:“嗯,好看。” 没过多久,一行人便到了将军府。到了府中之后,先去给家中的长辈见了礼。本以为顾建武出门跟朋友钓鱼去了不在家,没想到,等从内院见过礼再次回到外院的时候,恰好看到他回来了。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色的绸缎袍子,身体结实有力。皮肤黝黑,浓眉大眼。或许是因为常年锻炼的缘故,虽已快到花甲之年,头上却鲜有华发,看上去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一点都看不出来前些日子刚刚大病过一场的样子。 跟在他身后的一个小厮提着一篓子鱼。 “祖父。”顾嘉恭敬的行了礼。 “顾将军!”谢思勋则是一脸崇拜的看着顾建武。这位颇具传奇色彩的将军,可是他最敬佩的人。 “顾将军!”苏申的祖父也是平定边疆的大将,只是不如顾建武一般出彩,是以,作为武将的后代,他对顾建武也是满脸的崇敬。 顾建武看着这三个英姿勃发的后生,大笑着道:“好,好,今日我掉了许多鱼,让厨房多做几道菜,都留下来尝一尝。” 自从在战场上伤病退下来,顾建武便一直赋闲在家休养。因伤病过多,前些日子,一场风寒便倒下了。这几日,天气渐渐暖和了,在院子里多多锻炼身体之后,竟然奇迹般的又好了。是以,约了三五好友,去河边钓鱼了。 谢思勋兴奋的道:“恭敬不如从命,能尝到将军亲自钓的鱼,是晚辈的福分。” 顾建武笑着拍了拍谢思勋的肩膀,正欲说些什么,眼神一瞟,却看到了谢思勋腰间挂着的一块玉佩,脸上的笑容渐渐的凝固了。慢慢的,凝固的笑容也消散了,脸上呈现出来一种复杂的情绪。 而那只拍着谢思勋肩膀的手也停止了动作。另一只手,则是颤抖着想要去触碰谢思勋腰间的那块玉佩。 周围的人见状,都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顾建武怎么像是突然变了。 待顾建武的手即将要触碰到玉佩之时,手又像是被什么烫到了一般,快速的缩了回来。 另一只放在谢思勋肩膀上的手也慢慢的拿了回来,双手紧握成拳,低垂的眼睛也紧紧地闭了闭。再次睁开之时,看着眼前的谢思勋,认真的问道:“这块玉佩是哪里来的?” 第33章 故人 顾建武的声音竟然变得有些沙哑, 跟刚刚的雄壮之势全然不同,似是饱含着无尽的复杂情绪。 谢思勋看着顾建武复杂的眼神, 察觉到这块玉佩或许顾将军认识,便赶紧说道:“是家中的一位长辈所赠。” “长辈?”顾建武重复的道,皱了皱眉之后,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谢思勋道:“晚辈是文昌侯府谢家的子孙。” 听了这话, 顾建武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眼底有些旁人看不懂的情绪。似是怀念, 又似是无尽的哀伤,喃喃低语:“原来是她家啊……怪不得, 怪不得……” 说完之后,顾建武的情绪却不似刚刚那么高了, 笑容也消失殆尽, 看着眼前的几位后生, 也没了说话的兴致,转身就要离开。 没曾想, 低着头解着玉佩的谢思勋却突然拿起来自己的玉佩, 笑着对顾建武说道:“这块玉佩是前些日子从族中过来的一位姑祖母所赠。说是经过皇明寺的住持开过光, 祈祷一位将军凯旋而归。难不成那位将军说得便是您吗?” 顾建武一听这话,脸上显露出来震惊的神色,道:“你刚刚说什么, 是你姑祖母所赠?文昌侯是你什么人?” 谢思勋不明所以, 道:“是晚辈的祖父。” 顾建武脸上却渐渐露出来开心的笑容, 激动的道:“你那位姑祖母现如今在何处?” 谢思勋道:“正在家中。” “可否,可否……”说了两个“可否”之后,顾建武才惊觉自己有些鬼迷心窍了。那人早已死了四十年了,现如今,早已是一堆白骨了吧。又怎么可能还活着?如若或者,又怎么可能不出现在世人眼中。 他当年,亲眼看到她昏迷瘫痪在床上。也年年都去她的坟前祭拜。还有几个月,又要到她的忌日了。 “算了,你们去玩吧。”说完,便一脸落魄的离开了。 谢思勋看着顾建武离开的背影,心里有些不安,道:“顾嘉,我刚刚可是说错什么话了?” 顾嘉满脸沉思之色,道:“并未。祖父大概是想到了一些往事,思及一些故人,所以心情变得低落。” 苏申好奇的道:“为何会如此?” 顾嘉看了一眼谢思勋,道:“思勋,可否让我看一眼你手中的玉佩?” “拿去。”谢思勋大方的递给了他。 顾嘉拿过来玉佩之后,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又拿起来放在亮光处照了照,道:“大概是这枚玉佩的缘故吧。我曾在祖父那里见过一枚一模一样的玉佩。只不过,那枚玉佩曾经碎过,后来修补好了。而你这枚,却是完完整整没有任何破损的。” 谢思勋惊讶的“啊”了一声。接过来自己的玉佩,反反复复看了看。心中颇不平静。 之前听大哥说姑祖母赠予他的那副玛瑙棋子非常珍贵,是先皇所造的,没多少人能够拥有,已被他好好的保存着,轻易不肯示人。而二哥的那本《幼学琼林》就更不必说了,二哥天天当宝贝一样翻看着,每次翻书之前还要净手,从不让他碰一下。听闻最近二哥又从姑祖母那里借来一些东山先生的书,正准备给东山先生出一本人物传记。 他一直以为自己这个玉佩是最平凡无奇的,却不曾想,也这般有来历。 所以,他那族中过来的姑祖母到底是何种身份,怎会有那么多珍贵的东西? 看来,这块玉佩他还是不要轻易带出来了,应该放在家里好好保存着才是。 苏申却道:“可知将军那块玉佩为何会碎掉?” 顾嘉笑着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不如我们边走边说。” “甚好。”苏申笑着道。 “这还是小时候祖父讲与我听的。听闻,当时祖父还只是一名参将,出征之时,他跟朋友一起去寺庙里祈福。那位朋友本也想跟着一起去沙场感受一番,所以去寺庙里祈福时,带了两块一模一样的玉佩。其中的一块送给了我祖父,另一块便自己留着了。不料,那位朋友家中反对,是以,只有我祖父一人出征了。因祖父极喜欢那位朋友,而打仗中不方便携带玉佩,因此,祖父把玉佩放在了怀里。没想到,这块玉佩却救了祖父一命。敌将只刺碎了玉佩,却未伤及祖父……” 谢思勋和苏申听得一愣一愣的,两位都是顾建武的崇拜者,而这些事情都是他们从来没听说过的。 “所以,我猜想,祖父应该是看到玉佩之后想到了那位朋友,所以才会如此难过。”顾嘉道。 谢思勋看了看手中的玉佩,越发觉得珍贵异常,用手擦了擦之后,没再挂在腰间,而是放在了自己的怀里。 顾嘉和苏申见状,先是一愣,随后,皆哈哈大笑起来。 谢思勋被他二人笑得满脸尴尬之色,然而,怀中的玉佩却是越藏越紧了,生怕被别人看跑了。 晚上,三个人聚在一起吃着饭喝了点儿小酒,探讨了一番行军打仗之事之后,便都有些困倦了。顾嘉见状,安排人去文昌侯府和定远侯府说了一声,招呼着下人把被褥抱过来,让小厮伺候着谢思勋和苏申睡下了。 而他,则是喝了一盏浓茶,去院子里散了散满身的酒气,转身出了自己的院子。 到了祖父院子的之后,果然见祖父还未睡下。 跟在顾建武身边几十年的一个老管家看到顾嘉过来了,着急的道:“大少爷,您快去劝一劝吧,将军从下午回来就把自己关在房中了,滴水未进。他的病才刚刚好,这样下去,这样下去……可怎么办才好啊。” 顾嘉道:“去让人热一热菜吧。我进去看看。” 管家感激的道:“哎,好的,老奴这就去。” “不是说过不让你们进来吗?”顾建武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道。 顾嘉走进了之后,道:“祖父,是孙儿。” 顾建武睁开眼睛,看着脸色微红的顾嘉,道:“喝了不少酒?你那两位朋友呢?” 顾嘉道:“已经睡下了。听闻祖父未用晚饭,正好孙儿晚饭也没吃多少,陪着祖父吃一些。” 顾建武又重新闭上了眼睛,淡淡的道:“祖父知道你为何会过来,回去吧,祖父没心情。” 顾嘉道:“祖父,前尘往事皆……” 顾嘉正欲说下去,却低头看到了顾建武桌子上的一幅画。这幅画是他第一次看到,但画中之人,却是怎么看怎么觉得熟悉。遂,不觉被画中的女子所吸引,定睛仔细的看了看。 顾建武听了前半句发觉后面顾嘉没了声音,于是睁开了眼睛,正欲说什么,缺见顾嘉眼神怪异的盯着桌子上的画在看。这才发觉,自己没有把桌子上的东西收起来。 “咳咳,你先回去吧。”顾建武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顾嘉困惑的道:“祖父,这画中女子是谁?” 顾建武小心翼翼的收着画,道:“是一位故人。” 顾嘉越发的不解了,祖父所说的故人,必然和他差不多的年纪,或者是比他还要大的人。而且,从作画的纸张中也能看出来,这幅画应该有几十年的历史了。 可是,这画中之人分明就是前段时日见过的那名女子。而那名女子,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怎么也不可能入画。 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相像的女子。 顾建武收好画之后,缺见素来听话的顾嘉却一脸迷茫的站在原地,似是在纠结着什么问题。 “这些事情,是祖父的一些私事,不便讲与你听。”顾建武耐心的解释道。 顾嘉却忍不住道:“可是这画中的女子,却与孙儿之前见过的一名女子颇为相似。” 顾建武拿着画的手一抖,问道:“你说什么?” 顾嘉越想越觉得像,于是道:“不只是相似,应该是一模一样。” 顾建武想到顾嘉今晚饮了酒,失笑道:“怎么可能,许是你记错了。” 顾嘉认真的摇了摇头,那般姿色的姑娘见了一次绝对不会忘记的。 “应该没有记错。那名女子长相太过脱俗。虽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但思勋却称呼她为姑祖母。是以,孙儿记得比较清楚。” 看着顾建武震惊的表情,顾嘉继续补充道:“思勋的那位姑祖母正是把玉佩赠与他之人。所以,祖父说的故人,难不成正是那位谢小姐?” 顾建武的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这一刻,他脑海中闪现了许多个念头。然而,很快,便又被自己一一打破了。这几十年来,他做过无数的梦,幻想过无数的可能,然而,最终都是假的。 是以,纵使他心中想要抱有幻想,却也不敢再次当真了。 想通了之后,顾建武的眉头渐渐的松开了,叹了一口气,道:“想必你也听说过坊间传出来的一些关于祖父的往事。画中之人的确是谢小姐。但,却绝对不是你口中的那位谢小姐。这位谢小姐已经死了四十年了,即便是还活着,也应该跟祖父一般年纪。祖父自小与她一起长大,是以,也知晓她没有任何的后代。你口中所说的那名女子应是恰巧跟她长了相似的容貌罢了。” 从这些平淡的话语中,顾嘉听出来浓浓的哀伤,他有些恨自己刚刚提出来关于谢小姐的事情了,愧疚的道:“祖父,都怪孙儿,惹您伤心了。” 顾建武摆了摆手,低叹:“这又怎么能怪你,不过是祖父觉得当年欠了她的,却不曾跟她说一声抱歉罢了。” 顾嘉愣了一下,道:“可是坊间传闻,您思……思慕那位谢小姐。” 说完,顾嘉又觉得不妥。 顾建武却不甚在意,想到谢嘉语的容貌,脸上甚至带了一丝笑容,道:“那样一位风华绝代的女子,又怎会有人不喜欢呢?传闻自然是真的。祖父对她,甚是喜欢。” 顾嘉看着顾建武脸上的神情,觉得甚是陌生。他从未想过,在自己心中一向高大勇猛的祖父身上也会出现这样柔情的一面。 这时,外面传来了管家的声音。 顾建武收敛了脸上的情绪,看着眼前的顾嘉,道:“好了,去睡吧。不用担心祖父,祖父无事。让人把饭菜端下去吧,祖父吃不下。” 顾嘉本想着再劝几句的,但是,看着祖父的投射在画中女子的神情,又不忍心打扰他,于是拱手道:“孙儿退下了,祖父好好休息。” 顾建武淡淡的“嗯”了一声。 第二日早上,醒过来之后,顾嘉看着身侧的好友,忍不住问道:“思勋,你那位早逝的姑祖母是个怎样的人?” 谢思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头部,不解的问道:“怎么想起来问她了?” 顾嘉道:“没什么,随便问问罢了。” 谢思勋想了想,道:“你别看我身在谢家,但是关于那位姑祖母的事情却是从外面说书先生那里听来的。” 苏申疑惑的道:“为何?” 谢思勋道:“家里唯二知道的长辈,都不喜我们这些小辈提及。祖父是思念过重,每每提到必然伤心。祖母嘛,似是对那位姑祖母不喜,也不让我们提。” 苏申想到之前听到的坊间传闻,道:“哎,好想见识一下那位是怎样的人物,是否真如世人所说的一般容色倾城。” 谢思勋拍了拍苏申的肩膀,笑着道:“这我就不知了。” 站在一旁的顾嘉想到昨晚见到的画像,心想,可不就是容色倾城么。 ********** 过了几日,谢嘉语果然收到了卫湘的帖子。 因帖子上只提到了她一人,是以,她带着冬雨和秋叶,独自前往了惠和长公主府。 到了之后,卫湘便激动的走过来拉着谢嘉语的手说个不停。 “谢小姐,你前些日子教我做的那个桃花膏果然好用,没想到效果竟然那般好。每年春天我的脸上都会干干的,不曾想,用了桃花配甘油的方子,竟然一点都不干了。你瞧瞧,你快瞧瞧。” 说着,便站在谢嘉语的面前,让她看着她的脸。 谢嘉语仔细看了看,笑着道:“果然变得嫩滑了,可见这个方子对你有效。也不枉费咱们前几日的功夫了。” 卫湘点点头,道:“嗯,正是。趁着桃花还在,我这几日又做了一些,一会儿拿与你瞧一瞧。” 谢嘉语思索了一下道:“其实,桃花膏不只这一种做法,还有一种做法,效果比这个还要好。” 卫湘激动的道:“姐姐快说,快说。” 卫湘一激动,称呼又叫错了。谢嘉语笑了笑,道:“有一本医书上记载,‘三月三日收桃花,七月七日收鸡血’,把桃花研磨成粉和新鲜的乌鸡血混在一起涂在脸上或者身上可以让皮肤变得嫩滑白皙。” 谢嘉语刚说完,卫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身旁的另一位姑娘说道:“啊?可是现在已经过了三月三了,再收集桃花是不是晚了?” 谢嘉语看着面前长得面生的水灵灵的小姑娘,道:“不晚,这几日收集也可以。” 卫湘道:“真的吗,那我一会儿就去收集一些。” 谢嘉语点点头,道:“嗯,听闻古代一些后妃也曾用过这样的保养方子,效果甚好。” 刚刚开口的那位姑娘也道:“那我回家也去试一试。” 卫湘这才想起来还未打招呼,道:“月新。” 裴月新道:“湘湘,你又占我便宜~” 卫湘笑嘻嘻的道:“别介意嘛,谁让你辈分那么高。” 裴月新也笑着道:“哦~原来你还知道我辈分比你高啊。” 一看,就知道两个小姑娘关系非常好。 两个人说了几句悄悄话,卫湘看了一眼谢嘉语,跟裴月新道:“哎,一会儿再跟你介绍,我先领着这位好姐姐去见见我祖母,你去凉亭等着我啊。” 裴月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长相绝美的谢嘉语,道:“好的。” 走去正堂的路上,卫湘忍不住跟谢嘉语说道:“其实刚刚那位小姐的母亲是皇室的偏支,辅国将军的女儿,他们那边人丁稀少,辈分传的比较慢。是以,别看她年纪小,其实跟我祖母是同辈呢。” 谢嘉语心想,也就是说那小姑娘竟然跟她是同辈。人家是切切实实的小姑娘,而她却是一个披着小姑娘皮的老太太了。 心里思量着,两个人便走到了惠和长公主的院子。 走进去之后,里面正坐着几位夫人小姐,跟惠和长公主聊得甚是开心。 谢嘉语一进去,便受到了大家的注目。就如一颗蒙尘的夜明珠突然被人擦拭干净,整个房间瞬间就变得熠熠生辉。 卫湘介绍道:“祖母,这位便是我那位新认识的朋友,文昌侯府谢家的一位姑娘。” 惠和长公主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突然渐渐的淡了下去,整个人也盯着谢嘉语的脸看了许久。仿佛,时光一下子回到了几十年前。 “你叫什么名字?”惠和长公主激动的问道。 谢嘉语笑着道:“见过长公主,我叫谢嘉语。” “你走过来我看看。”惠和长公主道。 整个厅堂里的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卫湘也有些忐忑,道:“祖母,这是我的好朋友。” 谢嘉语握了握卫湘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然后,一步一步走上前去了。 待走到跟前,惠和长公主握住了谢嘉语的手,撸了撸她的衣袖,待看到一处时,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第34章 敌意 谢嘉语被滴落在手腕上的眼泪烫了一下, 紧紧握住了惠和长公主的手。 惠和长公主抬起头来,看着谢嘉语关心的目光, 侧头跟身边的嬷嬷道:“我乏了,去里面休息一会儿,你好好招待宾客。” 说罢,便拉着谢嘉语的手从一侧往里面走去。 卫湘急得站在原地直跺脚,很想跟过去, 结果却被嬷嬷阻拦了。 到了房间里之后,惠和长公主把门关上门, 看着眼前的谢嘉语,虽然不可置信, 但的确是她无疑。 “嘉柔?” 谢嘉语见惠和长公主已经发现了她的身份,也不再隐瞒, 道:“惠和表姐。” 惠和长公主听后, 紧紧地抱着谢嘉语哭了一会儿:“我就知道你当年没有死。你睡着了一直都是那样, 那几日我明明刚刚去看过你,一切还好好的。结果过了几天却说你已经死了, 我是无论如何都不相信的。” 说完, 仔仔细细的盯着谢嘉语看了起来, 道:“你快跟我说说,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是手上的那一道疤痕,我也没那么敢认你。” 那道疤痕, 说起来还是她们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时候留下的。 谢嘉语拿出来手帕给惠和长公主擦了擦眼泪, 笑着道:“表姐莫急, 听我细细说来。一个多月前,我便醒过来了。据大哥说,毫无征兆,突然就醒了。于你们而言,或许我已经睡了四十年,可是于我自己却仅仅是睡了一觉罢了。我没发现自己跟从前有任何的不同……想来,这以后的日子却像是偷来的一般。” 惠和长公主爱怜的摸着谢嘉语的头发,感慨道:“不管如何,醒过来就好,醒过来就好。可见,老天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你虽被人下毒睡了四十年,可是醒过来却跟从前一样。人这一生就这么一辈子,我们平常人是按照年纪早早的享受了,而你却是在中途提前睡了一觉,醒过来再继续。都是一样的,都要走那么一遭。” 谢嘉语看着惠和长公主长满了皱纹的脸,道:“可是,你们却已经老了,以后我一个人……” 惠和长公主活了五十多岁,又经历了那一场夺嫡的腥风血雨,早已经非常通透。所以,听了谢嘉语的话,劝慰道:“嘉柔,没有人能陪你一辈子,即使我们一同长大,依然不会一同离开。看开点儿,你以后还会有崭新的人生。” 谢嘉语泪眼婆娑的看着惠和长公主,道:“表姐……” 惠和长公主握了握谢嘉语的手,道:“好了,莫哭了,这本是一件大喜事儿,哭什么。我们都应该笑才是,我还能看到你,而你中了那么深的毒还能活下来。”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对,表姐说的对。”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惠和长公主让丫鬟进来洗了洗脸,重新整理了妆容。 “你们去把三小姐叫过来。” “是。” “那日从桃花宴回来,湘儿就说认识了一位绝色佳人,我原还不信,难不成世间还有人能比你长得更好看的人吗?没曾想,竟然是你本人。那日她主动去了你们家,回来也非常开心。可见,你们俩处的不错。”惠和长公主道。 谢嘉语笑着道:“湘儿性格不错,很有表姐当年的风范。” 惠和长公主道:“你是说她性子直吧,这一点倒真的像我,哈哈。” 正说着呢,卫湘从外面进来了。一进来,就着急的看着谢嘉语,忍不住脱口而出:“姐姐没事吧?” 不料,惠和长公主不悦的皱皱眉道:“你这是哪里来的乱七八糟的称呼,这是皇上的表姐……呃,表妹,也是祖母的表妹,你应该叫姨祖母才是。” 卫湘怔愣了一下,道:“啊?不是吧。我也要叫祖母?怎么我的好朋友都张我两辈?月新长我两辈,谢姐姐也长我两辈。” 惠和长公主道:“你跟月新的血缘关系远一些,跟你这位姨祖母却是近一些。万万不可叫错了。” 谢嘉语看着卫湘满脸的愁绪,笑着解围道:“无妨,叫我名字或者像从前那样称我一声谢小姐便是。免得人人都叫我祖母,把我叫老了。” 惠和长公主看了看谢嘉语的长相,叹了一口气,道:“也是,你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叫祖母着实有些叫老了。不过,‘姐姐’这个称呼可不能再叫了。可以不叫,但不能乱了辈分。听到了没?” 卫湘道:“是,祖母,湘儿知道了。” 今日毕竟是惠和长公主的生辰,是以,不能一直待在这里不出去。 “哎,我多想好好的跟你说说话,可是前面还有一大堆的宾客。等忙完这事儿,到时候我让湘儿给你发帖子,你常常过来。” 谢嘉语道:“我也有好多话想要跟表姐说一说,改日咱们再好好聊一聊。祝表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惠和长公主笑着道:“嗯,你是我今日收到最好的生辰礼物。” 不多时,惠和长公主回了前面的厅堂招呼客人,而谢嘉语则是跟着卫湘去了院子里玩儿。 卫湘一脸好奇的问道:“姨……姨祖……哎,算了,还是叫你嘉语吧。嘉语,你何时跟我祖母关系这般好了?能让她看在眼里的人还真不多。” 虽然他们家没多少权势,然而,她祖母身为当朝长公主,身份地位却是摆在那里。 谢嘉语想了想,道:“大概是跟之前遇见你一样吧。见到你祖母,便有一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卫湘虽仍然觉得奇怪,但也说道:“是的呢,我当初见你也是如此。” 说着,两个人便去凉亭里找裴月新了。 裴月新正跟几个小姑娘聊着天,看到卫湘和谢嘉语过来了,道:“你们让我等的好苦,我都喝了几盏茶了,你们才过来。” 卫湘赶紧上前来道歉:“是我的不是,让裴小姐久等了,该罚该罚!以茶代酒如何?” 说着,卫湘端起来小丫鬟新倒的一杯茶,一口气饮完了。 旁边的一位小姐看到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卫三,我看你是自己口渴了吧。” 卫湘笑着道:“嘻嘻,这么快就被姐姐看出来了啊。” 说着,想到站在自己身后的谢嘉语,道:“来来来,今日我给大家引荐一位绝世佳人。文昌侯府的谢小姐,谢嘉语。是皇上亲口承认的表妹,也是我祖母的表妹。” 一听这头衔,大家都看了过来。只是,看到谢嘉语的长相之后,全都把刚刚那些头衔给忘记了。 “这位姐姐好美啊!” “怎么会有长得这么漂亮的人。” 卫湘见大家痴迷的样子,与有荣焉,拉着谢嘉语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这位是林阁老家的孙女,林琅媛。这位是兵部尚书家的孙女,何英。”卫湘把这几位小姑娘一一介绍给谢嘉语。 谢嘉语笑着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 这时,何英突然指着谢嘉语的头上,说道:“姐姐真的是太美丽了,就连蜻蜓都懂得欣赏落在你的头上了。” 众人皆转头看了过去,屏息凝神。 卫湘离得最近,果然看到谢嘉语头上有一只蜻蜓,待伸出来手指轻轻触碰时,这才发现其中的奥秘。 “啊,假的?” 谢嘉语此时也明白过来大家说的是什么了。原来大家说的是她今日头上戴着的一枚发簪,此发簪是一枚银嵌珠宝蜻蜓簪。蜻蜓的身子是用白色的玉珠串成的,翅膀是用银丝线细细勾勒。做工非常的精细,不仔细看的话就像真的一般。 想到这里,谢嘉语笑了笑,道:“此蜻蜓非比蜻蜓,乃是一支发簪。” 众人凑近了看了看,纷纷赞叹道:“好精致的发簪。” 说了一会儿衣裳首饰之后,只听林阁老的孙女林琅媛突然有些羞怯的问道:“裴小姐,前几日你大哥去我们家做客,听说偶感了风寒,我祖母深感愧疚,特让我来问问他如今可好了?” 裴月新也没想太多,道:“大哥感染了风寒?这我却不知道了,昨日见他时没有发现他的异状。” 林琅媛拿起来手帕遮了遮嘴角,道:“嗯,那便好,想来应该是大好了,我也好跟祖母交代了。” 裴月新道:“嗯,多谢姐姐关心。改日见到大哥我定会向他传达。” 林琅媛听了这话,脸色却不自觉的红了起来,轻声的道了一声:“嗯。” 卫湘听到大家提到裴之成,感慨的说道:“月新,你哥哥可真是厉害啊。十五岁就中了状元,年纪轻轻就入了内阁。我祖父时常拿着你哥哥为榜样教育我那些不成器的哥哥们。” 一旁的何英也是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道:“谁又不是呢,驸马脾气好,倒还好些,我祖父那般暴脾气,可把我哥哥们打得不轻。一边嘴里夸着裴大人,一边手上用着劲儿。我哥哥们私底下最怕听到裴大人的名字。想来,裴大人也不知道因我祖父的缘故,有那么几个人恨上了他吧。” 听了何英的话,大家都有些忍俊不禁。 谢嘉语也在心中好奇起来,十五岁便中了状元,可谓是当朝的头一份了,而且竟然还入了阁?年纪轻轻?只是不知道,到底年纪有多轻。 想到这里,谢嘉语好奇的问道:“我听闻入阁的不都是一些五六十岁的老大人吗,裴大人今年多大了?” 林琅媛听了之后,快速的看了谢嘉语一眼,那眼神中竟是有些不悦。 卫湘看着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可不是,当朝的林阁老不就是琅媛姐姐的祖父嘛,不过,裴大人却比他年纪轻得很。是不是啊,月新?” 裴月新一直都把大哥当做是她的骄傲,略有些得意的道:“我大哥今年才二十五岁。” 说完,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林琅媛,补充道:“不过,我哥哥虽然入了阁,但却不能跟林阁老比,他如今还差得远。” 林琅媛收回看着谢嘉语的眼神,笑着道:“裴小姐不必过谦,裴大人的确非常厉害。我祖父也多次在家中称赞他年少有为。” 谢嘉语心想,没想到啊,二十五岁竟然就入阁了。好像历史上也没怎么听说过有多少如此厉害的人。不过,想到甘罗十二岁为相,想必这位裴大人应该也是如甘罗一般惊才绝艳的人。 林姓倒是常见,之前也听过不少为官之人是这个姓氏。只是裴姓,她之前似乎没听说过这个姓氏的人,不知道是谁家的后辈。 “裴大人的确年少有为。”谢嘉语也不由得称赞道。 林琅媛听了之后,又看了谢嘉语一眼。 谢嘉语注意到林琅媛的目光,有些不明所以,但依然朝着她笑了笑。 林琅媛突然说了一句:“谢小姐难道之前没听过裴大人的事情吗?” 谢嘉语没料到对方会问她这样的问题,道:“的确不曾听说。” 卫湘自是知道谢嘉语刚到京城不久,不了解也是正常,所以,瞥见林琅媛的表情,赶紧道:“好啦好啦,我们不说这些了,嘉语,你快跟我细细说一说那个桃花美容膏到底是如何做的,我刚刚没记下来呢。” 小姑娘们都有一颗爱美之心,一听这话,裴月新道:“是啊,谢小姐,我刚刚也没听清呢。” 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 等到从长公主府出来,坐在马车上时,秋叶想到林琅媛看自家小姐的眼神,微微提醒道:“小姐,我看那个林阁老的孙女林小姐恐怕是对裴大人有意。” 秋叶毕竟是宫中出来的人,凡事都比较敏锐一些。她自是看出来林琅媛对裴之成的喜欢之意,以及对谢嘉语微微的敌意。这样的事情,还是要让小姐心中有数才好,免得哪天莫名其妙就被人害了。要防患于未然。 谢嘉语疑惑的道:“啊?她喜欢裴大人?” 冬雨在一旁道:“怪不得那位姑娘对咱们家小姐似是有些敌意呢。” 谢嘉语更加迷惑不解了,道:“她喜欢裴大人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曾见过那男子。” 秋叶和冬雨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出来,道:“恐怕那位小姐觉得您长得太漂亮了,怕您也喜欢上裴大人,对她有威胁。” 谢嘉语从盒子里拿出来一个金杏果干,不在意的道:“这位林小姐却是好生没道理。那裴大人已经二十五岁了,想必早已娶妻生子了,她要上赶着去做妾我可没这般的癖好。” 说着,把果干放在了嘴里。一边吃一边想,莫说是一个入了阁的权臣,纵使对方是皇上,也没那么大的脸能让她心甘情愿的去做妾。简直就是个笑话! 秋叶之前在乾清宫伺候着,见过裴之成,想到裴之成的长相和气度,道:“小姐,其实那位裴大人如今还未成亲,而且,长相非常出众。” 谢嘉语吐出来一个桃核,擦了擦嘴角,诧异的看着秋叶,道:“二十五岁了没有成亲,莫不是有什么……有什么……” 重复了几遍,谢嘉语也没能把话说出口。听闻很多穷人家的孩子,没钱娶亲,可能二十多岁才会成亲。可是作为一个有权有势,且长相出众的男子,这般大了还未成亲,想必这里面肯定有些问题。 冬雨一派天真的问道:“莫不是像顾将军一样,心中也有喜欢的女子?” 秋叶摇了摇头,道:“这个却不曾听说了。” 冬雨有些失望的道:“哦,这样啊。不过,他这般老了,也配不上咱们家小姐,那位林小姐可真是奇怪。小姐,你说是不是?” 谢嘉语听着“老”这个字眨了眨眼睛,心道,其实更老的那个人应该是她才对。只是,世人却不会这样认为。想了想,道:“说得甚是有理。可不是么,那么老的男人,谁会喜欢。” 第35章 打算 陈氏之前被谢嘉融训斥了, 很是难过了一下。 然而,在床上躺了两天之后, 却是越想越觉得那件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别人不知道谢嘉语有多少东西,她可是清楚的。虽然不至于什么东西都知道,但是仅仅是她知道的那些,便要比他们整个文昌侯府库房的东西都要值钱。更何况还有很多她不知道的。 所以,原本是给子孙留着的东西, 她怎么都不甘心拱手相让。 这四十年来,她一直都觉得那些东西跑不出他们文昌侯府, 这种想法早已经根深蒂固了,即便是被谢嘉融训斥了, 也很难改变。 脑海中的一些思绪也渐渐的清晰起来,她让人把谢吉耀叫了过来, 说了一些事情。 恰好, 谢吉耀对于谢嘉语那边的事情也不是一点都不在意, 他跟赵氏早就开始关注了。所以,两方达成了一些共识。 接下来一段日子谢嘉语都没有出门。 如今桃花快要开完了, 杏花也开了, 她忙着在做美容养颜的膏子。 谢思蕊几乎每天都会过来跟谢嘉语说说话, 或者一起看看书。谢莲偶尔也会过来,只是却不像之前那般惧怕谢嘉语了。估计这段时间发现谢嘉语没那么可怕。所以,虽然表面上敬着谢嘉语, 偶尔也时不时的会暴露掐尖的本性。但, 总归不敢像之前一样过分。 谢思兰有时也会过来。每次过来也坐不了多久, 最多一刻钟就走。只是,每一次看谢嘉语的眼神却都是怪怪的,让谢嘉语非常不喜。 是以,这姐妹三人,虽然谢莲的性子很是让人不喜,谢思兰最会说话,但谢嘉语却最不喜谢思兰过来。谢莲的心思很好猜,算计都写在了脸上,谢思兰却跟一开始认识的不太一样,每次不知道在深思些什么事情。 这天,谢嘉语正在和谢思蕊一起试验一种新的口脂,谢思兰和谢莲一起过来了。 “姑祖母……”谢思蕊听到丫鬟说这两个堂姐过来了,想要站起身来。 谢嘉语按住了谢思蕊,给了她一个安定的眼神,道:“你且坐着便是,唇上还没涂好呢。”她作为一个长辈,没道理要去迎接这两个侄孙女,自然是该干什么的继续干什么。 谢思兰和谢莲进来的时候,就发现谢嘉语并不在外间坐着。等小丫鬟引着她二人过来,才发现谢思蕊也在此处。 谢思蕊又要站起身来想要行礼,谢嘉语再一次摁住了她,眼睛看向了刚进屋的两个人。 “姑祖母好。”沉默了片刻,这两人给谢嘉语行了礼。 礼不可废。至此,谢嘉语才松开了谢思蕊。 “大姐姐好,二姐姐好。” 谢思兰道:“嗯,三妹妹好。” 谢莲自是连应酬谢思蕊的心思都没有,谢思蕊这人在她这里就是个小透明。虽然最近一直在谢嘉语这里见到她,但依然没把她放在眼里过。她对谢嘉语敬畏,不代表对谢思蕊的态度也要改观。只是,谢嘉语给谢思蕊涂的东西她却非常的好奇。 “姑祖母手里的胭脂是用什么做的?颜色真好看。”谢莲问道。 谢嘉语道:“山茶花。” “怎么跟铺子里卖的不一样,似乎不是这种颜色。”谢思兰道。 山茶花口脂是一种不算常见的涂唇的膏子,因为颜色不如玫瑰的色泽纯正,所以很多人不是很喜欢。但,容颜坊里也有卖。虽然不喜欢,但是姑娘家天性喜欢美,所以各种颜色都会买过来试试。只是,容颜坊里的口脂却似乎没有这么好的效果。 “回两位小姐的话,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春桃在一旁答道。 一听是谢嘉语亲手做的,谢思兰惊讶的道:“没想到姑祖母竟然还有这样的手艺。” 谢嘉语淡淡的看了谢思兰一眼,道:“不过是闲着无事,随便做做罢了。” “既然是随便做的,姑祖母也送我一盒吧。”谢莲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中所想。 谢思兰听后,拿起来手帕遮了遮唇。心想,果然,跟谢莲一起来就是好,很多得罪人的话根本不需要她开口,谢莲就把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这山茶花口脂看起来也不值多少钱,想必谢嘉语不会拒绝。只要谢莲有了,她自然也有了。毕竟,谢莲不过是庶女,而她是嫡女,所以,人人都知道该如何做。 谢思兰正这般想着,不料,谢嘉语却果断的拒绝道:“不送。” 谢莲看着谢嘉语的脸色,听着谢嘉语的语气,心突然不受控制的跳了几下。她这几天太放肆了,谢嘉语的纵容让她忘记了之前在承恩侯府里发生的事情,这会儿被拒绝了,才突然又想起来了。求生欲让她赶紧找补道:“呃,姑祖母,我开玩笑的,您别在意别在意。” 本来谢嘉语也没想跟谢莲计较,结果站在一旁的谢思兰却开口了。 “二妹妹,你怎么如此不知礼数,姑祖母是咱们的长辈,哪有小辈跟长辈要东西的道理。你切莫再失礼了,惹得姑祖母不快,祖父定要罚你。” 谢思兰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谢莲听后脸上的表情更加不快了。她害怕谢嘉语,不代表她要忍受谢思兰。 “说得好像祖父没有惩罚你似的。” 谢思兰像是知道谢莲会说她似的,给了谢嘉语一个无奈的眼神,又看着谢莲,大度的道:“祖父上次罚得对,我确实没有尽到长姐的职责,但凡我劝上你几分,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情了。不过,那件事情早就过去了,妹妹莫要再提了。” 谢莲冷哼了一声,没再搭理谢思兰。 谢思兰见今日谢莲似乎长进了一些,便没再说下去。 不过,过了一会儿,看着谢嘉语头上的花蝶纹绞形簪,又看了一眼谢思蕊头上看上去非常类似的兰草纹绞形簪,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心中思量了一番。 “呀,三妹妹今日头上戴的这个发簪可真好看。不知是哪里的师傅做的,姐姐甚是喜欢。”谢思兰道。 此话一出,谢思蕊和谢嘉语同时看向了谢思兰。 谢思蕊摸了摸头上的发簪,道:“嗯?很好看吗?” 谢嘉语心想,这个侄孙女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儿呢?真不愧是谁养的像谁!只是,这姐妹相争的戏码,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她祖母强多了。 谢莲一下子就跳进了谢思兰的陷阱,看了一眼谢嘉语头上的发簪,又看了一眼谢思蕊头上的,想到之前谢嘉语经常送谢思蕊东西,立马就认定了事情的原委。然而,刚刚的事情已经把她吓怂了,所以,即便是有了想法,嘴角嗫嚅了几下,终究没敢说出来。 谢思兰见谢莲这么不中用,笑了笑道:“嗯,很好看。看起来,跟姑祖母头上插着的倒是挺像的。只是不知道,姑祖母是找哪里的师傅做的,我让母亲也去找那个师傅做几个。二妹妹,你觉得呢?” 谢莲嘴角动了动,眼神往旁边瞟了瞟,却没有说话。 “不过,妹妹放心,到时候让母亲也给你做一个。”谢思兰道。 谢嘉语看着谢思兰这番作态,嘴角露出来一丝嘲讽的笑意。这么快就已经认定这东西是她找人做的了吗? 谢思蕊却没听出来谢思兰话里的机锋,一脸茫然的道:“啊?这头上的发簪是我娘给我买的啊,姑祖母的也是我娘孝敬她的。” 谢思兰和谢莲的脸色立马就精彩了。 谢思兰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道:“原来是这样啊,真好看。” 谢莲却满脸的欣喜之色,要说这个府里她最讨厌谁,非谢思兰莫属。看着她倒霉,自己是比自己受益还要开心:“是啊,我也觉得好看。二婶儿眼光真好!” 谢嘉语淡淡的看了谢思兰一眼,把手中用完的口脂交给了春桃。春桃拉开了桌子上的一个盒子,把口脂放了进去。 谢思兰满脸的尴尬之色,抬头瞥了一眼谢嘉语梳妆台上铜镜旁边的三层铜鎏金珐琅彩嵌宝石首饰盒,此时首饰盒微微打开了一些,许是用完忘记关上了。 里面金光闪闪的,摆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 察觉到谢思兰的目光,春桃顺手关上了首饰盒。还不忘记把上面的红布拿了下来盖上了,冲着谢思兰礼貌的笑了笑。 谢思兰却觉得春桃的目光都充满了嘲讽,所以,再待下去只会让自己更加的尴尬。想到这里,谢思兰福了福身,道:“兰儿还要帮着母亲管家处理事务,就不叨扰姑祖母了。” 谢嘉语淡淡的道:“嗯,既然如此忙,以后没事就不必再过来了。” 说完,领着谢思蕊出了里间。 谢莲也得意的冲着谢思兰抬高了下巴,跟在谢嘉语身后出去了。 谢思兰低着头,紧握着手中的帕子,许久,才渐渐的抬起头来,面无表情的离开了谢嘉语的院子。出了芷柔院,便去了福寿院。 “祖母,兰儿刚刚看到了姑祖母的梳妆台上放着一个三层的铜鎏金珐琅彩嵌宝石首饰盒,里面摆满了各种首饰,有白玉珍珠双耳坠,镶珠红宝石耳坠,亭台楼阁金耳坠…… ”谢思兰把自己看到的东西说了说。 陈氏点了点头,道:“这些东西虽不确定是不是你先姑祖母的,但是我记得镶珠红宝石耳坠似是今年才流行起来的吧?” 芸嬷嬷在一旁道:“老奴近几日刚刚看过,亭台楼阁金耳坠是先皇赏赐给嘉柔小姐的,那时嘉柔小姐已经昏迷不醒了。” 陈氏听后,嘴角向上瞧了瞧,讽刺意味十足。 谢思兰沉思了片刻,说道:“祖母刚刚提起来的那个耳坠,刚刚兰儿就觉得十分熟悉,现在一想,却是想起来了。应是去年番邦进献的,兰儿曾在公主身上见到过。” 陈氏扯了扯嘴角,道:“除了玉如意,皇上似乎也没上次过她什么东西吧?这东西到底不管是哪里来的,都轮不到她一个孤女。” 谢思兰走后,陈氏让人把谢吉耀叫了过来。 “母亲,您唤儿子来有何事?” 陈氏开门见山的道:“芷柔院如今挪用的你已逝姑姑的东西越来越多了,估计已经把你已逝姑姑的东西全都给占了。” 谢吉耀没什么多大的本事,不过是仗着祖辈,在京城混日子罢了。很多人给他脸面,也是给的长公主面子。看在他是长公主孙辈的份上,多多少少会敬着一些。 于他而言,谢嘉柔的东西自然是贵重得很。 虽然他父亲迟迟不去宫里请立他为世子,但他掌控文昌侯府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二弟对家里的事情从来都不会插手,很多方面甚至不如他,不是什么威胁。 这样一来,谢嘉柔的东西自然也算是他的东西。 即便是谢嘉语的长相跟他记忆里的姑姑长相相似,有些事情也不能让。 只是,皇上称她为表妹,据悉太子也很重视她。而且,自家父亲也对她颇为上心,这就有些难办了。这也是他最近一直在衡量的问题。 “母亲有何打算?”谢吉耀问道。 陈氏在后宅之中待久了,目光比较短浅。但,因为娘家经历过站队的问题,所以对付人的方式却是又狠又毒。 “恐怕,留不得了。”陈氏眼神渐渐变得犀利。 第36章 容颜坊 谢吉耀顾虑颇多, 皱了皱眉, 道:“是不是太过了一些……毕竟,父亲那边不好交代, 还有, 皇上那里, 万一查起来也很难办。” 陈氏摸了摸今日刚换的指甲套,淡淡的道:“今年她已经十六岁了, 以她的长相以及文昌侯府的家世,恐怕她再多露几次面之后, 整个京城的男子都要争着抢着娶她为妻。到时候,再想除掉她就难了。而一旦她出嫁, 那么芷柔院的东西将会随着她一起消失……” 陈氏渐渐的想起来当年求取谢嘉柔的盛况。长了同样的相貌, 想必即便是家世不如, 很多男人依然会趋之若鹜。 这些事情谢吉耀倒是从没想过。 只是, 他自小就知道,虽然父亲从不让他进入芷柔院, 但那里面的东西将来都会属于他。然而,突然来了一个过来抢他东西的人……这对于一个靠家里的祖业存活的人而言, 无异于剜肉割骨。 谢吉耀犹豫的道:“或许,她只是用用姑姑的东西,出嫁时并不会带走。想来父亲也不会同意吧。” 提及谢嘉融,陈氏的心冷了冷, 道:“你父亲已经明确告知于我, 等到她出嫁时你姑姑的东西她都会带走。” 谢吉耀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杀人这种事情他虽然从没有亲手做过, 但也不觉得算是什么大事儿。只是,这次是一个跟自己有些血缘关系的人。而且,对方的容貌还颇好,像极他记忆中的姑姑。 虽然明白母亲说的才是最好的办法,却有些不忍心。 只是,一想到自己后半辈子能够肆意挥霍那些金银珠宝,心又冷了冷。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样的,陈氏自然是明白的,她开口道:“如果能让她主动离开回北郡,或者不霸占你姑姑的东西,咱们家自然是可以好吃好喝的供着她。以后她能嫁个好人家,也算是对咱们有些帮助。只是,你也接触过她,知道她的性子……所以,这些事情你好好考虑考虑吧。” 随后,陈氏便说了自己的打算,然后挥挥手让谢吉耀退下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谢吉耀依然满脸的纠结。这么重要的事情,他自然不会去找卫氏,而是去了赵氏那里。 赵氏听了谢吉耀的话,叹息:“今日兰儿去芷柔院还被训斥了一顿,那位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是架子摆得是真的大。只是,爷,皇上和太子那边不得不考虑啊。” 谢吉耀点点头,道:“这也正是我考虑的。” 赵氏纠结的道:“虽然母亲说那天太子是因着承恩侯的面子,可我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像,太子对她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敬重。” 谢吉耀趴在赵氏耳边说了陈氏的打算。 赵氏先是一惊,绞着手帕想了许久,最后却是渐渐地清晰起来,道:“爷,我倒觉得不是不可为。” 谢吉耀挑了挑眉,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看着赵氏。一个男人可以心狠,但他却不一定希望身边都是如此心狠手辣的人。 赵氏看着谢吉耀的眼神,赶紧解释道:“爷,您想哪里去了。这主意可不是妾身想的,是母亲提出来的,当人儿媳的自然要支持了。” 谢吉耀道:“好了,别解释了,说说你的想法。” 赵氏想了想,道:“爷,其实如果真在外面出了什么意外,谁也怪不到咱们头上来。而且,咱们还可以借机推到别人身上。比如,承恩侯府……想必那日发生的事情让承恩侯府恨透了她吧。” 谢吉耀道:“你能确保她会出门?” 赵氏点点头:“那位经常往外面跑,出门再正常不过了。” 谢吉耀思索了一下赵氏的话,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反正,谢嘉语一时之间也不会出嫁,芷柔院的东西紧着她用,也消耗不掉多少东西。 想到这里,他便不再费心思考。很快就跟赵氏一起熄灯睡觉了。 只是,这一夜却睡得一点都不踏实,他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赵氏拿了一把刀把他砍死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看着赵氏的眼神都带着防备。 赵氏心里咯噔一下,脑海中迅速的过滤了一下自己最近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思来想去,估计就是昨晚的事情了。 对于她来说,谢嘉柔的东西再重要,也没有谢吉耀重要。于是,敛了敛思绪,跟谢吉耀道:“爷,我昨晚想了想,总觉得不太踏实。芷柔院的那位姑姑长相貌美,对人也不错,心思纯净,若真的……真的……真的就这么没了,真让人不忍心。要不然,还是算了吧,或许,她根本就不会拿走姑姑的东西。” 谢吉耀听了这些话,心里舒服了不少,斥责道:“妇人之仁!万一她哪天认识了心仪的人,再这么做就晚了。” 赵氏见自己这一关过去了,假装不安的搅了搅手帕,道:“哎,妾身也不懂这些,妾身都听爷的,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谢吉耀满意的道:“嗯。” ********** 谢嘉语对这边的算计一无所知,她正准备和谢思蕊一起出门去街上逛逛,尤其是去容颜坊里去瞧一瞧。 最近两个人在家里琢磨了不少的方子,有些方子不错,有些效果却不太好,总觉得差了些什么东西。于是,想着去容颜坊里瞧一瞧,看看能不能找到失败的原因。 一路上,谢嘉语都是坐在轿子里面,到了之后,才走了下来。 此时的风气已经比谢嘉语睡觉之前好太多了,那时她虽然喜欢往外面跑,但却不得不顾及一些,有时要戴上帷帽,或者是女扮男装。现在,大街上的姑娘家多半是没有任何遮掩的,只偶尔有那么一两个带着白色的面纱。 谢嘉语是第一次来容颜坊,看着店铺里的陈设,也明白了它繁荣的原因。店铺非常大,而且各种类型的膏子都是分开卖的,有净手的,有擦脸的等等。 由于最近做的杏仁膏失败了,总有一股怪味儿,谢嘉语指了指柜台里面的杏仁膏,让伙计给她拿了出来。 伙计看着谢嘉语的容貌,先是呆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 谢嘉语拿起来杏仁膏闻了一下,味道非常好闻,只是,里面似乎没有加鸡蛋清。 “这里面除了杏仁,还有添加别的东西吗?” 伙计笑着解释道:“自然是有的。杏仁是用山泉水浸泡出来的,去掉皮,研磨成膏状,然后又加入了我们店铺里的独家秘方。有清热解毒的功效。” “只有清热解毒,没有去皱的功效?”谢嘉语问道。 伙计摇了摇头,道:“没有。咱们店铺里有专门去皱的膏子,没有的功效自然不敢欺骗小姐。” 谢思蕊也低头闻了一下,道:“似乎里面没有放鸡蛋。” 伙计听后,笑着道:“自然是没有的。天气渐渐暖和起来了,如果加了鸡蛋的话,估计第二天就要坏了,不能长久保存。” 谢嘉语听了这话却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是了,是她犯了一个低级的错误。她的确是按照古方子来做的,在杏仁膏里面加入了鸡蛋清,但是却忘了鸡蛋清不能保存。所以,第二天才会有怪味儿。 应该当天做当天用才是! 她之前陷入了一种误区,一直认为这种胭脂、膏子类的东西要放上一放才好用。 想到这里,谢嘉语正要打赏伙计,谢思蕊却突然拉了拉谢嘉语的袖子,低声道:“姑祖母,大家都在看你呢,咱们快点离开吧。” 谢嘉语听后,往旁边看了看,果然,好多人都在盯着她看。即便是被她发现了,依然没觉得尴尬,继续看着她。 见状,谢嘉语抿了抿唇,转头对着伙计道:“给我拿两盒杏仁膏。”虽然没什么用,但是来都来了,不买些东西似乎说不过去。 伙计立马从里面拿出来两盒,递给谢嘉语身边的春桃,道:“您拿好,一共是两百文。” 谢嘉语让春桃给了一两银子,道:“其他的赏你了,多谢。”若不是伙计提醒,她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到问题所在。 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也就一两银子,算上提成,最多两三两。没想到一下子就能得到八百文的赏钱。赶紧点头哈腰的道:“多谢小姐赏,小姐慢走。” 谢嘉语对着伙计笑了一下,然后带着谢思蕊离开了店铺。 只是,谢嘉语却没发现,对面二楼的茶室里有人却盯着她看了许久,吩咐身边的人道:“去打听一下那名女子是哪家的姑娘。” “是。” 杨恪心想,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乾清宫的秋月他早已经见过了,根本就不是那样一双眼睛。而且,他翻遍了乾清宫的宫女,都没有找到人。 没曾想出来一趟却收获颇多。 对面一个中年男子往下面看了一眼,随后又收回了目光,问道:“二皇子,刚刚下官所提之事……” 杨恪道:“你继续说。” “是。” 谢思蕊出来之后,后怕的道:“天哪,我真怕他们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太可怕了。姑祖母,您以后出门还是戴上面纱吧,要不然,您往这大街上一走,大家还不得都跟在您的身后了。”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哪有那样夸张。” 谢思蕊认真点着头,道:“真的,你没看到啊,刚刚那些人看着您的眼睛都直了。” 谢嘉语道:“照你这么一说,我岂不是应该跟着将军去前线打仗,往敌军面前一站,全都弃械投降。” 谢思蕊先是一愣,随即点点头,道:“我觉得可行。” 谢嘉语点了点谢思蕊的头,道:“你呀!对了,还去不去福味斋买鲜花饼了?” 谢思蕊一听吃的,吞了吞口水,道:“去,去,当然去。” 轿子停在福味斋门口之后,谢思蕊却没让谢嘉语下来,就怕又像刚刚一样,万一有人趁机欺负了她怎么办。 谢思蕊带着小丫鬟去买了一些糕点回来。听到谢思蕊回来的声音,谢嘉语掀开轿帘看了一眼。 王福味王掌柜的看到谢嘉语行了一个礼,道:“谢小姐,您也来了。” 谢嘉语对王福味印象极好,又是故人之子,于是笑了笑,点点头道:“嗯。” 等到谢思蕊上了轿子,两个人回了文昌侯府。 这会儿店铺里不忙,王福味站在门口看着轿子消失在转角处才进去。只是,刚刚进去,就发现东家急匆匆的下来了,身上还撒满了茶渍。 王福味紧张的道:“将军,您身上怎么洒了那么多茶水,是哪个下人这么不中用,今儿就让他去后厨烧火去。” 顾建武摇了摇头,不甚在意的道:“无碍,刚刚跟你说话的人是谁?” 他身上的茶渍其实怨不得别人。刚刚他正在二楼喝茶,无意间听到外面传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是从很久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一般。 等站在窗口往下面看时,却正好看到轿帘落下来,他也仅仅看到了对方的半张脸。即便只是半张脸,也让他脑海中像是炸开了花一样,急匆匆的就往外面走去。 不料,却跟送茶的伙计撞了个满怀。 等他下来的时候,谢嘉语的轿子早已经走远了。 王福味想了想,刚刚跟他说话的是文昌侯府的小姐们,但是他总觉得将军应该不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才对。所以,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跟谢嘉语说话之前,他还跟谁说话了,又说了什么话。 顾建武见状,有些着急的道:“就是刚刚坐在轿子中的小姐,是谁?” 王福味惊讶的看了顾建武一眼,待看到顾建武脸上的焦急之色,赶紧道:“是文昌侯府的谢小姐。” 顾建武一听这话,眼前有些发黑,险些没站稳,喃喃的道:“文昌侯府……谢小姐……” 王福味道:“正是两位谢小姐,一位是谢三小姐,一位是从族里来的,谢三小姐似是称呼她为‘姑祖母’。” 顾建武听后怔愣了许久,渐渐的,他想起来了那天跟顾嘉的谈话。没想到,顾嘉所说的相像竟然是如此的像。不仅长相相似,就连样貌也几乎无差。 世上真有这般相像之人吗? 顾建武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暗淡,却没再问什么。抬脚往外面走了两步,却有些虚浮。敛了敛心中的思绪,这才把步子迈实了。 王福味一边虚扶着顾建武往外边走,一边说道:“其实,这位谢家族里来的谢小姐倒是有些奇怪……” 顾建武好奇的看了王福味一眼,问道:“哪里怪了?” 王福味想了想,皱着眉头道:“她前些日子第一次来的时候就把小的叫过去问了好些问题,似乎对小的爹娘非常熟悉,问了好些问题。听闻家父家母死了,还有些伤心……” 没等王福味说完,顾建武就一脸震惊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第37章 失控 王福味不明白顾建武的脸色为什么突然变了, 如实道:“那位谢小姐曾问过小的父母。” 顾建武抓着王福味, 认真的道:“仔细想一想,她那天都问了什么问题, 说了什么话, 神色如何, 一丁点细节都不能漏下。” 王福味突然发现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像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赶紧开始回忆起来。 待王福味说完,顾建武脸上的表情似喜非喜, 像是马上就要得到某种东西,但却害怕去触碰一般。他极想现在就冲到文昌侯府去看一看, 若不是她, 他能再死心一次,若是的话……若是的话, 他反而更不敢去了。 就这样,顾建武魂不守舍的回到了将军府中。在外院看到顾嘉时, 忍不住问道:“那位文昌侯府的小姐真的像极了画中的女子吗?” 虽然顾建武问的不清不楚的,但顾嘉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道:“的确很像。” “那她……她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顾建武问道。问完之后,又觉得自己似乎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这二人没什么关系, 怎么会讲话。 顾嘉先是摇了摇头, 随后又有些不确定的道:“那位小姐初听到我是将军府的人,似是有些话想跟我说, 但犹豫了许久之后却没再说下去。” 顾建武眼前突然一亮, 又黯淡了下去, 喃喃道:“这样啊,嗯,你去忙吧。” “是,祖父。” 而另一边,杨恪终于得知了谢嘉语的身份。竟然是文昌侯府谢家的女儿,没道理啊,父皇为何会带着她去皇陵?难不成,他认错人了?只是,那双眼睛也太像了一些。 “再去打听一下有关这个谢小姐的事情。”杨恪用狭长的眼睛瞥了一眼身边的内侍,语气里有着满满的算计。 “是。” 过了几日,在皇宫里偶遇时,杨恪不情不愿的跟杨祐行了君臣之礼,随后,在即将要错开之时,别有深意的讽刺道:“皇兄何时这么喜欢认亲了,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个贫贱之女也值得大哥认作长辈?” 杨祐听后蹙了蹙眉,看着满脸阴郁之色的杨恪,语气温和的问道:“二弟这是何意?” 杨恪嘴角上翘,挑了挑眉,道:“莫不是皇兄见那女子长相出众,有了别的想法吧?你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不会跟父皇说的。” 说完,拍了拍杨祐的肩膀,用一副“我什么都懂”的眼神看了看他。 待杨恪走后,杨祐沉思了一会儿,便明白杨恪所说之人是谁了。此时春风微微袭来,吹起了银白色的衣角,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加深。 这世间,自作聪明的人总是有很多。 ********** 卫湘在家无事,又来找谢嘉语玩儿了。看着谢嘉语做的美容护肤的瓶瓶罐罐,满脸的好奇之色。 “嘉语,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么多的方子?” 谢嘉语道:“在一些古书上看到的,还有一些是府中的二少爷给我找来的。” “哇,这位二少爷可真好。我哥哥可从来没给我找过这样的东西,他从来只知道自己玩儿,不带我。”卫湘嘟嘟囔囔的说道。 说罢,卫湘拿起来其中几个瓶子看了看,又闻了闻,发现味道并不像想象中的好闻,甚至有一股腥味儿。皱了皱鼻子,问道:“这些味道怎么那么奇怪,是什么做的?” 谢嘉语看了看卫湘手中的杏仁膏,道:“鸡蛋清和杏仁。” 卫湘恍然大悟:“怪不得闻着有一股苦味儿,又夹杂着一股腥味儿。这东西真的能涂在脸上吗?不会对皮肤不好吧……”毕竟,味道也太难闻了一些。 谢嘉语笑着道:“怎么会,可以去皱纹抗衰老的。” “啊?”卫湘看着谢嘉语嫩滑毫无皱纹的脸,疑惑的问道,“可是,你那么年轻,皮肤那么好,还要去皱纹吗?这不是我祖母那般年纪的人才会考虑的问题吗?” 谢嘉语心想,可不就是她祖母那般年纪的人才会考虑的么。她也是那般年纪了啊,虽然睡了四十年,样貌和身体并没有衰老。可是,不得不防啊!延缓衰老,还是早一点去做比较好。总归,鸡蛋清涂在脸上对皮肤也不会有什么伤害。 而且,这些抗衰老的方子是她好不容易才搜集到的。 “即便是没有皱纹,多用用也能让皮肤变得更有弹性一些。”谢嘉语道。 卫湘听后忍不住伸出来手指头戳了戳谢嘉语的脸,然后又戳了戳自己的脸,道:“虽然你的皮肤更滑一些,但我觉得我的更有弹性啊。” 谢思蕊在一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语道破了真相:“因为你胖啊,脸上的肉多。” 卫湘听后使劲儿捏了捏谢思蕊的脸,佯装生气道:“你岂不是更胖。” 谢思蕊一边躲开卫湘的手,一边笑着道:“是啊,所以我的最有弹性。” 几个人说说笑笑之后,黎氏那边有事叫谢思蕊回去了。 卫湘却是吃完午饭之后才离去,走的时候,谢嘉语想到自己是卫湘的长辈,而且如今关系也过了明路,所以,准备了一套见面礼给她。 “之前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我和你祖母之间的关系,如今既然已经说开了,你就不要跟我见外了。怎么说,我也长你两辈,你就拿着吧。”谢嘉语见卫湘不肯收下劝着道。 卫湘吞了吞口水,看着昂贵的镶金白珍珠头面,道:“嘉语,我不能要。”她虽然见过不少好东西,自己的私库里也有不少,但是像眼前这种价格的东西却不多。 谢嘉语笑着道:“拿着吧,你跟我投缘,这东西就送与你把玩。” “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一些。”卫湘依然拒绝。 谢嘉语道:“你且拿着便是,回去问问你祖母,若是她不同意,你再给我退回来。如何?” 卫湘看着谢嘉语笃定的眼神,有些猜不透她到底跟她祖母是什么关系,两个人之间又有着怎样的默契。 “拿着吧。”谢嘉语道。 推拒不过,最终,卫湘还是收下了。 只是,卫湘刚刚带着一整套头面以及一些护肤膏子离开文昌侯府,陈氏那边便得知了这个消息。 她着实没想到,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出手竟然如此的大方豪气,一整套的头面,她说送就送了。那一套头面少说也值几百两银子,那东西哪里来的?肯定是属于谢嘉柔的东西! 想到这些事情,陈氏狠狠的攥紧了拳头,打碎了一整套的茶具。 等丫鬟们进来收拾完之后,陈氏眯了眯眼睛,说道:“去把大爷叫过来。” “是。” 没过几日,惠和长公主就给谢嘉语下了帖子,邀她四月十五一起去皇明寺礼佛。因惠和长公主四月初八便已经在皇明寺住下了,是以,谢嘉语打算四月十四一早带着丫鬟们过去。 陈氏正愁找不到相对稳妥的法子,这可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具体的一些细节,又跟谢吉耀和赵氏悄悄的商议了几回。 因为要在皇明寺住上一晚,谢嘉语准备了许多的东西。 青嬷嬷从外面进来之后,无意间提起道:“刚刚老奴又看到大老爷去福寿院那边了,这已经是最近的第二回了,看起来行色匆匆的样子,不知道又有什么事儿。” 冬雨正在给谢嘉语准备出行的东西,听到青嬷嬷的话,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嬷嬷也看见了啊?我昨天也看见了。大老爷看到我还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这可真是奇了怪了。我何时惹他不高兴了,莫名其妙。” 夏桑听后,看了冬雨一眼,低声道:“慎言。” 冬雨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瓮声瓮气的道:“不说了,再也不说了。” 虽然她们同样是谢嘉语身边的大丫鬟,但也有地位高低之分。夏桑和秋叶是皇上赏赐下来的,地位比这府中的任何一个丫鬟都要隐隐的高上一头。再加上,她们见多识广,自有一番气度在身上,大家也乐得听她们的话。 青嬷嬷年纪大了,又是府中的老人,还知道所有的秘密,所以倒无需考虑这些,忍不住跟谢嘉语低声道:“真不知道这些人又在搞什么鬼。说好的要禁足,这还没到三个月呢,就又热闹起来了,这和没禁足有什么区别?” 谢嘉语笑了笑,道:“大嫂总归是这个府中的女主人,在外是文昌侯夫人。若是真传出去因为我被禁足了,我还不知道要被人说成什么样子。她如今落了这么大一面子,已经算是对她的惩罚了。” 青嬷嬷嘟嘟囔囔的道:“侯爷也太心软了。” 谢嘉语笑了笑没再说话。她大哥,的确是非常心软。只是,若非心软,说不定他们文昌侯府早就不复存在了。真跟她父亲似的一起站队,哪还有今天? 四月十四一大早,谢嘉语吃完饭之后,便准备启程去郊外的皇明寺了。 只是,饭还没有吃完的时候,赵氏便派人过来跟她说车已经准备好了。这无端让人觉得怪异。谢嘉语也没多想,吃完饭之后,便带着春桃和夏桑去了前院。 掀开车帘,谢嘉语眼前一亮,这马车似乎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了。放上了崭新的软垫不说,就连小桌子都是新的,上面摆满了谢嘉语爱吃的零嘴儿。 赵氏笑着道:“这是刚刚给姑姑换上的,去皇明寺有些远,姑姑路上也能舒坦一些。” 谢嘉语看着赵氏殷勤的模样,笑着道:“劳你费心了。” 赵氏笑意加深,道:“应该的。” 青嬷嬷看着赶车的车夫和外面跟着的两个护院,皱了皱眉,疑惑的问道:“这几个人老奴怎么感觉从未见过?” 这个问题青嬷嬷本来是问的下人,赵氏不知怎么想的,赶紧转过头去回应道::“这是刚刚买进来的人,一直放在外院。” 青嬷嬷又看了几眼低着头的车夫,低声抱怨道:“刚买进来的人也不知道车子驾得稳不稳。” 赵氏又心急的说道:“没问题的,前几天我出门就用的他,很稳。” 谢嘉语疑惑的看向了有些不对劲儿的赵氏。可想来想去,谢嘉语也从没想过赵氏想要害她。毕竟,在她看来,他们是一家人,平日里也无冤无仇的,没什么理由会想害死她。 青嬷嬷在府中待了那么多年,虽然一直在前院伺候着谢嘉语,但后院这些人的心性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自然也没想到这些人想要害谢嘉语。 所以,虽然大家有些疑惑,但也没能往最坏的方向去思考。 赵氏察觉到谢嘉语的目光,稳了稳心神,道:“姑姑放心,肯定没问题。” 谢嘉语淡淡的点了点头。 很快,马车就从后门驶离了文昌侯府。 的确如赵氏所说,车子非常的稳,而且软垫也非常舒服。因为去皇明寺需要一个时辰左右,所以,谢嘉语看了一会儿书。中途又吃了几颗梅子,喝了几口茶,然后闭上眼睛打算休息一下。 不曾想,渐渐地,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谢嘉语是被一阵刺痛疼醒的,醒过来之后,看到的就是夏桑焦急的神色。随后,是一阵颠簸,谢嘉语又摔倒在车壁上。 “小姐,您终于醒了,我们的马疯了。”夏桑着急的说道。 谢嘉语瞪大了眼神,问道:“怎么回事?” 夏桑快速的说道:“奴婢刚刚觉得茶水似乎有些不对劲儿,赶紧用簪子刺破了大腿,这才清醒过来,结果醒过来却发现车夫和护院皆不见了,只剩下一匹癫狂的马在前面跑着。” 说完,夏桑又拿着簪子把春桃刺醒了。 “现在怎么办?”谢嘉语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问题,虽然自从她醒过来之后,遇到了几次差点丧命的事情,但是这样的事情还是第一次遇到。 说着,马车又是一阵颠簸,几个人四仰八叉的摔倒在马车里。 夏桑道:“马跑得太快了,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只是不知前面是什么,马儿是否会跑累了停下来,或者撞到什么东西停下来。” 春桃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拉开车帘子看了一眼,有些惊恐的回头道:“不好,小姐,奴婢曾经来过这边,前面不远处似乎是皇明寺后山的悬崖。” “什么?”谢嘉语心凉了一截。 说完,谢嘉语不死心的往外面看了一眼,马车时不时的颠簸一下,谢嘉语抓着门边的框才没被甩出去。 跌回马车之后,谢嘉语沉思半晌,快速的作出结论:“跳吧,至少还能有一线生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如果我今日不幸摔死了,你们若是有人有幸活着,记得去跟我皇……算了,跟我大哥……算了,活下来不要去报仇。” 她本想说去跟皇上或者她大哥说替她报仇,可是又有什么用? 跟皇上说的话,她大哥会不会受牵连?如果跟她大哥说的话……她大哥如今也老了,这样做,只会让他妻离子散。她都已经死了,再这样,只能让大家都痛苦。 她本来就是像是偷过来的生命一般。 不过……若是她今日能活下来,那些想要害死她的人,一个也别想跑!!他们这是把她的好脾气和不计较当成是好欺负了,只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她也定要让那些人看清楚欺负她的后果,后悔今日所做之事! 想着这些,谢嘉语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 夏桑和春桃本想着拉谢嘉语一下,结果抬了抬手,又放下了。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我先跳。”谢嘉语再次掀开车帘说道。 还没等夏桑和春桃说什么,谢嘉语突然发现不远处渐行渐近的两个人,她的眼中瞬间迸发出来希望的色彩。或许,今日她命不该绝! 第38章 威胁 “外面有人, 快呼救。”谢嘉语快速的说道。 主仆三人喊了几声救命之后,骑马的那两人也渐渐的离得近了。等到看清楚那人的容貌, 谢嘉语口中的“救命”却再也喊不出来了。 这人一定是阎王过来催命的鬼!每次她遇到危险都能遇到他,而毫无例外,这人从来没救过她! “别喊了, 那人不会过来救我们的。”谢嘉语绝望的说道。 第一次遇到危险的时候, 春桃虽然跟着,但当她下来的时候裴之成已经走远了,所以并没有看到。第二次遇到危险的时候, 夏桑已经快在池子里窒息了, 所以也没有看到裴之成。 谢嘉语曾猜测过裴之成的身份, 但却一直没有头绪。有心想要问问身边的人,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难不成跟人形容裴之成的长相吗?万一被人误会了怎么办。 此时,虽不明所以, 但听到谢嘉语的话, 夏桑和春桃都住了口。 谢嘉语看着飞速往后退的风景,再次有了跳车的打算。这会儿再不跳, 等到了悬崖边就晚了。 今日,裴之成带着东海来皇明寺办点事情。结果,远远的就看到一辆失控的马车在奔跑。马车上并没有车夫,一开始也没看到里面有没有人。 直到谢嘉语露出头来,他才知道, 原来有人被困在里面了。而且, 还不止一个人。拜自己的好记性, 以及好眼力所赐,裴之成一眼就认出了谢嘉语。 “东海,去救人。”裴之成淡淡的开口说道。 “是!” 话音刚落,只见一名骑着棕色马匹,穿着紧身黑衣的男子便策马朝着谢嘉语马车的方向奔了过去。 就在谢嘉语一闭眼准备跳下去的时候,突然听到耳边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瞬间,她就睁开了眼睛。只觉眼前一花,似乎有什么东西落在了她的面前。 在仔细一看,并非是什么东西,而是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 黑衣男子很快就干净利落的控制住了失控的马车。虽然马儿依然处于亢奋状态,但是马车至少不再朝着悬崖方向狂奔了,而是朝着另外一个方向,速度也稍微减弱了一点。 谢嘉语感动的快要哭出来了。夏桑和春桃一左一右的扶着她,春桃甚至流出来眼泪。 东海听到里面的动静,侧头看了一眼,提醒道:“小姐小心,坐稳了。” 说着,只见东海驾着马冲向了一旁的树林,朝着一棵树撞了过去。此时,马车也开始剧烈的颠簸。马儿被撞了几次之后,终于停止了发狂的状态,渐渐的停了下来,摊倒在一旁,口中吐出来白色的泡沫。 惊魂未定。 谢嘉语被夏桑和春桃一左一右的扶着下了马车,几个人的腿都有点抖。 看着躺在地上,身上有些血迹的马儿,谢嘉语有点胆寒。夏桑和春桃也被马儿的惨状吓得不轻。 东海见状,解释道:“马应该是中毒了,还被人捅了一刀才会发狂的。若是不这么做,可能停不下来。” 谢嘉语稳了稳心神,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以防继续打架。她明白,今日若不是马死,就是她亡。看来,背后之人是想置她于死地,一丝余地都没有给她留下。 “多谢。”谢嘉语由衷的跟东海说道。 她早已认出来东海,是前两次跟在那个冷面男人身边的仆从。 虽然前两次那个男人没有救她,可这次终归是救了她。她向来恩怨分明。救或者不救,都无可厚非。前两次没有救她,她虽然心里存着怨气,但也知道自己没什么可以指责的,谁又规定一个陌生人必须救她呢?就因为她长得好看?世间没有这般的道理。 “小姐客气了,一切都是主子的吩咐。”东海看了一眼树林的不远处说道。 正说着呢,谢嘉语就听到身后传来了马蹄声,回头一看,正是那个两次对她见死不救的男人,他的身后还跟着一匹马,显然是仆从的。 越走越近。 只见那名男子今日穿了一件玄色的袍子,腰间系着一条银白色的腰带,腰带上系着一枚通透的玉佩。整个人坐在马上,以一副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眼前的情景,面上带着微微的不悦。 “走吧。”一出口便如冬日北风一般的寒冷。 虽然声音意外的好听,但这不带任何温度的话却只让人觉得冰凉而又产生距离感。谢嘉语能发自内心的对东海说出一声感谢,然而对着裴之成却难以说出口。 这个男人给她的感觉实在是太冷了,而且是一种冰冷。那不带任何感情的一瞥,让她仿佛看到一条毒蛇在冲着她吐着红色的信子。 东海听到裴之成的话,立马从马车旁边走了过来,默默的上了自己的马。 谢嘉语见二人要走,看着空荡荡的树林,突然有些害怕。 此时,春桃也在一旁扯了扯谢嘉语的衣袖,小声的道:“小姐,怎么办?” 谢嘉语皱了皱眉,思索了一下,在裴之成转身之际,道:“等一下!” 裴之成抬眼看向了谢嘉语,眼神中有着浓浓的不耐烦,似乎在问她还有什么事。 “你这次为何会救我?”谢嘉语脱口而出最想问的话。 裴之成听了这话,眼中的不耐烦似乎减轻了一些,但,另一种新的表情又渐渐的浮现在他的嘴角,讥讽道:“怎么,难不成你想死?” 谢嘉语一时有些语塞,没有人想死,她也不例外。 看着谢嘉语的反应,裴之成脸上的讥诮之色更重,瞥了她一眼之后,便打算离去。 谢嘉语此时终于想到了最重要的一个问题,急切的走上前去,拦住了裴之成的马,道:“等一下,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为何?”裴之成眯了眯眼睛冷冷的问道。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冷硬的表情,危险的眼神,忍住心中的害怕,道:“这里荒郊野岭的,只有我们三个弱女子,太不安全了。而且,我们也不认识路。”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的表情,心中有些后悔自己一时心软救下她来了。果然,女人就是麻烦。而且,越漂亮的女人越麻烦!仗着自己的美貌,想要得到一切想要得到的东西。仿佛天底下的男人都要怜香惜玉,若是不怜香惜玉就像是犯了什么大罪过一般。 “关我何事。”裴之成不怒反笑,淡淡的说道。 “你……”谢嘉语很想出口反驳裴之成,但却不知道该如何说。是啊,面前的这个冷血男人今天刚刚救了他,而她此刻却又要求对方继续帮助她。似乎,要求的有些太多了。他们萍水相逢,对方为何要救她呢? 夏桑也从旁边一瘸一拐的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坐在马上的裴之成,福了福身,道:“裴大人。” 裴之成的眼神微微分给了夏桑一些,着实没想到竟然有人认识他。 夏桑说完,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裴大人,奴婢曾是乾清宫的奉茶宫女,在皇上身边见过您。奴婢如今也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到我们家小姐身边保护她。我们家小姐是皇上亲口承认的表妹,也是太子以礼相待的表姑。我们此次来皇明寺是和惠和长公主约好了一起礼佛。求您带我们一程。” 说完,夏桑鼓起勇气看向脸色如寒霜一般的男人,道:“若是皇上有朝一日知道您这般弃我们家小姐于不顾,想必……” 后面的话,夏桑没敢再说下去。一是没胆子再继续说下去,二是大家都是聪明人很多话无需多言。 场面一下子就凝重起来。 裴之成的眼神比刚刚还要冷硬,看着夏桑的眼睛里仿佛淬着毒。不愧是皇上身边的丫鬟,果然有胆量,胆敢如此威胁他。这主仆几人,果然没有一个是省心的。 想到这里,裴之成又看了一眼长相绝美的谢嘉语,嫌弃的皱了皱眉。 随后,对着身边的东海道:“你善后。” 说完,就要骑马离开。 谢嘉语赶紧说道:“裴大人,无论如何,多谢你今日救了我,改日若有需要,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裴之成不知道听到没有,不远处的风里只听得到哒哒哒的马蹄声。不过,不管听到没听到,总归谢嘉语把自己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留下来善后的东海,一句话也不说,从马上走下来,去修了修撞得快散架的马车,然后把自己的马系在了马车上。 很快,马车就弄好了。春桃和夏桑一起把马车里面的东西重新收拾了一下。 谢嘉语道:“等一下,把吃的东西全都另外装起来,里面的东西一个都不许丢。” 春桃和夏桑对视了一眼,都明白了谢嘉语的意思。默默的捡起来摔碎的茶壶和茶碗,用布包了起来。 收拾好之后,谢嘉语一行人重新上了马车。 接下来,马车平稳的驶离了小树林。 谢嘉语心中有很多话想要问一问夏桑,但由于那人的仆从就在外面,此时也不方便问。而且,关于有人想要害死她这件事情,她也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此时,车厢里难得的安静下来。经历了刚刚的事情,大家都没再开口讲话。 “啊,小姐,您受伤了。”春桃突然指着谢嘉语已经结了痂的手指说道。 夏桑见状,赶紧跪下来请罪:“小姐,是奴婢刚刚情急之下扎破了您的手,都是奴婢的错。” 春桃不说,谢嘉语还没发现自己的手受伤了。看着自己食指上流过血的痕迹,伸出来大拇指摸了摸。真疼!可是,再疼,也不如心中的疼痛来的猛烈。 谢嘉语道:“没什么大碍,你快快起来吧。若不是你扎醒了我,今日还不知道我的尸体会跌落在哪个山崖底下。” “小姐,您快别这么说,都怪奴婢不好。”春桃也跟夏桑一起跪在了地上。 谢嘉语脸上的笑容有些萧索,淡淡的道:“这又跟你们有什么关系,谁又能想到至亲之人也能干出来这等事情。你们快起来吧,这些事,等我们回府再说。” “是。” 东海武功高强,对于里面的谈话,自然是听得清清楚楚的。只是,这些都是人家的家事,跟他无关,是以,他假装自己没有听到。 没过多久,马车就来到了皇明寺山脚下。 惠和长公主家的下人早已经等候多时。 下了马车之后,谢嘉语怕刚刚裴之成没有听到她说的话,又跟东海重复了一遍:“请转告你们家主子,他今日救了我一命,他日我一定会报答。若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情,尽管开口。” 东海道:“是。” 等到东海在院子里找到裴之成时,裴之成把玩着手中的白玉棋子,道:“怎么那么久。” 东海道:“马车坏了,奴才修了修。” 裴之成看着棋盘,慢慢的把手中的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之中,淡淡的道:“你何时这般热心肠了?” 东海听后,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背后冒起了一身的冷汗,道:“请主子责罚。” 裴之成又下了几枚棋子之后,才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东海:“起来吧。” 听到这三个字,东海如临大赦,赶紧静静的站了起来。 又过了一会儿,裴之成似乎自己下完了一盘棋,敛了敛衣摆站了起来。刚想交代东海几句,待看见他一脸纠结的样子,道:“说吧,还有何事?” 东海心里一惊,赶紧道:“谢小姐说她会报答您的,若是有什么需要她帮助的地方,尽管开口。” 裴之成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忍不住轻声笑了出来。他着实不知,一个每次都被人差点整死的女人如何能自信的说出来这种话。 他突然就有些对她好奇了,问道:“知道是谁干的吗?” 东海心中一动,道:“听谢小姐主仆几人的谈话,似乎是文昌侯府中的人做的。” 裴之成嘴角露出来讥讽的神色,道:“世家贵族果然都脏得很。” 说完,脸上便露出来嫌弃的表情,喝了一口桌上的热茶,索性不再提这件事情。 “去打听清楚葛尚书此次为何来皇明寺。” “是。”东海道。说完,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第39章 慧能 看到谢嘉语如此狼狈的模样,惠和长公主心惊了一下, 关切的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家丑不可外扬。而且, 这件事情谢嘉语不希望麻烦到表姐, 所以, 假装不在意的道:“府中驾车的车夫是刚来的, 在路上不小心翻了车。” 惠和长公主皱了皱眉, 道:“怎么能让这样的人送你过来, 文昌侯夫人是怎么管内院的。” 谢嘉语笑着转移话题,道:“嗯,车夫已经被我撵回去了。明天走的时候我可要蹭一下表姐的马车了。” 惠和长公主道:“这有什么, 咱们一起回去便是。” 接下来, 谢嘉语去了给她准备好的客房休息。洗了个澡, 然后换了一身衣裳。春桃去找寺庙里的僧人借了一些涂抹伤口的药, 在谢嘉语的手指上仔细擦了擦。 虽然伤口不大,但毕竟十指连心,谢嘉语疼得直皱眉。 夏桑站在一旁看到了,更加的愧疚了。 好在除了手指上的伤口,其他地方都没什么明显的伤痕。谢嘉语上完药, 看到夏桑的表情, 想到她之前一瘸一拐的模样,跟春桃道:“好了,你们俩也去擦一些药吧。好在明天才去礼佛, 下午我们就在房间里好好的休息。” “是。” 主仆几人正说着话, 惠和长公主带着寺庙里精通医术的慧能大师过来了。 慧能大师如今六十岁左右, 留着花白的胡须。面容白皙,一副乐呵呵的模样。谢嘉语第一眼见到他就觉得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嘉语,马车翻倒不是小事,我想了想,终归不太放心,把慧能大师请过来给你诊治一下。”惠和长公主握着谢嘉语的手说道。看着谢嘉语手上的伤痕,心疼的不得了。 慧能大师看到谢嘉语似乎愣了一下,然而,他脸上的肉太多,而且眼睛又小,所以没有人发现异常。 “阿弥陀佛!”慧能大师给谢嘉语见了礼。 谢嘉语也赶紧回了神,向慧能大师回了礼。 接着,慧能大师就给谢嘉语把了把脉。 因为离得近了,所以谢嘉语看到了慧能大师耳后的一颗红痣。这颗红痣怎么看,怎么熟悉。但又一时之间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了。正在思索间,慧能大师把完了脉。 “女施主没什么大碍,只是受了些惊吓,喝一副药睡一觉就好了。”说完,微微睁开眼睛看了谢嘉语一眼。这一眼,有些锐利,让谢嘉语的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些。 惠和长公主没看到这个细节,只听到了慧能大师最终的诊治结果,终于放了心。 等慧能大师走后,惠和长公主见谢嘉语在看着慧能大师发呆,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都退下,小声的跟谢嘉语道:“你是不是认出来他来了?” 谢嘉语疑惑的道:“啊?谁啊?” 惠和长公主失笑道:“我看你盯着他看了许久,还以为认出他来了,却原来是我多想了。想必以他现在这个模样,一般人也难以跟原来那个孩子联系在一起。” 谢嘉语想了想,道:“这人原来真的是我们认识的人吗?我刚刚见他第一眼时,确实感觉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想了许久,也想不起来他长得像谁。” 惠和长公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给他那光溜溜的头上安上一头白发,再把他的胡须留长试试。哦,对了,眼睛还要再大一些。” 满头白发,长长的胡须,大眼睛? 谢嘉语茫然的看着惠和长公主,一时之间还是想不起来是谁。 “钦天监的刘天师。”惠和长公主道。 谢嘉语瞳孔微微睁大,惊讶的看着惠和长公主。随即,低头回忆了一下刘天师的样子,再跟刚刚慧能大师的样子对比了一下。果然,两者有很多相似之处。 突然,她想起来一个人,迅速的转头看着惠和长公主,道:“难不成,这个大师就是当年那个……” 惠和长公主点点头,肯定了谢嘉语心中的想法:“这些事儿在我印象中已经过了很多年了,很多记忆都不甚清晰了。我估摸着,你应该还能记得。毕竟,那件事情还是你告诉我的。” 谢嘉语沉浸在一桩往事之中,无意识的点了点头,道:“的确,印象非常深刻。” 那一年,刘天师家里出了一桩丑闻。刘天师的大儿子当时任礼部侍郎,年纪轻轻,年少有为,而且娶了侯府的大小姐。刘天师家的门庭也从寒门渐渐越上了一层楼。 有着如此大好前程的刘大少爷,有一天却突然被一个青楼女子找上了门。更有意思的是,青楼女子当时领着一个孩子,那孩子一看就不小了,七八岁的模样。那孩子,长得跟刘大少爷颇为相似,只要见过刘大少爷的人就没有人会认错。 而刘天师最大的孙子那年也才四五岁。 显然,这个青楼女子所生的孩子是刘大少爷成亲前前留下的种。 那日,谢嘉语跟母亲恰好经过那里。 光宜长公主素来讨厌刘天师,认为他作为钦天监的大臣,却总是处处钻营,想要步入上层贵族。路遇了这件事情,看到刘天师家的下人打了青楼女子和那个孩子,便出手管了一下。 长公主一出手,京城的人更加认定了那是刘大少爷的种。 然而,一心想要改换门庭的刘天师却没有认下来这个孙子,即便是皇上问起来,也坚决没有承认这个孩子。 后来,这个孩子和他青楼出身的母亲便消失不见了。普通人大概没察觉什么,但世家贵族都在说,孩子是被侯府大小姐打死了,亦或者是被刘天师亲手杀了。 只是后来有一天,当谢嘉语在皇明寺的后山无意间看到他时,才知道原来他并没有死,而是躲在寺庙里当起了和尚。当谢嘉语叫住他时,他满脸的惊慌和恐惧。 谢嘉语便没有跟大人们提起来这件事情。 不过,小孩子总是藏不住事儿,虽然没跟大人说,但谢嘉语却告诉了一起玩儿的惠和长公主。 是以,惠和长公主之所以知道慧能的身世,还是从谢嘉语这里听说的。 “现在大家都知道他的身世了吗?”谢嘉语好奇的问道。 惠和长公主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要不是当年我跟你一起见过他一面,怎么也认不出来他的。我想,就连刘家的人也未必知道他的身世。” “啊?”谢嘉语是真的好奇了。 惠和长公主小声的道:“当年她嫡母的确是想毒死他的,但他却被人救了下来。所以啊,刘家人估计都以为他已经死了。” “谁救的他?”谢嘉语好奇的问道。 惠和长公主道:“刘家二少爷,也就是他二叔和二婶儿,听说是从乱葬岗里救下来的,幸好刚刚喂了毒,被大夫催吐了出来,要不然啊,必死无疑。” 这又是一桩上流社会的秘辛。 “不过呢,这些年,他好像一直都在寺庙里待着,在京城中也算是小有名气,很多王公大臣都喜欢过来跟他聊聊天,探讨一下佛法。所以呢,我觉得刘天师肯定知道这事儿,仅仅凭着刘家二少爷和二少夫人的能力,不可能救得下来他。而且啊,他能在这家寺庙脱颖而出,肯定后面也少不了刘天师的帮助。”惠和长公主合理的猜测道。 谢嘉语感慨:“有可能。可见每个人的人生际遇不同,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惠和长公主走后,谢嘉语用了一些中饭,便把熬好的药喝下去了。然后躺在了床上,睁着漂亮的大眼睛看着床顶的帐子。狂跳了一上午的心终于渐渐的落到了实处。这一上午实在是太惊心动魄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自从上次发生了承恩侯府的事情,她已经万般小心了,没想到竟然依旧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正所谓,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外面的人再怎么样都好解决,可是若对方是生活在一个屋檐下的血亲之人,就让人防不胜防了。四十年前有她爹,四十年后又有这样一群小辈…… 她爹是长辈,她不能忤逆,只能借着先皇的手来制约。可如今,整个文昌侯府,除了她大哥,没有一个人能压到她头上来。但她相信,她大哥是绝对不可能害她的。所以,那些害了她的人,她这一次,绝不可能放过! 小打小闹的事情,她可以不当一回事儿,小小的惩戒一番便是。但这种事关生死的大事,不能草草了事。 不过,她也着实没想到,有了皇上表弟和太子表侄作为靠山,府里竟然还有人敢对她下手。 看来,她之前的脾性实在是太好了,有些人才敢欺压到她的头上来。 想到这里,谢嘉语放在胸口的手渐渐的握紧了。 正可谓杀人偿命,纵使不杀了他们,也定要让他们后悔这么对她! 想着想着,谢嘉语渐渐的有些累了,沉重的眼皮也渐渐的闭上了。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原本高悬在天上的太阳也渐渐的快要落下山去了。 或许是用过迷药的缘故,又或许是中午吃了安神药的效果,这一觉睡得非常沉。醒来之后觉得浑身都痛,而且脑袋昏昏沉沉的。 春桃见状,赶紧扶着谢嘉语,让她快点躺下。谢嘉语却摆了摆手,道:“不必,睡得太多了,要多走走才好。” 说着,谢嘉语便慢慢的站了起来,在屋内走了几步。 听说谢嘉语醒过来了,卫湘赶紧过来了。 “嘉语,你早上过来的时候我正好不在,听祖母说你受伤了,我本想要过来看看你,结果却听小丫鬟说你歇息了。你这会儿觉得身子可好些了?”卫湘关切的问道。 谢嘉语笑了笑,道:“好多了,本来就没什么事儿,吃了药就没事了。” 卫湘见谢嘉语的脸色不太好看,道:“要不然,去床上躺着?” 谢嘉语摇了摇头,道:“不了,睡太久了,浑身不自在,多走走才好。” 卫湘眼珠子转了转,提议道:“其实,这皇明寺后山的景致非常好,尤其是这会儿,太阳快要落山了,夕阳更美了。要不然,我带你去看看?” 谢嘉语本想拒绝,但想到从前看过的风景,又想到今天发生的事情……或许,出去走走也不错。 “好啊。” 春桃见状,欲言又止。 谢嘉语拍了拍春桃的手,道:“无碍。你跟夏桑在院子里休息,我跟卫小姐一起去逛逛。” 春桃却道:“小姐还是带上奴婢吧。” 谢嘉语笑了笑:“佛门清净之地,哪有那么多的危险,放心就是。” 春桃坚持道:“不管小姐说什么,奴婢都要跟着去。” 谢嘉语无奈的摇了摇头,卫湘和她一人带了一个小丫鬟去了后山。 出了院子之后,一行人走向了一旁的一条小路。谢嘉语记得,从前她来的时候,这里根本就没有路,他们一开始来的时候还在林子里迷过路。而如今,这里已经铺好了青石板的路,只要沿着石板去走,肯定不会迷路。 一刻钟左右,一行人来到了山边。此时太阳将落未落,山谷像是笼罩在云雾里一般。没有了遮挡物,眼界也变得宽阔起来。好一副人间仙境!看着这样的美景,心胸也跟着开阔起来。 山边种了不少野花,卫湘低头采了许多,插在自己头上一些,也插在了谢嘉语头上一些。谢嘉语笑着看着卫湘的举动。 卫湘道:“终于看到你笑了,你这一下午都心事重重的样子,真让人担心。” 谢嘉语听后,愣了一下,道:“抱歉。” “好了,道什么歉,都是朋友。”卫湘不甚在意的说道。 回去的路上,几个人又采了不少花。正往回走着,突然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卫湘和谢嘉语互相看了一眼,谢嘉语微微皱了皱眉,看了看四处的环境,道:“从这边下去吧。” 卫湘小声的道:“啊?这边也能下去吗,我还以为只有那一条路。” 谢嘉语笑着解释道:“可以的,而且这条路比较近一些。”她从前走过无数次,对这里熟悉的很。 说着,一行人便往旁边走去。只是,走着走着,谢嘉语就发现,她们迷路了!四十年过去了,皇明寺早就不是原来那个寺庙了,记忆中的小路已经变成了别的景致。 天快黑了,没办法,四个人只好原路返回。 只是,走着走着,突然听到前面似乎有兵器打斗的声音,卫湘害怕的抓着谢嘉语的衣袖,想要开口说话。 谢嘉语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看了看地形,拉着几个人躲在了一个大石头后面。前面不知道是什么情况,还是先躲起来等大家打完架之后再出去比较安全一些。 蹲在石头后面之后,谢嘉语悄悄抬起来头,看到前面有三个人,全都穿着黑色的衣服。其中两个是白天见过的,而另一个黑衣人,戴着黑色的帽子和口罩,一看就是个杀手。 一打一。 虽然是三个人,但裴之成并没有动手,只是附手站在一旁冷眼观战,就像是眼前的一场厮杀跟他无关一样。在昏黄的视线中,由于离得有些远,谢嘉语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即便是如此,那名黑衣的杀手也很快便被裴之成的仆从压制住了。 “说,谁派你过来的!”仆从拿着刀子架在杀手的脖子上问道。那声音,就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般,听得谢嘉语浑身胆寒。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谢嘉语突然觉得这主仆二人从前对她还算是客气了。 那名杀手却没有说出来任何一个字,便咬舌自尽了。 看着汩汩的鲜血从杀手嘴角流出来,谢嘉语整个人都不好了。而比她更不好的人,是身边的卫湘,只听“扑通”一声,卫湘坐在了地上,惊恐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原本想要走上前去查看杀手的裴之成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锐利的看向了谢嘉语一行人的方向,冷冷的问道:“谁!” 第40章 回报 这一眼,这一声, 让谢嘉语的心跳漏了一拍不说, 背后也升起了一身的冷汗。 她跟卫湘互相看了看, 谢嘉语摁住了卫湘, 想要一个人冲出去。结果就在此时, 离她们比较近的一棵树上突然蹿下来一个黑衣人, 直接朝着裴之成的方向飘了过去。 谢嘉语第一次知道, 原来真的有人轻功如此的登峰造极。 这名黑衣人显然跟刚刚那个是一伙的,身形打扮非常的相似,招招想要裴之成的命。然而, 却没能成功靠近裴之成一步, 被仆从拦了下来。 谢嘉语原来关注着黑衣人和仆从的打斗, 然而, 看着看着便又没了兴致。黑衣人轻功虽好,但手上功夫太弱了,明显处于下风。倒还不如刚刚那个黑衣人。 谢嘉语的目光投向了站在一旁的裴之成。 那人就像是一棵树一般,站得笔挺。就连刚刚黑衣人出其不备的去攻击他时,他似乎都没有挪动半步。就那么冷冷的看着黑衣人, 丝毫没有退缩。 天色渐黯, 一身黑衣的裴之成像是跟大地融为一体一般。 很快,第二个黑衣人也咬舌自尽了。 “主子,身上没有任何的标志。”东海搜身之后说道。 裴之成像是早就料到一般, 不疾不徐的说道:“佛门是清净之地, 找人处理干净了。”声音里, 既没有对杀他之人的愤恨,也没有对死去的两个人的同情。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如何一般。 “是。”东海道。 说着,两个人便往树林外面走去。 “奴才已经查过了,葛尚书来到寺中之后,除了跟方丈大师探讨佛经之外,还跟慧能大师下过一盘棋,其余时间皆独自一人……” 东海正想要继续往后面说,裴之成突然伸出手来,制止他继续讲下去。停下脚步,侧身看向了一个方向。 谢嘉语吓得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心脏仿佛要跳出来了,头赶紧缩到了石头后面。也不知道,刚刚裴之成有没有看到她。天色如此暗,应该没看到吧? 就在这时,裴之成像是没发现什么似的,转头,继续往前面走去。 等他们主仆二人彻底消失不见了,一行人才瘫软在地上互相看了看。看着彼此狼狈的模样,想到不远处的两具尸体,大家默默地站起来,赶紧离开了这个树林。 只是,他们没发现的是,等她们离开之后,身后的树林里却走出来两个人。这两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裴之成和东海。 谢嘉语是谁裴之成自然是知道的,毕竟两个人见过几次面了。而且,今天早上刚刚见过。他着实没想到,今天早上还被吓得不轻的谢嘉语,此时却又有心思出来闲逛了。 可见,心态挺好。 “去查一查另一位小姐是谁。”裴之成道。 “是。”一个隐藏在黑暗中的声音说道。 等到终于看到自己所住的院落时,四个人才感觉终于逃过了一劫。 卫湘觉得此事有些重要,而自己的衣服有些凌乱,不太好解释,就跟着谢嘉语回了她的房间。 喝了几口夏桑端过来的热茶,谢嘉语的心稳了稳,看着卫湘,认真的说道:“我觉得,这件事情还是不要告诉任何人为好。” 卫湘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吓得不轻,声音有些颤抖的道:“没想到裴大人如此可怕。” 谢嘉语蹙了蹙眉。虽然裴之成两次袖手旁观弃她于不顾,但,就事论事,她觉得这事儿不能怪裴之成。 “你不觉得杀他的黑衣人比较丧心病狂吗?” 卫湘喝了一口热茶,怔愣了一下,道:“好像说得有理。裴大人可怕,黑衣人更可怕。” 谢嘉语点点头,惊魂未定的道:“黑衣人来杀裴大人,却被裴大人的仆从压制住,而最终也是黑衣人自杀,不是裴大人杀的。” 卫湘刚刚已经被吓傻了,只觉得活着的裴之成比较可怕,而死的人比较可怜。这会儿听谢嘉语一分析,也理清楚了思路,道:“好像的确如此啊,可我为什么觉得裴大人那么可怕呢,好奇怪。” 卫湘身边的小丫鬟秀菊有些后怕的道:“可能是裴大人的眼神太可怕了吧,被他一看,奴婢觉得马上就要死了。” 谢嘉语想到裴之成最后的那个眼神,也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心道,的确很可怕啊。 春桃却道:“奴婢觉得最可怕的是树上那个人,离咱们那么近,也不知道发现了咱们没有。” 卫湘听后,提出来自己的疑惑:“既然两个黑衣人是一伙的,怎么没有一起出来对付裴大人呢?好奇怪啊。” 谢嘉语想到今日所见的两个黑衣人,第一个人明显武功要高一些,而第二个人明显武功不高但轻功很高的样子。是啊,为什么第二个人没有出手呢? 突然,谢嘉语想到了一点,看着卫湘,说出来自己的猜测:“或许……第二人并没有打算出手,只想偷偷跟踪,因为咱们的误打误撞被裴大人发现了……” 卫湘想着春桃和谢嘉语的话,仔细想了想当时的事情,突然,转头看着谢嘉语,两个人同时开口道:“还好被裴大人发现了!” 卫湘脸上露出来一丝笑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后怕的道:“那个人估计根本就没想着动手。他肯定早就发现咱们了,若是他没被裴大人发现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对咱们下手呢。这样一想,裴大人似乎还做了一件好事儿。” 谢嘉语点点头,道:“也算是误打误撞吧。总归,那些人也是冲着他去的。” 卫湘道:“的确。只是,不管怎么说,裴大人真的太可怕了。以后若是再遇到他,我肯定要绕道而行。真是没想到,表面上看起来如松柏一般的裴大人,有时候却如此的让人心生畏惧。怪不得我祖母常常说他不简单,让我离他远一些。” 谢嘉语疑惑的看了卫湘一眼,似乎不太明白她话中之意。 卫湘抿抿唇,脸色有些不自在,小声的道:“裴大人位高权重,长得又好,还没有娶妻,京城很多女子都喜欢他。我祖母怕我也如其他女子一般爱慕于他,所以就提醒了我一句。” 谢嘉语听后,想到惠和表姐的性子,了然的点了点头。裴大人如今在朝堂上炙手可热,跟惠和表姐低调做人的性子相违背。而且,卫湘性子单纯,恐怕惠和表姐不希望她嫁给如此复杂的一个人。 “你祖母也是为了你着想。”谢嘉语感慨道。 卫湘笑着道:“我自是知道的。若是从前还不太明白,今日算是彻底的明白过来了。裴大人那样的人,别说嫁给他了,如今他若是靠近我,也能吓晕我。” 谢嘉语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接下来,小丫鬟给卫湘整理了一下衣裳。 整理完之后,卫湘道:“这事儿我想了想,谁也不说了,但是祖母那边一定要说一下。嘉语,你觉得呢?” 谢嘉语想了想,点点头道:“甚好。”这样一来,也不用担心,万一她们真的被裴之成发现了,会对她们打击报复。 等卫湘离开之后,一个黑影离开了谢嘉语的屋顶。 裴之成捏着手中的白玉酒杯,嘴角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微笑,道:“她真的这般想?” 鹤松恭敬的道:“是。谢小姐的确觉得此事不怪主子……而且两位小姐除了告知惠和长公主,不打算跟任何人提起来这件事情。” 裴之成一口饮尽杯中的酒,道:“还算有点脑子。”也不用他再去多费口舌了。 虽然下午睡了很久,但是经过傍晚的事情,谢嘉语觉得整个人都浑身疲惫。 吃完饭之后,又喝了一碗药,便早早的睡下了。 然而,这一夜,睡得并不安稳。一会儿梦见慧能和尚说她是妖女,要烧死她。一会儿又梦见裴之成拿着刀一步步的靠近她。最后却被陈氏的一张似笑非笑的脸吓醒了。 醒过来的时候,天色蒙蒙亮。 昨晚是夏桑守夜,她刚刚坐起来,夏桑就醒过来了。看着谢嘉语满脸的泪痕,坐在床边,轻轻拍着谢嘉语,道:“小姐不怕,不怕,奴婢在身边保护您。” 谢嘉语感受到夏桑身上的温暖,紧紧地抱住了她。埋在她的肩头,狠狠的哭了一场。 春桃睡在了外间,听到了里面的动静,赶紧走了进来。 见状,快速的打了一盆热水过来。 谢嘉语哭了一场之后,心情好多了,内心也坚定了许多。 “起床吧,估摸着表姐也快起来了。”谢嘉语沙哑着嗓音道。 春桃赶紧用热毛巾给谢嘉语敷了敷眼睛,随后才伺候她洗漱穿衣。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听到仆人过来说惠和长公主已经起床了。谢嘉语带着春桃和夏桑过去了。 今日十五,来皇明寺上香的人非常多。不过,谢嘉语一行人却不跟普通人在一处。 见过住持之后,惠和长公主留下来继续和大师探讨佛法,谢嘉语则是走出来逛了逛。四十年过去了,皇明寺也跟从前不太一样了。 看着更加金光闪闪的佛像,谢嘉语忍不住跪了下来。闭着眼睛,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自己的愿望。 睁开眼睛起身之后,谢嘉语转过身,发现一个熟悉的人走了进来。 谢嘉语好奇的看了看满脸温和的慧能大师,双手合十,道:“慧能大师好。” 慧能大师笑着回了礼,道:“女施主今日身体可还好?” 谢嘉语道:“多谢慧能大师,昨日吃了您开的药,身体已无大碍。” 慧能大师低头默念:“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说完之后,抬起头来,迎着谢嘉语探究的目光,道:“今日种种譬如今日生,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女施主不再是从前的女施主,贫僧也不再是原来的那个贫僧。对女施主而言,想必有些事情,记住不如遗忘。” 说完,眼睛微微睁开了一些,眼睛仿若无波无澜的看着谢嘉语。 谢嘉语的脑海中突然就蹦出来昨晚的那个梦境。当年,她昏迷了五年之后,那个说她是妖女的人正是刘天师。或许是因为跟她母亲有仇,又或许是跟她父亲有仇,刘天师曾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过这个言论。 幸而被先皇训斥了,才没有人再敢在众人面前提及。然而,这件事情却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民间渐渐流传起来。 是以,她最后不得不假死,这其中多半都是刘天师的“功劳”。 如今,刘天师的孙辈又如此对她说。这话岂不是在说,我知道你的底细,你也知道我的底细,你不要对外说我的身份,我也不对人说你的身份。 惠和长公主没有跟外人说过慧能的身份,谢嘉语也从未想过告诉任何人。若不是慧能特意前来说,谢嘉语并没有告诉任何人的打算。 这样特意来说,既有可能是对她不放心,还有可能是试探她的身份,亦或者是……威胁她? “大师这是何意,小女子听不懂。”谢嘉语笑着道。 慧能大师看着谢嘉语的眼睛,微微一笑,道:“阿弥陀佛,是贫僧多言了。只是小姐长得太像一位意外亡故的故人了,许是贫僧看错了。” 看着慧能大师离开的背影,谢嘉语的双手渐渐地握成了拳。 春桃有些担忧的扯了扯谢嘉语的袖子,道:“小姐……” 谢嘉语道:“无碍。”难不成,说她是妖女她就是妖女吗?说让她意外亡故她就会意外亡故吗?真当她还是个死人不成! 至此,谢嘉语也没了继续逛下去的兴致。惠和长公主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谢嘉语跟惠和长公主身边的嬷嬷说了一声之后,便带着春桃和夏桑回去了。 不知是皇明寺太小,还是她最近跟裴之成太有缘分,谢嘉语在转角处再次看到了裴之成。 不期然的,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看着裴之成漠然的而又冰冷的目光,电光火石之间,谢嘉语想到了刚刚慧能大师对她隐隐的威胁言论。难不成,裴之成昨天发现了她,也是特意等在这里想要威胁她一番? 想到这里,谢嘉语抿了抿唇,眼神更加坚定了一些。 没曾想,擦身而过之际,裴之成收回了看着谢嘉语的目光,带着东海继续往前走去。似是从来都不认识谢嘉语一般。 谢嘉语这才知道,原来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想到此人昨天救了她一命,她不仅没有报恩,还对他如此冷漠,微微有些愧疚。 等到裴之成跟她错开了几步,谢嘉语看着裴之成的背影,突然说道:“裴大人,且等一等。” 裴之成停下脚步,回头看了谢嘉语一眼,静静的等着她的下文。 谢嘉语把心中所思的之事在脑海中过滤了一下,稳了稳心神,道:“我有事想跟你说。” 裴之成听了这话,微微蹙了蹙眉。随后,眉毛舒展开,玩味儿的眼神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看了眼站在一旁的东海,然后对裴之成道:“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41章 秘密 裴之成眼睛微微眯了眯,审视的盯着谢嘉语看了几息。随后, 侧身看了一眼东海。 谢嘉语抬步想要往旁边走去。 夏桑和春桃都在一旁阻止了她:“小姐!” 谢嘉语微微笑了笑, 给了她们一个安定的眼神, 道:“放心, 我心中有数。”说着, 便到了旁边一个无人的夹道里。 谢嘉语看着眼前面容冷峻的男人, 诚心诚意的道:“多谢裴大人前几日的救命之恩。” 裴之成直挺挺站着, 双手背在身后,嘴角扯了扯,道:“谢小姐若是为了此事, 大可不必。” 谢嘉语抿了抿唇:“我不喜欢欠人恩惠。所以,我有个秘密想要告诉裴大人。” 裴之成好奇的挑了挑眉, 难以想象面前不过二八年华的年轻貌美的大家小姐能有什么秘密要告诉他。 “裴大人, 昨日你已经知道我在小树林里了吧?我事后问过附近的小沙弥, 我们离开的时候,你并没有出来。”谢嘉语把昨晚的事情点了出来。 裴之成表情未变,眼皮子动都没动一下。 谢嘉语知道自己猜对了,继续道:“不知道裴大人打听到葛尚书和慧能大师的关系没有?”既然裴之成知道她们几个人昨天在树林里, 这也就意味着裴之成知道她们几个人偷听到了几句话。 裴之成听到这话,眼睛锐利的扫向了谢嘉语,神色瞬间变得郑重起来。他原以为这个小姑娘是个聪明人,没想到竟然是个自作聪明的。 “如果裴大人感兴趣, 我倒是知道一二。”谢嘉语认真的道。 裴之成这才第一次认真的打量了一下谢嘉语, 沉思了许久, 微微挺高声量:“东海,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是。” 谢嘉语无语的看了一眼裴之成。搞了半天,刚刚根本就没把她当回事儿。不过,想到此人的身份背景,谢嘉语又不想说什么了。 想到刘天师当年做的事情,想到慧能刚刚对她的威胁,想到裴之成曾救过她,谢嘉语开口道:“慧能大师本姓刘,是已故的刘天师的孙子,也是已故的户部侍郎刘大人的私生子。刘天师有两个儿子,二儿媳姓葛,曾对慧能大师有救命之恩。” 其他的,谢嘉语便没有再说下去。她相信,裴之成靠着这些信息,肯定能查清楚。 裴之成看谢嘉语的眼神都变了。从前看她的眼神里有着毫不遮掩的嫌弃,而如今的眼神却如深邃的黑夜,让人看不清楚里面掩藏的情绪。 谢嘉语定了定神,直视了过去。 半晌,裴之成淡淡的开口:“谢小姐为何要把这样的事情告知裴某?” 谢嘉语道:“我刚刚说了,你对我有恩。作为报答,我告知你我知晓的事情。当然了,我知道,这些事情不足以抵消你对我的救命之恩。若是以后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认真的表情,突然有些想笑。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姑娘,从前那些人,不是怕他、就是厌恶他,亦或者是爱慕于他。 而如今这个姑娘,爱慕是完全没有的,毕竟眼神不会骗人。但即便是心中怕他也厌恶他,却生生忍着,一板一眼的回报他。 “不用了,裴某说过,举手之劳罢了。今日谢小姐跟裴某说的事情非常有用,谢小姐不用再记挂在下的救命之恩了。”裴之成拒绝道。 谢嘉语今天会帮裴之成的确是因为他救过她,当然了,还因为她不喜刘家人。但是,这并不代表谢嘉语就忘记了眼前这个冷血的男人当初两次漠然离开,弃她的生死于不顾。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信任。 而对于如此一个位高权重心狠手辣的男人,两清才是最好的选择。 “裴大人可一点都不像是心善之人,所以,一码事归一码事。我也不想跟裴大人有过多的牵扯,您有什么需要开口便是。”谢嘉语隐晦的指出来裴之成之前对她的见死不救。 听着谢嘉语略显冷淡的语气,裴之成好奇的道:“谢小姐没有反思过自己为什么三番两次的被人害吗?” 谢嘉语抬了抬眼皮,没有任何思索的道:“当然想过,无非是长得太过漂亮有个靠山,招人嫉恨罢了。” 饶是向来老成持重城府颇深的裴之成也被谢嘉语的言论给惊住了。他第一次见如此不要脸……不,如此脸皮厚的姑娘家。不过,看着谢嘉语明媚而又夺目的脸,裴之成也不得不承认,谢嘉语的确长得很漂亮。 谢嘉语见裴之成久久不再讲话,道:“出了皇明寺,我就会把这些事情忘记。裴大人的救命之恩我定会牢记于心,你若有需要直接找我便是,切勿打扰我大哥。” 说完,便面无表情的福了福身,转身就要离去。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的背影,道:“多谢谢小姐刚刚的点拨,若是有需要可以来找裴某。” 谢嘉语像是没听到似的,脚步未停,直接走出了这个夹道。 看着在外面等的有些着急的春桃和夏桑,谢嘉语心想,她有什么事需要裴之成帮忙的?脸太大了!有皇帝表弟和她大哥,她用不着他。 谢嘉语走后,东海默默地站在了裴之成的一侧。 裴之成收敛了心中的思绪,声音恢复一如既往的冷硬:“刚刚的话你都听到了,去查一查。” “是。” 下午,谢嘉语便和惠和长公主一起离开了皇明寺。 回到家之后,谢嘉语直接去了外院。 谢嘉融看到妹妹回来了,笑着问道:“这次去皇明寺可还顺心?” 谢嘉语让其他的下人都下去了,屋内只剩下她和谢嘉融时,开口道:“大哥,若不是有人相救,恐怕您今日就见不到我了。” 谢嘉语本来不想哭的,可是看着谢嘉融的脸,想到自己经历的事情,眼眶就不自觉的湿润了。谢嘉融可是这个世界上跟她最亲近的人。 谢嘉融见状,赶紧走过来,紧张的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嘉语微微扬起了头,闭了闭眼睛,让眼泪流了回去。再次睁开眼睛时,看着谢嘉融,一五一十的把自己的遭遇说了出来。 谢嘉融听后,整个人险些没有站稳,扶着一旁的椅子的扶手,渐渐的坐了下去。 谢嘉融从未想过,自己身边的人竟然能做出来如此歹毒的事情。他本想说是否是那几个下人擅自做主,亦或者是别人指使的。只是,想到前段时间陈氏跟他说的事情,他第一个越入脑海的怀疑之人便是她。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的表情,道:“大哥,希望您能彻查一下这件事情。若是咱们谢家的仇敌做的,我们自然要加强防范,不能饶了他。而若是咱们自家人做的……” 谢嘉融看着身体瘦弱,形单影只的妹妹,心疼的道:“嘉柔,你放心,大哥一定会为你做主。若真是你大嫂或者你侄子他们做的,大哥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谢嘉语咬了咬嘴唇,抬起来湿漉漉的眼睛,道:“多谢大哥。” 谢嘉融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闭了闭眼睛。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看着满天的繁星,近似圆盘的明月,谢嘉语静静的站了一会儿。随后,缓缓的抬起来脚步,道:“走吧。” 语气中多了几分萧索,又多了几分坚定。 这件事情很难查,又很好查。 难查的是,当日谢嘉语见过的车夫和护院全都消失不见了。而好查的是,看着陈氏、赵氏、谢吉耀的表现,谢嘉融就已经把事情猜个八九不离十了。 而正是如此,才让谢嘉融更加的寒心。 “老大,为父对你颇为失望。”谢嘉融语气沉重的说道。 谢吉耀心里咯噔一下,随即恢复正常,道:“爹,您在说什么,儿子听不懂。” 谢嘉融拿起来桌子上的茶杯扔了过去,愤怒的道:“畜生!你敢说那些人不是你从外面找来的?” 谢吉耀身上沾满了茶渍,道:“爹,儿子不懂,什么人啊。” 谢嘉融失望的道:“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谢吉耀稳了稳心神,道:“爹,儿子是真的听不懂啊。姑姑出事情的时候,儿子并不在家,正在部里呢。您要是能找到那几个人,儿子愿意当面与他们对质。” 谢嘉融冷哼:“那些人到底去了哪里,想必你心中非常清楚吧?” 谢吉耀嘴角动了动,道:“怎么会,爹切莫冤枉了儿子。” 谢嘉融看着谢吉耀满脸狡辩的模样,带着浓浓的失望。许久,开口道:“你知道爹为何一直没有请立你为世子吗?” 听了这话,谢吉耀才真正觉得事情似乎有些大条了。这也是他一直以来心心念念的事情。别家的世子,几乎是一成家就定下来了,而他却等到儿子成家了也没被定下来。 他也曾隐晦的跟自己父亲提起过,然而却始终没有任何音信。 “爹,真的不关儿子的事儿,您不能,不能冤枉了儿子。”至此,谢吉耀依然还在狡辩。 谢嘉融却道:“原本只是觉得你蠢笨无能,没想到如今竟然做出来这样狠毒的事情来。这文昌侯府,若是放到你的手中,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没了。” 谢吉耀听后,脸色一片惨白。脑海中迅速的思索自己有没有留下来什么把柄,可是想来想去都没有。可是,看着坐在上面的父亲,他又觉得万分的无力。 明明没露出来什么把柄,却被人一眼看穿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你回去吧,这几日就不要出门了。”谢嘉融摆了摆手,让谢吉耀出去。 谢吉耀却挣扎着不想走,拼命的想要解释,可谢嘉融看都没看他一眼。示意护卫把他带走。 谢嘉融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许久,揉了揉酸痛的额头。 这时,谢思盛过来了。 看着谢嘉融疲惫的模样,关切的问道:“祖父,您最近几日怎么了?看着清减了许多。有什么事□□孙儿可以为您效劳的?” 谢嘉融睁开眼睛,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孙子,道:“祖父无碍。只是,咱们这府里,以后要变天了。” 谢思盛身在府中,自然也模糊的猜到一些事情,但,也只知道这事儿似乎和父亲母亲以及祖母有关,却不知道是何事。这会儿听谢嘉融如此说,心狂跳了几下,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祖父,您这是何意?家里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谢思盛紧张的问道。 谢嘉融静静的审视了谢思盛许久,道:“祖父老了,以后这个府里就要看你们小一辈的了。” 谢思盛惊讶的看着谢嘉融,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祖父,虽不知发生了何事,但求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咱们这个家,不能没有您。” 谢嘉融道:“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只是,祖父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谢思盛感觉谢嘉融话里有话,但又不知到底是何事。 “好了,你先回去吧。祖父这边还有事。”谢嘉融下了逐客令。 等谢思盛离开之后,谢嘉融去了后院。 “那几个人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谢嘉融冷冷的问道。 陈氏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淡淡的开口道:“不过是一些宵小,妾身怎么会知道。这不是应该问芷柔院的那位妹妹吗,她行事素来招摇,光是明面上就得罪了承恩侯府定远侯府,或许是那些人所为也未可知。” 谢嘉融痛心的道:“我原以为你上次只是说说罢了,没曾想,你竟然真的动手做了。做了死不承认不说,竟然还想推到别人的头上。” 陈氏转着佛珠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转动下去,道:“芷柔院那边不是没有什么事儿吗?侯爷为何会发这么大的火。侯爷在责怪妾身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得罪过什么人?或许是侯爷的政敌拿咱们家开刀呢。” 谢嘉融冷冷的说道:“我竟不知,咱们家的门那么好进了,什么府的人都能往咱们院子中插一手!那车夫和护院招进来时,竟然没有人发现他们的异常?夫人,你可真会管家。” 陈氏动了动眼皮子,道:“这的确是妾身的不是。也怪我最近一直被关在院子里,不能亲自掌家,这才让贼人有了可乘之机。” 谢嘉融一直在狡辩的陈氏,一拳狠狠的捶在了桌子上。 陈氏被吓了一跳,但表面上依然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 “你老老实实的待在院子里吧,也不用给母亲诵经祈福了。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找出来证据,让你死心。我一天找不出来,你一天都不用出去了。” 说完,谢嘉融拂袖离开了。 这边事情的进展谢嘉语自然是非常清楚的,这次的事情她不再像以往那般全然交给别人,而是把秋叶派过去全程跟着。 有些事情,还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比较安心。她从前就是太过自信,也太信任别人了,才会被人一步一步的欺压,让人胆敢生出来害她的心思。 谢嘉语听说谢嘉融从福寿院盛怒离开,细细思索了一下,心中考虑着,要不要把这件事情跟皇上说一下,让皇帝表弟帮她找一找那几个车夫和护院。 想到如今刚刚过了两日,谢嘉语打算再给大哥一天的时间,万一一直找不到,到时候她再去宫里求助。 不料,第二天一大早,门房就过来报,那一个车夫和两个护院被人五花大绑的送到了门口。 第42章 对质 谢嘉语从谢嘉融那里得知, 人并不是他派出去的手下抓过来的。 若不是谢嘉融抓过来的, 那么还能是谁呢? 此时, 谢嘉语的脑海中冒出来一个男人, 裴之成。想到裴之成临走前跟她说的那句话,谢嘉语越想越觉得可能。不过,不管是不是他抓过来的,总归她眼前的困难解决了。 谢吉耀和赵氏过来的时候, 看着地上跪着的几个人, 心彻底凉了。脑海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车夫和护院不知道受过什么惊吓, 没有任何隐瞒的就把自己做过的事情说了出来。他们和谢吉耀和赵氏都接触过, 所以指证起来也毫无压力。 “是这位老爷出钱让我们给马下毒的, 怕这位小姐死不了, 还让我们在马肚子上捅了一刀。” “是夫人安排我们跟着过去的。中途我们跳下了车……” 这也怪谢吉耀和赵氏太过自信了,以为谢嘉语这次必死无疑,事后也不会有人怀疑他们。由此可见, 很多蠢人都是自取灭亡。 谢嘉融盛怒的看着跪在地上被打的鼻青脸肿的几个人,问道:“车里的茶水是谁下的药?” 听到这句话,谢嘉语的眼神瞥向了跪在地上的赵氏。 车夫和护院一致表示他们并不知道这件事情。即使谢嘉融找人过来打了几棍子, 他们也依然没有承认。 此时, 夏桑从一旁悄悄的走了进来, 跟谢嘉语耳语了几句。 谢嘉语喝了一口热茶, 淡淡的道:“那就带上来吧。” “是。”夏桑福了福身。 很快, 药店的掌柜的和文昌侯府的一个洒扫的婆子就被带了上来。这两个人都有些茫然。虽然知道自己曾经卖过或者买过药, 但却不知道那药到底是给谁服下了。 夏桑问道:“李掌柜的, 五日前你是否卖过迷药?” 李掌柜的看着眼前的形势,吓得瑟瑟发抖,他只是开了一个小小的药店,不知道怎么就惹上了这样的官司,赶紧道:“的确是卖过,就是卖给了这个人。她当时说家里的狗疯了,到处乱咬人,想要给它吃点迷药迷晕它我才卖的。老爷,其他的事情小的不知情啊。” 夏桑看着洒扫的婆子,问道:“他说的可是实情?你为何要去药店买迷药,谁让你买的?” 洒扫的婆子也赶紧顺着掌柜的话说道:“老奴也不知情,求侯爷绕了老奴。”说着,婆子悄悄的看了一眼赵氏那边。 “说!到底谁让你买的!”谢嘉融用了拍了一下桌子,愤怒的说道。 洒扫的婆子浑身一抖。她昨天也听说了,大房的人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被勒令不许出院子。如今,看着跪在地上的大老爷和大夫人,洒扫的婆子豁出去了。 “是大夫人身边的张嬷嬷让老奴去买的啊。到底买来做什么的,老奴完全不知情啊。求侯爷绕了老奴。”说着说着洒扫的婆子竟然哭了起来。 张嬷嬷一听点到了她的名字,赶紧道:“侯爷,老奴冤枉啊,这个婆子并不是我们院子里的,老奴跟她……” 话还没说完,谢嘉融看着狡辩的张嬷嬷,抬起来右脚一脚踢了过去:“你们这些狗东西,胆敢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啊!”张嬷嬷被踢出去一段距离,嘴里吐出来一口血。 赵氏看着张嬷嬷的遭遇,脸色刷得一下子变的惨白。谢嘉融踢了张嬷嬷一脚,心里的气却一点都没消下去,来来回回的在屋子里走了几步。随后,吩咐道:“把这几个人带下去。” 等下人们把洒扫的婆子和掌柜的都带出去之后,谢嘉融看着跪在地上的赵氏,道:“说!” 赵氏偷偷看了一眼谢吉耀,抿着唇一句话都不敢说。 “你说!”谢嘉融看着谢吉耀道。 谢吉耀嗫嚅了几句,刚要开口,此时就听仆人道:“老夫人来了。” 陈氏知道大势已去,慢慢的走进来,缓缓的说道“侯爷何必发这么大的脾气。事情都是我做的,跟其他人无关。” 谢嘉融眯着眼睛,看着陈氏:“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太过宽容了!” 陈氏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讽刺道:“侯爷何时对我宽容了?最近因着这个族妹,可是惩罚了我很多次了。何曾给过我脸面。”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盛怒的模样,接过来话头,问道:“大嫂,我其实不明白,你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这也是谢嘉语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情。她知道陈氏讨厌她,但她一直想不明白,这几个人为什么一定要杀了她?她似乎从来没招惹过他们,也没做什么跟他们利益相关的事情。 陈氏眼神锐利的看向了谢嘉语,像是淬着毒,道:“你不明白?你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心中清楚,可是你来了我们文昌侯府之后,吃穿用度都是哪里来的?死人的东西你用着就不会做噩梦吗?!” 陈氏的话掷地有声。一时之间,整个厅堂里都安静下来了。 提到“死人”这个词,谢嘉语愣了一下。随后,渐渐的明白了过来,陈氏所谓的“死人”是指的她吧? 谢嘉语正想着呢,陈氏又继续说道:“你无非就是靠着这一张脸,才能让侯爷心甘情愿的把芷柔院的东西都给你。而你不知道感恩不说,竟然还用得那么心安理得,处处送与他人。果然是小地方来的,不知规矩。” 竟然是这个原因! 谢嘉语终于明白陈氏要置她于死地的原因了。只是,芷柔院的东西原本就是她的,她用起来当然非常心安理得。她自己的东西,她想送给谁就送给谁,难不成还要问问无关人员不成? 再看看跪在地上的谢吉耀和赵氏,谢嘉语嘴角牵起来一抹讽刺的笑容。 所以,这三个人才会处心积虑的想要一招杀了她。 想必她“被死亡”的那些年里,这些人已经把她的东西看成是自己的东西了吧?若不是大哥在上面压着他们,不许他们靠近芷柔院,想必里面早已经人去物空了。 可现在她突然醒了过来。她那些值钱的东西又被她自己用了起来,在这些人眼里,她用的不是自己的东西,而是他们的所有物吧。 想明白了之后,谢嘉语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大嫂,我为何不能用芷柔院的东西?皇上和大哥已经同意我用了,难不成您还有异议不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上都答应的事情,你何来的不满?”谢嘉语冷冷的看向了陈氏,“文昌侯府如今为何会没落,难道你心中一点数都没有吗?若非大哥当年娶了你,我们谢家何至于就到了今天这一步?” 看着陈氏浑身发抖的模样,谢嘉语又看向了跪在地上的谢吉耀,道:“我第一次知道,原来文昌侯府的子孙们如今都已经如此的不争气了。竟然开始觊觎自己已经亡故的姑姑的嫁妆,何其可悲?” 谢吉耀本就不是一个主意正的人,还有点懦弱胆小,听到谢嘉语的话,抬起头来想要说几句。然而,看着谢嘉语跟他已逝姑姑相似的面容,又不敢开口了。 “或许京城这个地方太过繁华,容易让人纸醉金迷、沉溺其中,我看,大侄子不如去外面历练历练,也好过在京城里一事无成的好。” 赵氏听了这话,猛然抬起了头,定定的看着谢嘉语。 谢嘉语像是才想起来她似的,道:“看来,正所谓娶妻娶贤,一个好妻子三代好子孙。大侄媳这可是乱家之兆啊!”说完,转头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陈氏。 陈氏缓了缓心神,道:“你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 谢嘉语听了这话,微微笑了起来,道:“那大嫂就拭目以待,看我敢不敢,能不能!我可不想让大嫂失望呢。” 不知为何,赵氏突然想到了那日在承恩侯府的情形,心瞬间冷得像是掉进了冰窟。哆哆嗦嗦泪流满面的抱住了谢嘉语的腿,害怕的说道:“姑姑,求您饶了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看在我生了三个孩子的份儿上,您不要把我休回家,我求求您了。” 说着,开始磕头求饶。 陈氏看着赵氏不争气的怂样,拿起来手边的茶杯砸了过去,茶杯碎地,茶水溅了赵氏一脸,也喷到了谢嘉语的衣裳下摆上。 “不知所谓的东西,跪在地上求她做什么?她何来的本事能休了你?” 赵氏却依然没有停下来求饶的动作。她知道,陈氏救不了她了。自从谢嘉语来了,这个家的天就已经变了。太子如此礼遇她,太子如此下承恩侯府的面子给她报仇,这都是别人想求而求不来的。 太子跟承恩侯府关系甚好都会如此做,那么他们文昌侯府呢?纵使皇上跟他们家有亲戚,然而皇上承认的也就知道公爹和谢嘉语两个人。 她被陈氏迷惑了!被眼前巨大的利益蒙住了双眼!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绝对不能被休回家!想到谢嘉语那日用淡定的语气对承恩侯府的嫡长孙说“阉了吧”,她就知道,谢嘉语绝对能说到做到干得出来。 “姑姑,求求您了。你不是最喜欢思敏吗,您把我休回去,思敏以后还怎么著书立作?还有思盛,您不也是喜欢他吗,他以后该如何出仕?他们都是好孩子啊,不能有一个被休弃的娘。” 谢嘉语看着跪在脚边的赵氏,拳头狠狠的握了起来,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转头看了一眼大哥,只见他额头的皱纹更加深了,头上也多出来几缕白发,有一缕正好散落了下来。 看起来让人心酸又难过。 谢嘉语闭了闭眼睛,道:“从今天起,你管家的权利被剥夺了。” 赵氏一听不是把她休回家,立马就安心了。只要不把她休回去,怎么着都行。 “你跟大侄子一起去任上吧。”谢嘉语扯回来自己的腿,坐在椅子上说道。 赵氏跪在地上,感激的道:“多谢姑姑,多谢姑姑。” 谢吉耀总觉得事情似乎已经远远的脱离了轨道,这会儿他的头脑终于冷静下来了。想到第一日见谢嘉语时,皇上下的拿那道口谕,想到了太子在承恩侯府的处处维护,想到了跟已逝姑姑相似的面容…… 他总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又似乎漏掉了什么。 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淡淡的升了起来。 谢嘉融看着满屋子的乱象,再开口时,声音略带沙哑:“就按你姑姑说的办吧,爹下午就去宫里跟皇上说一声,你在礼部也待得够久了下去历练历练,于你,于整个文昌侯府都好。从前爹爹就是太过纵容你了,你长成如今这番心性,也怪爹爹太优柔寡断。” 谢吉耀慌张的道:“爹,儿子知错了,儿子知错了……” 谢嘉融道:“世子之位你就不要想了,爹对你非常失望。” 谢吉耀脸上一丝血色都没有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谢嘉融,道:“爹……” 谢嘉融闭了闭眼睛,痛心的道:“爹身为谢家的当家人,得为谢家以后的路着想。从前就是太犹豫了,才会给了你那么多希望。世子之位早就应该定下来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爹去跟皇上说一说,定下来好了。爹老了,也该休息休息了。嘉语,剩下的事情交给你处理吧,大哥累了,去休息一下。” 说着,谢嘉融慢慢的往外面走去。只是,还没走到门口,整个人就倒下了。 谢嘉语心里大惊,赶紧让人去请太医了。 思虑过度,急火攻心。 好在下午谢嘉融就醒过来了,看着坐在床边的谢嘉语,道:“是大哥对不起你。” 谢嘉语红着眼眶,摇摇头,道:“大哥,小妹在这个世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你千万不要吓我。我可以不跟他们计较,可以饶了他们所有人,只要大哥能好起来。” 谢嘉融却道:“这一切都是大哥的错,是大哥一直以来太过小心翼翼了,很多事情也没有及时下定决心。今日他们能为了钱财谋害亲人,明日他们就有可能敢杀了我敢造反。眼看着整个文昌侯府就要毁在我的手中了。” 谢嘉语握着谢嘉融苍老的手,眼里的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道:“大哥,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爹当年做了那么大的错事,咱们文昌侯府还能屹立四十年不倒,这些都是你的功劳。后面的事情,就交给小辈去做吧。” 谢嘉融抬起来手擦了擦谢嘉语的眼泪,道:“好。大哥也该休息了。” 三日后,一道圣旨降落在了文昌侯府。 文昌侯谢嘉融嫡长孙谢思盛被封为文昌侯世子,其妻子白氏为世子夫人。 第43章 相思病 听到这个消息, 谢吉耀和赵氏两个人心情都有些复杂。 谢吉耀是觉得以前一直以来的噩梦都成真了, 他果然没有猜错, 父亲一直以来都没想立他为世子。若是真想立他为世子的话, 想必早就立了。他连孙子都快有了,却一直连个世子都没当上。可见,父亲一直都在犹豫。 他原本以为如果世子不是自己的话,会是自己的二弟。结果, 却是自己的儿子。 当老子的没成为世子, 而儿子却一跃而上, 跑在了他的前面。 这种心情非常的复杂。 赵氏虽然遗憾自己这辈子都当不了侯夫人了, 可是自己的儿子成为了世子就代表她的地位稳固了。而且,她再也不用时时刻刻担心卫氏或者其他妾侍那里生出来儿子会威胁自己儿子的地位了。 除了这两个人,谢吉明也忧伤了几天。不过, 他本来就没想过自己会成为世子, 所以渐渐的也放开了。 又过了没几天,谢嘉融把谢吉耀叫到了外院书房, 父子俩关上门聊了许久。谢吉耀出来的时候眼睛红红的, 跑到芷柔院外面跪下来磕了三个头。 过了没几日, 便带着赵氏一起南下去了潮州府。此去路途遥远,而且去的地方是下面的一个县城。于是,早早的出发了。 卫氏如今虽然还得宠,然而大少爷已经被封为了世子, 她纵然再生个儿子, 也没什么用。是以, 这条路算是堵死了,如今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女儿。 潮州府在最南边,那里偏僻蛮荒。谢莲如今十六岁了,快该说婆家了。此去潮州还不知道几年才能回来,她可不能把女儿嫁到那边去。没看到吗,大小姐都被留在家里了。 可她也不能跟着谢吉耀去任上,她要好好谋划一下,等女儿出嫁了之后再去。左右也不过两年的时间。 谢吉耀走后,谢嘉融去了福寿院。 看着院子里一棵繁茂的石榴树,谢嘉融手背在身后,淡淡的开口道:“夫人劳累了一辈子,也该歇歇了。冷香园偏僻,胜在安静,夫人就在那里清修吧。” 把陈氏休回家去吗? 如果是年轻的时候,谢嘉融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就这么做。即便是他再优柔寡断,有些该做的事情他都会做的。就像是,很多年前,得知章姨娘给妹妹的绿豆汤里下了毒,他把章姨娘弄死了一样。 可如今呢? 陈氏的爹当年站错位置,后又背弃了太子,立功赎罪。皇上当年没处置他们一家,然而后来他们陈家渐渐地死的死,病的病,那些好好的人,也都在几年前回乡下去了。 陈氏早就没了去处。 杀了她吗? 陈氏如今已经六十多岁,身体也不怎么好,没几年的活头了。而且,杀了她也会让妹妹有了一个不好的名声。为了一个陈氏,不值得。同时,他也怕,后面的子孙会对妹妹不利。 他已经老了,看顾不了妹妹几年了。而妹妹还年轻着,这里是她的娘家,他不想妹妹以后没有任何的依靠。若是陈氏先死了,一切都好说,若是他先去世,带走陈氏便是。 有些事情,只能如此。 当前几日听说了世子之位定下来,谢吉耀赶去偏远地区赴任开始,陈氏就知道事情没那么好糊弄过去了。等待她的,还不知是何种命运。 如今听到谢嘉融最后的决定,陈氏冷冷的道:“侯爷,为什么?” 谢嘉融转身看着站在堂屋门口的陈氏,道:“你串通儿子和儿媳谋害我的妹妹,谋害皇上的表妹,你说是为什么?难不成,你想喝了皇上那一杯毒酒吗?那杯酒,恐怕皇上已经给你留了几十年了,你若是想喝,我去求来便是。” 陈氏紧紧地攥着拳头,问道:“侯爷,是她吗?” 谢嘉融听了这话,身子一僵,冷冷的看了过来,道:“原来你早就知道嘉语是谁,却还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陈氏扯了扯嘴角,道:“妾身若是早知道的话,直接让人把消息散布出去岂不是比自己动手还要好?若是早知道,又怎么会让自己的儿子做这样的事情。” 谢嘉融静静的看了陈氏半晌,提高声量,道:“来人,把老夫人关到冷香园去,任何人不准探视!” 说完,谢嘉融便抬步往外面走去,一边走一边对身边的胡管家道:“那棵石榴树也有些年头了,内里都烂了,砍了吧。” ********** 如今赵氏跟着谢吉耀离开了京城,陈氏又被关起来了,管家的事情自然是要落在新晋世子夫人白氏的头上。 白氏虽然已经有了四个月的身孕,但管家的事情还能够应付。更何况,还有黎氏从旁协助。 但,谢嘉语却不想让自己再被动下去了。 挑了个时间,谢嘉语带着秋叶去了外院。 “嘉柔过来了。正好,大哥想要找你有事。”谢嘉融看到谢嘉语过来说道。 谢嘉语好奇的问道:“大哥有何事?” 谢嘉融笑了笑,道:“嘉柔,你如今也大了,过不了几年就要出嫁了。大哥打算让你也去学学管家之事。” 谢嘉语知道,她大哥这是给她家里后院的权力,想要保护她,让她不要再受到伤害。这要比她想的还要好。她大哥,永远都在为她着想。 只是,有些事情却不能这么做。这种情况她也和青娘商量过了,不太好。 吸了吸鼻子,谢嘉语红着眼眶,道:“多谢大哥的好意,只是,小妹辈分太高,跟侄媳妇,侄孙媳妇一起管家的话,恐怕会让她们产生压力。倒不如把小妹那个院子单拿出来,各种吃穿用度都由自己来定。” 谢嘉融愣了一下,沉思了半晌,叹了叹气,道:“哎,这样也好。只是,管家的事情你还要多学学才是。”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伤心落寞的样子,心中一软,想了想,道:“大哥,要不然这样吧,芷柔院的账目放在公中,让秋叶过去管着。若有什么大事小妹就过去商议一下,若是天天去,怕思盛媳妇不好管家。” 谢嘉融听罢,脸上重新露出来一丝笑容,点点头,道:“也好。” 说完这些事情,谢嘉语想到家里近日发生的事情,道:“大哥,如今大嫂在冷香园里,您身边要不要找个人伺候着。”这件事情还是青娘提醒她的。似乎,整个家里,除了她也没人能提了。纵然,她提出来也不太合适。 谢嘉融失笑的摇了摇头,道:“你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大哥今年都六十岁了,如今只想着看到思盛的孩子出生,咱们文昌侯府安安稳稳的便好。其他的事情,早就没了心思。”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大哥,突然很羡慕陈氏。 她大哥年轻的时候长得非常英俊,又贵为长公主的儿子,即便是娶了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子,也从没有生过什么花花心思。从没有小妾通房添堵,亦没有在外面花天酒地。 一生一世一双人。 这句话说得容易,做起来却非常的难。 陈氏何尝幸运,遇到了她大哥。只可惜,有些人就是不知道好好的珍惜,非得把大半辈子的福分都给磨没了。 也不知,自己以后会遇到怎样的夫婿。 回到芷柔院之后,青嬷嬷听说了最终的决定,开心得不得了。 “侯爷对您真好,这下子好了,以后咱们不光能自己管着自己的院子,还能插手府中的事情,看谁还敢再在其中使坏!” 谢嘉语看着青嬷嬷的样子,失笑的摇了摇头,道:“到时候再给你配上两个护院,谁敢惹事就打谁!” 青嬷嬷眼前一亮,点点头,道:“这个法子好,也多给小姐配几个。” 听了这话,大家都笑做了一团。不过,玩笑归玩笑话,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秋叶,以后你就代替我去管家,府中的事情咱们无需插手,只在一旁看着就是。但是,也不能不管不问,什么都要心中有数。” 秋叶福了福身,道:“奴婢谨遵小姐的教诲。” 家中发生了如此大的事情,谢嘉融在家里待了十天半个月,等病彻底好了才出门。 结果,刚走到宫门口,就见一人在那里等着他。 “侯爷。”顾建武在家里纠结了很多天,也在这里等了文昌侯很多天。 谢嘉融许久没见过顾建武了,两个人年岁已高。一个因家中父亲站错位置很少来上朝,一个曾经军功赫赫如今很少出现在大家面前。 谢嘉语如今已经醒过来了。然而,谢嘉融差点快把眼前的人给忘记了,从未想起来要跟他说一声。想到坊间传言,又想到几十年前发生的事情,谢嘉融思绪有些乱。 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而是笑着道:“建武。” 听着这一声熟悉而又亲近的称呼,顾建武有些激动,总觉得有些事情或许真的可以回去了,有些美梦即将要成真了。 想到这里,顾建武的心脏砰砰砰的跳动了起来,仿佛快要跃出了胸膛:“侯爷,嘉柔她,她……” 在心中叫了千百遍上万遍的名字,此时突然说出口,却又觉得仿若沧海桑田时光倒流了一般。 谢嘉融听到妹妹的名字,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四处看了看,引着顾建武往一旁走去。 “建武为何提及了嘉柔?”谢嘉融问道。 顾建武解释道:“前些日子,小弟在街上看到了一人,跟嘉柔长得颇为相似,听闻是贵府的小姐……”后面的话,顾建武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眼神灼灼的看着眼前之人,不想错过他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谢嘉融皱了皱眉。这件事情要不要告诉顾建武,这个却有些不好办。毕竟,顾建武跟妹妹之前关系颇好。然而,如今已经过去了四十年,很多人很多事都早已变了。 不知妹妹如今心中如何想。 想来,这事儿还是要跟妹妹说一声为好。 “这个……嗯,确有其事。前些日子我回了一趟北郡,恰好遇到一位姑娘,跟嘉柔长相颇为相似。深感有缘,便把她带了回来,放在家中养着。”谢嘉融想出来一套说辞。 顾建武听后脸色迅速变了,之前脸上遮都遮不住的笑意骤然不见了,喃喃道:“原来,原来,不是她啊……” 看着顾建武失魂落魄的模样,谢嘉融突然有些不忍心。只是,这事儿毕竟还是个秘密,而顾建武又算是妹妹的私事,他不好替妹妹做主,只好道:“对,不是她。” 说完,竟不忍心再跟顾建武再说下去了,道了一声有事,便匆匆进宫去了。 顾建武脸上毫无血色,在原地站了许久之后,已经忘了自己到底为何会来皇宫了,浑浑噩噩的转身离开了这里。 ********** 没了陈氏的掣肘,又没了赵氏的心怀鬼胎,谢嘉语这段日子过得颇为舒畅。 每日看看书弹弹琴,做做美容的膏子,甭提有多快乐了。 谢家的三位小姐,全都像是变了个人似的,每天风雨无阻的过来给她请安。开始时,白氏和黎氏也是每日都过来。若不是她极力拒绝了,想必芷柔院将会成为整个文昌侯府最热闹的地方。 而她,并不喜这样客套的热闹。 谢思兰比以往沉默了许多,开始时是面无表情,后来则是微笑示人。只是看着她如今的这番模样,谢嘉语着实喜欢不起来,倒宁愿她不过来。 谢莲比以前更加殷勤了,除了殷勤之外,还有些嘚瑟。在面对谢思兰时,鼻孔更是朝天。 谢嘉语着实不太明白她态度转变成如今这样的原因,自己的父亲和嫡母去了任上,她的靠山不是没了吗?不是应该像谢思兰一般对她有些敌意吗?为何却像是毫无芥蒂一般? 不过,不管为何,出了之前的事情,谢嘉语如今几乎防着所有人。 谢思蕊的变化也挺大的,最明显的就是,她在三姐妹里面,话变得多了起来。 这倒是很好理解,如今黎氏管家,谢思兰又不讲话了,谢莲也不像以往那般忽视她了,可不就显出她来了。 “姑祖母,您做了那么多的东西,是不是想开个胭脂铺子啊?”谢思蕊好奇的问道。 听了这话,谢嘉语刚想反驳,可是话到了嘴边,却愣了一下。是啊,她研究了这么多的方子,做了那么多市面上没有的膏子,的确是可以拿出来卖。 谢莲看着谢嘉语的表情,赶紧拍马道:“姑祖母要是开个胭脂铺子,肯定很快就把容颜坊给比下去!到时候我的胭脂水粉再也不用花钱了,真是两全其美!” 谢莲巴拉巴拉的说完,看着大家不赞同的目光,赶紧找补道:“咳,那个,我是为姑祖母着想,赚些零花钱。我要是用胭脂水粉,肯定会给钱的,给钱。” 一直沉默不语的谢思兰却突然冷不丁的开口道:“造价这么高,恐怕根本就卖不出去。” 谢嘉语看了谢思兰一眼,笑了下,对谢思蕊道:“铺子倒是可以开起来,只是种类太少了,还需从长计议。” 谢莲白了谢思兰一眼,随即,又看着谢嘉语开心的道:“好啊,咱们再想想,多买一些。” 谢思蕊也道:“以后咱们就不用去容颜坊买胭脂水粉了。” 谢思兰见没有人搭理她,紧紧地攥着手中的帕子。自从父亲和母亲离开,祖母被关起来之后,事情便成了如今这番模样。从前,她说话哪有人敢不搭理她,可如今大家却都像是没看见她一般。 着实可恨! 快到吃午饭的时候,几个小姐妹相继离开了。 回大房的路上,谢思兰提醒道:“谢莲,你别忘了是谁把父亲母亲赶走的,枉父亲从前那般疼你,你可别跟仇人如此的亲近,寒了父亲的心!” 谢莲冷哼一声,道:“你莫要在这里挑拨离间了,真当我是傻子不成?爹娘若不想着害姑祖母,哪里会有这样的事情?你之前也在其中使了不少力吧?要说谁害了爹娘,这其中也有你的一份!” 看着谢思兰苍白的脸色,谢莲威胁道:“你最好老实点,要不然我把你做过的事情跟姑祖母说了,看你还能不能当嫡长女!” 说完,谢莲便不再看谢思兰,得意的离开了。 又过了几日,谢嘉融听说那日从皇宫离开之后,顾建武便病倒了。想到这里,谢嘉融让人把谢嘉语叫了过来。 第44章 愧疚 “嘉柔, 有件事情大哥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跟你说。”谢嘉融跟谢嘉语开口说道。 谢嘉语疑惑的问道:“何事?大哥直说无妨。” 谢嘉融看着自己年轻貌美的妹妹, 想到顾建武如今的模样, 叹了叹气, 道:“哎,还是跟你说一声吧。你可还记得顾建武?” 说出来这句话之后,谢嘉融又觉得自己这话着实怪异。妹妹怎么会不记得呢,估计在她心中, 两个人不久前才见过面。 果然, 就见谢嘉语点了点头, 道:“自然是记得的。” 有了这个开场, 后面的话就好说出口了。于是,谢嘉融道:“前些日子,他似乎在大街上看到你了, 前几日曾过来找我询问。我没告诉他你的真实身份。本想着回来问问你的意思, 这几天太忙了,一下子给忘记了。” 这个问题谢嘉语也曾不只一次的想过。 只是, 传言太过沉重,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的顾建武。本想着顺其自然, 哪天万一真的遇到了再说。只是,听大哥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太过逃避了。 很多事情,不是躲着就能解决的。 正这般想着, 又听谢嘉融继续说道:“结果我听说, 这几日他又病倒了。去年年底, 他生了好大一场病,今年开春才渐渐好起来。大哥就怕,就怕他……”后面的话,谢嘉融没有直接说出来。 是了,顾建武跟她年纪差不多,也是个快要六十岁的人了。一场大病过去,可能说没就没了。谢嘉融的话也让她又一次想起来之前王福味说过的话,顾建武似是真的生了一场大病。 想到这里,谢嘉语突然觉得心有些疼痛。她这辈子重视的人不多,有母亲,有大哥,有舅舅,有表弟。朋友的话,也就一个顾建武还有一个惠和表姐了。 而且,顾建武要排在惠和表姐的前面。 想到这些年他们一起出门游玩,想到顾建武为了她要去教训齐恒和苏凝露,想到顾建武一直都没有任何迟疑的站在她这边…… 谢嘉语扪心自问,若是顾建武突然不在了,而她却没能见他最后一面,自己会不会后悔?答案是,一定会。 谢嘉融见妹妹一直在思考没有说一句话,想到这些年的事情,为顾建武说了几句好话:“其实,这些年他一直都非常的后悔。” 谢嘉语听到这话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了一眼谢嘉融。 这些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但是,事关自己的妹妹,而且还是一件大事,所以谢嘉融记得非常清楚:“当年那碗绿豆汤有太子的插手,而且还利用了顾建武,借了他的手,是以,他万分自责。” 谢嘉语虽然不知道太子当年借了顾建武的手,但也猜到顾建武后来应该是因为她才跟太子决裂,也因为愧疚而有了后面的一些做法。因此,失笑的摇了摇头,道:“这又跟他有什么关系?” 谢嘉融道:“你不怪他就好,我就怕你钻了牛角尖。当年你刚刚出事的时候,大哥虽然怪过他,但后来也渐渐的想通了。” 谢嘉语道:“嗯,大哥你放心,我都懂的。怪只怪那些真正想要害人之人,跟他人无关。” 听到谢嘉语如此说,谢嘉融试探的问道:“所以,嘉柔,你要不要见一见他?” 谢嘉语闭了闭眼睛,点点头道:“见一见吧。” 谢嘉融松了一口气,道:“那好,明日大哥要去看他,你换身男装跟大哥一起去吧。” 谢嘉语道:“好。” 两个人商量好之后,谢嘉语便离开了书房。 第二日一早,谢嘉语便换上了一件男子的衣裳,跟着谢嘉融去了将军府。 此时顾嘉正在屋内陪着顾建武,爷孙俩在探讨一些行军打仗的问题。 听说谢嘉融过来了,顾嘉连忙站起来去迎接。 谢嘉语一直低着头,所以顾嘉并未注意到她是谁,只是在旁边引着谢嘉融往房间里去。 等到了屋内,没等顾嘉开口,谢嘉语便抬起了头,直直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人。 这人却比任何人都好认一些。 从前那些熟悉的人,最难辨认的是承恩侯,又老又胖又丑,而其他人多半是有些老了,或者是微微发福。 而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却比同龄的人要年轻一些。头上没那么多的白发,身体看起来也还算硬朗,没有肉眼可见的发福。眉毛又粗又黑,鼻梁高挺,皮肤黝黑。 跟年轻时的样貌差不多,没什么特别明显的变化。若是走在大街上,即便是不表露身份,谢嘉语也定然可以一眼就认出他来。 如果承恩侯如今是糟老头子的话,他算是一个英俊的老头了。想到他迄今未成亲,谢嘉语想,这大概就是他老得慢的原因了吧。 可见,成了亲会让人变老,成了亲会让人增加皱纹,成了亲会让人发福…… 顾建武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谢嘉融,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感觉眼前一亮,一道陌生而又熟悉的视线望了过来。那面容,和心心念念之人长得颇为相识。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那张艳如桃花的脸,让整个略显暗沉的房间突然多出来一些光亮。 看清楚是谁之后,顾建武脸上的笑意渐渐地消失了。 空气突然凝固了。 顾嘉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顺着顾建武的目光看了过去,顿时一愣。这哪里是小厮,分明就是一位年轻貌美的姑娘家。而且,这位姑娘还颇为眼熟。 仔细一看,很快就想起来是谁了。毕竟,能长得如此貌美的姑娘实属少见。 竟然是谢思勋的那位姑祖母。她来府中做什么?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了,出乎意料的是,整个房间内没有任何一个人讲话。顾嘉看了看自己躺卧在床上的祖父,又看了看站在房间内的文昌侯,觉得这两个人都好生奇怪。 祖父没有开口的意思,文昌侯也没有解释的意思。 又过了一会儿,依旧没人开口,这时,作为主人的顾嘉开口了:“侯爷请坐。” 谢嘉融原本也像是一个局外人一般站在了旁边,听到顾嘉的话,看了一眼还在对视的两个人,拍了拍顾嘉的肩膀,轻声道:“让大家都下去吧,我找你祖父有要事相商。” 顾嘉觉得事情有些超出他的认知范围,也有些搞不清楚现在的状况。看了一眼神色大变的祖父以及泪盈于眶的姑娘,很是纠结。直到谢嘉融又拍了一下他,笑着对他说:“放心。” 顾嘉这才拱了拱手,招呼着屋内的仆人们,带着满脑子的沉思出去了。 结果,他前脚刚刚迈出来屋门,谢嘉融后脚就出去了。还吩咐管家,让所有人都去院门口等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管家年轻的时候一直跟着顾建武南征北战,只听他一人的话。此时,不太明白为何要如此做,不得已之下,进去请示了一番。很快又退了出来,立马让所有人都出去。亲自守在了院门口。 谢嘉融却没有出院子,而是坐在了门口的长椅上。毕竟,他亲生妹妹还在里面。纵使相信顾建武的为人,他也不敢大意。自从家里发生了那一系列的变故,他现在对谁都不太放心。 顾建武感觉自己今日像做梦一般,竟然看到了那张让他怀念了四十年的脸,见到了让他想了四十年的人。最开始,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直到反复看了许久,才觉得自己没有认错。于是,激动的喃喃道:“嘉柔,是你吗?” 等问出口之后,又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些年,他见过太多跟谢嘉柔有一点点相似的人,也认错过太多人。虽然眼前这个姑娘是最像谢嘉柔的,可却不敢确定。 毕竟,前些日子谢嘉融刚刚亲口否认过。 想到这里,嘴角的笑容又变得苦涩起来,道:“是了,你不是她,你是她族中的妹妹,长得跟她倒是挺像的。” 谢嘉语听着顾建武几番的自言自语,拿起来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慢慢的走到了床边,毫不见外的坐在了床边的凳子上。 “哎,顾小参将,看来你是真的老了。眼睛花了,脑袋也不太好使了。竟然连我也认不出来了吗?”谢嘉语状似抱怨的说道。 听着熟悉的声音,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顾建武的手忍不住抖了起来。一股巨大的喜悦迅速的席卷了全身。 “你……你……你真的是你吗?”顾建武语无伦次的问道,眼眶渐渐的也红了起来。 谢嘉语看着顾建武激动的模样,眼泪忍不住又上来了,道:“不是我还能是谁,不是说身体不好吗,快别哭了。” 顾建武伸出手来想碰一碰谢嘉语,结果伸到半路,又退缩了回去,道:“好好好,不哭,我不哭了,我这是激动的。” 谢嘉语见状,主动伸出手来握了握他的手,道:“是真的,也是活的。可别把我当成鬼混了。” 顾建武的心思被戳破,脸上却没什么尴尬的表情,感受着谢嘉语掌心的温度,脸上露出来幸福的笑容。 “我知道,是你,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知道是你。”顾建武笑着道。 谢嘉语挑了挑眉,道:“可我听大哥说,你上次被他骗过去了呢。” 顾建武看着谢嘉语的样子,却只是笑,一眼都不带离开的。 谢嘉语被他看久了,也仿佛受到了感染,不自觉的笑了起来,道:“哎,你们都还在,真好。” 顾建武终于说话了:“嗯,你还在,真好。” 谢嘉语道:“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还活着吗?” 顾建武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活着。” 四月的天,屋内还有些潮湿的凉意,谢嘉语松开了握着顾建武的手,把掀开的被子重新盖在了顾建武的身上。 手上的温度骤然离开,顾建武感觉心里像是缺了一块似的。但他却不敢再次去触碰。他还求什么呢,只要眼前的这个人还好好的活着就行。 谢嘉语见顾建武的手动了一下,以为他想要掀开被子,赶紧摁住了被子的一角,道:“可别任性了,一大把年纪了,好好养着吧。” 顾建武眼底盛满了笑意,道:“好。” 看着顾建武灼灼的眼神,谢嘉语突然就想到了那个传闻,挑明道:“为何当初不成亲?怎么不多为自己考虑考虑?现如今老了,也没人照顾你。” 顾建武眼睛微微动了一下,笑意也减了一些,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抬起头来,认真的问道:“当年那事儿,你可曾……可曾恨过我?” 终究,顾建武还是鼓起勇气问了出来。 谢嘉语叹了一口气,道:“哎,可是因为心中愧疚?可当年那事儿又跟你有什么关系?是先太子想要害死今上,我误服了□□罢了。纵然你之前是先太子一系,纵然那下毒之人借了你的手,可终究不是你想害死人。要怪,也只能怪那个想要害人的幕后之人。今上没有怪你,我大哥没有怪你,我亦从未怪过你。” 听着谢嘉语的话,顾建武静静的看着她,眼泪不期然的又要流出来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活着么?你又何苦来哉?从今天起,放过你自己吧。”谢嘉语笑着说道。 存着眼眶中的眼泪终究还是流下来了。 见他哭了一会儿之后,谢嘉语本想下意识的把自己手中的手帕递给他。但心思转了几转之后,从旁边拿了条帕子递给了他,道:“快擦擦吧,都一大把年纪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要让你孙子看到了,丢不丢人啊?” 顾建武虽然哭了,但不代表他像个孩子或者女人似的,听了谢嘉语的话,接也没接帕子,直接抬起来胳膊,用袖子擦了擦眼泪。 “你何时活过来的?”顾建武沙哑着嗓音问道。 谢嘉语笑着道:“什么叫我何时活过来的,一直都活着好吧?只不过是睡着了罢了。或许是老天觉得我长得如此貌美,命不该绝,所以才能在多种□□的作用下依然活得好好的。至于醒过来的时间,大概是一两个月之前吧。” 听着熟悉的语气,看着熟悉的笑容,顾建武脸上的笑意加深,人也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嗯,可见老天还是开眼的。”顾建武道。 谢嘉语赞同的点了点头,道:“的确。” 说完,看着顾建武满脸的病容,认真的道:“所以啊,你可要好好的活着。我这才刚刚醒过来,可不想听到一些什么不好的消息。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的呢。” 顾建武看着面前如朝露一般清新纯粹的笑容,低头看了看自己布满褶子的手,心里微微有些苦涩。喜欢的人还年轻着,可他,却已经老了。 “听到了没?”谢嘉语见顾建武没有言语,又说了一遍。 真好,她还活着。从前,他不正是只想再见她一眼吗?如今,得知她还活着,他还有什么遗憾,他还奢求什么。只想着好好地守护她罢了。 “嗯,听到了,也记住了。”顾建武认真的保证道。就算是为了她,他也要好好的活着。 因为,只要活着,就能够再多看她一眼。 “好了,你如今还病着,快躺下好好休息吧。记得多多吃饭,好好睡觉。”谢嘉语细细的交代道,“哦,对了,还要好好的锻炼身体。可别跟齐恒那个王八蛋似的如今变成一个猥、琐的糟老头子了,看着甚是厌烦。” 顾建武自然是知道如今齐恒长成了什么模样,听到谢嘉语的话,忍不住哈哈大笑来,道:“好。” “嗯,那你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谢嘉语道。 顾建武连忙抓住了她的手腕,随后,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又放开了。顶着谢嘉语疑惑的眼神,不自在的厚着脸皮道:“我若是想再见你怎么办?” 是啊,他们如今年龄差的那么多,不能再像年轻时那般想见就约出来见面了。而且,若是被人发现了,也很怪异。 谢嘉语想了想,道:“这样吧,若是想见我的话就让人给我带个信,去福味斋见面吧。” 顾建武这才放宽了心,道:“好。” 谢嘉语笑着再次跟他告别,转身就要出去了,只是,又一次被顾建武叫住了。 “等一下。” “嗯?”谢嘉语疑惑的看向了坐在床上的顾建武。 “嘉柔,我怕一觉醒来,这一切都是一场梦,你能否,能否给我留个信物?”虽然中间差着年龄,但毕竟男女有别。顾建武本意也不是想让人误会,而是真的怕醒过来又如镜花水月一般消散。 这种感觉,他已经经历了四十年了。每一次的午夜梦回,都让人仿若坠入深渊,空空荡荡。 谢嘉语想了想,看了看屋内的陈设,走到书桌前,研磨了一下墨汁。由于这是第一次自己磨墨汁,不小心沾到手上一些。 不过,谢嘉语也没在意,拿起来毛笔沾了沾墨汁,在纸上写了一段话:“顾小参将:记得每日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锻炼身体,好好活着。” 落款:友芷柔 写好之后,吹干了墨汁,递给了顾建武,道:“这样如何?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的话哦!” 顾建武看了看宣纸上的内容,微红着眼眶,道:“好。” 谢嘉语笑了笑,离开了房间。 谢嘉融看着眼圈儿微红的妹妹,摸了摸她的头发,道:“都说开了?” 谢嘉语点点头,道:“嗯,说开了。咱们走吧,大哥。” “好。” 谢嘉融一行人离开之后,顾嘉和老管家一起回来了。 顾嘉进来的时候,就看到祖父似是在盯着一幅字发呆,待他走近,祖父迅速的收了起来,他也只看到了右下角的“芷柔”二字。 待看见祖父脸上的泪,忍不住关心的问道:“祖父,您身体如何了?大夫说您最近不要太过悲伤,免得病情又要反复。” 顾建武笑着道:“祖父没事,祖父这是开心的流泪了。” 顾嘉看着顾建武直达眼底的笑容,更加的好奇了。不知文昌侯和其族妹到底说了什么,能让祖父如此的开心。 而让他更加惊奇的还在后面。 明明吃不好睡不好的祖父,在一夕之间突然大好了,吃饭睡觉都没了问题,心情似乎也变得颇好。三天后,竟然开始下床锻炼身体了。就连御医过来时都说,祖父这一关算是熬过去了。 第45章 管家 从将军府回去之后, 谢嘉语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很快, 便到了下月初。白氏那边来人问谢嘉语要不要去听一听管事来报账目。谢嘉语觉得不算什么大事,所以本没有打算去。 结果, 青嬷嬷知道了之后,却极力反对:“小姐, 您还是去听一听的好。” 谢嘉语疑惑的道:“为何?”最近府里风平浪静的,秋叶每日都会过来汇报府里的事情, 各方面都清清楚楚的,一切皆在她的掌控之中,似乎没有什么意外之事。 也因此,她觉得无需去前面听他们汇总这样的事情。 青嬷嬷着急的道:“小姐,您今年已经十六岁了, 怎能不学习这管家的事情?之前长公主去的早,没来得及让您管家。现在正是好时候,您快去跟着听上一听吧。” 谢嘉语蹙着眉,不解的道:“可是秋叶每天都会过来汇报府里的事情, 而且青娘你也一直在教我。咱们府里的事情少,似乎没什么需要去听的事情。” 青嬷嬷道:“小姐, 听别人说的跟自己亲自做的怎么能一样?您可不能这么信任那些奴才们,什么事情都要掌控在自己手中才好。别说秋叶,就是春桃都不行!春桃这会儿有老奴镇着还好, 谁知道她以后会是怎样?” 谢嘉语失笑的道:“青娘, 你言重了, 春桃是你看着长大呢, 怎么可能不行。” 青嬷嬷肃着脸道:“小姐您万万不可这般想!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老奴这些年听了不少奴大欺主的腌臜事儿,可不希望您以后也遇到这样的事情。哎,老奴年纪也不小了,不知道还能看顾小姐多少年,您得自己多学着点儿啊。” 这样的话,也就青嬷嬷能对着且敢对着谢嘉语讲了。其他人纵使有这个意思,也断然不敢直接跟她讲出来。 听到这些话,谢嘉语渐渐的想起来母亲去世之后的事情。那时候,她和哥哥都小,而且在母亲的羽翼下长大,没经历什么风风雨雨。直到后来章姨娘暗暗掌了家,才发现这其中的不同之处。虽表面上她和大哥还和从前一般,然而,换了个掌家之人他们的待遇自然是不同了。 也因此,父亲能轻易的把陈氏塞给了大哥,章姨娘后来也竟然生出来要把大哥害死之心。 这一切,不仅仅是因为别人有坏心,跟重要的是,他们太不中用。 思及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谢嘉语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若不是青娘提醒,她似乎又变成了一个甩手掌柜的角色。 母亲去得早,这些事情根本就没有人教过她。而且,大哥虽然对她很好,可身为男子,也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或许,所有人都以为管家之事她已经明白,也已经知道。然而,她的确是什么都不懂。 之前会派秋叶过去,是因为陈氏和赵氏他们想要谋害她,出于对自己以后生命的考虑,她把自己身边的下人派过去盯着。 此时青娘直接提出来,她才真正发觉,自己错得有多么离谱。 “青娘,我之前跟你商议的想要插手府中的事情,你是否以为我要学着管家了?”谢嘉语平静的问道。 青嬷嬷点点头,着急的道:“是啊,老奴就是这么以为的。老奴还以为小姐想通了呢,结果这段时日小姐却对府里的事情不管不问,让老奴很是不解。” 谢嘉语慢慢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么,我把秋叶安排过去,是不是大家也都以为我要管家了?” 青嬷嬷道:“那当然啊。这也是老奴不明白的地方,小姐,您到底想干什么?” 谢嘉语看着青嬷嬷关心的模样,如实相告:“青娘,我这么做是想让秋叶去盯着府里的事情,怕再发生上次的事情。没想过那么多……这个家终究是大哥的家,我去插手一不合适,二没必要。” 青嬷嬷听后,激动的道:“果然被老奴猜对了!幸好老奴今日提出来了,要不然小姐还要继续错下去!小姐,您这么想是对的,但是管家的事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您得跟一些管事和嬷嬷沟通,学着管理下人。只管着管事的不行,您还得去见见那些下人,即便是什么话都不说,也能让他们对您产生敬畏之意。若您长时间不去,他们害怕的可能只是那些管事的,而不是您。万一真的这样的话,那些管事的瞒着您做一些阳奉阴违之事您也未必知道。要不然,等到您出嫁了,到了那边两眼一抹黑,太容易被人骗了!” 谢嘉语听到青嬷嬷说起来她嫁人的事情,眨了眨眼睛,看着青嬷嬷,道:“嫁人的事情还早。”她现在哪里有这样的心思? “好好好,我的小姐,咱不说嫁人的事情,但是管家这事儿您必须得去做。”青嬷嬷斩钉截铁的说道。 跟青嬷嬷说了这么久的话,谢嘉语早就被点醒了,也打算去管家,因此,看着青嬷嬷黑着脸瞪着她的模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好,都听嬷嬷的!” 青嬷嬷道:“小姐,您别笑,这事儿很重要,老奴得跟您说道说道。” “好,青娘你说,我听着。” 接着,青嬷嬷又就管家一事跟谢嘉语探讨了许久。她虽然是个下人,然而,却比谢嘉语多活了那么多年,很多事情比谢嘉语看的通透。 而且,也正是因为她是府里的下人,所以更加了解下人的心思。 等到管事儿的以及掌柜的过来算账的时候,谢嘉语便带着一脑子的管家之事,带着青嬷嬷和秋叶去了管事处。这还是谢嘉语第一次来这里,之前一直都是秋叶过来的。 谢嘉语到的时候,黎氏和白氏已经在那里站着等着了。 见状,谢嘉语微微笑了一下。虽然不太习惯大家对她如此的小心翼翼,但,总比从前胆敢生出来谋害她的心思比较好。 “都坐下吧。”谢嘉语坐在首位之后说道,说完,看着白氏已经显怀的肚子,继续道,“玉容,你月份大了,以后莫不用如此。” 白氏恭敬站起来道:“姑祖母是府中的长辈,合该如此。玉容没有每天过去请安已是姑祖母宽厚,万万不可托大。” 家里发生的这些事情,白氏心中已经非常明了。之前事情还未发生时,她就时常看到嫡亲的小姑和婆母两个人聚在一起不知道商议什么。她当时怀着身孕,而且还是孙辈的,在家里的存在感不强,没人听她的,她也只好安心养胎,外面的事情没敢多问。 而后来的某一天,家里的祖母和婆母这两座大山突然就消失不见了。 说实话,白氏虽然跟着心惊了几天,但接下来却是狂喜。尤其是,当娘家的母亲听到传闻,过来府里看她有没有被波及时,提点了她很多话。 听了娘家母亲的话,她突然觉得,自己要熬出头来了。 她婆母如今已经四十岁左右了,却依然不能管家,家里的大权掌握在祖母的手中。看着这样的情形,她本以为自己也要熬到四五十岁才能轮到她。 却是没想到,这样的好事有朝一日突然落到了她的头上。 尤其是,一直悬而未决的爵位竟然越过了公公直接放在她丈夫的头上。她也跟着摇身一变,成了世子夫人。 “你家那个貌美的姑祖母可是个厉害的角色,你要事事以她为尊,切不可跟她对着干。” 白氏看着谢嘉语年轻貌美的面容,突然就想到了娘家母亲的这句话。 当然了,她娘家母亲后面还有几句:“反正她长得那么美,估计过不了两年就出嫁了,到时候这府里就真的是你在管着了。而且,以她的长相肯定嫁的不错,到时候有的是你的好处。总比二房的管家强……” 娘家母亲的话显然非常好用,因为,后来当她提高了芷柔院的一些待遇之后,得到了祖父的表扬。 “好了,快坐下吧,一家人哪里就需要这么客气了。”谢嘉语笑着道。 黎氏也在一旁凑趣的道:“的确,咱们家这位长辈脾气最是好,你且不用怕她。” 谢嘉语跟黎氏的关系好,两个人笑着说了几句。 等大家全都落座之后,便有管事过来回话。 回的一般都是厨房这个月的用度有多少,做衣裳首饰又花了多少钱等等,全都是一家子的开销和嚼用。这些管家的事情,谢嘉语虽然没有管家的经历,但也听青嬷嬷以及秋叶说了不少,各项费用基本上都了解一些。 听起来,也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只是等到米粮铺子的掌柜的过来回话的时候谢嘉语就非常不理解了。 “这个月共盈利九十八两,比上个月多了十两。这都是世子夫人管家有方,可喜可贺。”掌柜的在最后还不忘拍个马屁。 谢嘉语看着掌柜的油滑的模样,很是不喜,蹙着眉问道:“米粮铺子?可是城南的那家?” 掌柜的听到谢嘉语的问话,才发觉自己拍马屁拍错了人,看屋内的这情形,或许这个长得貌美的姑奶奶才是当家主事之人。遂,赶紧变得恭敬起来。 “回姑奶奶的话,正是那家铺子。” 谢嘉语一听真的是城南的那家,更加不理解了。她记得,那家铺子是母亲的陪嫁,一直在大哥手中。而且,在她昏迷的前几日,掌柜的刚刚过来回话,那时一个月的收益就有一百多两银子。 如今皇帝表弟治国有方,宁国越来越繁盛了,怎么赚得钱似乎少了。按理说,京城如今扩大了范围,城南的那家铺子的位置比从前要好了许多,应该赚得钱更多才是,怎么如今还赔了钱,这是什么道理? “怎么收益如此少?”谢嘉语板着脸问道。 掌柜的一听这话,后背生出来一层冷汗,赶紧跪在地上,道:“姑奶奶明察,小的绝没有自己昧下,这个月的确是这些收益。”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他多多少少还是昧下了几两银子,这也是大家约定俗成的事情,都是这么干的。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位年轻貌美的姑奶奶到底是懂行还是不懂行的? 万一是那不懂的,不管不顾的要查他,就怕她要把那些深一些的问题查出来了。只是,想到那些事情有老夫人撑腰,他也没什么好怕的。 黎氏听后以为谢嘉语不太了解之前的收益,提醒道:“姑姑,这个月还算好的,以往也就是七八十两银子。” 谢嘉语不解的看着黎氏,道:“如此好的地段,一个月竟然赚不了一百两银子?我记得,很多年前,这铺子就能赚个一百多两银子,如今怎么越赚越少了?难不成,别家的铺子收益也如此低?” 一句话,便点出来,自己不是不了解之前的收益,也不是不懂行,只是觉得这个收益实在是太低了! 谢嘉语的话一说出来,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跪在地上的掌柜的这次是真的害怕了,恐怕这位面嫩的姑奶奶,并非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只是,这铺子自他接手以来,也有十几年了,从未有过如此高的月收益。 这其中的原因么……自然是大家都懂。 谢嘉语看了看沉默不语的掌柜的,又看了看坐在一旁不知在想什么的黎氏,以及垂头不语的白氏,心里慢慢有了计较。看样子,大家似乎都知道些什么,唯独她什么都不知道。真是被青娘言中了,管家之事,果然亲自来才有意思,才能从众人隐晦的表现中发现这其中的秘密。 今日她原本只打算当个看客的,看着白氏管家,从中学习一些。然而,这个铺子是母亲当年的陪嫁,恐怕白氏和黎氏也不敢贸然插手。是以,这事儿只能她自己来,亦或者去报给大哥。 “说吧,到底是什么原因?”谢嘉语端起来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既然大家都知道又都不敢说,那么,这件事情究竟跟谁有关,就非常清晰明了了。 四月底的天,屋内的温度要比屋外低上许多,只是,虽如此,掌柜的额头上却渗出来层层的汗水。有些话,他不知道该不该说。 虽然这文昌侯府变天了,掌事的人变成了年轻的世子夫人。然而,老夫人还在府中,他并不知她们几人跟老夫人的关系如何,是想拿老夫人的人事开刀,还是想怪他经营不利。只是,老夫人再怎么也是侯爷夫人,他就不信这些人敢一点面子都不给。 这位掌柜的一直在外面经营,只知道府里似乎变了。但是却不知道府中近期发生的一些具体的事情,也不知陈氏早已被关了起来,在整个府里早就没了存在感。 “我看,若是一直收益都这么差,这掌柜的是否要换个人来做?”谢嘉语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掌柜的,侧头跟白氏道,“侄孙媳妇,你觉得呢?” 白氏早就知道这家米粮铺子收益低的原因,只是她刚刚掌家,祖母虽被关起来了,但余威尚存。且,如此快就解决掉祖母手下的人,似是不妥。是以,她还没来得及过问这边的事情。 “玉容初掌家,对于这些事情尚不太明晰,一切都听姑祖母的。” 掌柜的一听这话,感觉像是要把这口收益不好的锅放在他的头上了,赶紧磕头求饶。 一朝天子一朝臣。听这位姑奶奶的意思,似是没怎么把府里的老夫人放在眼里。而他来了这么久了,竟然没发现一个老夫人身边的人,看来,府中的很多事情都变了……有些话,他也不得不说出来了。 “姑奶奶饶命,姑奶奶饶命。小的在铺子里这么多年,从未贪过账上的钱财,这铺子收益不佳,实在是,实在是……不关小的事儿啊。” 谢嘉语道:“不关你的事,那是谁的缘故?” 问完之后,谢嘉语拿过来掌柜的刚刚递上来的账目细细的看了起来。米价她之前听秋叶说过,所以多少了解一些。但从账目上来看,没看出来什么问题,米价比平时府里用的要便宜许多,卖出去的价格也跟市面上的差不多。 所以…… “这米是哪里的米?”谢嘉语突然出声问道。 掌柜的一惊,看着谢嘉语无波无澜的眼睛,心惊的道:“是江南的米。” 谢嘉语听后蹙了蹙眉,又接着问道:“江南的哪一种米?可是精米?” 掌柜小声的道:“不是,是普通的米。” “面呢?” “是中原地区的面。”掌柜的道。 “什么样的面?上等精面?”谢嘉语声音越来越沉。 “普通的面。”掌柜的越听越心惊,怕是这位并不像她的年龄和长相一样好糊弄。 “这些米面都是谁买来的?”谢嘉语盯着掌柜的问道。 掌柜犹犹豫豫的道:“虽是小的买来的,但是……但是……”说了几个“但是”,掌柜的都没能吐出来后面的话。 谢嘉语听后,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斥责道:“江南的米多,米价向来比别处便宜许多,你这普通的米更是要便宜一些,怎么却跟精米的价格差不多了?中原地区普通的面怎么也跟上等的面粉一样的价格?我看你这些年没少在里面赚钱吧,主子们的钱都被你等奴才给扣下了,怪不得收益一年不如一年!” 白氏和黎氏被谢嘉语的话吓了一跳,说实话,她俩只知道这一直是老夫人管着的铺子,里面的奴才不太她们的听话,而且这些账目有些猫腻,但却没有谢嘉语懂的多。 他们着实没想到,谢嘉语竟然能通过米面的产地看出来这些粮食的价格。这些东西恐怕是要懂行的人才能知晓吧?她真的是一个从小地方长大的姑娘家吗?家里到底之前是做什么的?可,若是小户之家,若是商户之家,这满身的贵气又是从何处来的? 而且,几十年前家里铺子的收益她是如何知晓的? 这可真是一个谜一样的女子。 掌柜的如今已经心如死灰了,他只知道新主子肯定要拿他们这些旧人开刀,但却没想到这一刀扎的这么急,这么狠。他怎么也算是老夫人身边的人,竟然也有落到这一步的一天。 “姑奶奶饶命,小的说,小的什么都说。”掌柜的跪在地上磕头道。 “说!再不说就把你送到衙门去。”谢嘉语威胁道。 掌柜的吓得瑟瑟发抖,开始讲述了起来:“小的原是侯爷的人。当初刚掌铺子的时候,铺子的收益的确不佳,虽比现在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里去,也就是每月能有一百两银子。后来,老夫人把小的叫过来,把之前的米面的供应商全给换了,换成了如今的这些……铺子一年的收益不如一年,但老夫人却没说什么,一直在用着这些米面。小的当初也跟侯爷提过这些事情,只是侯爷事情多,不太在意这么几两银子,所以后来小的也没再提过……这真的不关小的的事儿啊!” 说着,掌柜的小心的觑了一眼谢嘉语的脸色。 谢嘉语越听越不对劲儿,而且,看这掌柜的表现,着实是一副心虚的模样,恐怕事情根本不像是他说得这般。 “是吗?你后来真的是因为侯爷不在意,才不提的?”刚刚听到掌柜的说他是大哥的人,谢嘉语又给了掌柜的一次机会。 话音未落,只见掌柜的脸色突然变了,嘴唇嗫嚅着,似是想说些什么,但迟疑了许久还是没有说出来。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谢嘉语冷冷的道,“来人,先打个二十大板。” 连母亲陪嫁的铺子都敢如此插手!明明是大哥的人却和陈氏搅和在一起,这些人,着实可恨! 谢嘉语刚刚说完,立马就有仆从过来押着掌柜的来执行了。 “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小的这次什么都说,什么都说,求姑奶奶开恩。”掌柜的赶紧求饶道。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不知道多少次的求饶了,谢嘉语早已厌烦了这般耍滑之人。 谢嘉语淡淡的瞥了他一眼,道:“晚了,想说的话等打完再说吧。” 第46章 更替 虽则这话说的轻飘飘的,但分量却不轻。 说完, 谢嘉语眼神一扫, 厉声道:“拉出去,在院子里打, 免得惊了世子夫人。也让外面过来回话的管事们都看清楚了,也想清楚了再来回话。” “是。”仆人们干脆利落的答道。他们这些人一直在府中, 早就知道府中如今谁比较厉害, 谁说话管用,又是谁扳倒的老夫人和大夫人,自然是对谢嘉语言听计从。 黎氏见状, 依然和从前一般,慢慢的吃着点心喝着茶, 没有对眼前的事情有丝毫的意外。毕竟, 之前她已经在承恩侯府见识过谢嘉语的厉害。 白氏却是第一次见谢嘉语如此厉害的模样。从前她只道听途说, 没有亲眼见过。这会儿见了,觉得自己从前真的是太弱了, 要想掌管整个文昌侯府, 她应该多跟这位姑祖母多学习学习才是。 打完之后, 米粮铺子的掌柜的被仆人押了进来。 被打得喉咙已经喊哑的掌柜的终于说了实话。原来, 当年他的确去跟谢嘉融说过, 谢嘉融后来想要找人查的时候, 他又突然改了口。那段时间, 陈氏为了堵他的嘴, 给了他一些好处, 是以,他才改了口。这些年,他也没少从账目上拿回扣。虽然大头被陈氏拿走了,但他也从中昧下来不少。 谢嘉语冷冷的看着这个掌柜的,让秋叶跟着带人去把掌柜的家给抄了。翻出来不少之前的东西不说,他家里的妻妾子女用度堪比一些小官子女。 可见,这些年他贪了不少! 四五十年前就能赚个一百两的铺子,如今不说多了,至少一二百两是没问题的。虽然中间经历了十几年的动乱,但自从皇帝表弟渐渐的稳定下来,国家也越来越繁荣昌盛。 如今账面上却连一百两都不到,一个月贪出来几十两,那么多年累积下来呢?这每个月贪出来的银钱,肯定不是掌柜的能拿大头的,那么,大头都被陈氏拿下来了! 这陈氏,也着实可恶!一个铺子拿出来一点儿作为私房钱,好几个铺子下来,不就多了么。 若这个铺子是其他的铺子,或许谢嘉语还发现不了,错就错在,这铺子是谢嘉语了解的一个铺子。她比较喜欢吃面食,不太喜欢吃米饭,尤其是江南的米。 江南的气候湿润,雨水下的多,这就导致江南的水稻种出来水分比较大。对于这样的米饭,谢嘉语吃不惯。 然而,有一次在宫中先皇处吃了一种东北黑土地所产的大米,便喜欢上了那种略带黄色的香香的米饭。 长公主心疼女儿,从那以后,家里铺子里的米便全都换成了东北的米,面也换成了那边的。原本这种米面在京城不太畅销,毕竟大家都吃惯了江南的米。然而,有些东西一在宫廷侯爵之间流传,便似乎成了香饽饽一般,很多人也渐渐的开始尝试了。 吃惯了江南的米饭,再来吃东北的米,别有一番滋味。渐渐的 ,京城里既有江南的米,也少不了东北的米。萝卜青菜各有所爱,销量都差不多。只是东北的米价格上略贵一些。 可这陈氏却换成了江南的米?看起来进价是减少了,然而,实际上利润也少了不少。尤其是,她以次充好,就更难赚钱了。想到这些,谢嘉语嘴角微微露出来讥讽的笑意。 等一下!不对!她想错了…… 她记得,陈氏的祖上似乎就在江南。难不成……陈氏拿着这些钱去贴补了娘家? 想到这里,谢嘉语愣了愣。 “老夫人为何会选择江南的米?那边供米的粮商是谁?”谢嘉语冷冷的问道。 掌柜的这会儿已经心如死灰了,看着跪在一旁的妻妾子女,或许今日就是他的死期了。所以,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是老夫人的一个远方亲戚,似是姓陈。” 果然,被她猜中了!这个陈氏,可真是一个不让人省心的人。怪不得他们文昌侯府一直以来越过越穷,这其中真是少不了她的手笔。 只是,这些事情还需要再调查调查,这些钱到底是被陈氏拿了,还是被她的那些个娘家的亲戚拿了。眼前的这个掌柜的却是留不得了。 “把这一家子人给我发卖了!做奴才的没个做奴才的样子,竟然敢跟个主子似的!果真是奴大欺主!”谢嘉语冷冷的宣布了这个决定。 掌柜的媳妇儿刚想哀嚎,谢嘉语就蹙着眉道:“堵上嘴巴,拉出去。” 接下来,再进来回话的人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有那之前贪过不少银子的,竟然吓得跪在地上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对于这样的人,虽然跟刚刚那个掌柜的一样可恨,但念在是主动说出来的,谢嘉语没收了他所有的钱财,只给他留了二两银子,便遣散了。 即便是这些人诚实,老老实实的交代了自己的过错,但,陈氏的人,谢嘉语一个都不想留!纵使她这么做会让白氏非常的开心,但谢嘉语并不是为了取悦她亦或者是为了她而做。她是为了整个文昌侯府! 白氏和黎氏不去做而且不敢做的事情,她来做!等她们相互扯皮,这些蛀虫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除掉。 等到所有的人和事都处理完,已经是午时了。除了被发卖的那个米粮铺的掌柜的,还有几个被遣散出去的,犯错较轻的被罚去做了其他的事情。 谢嘉语看着空出来的几个位置,想了想,跟白氏道:“玉容,家里的几个管事你看着安排吧。外面铺子里的还需跟侯爷商议一番再做安排。”之所以这样说,也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虽然会处置陈氏的那些人,但却不会太过插手府中的事情。 只是,该敲打的还是要敲打:“奴才的心被养大了,就会开始欺瞒主子了,这一点还需注意。而且,这个家始终是姓谢的,旁姓断然没有插手的道理。” 回去的路上,白氏一直在想着谢嘉语最后的那番话。只是,不知道那番话是在说祖母的事情,还是在敲打她?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看来她都需要注意一下。 外面的铺子不能一日没有管事的,是以,吃过午饭之后,谢嘉语睡了一觉便去外院找谢嘉融了。 可巧的是,谢思盛也在。 见到她时,谢思盛似乎比以往更加恭敬了一些,这着实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尤记得,前几日见到她时,脸上还是万分的纠结之色。毕竟,自己的父母做下了那样的事情。而身为子女的,既不知该恨她,还是该内疚。 难不成,是因为上午她为他媳妇儿解决了管家的麻烦? “姑祖母。”谢思盛行礼道。 谢嘉语道:“无需如此多礼。” 谢嘉融仔细盯着谢思盛的表情看了看,见到谢思盛已经跟前几日的表情不同,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有些秘密还是要说出来,要不然造成了误会就跟他的初衷不同了。 “大哥。”谢嘉语对着谢嘉融福了福身。 谢嘉融视线挪到谢嘉语的身上,道:“可是因为上午的事情而来的?”上午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他自然是知道的。只是,自己的妹妹在做,而且做得很好,甚至比他好,是以,他没有去贸然的插手。 谢嘉语点点头道:“大哥猜的不错。外面的几个铺子掌柜的都被换下来了,有些是家中的产业,还有一些是大嫂的陪嫁铺子,这些掌柜的不太好安排。铺子里不可一日没有掌柜的,所以想过来问问大哥的意思。” 谢嘉融明白其中的难处,点点头,道:“嗯,大哥一会儿就安排几个管事。只是,米粮铺子的话,还是你找个管事去安排吧。” 听了这话,谢嘉语愣了一下,似是有些不解。这是文昌侯府的产业,她插手不太合适。而且,她也不愿去插手。她有的是钱,无需靠着这个。 谢嘉融见状,释疑道:“嘉柔,这本就是母亲留给你的东西,大哥替你管了这么多年,也该还给你了,你如今也大了,可以学着自己管管铺子了。只可惜,这些年铺子的生意一直都不太好。” 谢嘉语听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谢思盛。只见谢思盛又再次站了起来,拱手躬身道:“姑祖母。” 至此,谢嘉语终于明白过来了。原来谢思盛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今日的态度才跟从前大不相同了。 “不必了,大哥,如今府中的开销太大,也没什么太多的进项,这铺子还是放在公中吧。”谢嘉语道。 谢嘉融摆了摆手,道:“不必了,咱们府中如今这样已是很好,每年铺子和庄子上的进项也不少。虽不能让子孙尽情的挥霍,但富贵一生还是可以做到的。正好,思盛今日也在这里。这铺子也算是过了明路,如今虽还在祖父的名下,但等你姑祖母成亲之时,便会给她当做嫁妆陪嫁出去。” 谢思盛认真的道:“这是曾祖母的东西,合该给姑祖母,孙儿绝无他想。不仅如此,以后也会好好孝顺姑祖母。” 谢嘉融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你能这样想便好。” 谢嘉语见大哥新意已决,且小辈还在这里,便没再坚持下去。 等再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嘉融便让谢思盛先退下了。 “嘉柔,你已经知道你大嫂用铺子里的钱贴补她娘家了吧?”谢嘉融问道,“都怪大哥没用,这些年虽然知道一些,但觉得银钱不多,她娘家又有难处,所以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谢嘉语心里一叹,道:“大哥待人宽厚,是大嫂辜负了您的期望。” 谢嘉融摇了摇头,道:“其实一直都知道她私底下有些小动作,但却没想过她小动作如此的多。刚刚我就在跟思盛说这件事情,咱们文昌侯府,是时候需要整顿一下了。那些不中用的奴才也该拔掉了。” 听了谢嘉融的话,谢嘉语渐渐明了了。有些事情,也无需再去查了。陈氏这般老了,往后的日子定然是会在冷香园里度过。这些事情,既然已经犯下,他们也不想再追究,等换了人,清洗一番,文昌侯府可以重新起航。 ********** 从外院回到芷柔院时,谢嘉语刚想进院子,却发现不远处有一人似乎是在偷偷的看着她。 春桃眼尖,一眼就看出来是谁了,小声的在谢嘉语耳边道:“小姐,奴婢看那人似是二少爷。” 二少爷?谢思敏?这倒是像他能做出来的事情。想到近日发生的事情,谢嘉语心中有些明了。既然对方不敢过来见她,她且当做是没看见吧。 只是,等谢嘉语继续往里面走的时候,谢思敏却忍不住叫住了她。 “姑祖母。” 谢嘉语转头笑着看了一眼神色微赧的谢思敏,权当是不知道他有何事,笑着道:“进来说话吧。” 说完,便率先走进了院子。 谢思敏耷拉着脑袋,跟在谢嘉语后面进去了。 只是,刚刚走进屋内,谢思敏便一声不吭的跪下了。 见状,谢嘉语挑了挑眉。 “姑祖母,思敏整日里都在潜心编写东山先生的传记,不知道祖母、父亲母亲竟然……竟然做下那般的事情。思敏作为晚辈,没有及时了解这些事情,劝长辈们放手,实在是思敏的不是。且,这事儿差点害死姑祖母,思敏着实没脸再来见姑祖母。只是不过来看看姑祖母,思敏有些不放心。遂,今日便舔颜过来了。” 谢思敏满脸通红,越说越觉得难堪,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谢嘉语觉得大房的这些子女着实有趣,虽然是一个父亲生的,却各有各的不同。 谢思兰如今虽日日过来请安,对她颇为恭敬,但眼神里偶尔流露出来的怨恨却骗不了人。谢莲似是受到的影响最小,甚至还有些开心。谢思盛在不知她的身份之前,在亲情和正义的天平上摇摆了几下。 而今日最后见到的谢思敏,却怀有一颗纯粹的学者之心,对于那些腌臜事坚决站在了正义的一方,很有原则。情知犯错的是自己的父母长辈,为人子女的不好多说什么,但却把罪行全都放在了自己的头上。 着实有趣。 “起来吧,这事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一人犯错一人当,你未犯错,何错之有?”谢嘉语宽慰道。 谢思敏羞愧的道:“父母有错,思敏未加劝诫,此为一错也。姑祖母被害,思敏未及时发现端倪,此为二错也。” 听到这里,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若是这样说的话,岂不是全天下人犯的错都是你的缘故了?” 谢思敏抬起头来,刚想要再说几句,不料,谢嘉语却突然转了话题。 “我听说你最近一直都在家里编书,写的如何了?” 这是谢思敏最关心的问题,一听这话,果然就转移了思绪:“已经完成了两节,还算顺利,这都多亏了姑祖母的提点,才能让思敏得知东山先生的往事和作品,这对于研究先生帮助颇多。” 谢嘉语笑着问道:“可有什么不解之处?” 做学问的几乎每日都会遇到新的问题,是以,谢思敏心中的问题也颇多。 “的确是有些不解之处。正好前几日想问一问姑祖母,还没来得及说。” “哦,说来听听?”谢嘉语感兴趣的问道。 说着,谢思敏开始滔滔不绝的问了起来:“先生当年被先皇夸赞了之后,回来曾写了一篇文章……” 谢嘉语尽量认真的回忆当年的事情,一一为谢思敏解惑。有那记不清楚的,也只好摇了摇头。 两个人聊了许久,很快便到了晚饭时分。 见状,谢思敏这才想起来今日来的意图,羞愧的红了红脸。 谢嘉语笑着道:“无妨,以后若有问题尽管过来问我便是。” 谢思敏红着脸,道:“多谢姑祖母。” 等到谢思敏走后,谢嘉语才来得及跟青嬷嬷说刚刚前院发生的事情。 青嬷嬷听后,眼前一亮,激动的道:“这是好事儿啊!侯爷果然比老奴想的周到,小姐年纪到了,管家之事要学,铺子里的事情也要学才是。” 说着说着,又想起来上午发生的事情,称赞道:“老奴着实没想到,小姐竟然那般聪慧,今日一眼就瞧出来那管事的不对劲儿,杀鸡儆猴,没有人敢小瞧小姐。看来老奴之前的担心是多余的,小姐在管家之事上很有天赋。” 谢嘉语听着青嬷嬷的吹捧,失笑的摇了摇头,道:“哪里就像青娘说的这么厉害了,我不过是恰好知道那间铺子的情况,所以才懂的,若是一间绸缎铺子,保管我看不出来端倪。还有啊,今日方知,管家之事不易,看来我还要多学习学习才是。” 青嬷嬷笑着道:“那就好那就好,小姐本身天赋就好,再学学肯定就没问题了。老奴也就放心了。” 谢嘉语见青嬷嬷笑得满脸的褶子,顿时有些心酸,伸出手来摸了摸青嬷嬷眼角的皱纹,道:“青娘,你无需担心我,每日里自己过好就好,只要你好好地活着,我就开心了。” 青嬷嬷听罢,用满是褶子的手握着谢嘉语的,道:“老奴现如今还能给小姐做点事情就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小姐快别这么说了。” 谢嘉语也握紧了青嬷嬷的手。想到刚刚提及的事情,说道:“青娘,我想让春桃的爹去帮我管管铺子。他现在在外院当着二管事,不知可否愿意?” 青嬷嬷一听这话,连忙道:“小姐这是说的什么话,您让他去管铺子这是在抬举他,哪里有什么愿意不愿意的。小姐有什么吩咐让他去做便是。” 谢嘉语笑着道:“青娘这可是答应了?” 青嬷嬷蹙了蹙眉,像是在思考什么问题,良久,说道:“小姐外面的铺子,是应该找个可靠的人。春桃的爹老实敦厚,很是合适。然而,他从未管过铺子,恐怕难以担当大任,小姐倒不如去外面聘个掌柜的,让春桃爹在一旁看着,也算是监督他。” 谢嘉语想过青娘会拒绝亦或者答应,却没想到她想的如此多。思索了一下青娘的话,谢嘉语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只是,这是我的铺子,还是掌握在自己人手中比较牢靠。这样吧,先让春桃爹跟着掌柜的学一学,待学会了之后,再让他当掌柜的。” 青嬷嬷点点头道:“多谢小姐抬举他。只是小姐也不可全然相信于她,自己也要时不时查查账才是。他虽然是老奴的儿子,老奴相信他的人品,然而,外面的富贵容易让人迷了眼睛,万一他在外面学坏了,小姐可不能姑息。” 想到青嬷嬷提醒过自己连春桃和春桃爹都不能全然相信,谢嘉语感动的道:“好,我都记下了。” 当天晚上,谢嘉语就去跟谢嘉融说了一声,把春桃爹要了过来。第二日一早,便带着春桃爹去了米粮铺子。 米粮铺子的人都知道掌柜的被换掉了,他们的东家虽然还是文昌侯府,但却换了个人。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新的管事把他们换掉。 谢嘉语自然是不会为难那些底下做事的人,毕竟这些事情跟他们没什么干系。 新掌柜的来的也很快。铺子里的情况,介绍他过来的人已经说得清清楚楚的,所以在看了春桃爹一眼之后,便开始认真的做事了。 店铺里之前没有卖出去的米面,谢嘉语本想着全部打折处理掉,然后再换成新的。这样,眼不见心不烦。 然而,春桃爹高大生听到了之后,虽然没说什么,但却微微皱了皱眉。 谢嘉语正好看到了,高大生一直都是一副沉默不语的样子,春桃跟他爹的性子很像。 难得看到他皱眉,谢嘉语问道:“高管事,你可是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听听。” 高大生见谢嘉语问到他了,说道:“小姐,小的觉得,咱们接下来要卖的大米比之前的价格要贵上一些,恐怕一开始不太好卖,倒不如买一斤新的,送一两旧的,这样也能让米面的销量提上去。” 谢嘉语眼前一亮,认真的打量了一下高大生,心想,这一点都不像青娘说的一样,明明很有自己的想法。 聘任的掌柜的站在一旁看着谢嘉语和高大生聊天,没有插嘴。 谢嘉语看了一眼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觉得呢?” “小的觉得都好。”掌柜的说道。 谢嘉语笑了笑,说道:“那就按照高管事说的去做吧。” 高大生一听谢嘉语采纳了他的建议,有些激动。 谢嘉语见状道:“都好好干,销量提上去了年底给你们一个大封红。” “是,小姐。” 谢嘉语今日不是一个人出来的,谢思蕊在府中憋了很久了,最近她娘又拘着她,好不容易才跟谢嘉语出来了。 在旁边喝了一壶茶之后,谢嘉语终于跟掌柜的商议完正事儿。 “姑祖母,都好了吗?”谢思蕊看到谢嘉语出来了眼前一亮激动的问道。 谢嘉语笑着点了点头,道:“都好了,等烦了吧?跟你说了,今日我有正事要忙,你还偏要跟着出来。” 谢思蕊抱着谢嘉语的胳膊,说道:“不烦不烦,总好过在家里呆着好。咱们去街上逛逛吧?” 谢嘉语道:“好啊。”她也许久没逛过街了,这里离繁华的街市也很近。 说着,两个人便去大街上去逛了。 捏捏糖人,吃一串冰糖葫芦,两个人玩儿得不亦乐乎。 只是,谢嘉语却不知道,注意到她的人有很多。 尤其是,半个月未见的一个男人。 “之成,快看,那个姑娘是不是之前在皇宫见到的那位?我是不是眼花了?”程昱抓着裴之成的胳膊激动的说道。 裴之成嫌弃的抽回来自己的衣袖,往窗外瞥了一眼,正好看到谢嘉语张嘴吃了一颗冰糖葫芦,细嫩的脸庞沾上了一些糖浆,看起来非常的俏皮可爱。 “尊夫人知道了恐怕不妥吧?”裴之成看着程昱热切的模样,毫不留情的浇了一盆冷水。 程昱疑惑的看向了裴之成,道:“这是什么话,我家夫人何曾管过我这样的事情?况且,那日咱们一起见过她,也知她身份肯定非常特殊。我不过是存了爱美之心,单纯欣赏一下罢了,之成兄想到哪里去了?” 裴之成收回来视线,喝了一口茶,待再次往下面看时,谢嘉语已经离开了。 “哎,可惜了,美人离开了。”程昱遗憾的说道,“之成,你就不好奇那位姑娘是谁吗?” 裴之成冷冷的说道:“不好奇。” 程昱道:“也对,毕竟你打了二十五年的光棍也是有原因的。如此国色天香的美人你看都不看一眼,真是暴殄天物啊!” 裴之成之前跟谢嘉语的接触,难得沉默了一下。 程昱捏了几颗花生吃进了肚子里,咀嚼了一番之后,突然察觉到今日裴之成的反应似是有些反常。转头看向了一脸沉思的裴之成,八卦的问道:“之成,你不会是真的看上了那位姑娘,也被她折服了吧?你可要想清楚了,这么美的姑娘,说不定早就有主了。” 说着,程昱伸出来食指指了指天上。毕竟,那日他们是在乾清宫看到的谢嘉语,而且还是皇上身边的内侍亲自领着过去的,会有这样的怀疑一点都不奇怪。 裴之成知道程昱跟他当初的想法差不多,可见,程昱并不知道最近围绕在谢嘉语身边发生的那一系列的事情。 “你想多了。”裴之成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即又继续说到了正题,“户部尚书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程昱摇了摇头,道:“没有。” 说完,又叹了一口气,道:“哎,你说我怎么就不再老一些呢,扳倒了那个老狐狸,我还能取而代之。如今这么年轻,就算扳倒了他,以我的资历也坐不上去啊,着实可惜。” 比程昱还要小上一些,但已经成功进入内阁的裴之成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程昱气愤的拿起来一颗花生扔了过去,道:“我要像你这样心黑手狠,估计早就坐上去那个位置了,都怪我太过良善了。” 裴之成轻轻的一侧头,躲开了程昱扔过来的花生,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道:“继续关注。”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只留程昱一个人唉声叹气的坐在原地,吃完所有的花生之后,才慢慢的站起身来优哉游哉的回了家。 第47章 犯愁 这几日, 米粮铺子关了门, 里面的一些陈设重新弄了一下。等到东北那边的大米运过来, 立马就开了张。 刚开张的前几日,果然店铺的生意比以往好了许多。谢嘉语管理铺子的新鲜劲儿还没过去,每日都兴冲冲的看账本。看着账本上多出来的一笔一笔几钱甚至是几十文铜板,突然觉得这不起眼的一些银钱变得万分可爱。 从前她从未管理过铺子,也未体会过这种赚钱的感受。这会儿却发现, 自己的铺子在自己的管理下赚了钱,竟然比得到一支金钗银簪还要快乐。因此, 也更加上心了。 只是, 这日,谢嘉语正在店里看着账本, 却听到几个伙计在一旁道:“不知道最近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巡逻的次数都增多了。” 另一人道:“可不是么, 说不定又有什么犯事之人逃逸了, 咱们小心些,看看有没有那可疑之人。” “嗯, 说得有理。” 谢嘉语听后也没太当回事,只是离开的时候吩咐高大生让人晚上关好门窗。 谢嘉语这边日子过得很是充实,谢嘉融最近却平添了一件烦恼的事儿。 家里的孙女差不多到了成亲的年纪,而自己的妹妹也到了这个年纪了。这可该如何是好呢? 他本不想操心这样的事情,只是最近问起这件事情的人颇多。他也从一开始的全然拒绝慢慢的不得不对这件事情上了心。在别人眼中, 自己的妹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只是, 那些凑过来的没有一个是他能看中的。不是长得不好, 就是没有学识。有了学识的,人品又不怎么样。 这可是让他犯了愁。 这事儿应该是家中的妇人操持着。可如今,陈氏被关起来了,黎氏和白氏都是晚辈,不太合适。 他是宁愿自己的妹妹在自己的羽翼下一辈子都不离开,但,他也知道,这不可能。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趁着自己的身体还算硬朗,赶紧给妹妹找一个新的靠山。找一个未来的夫婿。 想到这里,谢嘉融开始思考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只是,思来想去,他认识的人都是一些老头子了,纵使那些矮他一辈的,也三四十岁了,有妻有子,着实不太合适。 想到这里,谢嘉融把谢思盛叫了过来。 看着比以往沉稳了许多的嫡长孙,谢嘉融满意的点了点头。男孩子,只有经历了事情才能成长。 “最近感觉如何?”谢嘉融关心的问道。 谢思盛抿了抿唇,咽回去那些烦恼,恭敬的道:“多谢祖父关心,孙儿感觉一切都能应付的过来。等孙儿真正管家了,才知道祖父和父亲之前的不易。” 谢嘉融叹了一口气道:“哎,你不说祖父也知道。账上亏空了不少吧?外院的管事也有不少不做事的,有那偷奸耍滑的,你尽管拿下来便是。” 得了谢嘉融这句话,谢思盛道:“是。” 又说了几句管家之事,谢嘉融切入了正题。 “思盛,你可认识一些家世尚好,人品绝佳,满腹经纶,长相俊秀的儿郎?尤其是那伤胃成亲的。” 谢思盛似是不解自己的祖父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疑惑的道:“祖父可是想给妹妹们相看人家了?” 谢嘉融想了想,道:“对。你可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谢思盛仔细思索了一下,道:“思盛身边的朋友多半都以过了弱冠之年,早已娶妻生子。祖父不如问问两位弟弟。” 谢嘉融想到自己的大孙子已经二十岁了,太老了,是以,认同的点了点头,道:“有道理。你去看看思敏和思勋在不在,把他们俩叫过来。” “是。” 谢思敏整日跟书本打交道,且他的朋友多半是翰林院的同僚,于是道:“乔翰林似乎还未娶妻生子。” “多大了?”谢嘉融问道。 “今年十八九岁的样子。”谢思敏道。 “长相如何?” 这让谢思敏犯了难,仔细想了想乔翰林的样貌,道:“长得斯文俊秀。” 一旁的谢思勋听到了,毫不留情的道:“二哥说得也忒客气了些,乔翰林白白瘦瘦的,也太弱了些。” 谢嘉融想到自己的妹妹最近遭遇了一些事情,深深的觉得妹妹需要找个能保护她的人,于是反对道:“又瘦又弱啊,那不行。还有其他人吗?” 谢思敏摇了摇头,他就那么几个朋友,家世尚可的只有乔翰林一个,其他的不是成了亲就是家世贫寒。 谢嘉融失望的看向了谢思勋,问道:“你呢?” 谢思勋也以为是给自己的姐妹们相看人家,想到偶尔听到母亲和姨母的谈话,道:“孙儿觉得姨家表哥定远侯府的苏申就不错,人长得英俊不说,手上功夫也不错。” 不料,谢嘉融听后立马就否决了,甚至比乔翰林之流否决的还要快:“你表哥?不行,不合适。还有没有其他人。”这可是差着两辈呢,再优秀也不行。 谢思勋本以为自家表哥肯定能把乔翰林压下去,而且,还都是亲戚,自己母亲和姨母似乎也有这方面的意思,只是不知为何祖父这么快就否定了。 “祖父,那将军府的顾嘉如何?家世好不说,有勇有谋,跟妹妹们非常相配。” 对于顾嘉,谢嘉融否定的更快了:“不是给你妹妹们找。这个更不行!就没个靠谱的吗?”开什么玩笑,顾建武喜欢自家妹妹,他的孙子怎么能娶他家妹妹。 乱了辈分不说,也乱了关系。 谢思勋被噎了两次,已经不知道祖父想找个什么样的神仙人物了,虽然他还认识不少儿郎,然而,这两个最优秀的已经被祖父否定了,其他的更是不敢说了。 谢嘉融看着眼前的两个孙子,失望的道:“你们俩先回去吧。” “是,祖父。” 等到出了谢嘉融的院子,谢思勋道:“二哥,申表哥和顾嘉真的有那么差吗?” 谢思敏还记得刚刚谢思勋对他朋友乔翰林的评价,问道:“三弟,乔翰林有那么差吗?” 谢思勋诚实的点了点头 ,道:“又瘦又白,看起来一副很弱的样子,估计风一吹就倒了。能不差吗?” 听到谢思勋对其朋友的评价,谢思敏气得满脸通红,快速的喘了几口气之后,道:“你说的这二人又黑又……又粗鲁,也很差。” 说完,见谢思勋呆呆的不赞同的样子,补充道:“比乔翰林还差!不仅仅是我,刚刚祖父的表现也说明了这一点。” 说出来心中的想法之后,谢思敏觉得痛快了不少,轻咳了几声,道:“三弟,二哥先回去看书了。” 谢思勋生性喜欢习武,不像文人似的有那么多的弯弯肠子,听到谢思敏如此评价朋友,自言自语的道:“黑吗?差吗?感觉挺好的啊。二哥的审美可真糟糕。” 说完,便把这事儿放到一旁,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没能从孙辈这里得到信息的谢嘉融,又把主意打到了儿媳和孙媳身上。只是,想来想去,觉得这俩人既不是那喜欢交际的人,家境也算不得太好,想来她们认识的人也有限。 是以,谢嘉融又陷入了苦恼之中。 谢嘉语可没这么多烦恼,她最近开心得很,开铺子开的不亦乐乎。现如今没有陈氏和赵氏的掣肘,文昌侯府里的事情又尽在掌握之中,每日出门也没人敢说什么,想什么时候出去就什么时候出去。 谢思蕊和谢莲也跟着沾光了。 谢思兰是从来不跟着谢嘉语一起出去的,银钱都是阿堵物,低贱的贱民才做的事情,心里在暗暗鄙视谢嘉语的行为。 这一日,谢嘉语又带着谢思蕊和谢莲出去了。白氏去过前院,自然是见过谢嘉语她们一行人出去。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谢思兰,忍不住问了几句:“妹妹怎么没跟姑祖母一起出去?现在天气不冷不热,妹妹很是应该多出去走走。” 谢思兰冷哼一声,嘲讽道:“谁像你似的上杆子去巴结她,你可别忘了,是谁害的爹娘去了那穷山恶水之地。” 白氏听到这话,看了看周围的奴仆,不悦的皱了皱眉。心想,这个妹妹从前最是会看人脸色说话做事妥帖的,现如今怎么变成这番模样了。自从公婆走后,她就开始看谁都不顺眼,也给过她不少脸色。 只是,给她脸色也便罢了,说那人的坏话,恐怕就不是蠢而是没脑子了。 难道不知道这家里的下人们都早已把那位当成是府里最尊贵的主子吗?从她口中说出来的话,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那位的耳中。 想到这里,白氏皱了皱眉,语重心长的道:“妹妹,爹娘去潮州府是圣上隆恩,下旨让他们去的。这是为圣上效力,在哪里都是一样的。” 谢思兰现如今最看不得白氏这番得意的模样。想当初爹娘还在家的时候,她永远都是一副谨小慎微默默不语的模样,可现在,却得意洋洋,头颅朝天。 不过是巴结了谢嘉语罢了,不过是大哥抢了应该属于爹爹的爵位罢了! 文昌侯的女儿和文昌侯的妹妹,这地位怎么会一样呢?想到这里,谢思兰气不顺的道:“别假惺惺的说这么些话了,你如今不过是仗着自己世子夫人的身份来教训我罢了,看把你得意的。小心我写信告诉母亲,看她回来怎么收拾你!” 白氏觉得这个妹妹简直不可理喻!刚想再说几句,身边的王嬷嬷突然掐了她一下。白氏顿时明白过来,赶紧摸着肚子道:“哎呦 ,肚子好痛。” 王嬷嬷立马接过来话头,紧张的道:“少夫人怎么了?快别站着了,咱们去床上躺一躺。” “如此甚好。” 说着,一行人便匆匆离去了。 回到房间之后,白氏坐在榻上叹了叹气。 王嬷嬷道:“小姐,你甭理大小姐,大老爷和大夫人做了那样的事情,没个十年八载的别想回来。您是这个府中名正言顺的世子夫人,纵使他们回来了,也甭想再跟从前似的压在您的头上。” 白氏笑了笑,道:“嗯,娘之前也是这么跟我说的。我如今最大的心愿就是孩子能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王嬷嬷的道:“肯定没问题的。要老奴说啊,这个大小姐就是太看不清形势了,到头来竟然还不如二小姐。没看到么,二小姐在卫姨娘的劝说下早早的就去巴结那位了,只有咱们家大小姐还蠢得要跟那位对立。” 白氏道:“谁不说呢,从前大妹妹多么灵透的一个人,出了这档子事儿就乱了分寸。” 王嬷嬷小声的道:“我看那位还是太好性儿了,大小姐也参与了其中,没整她就是给她面子了,竟然还这么没数。” 对此,白氏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等到谢嘉语从外面回来,谢嘉融把她叫到了外院。 “皇上刚刚让内侍过来传话,宣你我二人明日下了朝之后进宫觐见。”谢嘉融道。 第48章 敲打 谢嘉语也有两月多没见过皇帝表弟了, 毕竟在宫中, 见面不太方便。 “嗯。” 看着谢嘉语脸上红扑扑的,笑意妍妍, 一副明媚的模样,谢嘉融忍不住问道:“嘉柔, 你可有喜欢的人?” 谢嘉语还在想着皇帝表弟的事情,不知召她进宫有何事, 不料却听到了大哥的这番话, 愣了一下,道:“大哥之前不是问过这个问题吗?没有啊。我这才刚刚醒过来, 之前认识的人都已老了,哪里又见过什么外男呢。” “是吗, 已经问过了啊。”谢嘉融老了,已然不记得这件事情了,只是, 想到妹妹如今的尴尬境地, 忍不住继续问道,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饶是谢嘉语活了这么多年, 也忍不住红了脸, 期期艾艾的道:“这个, 那个……大哥今日怎么想起来问小妹这样的问题了?” 谢嘉融笑着道:“嘉柔,你如今也有十六岁了, 再过几年就要出嫁了。虽然现在还不着急, 但大哥想先给你寻摸着。” 谢嘉语也知道自己今年不小了, 在昏睡前就差不多到了要定亲的年纪。现如今,依然面临着这样的事情。想到这里,害羞的道:“大哥,现在说这个还早。您莫不是不想让我住在家里,想赶我走了?” 谢嘉融失笑道:“怎么会?大哥倒是希望你永远都在身边。只是大哥如今也老了,看顾不了你几年了,给你找个疼你的夫婿才好。” 谢嘉语道:“大哥,小妹现在没这样的心思。”她现如今的心思是想着如何赚钱。 谢嘉融道:“即便是现在没有,也该想想了。你想找个怎样的夫婿?可别大哥给你找的你自己不喜欢,到时候就不好了。” 谢嘉语手指绞着自己的帕子,细细的想了想,最后,小声的道:“找个疼惜我的夫婿,最好没有三妻四妾。” 谢嘉融听到后面这个要求,顿时就想到了齐恒那厮。那厮当年不就是四处风流么,想必妹妹对于这样的男子早就厌烦了。 “就这些吗?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 谢嘉语摇了摇头,道:“没了。” 谢嘉融道:“好,大哥知道了。” 两个人又聊了几句之后,谢嘉语从书房出来了。回芷柔院的路上,谢嘉语着实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当年若不是出了齐恒和苏凝露那事儿,她大概早就嫁给齐恒了吧?齐恒平时看上去挺好的,家世好,长相好,为人处世好。然而,却终究没有管住自己的身和心。可见啊,看人不能看表面。 若不是当年喝了那碗绿豆汤,她如今早已跟大哥似的儿孙成群了吧?不出意外的话,她的夫婿大概就是这些老头儿中的一个吧? 刚刚大哥问她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难不成,她要嫁给那些老头儿的后代了吗?想想,真觉得命运会捉弄人。 她不是不想找个夫婿,只是,现如今见过的这些几乎都是自己的晚辈。纵使他们再优秀,她始终生不出来别样的心思。想来也甚是可悲。 不过,多想无益,经历了这些事情之后,对于嫁人之事她已经看开了许多。若没有那合适的人选,她就这么一个人过一辈子也挺好的。若是运气不好,遇到了齐恒那样的,到真不如不成亲。 第二日,谢嘉语便跟着谢嘉融进宫去了。这一次进宫,谢嘉语便没有那么高调了。换了一身小厮的衣裳,跟在了谢嘉融的身后。 跟承德帝行了礼之后,谢嘉语好奇的盯着他看。 承德帝清了清嗓子,道:“表姐这是何意?” 谢嘉语忍不住道:“皇上今日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看上去,嗯,看上去年轻了许多。”她其实很想说的是,看上去好怪异。就像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儿穿了一个二十多岁男子的衣裳一般。 承德帝听后,像个孩子似的愉悦的问道:“真的吗?今日为了见表姐,朕特意让人做的,好看吧?”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似是有些不解。为了见她,穿了一身粉色的衣裳?为何?因为她喜欢粉色,所以皇上表弟也穿了粉色? “好看。”谢嘉语不得不违心的说道。 承德帝脸上的笑意加深,道:“表姐如今如此的年轻,倒显得弟弟老了不少。穿上鲜亮的衣裳,也勉强自欺欺人的跟表姐同龄吧。” 听了这个解释,谢嘉语差点笑出声来:“所以,表弟是在怪我上次说你老了不成?” 承德帝被戳中了心事,脸上微微有些不自然,看了一眼在一旁憋着笑的谢嘉融。 谢嘉融见状,立马正了正脸色,道:“老臣虽只比皇上长了几岁,然则却比您看起来老了不少。还是皇上年轻。看起来竟跟嘉柔差……差不多,不,也就差一点点。”终究,谢嘉融还是难以昧着良心说承德帝跟谢嘉语差不多大。 若是只听前面半句承德帝还有些开心,听了后面的就不怎么舒心了。 “哎,每次见表姐都要鼓起来莫大的勇气,表姐如此年轻,朕却老成这样了。”说着,承德帝还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皱纹,“表姐脸上一丝皱纹都没有,朕脸上的皱纹却颇多。” 谢嘉语想到自己最近在家做的东西,道:“表弟莫急,我最近在家做了不少祛皱的膏子,倒是给您送过来一些。” “真的有效?”承德帝问道。 谢嘉语点点头,道:“有效。” “那朕就等着表姐的膏子了。”承德帝道。 “好。”谢嘉语笑着道。 承德帝刚刚说见谢嘉语需要勇气,然而,这其实是一句开玩笑的话。每次看到表姐,他心中都甚是欢喜。表姐是替他挡灾的人,也是他愧疚了一辈子的人。每次见到活生生的笑得如春花般烂漫的表姐,他心中都颇为愉悦,仿佛自己也跟着年轻了许多。 只是,表姐的身份特殊,他不敢多见,就怕有人会心生误会,对表姐不利。而且,最近朝堂上的事情有些多,他也没什么时间见表姐。 “表姐最近可还好,有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儿或者什么烦心的事儿?”承德帝问道。他想让表姐一直都这么开心,这么无忧无虑的过下去。 谢嘉语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情,摇了摇头,道:“没有啊,最近挺好的。” “朕听闻表姐最近开了一间铺子,这种事情让下人去做便是,哪里就要劳烦表姐亲自动手。”承德帝说道。说着,还看了谢嘉融一眼。 见状,谢嘉语赶紧道:“皇上莫要误会。实则是我在家太过无趣了,适才带着家里的几个孙女一起出来玩一玩。” 承德帝看着谢嘉语的脸色,终于打消了心中的疑虑。不过,这也怪不得他,实在是最近文昌侯府里的人不太靠谱,让他对每个人都开始怀疑起来。 “在府里住得可还习惯?如今府里的人也多了起来,不知道表姐是否觉得陌生,若是不习惯的话,朕可赐你一座宅院,搬出来住便是。” 这话一出,谢嘉融赶紧跪在了地上。他深知,皇上的这话是在敲打他之前的那件事情。 谢嘉语也赶紧跪在了地上,道:“多谢皇上好意,如今在府中住的还好。小辈们都很孝顺,事事以我为先,大哥也对我颇为照拂。而且,我还住在原来的院子里,感觉非常熟悉。若是搬出来住的话,恐怕多有不便。” 承德帝看了一眼谢嘉融,见目的达到了,走过来扶起来跪在地上的二人,道:“也是,表姐是一女子,又长得如此貌美,一个人住在外面朕也不放心。那便在府中住着吧。只是,如若府里再有那不长眼的人欺负表姐,表姐杀了便是,一切都有朕给你撑着。” 谢嘉语快速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大哥,又转过头来,道:“嗯,多谢皇上表弟。” 承德帝道:“这里有一块玉佩,若真有什么紧急情况,也能下下那人亦或者是让人过来给我带个话。” 谢嘉语低头看着承德帝手中的玉佩,感觉这就是一块救命符,也没跟他客气,道:“好。” 承德帝见玉佩送出去了,又看了一眼谢嘉融的脸色,情知发生这么多事也不能全怪这位表哥,表哥对表姐是全心全意的。于是,转过来刚刚的话题的,道:“开铺子可有人为难你?朕已经吩咐过五城兵马司的人,若是有那不长眼的,表姐无需客气。” 谢嘉语听后怔愣了一下,想到前几日伙计们的聊天,终于明白了,根本不是有逃逸的贼人。这些增多的巡逻竟然都是皇帝表弟安排的,全然是为了她。 “多谢皇上,若有需要,我定然不会客气的。”谢嘉语感动的道。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谢嘉融想到今日来还有其他的事情,便跟皇上道:“皇上,老臣还有一事想跟皇上商议。” 承德帝疑惑的问道:“哦?何事?” 谢嘉融转头看了一眼谢嘉语,道:“嘉柔,大哥跟皇上有事相商,你先出去等着大哥。” 谢嘉语以为大哥是要跟皇上商议一些大事,也没多想,点点头,跟皇上告别之后便出去了。 只是刚刚走出殿门,便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太子。 第49章 揭露 杨祐也没想到, 过来找父皇商议户部的一些事情,竟然会看到谢嘉语。远远的看过去,本以为是宫里的奴才, 走近了才发现,似乎衣裳不对。只是不知这是哪位大臣带来的仆从? 乾清宫是顶顶重要的地方, 尤其是东暖阁, 父皇向来喜欢在这里处理要务。怎会允许小厮在这里?着实可疑。 只是越走越近,待看清楚小厮的相貌, 杨祐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位姑姑长得实在是太过貌美, 这种小厮的衣裳哪里又能遮掩住她的容貌。 “见过太子殿下。”谢嘉语准备跪下请安。 杨祐连忙阻拦了, 笑着道:“表姑莫要行如此大礼。” 谢嘉语抬起头来, 茫然的道:“这么容易就认出来了吗?” 杨祐带着笑意道:“的确。表姑长相太过突出, 让人一眼便可看出来。” 谢嘉语有些丧气的道:“好吧。”看来, 她要是想要女扮男装, 还要学习一些易容之术才好。 “表姑今日可是来找父皇的?”杨祐问道。 谢嘉语点点头,道:“是的, 跟大哥一起过来的。大哥在里面跟皇上有要事相商,我便先出来了。” 杨祐心中已然明了,自己要过来禀告的事情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 便道:“表姑可要去偏厅坐一会儿?” 谢嘉语看着空荡荡的地方, 道:“也好。”这里是前面, 要是在后宫的话, 她还能去御花园逛逛。现如今, 也没什么好逛的, 倒不如坐下来喝喝茶吃吃点心。 太子不愧是太子,虽然谢嘉语跟太子不太熟悉,但却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尴尬。看着面前长相英俊,侃侃而谈,让人如沐春风的太子,深感满意。 “太子可成亲了?”谢嘉语好奇的问道。不知道哪家的姑娘如此的幸运,能嫁给这般神仙似的太子。 提及自己的婚事,太子的脸上没什么多余的变化,依然保持着刚刚的笑容,回答道:“孤已成亲两年。” 果然么,好儿郎都早早的成亲了。 “太子殿下已经成亲了,但本皇子还未成亲,姑娘是不是可以考虑考虑?” 还未见到人,谢嘉语便听到了一个略显轻挑的声音。 杨祐见到来人,蹙着眉头道:“二弟,不可如此说。这位是表姑。” 谢嘉语听到杨祐的称呼,也想起来此人是谁了。不正是之前在皇陵见过的那位神色阴郁的二皇子么。 只见今日他穿了一件大红色的绸缎袍子,腰间用黑色的带子系了起来,旁边挂着一块玉佩。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招摇。然而,那一张脸却让人难以生出好感。眼角细长而上挑,薄唇带着一丝吊儿郎当的笑意。 因穿着大红色的袍子,是以,脸色也映衬得比平时白了许多。看起来,竟然有种雌雄莫辨的感觉。若是穿上一身女子的衣裳,恐怕要比京城大多数的女子都要好看。 只是,整个人阴郁的气质太过浓重,让人无端生出来一丝害怕的情绪。 “表姑?”杨恪尾音上扬,眼睛也忍不住上下打量着谢嘉语,“这是哪里来的表姑,我竟不知太子何时如此喜欢乱认亲戚?不过,长得倒是挺好看的。” 听着杨恪颇为讽刺的话,谢嘉语的脸色冷了冷,站起来行礼:“见过二皇子。” 杨恪没有立即让谢嘉语起身,慢慢的走到谢嘉语的对面坐下了。 杨祐不悦的提醒:“二弟!” 杨恪讽刺的道:“呦!太子心疼了啊?这要让太子妃知道了,可如何是好啊?而且,这位可是表姑,太子可不要乱了辈分,让父皇知道了也不好。” 说完,仿佛才想起来在一旁行礼的谢嘉语,道:“行了,起来吧。再不起来,太子要心疼了。毕竟,是表姑呢,太子的亲戚!” “表姑”这个词,杨恪咬得非常的重。 谢嘉语抬起头来,直视着对面的杨恪,冷冷的道:“是呢,我是太子的表姑,也是皇上的表妹。像二皇子身份如此贵重的人,我可担不起你一声表姑,还是莫要如此称呼了,免得让人笑话。” 这位二皇子着实可恨! 杨恪被谢嘉语噎了一下,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从小到大,敢这么跟他说话的人不多。 “放肆!不要仗着你这副容貌,仗着父皇的喜爱就敢如此对本皇子说话。”杨恪阴恻恻的道。 若是一般人听到二皇子用如此语气说话,早就吓得跪地求饶了,谢嘉语却不惧他,道:“容貌是天生的,长得貌美也不是我的错。我是皇上的表妹,皇上对我亲近也是血缘的关系。至于你么……哪天二皇子先学会了尊重人,再来要求我敬着你吧。” 杨恪听了这话,脸色沉沉的,眯着眼睛看着谢嘉语。 在他开口之前,杨祐道:“二弟,孤再提醒你一次,慎言!” 杨恪听后,脸色不再那么阴沉,而是充满了讽刺。待看到一个熟悉的宫女走进来,脸上开始恢复笑容。 “这个宫女很是眼熟,叫秋月是吧?”杨恪道。 说实话,谢嘉语早就忘记秋月是谁了,所以见杨恪话题转得如此快,只当他心性如此,阴晴不定。只是,听到后面的话,就发现他是原来是有备而来。 “上次跟父皇一起去皇陵时你的脸上不是过敏了吗,现如今,已经好了?”杨恪别有深意的说道。说完,还看了谢嘉语一眼。 秋月脸上带着笑意,得体的道:“承蒙二皇子关心,奴婢已经大好了。” “是么?只是这病好了,怎么感觉眼睛却跟之前不太一样了?”杨恪继续讽刺的说道。 秋月笑容未变,道:“许是之前过敏眼睛肿了,如今病好了,便消下去了。” “哦?竟还有如此神奇的病,能让人眼睛变得好看?只是不知道,是生的什么病?”杨恪嘲讽道。 秋月福了福身,道:“奴婢记性不太好,忘了是什么病。只是,当时太医给奴婢看的病,他那里或许还是底案,您可以去太医院问问。奴婢生病恐不能伺候皇上,是以,皇上也知道奴婢的病。” 杨恪听后,不悦的看向了秋月。 秋月道:“二皇子若是无事,奴婢便下去了,皇上那边可能随时会叫奴婢。” “滚吧。”杨恪忍住怒意说道。乾清宫的一些奴才着实可恨,向来眼高于顶,不把他这个皇子当回事儿。等哪天他登基了,势必要让这些人知道他的厉害。 “是。”秋月福了福身出去了。 谢嘉语算是明白了,二皇子是在说皇陵那件事儿呢。只是,她有些不太明白,就算是二皇子知道了是她去的皇陵又怎样呢?这事儿对她而言也没什么。 总不能是想要拿这件事情威胁她吧?只是……能威胁她什么呢? 等秋月出去之后,二皇子眼神微冷的看向了对面的谢嘉语,嘴角带着一抹笑。那眼神,那笑容,仿佛是在告诉谢嘉语,他已经知道了她的秘密。 所以,那又如何? 越看二皇子,谢嘉语越觉得他就像个不听话的孩子一样。 正在此时,皇上身边的杜公公过来了。 “姑娘,文昌侯正在前面等着您。”杜公公恭敬的说道。 谢嘉语点点头,跟太子福了福身,转身便离去了,全程都没有搭理二皇子,全当他是个透明人。 这边发生的事情,很快便传入了承德帝的耳中。 等到杨祐和杨恪一起进入东暖阁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父皇似乎心情不太好。难不成,文昌侯说了什么让他烦恼的事情? 还没等他二人猜出来个所以然,只听承德帝说道:“老二,朕对文昌侯的族妹一见如故,很是喜欢这个表妹,你要记住自己的身份,别做逾越的事情。” 杨恪心里一惊。听说的和亲身经历的毕竟不同,他着实没想到,自己的父皇竟然如此喜欢刚刚那个女人。只是,父皇知不知道太子也对她另眼相待?此刻不容他多想,赶紧跪在地上,说道:“儿臣记住了。” 之前杨恪打探秋月的时候承德帝便已经隐晦的提醒过这个儿子,只是,看样子之前他并未听进心里。这次,他直接说了出来,希望这个儿子莫要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至于谢嘉语的身份,承德帝从来没想过要告诉这个儿子。这个儿子从小就心思阴沉,又颇为好色,而且,背后还有高贵妃以及高家。若要让他知道了谢嘉语的身份,还不知道会利用这个做出来什么事情,承德帝不敢冒险。 去岁山东、河南两地干旱,流民增多,朝廷开始拨款赈灾。然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事儿却牵扯出来一系列的问题。甚至,还有贪污案。是以,这两个月以来,朝中都在围绕着这件事情来调查。尤其是户部,人人自危。 杨祐今日过来也是想要找承德帝商议这件事情。而杨恪,也是打着这个旗号过来的。 “儿臣认为,山东河南两省的经手这件事情的官员必须彻查,连朝廷的钱都敢贪污,胆子也太大了。”杨恪颇为义愤填膺的说道。 对此,承德帝不置可否,看向了太子:“太子,你的意思呢?” 杨祐道:“儿臣以为,赈灾的粮食关系国本,若是做不好,很容易引起流民的动乱和反叛。是以,不仅山东河南的官场要查,朝中一些官员也要查一查,尤其是户部。这么大的事情,若是没有朝中重臣的支持,不可能能做下去。” 承德帝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嗯,两位皇儿说得都对,这事儿,是该好好的查一查了。” 第50章 猜测 等商议完朝中的大事, 想到刚刚跟谢嘉融探讨的问题,承德帝看着站在下面的两个儿子,问道:“两位皇儿可知道哪家有那长相俊秀又颇有才干的儿郎?” 杨祐和杨恪虽然性子不同, 一静一动,一阳一阴。但能在皇宫里长大, 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只是, 承德帝的这个问题却让这二人一时之间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父皇这话到底是单纯的一句问话呢,还是有什么安排……或许是想要他们举荐人才吗? 杨祐和杨恪的视线很快交织在一起, 随后又快速的分开。 “一定是没有成亲的。”承德帝没注意到儿子们之间的暗流涌动, 一边思索一边补充道。 没有成亲的?这要求着实怪异了一些。杨祐快速的想了想,刚刚他来时, 父皇跟文昌侯以及嘉柔姑姑说过话,这事儿百分之□□十是跟这二人有关。 非常优秀, 还未成亲……难不成,是要给姑姑找夫婿吗? 不得不说,杨祐的心思非常缜密而且了解承德帝,一下子就把这个中缘由给猜中了。既然不是安排职位, 那么也不需要他举荐一些自己人了。 刚刚脑海中蹦出来的几个人渐渐的被他划去了几个。 “儿臣觉得顾将军府的子孙不错, 文昌侯府的儿郎也不错,前些日子去校场正好看到这二人在练武, 一看就是我大宁朝的栋梁之才……”杨祐故意把文昌侯府的孙子也带上, 假装没有明白父皇的意思, 也借此试探一番。 果然, 还没等他讲完, 就被自己的父皇打断了:“这二人不可。” 杨祐愣了一下,文昌侯府的孙子不可他知道原因,为何顾将军府的也不可呢? 杨恪见太子被训斥,心中正得意的鄙视着他。 他自然是知道刚刚承德帝跟谁见过面,但并没有把这事儿扯到谢嘉语的身上,他顶多想到了文昌侯的大儿子明升暗降去了偏远地区赴任,而他空出来的礼部的一个缺目前还没有人填上。 太子如此的蠢笨,列举的都是一些不相干的人。既然如此,他也不客气了,随后就举荐了几个人。 “高都督府的几个儿子不错,长相端正,而且有勇有谋。儿臣曾见过几次,感觉不错。”这是他母妃高贵妃的娘家人。 “林阁老家的几个孙子也不错,出口成章,写得一手好文章。儿臣也觉得不错。”林阁老是首辅,权势非常的大。杨恪一直想要拉拢他,目前还没有成功。不过,这个老狐狸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明确的拒绝。杨恪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可以给他卖个好。 承德帝一听高都督府这几个字,脸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自从老二长大了,高都督从前线回来立过一次功之后,整个人就跟从前不太一样了。那些年的低调仿佛是隐忍一般,突然就发作了,变得高调起来。 后又听到林阁老的名字,承德帝目光如炬的看向了自己的儿子。 “老二,你何时跟林阁老走得那么近了?” 看着父皇的脸色,杨恪吓了一跳,心砰砰砰的跳了起来。 “朕记得,儿时让你跟林阁老讨论一些功课你还百般不愿,现如今怎么联系这么密切了?”承德帝补充道。那时,林阁老还不是首辅,曾教过太子和二皇子功课。 听了这话,杨恪“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父皇误会儿臣了,儿臣并未去过林阁老府中,只是跟大哥一样,在外面见过,听别人说的。” 即便是这时,杨恪也不忘记拉扯上太子。杨祐见状,面无表情,只当是没听到。 承德帝对此不置可否:“哦?是吗,你先起来吧。” 待杨恪从地上站起来之后,承德帝似乎对刚刚的问题失去了兴趣,摆摆手让两个儿子退下去了。 出了东暖阁之后,外面的阳光异常灿烂,杨恪刚刚背后渗出来的冷汗此时也渐渐的消散了。 “还是太子高明,臣弟佩服,先行一步。”杨恪不冷不热的嘲讽道。说完,便满脸郁气的带着内侍离开了。 杨祐笑容未变,脚步从容的离开了这里。 有些人太蠢,已经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他最大的靠山。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们的父皇才是那个最大的靠山。不去靠着父皇,讨好父皇,反而想要靠着外戚来逼着自家父皇给他权力,何其可笑?又何其愚蠢? 本末倒置。 这些年,他没有外戚,自断臂膀,全心全意依靠着父皇,听从父皇的话,这太子之位比谁坐的都稳。反观他这个好二弟,有着得宠的母妃,又有五军都督在背后撑腰,不还只是个小皇子,连个封号都没有么? 纵使他的好二弟靠着自己的舅父夺得了天下又如何,还不是会继续受他的掣肘?自己养大的老虎,会不会听自己的话就不一定了。 而他以后若是当上了皇帝,谁敢置喙? 想到这里,杨祐脸上的笑容愈发深了,转身去了皇后的宫中。 到了坤宁宫之后,院子里静悄悄的,杨祐没让人禀告,悄悄的走了进去。 进去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的母后正对着一桌子菜发呆。 “母后可是知道儿臣要过来,所以在故意等着儿臣吃饭吗?”杨祐说道。 齐皇后听到这话猛的抬起头来,见来人是自己的儿子,脸上渐渐的浮现出来笑容:“祐儿过来了,快坐,用过午膳了吗?” 杨祐道:“未曾。” 齐皇后道:“母后让御膳房再准备几个菜。” 杨祐看着桌子上的十几道菜,道:“不用麻烦了,母后,儿臣跟您一起吃。现如今山东河南的流民增多,父皇正在烦忧这些事情。” 后面的话不用多说,齐皇后也明白了:“嗯,后宫虽不能为皇上分忧,也该减少一些用度才是。” 听罢,杨祐对着齐皇后一笑,母子二人开始安静的用膳。 待用完膳之后,杨祐关心的问道:“母后,您可是有什么烦心事儿?儿子刚刚进来看到您脸色似是有些不虞。” 齐皇后蹙着眉想了想,屏退了身边服侍的宫女。 “母后听闻,文昌侯今日进宫了?” 杨祐点点头,道:“正是。” 有了这个开头,后面的话齐皇后便好说下去了:“有件事情在母后心中憋了许久了。那次在承恩侯府,你为了文昌侯府的一位姑娘教训了侯府的子孙,还落了承恩侯和夫人的面子?那位姑娘还是你父皇下旨承认的表妹。是也不是?” 太子为了一位姑娘落了自己母家的面子,而那位姑娘长得颇为貌美,就连皇上都在东暖阁那么重要的地方见她,还下旨称其为表妹。 作为皇后,这让她不得不多想。 杨祐明白自己的母后烦心的是什么事情了,笑着解释道:“母后,这事儿您无需担忧,您把这事儿想复杂了,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父皇不是那个意思,儿臣也不是。那位跟别人有些不同,但并非是因为长相,只是有些事情不便跟母后细说。” 皇后听了这话,更加迷惑了。然而,她更相信自己的儿子,儿子说不是那便不是。 “好,母后知道了。” 想了想,杨祐想到刚刚自己父皇问的那个问题,小声的在齐皇后耳边耳语了几句。 齐皇后听了这事儿,彻底的放下心来,看来皇上在东暖阁地方见她必然是有重要的原因,而且这个原因无关乎情爱。要不然,也不会给她找夫婿。 既然皇上如此重视她,慎重的给她找夫婿,那么说明那位姑娘的身份非常特殊。想到这里,齐皇后笑着道:“祐儿放心,母后知道该怎么做了。”若皇上真的问起她来,她定会好好的张罗,给这位姑娘寻个良婿。 谢嘉语并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夫婿已经被很多人记挂在心中了,等到月底时,看着账上的三百多两银子,兴奋的不得了。 “高管事,不错啊,这才第一个月就盈利这么多,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春桃爹,也就是高大生冷静的说道:“小姐,这个月能这么多,是因为送了一些之前没卖完的米和面,等到下个月或许就没这么多了。现如今其实还在赔钱。” 这些道理谢嘉语也懂。只是,她从未赚过钱,第一次开铺子,赚钱对她来说非常的新鲜。不是赚多赚少的问题,而是赚钱这件事情给自己带来的愉悦感和满足感。 是以,即便是听到春桃爹如此说,谢嘉语依然未减笑意,道:“嗯,我知晓了。下个月好好干,多跟掌柜的学一学,争取早日能帮我管着这个铺子。” 高大生立马跪地磕头,道:“奴才明白,一定不会辜负小姐的期望。” “好了,你下去吧。” 等高大生出去了,青嬷嬷也跟着出去了,又交代了自己的儿子几句,无非是要好好跟着小姐干,不能给小姐丢脸,给小姐看好铺子之类的话。 谢嘉语翻看着账本却喜欢上了赚钱的感觉,想到谢思蕊之前怂恿她开铺子的事情,第二天便出门去了。 这一次,谢嘉语是想看看各家铺子里的东西,准备开个胭脂水粉店。 只是,好多店铺里的东西她稍微了解了一下,便没了买回去的兴致。一是有些里面放了一些对皮肤不好的东西,二是有些做的太过简单她一闻便闻了出来。只挑了那效果比较好的几种带回来家。 让人不解的是,当她前脚回到家,门房的婆子后脚就递过来一个大盒子。 “小姐,这是刚刚有人送过来的东西,说是给小姐的。” 春桃从婆子手中接过来盒子,打开一看,瞬间愣住了。 谢嘉语低头一看,也怔了怔。这些东西不是别的,全都是她刚刚看过的却没买的胭脂水粉。 第51章 跟踪 见到桌子上的这些东西, 谢嘉语随手赏了婆子一个, 婆子笑着回去了。 而剩下的, 谢嘉语让春桃拿出去分给了院子里的小丫鬟,一个人分了两个还没分完,谢嘉语又让春桃赏给了府里其他的小丫鬟们。 夏桑不解的问道:“小姐, 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是不是让人去查查谁送的比较好?” 谢嘉语不在意的道:“既然对方没有留下姓名, 那我们就全当时不知道罢了。这种人,肯定还会有后招的, 且等着看吧。着急, 我们就败了。” 而且, 这种事情她以前也曾经遇到过。多半是见她貌美,但又不敢表白之人。 青嬷嬷进来听到了这件事情, 果然也没什么多余的反应。 第二日,谢嘉语又出门去了, 昨日没看完,今日接着看。而且, 她还把谢思蕊带上了。 一开始谢思蕊还觉得新鲜,但逛了几家之后, 谢思蕊觉得甚是无聊,便想拉着谢嘉语去说书的茶馆。 “姑祖母, 咱们去听听吧, 说的可好了, 我娘都不让我来, 您就陪着我去听听吧。” 谢嘉语失笑的摇了摇头,左右铺子里的东西就那些,今日再看时也没看到哪些新鲜的种类,容颜坊一家便已经囊括了。于是笑着道:“好啊,一起去听听吧,我还没去过茶馆呢。” “快走。”谢思蕊兴奋的道。 说书的茶馆人颇多。一楼已经几乎快要坐满了,谢嘉语和谢思蕊去了二楼的隔间。这里的视线要比下面开阔多了。把帘子放在两旁便能看到下面说书的人,而合上外面便看不到里面了。谢嘉语也是第一次知道,这样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多人。 眼神往对面一扫,房间的帘子是拉着的,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坐下来听了一会儿之后,谢嘉语便理解为何人这么多了。只见那说书先生颇为生动,说到激动之处手舞足蹈。最关键的是,他还会模仿声音!一个人可以分饰好几个角色。这让谢嘉语叹为观止。 等到小二来上茶点时,拿出来二两碎银子打赏那说书之人。 只是,等她转过头来继续听书时,却发现对面的隔间里不知何时坐了一个长得星眉剑目的男人,那男人气质偏冷,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明明身处热闹的茶馆之中,却仿佛游离于这里之外。 注视了一会儿之后,对面那男人慢条斯理的放下来手中的茶杯,眼睛直视着谢嘉语,微微点了点头。 谢嘉语也微微笑了一下,随即恢复了正常,假装不认识他,继续看着下面的说书先生。 只是,不知是不是对面坐了那个男人,谢嘉语却不能像谢思蕊一样听得那么入神了。 正走神间,一名身着劲装的男子不知何时站在了她一旁,沉声道:“谢小姐,我家主子有请。” 谢嘉语看着这个熟悉的奴仆,又看了一眼对面的男子,只见那熟悉的男子再次对着她点点头。不过,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谢嘉语心里腹诽,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只有这么一个表情,请人过去竟然还是这般云淡风轻的模样。 想到她终究还欠着他一个人情,便跟谢思蕊说了一声,带着夏桑过去了。 到了对面之后,里面的帘子不知何时已经被放下来了。虽然依旧能听到外面咿咿呀呀的说书声,但却像是一个独立的小天地。 “见过裴大人。”谢嘉语行了一礼。 裴之成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谢小姐,请坐。” 待谢嘉语坐下来之后,问道:“裴大人找我有何事?可是想好要我做什么事了?”毕竟,她还欠着他一个救命之恩。 裴之成淡淡的道:“确有一事。”说完,便看了夏桑一眼。 夏桑接收到裴之成的暗示之后,动也没动。直到谢嘉语让她出去等着,她才警惕的看了裴之成一眼之后才出去了。 “何事,现在可以说了吗?”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道:“多谢前些日子谢小姐的帮忙。只是,裴某却有一事不解,姑娘如何得知户部尚书和慧能大师的关系?” 说完,认真的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没想到是这事儿,微笑着看向了对面的裴之成,道:“宫廷侯爵之间总是有一些见不得人的事情,但,这些事情总会有那么一两个人恰好看到或者听到过。而究竟是谁说的,恕我不能奉告。” 裴之成今日也是恰巧遇到了谢嘉语。本想试着看谢嘉语会不会多知道一些事情,没想到却什么也没得到。其实早就有这种感觉,也没什么意外的,于是端起来杯子喝了一口茶。 谢嘉语见裴之成不讲话,想起前些日子家中发生的一些事情,道:“裴大人,我们家的车夫和护院是您帮忙找过来的吧,多谢。我又欠了你一个人情。” 裴之成淡淡的道:“无须客气。” 谢嘉语想到昨日的胭脂水粉,再想到今日在这里的偶遇,她心中有了一个猜想。虽然裴之成看起来挺冷淡的,但那事儿未必不是他做的。 纠结了一下之后,谢嘉语还是说道:“只是,裴大人,我的胭脂水粉足够多了,您无需多费银钱。” 裴之成似是不解,看向了对面的少女。 “我的意思是,您不用给我买胭脂水粉了。您对我是救命之恩,我不过是告知了您一桩秘辛罢了,怎么算都是我欠您的。”谢嘉语坦然道。心里想着,若是裴之成对她有某种想法,也可趁机打消了才是。 裴之成听明白谢嘉语口中之意,手中的杯子险些被捏碎,稳了稳心神之后,出言嘲讽道:“谢小姐果然很自信。” “嗯?”谢嘉语疑惑的看向了裴之成。 “胭脂水粉并非是裴某送的,谢小姐误解了。”裴之成冷冷的道。 “啊?不是你送的啊。”谢嘉语道。说完,便觉得自己这话似乎有些问题。而且,胭脂水粉也像是有了某种意思的暗示。其实,若不是今日遇到裴之成,她也难以联想到他的头上,但是遇到了之后,便开始怀疑这两天一直跟着她的人是他。 这下子,误会大了。 裴之成道:“自然不是裴某,裴某从未送过姑娘胭脂水粉,许是姑娘的哪位爱慕者也未曾可知。果然,谢小姐长得美,受欢迎。” 最后这句,怎么听怎么像在讽刺她,而不是真心赞美她。 谢嘉语有些尴尬,小声道:“不是你就不是你吧。” 裴之成今日是想要来茶馆放松一下心情,这会儿已经待得够久了,站起身来道:“谢小姐,你今日被人跟踪了,那人应该没什么恶意,但你出门的时候还是尽量小心些。”说完,便带着东海离开了。 被人跟踪了?谁?昨天那个爱慕者吗? 谢嘉语走出隔间的时候,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任何的异常。回到自己的隔间之后,坐下来听了一会儿书,越听越觉得坐不住,于是叫着听得正兴致勃勃的谢思蕊离开了这里。 走到楼下之后,谢嘉语把远远跟着的几个护院叫了过来,让他们离得近一些。 接下来几日,谢嘉语都没再出门,直到顾建武约她去福味斋。 这次出门,谢嘉语多带了几个护院。 顾建武见状,疑惑的问道:“怎么带了这么多人出门,这不太像是你的作风。” 谢嘉语也不喜那么多人跟着,但是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她可不敢再托大了。想了想,说道:“这不是怕路上遇到危险么。” 顾建武笑着道:“巧了,正好我今日找你来也是为了此事。” “哦?你可有解决的法子?”谢嘉语眼前一亮问道。 顾建武笑而不语,拍了拍手,掌声刚落,门口便进来一个小丫鬟。 谢嘉语盯着她看了看,不明白这个小丫鬟为何会进来。 正看着呢,突然,感觉眼前有一物飞了过去,谢嘉语还没看仔细,只见眼前的小丫鬟轻轻的抬起来手,瞬间,杯子里的水一滴都未洒落,安安稳稳的落在小丫鬟的手中。 “小姐,请用茶。” 谢嘉语见状,叹为观止。 顾建武道:“这个小丫鬟手上功夫不弱,身份可靠,以后就让她跟着你吧。”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问道:“给我的?为何?” 顾建武笑着道:“你最近遇到的事情太多了,身份又不能公开,身边最好有个会功夫的,遇到一般的坏人应该都能应付。而且,她的身份你放心,肯定没有问题。以后跟了你,便只会忠于你一个人。” 谢嘉语抿了抿唇,看向了对面的顾建武,心里生出来满满的感动。 “我知道,你一直都想出去京城四处看看。从前有长公主和先皇拘着你还好,现如今没人管着你了,我就怕你哪天不声不响的又走了。着实让人担心。”顾建武感慨道。 谢嘉语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又知道了……” 顾建武见谢嘉语这番模样,哈哈大笑起来:“还记得你昏迷之前就想跟着我一起去战场,那时我还怕你真的混进来了,时时检查下面的小兵。只是,谁也想不到会发生后面的这些事情。我也不知当初是庆幸没带你,还是后悔没带你。” 谢嘉语道:“那些事情都过去了,别再说了,咱们一切都往前看。培养这么个护卫也不容易,你且带回去吧,我还是让大哥给我找个会功夫的小丫鬟吧。” 顾建武却道:“嘉柔,你就收下吧。我也好安心。” 谢嘉语看着顾建武的模样,嘴角嗫嚅了几下,道:“好。” 随后,两个人又聊了聊一些近日的事情。多半是谢嘉语在讲,而顾建武在安安静静的听。 看着谢嘉语如梦中一般的容貌,如梦中一般的声音,顾建武觉得自己很幸运。在自己五十多岁的时候竟然还能再次见到想念了一辈子的人,而那人跟梦中毫无二样。 说了会儿话,又吃了一些点心之后,两个人便分开了。 等目送着谢嘉语走远了,顾建武回头交代王福味:“刚刚那个包间以后不要接待其他客人了,留给谢小姐一个人。” 王福味觉得最近的怪事太多了,将军对谢小姐的态度异于常人,似喜欢又不似喜欢。而谢小姐对他们将军的态度也很奇怪,看起来非常的亲昵。 一个想法渐渐的浮现在王福味的心头。 虽然他们家将军没有成亲,但,谢小姐说不定是他们将军的私生女。毕竟,关于谢小姐的传言也非常的多,身份特殊。 越想越觉得像。是以,谢嘉语再过来的时候,王福味对她热情了许多。 谢嘉语并不知道王福味心中的猜测,离开了福味斋之后,想到最近在研究的美容养颜的方子,她决定去书斋碰碰运气。虽然谢思敏给她找了不少,但有些方子实在是太过古老了,做不出来。而且,种类也不够多。 没曾想,逛了几个大书斋没有发现,却在一个小小的转角的书斋里发现了一本。 谢嘉语拿起来那本泛黄的《美容养颜》翻看了几页,觉得里面的方子颇为新奇,打算回去试做一下。 春桃见状,在一旁付了钱。 正在此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书生模样的人,火急火燎的跟书斋的老板道:“掌柜的,听闻你最近又来了一批新书,可有卖完啊?” “乔大人好,您里面请,还有几本没卖完。伙计,带着乔大人去找一找。”掌柜的笑着道。 乔亦书拱手道:“多谢掌柜的。” 说完,便往里面走去。只是,走了不到两步,便怔在了原地。 他父亲是翰林院的学士,母亲是三品大员家的女儿,生在官宦之家,自小在京城长大,见识过不少美丽的姑娘。只是,眼前这位的美貌却是他从未见过的。 头上插着一直金钗,闪闪发光。然而,更耀眼的是她的容貌。白皙细嫩的脸庞,如三月桃花一样吹弹可破。眼睛低垂,认真的看着手中的书,嘴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明明人长得极美极张扬,然而却流露出来一种沉静端庄的气质。 “书中自有颜如玉”,不期然的,乔亦书脑海中蹦出来这样一句话。 许是他的眼神太过热切,原本专注在手中的书上的姑娘突然抬起了头。这一眼,让乔亦书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待佳人一笑,乔亦书的脸也一瞬间涨得通红。 谢嘉语见春桃付完了钱,便打算合上书回去再看。只是,抬起头时,却发现一旁站着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那男子此时正在盯着她看。 只见这位男子面容白皙,眉清目秀,身着一袭白衣,看起来非常俊秀,让人心生好感。想必是哪位要赶考的书生,亦或者是谁家喜爱读书的子弟。 想到家中酷爱读书的侄孙谢思敏,谢嘉语对着这位气质与他相仿之人笑了笑。 没曾想,她一笑,对方却突然红了脸,整个人也变得慌张起来。这却是她的罪过了。于是,赶紧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直到谢嘉语离开许久了,乔亦书才回过神来,看着在一旁忙碌的掌柜的,忍不住问道:“掌柜的,可知刚刚那位小姐是何人?” 掌柜的从账本上抬起头来,道:“你是说刚刚那个长得极美的姑娘吧?这就不知了。看她通身的气派,应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吧。长得真是好看,小的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如此好看的姑娘。想必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呼很快就要换人来做了。” 乔亦书喃喃的道:“原来掌柜的也不知道啊。是啊,长得可真好看。” 掌柜的跟乔亦书关系极好,见他犯傻的模样,调侃道:“乔大人看上那位小姐了吧。反正您还未娶妻,想必那位小姐也未成亲,倒不如托乔夫人去打听一下。先下手为强,也免得被人半路截胡了。这么美的姑娘,想必是非常抢手。” 乔亦书一下子被人戳中了心事,刚刚恢复自然的脸色又重新泛红了,赶紧岔开了话题,跟着伙计去翻看新书了。只是,今日不知怎的,一页书也看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谢嘉语刚刚对他笑的模样。 也忒好看了。 谢嘉语自是没想到自己对人一笑,却让那人记挂了她那么久。回到家之后,仔细打量了一下顾建武给她的丫鬟,问了问她的一些情况。 “你叫什么名字?”谢嘉语问道。 听到谢嘉语的话,面前的丫鬟立马跪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说道:“奴婢没有名字,请主子赐名。” 想到这个丫鬟是顾建武给她的,谢嘉语思索了一下,道:“那你以后就叫顾星吧。可有家人?” 顾星道:“谢主子赐名,奴婢从小没有家人,是个孤儿。” “以后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吧。只是,不要叫主子了,叫小姐或者姑娘就成。别跪在地上了,起来吧。”谢嘉语道。 顾星听罢,动作利落的站起身来,道:“是。” 谢嘉语出门一趟,却带回来一个陌生的丫鬟,而且这个丫鬟还贴身跟着谢嘉语,这让很多丫鬟心中压力倍增。 青嬷嬷听到底下人的议论,去正厅找谢嘉语了。 谢嘉语笑着道:“青娘来的正好,给你介绍一个人,顾星,顾将军给我的一个丫鬟。” 青嬷嬷一愣,问道:“顾将军为何给小姐丫鬟使?咱们家的丫鬟多得是。” 谢嘉语却小声而又神秘的说道:“这个小丫鬟会些功夫。” 青嬷嬷眼前一亮,仔细的看了看顾星,惊喜的道:“还是顾将军想得周到。” 几个人正说着话,冬雨却从外面进来了。她先是看了站在谢嘉语身边其貌不扬面无表情的顾星,然后又看向了谢嘉语,道:“小姐,大小姐刚刚去冷香园了。” 谢嘉语皱了皱眉,问道:“可放人进去了?” 冬雨摇了摇头,道:“不曾。门口把手的婆子没让她进去。” 谢嘉语放心的道:“那就好。你再去跟婆子说一声,若是我发现她们敢让人进去,就把她们也关进去!” 刚刚关进去的时候,她还不曾管得这么严,然而,自从知道了陈氏拿着铺子里的钱补贴她的娘家,她就容忍不了了。往后,谁也别想跟她有接触! 陈氏不是想让她死吗?她就要活得好好的,在陈氏死之前别想达到这个目的了。 ********** 如今是五月份了,春装渐渐的都穿了起来。前些日子在成衣阁做的衣裳也渐渐的送过来了。 正巧,府里收到了高都督府送过来的赏花帖子,府中的姑娘家便穿上新衣去做客了。 只是,临行前的晚上,谢吉明从前院回来,却跟黎氏说了一事。 “明日你去高都督府时,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儿郎。” 黎氏疑惑的道:“为何?”自家女儿以后的归宿她早已有了安排,而且,女儿现在也小,纵使姐姐家的儿子不成,现如今也不用操心这样的事情。 再者说了,大房的事情她也不想插手。现如今大房的两个女儿,一个心气儿太高,整日对她阴阳怪气的。一个有她那个心眼儿多的姨娘看顾着,根本就没用她插过手。 “是芷柔院的那位姑姑。父亲刚刚叫我过去,专门说与我听的。你到时候留心便是。”谢吉明道。 黎氏惊讶的看着自己的丈夫。半晌,才回过神来。突然觉得自己之前陷入了一个误区,只觉得谢嘉语身份不一般,长相极美,那边的事情有很多人给她撑腰。但却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也会有亲事上的烦恼。 她原本以为,自家这位不平凡的姑姑应该早就定下来了才是。 “老爷放心就是,明日妾身定会仔细打量一下那些来往的宾客,细细打听一下。妾身到时候也不透露,把打听到的回来说给爷听。”黎氏保证道。他们家这位姑姑长得好不说,人的性子也极好,想必在亲事上定然非常容易。只怕到时候公爹那边会不太满意。 谢吉明满意的道:“如此甚好,爹也是这个意思。” 第二日,本来打算当个小透明,宴席散了就回来的黎氏改变了自己的作风,带着一个极重要的任务去了。 谢家的三位小姐以及谢嘉语也跟她一同前行。 这次,谢嘉语到了之后,感觉看她的人越来越多了,甚至比上次还要多。 除此之外,汇聚在谢思兰和谢莲身上的目光也不少。毕竟,文昌侯的爵位直接越过了她们的父亲,传到了她们大哥的身上。而且,她们的父亲还明升暗降的去了偏远地区就任。满京城的人都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 宫廷侯爵之家,对于这样的事情最是敏感,而且,身份对他们来说也非常重要。每个圈子都有每个圈子的规矩,而且,阶层不同,规矩也不同。 谢思兰感受着这样的目光,脸上红红的,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跟谢嘉语几人在一起没多久之后,便跟几个相熟的小姐妹们离开了。 谢莲也不知何时离开了 。 谢嘉语对于这样的目光只当是没看到,跟谢思蕊一起该吃的吃,该喝的喝。 不过,没多久,谢莲却怒气冲冲的回来了。谢思蕊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她也不说。 没多大会儿,谢嘉语便知道了。因为,有那好奇心重的姑娘过来问了。 “谢莲,你祖父怎么突然把爵位给你大哥了?是不是你们家发生了什么事情啊,你爹做错了什么事儿了?” 听着这样的话,谢嘉语蹙了蹙眉,侧头看了一眼谢莲,只见谢莲的脸色非常的难看。 见状,谢嘉语道:“这位小姐,不知你是哪家的姑娘,怎可随意妄议别人的父亲,此为不敬。二则,莲姐儿的父亲品级升高了半级,何来犯错之说?” 那位本想过来挖苦谢莲,看她笑话的小姐看着谢嘉语张口就反驳道:“要不是犯错怎么会……” 只是,说到半路却发现自己不知该如何说。毕竟,虽然所有人都知道谢吉耀是被贬了,然而,品级却是升高了。只是,这样的话,她说出来的确是不太合适。只好等着谢嘉语,看着谢嘉语义正言辞的脸,也不知道她是真的不明白,还是装的。 正在这时,另一个声音却传了过来。 “可是我怎么听说谢大人被贬一事是跟你有关啊?” 一时之间,整个水榭都安静下来。 谢嘉语看向了说话之人,只见那位姑娘下巴微抬,看着她的目光里透露着不屑。 第52章 偷听 谢嘉语对着那位姑娘淡淡的笑了一下, 微微抿着唇, 没有讲话。 一时之间,大家都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人人皆有爱美之心。谢嘉语长得漂亮,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 都难以抵挡她的魅丽。是以, 看到她的笑容,就连那位说话的姑娘都有些不好意思。 谢嘉语看到那位姑娘赧然的神情,突然出声:“的确与我有关。” 听了这话, 在场的所有人皆是一惊。谢思蕊和谢莲担忧的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慢条斯理的喝了一口茶,给了她们二人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你……你……你,这样的话你也能说得出口, 也敢承认!”一位姑娘惊奇的看着谢嘉语道。 谢嘉语嘴角微翘的看向了躲在人群后面看热闹的谢思兰, 心中暗骂蠢货,慢慢的道:“我为何不敢承认?思兰的父亲乃是我的远房侄子。我身为他的长辈, 没能做到劝诫和教养的责任, 可不就是我的错么?” 听了这个解释, 想到谢嘉语的身份,四周的人脸上都是一副梗住的神情。的确,人家没说错, 她的确是长辈。虽然年轻, 但也不能掩盖了这个事实。 明明刚刚出口的那位黄小姐不是这个意思, 但谢嘉语如此回应, 却让大家说不出来什么话。 黄小姐憋得满脸通红, 忍不住道:“你也好意思……好意思……” 说了两个好意思之后, 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后面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谢嘉语微笑的看着黄小姐,道:“好意思什么?我怎么就不好意思了?听黄小姐刚刚所言,想必黄小姐对嘉语甚是了解,那么皇上下的口谕称呼我为表妹你肯定也知道了。我与皇上同辈,怎么就不是谢大人的长辈了?” 说完,静静的看着黄小姐,直到把黄小姐看的难堪了,才又看向了她的身后的某个人。既然谢思兰如此不知趣,敢在这样的场合落她的面子,找人过来招惹她。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文昌侯府的面子,从来不是容忍小辈就能维持住的。 这面子,还是她来维系吧!她向来注重文昌侯府的面子,既然谢思兰敢破坏,那就让她彻彻底底的明白后果。 思及此,谢嘉语声音微微提高,道:“思兰,你怎么躲到后面去了?还不快过来?平日里你跟家中的小姐妹关系不好也就算了,怎么出了门也在搬弄是非?看来,是姑祖母没有教好你了。” 这话,说得义正言辞的,端的一副长辈的架子。 所有人的目光都从谢嘉语的身上转移到了人群中谢思兰的身上。 听着谢嘉语的话,顶着这么多的目光,谢思兰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没想到黄小姐如此不争气,也没想到谢嘉语竟然如此的厚脸皮。 这会儿,她却是做什么都不对了。 躲闪着众人的目光,谢思兰的眼睛落在了坐在水榭中间、一脸淡然的喝着茶水的谢嘉语身上。 这才是始作俑者! 她如今会这么惨,这么丢人,一切皆因她而起。然而,想到祖母和父母的遭遇,她不敢对着谢嘉语发什么脾气。思及此,谢思兰浑身颤抖,咬紧了牙齿,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 待谢嘉语再次看过来时,谢思兰满眼通红的瞪了她一眼,转身快速离开了这里。 谢嘉语见状,微微笑了一下,满脸无奈的说道:“哎,思兰这孩子,脾性怎么这般大。灵巧,还不快跟过去,免得你主子又在外面惹什么是非,你要多劝着些才是。” 灵巧身为谢思兰身边的大丫鬟,本就是要跟过去,刚刚只是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罢了。这会儿听到谢嘉语如此说,她虽然很讨厌谢嘉语,但却比谢思兰更害怕她。垂着眼睛,小声的道:“是。”说罢,就离开了这里。 谢嘉语见状,叹了一口气,对着众人道:“哎,家中的小辈不懂事,让各位小姐们看笑话了。大家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这里也无热闹可看了。” 众人一听这话,嘀嘀咕咕的说了几句话之后,渐渐散去了一些。而另外一些人,却默默的坐在了谢嘉语的一旁。 谢思蕊小声的道:“大姐姐也真是的,怎么能随便跟别人说家里的事情呢,又不是什么好事儿,没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谢嘉语想到刚刚的事情,道:“谁说不是呢,只可惜啊,你大姐姐她没明白这一点。” 谢莲看着眼前的谢嘉语却觉得自己当初听姨娘的果然没错,谢嘉语实在是太厉害了。从前她跟谢思兰斗了那么多年,也没得怎么赢她。谢嘉语三言两语就把她搞定了! “就是!家里的事情到底为什么会发生,别人不知道,难不成大姐姐还不清楚吗?净是会在外面搬弄是非!姑祖母,您等着,莲儿一定会把真相告诉别人,不能让人蒙受不白之冤!”谢莲义愤填膺的说道。 谢嘉语正喝着茶,听了这话,一口水差点喷了出来。赶紧拿着帕子擦了擦嘴角,瞪着谢莲,道:“说出来真相对你有什么好处?这件事情不许往外面说。外人如今也只是猜测罢了,你若出去说了,那便让他们肯定了。府里的事情,最好不要往外面说,除了能增加别人的笑料,对我们自己也没什么好处。” 谢莲被噎了一下,仔细想了想这件事情。的确,说了对她真没什么好处,还全是坏处。她爹娘害了自己的姑姑,这是丑闻。 想清楚了这一点,谢莲讪讪的道:“姑祖母教训的是,是莲儿妄言了。” 谢嘉语见谢莲似是不太明白她话中的意思,又继续说道:“不管你与思兰有什么过节,出门在外大家都是一体的。若有什么不平之事,尽可告知家中的长辈,但不要随意讲给外人听。若真丢了脸面,旁人只会记住是是文昌侯府的姑娘,而不会记得到底是大小姐还是二小姐。这话你可记住了?” 谢莲郑重的点了点头,道:“记住了。” 谢嘉语道:“嗯,记住了便好。如若被我知道你们谁在外面随意说这些话,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们。” 谢思蕊见气氛不太好,笑嘻嘻的道:“姑祖母最是好脾气,怎么会舍得教训我们呢,是不是啊?” 谢嘉语笑着点了点谢思蕊的额头,道:“那便罚你不许吃桂花糕了。” “这可不行。”谢思蕊认真的摇了摇头。 谢莲见好话被谢思蕊说了,赶紧找补道:“姑祖母待我们姐妹最好了,定然不舍得罚我们,要罚也是罚那犯了错的。” 谢嘉语笑了笑,几个人又说了会儿别的话。 这种带有相亲性质的宴会,请的从来就不仅仅是姑娘家的,自然还有儿郎。 谢家的几位儿郎自然也过来了。谢思敏和谢思勋对这样的事情丝毫不感兴趣,一个喜欢看书,一个喜欢习武,性子都比较直,又比较单纯,情爱之事开窍太晚。 谢思勋还有黎氏为他着想,可谢思敏却只能靠着大哥以及祖父了。 是以,谢思盛担起了长兄了职责,生拉硬扯的把这二位弟弟全都叫了过来。这两位弟弟都已经快到了成亲的年纪,虽然不懂情爱之事,但,宴会上的姑娘家比较多,万一就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呢? 他不就是在宴会上对白氏一见钟情心生好感,祖父才把人给他娶回来的么。 只是,谢思盛不知道的是,这两位弟弟,来了之后,又跟自己的好朋友聚在一起去了。 谢思敏看着眼前觥筹交错的情景,听着身边的世家子弟对于姑娘家的评价,实在是有些受不了。待看到自己的好友过来了,赶紧去找他了。 “亦书,你竟然也来了。”谢思敏惊喜的说道。 乔亦书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嗯,本不想过来的,无奈家中母亲逼着,只好应邀了。” 谢思敏心有戚戚焉的道:“可不是么,若不是大哥,想必我也不来。东山先生的传记还未写完,来这里只会耽误时间。” 乔亦书也知道谢思敏最近在忙的事情,同情的道:“想必吃过午饭就能回去了,咱们且忍一忍吧。” 谢思敏丧气的道:“也只好这样了。” 两个人性子相投,也极喜欢安静,是以,在人群中站了一会儿之后,便偷偷离去了,想要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一坐。 不料,刚刚走到转角,却听到了一个秘密。两个人皆是读书人,知道这种听墙角的事情不太好。但,他们是无意间撞到的,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继续听下去,还是该离开。 “……就是那个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小姐,头上戴着一支迎春花金玉簪子,长得极美,一眼就能看出来。你一会儿把她引到假山处。” “是,奴婢知道了。” 好在,两个人说完话,很快便离开了。这也让乔亦书和谢思敏松了一口气。 松了一口气之后,谢思敏却又有了新的忧虑:“也不知道这二人说的是哪位小姐,是否要对那位小姐不利。” 乔亦书也道:“听着刚刚有个声音像是宫里的内侍……” 想到如今他们身处高都督府,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皆想到了一个人:高贵妃。 今日来的小姐非常的多,两个人又不认识几个人,而对方却跟高贵妃有些关系,他们愁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就算是找到了那位姑娘,若是提醒了,那姑娘信了还好。若是不信,还大张旗鼓的说出来,他们岂不是自找麻烦? 站在原地沉默了许久之后,两个人互相看了看,皆叹了一口气,转身又回到了热闹处。 有些事情,不做,有些对不起自己的良心。 谢思敏道:“我去跟妹妹说一声。” 乔亦书道:“我去跟母亲说一声。” 说完,两个人便分开了。 谢思敏直接让人把谢思兰叫了过来。毕竟,这是一母同胞的妹妹,相比较其他两位妹妹,他们的关系最好。 “思兰,你去看看,有没有一位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姑娘,头戴迎春花金玉簪子,长得极美。”谢思敏道。 谢思兰正沉浸在刚刚被谢嘉语羞辱的悲愤之中,听到谢思敏如此说,皱了皱眉,不悦的道:“二哥找这位姑娘做什么?可是看上她了?若是看上了,跟祖父说一声便是,找我过来做什么?” 谢思敏不明白自己识大体的妹妹如今怎么变成了这般模样,耐心的道:“刚刚二哥听人说要加害与她,你且去提醒一下那位姑娘,别让她去假山处便好。” 谢思兰道:“二哥,你这不是多管闲事么?她是否被害与我们何干?万一她不相信怎么办,后来若是真的被害了,说不定要算到咱们的头上。” 谢思敏道:“思兰,你怎么会如此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纵使那位姑娘会算到咱们头上,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你且去提醒便是,若是出了什么事儿,二哥全部承担。” 谢思兰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 “听到了没?”谢思敏微微有些严肃的说道。 谢思兰有些不耐烦的道:“知道了。” 说完,便带着灵巧离开了。眼睛时不时的瞄一眼人群,看看刚刚二哥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站在一旁的灵巧却满脸沉思,见谢思兰在人群中找人,扯了扯她的袖子,道:“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二少爷刚刚那人有些熟悉呢?” 谢思兰看着灵巧,没什么精神的道:“哦?你刚刚看到了?那正好,别找了,你去提醒一下那位姑娘吧。” 灵巧却是动也未动,小声的道:“小姐,您想想,您刚刚也见过她。” 谢思兰疑惑的道:“我见过?谁……” 刚说了几个字,谢思兰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似乎,她今日也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裳,头上戴了一支簪子,但簪子的形状她没记清楚。 “你可看清楚簪子的形状了?”谢思兰低声问道。 灵巧点点头,道:“奴婢看清楚了,正是迎春花金玉簪子。” 谢思兰听后,一开始是一脸沉思,渐渐的却浮现出来笑意,侧头看着灵巧:“刚刚我可是有找二哥说的那位姑娘?” 灵巧道:“找了。” “今日来的小姐那么多,咱们可找到了?”谢思兰一脸深意的问道。 灵巧先是一愣,随即恢复正常,一脸笑意的道:“今天来的人那么多,很多都是小姐不认识的,那么多穿鹅黄色衣裳的小姐,咱们没有找到。” 谢思兰笑着道:“嗯,既然此处没有,不如我们去假山处看看?说不定能在那里救下来那位小姐呢。” 灵巧会意道:“小姐说的是。” 说完,主仆二人便带着笑意离开了。 而另一边,乔亦书在找自己母亲的途中却是迷了路。走着走着,不小心走到了另一边小姐夫人休息的地方。 看着不远处全都是姑娘家的,乔亦书羞红了脸,准备赶紧转身找个小丫鬟带路,把他娘叫过来。 “你且等一下。” 只是,眼角的余光却在一个姑娘身上定住了。 那不正是自己想念了好几日的姑娘吗?那位姑娘不知怎么长的,竟然一日比一日美。今日的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衬得脸色更加的白皙,脸上不知是不是擦了胭脂,白里透红,微微一笑,整个天地间都黯然失色。 一时间,乔亦书竟然看呆了。 那位被叫住的小丫鬟见乔亦书久久不语,而她还要忙着去给小姐们送茶水,忍不住问:“少爷,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乔亦书听到丫鬟的声音,渐渐的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色一瞬间涨得通红。 “那个,烦请去叫一下……”乔亦书刚想说去叫一下乔夫人。突然觉得有些地方不太对劲儿。鹅黄色衣裙,迎春花金玉簪子,长得极美……说的不正是他刚刚看到的那位姑娘吗? 虽然看不清那位姑娘头上戴的什么簪子,但远远看过去是一串黄色的花朵。这么多相似之处,肯定说的就是这位姑娘! “叫一下谁?”丫鬟见乔亦书不语着急的问道。 乔亦书思量了许久,鼓起勇气,道:“不用叫谁了,你去跟那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说,让她小心一些,不要跟陌生人去假山。” 丫鬟顺着乔亦书的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确认道:“您说的是谢小姐吗?” 乔亦书心里微微诧异:“她竟然姓谢?” 丫鬟刚刚见识过谢嘉语的厉害,而且,长得这么美又非常陌生的小姐,他们自然也打听过她是谁。 “是啊,您指的不就是文昌侯府的谢小姐吗?” 乔亦书终于知道了佳人的姓氏和身份,心中暗暗欢喜,激动的道:“嗯,就是她。我与谢家二少爷是好友,你且去提醒她一下便是。” 小丫鬟福了福身,道:“是。少爷若是没有其他的吩咐,奴婢便过去了。” 乔亦书脸上的笑容止也止不住,道:“嗯,你且去吧,记得一定要把话带到。” “是。” 说完,小丫鬟便离去了。 只能说,乔亦书整日和书本打交道,实在是太不通人情世故了,没给这个小丫鬟任何的赏银。也是他今日运气好,遇到了一位心善的小丫鬟,若不然,他的话未必能带到。 小丫鬟走到谢嘉语身边,在放茶壶的间隙低声道:“小姐,刚刚有位少爷托我给您带句话。” 谢嘉语诧异的看向了小丫鬟。 “他说他是谢家二少爷的朋友,提醒您不要去假山,恐怕会有人害您。”小丫鬟快速的说完了刚刚乔亦书的吩咐。说完之后,便想离开。 顾星耳聪目明,也在一旁听到了小丫鬟的话,在谢嘉语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便把人拦下来了。 谢嘉语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问道:“你可知道那位少爷是谁?” 小丫鬟一直在女眷这边,并未去过前边,是以并不认识乔亦书。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 谢嘉语点点头,让夏桑给她赏银,便让她离去了。 小丫鬟得到了二两赏银,心里美滋滋的离开了。 谢思蕊虽然离得近,但并没有听清楚小丫鬟说了什么,见谢嘉语的脸色微变,紧张的问道:“姑祖母,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嘉语稳了稳心神,笑着道:“并未。” 说完,便像没事人一样继续跟大家喝茶聊天了。只是,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心中在细细的思量,这一次又会是谁呢? 高都督府是高贵妃的娘家,也是二皇子的母族,听闻权势极大。难不成也像承恩侯府似的,有几个不争气的子孙? 正思量间,便有丫鬟过来,提醒她们去前面听戏。 虽然谢嘉语不怎么喜欢听戏,然而,那边皆是一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大家不好不过去。 到了之后,谢嘉语便跟谢思蕊和谢莲一起,坐在了黎氏的旁边。 黎氏看到谢嘉语,低声关心的问道:“可有遇到什么麻烦?” 谢嘉语笑着道:“未曾遇到。” 黎氏放心的道:“那便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却听前面有人高声叫她:“那位穿鹅黄色衣裳的姑娘是谁,长得挺好看的,却是第一次见到。” 谢嘉语见众人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落落大方的站了起来,笑着道:“老夫人好。” “上前来看看。”那位老夫人又一次开口道。语气里有着浓浓的不以为然,显然不怎么把她当成一回事。 谢嘉语脸上不显,心里却微微的有些讽刺。昨日,她已经问过青娘这位高都督的母亲高老夫人的身世。对她还有一些印象。 只记得,这位老夫人似是哪家的一位庶女,每次在外相聚之时皆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长得倒是挺美,就是性子不怎么讨喜。嫁的高大人,也就是如今的高都督的父亲,当时也是一个不起眼的庶子,俩人皆没有什么存在感。 却不曾想,二十年河东二十年河西,这俩人生了一个长得极美的女儿,又生了一位会打仗的儿子,如今,家世也跟着水涨船高,在京城中处于上流。性子嘛,也显然跟从前不同了。 黎氏紧张的看了一眼谢嘉语,开口道:“请问老夫人有何事?这位是我家姑姑,亦是皇上的……”黎氏的话还没说完,便被高老夫人打断了。 “哦,原来这位便是咱们圣上的表妹啊,长得可真好看。听闻太子也称你一声表姑?只是,除了好看,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本事?” 第53章 怼人 这话, 说的着实诛心。满院子的夫人小姐皆不再言语。有那跟高家关系极好的人, 甚至忍不住笑了出来,状若小声的道:“可不是么,也就是长得还算好看了。” 谢嘉语见高老夫人倚老卖老的模样, 迎着大家的目光,慢慢的从座位上走了出来, 仿若根本就不在意大家异样的目光。动作如行云流水般, 煞是好看。 “本事嘛,也是有的。”谢嘉语淡淡的道, “长相嘛,自然不如高贵妃, 毕竟,听闻高贵妃盛宠不断, 可见貌美。” 后面这句, 却是在讽刺高贵妃才是那个以色侍人的人。 高老夫人皱了皱眉。想到之前女儿跟她的抱怨,不悦的看向了面前绝美的少女。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跟皇上使了什么手段, 竟然让皇上帮她对付承恩侯府不说,还把文昌侯府得罪她的人给除去了,甚至, 还让她去了东暖阁! 女儿一直是后宫之中最得宠的妃子, 若是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抢了, 这以后的日子难免不太好过。 是以, 借此机会, 她打算敲打她一番。只是没想到的是, 这个少女竟然真如传言一般,厉害得很,没把她当回事儿! “呵呵,是么,老身竟然不知,姑娘还有什么本事?”高老夫人脸色已经不太好看。刚刚还在凑趣讽刺谢嘉语的人已经安静了下来。其他跟高家关系不太好的人,不是在默默看戏,就是在为谢嘉语担心。 谢嘉语微微一笑,别有深意的道:“血统。” 高老夫人讽刺的道:“血统?听闻你是北郡那小地方来的,也知道血统?” “我虽然是小地方来的,但好歹是谢家嫡系长女,亦跟皇上有亲,要不然皇上怎么会认下这门亲戚?”谢嘉语笑着道,随后,又反问道,“不知老夫人觉得如何?嫡女的分量够不够重?” “嫡女”两个字,被谢嘉语咬得极重。 高老夫人如今已经六十多岁,在场的很多人都是年轻一辈,并未听懂谢嘉语话里的深意。 可高老夫人自己却懂了。她是庶女出身,从小就觉得这个身份万分的卑微,直到自己的女儿进宫给皇上做了妃子,才渐渐的守得花开见月明,人也一下子抖擞起来,也再也没多少人敢在她面前点出来她庶女的身份。 可如今这个小姑娘,却不知从哪里听来的,竟然敢用这样的话讽刺她。 跟高氏关系极好的一个程老夫人,看着高氏的脸色,忍不住道:“放肆!怎可胡言乱语。” 谢嘉语从这位的老态并未看出来她是谁,想必也是之前认识的人。只是,在这个档口,却不好去问问她是谁。 “哦?这位夫人是何意,这话说得好生奇怪。嘉语如何放肆了,又如何胡言乱语了?烦请你指出来。” 程老夫人听了这话,不知该如何反驳。憋着一口气,道:“你……” 高老夫人身边的女孩儿高婉婷见状,忍不住说道:“你这姑娘好生不讲理,我祖母跟你说话已是看得起你,你竟然敢用这样的语气跟我祖母说话。你知不知道我祖母的身份,又知不知道我姑姑乃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仔细你的皮!” 还没等谢嘉语反驳,此时,人群中有一位陌生的妇人说道:“高小姐不愧是高都督的女儿,说话还真是……真是直爽,一开口便是喊打喊杀的,以势压人,果然厉害。” 高老夫人看了过去,却见是顾将军府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顾将军养子的媳妇。 高都督手中的权力很多都是从顾将军手中接过来的,然而,却不如顾将军得人心。虽然现在掌着权,但很多部下身在曹营心在汉,私底下依然听从顾将军的话。 两家之间的关系也非常的微妙。 “顾夫人说笑了,婉婷性子是直了一些,不像有些人身份暧昧不清,肠子里也是一些弯弯绕绕的。”高老夫人说道。这话,既讽刺了顾夫人的身份,又笑话了谢嘉语,可谓是一石二鸟。 顾夫人看了高老夫人一眼,道:“也好过一群人欺负一个小姑娘强。” 谢嘉语差点笑出声来,这位顾夫人性子可真是直得很。 谢嘉语冲着为她说话的夫人笑了笑,假装没有听清楚高老夫人的话,笑着道:“是呢,老夫人这话说的没错,就怕有些人身份暧昧不清,搞不清楚轻重。刚刚高小姐问我知不知道老夫人的身份,我自然是知晓的。我从小地方来,行事战战兢兢,不敢出错,是以,昨日便打听清楚了老夫人的身份,毕竟啊,老夫人可是高贵妃……哦,不对,是张家庶出的小姐。” 见高老夫人脸色变得很差,谢嘉语毫不留情的继续说道:“在此,我也想问高小姐一个问题,你,可曾打听清楚了我的身份?我可是皇上亲口承认的表妹,太子承认的表姑。只是不知,你是否被二皇子承认过是表妹呢?若是承认了,咱们勉强还能算是亲戚,若是没有承认,那就太遗憾了。少了一个侄女,也省下来一份见面礼。” “放肆!”谢嘉语话音刚落,高老夫人身边的老嬷嬷便出口了。 谢嘉语原本是在笑着,此时也板了脸,道:“放肆!我看放肆的该是高小姐才对,不知道高贵妃在宫中可知道自己的侄女竟然敢仗着她的势横行霸道随意打杀世家小姐。如若不知,下次我进宫时可勉为其难告知皇上,让他给高贵妃传个话。” 已经有很多年没有人敢这么对着高老夫人说话了,看着眼前的这位少女,突然心里一惊。她原本是想敲打敲打她,没曾想,这位少女却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还要不把她放在眼里。 “祖母……”高婉婷听后着急的道。 高老夫人静静的打量了谢嘉语许久,道:“婉婷闭嘴。还不快跟谢小姐道歉!贵妃娘娘最是心善,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情,纵使那宫女太监犯了错,贵妃娘娘也从未打杀过,更何况是谢小姐这种身份的人。你莫要给娘娘遭祸。” 不管如何,高贵妃才是她能依仗的所有。刚刚高婉婷说话之时她没有反驳,也是想看看谢嘉语会如何应对。她没想到的是,从谢嘉语的脸上竟然看不出来丝毫的惧意。而且,她竟然看不出来谢嘉语的深浅。 想到之前得罪过谢嘉语的那些人的下场,高老夫人心中有了一番计较。 “祖母,我……”高婉婷听到自家祖母的话,顿时有些委屈。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道歉。”高老夫人如是说道。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一幕,脸上露出来讽刺的笑意,道:“道歉若是有用的话,还用律法做什么?今日我心情好,便原谅了你,往日可不能再如此了。若是遇到个不似我这般好性儿的,你可就麻烦了。” 说完,便在众人或明或暗的目光中施施然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高老夫人握紧了手中的拐杖,道:“多谢谢小姐不计较。好了,开戏吧。” 见戏开场了,黎氏有些担忧的道:“姑姑,要不然咱们先回去吧,今日如此下了高老夫人的面子,恐怕他们会对您不利。” 谢嘉语笑着道:“放心便是,他们不敢的。高老夫人不过是见我在皇上面前得宠,想拿我出出气,落我的面子罢了。估计这也是高贵妃的主意,想探探我的虚实。想必见我如此的厉害,他们心中正忐忑得很。” 黎氏不太相信谢嘉语的话,道:“果真如此吗?” 谢嘉语点点头,道:“自然是如此。这高老夫人得意久了,乍一见敢怼她的,气儿不顺罢了。但她出身不高,最是会审时度势,卑微惯了。所以,不敢的。” 黎氏诧异的看着自信的谢嘉语,问道:“姑姑怎么会如此清楚高老夫人的身份以及性子?” 谢嘉语笑了笑,没说实话,道:“之前打听过。”如若几十年前没有过接触,谢嘉语还不能清楚她的性子。但她接触过,而且对于她来说,不过是刚刚发生过的事情,是以,记得非常清楚。 再加上昨晚上青娘说的一些事,她就更加明白了。 这样的人,看起来跟苏凝露有些一样。但本质上却跟苏凝露那种老太太完全不同。苏凝露是嫡女,出身高贵,长相才气皆有,即便是丈夫再不争气,依然活得极其自信。虽如今是个老太太了,但仍旧非常的得体,且要面子。 但,高老夫人这种人,骨子里是卑微的,又有些暴发户的心态,最是欺软怕硬。你只有比她更厉害,比她更自信,戳了她的痛处,才能压制过她让她忌惮与你。 黎氏认真的点了点头。觉得自己白活了这么多年,竟然还不如一个小丫头想得多。 接下来,他们便认真的开始听戏了。 这时,有个小丫鬟悄悄的走到了谢嘉语的身边,看上去是在给她倒茶,实则故意把杯子打翻了。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求小姐饶了奴婢。”打翻之后,小丫头便跪在地上求饶。 距离谢嘉语比较近的人都看了过来。 夏桑想到在这里发生的一系列事情,看着高婉婷欲开口,抢先说道:“放肆!你刚刚为何要故意打翻茶杯?说,是谁派你来的!是不是故意报复我家小姐?!” 高婉婷想要讽刺的话就这么憋在了心里。 夏桑的话一出,大家想到刚刚谢嘉语怼高老夫人的样子,隐晦的看向了她。 高老夫人看着大家的目光,心中郁闷的很。她今日不过是想探探谢嘉语的虚实,顺便落一下她的面子。显然,从刚刚的对话中可以看出来,谢嘉语跟皇上的关系不一般,但是这种关系又不像是男女之事。是以,在宫里的贵妃娘娘没有指示之前,她哪里敢随意欺负谢嘉语。 万一她真的是皇上的亲戚,在皇上面前说话还颇有分量的话,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高老夫人刚想说几句,却看到身边的孙女一副得意的样子,赶紧瞪了她一眼,随后转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头,道:“你是谁身边的丫鬟,怎么如此的不小心?谢小姐是今日请来的贵客,你竟敢如此大胆,来人,把她拖下去。” 说完,又看着谢嘉语满身的茶渍,看了一圈儿在场的人,道:“顾夫人,您跟谢小姐投缘,不如您带着她去换一身衣裳。” 这么做,也是为了撇清他们府里的嫌疑。不管之前那个丫鬟是不是有心人故意安排的,她今日都不能允许谢嘉语出事。 顾夫人似是没想到高老夫人会如此做,挑了挑眉,笑着道:“好啊,谢小姐长得如此美,让人一见便心生喜欢,正愁着没有机会说话呢。” 谢嘉语看着眼前发生的事情,也知道假山处那人肯定不是高老夫人安排的了,只是不知,究竟是谁做的呢?顾星还未回来,她也没什么消息。 “如此甚好,那便麻烦顾夫人了。”谢嘉语收回自己的思绪笑着说道。 “谢小姐客气了。”顾夫人道。 高老夫人见那二人同意了,又指着身边的一个嬷嬷道:“你亲自带着谢小姐去换衣裳,不许出什么岔子。” 这位嬷嬷是高老夫人的心腹,自小便跟着她,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同样的,也在高府非常的有脸面,一般人不敢得罪她。 “是,老奴明白。” 黎氏本想也跟着过去,谢嘉语却小声的道:“你留在这里看着些比较安全,若我半个时辰内未归,你也好去找人求救。” 说完,便跟着顾夫人一起离开了。其实,谢嘉语并不担心这次会出什么意外,毕竟,那个小丫鬟已经被带下去了,眼前的这个嬷嬷也不可能做出来那样的事情。她那几句话不过是想让黎氏安心罢了。 顾夫人说想跟谢嘉语认识并不是一句戏话,她是真的很喜欢谢嘉语,见到她就心生欢喜。刚刚见她跟高老夫人应对的模样,就更加喜欢了。 “谢小姐今年多大了?”走在路上顾夫人问道。 谢嘉语道:“今年十六岁了。” 顾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道:“正是花一般的年纪。不知家中可曾定下亲事?” 这个问题让谢嘉语猝不及防。似乎,最近关心她亲事的人有些多。定了定神之后,谢嘉语微红着脸道:“未曾定下。” 顾夫人脸上的笑意更加深了,对谢嘉语是越看越满意:“谢小姐长得这般水灵,想必文昌侯府的门槛要被踏破了吧?” 这话,谢嘉语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想到顾夫人的身份,有些亲昵的道:“许是我大哥把门槛修的比较牢靠,还未坏掉。” 顾夫人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道:“谢小姐着实有趣。” 很快,便到了换衣服的地方,小丫鬟们也早早的准备好了给谢嘉语换的衣裳。这时,去打探消息的顾星也回来了。 “谢小姐放心去换衣裳吧,我就在外间等着你。”顾夫人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安抚她。 谢嘉语笑着道:“多谢夫人。” 说完,便带着夏桑和顾星进去了。 “可看到人了?”谢嘉语低声问道。 顾星答道:“看到了。” 谢嘉语没想到竟然是真的,问道:“是谁?” 顾星道:“是二皇子。” 谢嘉语蹙了蹙眉,没想到会是这个人。虽然这里是二皇子的母族,但是在她看来,这种事情不像是二皇子这种身份的人能做得出来的。 “可看清楚了?”谢嘉语又问了一遍。 顾星道:“看清楚了。” 如若真的是二皇子,只能说明,这个人真的很有问题。绝不像他平时表现出来的一样。除了满身的阴郁之气,看来她对二皇子的评价还要再变一变。 正这般想着,顾星略微迟疑了一下,又再次开口了:“只是,奴婢还看到了府里的大小姐,以及乔大人。” “谢思兰?她去那里做什么?”谢嘉语不解的问道。 顾星道:“奴婢不知。但是奴婢偷偷听到了她和身边丫鬟的几句话,好像是在等着看什么事一样。看起来心情非常的好。” 谢思兰竟然也出现在了假山附近,这么巧? “乔大人躲在通往假山的路口,像是在等什么人,看起来非常的焦躁。”顾星继续说道。 谢嘉语点点头道:“嗯。乔大人我并不认识,应该是与这件事情无关。”她还是比较在意谢思兰为何会出现在那里。 “这样,你继续去盯着,看看后面还有没有发生什么事。”谢嘉语想了想说道。 “是。”顾星说完,便悄悄退了出去。 很快,谢嘉语也换完了衣服,从里间走了出来。 看着谢嘉语一身淡绿色的衣裙,顾夫人眼前一亮,道:“没想到谢小姐穿绿色的衣裳也这般好看。这绿色最挑人,若是穿不好最容易显得没气色。” 听到顾夫人的称赞,谢嘉语微微笑了笑,携着顾夫人一起去了前面。 重新落座之后,接下来再也没发生什么事情了。在中途,顾星回来了,跟谢嘉语耳语了几句。由于人多嘴杂,具体的情况也没多说,只说看到谢思兰和二皇子两个人相谈甚欢。 再过了一刻钟左右,谢思兰满脸娇羞的回来了。谢嘉语的眼神冷冷的看了过去。 接收到谢嘉语的眼神,谢思兰微微抬高了下巴,用略带轻蔑眼神看了她一眼。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等到宴席散了,坐在回府的马车中,谢嘉语问道:“到底是什么情况?” 顾星道:“奴婢在附近等了许久,有小丫鬟过来跟二皇子汇报,二皇子当时显得非常生气,一脚踢开了小丫鬟。接着,二皇子就从假山后面走了出来,这时大小姐也走了过来,跟二皇子碰了面。由于二皇子身边有护卫,奴婢没敢靠太近,所以没听清楚这二人说了什么。只看见……” 说到这里,顾星犹豫了一下。 谢嘉语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顾星见状,又继续说道:“只看见二皇子的脸突然靠近了大小姐,大小姐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两个人又说了几句话,二皇子哈哈大笑起来,然后他们就分开了。奴婢回来的时候,乔大人还在原地焦躁的等着。” 乔大人到底是谁谢嘉语一点都不关心,她关心的是谢思兰和二皇子两个人到底凑在一起说了什么。还有,谢思兰为何会等在那里?难道是知道二皇子在那里,所以故意等着?她记得之前谢思兰喜欢的是太子吧,怎么这么快就转移了思慕对象……着实可疑。 一路上,谢嘉语都在思考这个问题。等到了家之后,听到黎氏关心几位少爷回来了没有,谢嘉语才突然想起来了一个问题。 回到院子之后,谢嘉语问道:“去打听一下二少爷有哪些朋友,今日给咱们送信的是哪一位。”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可以亲自问一问谢思敏。但想来想去,又怕他那位朋友不愿透露姓名。 春桃道:“是。” 很快,春桃就打听回来了。谢思敏的交友圈子着实简单,很容易就打听的出来。 “二少爷的朋友多半是翰林院的大人们,跟他最好的是翰林院的乔大人,还有林阁老的一个庶孙。乔大人今天去了都督府。” 当听到春桃说乔大人的时候,谢嘉语就知道今日给她传信的人到底是谁了。怪不得那位乔大人一直等在那里,怪不得他有些焦躁。想必,是怕她出现,又想及时阻拦她吧? 看来,改日要好好谢一谢这位乔大人。 另一边,也有人关注着都督府的宴席。 “礼可有送到?”裴之成问道。 东海道:“送到了,高都督说理解您为皇上分忧,为国事操劳,没时间过去。” 对此,裴之成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可发现什么异常?” 东海道:“高都督与林阁老的长子单独出去了一刻钟,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偶尔听到一些,似是提到了户部那件事情。” 裴之成点了点头。 东海看着裴之成的脸色,琢磨了一下,说道:“谢小姐今日也去了,在席间当众跟高都督的母亲吵了几句。” 裴之成微微抬起来眼皮子,别有深意的看了东海一眼,似是在好奇后面的事情又似是在传达某种情绪。 第54章 谢礼 东海觉得自己猜对了主子的心思, 继续道:“不过您别担心,谢小姐吵架赢了。” 裴之成脸色一肃, 冷哼一声,道:“我问的是这个吗?” 东海心里一寒,“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一句话也不敢说。 许久,裴之成才再次开口:“不过, 你刚刚说她吵赢了,如何赢的?” 东海斟酌了一下, 说道:“高老夫人似是在嘲讽谢小姐因为容颜美丽才被皇上喜欢的, 谢小姐借着高贵妃的事情讽刺了回去, 当时高老夫人非常的生气。” “牙尖嘴利。”裴之成评价道。 东海小心的看了一眼裴之成的脸色,继续叙述这个过程:“……后来高老夫人真正败下阵来是因为谢小姐讽刺了她庶女的身份……然后高都督的长女又说了……” 等东海把事情全部说完, 裴之成疑惑的问道:“高老夫人是庶女出身?”除此之外,真正让他不解的是,谢嘉语怎么会知道这样的事情?而且, 还会打蛇打七寸。看起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实则是每一步都算计好了,竟然还懂些谋略似的。 东海道:“是, 奴才让人去调查了,高老夫人的确是庶女,早年间在家中并不受宠, 高老大人也是, 庶子, 不受重视。两个人默默无闻,直到高贵妃进了宫,才渐渐的变了。” 裴之成点点头,开始思索这些旧事到底有什么可利用的地方。 “先起来吧。”裴之成淡淡的说道。 站起来之后,东海又道:“二皇子也偷偷去了高府。” “去做什么了?”裴之成的神色比刚刚郑重多了。 东海再次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裴之成的脸色,道:“似是想要见谢小姐,但谢小姐似是提前得到了消息,借着跟高老夫人吵架这件事情避开了。” 裴之成淡淡的评价道:“还算有点脑子。” “谢家的大小姐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情,不知是故意还是阴差阳错的见到了二皇子。”东海把后续一并给裴之成说了。 裴之成淡淡的瞥了东海一眼。 东海心里一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许久,裴之成才开口道:“东海,你可知错?” 东海冷汗淋漓,双手抱拳道:“奴才知罪。” “错在哪里?” “错在不该猜测主子的心思,不该对谢小姐过分关注。” “下去领罚。”裴之成宣布了最后的决定。 “是。” 等到东海出去了,裴之成闭上眼睛往后面的椅背一靠,静静的休息。然而,一闭上眼睛,脑海中第一个蹦出来的却是东海刚刚频繁提到的那名绝色女子,这位姑娘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她怎么会知道几十年前刘天师家里的纠葛?自从她告知了他这件事情,他打听了许久动用了很多力量才查到,就连当年的刘府老人都不知道。 她又怎么会知道高老夫人的庶女出身,而且还敢当众点出来?她不是那般没脑子的人。所以,她怎么保证高老夫人不会怎么着她呢?毕竟,高老夫人的儿子手握重权,女儿在宫中备受宠爱。她不过是谢氏族中的一名女子,被皇上称为表妹,但在一般人眼中,比不过高家的分量。 这些事情,真是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谢嘉语的身世他之前调查过,虽然不是出自谢氏族中,也不知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但也不至于知道如此多的贵族秘辛。她平时接触的人也有限,这些事情文昌侯也未必知道。所以,她的消息来源究竟是什么呢?她知道这些消息又想做什么? 想着想着,又想到了第一次见她时的狼狈和惊艳。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刻钟。 裴之成察觉到自己对谢嘉语的过分关注,猛然睁开眼睛。 女人就是麻烦,他不能任由自己如此。所以,刚刚对东海的惩罚实在是太轻了! ********** 谢嘉语向来恩怨分明,得罪过她的人她不会放过,帮助过她的人她也不会含混过去。是以,等到谢思敏沐休的时候,她带着一本书去了前院找他。 没曾想,到了谢思敏的院子,却发现院中不只他一人,还有一个外男在。这人的长相也颇为眼熟。 “姑……姑……姑娘好。”乔亦书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 他虽然和谢思敏关系极好,而且经常来文昌侯府,但今日过来却是有目的的。表面上是为了跟谢思敏一起著书立作,实际上却是想要百般打探谢嘉语的事情。 然而,他这个朋友就像是个榆木疙瘩,根本就没明白他的意思。他问那位姑娘的情况,谢思敏答他修书的事情,简直是鸡同鸭讲。 原本他都已经绝望了,结果却意外的看到了谢嘉语本人。这如何不让他惊喜! 没曾想,谢思敏却看了他一眼,提醒道:“亦书兄,你若是跟着我称呼的话,不应叫姑姑,应该叫姑祖母。” 听到这句话,乔亦书愣了一下。 谢思敏却在一旁拱手行礼:“姑祖母安好。” 谢嘉语见乔亦书满脸通红的模样,拿出来手帕遮住了一脸笑意,道:“嗯,你们好。不用跟着思敏一起称呼,你叫我一声谢小姐便是。” 乔亦书见谢嘉语的眼睛看了过来,满脸通红不说,渐渐地,红晕甚至爬满了耳朵,整个人都像是一个煮熟的大虾一般。 谢嘉语见过不少看到她就害羞的男子,但害羞到这种地步的却是第一次遇见。也或许是,眼前的这位男子皮肤比旁人白上一些,所以脸红起来也比别人更甚一些。 “这位是?”谢嘉语礼貌的问道。 谢思敏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大家介绍:“姑祖母,这位是我在翰林院的同僚,也是我的好友,乔亦书乔大人。” 谢嘉语一听他的身份,眼前一亮。这真的是太巧了,她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这个乔大人,没想到正好遇到了他本人。 “亦书兄,这位是我姑祖母。” “我曾和这位乔大人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你竟然是思敏的朋友。”谢嘉语笑着道。 乔亦书的脸色渐渐的没那么红了,听到谢嘉语说记得他,心里升起来一股喜悦之情,紧张的道:“姑……谢……谢小姐好。”想来想去,乔亦书还是称呼为谢小姐。 谢思敏好奇的道:“哦?原来你们见过啊?” 谢嘉语见乔亦书紧张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如何放了,也没有开口的意思,便道:“之前在书店见过一回。” 谢思敏侧头看了一眼满脸通红沉默不语的朋友,扯了扯他的衣袖。 “呃,对,见,见过一回。”乔亦书结结巴巴的说道。 谢嘉语见乔亦书太紧张了,又看了一眼石桌上摆放的书籍,知道他们还有事要忙,所以直截了当的说道:“说来也是巧了,我今日过来就是想跟思敏说乔大人的事情,没想到竟然能见到你本人。” 乔亦书听到谢嘉语的这句话,终于没那么紧张了,好奇的问道:“啊?谢小姐找我,为什么?” 谢嘉语笑了笑道:“自然是谢谢乔大人昨日的提醒。” 乔亦书听到这话,心里仿佛炸开了花,激动的道:“所以,谢小姐昨日是不是收到在下的提醒了?” 谢嘉语满脸笑意的道:“自然是收到了。” 谢思敏左右看了看,实在是不明白这二人在打什么哑谜。开口问道:“你们究竟在说什么?难不成,亦书兄昨日离开之后是去见姑祖母了?” 乔亦书又再次紧张起来,道:“没有,我昨日并未见过谢小姐。” 见谢思敏满脸的不解之色,解释道:“思敏兄,你忘记了,昨日咱们听到有人想要加害一位穿着鹅黄色衣裳的姑娘……” 谢思敏恍然大悟,震惊的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嘉语,道:“难不成,那位姑娘就是姑祖母?” 谢嘉语点点头,道:“对,的确是我。昨日有小丫鬟提前告知于我,正是这位乔大人的功劳。” 谢思敏紧张的问道:“姑祖母可躲开了危险?” 谢嘉语笑着道:“有了乔大人的提醒,自然是躲开了。” 说完之后,谢嘉语便想从春桃手中拿过来谢礼。只听谢思敏似是松了一口气,道:“还好姑祖母躲开了,真是万幸。看来昨日大妹妹没有遇到姑祖母。” 谢嘉语手上的动作一顿,突然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逝,惊讶的问道:“你刚刚说什么?大妹妹?这跟思兰有什么关系?” 谢思敏解释道:“昨日我跟亦书一起遇到了这事儿,我们并不知道被加害的姑娘是谁,但又怕她遇到危险,所以我就去找思兰说了这事儿,让她提醒那位姑娘。而亦书是去跟他母亲说了。” 此刻,谢嘉语终于明白过来谢思兰为何会出现在假山附近了,也明白了她心情愉悦的原因。 同样出现在假山附近,乔大人为了怕她受到危险,所以满脸焦躁。而谢思兰却满脸开心之色,显然并不是怕她受到危险,而是另有所图。 若是没有乔大人的对比,谢嘉语还难以这么快的想清楚。这会儿,却是全明白过来了。 不过,这些事情在脑海中也就是一瞬间的事情,很快,谢嘉语便调整好心情,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不过,这事儿她也没打算轻轻掀过去。有些事情啊,无需添油加醋,只需实话实说便好。 “原来是这样啊,我一开始的确不曾见到思兰。但是后来看戏的时候却是见过她。思兰并未告诉我这件事情,许是她忘记了吧。”谢嘉语带着微笑说道。 谢思敏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有些事情他不是不懂。想到家中的变故,又想到在府中听说的一些事情,心中渐渐对谢思兰起了一些微辞。 “嗯,等我改日问问她。如此重要的事情,思兰竟然不放在心上。陌生人便罢了,自家人竟然也如此,着实有些不懂事。”当着外人的面,谢思敏想也没想的就巴拉巴拉说了出来。 谢嘉语微微眨了眨眼睛,侧头看向了一旁的乔亦书。只见乔亦书压根儿就没注意谢思敏说了什么,他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她。 说实话,被一个唇红齿白,脸嫩俊秀,又充满了书生气质的少年如此盯着看,谢嘉语渐渐的有些不自在了,感觉自己的脸也开始有些热。 谢嘉语轻咳一声,唤回了乔亦书的神智。 乔亦书清醒过来之后,看着谢嘉语戏谑的眼神,脸色刷得一下子又爆红了起来。而谢嘉语见到他这个样子,反而自在了许多。果然,看别人不自在要比自己不自在舒服的多。 “嗯,先不说思兰的事情了。今日我是特意过来酬谢乔大人的。” 说完,谢嘉语从春桃手中拿过来一个盒子,笑着递给了对面不自在的乔亦书。 乔亦书看着眼前的盒子,赶紧摆摆手,快速的说道:“不用,不用,谢小姐太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谢嘉语坚持的道:“怎么会?乔大人跟我素不相识,却能冒着风险让小丫鬟去提醒我,而且还在那里等了我许久,这都让我万分感动。” 乔亦书没想到谢嘉语竟然知道他在那里等了她很久,怔愣了一下,更加不好意思了,喃喃道:“后面的事情谢小姐竟然也知道?” 谢嘉语点点头,道:“自然是知晓的。只是虽然知道乔大人在那里等了许久,却不知您是在等我。若是早知道乔大人就是提醒我的那个人,当时一定让丫鬟去告知您了,这样的话,您也不用等那么久了。真是抱歉。” 乔亦书连忙道:“谢小姐不必跟我说抱歉,这都是我自愿去做的……不是……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不,这都是都是……哎,总归,这礼我不能收。” 谢思敏想明白了整件事情,在一旁道:“姑祖母,这事儿也怪我没考虑周全,让姑祖母差点受了伤害。幸亏亦书兄及时提醒。只是,思敏跟亦书关系极好,这个恩,思敏替姑祖母报了。这样也全了思敏的愧疚之心。” 谢嘉语笑着道:“好了,你们俩不必客气了。乔大人帮了我,这个恩,自然由我来报。思敏也有心提醒,虽我未收到,但也算是有心帮我,但我现在才得知,今日未带礼,改日再谢你。” 乔亦书和谢思敏自然又是一番拒绝。 但,谢嘉语道:“乔大人,不如你打开盒子看一看,再决定要不要拒绝,可好?” 乔亦书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谢思敏。 “看看吧,说不定打开之后,就想收下了呢。”谢嘉语把盒子往前面递了递,诱惑的说道。 见乔亦书还是没什么动作,谢嘉语道:“乔大人今日若是不收下,改日我就送到府上去了。你看可好?” 谢嘉语都已经讲到这个份儿上了,无奈之下,乔亦书只好接过来盒子。 盒子是紫檀木做的,只这个盒子本身就已经非常的名贵,想必里面的东西更是值钱。这也是乔亦书不愿收下的原因。他并未做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让人带了一句话罢了,承受不了这么大的恩惠。 只是,当他打开盒子之后,却愣住了。薄薄的紫檀木盒子里面放着一本书,书名是《登霜山记》。 这是非常有名的一位书法家马之兰写的一个作品,是他在登上霜山之后写的一个游记,这篇游记字数多且冗长,读起来有些拗口。是以,市面上流传的并不多。即便是那些流传的也并非是马之兰的真迹,而是一些书法大师临摹的、或者是从石碑上拓下来的。 马之兰是前朝的书法家,已经去世了几百年了。当年他性子比较狂野奔放,写了不少讽刺当时时政的一些文章,被当时的统治者所不容。这篇《登霜山记》也借由登山,来暗讽统治者的腐败。是以,他受到了统治者无情的打压和贬谪。作品也不为前朝所容,死后,多半都被烧掉了。 然而,到了宁朝之后,他的作品不知怎么却渐渐的开始受一些人推崇起来。很多人都以收藏马之兰的作品为荣。 要说马之兰是当朝最受推崇的书法家,其实不然,由于他的作品过于洒脱奔放,并不是主流的书法。宁朝人生活富庶安逸,大家更喜欢板板正正规规矩矩的字体。然而,马之兰在书法界的名气却非常的大。 《登霜山记》不是他最出名的作品,只能算是其中比较普通的一篇。 在得知了乔亦书喜欢马之兰,并且收藏了很多大师临摹的马之兰的作品之后,谢嘉语便从自己的库房中找出来这个《登霜山记》。说来也巧,这篇《登霜山记》是她幼时在先皇的库房中找出来的。 那时她虽然看不懂,但却觉得这篇《登霜山记》写得特别潇洒,看起来非常的舒心。是以,舅舅大手一挥便送给她了。 后来她也临摹了许久,却写得跟鬼画符似的,被舅舅和东山先生批评了几次,后来,便不再喜欢这篇游记了。有时甚至拿自己的字跟他的比,每比一次便欣慰几分。觉得自己比这鬼画符写得好多了。 乔亦书本以为是市面上临摹的一些作品。然而,打开之后却发现有些不同。越看,越慎重。 慎重到,为了方便观赏,他顾不及礼仪,坐在了石凳上,把这篇《登霜山记》慢慢的放在了桌子上。 这篇《登霜山记》是他看过的最粗糙的一个版本了。 看起来跟盒子大小一致,然而,打开封面之后,却发现里面的纸张是折在一起的,是以,他只能坐下来,放在石桌上打开。 等到打开之后,看着上面的游走的字,以及旁边星星点点沾上的一些墨汁,却觉得甚是怪异。尤其是,最后一页那个落款,以及红色的印章,无一不让人怀疑。 谢思敏见乔亦书慎重的模样,也忍不住坐下来看了几眼。他虽然不喜马之兰的作品,但也研究过他的字体。看了之后,也颇为惊奇。 谢嘉语见状,知道他们一时半会儿研究不完,索性也坐下来了,静静的等着他们看完。 只见这二人认真起来真的跟平时不太一样。谢思敏痴迷东山先生的样子她早已见过。而乔亦书如此痴迷的样子,她却是第一次看到。 这个模样跟刚刚见到她害羞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 一刻钟过后,乔亦书认真的问道:“这是……这是谁写的?” 谢嘉语喝了一口茶,淡淡的道:“自然是马之兰写的。” 乔亦书顿了一下,他知道是马之兰写的,但,但他并不是这个意思。他想问的是这字是谁写的,但显然对方理解为作品是谁写的了。该如何说清楚呢?可是,看着谢嘉语绝美的容貌,他越想问清楚越着急,脸上又再次泛出了红晕。 谢思敏见好友今日如此的木讷怪异,替他开口问道:“姑祖母,亦书兄的意思是,问这个字是谁临摹的?” 谢嘉语知道这二人没听清楚她刚刚的话,心里思索了一番,问道:“那你们觉得这个字写得如何?” 乔亦书对马之兰非常有研究,开口道:“写得非常好,这是我见过的最像马之兰字迹的一篇。但是里面有几个别字,而且有几个语句不太通顺,纸张也有些廉价,可惜了一手好字。” 越说,乔亦书越觉得甚是可惜。这么好的一手字,应该更加认真,看清楚再写,而且,放在上等的纸上写才是啊。如若改掉了这些,这作品要比市面上流传的这些更要值钱! 哎,真是可惜了。乔亦书无奈的摇了摇头。 谢思敏也道:“字绝对是好字,只是态度不太认真,太过潇洒了。” 听完大家对这副作品的评价,谢嘉语点点头,赞同的道:“嗯,我也这么觉得。” 乔亦书热切的问道:“所以,谢小姐,这手字到底是出自何人之手?”真想找到这个人,再多看看他的其他作品。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狡黠的一笑,道:“我刚刚说了啊,是马之兰写的。” 乔亦书看着谢嘉语的笑容,瞬间就愣住了。几息过后,想到谢嘉语刚刚的那句话,又清醒了过来。 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是马之兰的作品…… 谢思敏想到自己收到的东山先生的真迹,却比乔亦书的接受度高一些,惊讶的问道:“姑祖母是说这是马之兰的真迹?” 听到这句话,乔亦书也同样眼睛灼灼的看着谢嘉语。 谢嘉语笑着道:“自然是马之兰的真迹。” 谢思敏和乔亦书全都震惊的看向了谢嘉语。 第55章 拒绝 乔亦书心中的答案得到印证, 手突然有些抖。说实话,他刚刚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就觉得是马之兰的真迹,要不然也不会如此的慎重。看到后面的印章,更是证实了这一点。然而, 他一直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他一直都很喜欢马之兰,但却从未见过他的真迹。第一次见到, 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竟然……竟然是他的真迹……”乔亦书喃喃的说道。 谢嘉语按照记忆中舅舅说过的几句话解释道:“的确是他的真迹。当年游玩霜山, 马之兰下山回到家中便随意拿起来桌子上的几张练字的宣纸写下来这篇《登霜山记》。石碑上拓的, 以及后世流传的, 都是他的友人修改过的。所以啊,有时候真迹反而更像是假的,而假的更像是真的。” 听了这话, 乔亦书却摇了摇头, 郑重的说道:“不, 这是我见过的写的最好的一手字。” 谢嘉语笑着道:“嗯, 乔大人喜欢就好。” 乔亦书听了这话终于想起来这是谢嘉语打算送给他的, 赶紧道:“谢小姐这个礼太贵重了,乔某受不起。” 谢嘉语道:“哦?乔大人难道不喜欢?” 乔亦书看着眼前的字, 再看着面前的人, 那句“不喜欢”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 谢嘉语道:“乔大人救了我一次, 这个礼是你应得的。我想,我的命应该比这一本书重要的多吧。” 说完, 谢嘉语认真的看着乔亦书的眼睛。 乔亦书道:“谢小姐的命自然是比一本书重要。只是, 如此贵重的礼, 乔某受之有愧,还请谢小姐……请谢小姐收回去。” 这句话说得甚是艰难。他是真心喜欢马之兰的作品,也非常喜欢谢嘉语的这个礼。然而,却也是真的受之有愧。 说完,还不忘了补充道:“还望谢小姐以后能借给在下看几眼就好。”说出来这句话,脸色又不可避免的红了起来。 谢嘉语听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要是不借呢?” 乔亦书似是没想到谢嘉语会如此说,呆愣愣的看着她。 谢嘉语也不想再逗他了,郑重的道:“乔大人收下便是,我送出去的东西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这个作品绝对是真的,是先皇赠予的。还请乔大人放心。” 说完,不等乔亦书拒绝,看了一眼谢思敏,道:“思敏知道我的脾性,你收下便是。我想,我的一条命总要比这本书值钱许多。” 乔亦书还想再继续推辞,这时,谢思敏开口了:“亦书兄,你还是收下吧。你救了姑祖母,送你一样东西也是你应得的。” “可是乔某并未做什么,着实担不起。”乔亦书即便是心中再喜欢,依然坚决的拒绝。 谢嘉语眼睛转了转,拿起来那本《登霜山记》,道:“乔大人若是不收下的话,那我今日便毁了它吧。”说着,便要撕烂它。 乔亦书心疼的道:“不可,不可,不可啊!” “那你是收下了?”谢嘉语问。 谢思敏也在一旁道:“亦书兄,我知道你不收下是因为觉得这个东西太过贵重了。但是,你想过没有,东西是否贵重全看你是否懂得欣赏。因为你欣赏马之兰,所以才会觉得马之兰的作品是无价之宝。而我喜欢东山先生,觉得他的真迹是无价的。” 谢嘉语听后,在一旁补充道:“我对这二人都没有研究,只觉得他俩都很厉害,但是无价却谈不上。所以,即便是今日毁掉了,我也不觉得可惜。” 乔亦书知道,这个《登霜山记》他今日是必须收下了。只看谢嘉语认真的表情和语气,他也知晓,若是他不收下,这位美丽的姑娘一定会毁了它。 “思敏和谢小姐不必如此说,乔某知道,你们是希望我收下才如此说的。这个礼在任何人眼中都是无价之宝,但这个礼我实在是太喜欢了,今日就觍颜收下了。他日若是谢小姐有什么需要乔某做的,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嘉语笑着站起身来,道:“没那么严重。这本书的确是压箱底的东西,你不要,可能只会继续蒙尘下去。” 谢思敏悄悄看了一眼桌子上的书,鼻尖似乎还充斥着一种年代久远的潮湿味道。跟他之前收到的东山先生的真迹有着同样的感觉。是以,对谢嘉语的话深信不疑。 等谢嘉语走后,乔亦书低头看着桌子上的礼,脸色却不像刚刚那般兴奋了。 谢思敏疑惑的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你不喜欢吗?” 乔亦书摇摇头,道:“太贵重了,乔某真真是受不起。也不知以后能用什么来回报谢小姐。” 谢思敏不想乔亦书有太大的心理压力,拿起来桌子上的这本书上下左右的翻看了一眼,终于找到一个不显眼儿的污渍,拿起来闻了闻,果然,是熟悉的味道。 然后递给乔亦书,让他也闻一闻。 “什么味道?” “似是一种……一种……”乔亦书有些迟疑,“应是一种墨汁的味道吧。” 谢思敏直言道:“分明是霉味儿。亦书兄不用怀疑,我这位姑祖母其实并不像外界传言那般是族中过来的小家之女,她的行事作风很多大家闺秀都比不上。你放心拿着便是,她既然说是压箱底的,那便真的是压箱底。要不然哪里来的霉味儿?想必是为了送给亦书兄才拿出来擦了擦。” 乔亦书觉得自己的认知被颠覆了,不可置信的道:“这怎么可能?” 谢思敏想到自己收到的那些书,心想,怎么就不可能呢?一开始他其实也不相信,但是后来看到其中几本上面还有霉菌,他便不得不相信了。 “别怀疑,是真的。你就拿着吧。”谢思敏道。 乔亦书依然不相信谢思敏的话,他已暗暗发誓,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好好报答谢小姐。 谢嘉语回去之后,把顾星叫了过来,又让她仔细说了说昨日看到的有关谢思兰的事情。 待顾星说完,谢嘉语就更加肯定了心中的猜测。 此时已经是五月份,天渐渐的暖了起来,树木绿莹莹的,百花渐渐的开放。看着这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谢嘉语微冷的心渐渐的回暖。 “你先出去吧,把春桃叫过来。”谢嘉语镇定的说道。 “是。” 谢嘉语和顾星说话的时候,春桃一直在门口守着,此时一听谢嘉语叫她,便赶紧进来了。 “你去大房说一声,大小姐昨日在高都督府中行为不检有辱文昌侯府门风,让她闭门思过十日,每日抄写十页经书,抄不完不许睡觉。” “是。” 此时,谢思兰正在房间里梳妆打扮。想到昨日见到的长得比女人还要美丽的二皇子,脸色不由得红了起来。有了二皇子的帮助,说不定,她爹很快就能回来了,她也能重新恢复往日的地位。 灵巧见到春桃带着几个嬷嬷过来了,下巴微微抬了一下,道:“呦,春桃姐姐来了啊,不知道有什么吩咐?” 春桃道:“大小姐可在?” 想到她们家大小姐飞黄腾达指日可待,灵巧微抬下巴,说道:“我家小姐在里面睡觉呢,你们可给我小声点儿,免得吵醒了我家小姐。” 春桃像是没听见灵巧的话一般,径直走了进去,道:“既然大小姐在家,那就好办了。” “喂,你没听见我刚刚说的话吗?”灵巧在后面吼道。然而,两个孔武有力的嬷嬷轻轻一使劲儿就把灵巧推倒在地了。 春桃见谢思兰正在里间坐着,看着她满脸的怒气,行了一个礼,平静的说道:“大小姐,昨日您做了什么事想必心里非常清楚。我家小姐说了,您这么做行为不检有辱门风,特命你在屋内反省十日,每日抄写经书十页,写不完不许睡觉。” 谢思兰心里一惊,难道谢嘉语知道那件事情了?不过,不管她知不知道,她凭什么要把她关起来?想到这里,盛怒的看着春桃,吼道:“你说什么!你们敢!” 春桃福了福身:“既然大小姐听清楚了,奴婢就不重复了。” 说完转身对着身后的两个嬷嬷吩咐道:“接下来就麻烦两位嬷嬷了。” 谢思兰气得一下子把梳妆台上的东西全都扫落在地上了,大吼道:“我看你们谁敢!凭什么说关我就关我,她凭什么做主?” 两位嬷嬷见谢思兰盛怒的模样,道:“请大小姐不要为难奴婢们,奴婢们也是奉命行事。” 说着,两位嬷嬷把手中的经书给谢思兰留下,跟在春桃身后出去了。刚出门,便把门关上了。 不管谢思兰在里面如何吵闹,就是没有人给她开门。而谢思兰院子里的人,一听是谢嘉语把她关起来了,全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一点动静。 同住在一起的谢莲自然是听到了动静,但她听到了也跟没听见似的。 跟卫姨娘说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卫姨娘嘲讽道:“大小姐小时候看着还挺机灵挺会说话的,怎么老爷和夫人走了之后这么不懂事了。可见这骤然失去的地位让向来居高的大小姐没迈过去心里那道坎儿。估摸着那日在高都督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莲一边吃着杏一边道:“女儿也不知,那日看起来没什么不同的。除了一开始大姐姐挑事儿被姑祖母罚了,后面好像两个人也没说什么话。” 卫姨娘道:“这可就奇怪了。” 这事儿白氏和黎氏自然也知道了,这两人共同管着家,很多事情都知道非常快。这算是大房的事情,而且还是比黎氏还要高一辈的长辈做的,黎氏自然是不会插手。 白氏想了想,在见到谢思盛之后便跟他说了这事儿。 谢思盛皱了皱眉,谢思兰之前参与了谋害谢嘉语一事他是知道的。所以,虽然是一母同胞的妹妹,但如今他对这个妹妹的观感实在是算不上好。 想到只是把她关在房间里,一日抄写十页经书,不算太多,谢思盛也就没打算理会这事儿。 只是,当他第二日出门的时候,却被谢思兰的贴身丫鬟灵巧给拦住了。 灵巧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可怜兮兮的道:“大少爷,您快救救我家小姐吧,您再不救她,她就要被姑奶奶给折磨死了。” 谢思盛不为所动,道:“不过是抄写经书罢了,哪里就会死了?” 灵巧没想到大少爷已经知道了,赶紧继续道:“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姑奶奶每日让小姐抄好多经书,抄不完不许大小姐睡觉。大小姐昨晚上抄了一晚上,眼睛熬得通红。” 谢思盛蹙了蹙眉,看着跪在地上的灵巧问道:“不就是十页经书吗,怎么就抄一晚上了,大妹妹一整个白天去做什么了?” 灵巧怔愣了一下,正欲想一些其他的说辞,这时,白氏挺着大肚子出来了。 “爷,您还没走呢,您应卯的时间快到了,大小姐的事情就交给妾身吧。” 谢思盛往回走了几步,摸着白氏的手,说道:“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快去多睡会儿。” “多谢爷关心,妾身不累。”白氏笑着道。 谢思盛道:“嗯,记得多休息,别累着了。思兰那边你多劝着些,我先走了。” “嗯,爷您放心。” 等谢思盛走了之后,跪在地上的灵巧觉得大少爷果然如大小姐所言,当上了世子之后,人就变了。 看来,他们应该去求一求二少爷。 听白氏教训了几句之后,灵巧便回去了。 用完早饭,白氏又去谢思兰那里跟她说了几句话。无非是好好抄写经书,以后听话别惹事之类的。这可把谢思兰气得不轻。 白氏也不当回事儿,说完之后便回去养胎了。 到了后半晌,灵巧便在谢思兰的吩咐下去找了谢思敏。 谢思敏自然是认识灵巧的,一见到她,便皱着眉头问道:“你家小姐让你过来的?”他整日在外院待着,还不知道谢思兰被谢嘉语关起来了。 灵巧道:“是。我家小姐快要没命了,求您去救救她。” 谢思敏这几日在翰林院有些忙,还没来得及去教育谢思兰,一听这话,心里一惊,问道:“思兰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毕竟是一母同胞的妹妹,谢思敏对她还是有些基本的关心。 灵巧哭哭啼啼的道:“我家小姐被芷柔院里的姑奶奶关起来了。” 一听是被谢嘉语关起来了,谢思敏提着的心立马又放下来了:“不过就是关起来了,何至于要了性命?你也太夸张了些。” 灵巧的哭声一顿,继续道:“可是不单单是关起来,还让我家小姐抄写经书,抄不完不许睡觉。” 没曾想,谢思敏却认真的点点头,满意的道:“还是姑祖母有办法,多抄写一些经书,思兰也能静静心。这法子不错。你回去跟你家小姐说,让她好好抄,多反省反省。” 灵巧抬起头来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二少爷,连哭都忘记了。 “还没有没事情,没事我进去了。”谢思敏催促道。他最近忙得很,没时间听这些闲事儿。 灵巧赶紧组织好语言,继续哭着说道:“可是我家小姐每日要抄写十页经书,累得她手腕疼不说,熬夜熬得眼睛都红了。您就心疼心疼我家小姐吧,她毕竟是您的亲妹妹。” 谢思敏听到这里却是一愣,惊讶的道:“一天才写十页经书?这处罚也太轻了些,姑祖母太过仁厚了!你家小姐一整日连十页经书都抄不完?看来平时字写得太少了,以后每天多写写才是。” 至此,灵巧已经彻底死了心,灰溜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回去把这个噩耗传给了谢思兰。 谢嘉语那边自然也是知道这两出戏,听了之后,乐呵得不行。 天气很快就热了起来,又到了一年一度的夏季,谢嘉语也早早的换下来春装,把新做好的夏装穿上了。 六月初,高管事和掌柜的一起过来汇报这一个月的收益。 让人没想到的是,五月后半个月,谢嘉语见销量不好,采取了买一斤送半两,买两斤送一两的活动,却让店铺的销量一下子上去了不说利润也比前半个月高了许多。 掌柜的对谢嘉语佩服的五体投地,还在心中称赞她是陶朱公在世。然而,谢嘉语只是受到了前一个月的启发,而且,她也不差钱,才产生了这样的效果。 店铺才刚刚起步,五月份的收益就有了一百多两,可见,陈氏之前有多么的糟糕。 谢嘉语怼高大生和掌柜的鼓励了一番,一人发了一个一两银子的红包便让他们离去了。看来,她的胭脂水粉铺子也不是不可以开起来,谢嘉语心中得意的如是想到。 随着进入六月,承德帝让人举办了夏季的狩猎活动。 宁朝有狩猎的习俗,这个习俗是来自于几千年前奴隶社会时期。当时的帝王为了彰显军事实力,有田猎的习俗。每个季节都会带领大家准备一场,分别叫做春搜、夏苗、秋狝、冬狩。 到了宁朝,统治者依然保留了这个彰显军事实力的习俗,只是,狩猎的地点却放在了皇家猎场。 开国皇帝派人修建了占地几万亩的围场,专供皇室以及达官贵族狩猎。 不只男眷,女眷也会过去。宁朝虽然风气开放,男女大防没那么严重,有些女子也会去习武,然而,他们却不尚武。大多数男眷自然是过去比拼狩猎的数量,而女眷则是去表演才艺助兴亦或者去吃吃喝喝。 每一家人都以收到皇上的帖子为荣。能收到,那就代表在皇上面前还算有些脸面。若是收不到,就该反思反思自己有没有做什么让皇上厌弃的事情。 文昌侯府虽然被皇上冷落了,但每年依旧会收到帖子。然而,去的也只有男眷,谢嘉融甚至陈氏一族得罪了皇上,所以从未让她带着女眷去过。 今年却是不同了。谢嘉融知道谢嘉语喜欢热闹,而且小时候每次都会去,所以收到帖子之后便去通知了谢嘉语。 因为谢思兰前些日子在高都督府做的事情,谢嘉语本不想带她去。然而,自从谢思兰的外祖家来人了,最近一个月,谢思兰都比较老实,再加上文昌侯府的颜面,思来想去,谢嘉语还是去通知她了。 谢家的几个小姐听说可以去狩猎,都显得非常激动。这还是她们长这么大第一次去围场,从前也只能从别人口中听说那里的事情有多么的有趣。现在却是可以亲身去感受一下了。 黎氏在娘家的时候也曾随着母亲去过,所以并未像小辈们一样激动。得到消息之后,就立马开始收拾要带的东西了,毕竟,这一去就要待十天半个月。 几天后,狩猎的日子到了。 在路上赶了一整天的路之后,晚上,终于赶到了皇家围场。 由于到的时候比较玩了,所以承德帝没再传召,只吩咐大家在行宫里好好休息,明日一早再宣。 行宫虽然很大,然而来的人也比较多。因着谢嘉语的面子,文昌侯府分到了一处独立的院子。只是,这院子也不大,正房只有三间,其余还有几间下人们住的房子。 黎氏安排谢思兰和谢莲住一间,她们母女住一间,谢嘉语独自住一间。 对于这样的安排,谢嘉语自然是欣然应允了。答应下来之后,她看了一眼谢思兰的脸色。只见谢思兰沉默不语,一言不发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若不是注意到谢思兰握得紧紧地手帕,谢嘉语还以为她已经平静的接受了现实。 可见,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纵然她外祖家的人来劝过,依然难消她心中的不平。 谢嘉语理都没理谢思兰,带着下人们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小姐,惠和长公主已经回来了。”冬雨过来禀告。 在路上的时候,谢嘉语便听说惠和表姐有些晕车不适,本想着送些药过去,结果却听说被皇后娘娘安排到前面的皇家马车里去坐着了。所以她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过去。 这会儿听到惠和表姐从皇后娘娘处回来了,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去探望一下。 此时刚过戌时,不算太晚。谢嘉语让人带上准备好的药材,出了院子。 行宫这里,谢嘉语还挺熟悉的,而且刚过来的时候也打听过惠和表姐住的地方。所以,打算走小路过去。 眼看着前面转角就能到惠和表姐的院子,谢嘉语却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裴大人,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遇到您。这是我前些日子做的荷包,花样子已经换过了,兴许您能喜欢。”这是一个年轻的姑娘的声音。谢嘉语虽然熟悉,但却有些想不起来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只是,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骤然听到这样的话,谢嘉语不知自己到底是装作没听到直接转过弯走过去,还是回去。 正在思量间,却听到了一名男子的声音。那声音,却是熟悉得很,也知道是谁。 “齐小姐,裴某已经明确的表达过自己的意思,想必以齐小姐的资质,早就听懂了吧?有些话裴某不想再说一遍,还望齐小姐给自己留点颜面。” 这话,说得冷冰冰的,就差直接说那位小姐不要脸了。哎,也太无趣,太不给人颜面,太不知怜香惜玉了。不过,这人一向如此不是吗? 没过多久,就听到那位齐小姐沙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了,裴大人,对不起。” 说完,谢嘉语便听到一阵急促的渐行渐远的声音。 接下来,她只需要等着另一个人离去,便可大大方方的转过弯去了。 “出来吧。”那个冷冰冰的声音朝着谢嘉语的方向说道。 第56章 信任 谢嘉语心里一惊, 心底冒出来浓浓的尴尬之情。她着实没想到, 裴之成早就已经发现她了。虽然她不是故意的, 但, 毕竟也算是偷听别人讲话了。 从黑暗的转角处走了过来, 谢嘉语脸上带着一丝不好意思的神情, 说道:“抱歉, 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裴之成看到来人是谢嘉语,不知为何, 却突然有些放心了。以他对谢嘉语的了解,相信她不会是一个会出去乱嚼舌根的人。虽然他不惧留言,但这样的事情若是传出去的话,还是会给他带来一些麻烦。 只是,放心的同时,心底却突然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为何会突然信任这样一位身份成迷有着诸多他看不清楚的秘密的姑娘?如此不可信的人却让他异常信任……这种感觉来的莫名其妙。 眼神微微一动, 裴之成的脸色又恢复正常。 “嗯,希望谢小姐不要把这件事情说出去。” 谢嘉语道:“放心,放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她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 怎么可能会说出去?而且, 即便是说出去, 这事儿又对她有什么好处呢?听到女方的姓氏,她已经多少猜到会是承恩侯府的人了, 这个府虽然跟她有仇, 她…… 等一下!是不是裴之成知道她跟承恩侯府有仇, 所以才交代她不让她说出去的? 也太小瞧她了。 她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讨厌的也只是齐恒和苏凝露,那位小姐又没有得罪过她,她为什么会传出去这种对她不利的事情?况且,这事儿于她又没有什么好处。 而且,眼前这个不太信任她质疑她的男人又是她的救命恩人,她断然是不会做出来这种事情。 想到这里,谢嘉语的脸色更加不好看了,福了福身:“若是裴大人没事,我便先走了。” 裴之成在谢嘉语身上停留了几息,说道:“嗯。” 说罢,两方人便各自离去了。 谢嘉语到惠和长公主院子的时候,长公主尚未休息。谢嘉语把晕车的药材送了过去,又跟长公主说了一会儿话才离去。 第二日便要开始狩猎了。 一大早,承德帝把大家都叫了过来,说了一番鼓舞士气的话,然后便规定好时辰,让大家去狩猎了。 年轻人去狩猎了,剩下的老弱妇孺便开始了基本的社交。 谢嘉语正想着这里结束了之后便带着从未来过的谢思蕊等人去到处逛逛,结果却看到皇上身边的杜公公过来请她了。 到了帐子的时候,发现除了承德帝之外,皇后、高贵妃、惠和长公主都在。 谢嘉语收敛了思绪,一一行了礼。 承德帝笑着让谢嘉语起身了。 齐皇后看着站在下面的谢嘉语,笑着道:“这位便是文昌侯府的谢小姐吧?一直都听说皇上多了一位表妹,却不曾见过。久闻不如一见,果然不仅人长得美,气质也很好。” 高贵妃看了一眼齐皇后以及站在她身边的一个年轻的姑娘,别有深意的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恐怕这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要换人了呢。” 齐梓曦看了一眼齐皇后的脸色,笑着说道:“贵妃娘娘谬赞了,都是世人给的称号,当不得真的。曦儿从来不敢认这第一美女的名头,定远侯府的表妹,都督府的高小姐都比曦儿美得多,这位谢小姐更是胜上一筹。” 齐皇后满意的看了一眼齐梓曦,说道:“各有各的美,年轻的小姑娘家家的哪有不美的。” 说完又看了一眼谢嘉语,说道:“只是,这位谢小姐身上的气质却是别人比不了的,也让人觉得更美了一些。”说完,看了一眼承德帝。 承德帝的脸上一直维持着笑意,接收到齐皇后的眼神,说道:“皇后说得对,表妹的确比别人更美。” 谢嘉语听到大家的谈论,客气的说道:“皇上谬赞了。” 高贵妃没挑成事儿,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不过,该说的话还是要在皇上面前说清楚:“前些日子,婉婷对谢小姐出言不逊,我已经让母亲教训她了,这一次的狩猎也没让她过来。”虽然高贵妃心中对谢嘉语非常的不屑,然而,因着皇上的态度,他们高家必须要摆出来一些态度。 承德帝道:“爱妃做得好,小辈们不听话,是要好好的教育一番。” 谢嘉语看着各方的反应,以及没口子的称赞她的话,心里有些没底。难不成,这些人把她叫过来就是为了夸她的不成?是不是太刻意了? 然而,承德帝就是这么想的。想让大家都见见她,也表明自己的态度。 “高小姐还年轻,也无需太过苛责。好好教育便是,相信她以后会改过来的。”谢嘉语回应道。 高贵妃原以为给谢嘉语一个交代,谢嘉语谦虚回应一下便是了,没想到她竟然全然接受了不说,还反过来又倚老卖老的说了几句。若谢嘉语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又是皇上的表妹,说这种话也就算了,结果她并不是那么老的人,也不比婉婷大,这么说,就让人觉得违和,心里也不太舒服了。 “嗯,谢小姐说的对。”在皇上面前,高贵妃只好咬着牙妥协。 见高贵妃说完那件事,承德帝赏赐了谢嘉语一些东西,便让她出去了。 卫湘见状,也跟着谢嘉语出去玩儿了。 出了帐篷之后,卫湘佩服的竖起来大拇指,说道:“嘉语,你可真厉害,敢那么跟贵妃娘娘讲话,连皇后都不敢呢。” 闻言,谢嘉语挑了挑眉:“做错了事难道还不能让人说吗?”这些人不过是看着她脸嫩,以为她撑不住,所以想要欺负她罢了。然而,她根本就不是个小姑娘。 卫湘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可不是么,高婉婷做错了事情,为什么不能让人说?我就喜欢你这脾气!那高婉婷仗着自己的身份,处处欺负人,可算是让她踢到铁板了,活该!” 两个人正说说笑笑,却看到不远处站着几名男子。 围猎的地方在草原上,男女同处一个地方,是以,他们经常能看到一些平时见不到的朝廷大员。 之所以能注意到不远处的几个人,是因为卫湘的一声惊呼:“天哪,那是不是黑面煞神裴大人!”自从上次见过裴之成跟黑衣人在树林里的交锋之后,卫湘就开始害怕裴之成。 谢嘉语转头看了过去,可不就是他么。昨天才刚刚见过,没想到今日又遇到了。同样都在跟人说话,昨日是一位姑娘,今日却变成了一位身着官服的大人。 “这位裴大人年纪轻轻的,官做得可真大啊,官威也甚浓。真让人觉得可怕。”卫湘接着说道。 谢嘉语也瞧见了那一幕,两位四五十岁的朝廷官员正朝着他行礼,而且面对裴之成时,动作颇为恭敬。只是,她却觉得其中的一位看起来微微有些熟悉。 “裴大人的确年少有为。只是,他对面的几位大人是谁?”谢嘉语疑惑的问道。 卫湘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好像有一位是张大人,另一位我就不认识了。” 夏桑站在一旁及时的提醒道:“是国子监司业乔大人,翰林院小乔大人的父亲。” 谢嘉语恍然大悟,怪不得觉得有点熟悉,竟然是小乔大人的父亲。只是,她之所以熟悉,并不是因他跟乔亦书长得像,而是微胖的体型像极了以前认识的那位胖子。根据姓氏,再算算年纪,想必这位应该是那位乔大人的儿子。而她认识的乔亦书,却是故人的孙子。 哎,果然啊,长得好看的都是自己的晚辈。这还真是让人忧伤。 只希望如今斯文俊秀的乔亦书,以后不要像他爹和爷爷似的中年发福。 卫湘自然是不懂谢嘉语心中的烦恼,看到裴之成就赶紧拉着谢嘉语跑掉了。 一行人在帐篷附近绕了一圈儿,也没看到什么年轻人。多半的小姑娘都在帐篷内陪着大人们聊天,而年轻的儿郎则是上马打猎去了,草原上只有三三两两的中老年男人在不知道聊些什么。 狩猎场此时已经开放,里面也非常的不安全,谢嘉语和卫湘便回了帐篷。 只是,快到帐篷的时候,谢嘉语突然感觉到一束目光,转头看了过去。 只见那人约摸四五十岁的模样,皮肤白皙,两旁俊秀,一双上挑的桃花眼。即便是老了,依然无法掩盖长得好看的事实。只是,这种好看却有些过于阴柔了。 在他的旁边站着一个三十多岁的太监。 两厢对比之下,若不是那人穿着一身平民的服饰,谢嘉语要以为他也是一名太监了。简直是比太监更像是太监!面白无须,眉毛细长。 见这二人都不认识,谢嘉语也没太当回事儿,转过了头,继续往帐篷内走去。只是,刚走了两步,却发现那人的眼光依然在看着她,谢嘉语蹙了蹙眉,停下脚步看了过去。 正好,又一次跟那人对视了。 那男人此时正皱着眉,眼睛里有着浓浓的困惑之意。很快,在身边的太监的提醒下,回过神来,移开了一直盯着谢嘉语的目光。 从正脸变成了侧脸,谢嘉语却突然觉得这人有些莫名的熟悉。 “那人是谁?”谢嘉语问道。 夏桑摇了摇头,说道:“只知道那位内侍像是高贵妃身边的人,至于另外那人,奴婢却未曾见过。” 谢嘉语点了点头,许是哪位之前认识的故人吧。也或许是哪个仆从和皇商,今日第一次见到她才会如此。 下午,去围场狩猎的人回来了。 没想到,看起来阴沉沉的二皇子竟然拔得了头筹,一共猎了三十三只猎物,成为了所猎猎物最多的人。 太子猎了二十五只,排在了第三。中间还有一人猎了二十七只,是高都督的小儿子高崎。 统计结果出来的时候,四周安静了下来。很多人眼神隐晦的在二皇子、高崎和太子之间来来回回的看了几遍。 太子却像是毫无芥蒂一般,笑着跟众人道:“恭喜二弟和高公子,孤在骑射方面不如你们良多。看来孤以后还要加强训练。” 朝中的几个老臣听了这话,对着太子露出来满意的神色。他们的太子,从未让他们失望过,言辞得当,品行方面亦非常优秀。 二皇子杨恪看着太子杨祐的猎物,微微抬高了下巴:“太子殿下,承让了。” 高崎双手抱拳:“太子殿下客气了,草民侥幸赢了您,万万不敢托大。” 谢嘉语没怎么看上面那些人,她听着太监读得这些人名,却没听到谢思勋的名字。 主人离开这么久,府里不能没有人在。谢思盛没有跟过来,但谢思敏和谢思勋却是过来了。谢思敏只通文墨,不懂骑射。听说往年也不来的,今年不知道为何过来了。只是,来了也没见他参加狩猎,不知去了哪里。 谢思勋一直在军中历练,骑射和手上功夫不弱,是他们文昌侯府的代表,可刚刚她却并没有听到谢思勋的名字。真是奇怪了。 正这般想着,只听不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为首的是两个少年,雄姿英发,器宇轩昂。后面跟着一些仆从,马上带着一些猎物。 到了近前,两人从马上下来了。不是别人,正是谢嘉语心中所想的谢思勋和将军府的顾嘉。 “皇上,小的来迟了。”两人下来之后便跪在了地上。 “好好,不知道你们猎了多少猎物?”承德帝笑着问道,“来人,呈上来。” 听到这话,就有专门的侍卫去清点了。 顾嘉不多不少,刚刚好比二皇子多了一只,三十四只。谢思勋比高崎少了两只,二十八只。 谢思勋往文昌侯府的方向看了一眼,露出来得意的神情。谢思蕊开心的冲着他竖起来大拇指。谢嘉语也对他笑了笑,很是为他骄傲。 恰好,此时顾嘉也顺着谢思勋的目光看了过来。他以为谢嘉语是在对着他笑,看着那个明媚的笑容,突然感觉心漏跳了一拍,也忍不住冲着谢嘉语笑了下。 谢嘉语眨了眨眼,不明白顾嘉为何会对她笑,很快也回应了一个笑容。 谢思蕊看着顾嘉的笑颜,却突然红了脸,害羞的低下了头。不过,谢嘉语只关注到了场上的事情,没看到这一幕。 由于顾嘉和谢思勋打破了格局,名次要重新排了。顾嘉第一,二皇子第二,谢思勋第三。 皇上之前说过了,前三名会有奖励。这样一来,太子和高崎的奖励就没了。 因此,场面一下子变得无比尴尬。 二皇子的脸色有些阴沉,高崎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而顾嘉和谢思勋并未听到前面的排名,所以不知道自己到底获得了第几名。 看着二皇子阴沉的脸,谢嘉语却觉得甚是舒坦。这种人,也该有人来治治了。 “已经过了规定的时辰了吧?”高崎小声的说道。 这话,一下子让气氛更加的尴尬了。 太子笑了,而且,笑容比刚刚更加真诚。纵使他排位靠后了两个,他依然觉得非常开心。就像是没看到二皇子的脸,也没听清楚高崎的话一般,太子笑着道:“不管有没有过了时辰。看来,是孤刚刚托大了,原来连第三名都没有,只获得了第五名。孤以后定然会向大家学习,多多锻炼,争取下次拔得头筹。” 其他人还没说什么,二皇子看着大多数臣子满意的样子,开口道:“刚刚父皇规定要在申正之前赶回来,这会儿已经过了吧?” 承德帝想要开口称赞的话就放到了嘴边,听了这话,蹙了蹙眉,问道:“去问问看守的人,这两位出来的时候可到了申正?” 承德帝知道,很多人都会提前回来,这也算是约定俗成的规定了。提前回来,数完猎物,大家休息一会儿就到晚宴了。所以,到底有没有到申正,他也不知道。 一刻钟后,去询问的内侍回来了。 “启禀皇上,看守之人说顾公子和谢公子出来的时候还未到申正,等他们的仆人从后门出来之后,恰好到了。所以,没有来迟。” “好,有赏。”承德帝笑着说道。 “多谢皇上赏赐。”谢思勋和顾嘉跪在地上说道。 领完赏赐之后,谢思勋多多少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谢嘉融称赞道:“不错,很争气。” 谢思蕊也在一旁道:“哥哥好厉害啊,竟然夺得了第三名。不过,嘉哥哥更厉害,竟然是第一。” 谢思勋敲了敲她的头发,不满的道:“你眼里只看到顾嘉,就没看到哥哥我是吧?” 谢思蕊脸色一红,反驳道:“哥哥说什么呢,自然是哥哥最厉害了。” 谢嘉语笑着看着这兄妹俩打闹的模样,突然就想到了几十年前她和大哥的事情,转头看向了一旁。正好谢嘉融也在看她,兄妹俩似是想到了同样的事情,都笑了起来。 封赏散后,距离晚上的宴席还有一段时间。很多人都趁着这个空隙回了帐篷中,亦或者四处去转了转。谢嘉语发现这里蚊子颇多,正想回去涂一些药草,却发现有个小丫鬟过来在谢思兰的耳边说了几句什么,随后,谢思兰便一脸喜色的离开了。 随后,谢嘉语便看到谢思兰似是走到了她舅母的身边,两个人笑着离开了。 顾星在一旁小声的道:“小姐,奴婢刚刚听到那个丫鬟提到了二皇子。” 谢嘉语惊讶的道:“可听清楚了?” 顾星点了点头。 谢嘉语蹙了蹙眉,看着渐行渐远的谢思兰,又看了一眼在一旁聊得开心的谢思勋和谢思蕊,带上夏桑和顾星悄悄跟了过去。 很快,前面的几个人便消失在了树林里。随后,谢嘉语便看到谢思兰的舅母带着丫鬟离开了,而谢思兰却带着灵巧留在了一处。 没过多久,又看到前面树林里走出来几个人,而此时,谢思兰也用帕子在自己的眼睛上抹了一下,随后便低声抽泣了起来。 从树林里走出来的杨恪看到出现在这里的谢思兰,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等到后面的那人出来,谢嘉语却是一惊,竟然是高都督。原来二皇子是跟高都督去树林里说话了!这事儿肯定不简单,一个皇子跟一个被人说功高盖主的官员在一起绝不会是简单的谈天说地。这件事情谢思兰的舅母知不知道?若是知道的话,还让谢思兰在这里假装偶遇,那就只能说这赵府的人都没有脑子! 高驰面沉如水,看着杨恪,问道:“二皇子?” 杨恪还未回答什么,谢思兰却像是突然才注意到二皇子似的,脸上的惊讶恰到好处:“二皇子,您,您怎么也在此处?” 杨恪看着谢思兰梨花带雨的脸,沉思了许久,跟高都督道:“舅舅,我托你带给外祖母的人参你记得带给她,让她老人家好好将养身子。” 高驰立马明白过来杨恪的意思,道:“还请二皇子放心,臣一定会带到的。” “嗯,舅舅先回去吧。”二皇子道。 “是。”说完,高驰便带着随从从另一条路离开了。 谢嘉语也松了一口气,至少,谢思兰没什么生命危险了。 “二皇子,你可真孝顺。”谢思兰含羞带怯的说道。 杨恪眯了眯眼睛,危险的说道:“说,谁告诉你我在这里,又是谁让你过来的?” 谢思兰心里一惊,着实没想到杨恪会问出来这样的问题,紧张的摇着头,说道:“没有人告诉我,是我自己过来的。” “是么?天色马上就黑了,你来这里做什么,嗯?”杨恪阴森森的问道。在高都督府那一次也就算了,这一次竟然又出现在了他必经的路上,不得不惹人怀疑。若是单纯的爱慕他就算了,若是有别的目的,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谢思兰的心跳得更加快了,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后悔找上二皇子。倒不如靠着太子,至少太子性格非常的温和。纵然太子妃的位置已经没有了,但,只要太子登基,她一样可以凭着家世成为像高贵妃一样的宠妃。 她也着实没想到,上一次见面时还浓情蜜意的二皇子,这次怎么变得如此可怕。 灵巧吓得跪在了地上,六月的天,寒气竟然从膝盖处往上钻:“二皇子饶命,我家小姐不是故意走进来的,着实是受了委屈,无处诉说,只能偷偷跑到这里来哭。” 杨恪一听这话,抬起脚来踢了灵巧一脚:“哪里来的奴才,这么不知规矩!本皇子让你开口了吗?” 谢思兰看着灵巧被踢飞到一旁,紧张的面如死灰。不过,灵巧的话却给了她灵感。 “二皇子,您贵为皇子自然不明白我们这种人的痛苦。我虽是府里的嫡长女,却远不如一个破落户得势,每每被人欺负的无处诉说委屈。” 杨恪审视的看了看这主仆二人,察觉到这二人并非是别家派来的奸细。毕竟,没这么蠢的。想明白之后,语气也变得没那么可怕了:“我记得你是文昌侯府的?那破落户可是被我父皇称为表妹的人?” 谢思兰见杨恪还记得她,心里一喜,赶紧道:“对,就是她。” 说完,又哭哭啼啼的说了一大堆谢嘉语是如何在家里欺负她的。听得谢嘉语非常无语,觉得自己刚刚对她的担心实在是太过多余了。要不是这一次跟着过来,她还不知道谢思兰在背后如此腹诽她。都快把她说成是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了。 “尤其是上次从都督府离开之后,谢嘉语知道我见过您,所以让人把我关了起来……受尽了折磨……” 杨恪有些不耐烦的道:“你是说谢嘉语知道那日你和我在假山处见面了?” 谢思兰不明所以的点点头,道:“对,她知道。” 杨恪脸上露出来玩味儿的神情。 这就非常有趣了,谢嘉语竟然知道。他派出去的人明明没跟她说,她却已经知道了。想到这里,二皇子微微低下身子,凑近了谢思兰的脸,脸上带着一抹让人看不出来情绪的笑容。 只是,他一低头,谢思兰就忍不住往后面靠去。靠着靠着,竟然靠到了树上。退无可退。 二皇子欺身上前,低声道:“若真如你所说,本皇子倒觉得你比她美多了。” 谢思兰听了这话,耳根子忍不住红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说她比谢嘉语美。谢嘉语有多美她是知道的,身为女人的她虽然嫉妒,但却不能否认她的容貌。 杨恪伸出来手,摸了摸谢思兰的耳垂:“下次她再敢欺负你,你就告诉我,我替你出气,如何?”说完,手竟然沿着谢思兰的衣领往里面探了探。 谢思兰顿时吓得一动都不敢动。 “怕什么?能得到本皇子的宠幸,这是你的荣幸。本皇子还未娶正妃,父皇最近问了我的意思呢。”一边说着,杨恪的嘴贴上了谢思兰的脖子,热气一阵阵的沿着谢思兰的脖子往里面钻。 离得近了,杨恪甚至听到了谢思兰如鼓的心跳声。 第57章 狩猎 谢思兰第一次靠着一个外男如此的近,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觉得二皇子的手指和嘴唇所到之处都像是一团火一样点燃了她。 只是, 与此同时,她也感觉到有一丝悲哀。 作为文昌侯府的嫡长女, 昔日她风光无限。她不明白, 事情怎么就发展到这个地步了。难道, 她今日就要跟二皇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做那种事吗? 理智告诉她不可以这样做,可是身体的反应却又骗不了人,她不舍得拒绝这样的机会。 若是她这次拒绝了二皇子, 估计下一次二皇子就不会再这么轻易的让她靠近了。那她想当皇子正妃的美梦就要破碎了。 谢嘉语见状,双手握拳,想一拳捶死面前的这一对儿男女!然而,还未动身, 却被顾星拉住了。 顾星手指放在嘴唇上,示意谢嘉语不要轻举妄动。 正思量间, 谢嘉语听到不远处渐渐传来了脚步声。 “殿下, 宴会快要开始了, 贵妃娘娘正在前面找您。”一个小太监低着头瑟瑟的说道。 二皇子素来喜怒无常,还又极为好色。他们这些下人们最是怕他。而眼前发生的这样的事情, 他们也不是没有撞见过。只是不知道今日是不是要被二皇子打一顿。 果然, 就听二皇子暴怒的说道:“滚!” “二皇子,贵妃娘娘正在找您。”来传话的小太监跪在了地上说道。 杨恪在谢思兰的脖颈处狠狠的吸了几口气,紧紧地盯着小太监看了几息, 说道:“跟娘娘说我马上就过去。” “是, 奴才告退。”小太监如蒙大赦, 赶紧迈着小碎步快速离开了。 谢思兰觉得羞愧难当。想她堂堂一位大家闺秀,竟然被人撞见了做那种事。而且,回神间,发现刚刚一直跟在二皇子身边的那个内侍并没有离开,而是全程安静的看着她和二皇子。 想到这里,她赶紧拢了拢衣领,嘴里打着哆嗦:“二皇子,我先走了。” 杨恪却一把抓住了谢思兰的手腕,用一根手指把谢思兰的下巴微微抬了起来,低头亲了亲谢思兰脸上的泪痕。看着谢思兰惊恐的眼神,说道:“怎么,刚刚不是还想委身于本皇子吗,这会儿怕了?” 谢思兰紧张的道:“不,不怕。” 杨恪拍了怕谢思兰的脸颊:“嗯,那你乖乖听话,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给我看好了谢嘉语,尤其是她和太子之间有没有什么交流。做好了,本皇子的正妃就是你的。懂了吗?” 谢思兰惊诧的睁大了眼睛,在杨恪的注视下,回应:“懂了。” 杨恪满意的看着谢思兰的表现,拢了拢她的衣裳,道:“懂了就好,把衣裳穿好了,我们之间的事情要保密,听到了没?” 谢思兰的脖颈又被二皇子碰到了,浑身颤栗,点了点头。看到二皇子朝着她挥了挥手,赶紧带着灵巧离开了。 没过多大会儿,杨恪也带着太监离开了。 等顾星感觉林子里彻底没人了,才提醒谢嘉语可以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谢嘉语还在想刚刚发生的事情。怪不得杨恪对她如此上心,原来竟然是因为太子。真不知道这人有没有脑子,她和太子之间差着辈分,这是□□! 果然,二皇子是个又好色,又不顾纲常伦理的王八蛋。 等到谢嘉语带着满脑子杂乱的思绪快要回到宴会上时,突然听到了一个声音:“表姑,何故走得如此匆忙?” 谢嘉语刚刚只顾着往前面走了,没注意到杨恪过来了。真不知道他动作怎么那么快,此时的杨恪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不再是刚刚见时的那件骑装 ,变成了一件绯红色的长袍,衬得人脸白如雪,更显得阴柔。 想到刚刚他在林中对谢思兰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谢嘉语难以对他摆出来笑脸。 “见过二皇子。”谢嘉语面无表情的行礼,“若无事,我便先回去了。” 说着,就要离开。 杨恪脸上露出来讥讽的笑容,刚想讽刺几句,却瞧见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一行人。随即,脸凑近了谢嘉语,趴在她的耳边说道:“表姑难道不喜欢本皇子送的胭脂水粉、衣裳首饰以及……零嘴儿吗?” 谢嘉语快速的向后退了几步,远离了杨恪。 “二皇子,请自重,我可是你的长辈!而且,我不太明白你说的是什么。”谢嘉语冷冷的道。心中却不似脸上这般平静,她着实没想到,这些日子收到的东西以及跟踪她的人竟然是杨恪的人。 “哦?表姑不懂?要不然,本皇子一一跟表姑说一下?”杨恪不怀好意的说道。 谢嘉语端的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二皇子,你若是想说的话,不如去你父皇面前去说。” 杨恪一听谢嘉语拿父皇出来压他,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正在此时,太子也走近了。 “见过太子殿下。”一行人赶紧行了礼。 “免礼。” 说完,杨祐看了一眼谢嘉语,说道:“表姑和二弟在说什么呢,宴席快开始了,一起过去吧?” 谢嘉语点点头:“甚好。”跟杨恪这种人,还是少接触微妙。 说完,便看也没看二皇子,跟在杨祐身边离去了。 谢嘉语虽然跟杨祐一起离开了,但并没有把二皇子跟谢思兰说的话告诉太子,也没有提醒太子小心杨恪。因为她相信,太子和二皇子之间的关系绝对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么和睦,有些事情根本就无需她的提醒。她多说了反而会牵扯出来谢思兰。 走到宴席处,谢嘉语便跟杨祐分开了。 回到文昌侯府的地方,谢嘉语发现谢思兰已经回来了。整个人沉默不语,像是笼罩在什么极其烦心的事情中。 看着四周那么多的人,谢嘉语此时也不好说什么,盯着她看了许久之后,便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很快,宴席开始了。 宫女们开始送一些水果和前菜,而御膳房的大厨们此时正忙着烤肉。今日猎了那么多的猎物,自然要应景的吃一些。 等待的期间,开始有宫中的乐师和舞姬载歌载舞。准备的三个项目表演完之后,剩下的就是各家的小辈们开始展示才艺了。 都督府的小姐第一个就上去了。虽然高婉婷被罚在家,但其他的姑娘却都来了。 这位高小姐跳了一支舞,手中的彩带随着动作飞舞,一看就练了很久了。只是,那高小姐的眼神一直频频看向二皇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她有什么样的目的。 谢嘉语瞥了坐在一旁的谢思兰,只见她的神情依然有些呆滞,仿佛并没有看到场上发生的事情。 一曲终了,不管是否觉得好看,在场的人全都鼓起了掌。 承德帝也称赞:“这舞跳得不错,颇有贵妃年轻时的风范。” 高贵妃见皇上提及往事,心中非常熨帖,趁机道:“臣妾也觉得跳得不错,茹儿今年十六岁了,还未定亲,不知哪家的儿郎有这个福气。” 见承德帝笑着,高贵妃试探道:“恪儿今年也十八岁了……” 承德帝不知有没有听懂高贵妃的意思,插了一句:“是啊,一眨眼间孩子们都大了,朕也老了。” 太子听到这话,赶紧说道:“父皇不老,您看起来依然年轻。” 承德帝的眼神飘向了谢嘉语,心想,那位表姐才是真正不老的人。随即,笑了笑,道:“好了,还有没有人来展示一下才艺?” 很快,又有一个不知道是哪一家的子弟上去表演了一段剑舞,谢嘉语看的直点头。不错啊,很花哨,很好看。只是不知道杀伤力如何? 想到那日裴之成的奴仆杀人的场景,突然觉得真正能杀人的招数必然是干脆利落的。 接着,承恩侯府的人就上去了。 这上去的也不是别人,正是谢嘉语今日在皇后那里看到的那位姑娘,似乎是承恩侯府的大小姐。 高都督府的小姐喜欢二皇子,那么承恩侯府作为太子的外家,喜欢的人会不会是太子呢?只是,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承恩侯府的嫡长女去做侧妃似乎也不那么合适。 等到齐梓曦一上去,谢嘉语就知道,自己想错了。 那齐梓曦的眼睛一直没往太子那边看,眼神非常的认真,看起来真的只是在弹奏一首曲子。只是,谢嘉语却觉得这曲子里面充满着感情。若说心中无人,她定然是不信的。 果不其然,一直专注的齐梓曦在结束的时候看向了一个方向。 好奇心使然之下,谢嘉语也看了过去。只见那里坐着一个熟悉的男人,正低头把玩着杯子中的酒,也不知道到底是想喝还是不想喝。 电光火石之间,谢嘉语突然就知道那日跟裴之成诉衷肠的女子是谁了。怪不得她觉得声音那么熟悉,原来是见过几次的承恩侯府大小姐齐梓曦。 裴之成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抬头看了她一眼。 目光对视的那一瞬间,谢嘉语转移了自己的视线。只是,一直关注着裴之成的齐梓曦却看到裴之成盯着谢嘉语了。 一曲终了,皇后没说什么,齐梓曦行礼下去了。 随后,定远侯府的几位姑娘也上去表演了一些节目。这些节目看多了,谢嘉语觉得也甚是无趣。 不知不觉,就跟谢思蕊、谢莲几个人一起默默的吐槽了。 “哎呀,这首曲子她去年在长公主府就弹奏过了啊,怎么今年又来了一遍,不会是只会这一首曲子吧,还说自己是什么才女呢,开什么玩笑。”谢莲火力全开的说道。 “……或许这首练得最熟吧。”谢嘉语道。 谢思蕊:“这个人的表演还没有三哥哥和顾家哥哥好看,也好意思上去啊。” 谢嘉语猜测:“大概是被长辈推着上去的吧。” 正说着呢,谢嘉语突然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似乎好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心里一惊,看向了坐在一旁的谢莲和谢思蕊,用手帕遮着嘴巴,小声道:“我刚刚说话声音很大吗?” 谢思蕊也注意到大家的目光,机械的摇了摇头。 谢莲小声的道:“我刚刚似是听到有人说让咱们府展示才艺。” 谢莲话音刚落,只见坐在对面定远侯府的苏琳儿指着谢嘉语道:“怎么,谢小姐原来没有才艺啊。” 谢嘉语思索了许久,才想起来对面这个姑娘是谁。不就是那日和齐梓晨一起把她推下窗的姑娘么。这是替齐梓晨来报仇了? 扫了一眼坐在旁边席上的齐梓曦,心想,没看到人家亲姐姐都没上么,你着什么急呢? 见谢嘉语久久没有讲话,苏琳儿感觉自己站着有些尴尬,找补道:“我看谢小姐是不会吧?那我也就不强人所难了。” 这话,却是在讽刺谢嘉语了。在这么多的世家贵族的面前讽刺谢嘉语,可谓是非常丢脸了。以后谢嘉语要想寻一门亲事,都要难上加难。 高贵妃不知怎么想的,开口说道:“谢小姐刚从下面的郡县来到京城,许是不了解这些习俗,你们就别难为她了。”这话,表面上听起来是在为谢嘉语说话,但却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皇后立马说道:“哪个在皇上面前展示的不是私底下练了几个月的。正如贵妃所言,谢小姐初来,不知这里的习俗。但以谢小姐的聪明,估计没几日就学会了。今日却是有些突然了。皇上您说呢?” 承德帝听着这些人各怀心思的话,突然觉得有些想笑。表姐有什么本事,他能不知道吗?想看表姐出丑?有些难。 “表妹,大家都这么说了,你要不要上来展示一下?朕也想看看表妹都有什么才艺。” 大家以为承德帝会向着谢嘉语的,毕竟,那么多人调查得来,都知道承德帝有多喜欢这个表妹。没想到今日皇后给了一个台阶,承德帝竟然没接。 但,皇上开口就称呼谢嘉语为“表妹”,可见关系真的很好! 更有趣的是,文昌侯也笑着道:“妹妹,大家都这么说了,你要不然就上去展示一下吧。” 谢嘉语看了一眼对面苏琳儿愤怒的眼神,又环顾了一圈想要看热闹的人,笑着说道:“那好吧。只是,我需要几样东西。” 说着,便吩咐人去给她准备了。 谢嘉语今日穿了一件大红色的上衣,白色的裙子,头上插着金钗,从一侧走上台之后,风一吹,整个人就像是那误入人间的仙子一般。很多人都看呆了。 还展示什么才艺,就在台上站着好了。一颦一笑都是一幅画。 看着摆放好的等人高的两段白色的绸缎,谢嘉语朝着承德帝行了一礼,随后,转身背对着承德帝,拿起来旁边的毛笔,在绸缎上开始挥毫泼墨。 手腕用力,笔走龙蛇,如行云流水一般。很快,两段白色的绸缎上都写满了字。 因是面对着大家,是以,很多懂行的人都开始惊叹谢嘉语的书法功底。 正字反写。而且,写的还是最难的草书。草书,写的好了自成风格,写的不好,简直就跟鬼画符一样。很显然,谢嘉语属于前者。 这风格,竟然隐隐有马之兰的意蕴。 “好书法啊!” “好字,好字!” 赞叹声不绝于耳。 而坐在前面的人却看不到谢嘉语到底写了什么,只觉得她跟鬼画符似的在上面随意写了写,一点都看不出来是字。可是下面的人却都露出来一副欣赏的神色,着实让人好奇的很。 谢嘉语让开之后,承德帝看清楚了上面的内容。他甚至不用看前面的字,就知道谢嘉语写了什么。想明白之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噗嗤。”这幅字,他不知道看了多少次了。似乎,表姐只会这八个字吧。 齐皇后诧异的看向了他。 承德帝赶紧正色道:“表妹,可否把字转过来,让朕也看看你究竟写了什么,为何大家都如此赞美你。” 待转过来之后,杨祐看着字,赞叹:“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好字,没想到表姑的书法竟如此登峰造极。” 齐皇后也称赞道:“谢小姐真厉害,这字竟然有着大家的风范。” 承德帝摸着自己短短的胡须,与有荣焉:“嗯,表妹向来多才多艺。” 谢嘉语行了一礼,道:“多谢皇上皇后娘娘太子的称赞,小女不敢当。” “谢小姐不愧是皇上的表妹,不愧是文昌侯府的小姐,果然厉害。这字,让老夫都自叹不如。”一个有些发福的官员拍着马屁说道。 “这字,竟然有前朝书法家马之兰的风格,谢小姐果然厉害!” 听到这话,乔亦书更加印证了心中所想,他之前真的是夺人所爱了,原来谢小姐本来就很喜欢马之兰,要不然也不会收藏。结果就因为他无意间救了他,所以把那么宝贵的东西赠送给了他。他着实受之有愧。 看着台上的谢嘉语,乔亦书渐渐失了神。 乔亦书的母亲孙氏看着自己儿子的模样,问道:“怎么,看上这位谢小姐了?” 乔亦书听了这话,脸色爆红,忍不住反驳道:“没,没有,娘,您别乱说。” 孙氏又怎么看不出来儿子的心事,说道:“怪不得你最近一到沐休的时候就往文昌侯府跑,原来是有心思了。只是,这位谢小姐太过出众了,恐怕轮不到我儿你啊。” 说着,孙氏看了看四周盯着谢嘉语看的目光。哪一个不是别有心思?就连上面的皇上,皇子都有些动容。 “我知道,我配不上她。哎。”乔亦书听了母亲直白的话丧气的说道。 孙氏却是使劲儿拍了一下儿子,鼓励道:“别丧气啊,你也有优势。谢小姐身份贵重,性子又低调,未必就喜欢那些王侯将相之家。咱们家人丁简单,杂事儿少,说不定谢小姐就喜欢这样的啊。况且,你跟那文昌侯府的二少爷关系极好,何不抓着这一点好好的接近谢小姐呢。” 乔亦书被母亲说的一愣一愣的。 “傻孩子,你长得又不丑,还没像你爷爷和你父亲似的发福,又有才学,前途无量。谢小姐万一不喜欢那些大鱼大肉喜欢你这种清粥小菜呢?”孙氏拍了拍儿子的肩膀说道。 坐在前面的乔大人听到了,转过头来不悦的道:“你这妇人,怎么能用如此粗俗的话形容我儿?” 孙氏冷哼一声:“老爷不过是因为妾身说您胖了罢了。只是,您胖了也是事实,怎么就说不得了?要是不想让人说,您倒是少吃一点啊!” 乔大人老脸一红,手中的烤羊腿要掉不掉的。 乔亦书赶紧道:“父亲不胖,您这样刚刚好。” 乔大人欣慰的道:“还是我儿有眼光。”说完,继续吃着手中的羊腿。 孙氏却道:“亦书,你若是跟你父亲似的,可别想着娶到谢小姐了。” 乔亦书红着脸,害羞的说道:“嗯。” 谢嘉语拿着承德帝的赏赐,在大家的注视下施施然往文昌侯府的席位走去。在路过苏珊儿的时候,问道:“苏小姐可还满意?” 苏珊儿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就不明白了,这个明明是小地方来的女人,为什么就处处比她们厉害! 不待苏珊儿回答,谢嘉语就展颜一笑,坐在了座位上。 自从看到了这幅字,齐恒的眼睛就没离开过谢嘉语,心中对她的怀疑也更加重了。如此多的相似之处,这女子到底是谁?就连鼻尖的运转都跟她极为相似,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难道…… 除了他,在场的不少知情的老人也都开始回忆起几十年前的事情。只可惜,他们当中很多人当年并没有资格参加一些盛大的宴席,要么就是离得远,所以只远远的瞻仰过谢嘉语的风姿。 除此之外,还有谢嘉语上午见过的一人,正用犀利的眼神盯着她的一举一动。那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又充满了愤怒。 “章老板?”一个太监模样的人叫了他一声。 那人听到太监的叫声,又认真的盯着谢嘉语看了许久,双手渐渐的握成拳:“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二皇子就行。” 说完,脸色阴郁的离开了这里。 心中愤恨的想着,最好不要让他知道这女子是谁,若真是她,那件事情就不能这么算了! 第58章 驰骋 等到宴席结束之后, 谢嘉语看了一眼一直魂不守舍的谢思兰, 把她叫住了。 “不知姑祖母有何事?思兰累了,想去歇息。”谢思兰不愿与谢嘉语交流。 谢嘉语冷冷的瞥了她一眼:“跟我过来。” 说完, 又对着不明所以的谢思蕊和谢莲说道:“你们先回去。” 等到了一处空旷的地方, 谢嘉语二话不说就给了谢思兰一巴掌。 “你凭什么打我!”谢思兰愤怒的说道。 谢嘉语冷哼一声:“为什么打你, 你心里清楚!上次在高都督府,有人想要加害于我,你没告知我不说, 还单独跟二皇子独处一处。罚了你之后,没想到你现在越发的变本加厉了。你可还知道自己的身份,要不要点脸面?” 谢思兰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一下子变得心虚起来,看着谢嘉语, 道:“你……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跟二皇子之间是……是清清白白的。” 谢嘉语上前来撕开谢思兰高高竖起来的领子, 斥道:“清白的?我看你是想把咱们文昌侯府的脸面都丢尽了!” 谢思兰羞怒的打开了谢嘉语的手:“你凭什么管我!还不都是因为你,因为你, 祖母被关起来了, 我爹娘也去了别处,原本属于父亲的爵位也落在了哥哥的身上。你知道我过得有多苦吗?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别人,就是你!” 谢嘉语听着谢思兰的指责, 冷着脸道:“所以你就作践自己?纵然你祖母和爹娘犯了错, 但你仍是文昌侯府的嫡长女。作为文昌侯府的脸面, 你就是这么做的?还有, 你祖母和爹娘是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清楚,我没追究就已经是对你的仁慈了,别以为我不知当初是谁在中间传的话。” 听了这话,谢思兰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你,你,你都知道……” 谢嘉语:“自然是知道的。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你也清楚。若他真想娶你为正妃,绝不会做出来如此轻浮的事情,你自己好好想清楚了!谢思兰,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若是再有下一次,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冷香园大得很,你若是真的想你祖母了,倒是可以跟她一起去做个伴。” 谢嘉语平时并不会对人说这么多的话,然而,看着谢思兰变成这副性子,她恨不得打醒她! 谢思兰满脑子都是下午的情景,缩着脖子,大吼道:“你……你……我看你敢?我跟二皇子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你一定是嫉妒我,一定是!”一边说一边往后退。说着说着,再也待不下去了。一想到下午的事情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就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最丢脸的时候,她又厌又惧的谢嘉语也在。想到这里,她拿着手帕捂着脸,快速的往回跑去。 谢嘉语寒着一张脸对身边的夏桑道:“去跟着她。” “是。” 等到夏桑离开了,谢嘉语看了一眼天上。今日是个晴天,天上的星星非常多,一颗一颗的,感觉离人非常的近。想必明天也定然会是个晴天。 晚上喝了点果子酒,刚刚又动怒训斥了谢思兰,谢嘉语感觉头有点晕,看着这样的星空,却仿佛一切烦恼都不见了。 索性,她也不着急离开,没什么大家小姐风范的在草坪上躺了下来。 “谁!”就在谢嘉语躺了一会儿之后,顾星突然吼道。 谢嘉语也赶紧坐了起来。没人的话,她不介意自己随意一些,但若是有人,这副姿态就不太好了。 很快,后面的小树林里就走出来一个人。待走近了,才发现那人的脸上还被盯了几个包,一看就是蚊子咬的,在嫩白的脸上显得非常的明显。 “乔大人?”谢嘉语看清楚之后说道。 “谢……谢……谢小姐。”乔亦书紧张的道。脸一下子又红了起来。 谢嘉语别有深意的问道:“不知乔大人是什么时候过来的?” 乔亦书脸上的神情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要不要跟谢嘉语说实话。但,在谢嘉语的眼神注视下,他又不敢说谎,因此,赧然的道:“跟你一起过来的。” “乔大人也是来消食的吗?”谢嘉语问道。 想到母亲刚刚的鼓励,乔亦书没有顺着谢嘉语的话说下去,而是诚实的摇了摇头:“不是,我是跟着谢小姐一起过来的。” 谢嘉语挑了挑眉:“跟踪我?” 乔亦书连忙摆手:“不是,是我觉得太晚了,怕谢小姐出现危险,所以就在后面偷偷跟着了。我知道我这么做不对,对不起,以后我再也不这样了。”后面的话越说越小声,脸色也是越来越红了。 想到自己刚刚对谢思兰说过的话,以及粗鲁的模样,谢嘉语笑了笑:“哦?是么?那你听到我刚刚跟思兰的对话了吧?有没有后悔跟着过来了?” 乔亦书摇了摇头。 “没想到我是这么凶的人吧?” 乔亦书连忙摇头,摇了头之后,又觉得不对,赶紧开口解释道:“谢小姐哪里凶了,明明是一心为了谢大小姐着想。您怀着一颗慈悲之心,只是谢大小姐没听进去罢了。想必她回去之后仔细想想,就知道谢小姐对她有多好了。而且,你最后还怕谢大小姐会出事,让丫鬟跟着。” 谢嘉语没想到乔亦书会如此想,看他的眼神渐渐的没了之前的防备:“还请乔大人不要把刚刚的事情说出去。” “不会的,我绝不会说出去的。”乔亦书保证道。 “嗯,多谢乔大人。” 乔亦书看着谢嘉语的笑容,终于想起来他想说的话了:“谢小姐,没想到你对书法也那么有研究,还写的那么像马之兰的字。之前你送我的字帖真的是割爱了,改日回去之后乔某就还给你。”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出来,坦白:“乔大人误会了,我只会写那八个字。马之兰的字太飘逸了,我实在是欣赏不了,可别再提还给我的事情了。” “啊?”乔亦书怔愣了一下。 “怎么,失望了?”谢嘉语笑着问道。 乔亦书摇摇头:“没有没有。能把那八个字写那么好,可见谢小姐也极有天赋。若是谢小姐不喜欢马之兰的字,乔某那里倒是有几幅写的端正的行书和楷书。不知谢小姐有没有兴趣?” “好啊。”谢嘉语道。 乔亦书听到这个答案,兴奋的道:“乔某觉得何然的行书写得比较好,看似绵软,实则有着自己的特色……还有王柳白的楷书,端正圆滑,收笔处又不失灵活……” 谢嘉语见乔亦书神采飞扬的样子,突然觉得,人在提及自己喜欢的领域时,果然会变得不一样,甚至有些发光。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见时间不早了,谢嘉语便回去了。 接下来几天,谢嘉语找人盯紧了谢思兰,没发现她再跟二皇子有所接触。不知是发现有人监视她,还是真的想通了。 从这天起,大家看谢嘉语的眼神就不同了。有些贵族子弟竟然会亲自拦着谢嘉语,要求娶她。就连她好好的待在行宫或者帐篷里,也会有各府的夫人过来找她或者找黎氏打探她的情况。 谢嘉语深深的明白了一点,会点儿才艺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也颇为困扰。 这天,为了躲避一位夫人,谢嘉语一见她去黎氏的房间,立马后脚带着丫鬟们出来了。 围场附近的空气比京城好多了,草木众多,闻起来非常的舒适。看着广袤而又湛蓝的天空,远处无尽的大草原,谢嘉语的心中突然生出来一种想要驰骋的情绪。 看着不远处的马棚,谢嘉语带着人走了过去。 从里面挑选了一匹个头中等的马,没用小厮扶着,动作利落的上去了。只可惜今日穿的是裙子,不是骑装,要不然可以更加利索。 调整了几下之后,谢嘉语就骑着马去向了草原的方向。今日是狩猎的日子,此时大部队刚离去,草原上根本就没几个人人。谢嘉语愉快的骑着马往草原奔去。 夏桑见状,着急的不行,赶紧催着大家骑马去保护谢嘉语。 顾星会骑马,随便选了一匹马就跟过去了。 裴之成原本在和程昱说着户部亏空的事情,很快就听到哒哒的马蹄声从后面传了过来,而比马蹄声更加悦耳的是谢嘉语如银铃般的笑声。 转身过去,只见一个穿着大红色衣裳的女子正坐在马上驰骋,看起来骑马的技术相当好。很快,那名女子就骑远了,接着,后面就跟着一群保护她的人。 程昱惊讶的道:“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仙女儿,不仅书法了得竟然还会骑马!我要是再年轻个十岁,保准天天厚着脸皮登门造访。” 裴之成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你也知道自己年纪不小了。” 程昱被噎了一下,不服气的道:“说的好像你年纪很小一样。” 裴之成没说什么,只是蹙着眉头冷冷的看了一眼程昱。 程昱立马住了口,继续说东三省的亏空问题:“其实要是说起这个来,倒不仅仅是我们户部主管的问题了,只不过这事儿是山东流民问题引发出来的贪腐。这其中还有兵权问题。如今国泰民安,战事少,东三省的很多军营都闲置了,况且还有越来越庞大的吃空饷的卯字营。依我看,这事儿不好管,你最好掂量着点儿,别被人抓住了把柄……” 裴之成点了点头,没说什么。的确是不好管,只是,很多时候,权力也蕴藏在重重杀机之中。 况且,这件事情也不是他能决定的。即便是他不想去做,也要看看上面那位同不同意。 看着远处化作一个红点的谢嘉语,裴之成想,不是人人都像她一般,有着得天独厚的权力和地位。要想往上爬,就要伺机而行,抓住一切能抓住的机会。 谢嘉语压根儿就没看到裴之成,她在草原上畅畅快快的骑了约摸半个时辰才停下来。下来的时候,双腿开始发软,要不是夏桑及时扶住了,她保管要摔倒。 站稳之后,夏桑又给谢嘉语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衣裳。 结果,刚刚离开马棚,就看到有一人站在不远处正等着她。 谢嘉语看着这熟悉的庞大身影,好心情一下子减少了一半。正想绕过他而行,结果那人却突然回过头来。 “谢小姐。”齐恒热切的道。 谢嘉语面无表情:“见过承恩侯。” 齐恒挥了挥手,想让夏桑和顾星离远点儿,结果这俩丫鬟都似是不认识他一般,一动不动。瞬间,齐恒感觉到无比的尴尬。 “老夫有事想跟谢小姐说。”齐恒眼神灼灼的说道。 谢嘉语看着他如今肥胖的身躯,苍老的脸,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实在是懒得跟他废话。只是,看他今日应该是特意等在这里的,这次没说成,说不定还有下次。是以,谢嘉语挥挥手,让人退下去了。 等到这里只有谢嘉语和齐恒二人,齐恒激动的道:“你到底是谁?” “文昌侯府谢嘉语。”谢嘉语淡淡的回应。 “可你长得跟一位故人真像啊!”齐恒喃喃的说道。这一刻,他那张布满了褶子的脸似乎生动了起来。 “是么,很多人都这么说。”谢嘉语不咸不淡的说道。 “你不仅跟她长得像,而且她也写得一手好字,还会骑马,就连穿衣打扮都很像。”齐恒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 正说着呢,谢嘉语瞧见不远处过来一行人。突然新生一计。 “哦?是吗,不知道侯爷认识的那位故人是谁啊?”谢嘉语状似好奇的问道。 齐恒不知谢嘉语为何突然对他转变了态度,欣喜的道:“是我的一位朋友。” “什么样的朋友?”谢嘉语的声量开始提高。 “呵呵,不瞒你说,我当年一直思慕于她。”齐恒眯着眼睛,满脸的肥肉仿佛都开始兴奋起来。 不只苏凝露脸色不好看,谢嘉语也觉得反胃,真不知道齐恒这厮怎么就能厚着脸皮说出来这种话!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侯爷竟然没能娶她。”谢嘉语忍着恶心,瞥了一眼苏凝露说道。 齐恒哀伤的叹了一口气:“造化弄人啊……” “侯爷!”苏凝露面露不善的说道。 齐恒突然一哆嗦。 谢嘉语看了看这老两口,幸灾乐祸的道:“看来侯爷和夫人应该有话要说,我就不打扰了。” 说完,就准备抬脚离开了。不料,苏凝露却叫住了她:“谢小姐,你年纪轻轻的,还望知点礼数。” 谢嘉语讽刺的看着这俩人,礼数?苏凝露也配跟她提这个词?哪来的脸! “你是在误会我和侯爷吗?莫不是在说笑吧?不知您老今日起来有没有照过镜子?你多大了,我又多大?莫说是现在了,纵然侯爷再年轻个四十岁,怕也不是良配。毕竟,我可不允许夫婿纳妾!” 说完,隐晦的看了一眼站在苏凝露的一个小妾,随后,接着道:“所以,像侯爷这种风流倜傥的男子,也只有宽宏大量的老夫人你才能消受了。” 看着面前几人脸上精彩的表情,谢嘉语突然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福了福身,施施然离开了。 皱着眉目送谢嘉语离开的背影,苏凝露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丈夫,讽刺道:“侯爷还在看呢,以那位姑娘的年纪,可以做你的孙女了吧。” 说完,又想到自己身边站着的这个小妾,年纪也二十岁左右,同样可以做孙女,心里更加堵得慌了:“你莫要忘了那位姑娘的身份,可不是侯爷可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齐恒收回来落在谢嘉语背影上的视线,皱了皱眉:“你想到哪里去了?简直莫名其妙。” “是我莫名其妙还是侯爷心里有鬼?造化弄人?怎么,侯爷当年忘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事情了?”苏凝露尖锐的问道。 齐恒的脸色顿时变得不太好看,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苏凝露却觉得心中窝火的很。她就不明白了,四十年前,她赢了谢嘉语,四十年后,怎么就变得那么憋屈了。不过是跟她长得相似的一名女子,怎么就把他们府里搅得天翻地覆的。 真是孽缘! 不过,如若侯爷再如此执迷不悟,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不远处和裴之成商议完事情走回来的程昱看着谢嘉语跟齐恒谈了许久的模样,啧啧称奇:“没想到啊,这小仙女儿不仅能吸引世家子弟,连承恩侯这种老东西都给吸引住了。只是,这老东西虽然好色,但向来懂得分寸,应该不会做这么蠢的事情才对。莫不是给他们家的孙子相看?这也不对啊,这应该是承恩侯夫人的事情,怎么承恩侯去了。” “别忘了,文昌侯府和承恩侯府有仇。”裴之成冷静的提醒道。只是心中却在想,果然越是漂亮的女人麻烦越多。 “哦,对,你说得有理,这两家绝不可能结亲的。我听家里的老人说过,当年承恩侯跟长公主唯一的嫡女定了亲,结果后来在长公主死后却跟苏府的小姐也就是如今的承恩侯夫人搞在了一起,那位谢家小姐去宫里请先皇解除了婚约。这梁子,可结的不小啊。听说圣上跟那位谢家小姐关系极好,所以,也有人猜测承恩侯这些年没能靠着皇后娘娘起来就是因为她。” 裴之成怔愣了一下,皱了皱眉,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快得抓不住。只是,很快这件事情就在脑海中散去了。这些事情跟他也毫无干系,他没必要理会。 程昱看着裴之成的脸色,说道:“好了好了,我就随口一说,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事情,以后不说了。” 说完,又朝着谢嘉语的方向看了一眼,遗憾自己不能近距离的看看这盛世美颜。 接下来,谢嘉语每次出现在外面,身边总是会围着几个或近前,或远观的未婚世家子弟。短短几日,谢嘉语已经被人无数次的偶遇了。 “谢小姐,好巧啊,你也在这里啊。” “小生跟谢小姐真是有缘,今日已经见过三次了。” 乔亦书和谢思敏正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看书,这里空气清新,而且非常的凉快,比蒙古包亦或者行宫内舒服多了。 看着谢嘉语身边围着的青年才俊,乔亦书心中微微泛酸,谢小姐可真受欢迎啊,他该怎么办才是。 “亦书兄,亦书兄……”谢思敏见乔亦书在发呆,多叫了几声,待乔亦书回过神来,谢思敏接着道,“想什么如此出神?” 乔亦书脸色微红:“没,没什么。” 谢思敏皱了皱眉,顺着乔亦书的视线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一名男子在用色眯眯的眼神盯着谢嘉语。顿时,谢思敏生气了。 “岂有此理!怎可用如此放荡的眼神盯着姑祖母看!”说着,便站起身来,朝着谢嘉语的方向走去,就连身上沾上的树叶子都忘了拍下来。 乔亦书怔愣了一下,随即,赶紧跟了上去。他果然不如思敏兄有魄力,刚刚只顾着生气,却没敢上前去阻止。 谢思敏很快就走到了谢嘉语的身边,对着围在谢嘉语面前的几个人毫不客气的说道:“君子爱美,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还望各位对人多谢尊重,不要枉顾他人的意愿强加自己的想法。” 对面的几个年轻男子皆是世家出身,听后都有些赧然,大家彼此之间都认识,自然也知道谢思敏和谢嘉语的关系,见谢嘉语微微蹙眉的神情,都拱了拱离开了。 “姑祖母,再有这样的事情,就去告诉思敏,没得让他们欺负您。”谢思敏郑重的道。他是真的生气了。 谢嘉语欣慰的看着谢思敏:“好,我记住了。” “跟乔某说也……也行。”看着谢思敏和谢嘉语看过来的眼神,乔亦书紧张的说道。 谢思敏没发现自己这位朋友的心思,客气的道:“不用了亦书兄,这毕竟是我们文昌侯府的事情,怎好麻烦你,让你代劳。” 乔亦书心想,他真的很想代劳。 谢嘉语自然是明白乔亦书的心思,看了一眼这二人手中的书,笑着替他解围:“好了,你们快去看书吧,我四处去逛逛。” “是,姑祖母。”谢思敏说道。 纵然那几名男子被谢思敏怼了几句,然而,依然没能打消掉大家的热情。 想想看,一个要家世有家世,要才气有才气,最最最关键的是还长得特别美!男人多半是视觉动物,喜欢长相貌美的女人。而家里的长辈却喜欢看家世给孩子联姻。谢嘉语是一个既让家中长辈满意,又能让世家子弟自己喜欢的女子。 是以,无数未婚的男子在心中无限欢喜和家中长辈的支持下,对谢嘉语展开了疯狂的追求。当然了,已婚男子即便是那想法,也不敢啊,没看到上面站着皇上吗,你敢让皇上的表妹当小老婆,怕不是脑袋在脖子上待的太久了,想下来凉快凉快。 当然了,谢嘉语的出现,让原本享受众人追求的其他世家女子产生了浓浓的嫉妒之心。 这其中,最看不惯的当属承恩侯府和定远侯府的小姐。毕竟,这两家跟谢嘉语有些恩怨不说,还有两位长相极美的姑娘。 第59章 兔子 苏琳儿看了一眼家中长姐的脸色, 说道:“大姐,这位谢小姐可真讨厌。她长得可没有长姐漂亮。那陈家哥哥也是, 竟然被她迷住了。” 苏珊儿脸色不太好看。谢嘉语如今的待遇跟她和齐梓曦差不多,在谢嘉语出现之前,大家多半是围着她们俩转,尤其是她。可她一出现,围在她身边的人竟然隐隐比她们的还多。 “琳儿,你可看清楚了, 这样的男子不能要,朝秦暮楚, 见着稍微有点姿色的女子就控制不住了。”苏珊儿微微讽刺道。她向来对自己的容貌非常的自信,若不是因为齐梓曦是她表姐, 承恩侯府又是皇后的娘家, 她可不愿承认这世间还有比她更美的人。 苏琳儿点点头:“嗯嗯,这样没有眼光的男子也就能看上那种徒有姿色的女人,像大姐这般有才有貌的,他们可不配。”苏琳儿也是定远侯府的嫡女, 只是,她是二房的, 而苏珊儿是大房的, 可以袭爵。而且,她天生的喜欢奉承比她地位高的人。是以, 她向来以长房嫡长女苏珊儿的马首是瞻。 从前还有个齐梓晨是她巴结的对象, 可如今, 她这位好朋友早已经被关起来了,在她心中的地位也渐渐的变了。只是,她从前因为谢嘉语被长公主训斥过,这个仇,她可忘不了。 站在一旁的齐梓曦看着谢嘉语跟几位世家子弟站在一起的情景,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 她一直都喜欢裴之成。 自从十四岁时惊鸿一瞥,便喜欢上了,到现在,已经有两年多的时间。如今她已经快十七岁了,京城中的女子一般十五六岁就会定下亲事,过上两三年,二十岁左右便会成亲。而像她这般年纪,应该已经定下亲事了才是。 只是,心中有了喜欢的人,就再也看不上其他人了。 被人封为京城第一美女,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追求者。然而,那些十七八岁的儿郎乳臭未干,心性不定,又怎能与为人稳重又手握重权的裴之成比? 只有嫁给了裴之成,才会要什么就能得到什么,才能支撑起她的骄傲。 祖母一生过得有多么艰难,她常年跟在身边自然是知晓的。遥想祖父当年,也是翩翩佳公子一位,然而,那些长相才气都是虚的,只有到手的权力才是真的。 而且,裴之成跟她祖父那种男人不同。她祖父向来来者不拒,这些年,家中收了不少的姨娘通房,最年轻的比她还要小上几岁。而裴之成却对任何女人的靠近都不假辞色,向来都是绝情的拒绝。 所以,即便是被裴之成拒绝了无数次,她仍然无怨无悔的执着着。他不光拒绝她,也拒绝了别人。 只要他一日未成亲,她便永远都不会放弃。 而且,她相信,以她的容貌和家世,总有一天,裴之成会知道谁才是真正对他有帮助的人,谁才是跟他最相配的人。这世间,再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她。 她可以等。 然而,前几日在宴席上无意间看到的那一幕却让她心慌了。 那个向来冷清寡欲的男人竟然会特意去看谢家的那位小姐。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这个男人她观察过几年了,她断然不信他会是这种肤浅的人。若他真是这种肤浅之人,应该早就接受她了才对,只是,他一直都在拒绝她。所以,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她绝不承认是因为谢嘉语比她美。 “谢小姐的确长得挺美的,而且人又年轻漂亮,大家喜欢她很正常。”齐梓曦收敛了心中的思绪笑着说道。 苏珊儿叹气:“表姐,你就是太好性儿了。那些前几日还在讨好你的人转头去找谢家小姐了,你竟然也不生气?” 齐梓曦拍了拍苏珊儿的手,安抚道:“我为何要生气?正如妹妹所说,咱们也借机看清楚这些人的性子,免得真嫁与这其中一名男子以后后悔。” 苏珊儿虽心中有些气不过,但听了齐梓曦的话,却是舒服了不少。 苏琳儿看着这二人的脸色,说道:“姐姐们说得对,咱们正好看清楚这些人的性子,这样的人可不能给琳儿做姐夫。” 齐梓曦笑着点了点苏琳儿的额头:“你呀~” 说着,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气氛也比刚刚好多了。 只是,齐梓曦看着不远处的谢嘉语,却说道:“谢小姐的容貌甚美,我也挺喜欢的,想去跟她说几句话。你们去吗?” 虽然苏珊儿心中舒服了不少,但这却不代表她想跟谢嘉语说话。听了齐梓曦的话,震惊的道:“表姐,你忘了晨表妹是因为谁才被关起来的吗?” 齐梓曦笑容未变:“自然是记得。害人性命本就是不对的,谢小姐其实也是受害者。” “表姐,你竟然这样想?”苏琳儿震惊的道。 齐梓曦点点头:“你们莫忘了谢小姐的身份,当日太子也在,而她是太子的长辈,皇上都看重几分,妹妹做出来这事儿若不惩罚的话,咱们整个府都会被迁怒的。再说了,换位想想,若是有人想要害死你,定远侯又会如何做呢?” 说完,便微笑不语。 苏琳儿和苏珊儿想清楚其中的缘故,突然都不再讲话了。若是有人推她们入水,想要害死她们,祖父定然不会饶了那人的。 “好了,我去找谢小姐说说话。”说完,齐梓曦便带着身边的丫鬟走了过去。 她们走过去的时候,还有几人在围着谢嘉语,谢嘉语脸色也不太好看。齐梓曦笑着跟那几个公子哥说道:“我与谢小姐有些话想说,还请大家行个方便。” 众人一见是承恩侯府的大小姐,纷纷给面子的离开了。 谢嘉语没想到承恩侯府的大小姐会过来找她,诧异的盯着她看了看,不知她为何找上她来了? “谢小姐,前些日子咱们见过的,你可还记得我?”齐梓曦笑着道。 齐梓曦长得美,笑容温婉,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气质。只是,想到这人的身份,想到这人是在苏凝露身边长大的,谢嘉语便对她没什么好印象。 苏凝露是什么人她是知道的。她带大的孙女还能跟她完全不同吗?想到那日她在皇上面前说的那几句体面的话,又想到她在众人面前表演的才艺。怕又是一个苏凝露罢了。 而且,若她没记错的话,齐梓晨是她妹妹吧?亲妹妹因她而被关了起来,她竟然还能心平气和的跟她说话,可见,不是有心机,就是真的识大体。谢嘉语自然不认为是后者。 “自然是记得的。齐小姐长得那么美,弹奏的曲子又那么美妙,很是让人印象深刻。”谢嘉语回以同样的笑容。 齐梓曦笑了笑,看着谢嘉语的眼神中露出来欣赏的神色:“妹妹过谦了。妹妹才是真的好看,让人一见便心生欢喜。那日在皇上面前我就想跟妹妹说几句话了,只可惜你走得急,没来得及。” 谢嘉语看着面前的齐梓曦,却突然发现,这个承恩侯府的嫡长女要比苏凝露高明多了。苏凝露虽然有时也会亲近待人,但多半时候是眼睛朝上的、高傲的。而这位,却能说出来一些让人舒心的话。 “齐小姐谬赞了。”谢嘉语道。 齐梓曦见谢嘉语始终对她不冷不热的,心中自然也是知晓原因。想他们承恩侯府那日对她做过的事情,恐怕早已经怀恨在心了,自然是对他们府中的人没有什么好印象。 想到她过来的目的,看着不远处的几个世家公子,笑着问道:“刚刚我见不少世家子弟过来找妹妹,其中也不乏一些才貌出众的,我看妹妹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不喜欢他们?” 谢嘉语听了这话,觉得有些怪异,但这才想起来要谢谢齐梓曦:“多谢齐小姐刚刚解围。” “不客气。看来妹妹并不喜欢他们。可是因为心中有了心仪的男子?”齐梓曦又问了一遍。虽是极其八卦的话,但从齐梓曦的口中说出来,却难以让人多想,只会觉得她是在为自己着想。 谢嘉语心思转了几转,说道:“未曾。也不是不喜欢他们,只是吵吵嚷嚷的人太多,有些烦乱罢了。” 齐梓曦看着谢嘉语的脸色不似作伪,微微放了心:“嗯,是啊。只是,虽如此,但很多人家世极好,跟家中的长辈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也不好太过得罪。” 谢嘉语没有接齐梓曦的话,感觉两个人也聊了许久了,没必要再聊下去。所以,只当没听懂她话里的意思,说道:“多谢齐小姐提醒,我还有事,便先走了。”说完,不待齐梓曦说什么,便微微点头示意,然后离开了。 齐梓曦看着谢嘉语的背影,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虽然没有得到答案,只要谢嘉语喜欢的不是裴之成,那便是最好的答案。 谢嘉语自然不知道齐梓曦心中所想,想到她是苏凝露的孙女,喜欢的还是裴之成那种冷情的人,想必也不是简简单单的小姑娘。若是她一直老老实实的不过来惹她,她自然是不会理会她,若是胆敢犯到她的手上,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 来了围场却不杀一只猎物似乎也有些说不过去。 当谢思蕊缠着谢思勋带她去抓兔子的时候,谢嘉语也跟着去了。只有谢思兰,心情似乎还没好过来,留在了帐篷里,他们其余几人都跟着去了林子里。 乔亦书直接站在了谢嘉语的前面,当谢嘉语看过去的时候,红着脸道:“我在前面保护谢小姐。” 众人看着他脸红的模样,又哪里不知他的心思,都会意的笑了笑。 谢思蕊甚至说道:“乔家哥哥,难道兔子还能咬伤姑祖母不成?我看吶,你还不如去保护兔子。” 说罢,大家都笑了起来。乔亦书脸色更红了。 见状,谢嘉语不忍心的道:“多谢乔大人,有你们在,肯定不会有危险的。” “嗯。”乔亦书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谢嘉语。 原本走在前面的顾嘉不知何时也站到谢嘉语附近,他倒是不像乔亦书一样呆,而是站在了谢嘉语的一侧,一言不发。 走了一段路之后,还真让他们发现了一只兔子。谢思蕊激动的尖叫:“哥哥,快点,快点,兔子出来了。” 谢思勋拍了她的脑袋一下,说道:“你叫那么大声做什么,兔子都被你吓跑了。”说完,赶紧加快脚步去见面寻找兔子的踪影。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跟上了。 跑着跑着,旁边又出来一只兔子。谢嘉语眼尖的看到了:“那边也有一只。” “我去给你抓过来。”乔亦书自告奋勇的道。说完,便提起来常常的衣摆,往兔子逃跑的方向追去。只是,那动作要有多笨拙就有多笨拙,比那兔子跑的慢多了。 没有谢嘉语的吩咐,顾星也没去追,就站在了谢嘉语的身边。毕竟,保护她才是最重要的。 但是,很快,又有一人就跑到了乔亦书的前面,几个纵跃之间,便跳到了兔子的前面。刚刚谢嘉语看到的那只兔子就轻易的落在了那人手中。 谢莲在一旁称赞:“顾公子好厉害啊,怪不得能在狩猎中拔得头筹。” 谢嘉语想到刚刚顾嘉流畅的动作,快准狠的抓住兔子,赞同道:“是啊,手上功夫不弱。” 很快,他们几人便走近了。 顾嘉看着谢嘉语,正想把兔子递给她,结果,却听到旁边传来了谢思蕊和谢思勋的声音。 “哥哥太笨了,竟然连一只兔子都抓不到,真不知道你之前是如何猎到猎物的。”谢思蕊抱怨道。 谢思勋不甘示弱:“怪我吗?都是因为你动静太大了,把兔子吓跑了。” 谢思蕊正想要再说些什么,结果却发现顾嘉手中抓了一只兔子,惊喜的道:“顾家哥哥好厉害,竟然抓到了兔子。” 顾嘉看了一眼谢思蕊,又看了一眼谢嘉语,有些为难。正思量间,只听谢莲道:“是姑祖母发现的。不过,顾公子的确很厉害。” 谢思蕊似是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况,怔愣了一下,眼神快速的在顾嘉和谢嘉语身上扫视了一番:“姑祖母眼神真好啊。” 谢思勋道:“想必姑祖母刚刚肯定不像你一般大呼小叫的,所以兔子没被吓跑。” 乔亦书脸色微红,不好意思的说道:“是乔某大呼小叫了,差点把谢小姐的兔子吓跑。乔某实在是太没用了。” 谢思敏不赞同的道:“怎么会,亦书兄太谦虚了。正可谓术业有专攻。顾公子和三弟善习武,而你善读书,两者不可相提并论。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亦书兄不要冲在前面就是了。咱们就算帮不了他们的忙,也不要帮倒忙。” 这话却让乔亦书的脸更红了。 谢嘉语笑着道:“没事,总归兔子最终还是被咱们抓到了。” 说完,看着桃酥道:“快把笼子拿过来,把兔子给你家小姐放进去。” 谢思蕊脸色一红,为刚刚的想法感到愧疚:“姑祖母是要把兔子给我吗?” 谢嘉语诧异的道:“不是你想来抓兔子吗,不给你给谁?” “这么可爱的兔子姑祖母难道不喜欢吗?”谢思蕊问道。 摸了摸仍在顾嘉手中的毛茸茸的兔子,谢嘉语道:“自然是喜欢的,只是,喜欢的东西并一定都要得到啊。而且啊,我更喜欢的其实是——” 看着众人期待的眼神,谢嘉语道:“是红烧兔肉。” 说完,大家安静了几秒。 谢思蕊最先反应过来:“呃,这么可爱的兔子,姑祖母,咱们还是先养着吧,不要吃了。” 谢嘉语但笑不语。 而乔亦书却热情的说道:“在下也喜欢红烧兔肉。” 谢思敏无情戳穿:“亦书兄不是吃不了太辣的东西吗?” 乔亦书通红着脸,赧然的不知该说什么。 众人见他这样子,皆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子。唯独谢思敏,不理解大家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但是,看着谢嘉语的笑容,乔亦书鼓起勇气说道:“谢小姐喜欢的我自然也喜欢。” 谢思敏听了这话,脸上困惑的表情更重了。 谢嘉语见状,赶紧道:“好了,思蕊,快把兔子收起来吧,再过一会儿啊,想必顾公子要把兔子勒死了。” 顾嘉看着谢嘉语戏谑的表情,先是一呆,随后才察觉为了防止兔子逃跑,自己握着兔子的力道太大了,听了谢嘉语的话,赶紧把兔子放到了笼子中。 随后,几个人又往树林里走去。 顾嘉依然站在了谢嘉语的身边,一言不发。谢莲站在谢嘉语的另一边。 只是,原本跟谢思勋走在前面的谢思蕊,在一次回头之后,放慢了脚步,走到了谢嘉语和顾嘉的中间。 “哥哥太笨了,我还是跟姑祖母一起吧。有顾家哥哥在,咱们也能再抓一只兔子。”谢思蕊冲着谢思勋说道。 谢思勋满脸的不服气,想过来扯一扯谢思蕊的头发。结果,这时,站在一旁的顾嘉突然加快了脚步,站在了谢思勋的旁边,说道:“思勋,不如我们来比一比,再遇到兔子的话,谁能抓住它?” 谢思勋挑了挑眉:“没问题,比就比,谁怕谁!” 说着,两个人便走在了前面。 谢思蕊见顾嘉突然走到了前面,微微有些失落。不过,她年纪小,很快,又被别的东西占据了思绪。 树林里除了有野兔,还有很多野花。 几个小姑娘走着走着,渐渐对那猎物失去了兴趣。当谢莲停下来摘野花的时候,全都兴奋的蹲下来跟她一起摘了起来。 摘下来之后,又插在了自己的头发上,和头发上的金钗交相呼应,衬得人更美了。 “姑祖母插粉色的花不好看,还是大红色的好看,粉色的太弱了一些。”谢莲对比了一下说道。 谢嘉语道:“好啊,那我试试这朵红色的。” 说着,夏桑便给谢嘉语插上了那朵大红色的。众人见状,纷纷称赞好看。 谢思蕊看了看谢莲,又看了看谢嘉语,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说道:“二姐姐跟姑祖母真像啊,尤其是插了同样的花之后,就更像了。” 二人听后,全都看向了对方。 谢莲突然有些惶恐,她爱掐尖,但也识时务。 她如今却没那么大的脸面,敢说自己跟谢嘉语像,出了门还不得被骂死啊。想到皇上对谢嘉语的态度,想到谢思兰的下场,谢莲赶紧道:“莲儿可比不得姑祖母,姑祖母可是这全京城最好看的人。” 听了这话,谢嘉语却笑着道:“咱们都姓谢,长得相似也是正常的。” 众人又在树林边缘闲逛了一会儿,便提着猎来的两只兔子回去了。 晚膳时,不知御膳房的师傅是不是听到了她的呼唤,竟然真的做了红烧兔肉。 谢嘉语吃得有些撑了。 等在外面散了会儿步,消了消食,回到自己院子的时候,竟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笼子。而笼子里面,有一只纯白色毛的小兔子,那毛色,比下午看到的两只还要可爱。 只是,刚刚吃了兔肉,此时又看到了活生生的兔子,谢嘉语突然有些罪恶感。也不知,到底是谁给她抓来的兔子。 想到下午乔亦书抓兔子时的积极而又认真的模样,谢嘉语心想,难不成是他?只是,若真是他的话,这兔子也不可能是他亲手抓过来的。 谢嘉语并没有特别喜欢兔子,而且从来没养过。她其实很想转手给谢思蕊,只是,这毕竟是别人送来的东西,若是直接转送,恐怕不太好,也愧对于那人的心思。 而且,也总不能立马去放了它。 想到这里,谢嘉语让夏桑提了进来。 晚上洗漱完之后,顾星走进来了,小声的道:“小姐,兔子是将军府的人送过来的。” 对于这个答案,谢嘉语异常的惊讶。按理说,顾建武应该知道她对兔子并不是特别热衷,怎么会想到送她兔子呢?难不成,是怕她太过无聊了? 不过,既然是他送过来的,那便好好收着就是了。原本她还想着,若是别人送的,带回家去,过上一段时间炖了吃了,反正那人也不会知道。 只是,若是顾建武送的,意义自然是不同了。 第60章 谣言 接下来, 又举行了几次狩猎,无波无澜。半个月后, 全部启程回京了。 回到京城之后,想到在围场发生的事情,谢嘉语去找谢嘉融说了一声。谢嘉融听后大发雷霆,他着实没想到谢思兰能做出来这种事情!把谢思兰叫过来训斥了一番不说,还在她身边安排了几个嬷嬷。 除此之外,文昌侯府的门槛这一次是真的快要被踏破了。无数的媒婆或者夫人开始登门拜访。谢嘉融每天都开开心心的, 拿着这些儿郎的情况去问谢嘉语。 一次两次的,谢嘉语还耐着性子翻翻,等到次数多了,却觉得不堪其扰。 渐渐的,京城的达官贵族开始给京城的世家小姐重新排了名次。在围场见识过谢嘉语容貌和才艺的人对她满口的称赞,尤其是,皇上还亲切的叫她“表妹”,这些都无形之中加重了谢嘉语的分量。 很多人隐隐的把谢嘉语放在了前面, 直接踩下去了颇有争议的承恩侯府嫡长女, 定远侯府嫡女, 林阁老孙女等人。这也让争执已久的排名最终定了下来。 不用争了, 大家都承认谢嘉语的容貌比她们更胜一筹。 听到冬雨说的外面的事情, 想到四十多年前她压了苏凝露, 如今又压了苏凝露的孙女, 笑了笑。不过, 这排名也是徒有虚名听着好罢了, 没什么实际作用。 正说着话,高大生从米粮店那边过来了。 “小姐,有人说是家里老夫人的亲戚,去咱们店里闹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一看有去闹事的,第一时间就把人给抓了起来。只是,高大生听到那人说出来自己的身份,又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毕竟事关家中的老夫人,若是没跟府里说一声,直接把老夫人的亲戚抓起来,似乎不太妥当。 是以,高大生赶紧来到府中,询问谢嘉语该如何做。 谢嘉语没想到陈氏娘家的亲戚竟然还敢过来闹事,可见这些人占府里的便宜占上瘾了,突然间被掐断了财路竟然还敢厚着脸皮来闹事。 “直接把他们抓起来就是了,让五城兵马司的人依照律法来办,该怎么罚怎么罚。”谢嘉语简单粗暴的说道。 高大生却没动作,站在原地似是在想什么。 “怎么了?”谢嘉语问道。 高大生道:“小姐,奴才觉得他们不光是来要钱的,好像还有别的目的。像是……像是受人指使的。” 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问道:“何以见得?” 高大生想到刚刚那些人说的话,做的事,如实禀告:“那些人来了之后也没怎么闹,一开始还挺客气的,只是说着说着,便开始在店里跟那些来买东西的客人诉说着委屈。然后还有几人跑到咱们店门口又哭又闹,每个人似乎都有着自己的任务一样。只是,他们闹了不到一刻钟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制止了。若不是皇上吩咐过五城兵马司的人,估计路过的人都知道了。” “他们都说了什么?” “说……”高大生觑了觑谢嘉语的脸色,有些不敢开口。 “如实说便是。”谢嘉语看着高大生的眼睛说道。想必,这其中牵扯了她吧,所以高大生才不敢说的。 “说……说您是小地方来的,一来便哄着侯爷把铺子给您了。还说,老夫人因为您的缘故,被侯爷关起来了,天天虐待她。围观的人听到这样的话都挺愤慨的,他们没想到侯府的老夫人竟然被关起来了。” 谢嘉语听后,让冬雨把守着冷香园的婆子叫了过来。 婆子们在地板上跪了许久之后,谢嘉语才淡淡的开口:“说吧,谁给老夫人传过信?” 炎热的初夏,婆子们竟然生出来一身的冷汗。 其中一人开口道:“老奴没给老夫人传过信,从来没有。” 另一人也道:“老奴也没有,也没看见别人给老夫人传过信。” 说完,第一个开口的突然道:“不对,大小姐曾经去看过老夫人一次,聊了很久。只是,后来姑奶奶说不让人去探视之后,老奴们就再也没让人进去过。” “大小姐?”谢嘉语心想,难不成,又是谢思兰搞的鬼。 “多久之前?”谢嘉语问道。 “大概有一两个月了吧,奴婢也记不清楚了。” 谢嘉语算了算日子,也差不多就是那个时候传出去的消息吧。 “春桃,你带人去谢思兰的院子,问清楚这事儿是不是谢思兰做的。” “是。” 谢嘉语看着高大生,道:“你去告诉那些人,既然觉得我害了陈氏,那便给他们个机会,让五城兵马司的人带着他们去刑部告我吧。记住了,一定要让刑部查清楚了,咱们铺子为何这么多年收益比旁人的铺子都少得多的原因,还有,陈氏是如何谋害我的,一并告了吧。” 高大生脸色一沉:“小姐,这样的话,于您的名声还有府中的名声……” 这时,一道男人的声音传了过来:“不必顾忌,这事儿该知道的人早就知道了,再藏着掖着,只会让咱们府里的名声更差。” 众人往门口一看,不是别人,正是文昌侯谢嘉融。所有人赶紧行礼。 “嘉语,这事儿现在恐怕已经传的满京城都是了。刚刚大哥在外面也听说了。”谢嘉融道。 谢嘉语惊讶的道:“为何会这样?” 谢嘉融摇了摇头:“大哥也不知道。恐怕这事儿已经被有心人利用了。索性,咱们就敞开家丑,让他们看清楚吧。也好过那些不明真相的人来中伤你。” 谢嘉语挑了挑眉:“哦?现在流言都倾向于我了?他们都说了什么?” 虽然很不想告诉谢嘉语,让她也跟着烦忧,但这事儿谢嘉语早晚会知道。所以,谢嘉融脸色难看的点点头。 “那些污言秽语你还是不要听了,他们都是在胡说八道。听了免得污了你的耳朵。” 听谢嘉融这么说,谢嘉语就知道话肯定很难听了,她也知道,再问,谢嘉融也不会告诉她了,所以,转而分析道:“想必大嫂的娘家人只是想要钱,想逼着咱们把大嫂放出来吧?以他们陈家的势力,京城恐怕早就没了相识的人。这事儿竟然针对我了。可见,那人是冲着我来的。” 她最近,似乎碍了不少人的眼呢。 只是不知道,是承恩侯府的人,还是定远侯府的人,又或者是二皇子的人,当然了慧能和尚那边也不能忽视。 这么一算,仇人似乎还挺多的。 谢嘉融安慰道:“小妹无需着急,大哥一定会想办法为你洗清名声。” 只是,谢嘉语虽然嘴上说着忧愁,脸上却没有多少烦忧的神色,反而隐隐带着一丝兴奋。 “大哥,事情一定要解决,但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也不能饶了。” 谢嘉融保证:“好,大哥一定会让人找出来的。” 说完,看着站在一旁的高大生,吩咐道:“去吧。就按照你们家小姐的说法去做。” 高大生如今在外面历练了几个月,早已不同往日,想法也多了起来。听了谢嘉语和谢嘉融的对话,有些忧虑的道:“若是他们一听要去刑部,就不告了呢?” 谢嘉语俏脸微冷:“这事儿还轮得到他们想收手便收手吗?这状子,他们告也得告,不告也得告,由不得他们!” 高大生神色一肃:“是。” “对了,去刑部之前,让五城兵马司的人按照律法先把他们扰乱咱们店铺生意在大街上扰乱治安的罪给解决了。”谢嘉语补充道。 “是,小的这就去。” “夏桑,你跟过去看看。” “是,小姐。” 谢嘉融看了站在门口的小厮,说道:“张平,你也跟过去。” 春桃那边很快就得到了消息,那封信的确是谢思兰写的。 谢嘉融听了之后,对这个孙女真的是失望透顶了,亲自去了谢思兰的院子。 “思兰,你可知你姓什么,又可知你是哪个府的人?你姑祖母顾忌你未出嫁,上次谋害她的事情便饶了你了。没曾想,你竟然糊涂到这个地步了。” 谢思兰脸色惨白:“祖父,思兰不知道他们会这样做,思兰没想过毁掉府里的名声。” 谢嘉融道:“你不知道?那你为何会在信中写让他们去京城的铺子里闹事?那铺子,原本就不是公中的东西,只是这些年被你祖母管着些罢了。你不问缘由,便听之信之。祖父对你太失望了。” 谢思兰哭着道:“是祖母让思兰写的,思兰并不知道铺子的事情。祖父,思兰是真的不知道啊。思兰只以为是祖母的铺子被姑祖母抢走了,所以才帮祖母传信了。” “能说出来这样的话,可见你早已被你祖母教坏了,连最基本的做人的原则都没了。从这以后,你好好的跟着嬷嬷学学规矩吧,也好磨一磨你的性子。若你一直这样,祖父可不敢把你嫁出去了。嫁出去恐怕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谢嘉融痛心的说道。 随后,便不管谢思兰歇斯底里的哭喊声,离开了这里。 谢嘉融离开芷柔院之后,谢嘉语便让冬雨找人去打听外面都说了她什么。 不到半个时辰,出去打听的人就回来了。可见,这事儿真的传得挺快的,要不然出门打听人不会回来这么快。 “外面的人都在传小姐是狐狸精转世,因与侯爷的亲妹妹长相相似,所以才被认做是妹妹。哄得侯爷听信您的话,把文昌侯府的好东西都给了您。老夫人、大老爷、大夫人也都是因为碍了您的眼才被侯爷厌弃了。还说很多人世家子弟都被您迷惑了……” 听着小厮学过来的话,谢嘉语冷哼一声。她若真的是狐狸精,倒比现在活得自在些。 小厮学过来的话基本上就是大家讨论的焦点了。 其实,那背后的推手也没做多少事儿,只不过是让下人们去茶馆散播了一下流言。而如今传播速度之快,是背后那人也没料到的。 只能说,那人低估了世人对美丽女子的传言的兴趣度。 谢嘉语最近风头正盛,刚刚被评为京城第一美女。在众多世家子弟的口中,她是那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很多没见过她的人也都纷纷好奇她到底长得如何美。 这传着传着,纵使没见过她的人,也都知道她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了。 如今这倾国倾城的美女有了一些不好的传言,可不就被人传播开来了么。 夏桑和张平跟着高大生到达米面铺子的时候门口已经围满了人。高大生见状,心里一惊。刚刚他走的时候明明没这么多人的,现在人怎么突然那么多了。 挤进去之后,发现五城兵马司的人依然尽职尽责的守在那里,但他们并不知文昌侯府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所以也没采取什么措施。 夏桑看了一眼被人堵住嘴巴的几个陈家的人,朝着五城兵马司的守卫福了福身。接着,便看着人群,高声说道:“我家小姐听闻这边发生的事情,特命我等过来看看。她从未做过亏心事儿,自然不能忍下来这种污蔑的罪名。” 嘴里塞的东西突然被拿了出来,陈家人大声嚷嚷:“你们也有脸,你们害的我们家姑奶奶那么惨,别想就这么算了,赶紧把铺子还给我家姑奶奶。” 夏桑见陈家人依然执迷不悟,说道:“是吗?我只知这铺子原是先皇给光宜长公主的陪嫁,何时变成你家姑奶奶的东西了?” 陈家人并不知这铺子的来源,听夏桑这么一说,顿时愣住了。不过,很快,又反应过来:“光宜长公主是我家姑奶奶的婆婆,这东西自然是给了我家姑奶奶。你们甭想着混淆视听。” 夏桑从未见过如此不要脸之人,冷哼一声:“这铺子明明给的是长公主的女儿,何时给了你家姑奶奶?长公主薨逝之时,你家姑奶奶还没嫁过来吧?” 陈家人被怼了回来,脸色有些不好看,他们怎么知道这铺子到底是谁的,只知道一直都是他们家姑奶奶用着。既然眼前这个小丫鬟是谢嘉语的奴婢,肯定向着她说话! “说不定是侯爷给的!总之,绝不可能是你们家那个外地来的莫名其妙的小姐的!” 张平在一旁道:“这可真不好意思了,我家侯爷说了,这铺子从未给过外人,并不是老夫人的。” 人群中的人听到他们的谈话议论纷纷,都说刚刚差点信了陈家人的话,他们一家人才是最不要脸的,抢了别人的铺子。 “你……你们乱说!这就是我家姑奶奶的铺子!”陈家人仍蛮不讲理的坚持道。 张平指着陈家人说道:“侯爷刚刚交代我,说这铺子他没给过老夫人,你们还不信了?” 夏桑看了看陈家人,说道:“想必你们觉得这铺子是你们家姑奶奶的也是有原因的吧。五十年前,长公主在世时,这家铺子每月就有一百两银子的收入,然而,自从你家姑奶奶掌管了之后,却连一百两银子都没了。物价涨了一倍,街坊四邻铺子的收益都在增加,可这铺子却越来越差。上个月我家小姐接手了,这铺子收益快到两百两一个月了。而且,我听闻,这铺子里原先进的米是陈老爷接手的吧?所以,陈老爷能不能跟大家说清楚一些呢?” 陈老爷听了这话,脸色立马煞白。 夏桑的话却还没说完:“我听说陈老爷家现在什么营生都没有,不知道您是如何买下来百亩良田,让下面的子孙穿金戴银的呢?哦,对了,老夫人当时掌管的可不止这一家铺子,还有很多呢。一家铺子一个月就能赔一百两,三家呢,五家呢?” 陈老爷看着眼前漂亮的小丫鬟,突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 听了这话,看着陈老爷的样子,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明摆着呢,这个陈老爷跟那个老夫人合伙起来贪了侯府的东西,结果被侯爷发现了,就把铺子给收了回去。结果这陈家人因为自己的财路被断了,所以过来找茬。 陈家人见状,赶紧道:“你们甭跟我们扯这么多,总归就是你们家那个狐狸精转世的小姐抢了我家姑奶奶的东西,又害了我家姑奶奶!” 夏桑笑着道:“既然你们说我家小姐吞了他们家的东西,又说我家小姐害了老夫人,那么咱们就去刑部评评理吧,请刑部大人帮我们查一查。” 陈家人自然是不愿去刑部的。 陈老爷挣扎道:“你们骗人,你们肯定是想把我们抓起来偷偷杀了,你们放开我,放开我,我不去刑部……” 张平冷哼一声:“杀你都怕脏了我们的手!” 夏桑想起来谢嘉语的吩咐,跟五城兵马司的人说道:“我家小姐说了,这几人严重影响了我们店铺的生意,也扰乱了治安,烦请各位大人先把这事儿给了了,然后咱们再去刑部。” 陈家人又开始吵吵嚷嚷了,然而,并没有人把他们当回事儿。五城兵马司的人当众就对他们进行了处罚,一人挨了十板子,打得陈家人嗷嗷直叫。 接着,又被拖去了刑部。 陈老爷嗷嗷直叫:“我不去,不去,你们一定是想趁机害了我们,我不去!” 夏桑道:“不去也得去,我家小姐行的端做得正,哪是你这种人说污蔑就污蔑的。而且,不是你们口口声声说我家小姐害了你们吗,既如此,那就找人告我们啊?” 张平也朝着围观的人说道:“大家可以一起跟着去,看看我们家到底有没有害他们!” 大家就喜欢凑这样的热闹,听张平说了,立马就跟上了。 这事儿事关文昌侯府,还有一个炙手可热的皇上表妹,刑部赶紧受理了这个案子。 本以为文昌侯府那边是要以势压人,把自家丑闻给压下去,结果,却听文昌侯府的下人义正言辞的请他们主持公道。他们文昌侯府不怕丢人,势必要让他们查清楚! 刑部一听这话,乐了。 若是文昌侯府以势压人,他们还要想想这事儿究竟该如何做。到底是全了皇上的面子,全了文昌侯府的面子,昧着良心做一些事情呢,还是替陈家人伸张正义。 这样一来,事情就简单多了。 没什么顾忌的话,他们查案子查的最快了! 只是,他们没想到的是,这事儿文昌侯府放手了,结果别的势力却没有放手。过问的人还真多! 既有那跟文昌侯府相熟之人,又有那文昌侯府的政敌。有些政敌见文昌侯府这次的乱子闹得那么大,文昌侯又直接破罐子破摔不管了,心中窃喜,直接找刑部施压,暗示他们治文昌侯强占妻子的嫁妆残害妻子之罪。 可刑部的人哪敢啊? 他们简单一查就知道了,这铺子哪里是陈老夫人的,明明就是光宜长公主的,是皇家的东西!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说这是陈家的! 而那些找刑部去暗示治文昌侯罪的人,第二日就被皇上给申饬了。 什么宠妾灭妻,纵容亲戚欺压百姓强占良田等等。做了那么多年的官,又有哪个人的屁股是完全干净的?从前那是因为事情小,没人管,或者是别人懒得管,但这些东西一旦清算起来,那就不是小事了。 渐渐的,朝中围观之人也看清楚了这股风,没有人敢再乱动了。 谢嘉融原本以为那些去找刑部的人就是在背后推波助澜的人,但后来他却发现,这些人虽然有在推波助澜,但重点却集中在了他的身上,并没有朝着自家妹妹开火。 看样子,一开始传播自家妹妹流言的人应该不是跟文昌侯府有仇,而是跟自家妹妹有仇。 这些流言也颇为熟悉。就像是几十年前谢嘉语刚刚昏迷时的留言一样。只是,明显手段低了不少。而且,刘天师的家族早就已经没落多年了,京城再也没有刘家的立足之地。想必并非刘家人所为。 谢嘉语自然也是明白了这一点。若真是慧能所为,绝不可能如此简单的。她心中早已经有了可疑之人。大哥替她查朝中之人,那么她怀疑的人就由她自己来查。 想到这里谢嘉语悄悄吩咐了顾星几句。 第61章 结果 没过多久, 顾星便回来了。 谢嘉语听着顾星的话,脸上露出来讽刺的笑容。果然是她, 苏凝露! 从前苏凝露从她身边抢走了齐恒,那时她并未多说什么。只因齐恒并非她喜欢的人,而且她当时也觉得有些难堪。 没想到苏凝露竟然就因为齐恒多看了她几眼,跟她说了几句话就要让人散布流言毁她清誉? “承恩侯最近有什么动静?”谢嘉语问道。 顾星:“据说承恩侯前几日子跟侯夫人大吵了一架,吵架的原因好像是侯夫人去承恩侯书房里砸坏了一样东西。外面的人也没听清楚到底是砸坏了什么,似是听到侯夫人说“你竟然还留着这些东西, 可见是忘不了她”。” 谢嘉语惊讶的看着顾星,第一反应是:“顾星,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连承恩侯和夫人的对话竟然也知道?”这是多么可怕的事情,她身边的丫鬟如何在短时间内打听出来的?这些事儿承恩侯府应该不会轻易让人传出来吧? 听了这话,顾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谢嘉语皱了皱眉:“怎么了?” 顾星:“有件事情奴婢一直没有跟小姐说。其实这事儿顾将军已经知道了,奴婢去调查的时候被将军发现了,是将军让人把打探来的消息告诉的奴婢。只是将军交代奴婢不让奴婢跟您说。” 谢嘉语微微一愣,没想到顾建武竟然在默默的帮着她, 而且, 还从未告诉过她:“那你为何现在要告诉我?” 顾星:“因为将军说您才是奴婢现在唯一的主子。” 可她没问之前, 顾星也没告诉她。不过, 她也知道顾星和顾建武不会害她。想到这里, 谢嘉语抿了抿唇道:“好了, 你起来吧。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记得先告诉我。” 顾星:“是, 小姐。” 谢嘉语的思绪又重新回到了刚刚那件事情上。从刚刚顾建武让顾星带过来的那句话中可以得知, 齐恒和苏凝露的那次吵架估计是因为她。苏凝露大概是破坏了有关她的东西, 然后齐恒大发雷霆。 新仇加上旧恨,苏凝露才会抓住陈家来闹事这件事情准备报复于她。 这事儿,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三日后,刑部把整件事情查清楚了,当众审理了这个案子。当然了,事情绝不可能原原本本的说出来。据悉,在公开审理之前,刑部尚书曾拿着调查来的结果去见了皇上。 在乾清宫东暖阁跟皇上商议了许久之后才出来。 第二日,大家便看到了事情的结果。 陈家人自从被皇上贬谪了之后,这些年一事无成,之所以还能过着穿金戴银的生活,完全是因为陈氏拿着文昌侯府的银子贴补他们。没成想,初到京城的谢嘉语却识破了陈氏的计谋,把这事儿告诉了文昌侯。 文昌侯一气之下去查了查,并且责罚了陈氏。陈氏丢了脸之后,怀恨在心,趁着谢嘉语去皇明寺的路上,找人在马车上动了手脚,想要杀了她。 文昌侯得知这事儿之后,把陈氏手中的铺子全都收了过来,剥夺了她管家的权力。 而且,谢嘉语这一次为文昌侯府立了大功,从长久来看,赚了成千上万两银子,所以,为了回报他,文昌侯把其中的一个铺子给了她。 陈氏写信把这事儿告诉了陈家人。陈家人贪了几十年文昌侯府的银子,这一朝被人掐断了金钱来源,自然是不干了。所以赶紧商量好计策,上京城来抢文昌侯府的铺子了。 他们没敢找其他的铺子,因为其他的铺子都是文昌侯府的人在管着。他们觉得谢嘉语好欺负,所以直接就去了谢嘉语掌管的那个铺子中。 让人意外的是,谢嘉语却不是个好欺负的,也不是一个会把丑事儿遮着掩着的人。而且,眼睛里也容不得沙子。看到这些人污蔑她,立马就让下人们带着这几个陈家人去了刑部,帮着陈家人落实她的罪名。 然而,等到刑部的人调查完,才发现陈家人才是那个该挨千刀的人。经他们核算,这几十年来,陈家人一共贪了文昌侯府几万两银子。 这下子,陈家人不仅没占到便宜,而且还要面临着巨大的债务,联合文昌侯夫人昧下文昌侯府银子的主谋陈老爷还被关进了刑部大牢。 这时,大家才恍然大悟,原来文昌侯府才是那个受害人。文昌侯念及跟发妻的感情,以及发妻操持文昌侯府多年,所以事情曝光之前并没有追回那些丢失的银两,只是剥夺了她的管家大权罢了。 没曾想,他的发妻却没顾及文昌侯府的面子,纵容自己的娘家人过来闹事儿。 事情水落石出之后,全京城的人都在骂陈氏以及陈家人。 有些老人想到陈家人几十年前在夺嫡时候两面三刀的性子,对他们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这也给很多世家贵族敲响了警钟,无数高官侯爵开始暗地里查自家银钱的去向,明里暗里警告家中的夫人,不能像陈氏一样联合娘家搬空家里的财产。 至于谢嘉语在其中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大家反而不怎么关注了。 若说这件事情对谁的影响最大,那自然就是文昌侯府的人。 原本不知道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的人这下子彻底清楚了。 尤其是谢思兰。她的心情最为复杂。这么多子孙里面,陈氏最疼她,这一点毋庸置疑。然而,谢思兰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姓谢,而不是姓陈。 可是一直很疼爱她的祖母却把她们谢家的东西偷偷给了陈家。想到她之前帮着祖母给陈家人传信,她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悔恨之情。 文昌侯府的其他人也恨上了陈氏。 这些年他们文昌侯府低调行事,平日里花销也不算太大,比上不足比下有余,陈氏对他们也有些苛刻。原本以为是文昌侯府没多少钱,没曾想,不是没钱,而是钱都被陈氏弄到了娘家,养着一群外人! 这能不让大家恨她么? 要知道,京城一个嫡女出嫁,上万两就已经是上等的待遇了。而陈氏弄走的那些钱,够她们出嫁好几次了!更可恨的是,之前陈氏明确的说了,谢思兰出嫁给一万,谢思蕊八千,而谢莲只有五千。 这事儿,真的是越想越气。谢莲和卫姨娘向来不受陈氏的喜欢,两个人已经在背地里骂过陈氏无数次了。 黎氏也没忍住跟谢思蕊抱怨了一回。谢吉明作为儿子,虽心中有气,但却什么都没有。 家中的几个孙子虽然也是什么都没说,但心中也自有一杆秤。 这些钱如果没进陈家人的腰包,可是会花在他们府中主子的身上。或多或少,都能分到一些。所以,陈氏哪里是搬走了文昌侯的东西,分明就是从他们身上克扣的。 至此,对于陈氏被关起来一事,再也没有人有什么话可说了,心中对谢嘉语的抱怨也随之消散了。 人就是这样,不涉及自己的利益还好,一旦涉及到自己的利益,情面什么的就像是一张宣纸,一吹就破。 陈氏的事情虽然曝光了,但谢嘉融并没有休了她或者杀了她。其实,他是想杀了陈氏的,亦或者退一步把她送回娘家去。 毕竟,陈家人这次的事情做的太过分了。而且,京城人在骂陈氏的同时,也在议论他。 陈氏之所以能几十年做出来这么多的事情,还不就是因为他无能么?因为他太蠢,没有发现陈氏的小动作。世人皆在同情他,说他是冤大头。 之前说谢嘉语是狐狸精迷惑他的谣言渐渐的没了,现在反而说他太蠢轻信了身边之人,这么多年都没发现身边之人的坏心思。不管前后哪种谣言,无一不是在说他蠢笨。 只是,谢嘉语却不赞同谢嘉融的做法 。要说之前陈氏想害死她时,她是真的想杀了陈氏的,但是这一次却不同。 因为她觉得,以目前的形势来看,留着她比杀了她更有用! “大哥,小妹知道你最近也不好过,外人传言有多么的难听,很多人都在劝你把陈氏交给刑部亦或者是休了她。但小妹不赞同你这样做。因为,陈氏还有用!”谢嘉语说道。 谢嘉融不解的道:“何用?” “大哥,现在外人都在说你识人不清,没能及时发现陈氏的阴谋。咱们何不利用这一点,扭转大家对文昌侯府的印象呢?只是,这事儿需要委屈一下大哥。” 谢嘉融不解的看向了谢嘉语:“如何做?” 谢嘉语娓娓道来:“大哥,休了大嫂之后,也难以改变世人对咱们的印象,他们只会说是陈氏罪有应得。等他们回过头来,以后提及这件事情只会记住咱们府好欺负,以及陈氏太坏,唏嘘您没顾忌多年的情分。咱们何不告诉世人,不是您识人不清,是因为跟大嫂多年感情甚笃,再加上这门亲事是爹爹做主娶的,所以从未怀疑过她。而如今事情败露了,陈氏的娘家又没落了,您不忍心把她休了。这样一来,虽然世人嘴上会骂咱们太心软,但私底下却会觉得咱们有情有义。” “休了陈氏不会让咱们府过得更好,而留下她,却能让人们记住咱们府的大义。”最后,谢嘉语说道。 说实话,听到谢嘉语的建议,谢嘉融一开始是拒绝的。但是仔细想了想之后,却觉得这个方法甚好。唯一不好的就是,他要假装跟陈氏的关系极好。 想到自从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他一直没再见过陈氏,陈氏于他而言已经是个透明人。所以,休不休回去,差别也不大。 “好,大哥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只是,她可以在咱们家养老,但咱们家族谱上却不能再留着她了,谢家的祖坟也不能进。” 谢嘉语点点头:“这个自然是的。她害的咱们家那么惨,绝不能进祖坟。留着她,也不过是因为她有用罢了。” 说完陈氏的事情,谢嘉融想到之前查的流言的事情,问道:“嘉柔,你打算怎么做?” 谢嘉语卖了一个关子:“大哥,你且等着看吧。等咱们家把刚刚商议的这件事儿解决了,小妹就会有动作了。” 谢嘉融看着妹妹机灵的模样,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一辈子竟不如她,深感惭愧。 听闻文昌侯追要了陈家谋算的文昌侯府的银钱,但却没有把陈氏赶回娘家去,世人都在说他蠢,说他太笨了,太心软了。然而,说着说着,渐渐的就有了不同的声音出来。 “我倒是觉得这文昌侯有情有义,侯夫人也不小了吧,娘家又欠下了侯府那么多钱,她回去还能过什么好日子?侯爷怎么说也跟她成亲了四十几年,这是侯爷念及旧情呢。” “是啊,听说这文昌侯一辈子都没有小妾,可见对夫人是极好的。只是可恨他那个夫人利用他的善心害了他!” “这么一说,文昌侯府除了那个在外为官的大老爷,其他人可都没有小妾姨娘。世子没有,二老爷也没有。可见这侯府清净呢。” “侯夫人犯了那么大的错都没被赶回去,可见侯府的人纯善,家中要是有好姑娘的嫁进他们家倒也不错。” “你说得对呢……” 文昌侯府的名声拯救算是有了一定的效果。 只是,接下来,京城中又隐隐的传出来一件事情,而这件事情也跟文昌侯府有关。却是一件几十年前人人都知晓的旧事,而且,这旧事中还增加了一些新的内容。 第62章 传言 皇后娘娘的娘家承恩侯府几十年前竟然发生了那么大的一件事情? 现在肥头大耳又好色的承恩侯, 竟然是承恩侯夫人昔日定远侯府的小姐,从文昌侯的嫡亲的妹妹手中抢过来的! 当时文昌侯的妹妹谢嘉柔贵为长公主唯一的嫡女、先皇唯一的嫡亲外甥女,长得极为出众,是京城第一美女,在京城世家贵族的小姐中风头无两,比先皇的一些不受宠的亲生女儿还要得宠。 而前任京城第一美女定远侯府的小姐, 十分嫉妒她,觉得自己才是京城第一美女。 所以, 从小便在长公主和齐夫人的商议下和承恩侯定了的亲事,竟然被定远侯府的大小姐苏凝露给截胡了。只因为定远侯府的小姐事事想要在谢小姐面前争先, 所以才抢了她的未婚夫。 那时长公主已经死了, 但先皇还在,先皇当时暴怒,恨不得杀了承恩侯。然而, 谢小姐竟然去宫中求了情,说她并不喜欢如此多情的承恩侯, 让皇上给他们解除婚约。 承恩侯因此非常的后悔。 没过几年谢小姐得病去世了,而承恩侯和定远侯府的大小姐也成了亲。 事情到这里为止,京城中很多上了岁数的老人都还记得。 只是,这后面的事情知道的人却不多了。 向来一票难求的承恩侯府的桃花林竟然不是为了侯夫人栽种的!而是为了谢小姐,原京城第一美女。 话说, 承恩侯跟长公主的嫡女解除了婚约之后, 日日后悔夜夜难眠。尤其是, 当谢小姐去世之后, 更是后悔的不行。每每想起来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感到难过,同时也看清楚了自己的真实新意。 所以,承恩侯在自己府上扩建了一个桃花林,用来纪念那位小姐。 承恩侯夫人向来喜欢牡丹,最讨厌桃花,然而,她却为了自己的脸面让人散播出去,说这桃林是承恩侯为她种的。 这事儿可真是够劲爆的!他们一直以为桃花林是痴情的承恩侯为夫人种的,没想到竟然是为了别人!他们从前听的那个版本简直就是个笑话。枉他们一直在说服自己,承恩侯虽然如今风流,但年轻的时候痴情。 这样看来,承恩侯年轻的时候是痴情,只是痴情的却不是承恩侯夫人,而是谢小姐! 前几日,承恩侯夫人不知为何,又想起了那位谢小姐,把承恩侯珍藏的有关谢小姐的东西都砸了个稀巴烂,两个人大吵了一架。 想到承恩侯几十房妻妾,世人觉得后面这两段传闻恐怕是真的吧。要是真喜欢承恩侯夫人的话,哪里会在家里纳那么多的小妾打脸呢?分明就是不喜欢她,所以才会如此做。 不过,看着承恩侯如今的模样,世人皆觉得侯夫人瞎了眼,这样的男人有什么好抢的? 有人见过承恩侯年少时的模样,证实了承恩侯年轻时也是翩翩佳公子一枚,引得京城无数的女子偷看他。所以,侯夫人会抢过来也很正常。 但有人却不赞同这话,一个女人就因为嫉妒别人的容貌,所以抢了对方的未婚夫,这得多歹毒啊! 这些话 ,全都是谢嘉语让人传出来的。而且,做的很绝。让人给京城所有的胭脂水粉铺子、茶馆酒楼银子,让他们把这事儿给传出去,每日说三遍,连说三天。 反正谢嘉语有的是钱,根本就不在乎。 所以,很快这事儿便传遍了京城的任何一个角落。所有人都知道承恩侯府的老夫人当年因嫉妒文昌侯的妹妹,所以就抢了人家未婚夫。而那个未婚夫后来为了纪念文昌侯的妹妹所栽种的桃花林也被承恩侯老夫人说成是为了她种的。 自欺欺人,也欺骗其他人。 苏凝露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差点没气得背过气去。 当时,她正在外面吃酒,黄大人家的大儿子成亲,请她去做的上宾。原本她高高兴兴的去了,也坐在那里听着大家的奉承。 但是,渐渐的,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有些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那些夫人们还好,没敢怎么表现出来,但那些小姐丫鬟嬷嬷们,有些没控制住自己,忍不住盯着她看。 甚至有个不懂事的小孩子拿着一颗花生扔到了她的身上,口中喊着:“你这个坏女人,抢别人的丈夫!” 当时看着她的嬷嬷可快要吓死了,跪在地上不敢抬头。随后,黄夫人便出来惩罚了那个嬷嬷,赶紧让人把孩子带了下去。 但是场上的气氛却跟之前不太一样了。苏凝露赶紧让人去打听发生了什么事情。打听来之后,忍了许久才没发出火来。 等到宴席结束之后,回到家发了好大一通火,赶紧派小厮出去查。 查来查去,发现这事儿出自于一个客商之手。而那个人真的就仅仅是一位卖山参的客商,来京城送货的时候,有人跟他无意间提起了这事儿,他听了之后颇为好奇。 那人承诺,如果客商替他办一件事情,便会出十倍的银子买下来所有的山参。 当时客商一听那人所说之事,想到十倍的价格,就应承了下来。干完这事儿之后,立马就逃离了京城,让承恩侯府的人怎么都找不到他。 而那买山参的人,查来查去,竟然发现那山参最终卖到了定远侯府,也就是苏凝露的娘家。 难道是自己的娘家人干的不成? 可苏凝露让人查了之后,定远侯府却是按照正常的价格从店铺里买来的,根本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这可把苏凝露起了个倒仰。 明显能看出来,那人是故意的!可问题就在于,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事儿是谁干的!她虽然前几日刚刚让人传过谢嘉语的流言,但她从来没把谢嘉语当回事儿过,也不认为谢嘉语有做这种事情的必要。 况且,她前些日子让人传谢嘉语的流言这事儿做的非常隐蔽,谢嘉语肯定不会知道是她干的。就算是知道,以她对谢嘉语的了解,谢嘉语也使不出来这种计谋! 谢嘉融就不可能了。几十年前谢嘉融没有报复,现如今过了那么多年,就不可能会报复了。谢嘉柔若是还活着,这事儿极有可能是她做的,但她早已经死了,所以根本就不可能。 思来想去,苏凝露往承恩侯府的政敌身上去猜了。然而,猜来猜去,都猜不到谁有做这件事情的动机。 想着想着,苏凝露又开始怀疑齐恒了。还别说,这事儿真像是齐恒干的。无非是为了报复她前些日子把谢嘉柔当年送他的那个砚台给砸烂了。 齐恒知道她这人最好面子,容不得别人不敬,所以他就用这种手段来落她的面子,让她难堪! 越想,越觉得可能。 尤其是,过了几日之后,齐恒在外面的酒馆吃饭的时候,有人问他他家的桃花林到底是为谁种的,齐恒那厮说:“为了一个已故之人。” 这事儿,就这么坐实了。 第63章 探子 却说谢嘉语那边, 听说苏凝露没能找到那个消失的客商,开心的不行。那人根本就不是她安排的,是她转了好几个弯,随机找上的。若是特意挑选的,说不定还会惹人怀疑,正是这种随便找的, 反而会让那些自以为是的聪明人想太多。 出人意料的是那名客商那么有本事,竟然没被承恩侯府的人找到, 真可谓是天助她了。 只可惜,她不知道苏凝露后面的动作到底是什么。 正在这时, 顾建武约她去福味斋见面。 这是谢嘉语自围场回来之后第一次出门。这一次出门, 她可不敢什么都不戴就出去了,京城如今关于她的谣言那么多,还是小心为上。虽然天气有些热, 但还是戴上了一层面纱。 到了福味斋之后,王福味热情的引着她上楼。 打开门之后, 一丝凉意扑面而来。而屋内跟屋外根本就是两种温度,还没看到屋内的陈设,谢嘉语就能肯定,屋内肯定放了不少的冰。 顾建武此时正坐在窗边喝茶。见她进来了,脸上露出来一丝笑意。 等到王福味出去了, 谢嘉语让春桃和顾星都去门口守着, 整个房间内就只剩下她和顾建武了。 喝了几口茶之后, 谢嘉语认真的盯着顾建武看了看, 说道:“看你的脸色,似乎最近气色好了不少。” 顾建武笑着道:“嗯,宫里的御医也说我身体恢复的不错。” “那就好,饭要按时吃,平时也记得锻炼身体。”谢嘉语关心的说道。 “嗯。”顾建武笑着道。他如今自然是会好好听御医的话,争取多活几年,他还没看够想了一辈子的人。虽不能时时见面,但知道她在京城的某一处活得好好地,他也会觉得非常的开心。 见顾建武一直在傻笑,谢嘉语道:“好啦,回神了,顾将军。你今日找我过来可是为了前几日那事儿?” 谢嘉语说的便是前些日子那件事儿,顾星去调查苏凝露的时候,顾建武插手了。 听到谢嘉语的话,顾建武迅速回过神来,紧张的说道:“正是。嘉柔,我希望你不要误会,我不是故意打听你的事情,只是想要帮你。” 谢嘉语:“你的心意我自然是知道的,也从未想过要怪你。这事儿你的确是在帮我,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怪你呢。若不是你帮忙,仅凭顾星一人,还不知道要多久才能查出来呢。” 顾建武这才放下心来,只要谢嘉语不怪他就好。 “嗯,我以后一定会注意的,什么事儿都提前告知你一声,不会再这样了。”顾建武道。他非常了解谢嘉语,也知道她忌讳什么,在意什么。这事儿如今说开了,她定然不会再生气。 果然,就听谢嘉语笑着道:“嗯。总之这事儿还是要多谢你。” 听了谢嘉语的话,顾建武非常的开心,不过,他还想让谢嘉语更加开心一下。 “其实,我今日来找你有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就是刚刚说的这个,第二件事情呢就是有关苏凝露的事情,我觉得你应该会感兴趣。” 谢嘉语挑了挑眉:“事关她的?” 顾建武点点头:“想知道苏凝露听到流言之后做了什么吗?” 这不正是谢嘉语遗憾没能知道的事情吗,是以,听了顾建武的话,赶紧催促道:“快说快说。” 顾建武看着谢嘉语亮晶晶的眼神,开始缓缓地说了起来:“据我在承恩侯府养的那个探子说……” 谢嘉语听到苏凝露怀疑定远侯府,怀疑齐恒,乐得不行。 只是,乐着乐着,却觉得顾建武家的这个探子也太厉害了,连这么重要的事情都知道。想到这里,谢嘉语忍不住称赞:“你们府的探子可真厉害啊。” 听了这话,顾建武的脸上竟然有些不好意思,尴尬的喝了一口茶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还行还行。” 其实,顾建武安排的这个探子自从几十年前齐恒在外面行为不检的时候就在了,那时候,顾建武安插的原因也不怎么光彩。无非是,想要搜集更多齐恒干的坏事儿,然后说给谢嘉柔听,好让谢嘉柔看清楚他的真面目,及时跟他退亲。 很显然,最后他的目的达成了。 齐恒和苏凝露的事情就是这个探子第一时间告诉的他,然后他又毫不保留且添油加醋的告诉了谢嘉柔。经过多年对齐恒的风流性子的了解,谢嘉柔早就对他失望透顶了。 这也算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谢嘉柔听后就去宫里找先皇退了亲,然后顾建武就开心的守护在谢嘉柔的身边。 当时虽然谢嘉柔已经跟齐恒退亲了,但是,顾建武为了防止后面两个人再有什么反复,所以没有及时撤出来。他去前线打仗之后,当他回来的时候谢嘉柔已经中毒了。 再后来,他就没再让探子回来。 经过了这么多年,探子早就在承恩侯府落地生根,一家人都成为了承恩侯府的家生子。势力遍布承恩侯府之中,甚至,连皇后娘娘身边都有一个。可以这么说,只要顾建武想知道,除非一些极机密的事情,否则,承恩侯府的事情他都能打听的到。只不过,真的打听比较重要的事情的话,恐怕这些探子的身份也要曝光了。 这么多年,顾建武很少跟探子联系,所以承恩侯府一直都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所以,非常的可靠。 而顾建武这次让人打听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儿,所以轻轻松松就把消息传递出来了。 谢嘉语在心中大赞顾建武的行为,她怎么就没想到要安插个探子呢,她大哥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说别的,就是每天听听苏凝露过得有多么惨,心情也会变好啊。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嘉语突然想起来在围场时的那只兔子了。 “对了,一直没来得及谢你。谢谢你那天在围场送了我一只兔子。” 顾建武微微一愣:“我并未送你兔子。” “啊?不是你送的啊?”谢嘉语想到身边的丫鬟说是将军府送来的兔子,可若不是顾建武的话,又是谁呢。 顾建武摇了摇头:“我知你并不喜欢养这些小动物,所以从未送过。兴许是别的爱慕你的人送的。”说后面这句话时,顾建武笑了笑,只是这笑容有些苦涩。 他如今,早就没了资格和能力再站在喜欢的姑娘身边。若是再早个二十年,他可能还会努力一下,只是,如今他是一个将死之人,而喜欢的姑娘还年轻着,若真在一起了,他还能陪伴她多少年呢?留给她的也只会是余生无尽的悲伤。倒不如像如今这般,默默的为她做一些能做的事情,解决她的一些烦恼。 谢嘉语看了一眼顾建武:“兴许是送错了呢。”随后,便没再提这件事。只是心中依然疑惑到底是谁送的。 两个人接下来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顾建武的心情渐渐好了起来。只要还能看到谢嘉语明媚的笑容,他就满足了。 顾建武回到府中的时候口中哼着小曲儿,这让顾嘉万分的惊奇,不知祖父今日遇到什么喜事儿了。也忍不住问了出来。 只不过,顾建武却没有告诉他,而是神秘兮兮的道:“见了一位故人。” 可等顾嘉说完事儿从书房出来的时候,却听见下人说祖父去了福味斋。去福味斋见了什么人能让祖父如此开心呢?顾嘉百思不得其解。 齐恒那厮的话是第二日才传到谢嘉语的耳中。听了之后,让她烦不胜烦。 这个齐恒,可真是有意思,处处在外面显得深情款款。也不瞧瞧他如今的模样,以及那几十个小妾。面对着这些,他也有脸装深情? 拿着手中的团扇,却是越扇越觉得心中烦躁。 最近发生的事情有点多,先是陈家的事情,然后又是承恩侯府的事情,没一件事让人省心的。虽然最后都完美的解决了,但是,这些事情也挺让人烦心的。 尤其是,现在已经快到七月中旬了,马上就要到京城最热的一个月。今年也不知怎么回事,感觉要比往年热上几分。 听着窗外不绝于耳的蝉鸣声,谢嘉语觉得,她似乎可以去看看外面的天地了,也躲一躲这京城的烦乱。 首先,是要思考带哪些人。 顾星她是一定要带的,能保证安全,若不带着,也枉费了顾建武的一番心意。剩下的就只有春桃、夏桑、秋叶和冬雨了。 冬雨不够稳重,不能带。秋叶要去管家,也不行。春桃或者夏桑的话,春桃是让她觉得最亲近最可靠的,但夏桑却是最会随机应变的。若是出门在外的话,思来想去,还是带夏桑比较好。 而且,春桃还要帮她在家看着这个院子。 想好了之后,谢嘉语也没通知太多人,只把顾星、春桃、夏桑叫过来了。 结果,她刚刚说出来,就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春桃:“姑娘,您不能去啊,外面太危险了。” 夏桑:“小姐,外面也没什么好看的,还不如京城繁华。” 顾星:“夏天太热了,恐怕姑娘会中暑。” 谢嘉语终于听到一个还算靠谱的回答,笑着道:“所以我才要北上去避暑啊。最近在京城待的太烦了,想出去散散心。听说北边凉快,正好咱们去躲躲这炎热的夏日。” 春桃依然反对:“小姐,您长得这般好看,在京城还好,万一出了京城,遇到那心思不纯之人,您就危险了。” 但夏桑却有了不同的想法。 想到谢嘉语最近有些郁郁寡欢,笑容不如从前多,吃的也比以往少多了,夏桑道:“小姐,奴婢支持您去北边避暑,正好也躲一躲京中的流言。只是,奴婢不赞成您带这么少的人。要跟侯爷说一声,让他安排几个护卫跟着您。”毕竟,她们家小姐长相太过出众,出了门就是麻烦。 谢嘉语叹了一口气:“我若是去跟大哥说了,你们觉得咱们还能出得了门吗?”她就是知道谢嘉融不会同意,所以才没去说的。毕竟,四十年前她就想过要偷偷跟着顾建武去军中看一看,结果却被谢嘉融死死地看着,没让她踏出府门一步。 顾星此时却突然说道:“小姐,您若是真想出去又不想带太多人的话,奴婢这里倒是有个好法子。” 第64章 离京 听了顾星的话, 谢嘉语急切的问道:“快说,是什么法子?” 顾星道:“这些年,皇上励精图治,人人都吃得饱穿得暖,流民和叛军已经很少了。江湖也安静了很多年,并没有想象中危险。带太多人出去的话, 反而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和怀疑。倒还不如少带一些。” 谢嘉语第一次听顾星说这么长的话,说的她心里甚是熨帖。 “小姐的确是长相太过貌美, 若是一般人的长相,只需要把头发束起来伪装成一名男子就行。但小姐却需要一些别的东西。” 谢嘉语瞬间就想到了武侠话本里面提到的东西,眼前一亮, 期待的看着顾星:“难不成你会易容术?” 顾星在谢嘉语灼灼的眼神注视下点了点头:“奴婢不才,会一点点。” 顾建武这是给了她一个宝啊,什么都替她考虑到了。谢嘉语兴奋的道:“只会一点点也好啊。太好了,我原本还想着在脸上弄块胎记弄点胡子什么的, 若是按照你这个法子,却是什么都不要了。” 春桃见大家讨论的热火朝天的, 着急的不行:“小姐,您真的打算去吗?” 谢嘉语点点头:“对。” “那奴婢祖母那边应该怎么回话啊?”春桃问道。她祖母可是把她们家姑娘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都要重要的人。 谢嘉语自然是想到了青嬷嬷那边, 也早有准备:“你可还记得,前些时候你祖母说想回祖籍去看看?” 春桃点点头:“记得。” “这些日子,京城发生了这么多的事, 你们一家一直没能成功出行, 倒不如趁着这个机会, 让你叔婶陪着你祖母回去祭祖。”谢嘉语说出来自己的打算,“你可别回家说漏了嘴。” 到这里,春桃终于明白过来了,他们家小姐什么都打算好了。即便是大家反对,估计也没什么用了。 “奴婢记住了。”春桃只好妥协。 顾星看了一眼春桃:“我这里要做一些东西,需要春桃姐姐的帮忙。” 谢嘉语好奇的问道:“是易容需要的东西吗,很复杂吗?我也可以帮忙。” 顾星:“回小姐的话,做法非常简单,只是需要的东西有些多。我和春桃姐姐两个人就能做好。小姐在一旁看着就行。” 第二日,当青嬷嬷过来的时候,谢嘉语道:“青娘,京城最近没什么事,您倒不如回去看一看。现在还不是特别热,赶紧去,估摸着到了之后就是最热的时候了。你在那里待上一两个月,等天气凉快了再回来。” 青嬷嬷想到最近京城的风波刚刚过去,小姐身边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她的地方,所以有些心动。 “去吧,这么多年,你为了照顾我,一次都没回过家,我这心中也着实愧疚。”谢嘉语道。这倒是说的是真话,并非是为了支开青娘故意说道。 青嬷嬷一咬牙:“好。” 下半晌,看着春桃和顾星拿过来的做好的膏子,谢嘉语感觉精神一震,问道:“做好了?” 春桃点点头,随后,让身后的一个小丫鬟走了过来。 谢嘉语仔细盯着她看了看,看了许久,说道:“这是谁?” 春桃见状,让她转过身来,背面对着谢嘉语,往前走了几步。 “啊?夏桑?”谢嘉语惊讶的问道。看脸什么都看不出来,但是她认识夏桑已久,看背影和走路的姿态却是能看出来。 话音刚落,那个小丫鬟就转过身来,笑着道:“小姐,正是奴婢。” 谢嘉语仔细盯着她看了看,道:“不错啊,这个好。顾星,你可真厉害。” 顾星福了福身:“其实这种法子不是最好用的,但若是贴上一层皮的话,恐对小姐的皮肤不好。这膏子也多亏了春桃才能做出来,奴婢不敢邀功。” 顾星其实是会好几种易容术,只是,易容术需要在人脸上贴上一层不透气的东西。若是时间短了还好,但时间长了,对皮肤损伤很大。尤其是,现在是夏季,脸上出汗比较多,所以她不敢冒然给谢嘉语用上。 所以,她昨日想到的便是另一种法子,往脸上涂一层膏子,只是膏子的做法和用量她却把握不好。还是跟春桃一起研究了许久,才终于做了出来。 谢嘉语笑着道:“嗯嗯,你们做的都很好,都有赏!” 做出来之后,春桃和顾星又抓紧时间多做了一些,毕竟出门在外时间长,而这种涂在脸上的东西要每天都换一下。出了门之后,再做这东西就麻烦了,倒不如一次性做好。 又过了两日,谢嘉语正在屋里跟春桃夏桑她们偷偷收拾东西,突然听到外面有小丫鬟大声的提醒道:“青嬷嬷,您来了啊。” 谢嘉语赶紧让大家停下动作,带着几个大丫鬟出去了。 青嬷嬷见到里面的人,笑着道:“老奴说怎么没看见她们几个,原来都在小姐身边呢。” 谢嘉语笑着道:“嗯。你不是去收拾东西了吗,可是缺了什么?” 青嬷嬷皱了皱眉,犹豫的道:“没有没有,什么都不缺。只是,老奴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老奴这一走就是一两个月的,就怕小姐身边出什么事,没人照顾。” 谢嘉语道:“青娘,现如今,府里也没人敢欺负我,还有皇上在上面压着,你放心就是了。让家里的小辈们都跟着你,路上也有个照应。夏日酷暑难耐,你慢慢去,慢慢回,别病着了。” 青嬷嬷感动的道:“多谢小姐体恤。老奴去这一次,以后再也不离开小姐了。” 谢嘉语握着青嬷嬷的手,道:“嗯。咱们以后且长着呢。” 又过了两日,青嬷嬷终于收拾好了东西,谢嘉语给她准备了一个最牢固的马车,又给她塞了许多银两,目送着青嬷嬷一行人离开。 等青嬷嬷走了之后,谢嘉语兴奋的看着这几个大丫鬟,道:“咱们也该走了。” 三天后,谢嘉语留了一封书信,让春桃和冬雨看着院子,乔装打扮一番,便带着夏桑和顾星离开了京城。 都说东三省是避暑的好地方,如今京城的夏日那么热,谢嘉语打算出去凉快凉快再回来。 他们先是坐马车,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京城。随后,又选择了走水路慢慢而行。 此次出行,谢嘉语扮做一名出门游学的书生,顾星是护卫,夏桑是照顾主子的丫鬟。三人全都乔装打扮过了,谢嘉语是涂得膏子,夏桑和顾星直接往脸上贴了一层皮。 谢嘉语每次走在路上都会有无数的人或光明正大,或偷偷摸摸的看她。这一次的体验着实很新鲜,竟然没人看她了。刚出门那会儿,她还紧张了一番,不敢抬头。等走了一段路,发现真的没人看她的时候,终于放心了。 甚至站在别人的面前,别人也都没有正眼瞧她。 这种感觉着实有趣。 看着离京城越来越远,谢嘉语的心情也越来越好了。没想到,她从小就想离开京城去的愿望,竟然在四十年后才实现。作为一个五十六岁的老太太,值了。 只希望,皇上表弟和大哥看到她留下来的书信,能让她在外面多玩儿几天。 此次走水路要三四天才能到达目的地。谢嘉语本想着包一条船下来,然而,渡船的时候却发现小船不够安稳,而大船又太大,能容纳三四十人。她虽有能力包下来这一条大船,但出门在外,万一露富被人发现了就不好了。是以,谢嘉语决定租用最贵的客船。跟人一起去。 船上一共有十个房间,为了安全起见,谢嘉语三人只租用了一个房间。船上的空间有限,是以非常的狭小。 休息了没多久,待船开了,谢嘉语便带着顾星和夏桑去外面了。 越往北,越是凉爽,尤其是在江上。纵然如今已经七月中旬,然而江风吹来,来自京城的燥热一下子便不见了。 谢嘉语正站在船艄享受着江景,却听到不远处的几声训斥声。 “看看你这个熊样子,还当自己是烧火的丫头呢!老娘告诉你,你给我大大方方一些,你爹如今是知府,你以后就是知府的小姐,别这么没出息!” 第65章 打听 转头看过去的时候, 恰好看到一个身穿大红色纱裙, 束胸极低, 脸上厚厚的脂粉也难以遮掩住皱纹的半老徐娘。而她一旁站在的是个唯唯诺诺, 低着头缩着胸, 皮肤有些黝黑和粗糙的十五六岁的小姑娘。 见谢嘉语看过来了, 半老徐娘放开了手中的小姑娘,掐着腰,甩着手帕,姿态妖娆的道:“看什么看,老娘也是你这种乳臭未干的臭小子能看的吗?” 谢嘉语第一次被人用如此嫌弃的眼神看着,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称呼, 险些没反应过来。不过, 待想清楚了,却又觉得万分有趣。看了一眼缩在一旁的小姑娘, 心思转了转, 拱手道:“失礼了。” 只是这声音,却是有些粗粝和沙哑, 跟平时如黄莺出谷的声音完全不同。这也是顾星准备好的, 吃了药,能让嗓子暂时处于这种状态。 说罢,便带着顾星和夏桑去了船舱里面。 半老徐娘敛了敛自己的衣裳,冷哼道:“声儿还没变呢就想着看老娘了, 果然乳臭未干!不过还算有礼。” 说完, 又继续训斥站在她身边的小姑娘:“没出息的东西!你这个怂样子, 怎么能让你爹相信你是她的种!赶紧给我站直了,跟我过来。” 瞪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之后,半老徐娘也去了船舱里。 此时,船舱的正中间有人在说书。 船上一共三十多个人,还有一半的人在二楼的房间里没有出来,船舱里也就十来个人。谢嘉语找了个无人的桌子,坐了下来,随后示意顾星和夏桑也坐在一旁。出门在外,没那么多的讲究。 三个人刚坐下来,小二就过来了。 “三位客官,要点儿什么?” “来一壶茶,再把你们这里好吃的点心和零嘴儿上来一些。”谢嘉语说道。在路上行走了这么多天,她早就已经习惯了跟小二打交道。 很快,小二便把东西上上来了。 谢嘉语眼角的余光瞥到,刚刚在外面的那两人也进来了。看了一眼之后,见刚刚低着头的小姑娘依然是那副姿态,就没再看下去,而是仔细听起来前面说书的。 可巧的是,那二人直接就坐在了谢嘉语的背后。 所以,谢嘉语还没听几句说书的,便被那半老徐娘的声音分去了注意力。 “坐直了!像什么样子?我跟你说了几遍了,你不是红月楼的烧火丫头了,自从离开那里,你就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是官家小姐!” “官家小姐”这四个字却是说的声音有些低。 “妈妈,我,我害怕……”那小姑娘说道。 “我呸,你叫我什么?我怎么教你的?” “娘……”小丫头艰难的叫出声儿来。 “这还差不多!不过呢,你也就叫这几天就行了,往后进了知府府,可别再叫我娘了,见到了也只当是不认识。”半老徐娘说道。虽没能看清楚她脸上的表情,但却能听出来声音里的伤感。 “妈妈,不是,娘,梨花不会忘了你的。”名叫梨花的小姑娘着急的说道。 半老徐娘感怀的道:“你若真的还记得我这么多年对你的恩情,到时候叫你身边的下人多来光顾我的青楼就是了。我打算给你爹要点儿封口费,在辽东重新开个红月楼。” “噗嗤!”谢嘉语一个没忍住,笑出声来。嘴里的茶水也喷出来一些。见夏桑看过来了,赶紧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嗯,这故事说的太有趣了。” 夏桑看着谢嘉语笑得不行的模样,又见一旁的顾星也难得的脸上露出来一丝笑意,着实有些纳闷儿。这说书的摇头晃脑的,都快把人说睡着了,真的就那么有趣吗?还是说,她没听懂?看来接下来要打起精神来听一听了。 不过,谢嘉语却放心多了。刚刚她还在怀疑这俩人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小姑娘是不是被这个女人拐上来的,但是听了这话,却觉得自己想多了。也幸亏刚刚没有冲动之下去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 接下来,这母女俩又说了许多话,基本上都是母亲在说,女儿在听。听他们讲话,倒是比说书之人说的书还要好听一些。 渐渐的,船舱里面做的人越来越多,许是都在二楼的房间里待烦了,出来逛逛。后面的那母女俩也不再说那些话了。 说书的人很快也说完了这一段,过了约摸一刻钟的时间,又有一名老者上去拉二胡了。 众人原本没几个人说话,这会儿,听着曲子,也开始相互攀谈了。坐在后面的那位半老徐娘也开始跟拼桌的人大声聊了起来。谢嘉语觉得有些吵嚷,便不再坐在这里了,带着顾星和夏桑走出了船舱。 此时已经是晌午顶,虽然江上比地上凉爽一些,但也耐不住这夏日正午的阳光,着实毒辣。船艄是去不得了,不过那阴凉处却是可以坐一坐。 坐在阴凉处的椅子上看着泛着银光的晋江水,也着实有趣。 坐了没多久,谢嘉语便看到船舱里面走出来一个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名叫梨花的那个小姑娘。 只见那个小姑娘此时脸色苍白,捂着嘴,一副难受的模样。低着头,四处在找些什么,还没找到,人便扶着船舱哇啦哇啦的吐了起来。 很明显,晕船了。 吐了一会儿之后,有个伙计过来了,打量着小姑娘的穿衣打扮,静默了一会儿之后,指责道:“你这是哪家的小丫鬟,怎么把我们的船都给弄脏了!” 小姑娘惨白着脸,因为刚刚吐过,嘴角还在哆嗦:“我……我……我……对不起,一会儿我给你们擦干净。” 伙计嫌弃的道:“别一会儿了,就现在吧,赶紧擦。” 说完,看着旁边的地上有块布,指着那块布道:“就用那个擦,赶紧的!别一会儿我看不见,你就跑了。” 小姑娘全身都有些不舒服,但做奴才惯了,听了伙计的话,赶紧就蹲下身子,准备擦地了。 谢嘉语见状,有些不忍,看了一眼夏桑。 夏桑会意,走了过去,从荷包里掏出来一钱银子递给了伙计:“这位妹妹人不舒服,劳烦小哥代劳吧。”若是在京城,谢嘉语出手还能阔绰一些,但出门在外,安全第一,不能太过露富,否则会惹上大麻烦。 伙计看了一眼夏桑。见眼前的这位姑娘虽然长得不美,但通体的气派以及身上的衣服一看就不是穷人家的,再加上眼前的一钱银子,权衡了一下,立马欢喜的接过来:“没问题,没问题,小的马上就打扫。” 他跟在船上一个月风里来雨里去能拿到二两银子,眼前的这位客官给了他一钱银子,虽然不是很多,但相比较于扫地这事儿,值了。 说着,伙计便跑到船舱里拿了一个打扫的工具,也没用手,三两下便扫干净了。随后又拿了一个湿湿的抹布,在地上踩了踩,很快便干干净净的了。 伙计离开之后,梨花这才想起来刚刚帮了她的这位姐姐。 “多谢姐姐。”梨花感激的对夏桑说道。 夏桑朝着梨花笑了一下,看了一眼不远处坐着的谢嘉语,说道:“不必谢我,是我家少爷心善,不忍心见姑娘如此难受。” 梨花顺着夏桑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一名身着浅蓝色衣袍的年轻男子正坐在那里。那男人正是刚刚出门的时候在船艄见过的那位。 此时,那男子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正对着她笑着点了点头。虽然长得其貌不扬,可不知为何,那笑容却让她觉得舒心,脸色也微微红了起来,朝着谢嘉语福了福身。 这时,见梨花许久没回来的花妈妈出来了。看到她和夏桑站在一处,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谢嘉语和顾星,一把把梨花扯到了身后,紧张的问道:“你在这里做什么,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梨花赶紧摇了摇头:“没有,娘,您误会了,他们刚刚帮了我。” 花妈妈斥道:“什么帮了你,我看就是没安好心,你没出过门,没见过男人,可不能被他们给骗了!” 梨花有心反驳,她天天在妓院烧火,可是见过不少男人。 花妈妈说完话,不等梨花解释,便拉着她进了船舱里。 对此,谢嘉语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此时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谢嘉语不想去船舱了,直接让伙计送到了她的房间里。 吃完饭之后,顾星突然道:“刚刚见到的那位姑娘易容了。” 谢嘉语挑了挑眉,想到上午听到的那二人的对话,说道:“难不成真的是知府家遗落在外的姑娘?听她反复提到了辽东,难不成,是辽东知府?” 夏桑道:“这个却不好说了,那母亲虽是提到了许多次,然而她似是……似是青楼出身的,说过的话估计不知道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在谢嘉语面前,夏桑有点不好意思提“青楼”这种地方。 谢嘉语赞同的点了点头。不过,对于青楼,却比她的接受度高,而且,她上午听书的时候已经听到了:“的确是青楼,那位母亲说想要去辽东再开一家青楼。” 夏桑没听到花妈妈的惊天之语,所以,乍一听她的想法,感觉很是神奇。这到底是要找知府大人认爹呢,还是要去开青楼的,好生奇怪。而且,仔细想想之前在乾清宫听到的事情,似乎这个辽东知府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一时之间夏桑也不好判断。 “真有趣。”夏桑最后评价道。 随后,三个人便歇息了。 而在一江之隔的地方,也有人在谈论着相似的问题:“主子,辽东都指挥使似是从哪里得到了消息,知道咱们已经过来了,正找人偷偷的打听着。辽东知府那边倒是没什么动静。” 裴之成微微皱了皱眉:“最近小心些,不要让那些人发现咱们了。” “是。”说完,东海便默默退下去了。 微风四起,裴之成看着窗外泛着涟漪的江水,感觉这辽东的官场就跟晋江的水一样深。 第66章 小偷 由于第一次坐船, 晚上, 谢嘉语过了许久才睡着, 第二日早上醒过来时, 觉得困倦不堪, 吃过早饭之后, 又躺床上睡了一会儿,这一觉直到快到午饭的时候才醒过来。 “去一楼船舱里吃饭吧。”谢嘉语道。一上午没活动了,下去活动活动。 夏桑听后,赶紧拿出来药膏给谢嘉语化妆。 而站在一旁的顾星,犹豫了许久,还是把昨晚发生的事情告诉了谢嘉语:“主子, 昨晚船上似是有些动静。” 谢嘉语疑惑的问道:“什么动静?”她只听到外面哗啦啦的江水声了, 吵得她许久才睡着。 顾星道:“船上似是有两名武功高强之人,一间一间房间都去看过。” 谢嘉语惊诧的道:“咱们房间也来了吗?” 顾星点点头:“来了。不过奴婢没有轻举妄动, 任那人在门口打量了许久, 才悄悄起身站在跟在后面听了听。” “你做得很好。”谢嘉语道,“对方的目的咱们不知道, 还是不要乱动的好。你觉得那些人可是冲着咱们来的?” 顾星摇摇头:“不是。对方似是在找什么人。奴婢跟过去的时候好像听到说什么钦差大人。” “钦差大人?”谢嘉语微微皱了皱眉, “既然是找人,为何非得在晚上?而且,还是一家一家的找。” 顾星说出来自己的猜测:“奴婢怀疑,他们是想……”说着, 顾星手化作刀, 在自己的脖子上比了比。 谢嘉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连钦差大人都敢杀, 可见那伙人不是什么好人。 夏桑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提议道:“主子,要不然咱们别出去了。” 顾星却道:“不可。” 谢嘉语和夏桑同时看向了顾星,似是不明白为什么。 顾星解释:“上午奴婢听到隔壁那母女俩走了之后,昨晚出没的那人去了她们房间,似是在找什么。随后,咱们另一边的人出去之后,那伙人也进去了。这就说明,他们昨晚并未找到人,所以这会儿正一个一个房间的找。” 谢嘉语听到这里也明白过来了:“所以说,若是我们一直没出去,那些人会以为咱们有问题,说不定会怀疑咱们就是钦差,亦或者藏了钦差。” 顾星点点头:“奴婢就是这个意思。” 谢嘉语细细思索了一下,当机立断:“夏桑,收拾一下,把咱们重要的物件儿放在身上,尤其是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其他的东西即便是再值钱,也不要带。” 夏桑显然也明白过来了,迅速的给谢嘉语化好妆,赶紧把几件东西带在身上,随后一行人慢慢的去了船舱。不过,离开之前,顾星在屋内做了一些记号。 很快,一行主仆三人便到了一楼的船舱里。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在吃饭了。谢嘉语找了许久也没找到合适的位置,这时,只听梨花招呼了一下谢嘉语。 恰好,梨花母女俩坐的地方还有几个空位。 走过去之后,正好听到花妈妈在斥责梨花:“你这个死丫头,老娘怎么交代你的,怎么能随便就相信一个男人,不过是一钱银子罢了,等认了你爹,别说一钱了,一千两黄金你都能见到。早知道老娘多让你见见世面了,没得养成一个头发长见识短的烧火丫头!” 即便是看到谢嘉语等人走到身边来了,花妈妈的训斥的声音才终于停下来了。不过,脸上并没有一丝被人发现的尴尬,抬眼看了看谢嘉语等人。 梨花倒是非常的尴尬,忍不住小声的道:“公子好。” 花妈妈听后瞪了她一眼。 花妈妈明显对她们有敌意,谢嘉语也不好再厚着脸皮跟人家坐在一个桌子上。正打算着再找一张桌子坐下来,没想到花妈妈竟然招呼他们坐下了。 “这位小公子,你坐我旁边,哎对,那位姑娘坐我闺女旁边。”花妈妈指挥着谢嘉语坐在她身边,然后夏桑坐在梨花身边,顾星夹在谢嘉语和夏桑中间。 一见她如此安排,众人便明白过来她的意思。 谢嘉语笑了笑,见满堂里没什么合适的空位了,便坐了下来。 坐下来之后,花妈妈却习惯性的毫无保留的上上下下打量着谢嘉语。只是,以她常年在青楼的经验,越看谢嘉语,越觉得她有些怪异。看身段,明明应该是个姑娘家,结果却有着微微凸起的喉结,说话间也是少年应有的粗粝。 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少年,也像是个姑娘家,只是眼神忒犀利,看了没两眼,吓得就不敢看下去了。这三人,唯独坐在她女儿身边的那个姑娘还算正常。 不过,听这说话的语气,倒不像是坏人。 上菜的间隙,花妈妈清了清嗓子,不情不愿的说道:“听说昨日你们帮了我女儿?多谢你们了。” 谢嘉语听后,笑了笑。花妈妈说话总是让人感觉起起伏伏,很有味道。虽然年纪已经老了,但也能看出来年轻时的风姿。 “举手之劳罢了。” 客气了几句之后,等菜上来了,一桌子人便不讲话了。 花妈妈见梨花没怎么吃饭,皱着眉头道:“你怎么就吃这么少?是不是还不舒服?” 梨花微微点了点头。 花妈妈敲了她的额头一下,低声道:“果然是个小姐的身子,一上船就给我晕了起来。从前在后面烧火烧了那么多年也没见你生病!” 谢嘉语向来饭量不大,再加上一整天没运动,而且早上睡得太多了,头还有点晕,所以吃的就更少了。 听到花妈妈训斥的话,擦了擦嘴角,看了一眼梨花。只见梨花的脸色有些蜡黄,似是生病了。她知道这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坏人,有心帮她们,于是关切的问道:“这位姑娘可是晕船了?可带了晕船的药丸?” 花妈妈脸色不虞的道:“没带。谁能想到她会晕船,老娘走南闯北了那么多年,从来没晕过。” 谢嘉语只当没听到后面那几句话,看着花妈妈,认真的说道:“你们若需要药丸,我那里倒是有一些。是京城荣宝堂里的大夫配的。” 花妈妈原本想要拒绝的,但是听到荣宝堂三个字却是一愣,这荣宝堂可是一位从宫里出来的御医开的铺子,祖祖辈辈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了。去里面看病的人非富即贵,留给穷人的每日也就只有一百个号。 像她们这种做青楼行当的,人家那是连正眼都不会瞧上一眼的。 想到这里,花妈妈不可置信的上上下下的打量着谢嘉语:“真是荣宝堂里配的吗?” 谢嘉语自然是知道花妈妈心中所想,笑着解释道:“家中的仆人前几日一大早起来,侥幸排到了号罢了。” 花妈妈脸上露出来果然如此的表情,点点头,拒绝了谢嘉语:“多谢公子好意,我女儿暂无大碍。” 听到花妈妈拒绝的话,谢嘉语笑了笑,也没再强求。说实话,若非性命攸关的事情,出门在外,她也不会随便吃别人递过来的药。谁知道对方到底是存的什么心思,给的究竟是解药还是□□呢? 花妈妈见梨花实在是不舒服,赶紧吃了几口饭之后,两个人回到了二楼。路过谢嘉语房门口的时候,她突然听到里面传出来一声动静,似是有个人影一闪而过。站住脚步仔细听了听,结果,却没再听到什么了。 随后,便赶紧扶着女儿去了隔壁。 只是,等女儿躺到床上之后,她却越想越觉得奇怪,总觉得自己刚刚没有看错,也没有听错。想到这里,她悄悄地走到了门口,蹲下身子从门缝里往外面看。 很快,她便微微听到了隔壁的关门声,看到一人如鬼魅一般轻飘飘的从她们门前走过去了。 花妈妈吓得一动都不敢动,等那人走远了,赶紧回到了女儿身边。只是在心里暗暗想着,不知道隔壁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然有人去他们房间乱翻东西。 当天下午,梨花却是吐得更加厉害了,连胆汁都吐了出来。别说吃饭了,连床都下不去了。花妈妈着急的不行,开始回忆在这船上遇到的一些人。思来想去,也就谢嘉语那一行人还算靠谱了。 死马当成活马医,花妈妈赶紧去隔壁找谢嘉语讨药了。 谢嘉语也没说什么,直接就把药给了花妈妈,让夏桑过去帮帮忙。毕竟,她如今是个男子打扮,显然花妈妈并不信任她。 当天晚上,谢嘉语睡得更不踏实了。想到船上有歹人,睡觉也比较警醒。不过,随着船只的摇晃,不知不觉间又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花妈妈特意过来跟她们道了谢。谢完之后,见四处无人,小声的道:“这位公子,昨日我们回来时,见到有人来你们房间了,你可小心点儿。” 这件事情谢嘉语早就知道了,不过对于花妈妈的提醒,依然欣然接受了:“多谢。” 花妈妈摆摆手,道:“不用谢不用谢,别说我说出去的就行。” “嗯,我知道了。”谢嘉语道。 中午吃饭的时候,谢嘉语再次见到了梨花。梨花的脸色好多了,也能多少吃点儿饭了。看到谢嘉语之后,脸色微红的跟她道谢。 接下来,花妈妈倒是热情了不少。跟谢嘉语攀谈了几句,见谢嘉语对她女儿没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又听说谢嘉语是京城的一位学子,出门游学的,倒是对她客气了不少。 他们已经在船上待了三天了,明日一早,便会靠岸。 而当天晚上,顾星说听到了落水的声音,似是有什么重物落水了,而且是两个。谢嘉语这天晚上睡得更不好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一下岸,花妈妈和梨花便跟谢嘉语她们告别了。 梨花坐上轿子前,依依不舍的看了谢嘉语一眼。 但,谢嘉语却没注意到她的眼神。因为顾星在她耳边说道:“主子,船上少了两个人,是客商,一主一仆。” 谢嘉语怕惹上麻烦,觉得这里不是久留之地,赶紧租了一辆马车,去往城郊山上的一处宅院。 第67章 逛街 约摸行了半个时辰左右, 谢嘉语一行人才到了半山腰上的一处宅院。 这处宅院是顾建武的, 听说她要去辽东, 为了方便, 让她住在了他当初在辽东任职时买的一处宅院。里面既有山泉水流过, 又有温泉, 山上的气温低,是一个避暑的圣地。 顾建武年纪大了,所以很多年没来过了。 谢嘉语听后,有些心动,避暑避暑,就是要找一处风景好, 又凉爽安逸的地方, 顾建武的这处宅院正好满足了她心中所想。所以,便欣然接受了。 下了马车之后, 明显感觉到这里的气温比刚刚下船的地方低了许多, 浑身的燥热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敲了敲门,便有管家模样的男子过来开门, 谢嘉语出示了顾建武给她的信物。而且管家之前也收到了京中的来信, 所以赶紧把谢嘉语请了进来。 若不是不知道谢嘉语一行人具体的到达时间,他们早就安排马车去接她了。 坐船坐久了,踩在地上都感觉像是走在棉花上一样,软软的。这种感觉直到谢嘉语睡了一觉, 下午才好了一些。 后半晌, 几个人在庄子里转了转。 她如今住的地方名叫“碧水阁”, 听起来就有丝丝的凉意,院子里有个小池塘,池塘底下铺了一层细细的月石。 这个宅院算是这里修建的最有诗意,最像个姑娘家的院子了,其余的院落,则是充满了阳刚之气。 以谢嘉语的眼光来看,顾建武这处宅院建的着实非常一般。虽有着山泉水和温泉,但外面的景致却处处显得刚硬棱角分明,一看就是出自顾建武这种行伍之人之手。 不过,这里胜在凉爽。 在宅子中歇了三日之后,谢嘉语渐渐的爱上了这里。在京城中,她早已用上了冰,而在这里,根本就用不着冰,而且,比京城中用冰的感觉好太多了。 这日,她打算去山上逛逛。管家派了几个护院跟着她,还有一个机灵的小厮在前面给她带路。 虽然蚊虫多了一些,但好在她身上带了一些防蚊虫的香囊,所以并没有被叮咬。 这里没有任何的拘束,没有别人异样眼光的注视,谢嘉语觉得自己活了这么一辈子,第一次如此的畅快。登上山顶之后,忍不住冲着山谷大声吼了一下。 其他人皆是被谢嘉语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谢嘉语也没在意,又吼了几声才停下来。 正在山脚处骑马路过的裴之成听到声音之后皱了皱眉,问道:“什么声音?” 东海道:“似是有人在山上。” 裴之成淡淡的道:“嗯。继续往前走吧。” “是。” 谢嘉语一行人在山上转了转,又采了一些蘑菇之后才下来。等到了半山腰时,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 而不远处的马蹄声渐渐的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停下来之后,只见两人骑着马朝着他们的方向行来。 谢嘉语定睛一看,竟然是裴之成。她感觉到万分的惊奇,没想到在这里也能遇到他。 此时,裴之成的眼睛也看了过来。裴之成和东海刚刚是去附近的宅院拿了一些东西,然后很快又回来了。等他们回来时,谢嘉语已经下来了。 谢嘉语原以为裴之成看到她之后会停下来的,她都准备好上前跟他打一声招呼了,结果裴之成却像是不认识她一般,只瞧了她一眼之后,便骑着马快速的经过了。 等到裴之成走远了,谢嘉语才想到,她今日易容了,所以,裴之成不认识她也很正常。 只是,裴之成还是看到谢嘉语的那个眼神和笑容了。仿佛是认识他一般。等到了他们要去的地方之后,裴之成吩咐道:“记得去查一查刚刚在山上路过的人是谁。” “是!” 谢嘉语却觉得,现在顾星的易容术太厉害了,连裴之成这种人都没看出来是她,看来她不用担心其他相熟之人会认出来了。 又过了几日,突然下起了一场暴雨。 第二日谢嘉语醒过来时,天虽然还有阴沉沉的,但好在雨已经停了。 山中的温度一下子下降了好几度,分外凉爽。 谢嘉语也不想在宅院中呆着了,让管家准备了一辆马车,一行人去府城转了转。 来了这么久,除却第一日来时在码头转了转之外,因天气太过炎热,谢嘉语还没去府城逛过。 陪着她在府城四处转的小厮是本地人,能说会道,带着她从城门口开始逛了起来。 只是,小厮没想到的是,这位京城过来的少爷竟然不喜欢那些笔墨纸砚亦或者秦楼楚馆,喜欢的竟然是一些胭脂水粉糖果零食。 虽然心中略感惊奇,但小厮二话没说,开始领着谢嘉语去一些口碑比较好的姑娘家喜欢去的地方。 果然,就见这位少爷的笑容加深了。 辽东府着实大,谢嘉语逛了一天没逛完。但无奈天气有些热了,谢嘉语连忙回了山上。开什么玩笑,她这次出来可是避暑的,下面这么热,她还是挑个不热的时候再出来吧。 又过了几日,虽然没下雨,但气温却没那么高了,谢嘉语又带着下人出来玩儿了。 在这里,谢嘉语体会到了以前从未有过的快乐。 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一直盯着她看,她可以想笑就笑,在大街上想吃就吃,完全不需要顾虑别人的眼光。可若是从前那个谢嘉语,断然不敢随意在大家上吃东西。 但伪装成一个男子,却可以随意做这些事情。 裴之成坐在二楼的茶馆随意往下面一看,看到了一个年约十五六岁的少爷,手中拿着一串儿糖葫芦,吃得腮帮子鼓鼓的。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有了几分可爱的姿态,着实让人觉得违和。 东海刚刚从外面回来,看到裴之成正盯着外面看,没急着说话,也顺着裴之成的眼神看了下去。 “那位就是住在隔壁的顾将军的亲戚吧?”察觉到东海过来了,裴之成淡淡的问道。 东海道:“对。听说是京城来的。不过,这位少爷是位读书人,好像不是行伍人家出身。” 裴之成嗯了一声,最后看了谢嘉语一眼,转回了视线。 “谭子福三日后宴请的宾客名单拿到了吗?”裴之成问道。 东海:“拿到了,请主子过目。”说着,便把自己从辽东知府府中得到了名单递了过去。 谢嘉语不知附近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看,吃完一串糖葫芦之后,又去尝试了其他的小吃。后来,又跑去卖首饰的铺子去看了看。 正看着呢,突然听到一声有些熟悉的惊喜声。 “贾公子!” 谢嘉语听到这声称呼先是一愣,随后才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叫她。回过头去,却发现对方并不是她认识的人。 顾星上上下下扫视了一下那位姑娘,小声的在谢嘉语耳边道:“是在船上认识的那位梨花姑娘。” 谢嘉语惊讶的微微睁大了眼睛。 眼前的这位姑娘身着一袭粉红色的衣裙,头上戴着一支金镶红宝石发簪。皮肤白皙细嫩,双眼炯炯有神,鼻头小巧,嘴唇殷红。一看就不是小家小户的姑娘。 跟船上见到的那位唯唯诺诺的梨花姑娘简直判若两人。 这才几日未见,竟然发生了如此大的改变。 心里突然就想到了那位花妈妈所说之言,说不定这位姑娘真的是知府家的小姐吧。难不成,认亲成功了?想到那位花妈妈的长相,谢嘉语心想,想必那位知府应该长得貌若潘安吧。 “小姐好。”谢嘉语拱手道。 “二小姐!您如今是辽东知府家的姑娘,请注意您的身份,怎么能在外跟一个外男如此说话!”梨花身边的一位嬷嬷阴阳怪气的训斥道。 只见梨花微微哆嗦了一下,脸上的笑容也减了几分,不过,很快又挺起了胸脯,色厉内荏的反抗道:“张嬷嬷,你也注意身份,凭什么老是管着我,不让我见姨娘,还不让我见朋友不成?” 张嬷嬷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 梨花甚至觉得张嬷嬷要打她了,微微有些发抖。 “小姐,你姨娘是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这什么脏的臭的人都过去打招呼,还嫌别人笑话看的不够多吗!”张嬷嬷微微提高了声量说道。 果然,在铺子里买首饰的人都往这边看了过来。甚至还有人在小声的议论着。 谢嘉语自然也听到了那些议论声。 “原来这位就是知府大人家刚认回来的小姐啊,听说她姨娘是那种地方出来的。” “怪不得行为如此放荡,听说她也一直跟她娘在那种地方,还不知道被多少男人……” “真的假的啊,我的天呐,这种人知府也敢认回来啊?” “还不是知府吃药上了身子,不能……” …… 这些污言秽语可真够难听的,谢嘉语微微皱了皱眉。 听到这些议论声,张嬷嬷似是故意的,又继续说道:“夫人说了,让老奴在外面看着小姐,免得小姐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丢了咱们知府府的脸。” 梨花气的脸都红了,想到府中的那位可怕的夫人,不敢反驳她了。 这时,跟在谢嘉语身边的小厮突然指着张嬷嬷厉声道:“大胆奴才,竟然敢这么说我们家少爷!知不知道我们家少爷是什么人!” 张嬷嬷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谢嘉语,又打量了一下她身边的人,脸上露出来不屑的表情:“还能是什么人,不知道哪里来的穷酸秀才,也敢在辽东府撒野。这地方是你能来的吗,还不快快出去。” 第68章 做客 正在铺子里面买东西的人全都看了过来。也如张嬷嬷一般, 用眼神打量着谢嘉语一行人。 小厮头颅微微上扬:“我家主子姓顾, 正是顾将军。这位贾少爷是主子的亲戚, 来自京城, 如今借住在我们将军城南半山腰的庄子上。” 张嬷嬷一听这话, 脸色顿时变了。 顾建武年轻时在辽东待了很多年, 而且曾在辽东大败敌军,辽东这边的人对他很是推崇。顾建武在辽东任职的那些年,辽东百姓奉他为神明,把他看作是心中的大英雄。 这也是为什么顾建武会被先皇和承德帝忌惮的原因。 如今,虽然顾建武已经很多年不打仗了,也卸了职没了兵权, 然而, 他的影响力在辽东依然存在。 是以,一听说谢嘉语是顾建武的亲戚, 周围大家夫人小姐看他的眼神立马不同了。 “这位公子竟然是顾将军的亲戚, 怪不得长得这般俊俏。” “我就说这位公子怎么看起来与旁人不同,原来跟顾将军有亲啊!” 有一位老夫人甚至走到谢嘉语的面前, 眼神热切的看着谢嘉语, 问道:“敢问这位公子,顾将军如今身体可还好?” 谢嘉语看着这位白发苍苍的老夫人,赶紧恭敬的道:“顾将军如今身子骨很好,前些日子御医刚为他诊过脉, 没什么大碍。” 那位老夫人甚至忍不住想要握谢嘉语的手, 谢嘉语有些受不了这样的热情, 赶紧把手缩了回来,万一被人发现她是女儿身,可就麻烦了。她着实没想到顾建武在辽东的威信竟然如此高,也怪不得刚刚那个小厮竟然敢当众点出来她的身份。 老夫人也没在意,激动的道:“没病就好,没病就好。” “多谢老夫人关心。”谢嘉语道。 梨花听到众人的议论声,眼睛却陡然亮了起来,原来贾公子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 张嬷嬷听着周围的议论声,脸上有些挂不住,小声的嘟囔:“谁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说跟顾将军有亲就有亲啊?谁知道是不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 人群中有些人冷静了下来,听了这话,也有些顾虑。万一这一群人是见顾将军的名头儿好用,故意冒用的呢? 那小厮听了张嬷嬷的话却不高兴了:“就说你这老虔婆不懂礼数吧。你也不想想,谁敢冒用我们将军的名号,在咱们辽东这边,那不是找死吗?况且,小的是将军家的奴才。你们若是不信,一会儿在后面跟着我们啊。要不然,就去找我们管家问问。” 小厮这么一说,大家又更家肯定了谢嘉语的身份。小厮说的没错啊,谁敢冒充将军府的亲戚啊。辽东这边的人最是讲义气,性子也最直爽,若是发现他们是假冒的,那不是找死吗? “小哥说得对,我觉得这位少爷气度不凡,一看就是京城来的。” “刚刚我听到他们说话了,不瞒你们说,还真就是京城的口音,准儿没跑。” 夏桑看了一眼谢嘉语,在她的示意下朝着人群说道:“我们家少爷的确来自京城,也是顾将军的亲戚,近日少爷是出来游学的,暂住在顾将军的别院。顾将军在京中一切安好,还请大家放心。” 各位夫人小姐们听了这话,又说了几句顾建武的好话,然后才渐渐地散去了。 这次,没有人再拦着梨花了,她一脸笑意的走到了谢嘉语的面前:“贾公子。” 谢嘉语笑着道:“小姐好。” “你……公子,公子最近可好?”梨花扭扭捏捏的说道。 谢嘉语笑着点点头:“挺好的,辽东气候凉爽,比京城要舒服许多。” “嗯。”梨花眼睛亮亮的看着谢嘉语。 两个人就这样谈下去也不是办法,想到家里的夫人,府中的规矩,梨花看了一眼隐忍着不发的张嬷嬷,快速的说道:“贾公子,过几日我爹会在府中举办我的认亲宴,到时候会请辽东府最有名的戏班子来唱戏,听说那人的戏一票难求,您要不要来府中听一听。” 谢嘉语还没说出口拒绝的话,张嬷嬷就在一旁道:“二小姐,这于理不合。即便是顾将军的亲戚,但毕竟是外男,您是一位姑娘家,这么做会惹人非议。” 经过刚刚的事情,梨花的胆子也大了些,说道:“贾公子是我的朋友,我邀请他来府中参加宴席怎么就不对了?” 张嬷嬷见梨花如此说,忍了几忍,看了一眼谢嘉语几人,终于忍不住说道:“小姐,您以前待的地方或许不注重男女大防,但咱们官宦人家却还是有些讲究的。想必这位贾公子心中也明白。” 谢嘉语见张嬷嬷如此不顾及梨花的面子,嗤笑了一声:“诚如这位嬷嬷所言,现如今官宦之家多少还会注重男女大防。” 谢嘉语说的很慢,待看到张嬷嬷脸上得意的神色,继续说道:“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咱们官宦人家更讲究主仆尊卑。还没见过哪家的奴才脸那么大,敢欺负到主子头上,对主子说教的。这位嬷嬷,你说是不是啊?” 张嬷嬷心里咯噔一下,看着谢嘉语带笑的眼睛,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没了。 梨花一直都是红月楼后面的烧火丫头,根本就不讲究这些事情,也不懂怎么对付府中的夫人和嬷嬷们。今日,她在谢嘉语这里学到了好多。对付这样的人,不能硬跟他们讲理或者吵架,要讲究策略。 “贾公子,您放心,我回去就跟爹说一声,让他写帖子邀请您来。他很疼我的,到时候他一定会答应的。”梨花兴奋的说道。 谢嘉语虽然心中挺想去凑凑热闹的,但也知道这事儿对于梨花而言有些为难,于是笑着道:“没关系,去不成也没事,到时候咱们花钱在外面听。” 梨花眼前一亮,道:“好。” 随后,梨花便跟着府中的下人们一起离开了。 对于梨花身份的转变,说实话,在谢嘉语这里没什么差别。不管她是船上那个唯唯诺诺的梨花,还是如今这个穿金戴银的知府家的的二小姐,在她眼中都差不多。 所以,等梨花离开了之后,谢嘉语一行人又逛了一会儿之后才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顾星道:“小姐,有几个人从咱们离开了胭脂铺子就一直跟着咱们,要不要甩开他们?” 谢嘉语道:“你觉得他们有什么目的?是想杀了咱们吗?” 顾星摇摇头:“应该不是,感觉像是一些府中的小厮,跟踪的痕迹非常明显,倒不像是船上见过的杀手。” 谢嘉语放心道:“那便无事,让他们跟着吧。估计就是想探探咱们的身份。” 果然,见他们进了宅子之后,那些跟在后面的人就离开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嘉语收到了来自辽东知府的帖子。不过,这帖子倒不是以梨花的名义发过来的,而是以辽东知府的名义。 谢嘉语挑了挑眉,问道:“顾将军在辽东声望这么高吗,连我这种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亲戚也会被人重视?” 夏桑笑着解释道:“想必是的。奴婢最近在这里发现,时不时的就有村民往后门口放些东西,说是感激顾将军。” 谢嘉语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她的小伙伴,真是太厉害了。 “小姐,咱们要去吗?”夏桑看了一眼帖子问道。 谢嘉语点点头:“去啊,这么热闹的事儿怎么能不去凑一下呢。左右咱们在这里也无事,正好去见识见识。” 夏桑笑着道:“小姐,奴婢看这只是其一,您还想去帮那位谭二小姐撑撑场面吧?” 听了这话,谢嘉语但笑不语。 又过了几日,谢嘉语带着顾星和夏桑去辽东知府府去赴宴了。 因着顾建武的缘故,谢嘉语被请到了前面坐着。这也是她第一次坐席坐到了前院。作为一名姑娘家,她一直都在后院待着。这种坐在前面的经历,着实新奇。 席间,很多人对顾建武都非常的推崇,对谢嘉语也面露善意。只除了坐在上位的一人,刚刚听介绍,那人似是辽东都指挥使。谢嘉语也没太在意,心想,这人说不定是顾建武的政敌。 不少四五十岁的老大人围着她问些关于顾建武的问题,她都一一作答了。 然后大家便开始聊着官场上的事情,亦或者一些荤段子。好在谢嘉语脸上有一层膏药,要不然早就被人发现脸红了。 就在谢嘉语准备离席去旁边歇息一下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提到了钦差大人,原本屁股已经离开了椅子,谢嘉语又重新坐了回来。 钦差大人?好像船上的那两名杀手就是想杀他吧!那么那天晚上落入水中被害的商人和奴才到底是不是被杀的钦差大人呢?谢嘉语着实有些好奇。 第69章 刺客 “听说皇上派了钦差大人过来, 只是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啊?张大人, 您可知道?”在场的一位大人问道。 张大人捋了捋胡须, 说道:“老夫久在辽东, 又怎会知道京中的事情。只知道派了一位二品大员, 具体是谁, 连京中的大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会知晓。” 这位老大人说着自己不知道,但却把知道的事情都说了出来。端的是一副洋洋得意,高高在上的样子。 果然,大家听了之后,纷纷道:“张大人果然厉害, 这样的消息您都知道, 下官佩服,下官佩服!” “还是张大人消息灵通啊!” 另一人道:“按说那位钦差大人应该早就到了吧, 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 “说的有理啊, 这可真是奇怪了。这都过去两个月了,就算是走, 也应该快到了吧。” “程大人, 这事儿您可知道?” 名叫程大人的人全名程胜,便是辽东的都指挥使,手握重兵。也是唯一一位对谢嘉语露出来冷脸之人。刚刚大家都在夸赞顾建武,唯独他, 脸色非常难看。 原因嘛, 自然也很好猜。毕竟, 如今掌管着辽东兵权的人是他,而不是顾建武了。可顾建武这人虽然不在辽东了,但他的名字却响彻整个辽东,他一直被压得死死地。 “这事儿我怎会知道。那钦差大人是过来查府库银两的,跟我们卫所毫无干系,要问,也得问咱们的知府大人才对。想必这钦差大人若是来了,第一个要找的便是咱们谭大人了吧?”这话,说得不阴不阳的。 谭子福快速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讨好的笑容。只是,他这人实在是太过肥胖了,一笑就连眼睛都看不见了,白白胖胖的,像个球一样。 原本谢嘉语看到梨花的长相,以为知府大人会是个长相非常俊秀之人,却不曾想,是这般模样,哪里又能看得出来英俊的模样。纵然瘦下来了,想必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认下来梨花呢?还要广而告之梨花是他的女儿。 “程大人说笑了,下官并未见过钦差大人,若是他来了,下官一定第一时间通知程大人。”谭子福笑呵呵的道。不过,话里有话。 程胜脸色一寒:“本官刚刚说了,钦差大人与我们卫所无关,通知我做什么?” 谭子福看起来胆小,却不惧程胜的脸色,说道:“哈哈,有道理,有道理。钦差大人与程大人无关,是啊,但他又与今日我认女儿有什么关系呢?来来,大家都别说这个扫兴的事情了,一起来干一杯,庆祝我找回失而复得的女儿。” “恭喜谭大人。” “干了。” …… 谢嘉语看着众位官员的姿态,觉得着实有趣。每个人都是话里有话,每个人都不表露出来自己最真实的想法。就连谁跟谁关系好,谁说的是实话,谁是好谁是坏,谢嘉语都分辨不出来。 只是,这些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她很是不必操心。 又听了一会儿之后,谢嘉语带着顾星和夏桑出去溜达了。 只是,溜达的地方也仅限于前院儿,后院儿的话,以她如今这个身份,可是进不去的。 把知府家能逛的地方都逛了一圈儿之后,恰好这时一个小丫鬟过来了。说出来了一句谢嘉语非常熟悉的台词,假山处见。 又是假山。 只是不知,这次会不会有什么危险呢? 不过,看着小丫鬟递过来的东西,谢嘉语懂了,这是梨花叫她过去。正好,她也有东西要给梨花。 到了假山处之后,果然,等在那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梨花。 今日梨花的装扮跟之前的又大不相同,大红色的衣裳,脸上涂了一层厚厚的粉,嘴唇殷红,头上戴了几支金簪。 谢嘉语见到她这身装扮皱了皱眉。 “贾公子。”梨花含羞带怯的叫了一声。 谢嘉语敛了敛心神:“谭小姐。” “今日知你被父亲邀请过来了,我特意等在此处,想要见一见你。”梨花道。 谢嘉语疑惑的问道:“谭小姐可是找在下有事?” 梨花摇了摇头,道:“并无。” 这时,刚刚那位领谢嘉语过来的小丫鬟催促:“二小姐,咱们快点去前面见客人吧,晚了,夫人又要骂咱们了。” “知道了,我马上就走。”梨花有些丧气的道,她还没能跟贾公子多说几句话呢。 谢嘉语听了小丫鬟的话却是心中一动:“谭小姐,你这身装扮可有被各家夫人小姐看到?” 梨花虽不明白谢嘉语为什么会这样问,但依然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有,张嬷嬷刚刚让人给我画好的妆,我想先给贾公子看看,再去见人。” 后面这半句,梨花的声音非常的小,但谢嘉语却没在意,她只一心想着该怎么帮帮梨花。这一身装扮说难听点儿,就跟那青楼里的姐儿打扮的一半,显然,那个张嬷嬷是故意的。 而张嬷嬷背后站着的是夫人,所以,到底是谁想要梨花出糗,自然是很清晰了。 “夫人身边的人可还在?”谢嘉语问道。 小丫鬟在府中待了很多年了,自然是知道夫人的厉害,着急的道:“不在了,但是夫人那边催我们家小姐过去见人了。” 谢嘉语当机立断:“夏桑,你跟梨花过去,把脸上的妆容换一换。簪子的话,若没有合适的,就用这支吧。”说着,谢嘉语就把要送给梨花的一个小盒子拿了出来。 “谭小姐,你看可好?” 梨花看着谢嘉语手中的金玉梨花簪,眼睛都发直了。这钗子也太好看了,通身是金子所做,簪首却是一朵白玉做成的梨花。雕工精细,宛如真花。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跟她头上此时带着的纯金且无装饰的簪子简直判若两无。梨花这才知道,同样是金簪,还有着这样明显的区别。 梨花刚想要拒绝,夏桑便领命拿着簪子道:“谭小姐,咱们赶紧去收拾一下吧,夫人还等着呢。” 小丫鬟也在一旁道:“是啊,小姐,快点吧。” 梨花抿抿唇,思索了许久,道:“贾公子,等我用完了就还给你。” 谢嘉语笑着道:“不用了,这本来就是我代表顾府送你的礼,恭喜你找到了爹爹。” 梨花听到谢嘉语要送给她,脸上的笑意加深了。 等梨花一行人离开,谢嘉语也准备带着顾星绕路回到前院。 只是,走着走着,似是走错路了。谢嘉语也不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地方,但又离前面特别近,能听到咿咿呀呀唱曲儿的声音。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小厮衣裳的男子走了过来。只见那小厮似乎身量颇高,但弓着身,看不清楚长相。走近了之后,谢嘉语甚至闻到了这名小厮身上的一股酒味儿,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这名小厮的下摆被酒水弄湿了。 “前边儿怎么过去?”谢嘉语随口问道。问问这府里的小厮,总比自己试探着走过去要方便的多。 但这小厮不知道怎么回事,随手往后面指了一下,然后快速的离开了。 “说清楚啊!”谢嘉语道。 那小厮快速的看了谢嘉语一眼,眼神冰冷,吓了谢嘉语一跳。 “往前面走,拐个弯儿就到了。”小厮冷冷的道。这声音,比眼神还要可怕。 等到小厮走远了,顾星小声的道:“小姐,那小厮会武。而且,就是那晚咱们在船上时,说要杀了钦差的那个人。” 谢嘉语顿时一惊,快步走到了前院儿。她还是老老实实的在这待着,别乱跑了,省得再招来杀身之祸。 只是心中也有些不解,这钦差大人到底是何人,为何那么多人提到了他。 过了半个时辰,夏桑从后院回来了。 回来之后,夏桑趴在谢嘉语的耳边说了刚刚的事情。 为了怕夫人提前发现梨花改了妆容,夏桑给梨花化了一个淡妆之后,又给她戴上了一层面纱。头上的金簪也是等到了门口之后,才快速的换了过来。 等到梨花走到大厅,拿下来面纱之后,所有人都愣住了。尤其是知府夫人。 其他人都是赞美声,而知府夫人心中却有些愤怒。 “原来谭小姐长得像她姑姑,所以知府大人才没有任何犹豫的认回来的。”夏桑为谢嘉语解了惑。 接下来,天黑了之后,那辽东有名的戏班子便开始表演了。看着精彩的表演,谢嘉语也明白为何这个戏班子如此出名了,的确非常好看。 只是,演着演着,却毫无征兆了下起了雨。夏日的雨总是来得又大又急,哗啦啦的往下面下。 住在府城内的人自然是无需担心回去的问题,但谢嘉语住在半山腰,而且还是天黑下大雨,回去恐有危险。 谭子福非常识趣儿的给谢嘉语安排了两间客房。除了谢嘉语,住在城外的都指挥使程胜,还有一些离得远路不好走的官员也都留下来了。 别无他法,谢嘉语也只好住下来了。夏桑单独一间,谢嘉语和顾星一间。 下雨了,天气也没那么闷热了,谢嘉语听着窗外哗啦啦的雨水声,很快便睡着了。 只是,睡到半夜的时候,却被外面的叫喊声吵醒了。 “怎么回事,这么吵。”谢嘉语迷迷糊糊的说道。 顾星早就醒过来了,此时正趴在门边看着外面的动静。听到谢嘉语的问话,转过头去,回答道:“奴婢听外面好像是在说抓刺客。那声音,却是离咱们的院子越来越近了。” 谢嘉语的瞌睡虫一下子跑了不少。 “刺客?”转而,便想到了晚上看到的那名小厮,“是咱们在船上见过的那人吗?” 顾星摇了摇头:“奴婢不知。” 这时,谢嘉语也感觉到那些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她甚至听到了“抓刺客”的声音,很快,便看到了火光。 “刺客逃到这个方向了,到处找一找。”有人说道。 谢嘉语一想,完了,她脸上还没涂膏药,也没吃药,万一被人发现了女儿身怎么办。 顾星快速的在脸上贴了一层皮,道:“奴婢出去看看。” 谢嘉语点点头:“好。” 说完,顾星便出去了。 谢嘉语看着黑黢黢的屋内,又看了一眼屋外不远处的火光,心想,她们跟这刺客还挺有缘分的,老是遇到。 正想着呢,突然感觉到之前关上的窗户打开了,一阵冷风混合着雨丝吹了进来。 谢嘉语原以为是风太大了吹开的,只是,她却突然发现一个人闪了进来,她还没来得及尖叫,就被人捂住了嘴巴压倒在了床上。 “不想死的话就别叫!”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子的声音说道。 谢嘉语惊恐的瞪大了眼睛,看着面前头发上正低着雨水的男子。 第70章 掩护 身上的这个男子非常的重, 腿被压制住, 胸口被压制住, 谢嘉语快要喘不上来气来了。尤其是, 嘴巴被捂住了, 只能靠着鼻子呼吸, 就更难受了。 渐渐的,她发现了一丝的不对劲儿。身上的这个人呼吸似乎有些粗重,而且,很快她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儿。黑暗中,她发现男子并没有看着她, 而是看着外面。 诚如谢嘉语所言,男子的注意力一直在屋外, 看着外面越来越近的火把,听着外面的说话声。 “慢着,这是我们家少爷的房间,不可随意闯进去。”外面突然传来了顾星的声音。 谢嘉语听到后, 忍不住奋力的挣扎了一下。想要让顾星听到里面的动静,赶紧进来救她。 只是, 黑衣的男子感觉到谢嘉语的挣扎,眉头狠狠皱了起来。甚至, 起了杀意! “没听到我刚刚的话是吗?”黑衣男子用低沉的声音阴森森的说道。 虽然这声音有些熟悉,但谢嘉语却觉得像是从地狱里传出来的一样, 感觉身上的这名男子随时都可能杀了她。 谢嘉语非常识时务的放弃了挣扎, 看着男子阴冷的眼神, 眨了眨眼睛,以求能迷惑他。她只祈祷这男子的动作能慢一点,希望外面的人能够快点发现里面的异常。 看到她眨眼睛,男子的动作似乎真的愣了一下。 不过,各中原因,却不像是谢嘉语想的一样。 而是因为,裴之成觉得,这个眼睛太过熟悉了。虽然身体上的疼痛影响了他的思考,虽然屋内非常的黑,但他仍然觉得这双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思索间,他突然察觉到了异常。外面的人说这是位男子,可他怎么看怎么觉得是一名姑娘家。而且,隔着夏裳,胸口传来了两团柔软的触感不会骗人。 如此美丽的姑娘…… 电光石火之间,裴之成突然想到了在哪里见过对方的眼睛。 “是谢小姐吗?”裴之成趴在谢嘉语的耳边低声问道。 趴在身上的这名男子的语气陡然间就变了,而且,热气吹入耳朵中,痒痒的,让谢嘉语不自觉的就红了脸。 感受到谢嘉语身体一瞬间的僵硬,虽然屋内不见一丝光亮,裴之成却觉得自己的判断没错。 “在下裴之成。”说这句话的时候,裴之成的手微微放松了一些,声音也没那么紧了。 谢嘉语略显僵硬而又紧张的身体也渐渐的放松了。怪不得她觉得那么熟悉,竟然是裴之成! 这一瞬间,谢嘉语内心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是认识的人就好,是裴之成就好。若是那穷凶极恶的歹徒,她今日肯定就没命了。也不知为何,一听对方是裴之成,她就知道对方不会要了她的性命。 裴之成一直压在谢嘉语的身上,自然也感觉到了她身体微微的变化。于是,放在谢嘉语脸上的手也渐渐的挪开了。 只是,刚刚没认出来还好,这会儿认出来了,感受着谢嘉语灼热的呼吸喷到手心的感觉,让他的心噗通跳了一下。 裴之成的手掌挪开之后,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的互相看着。几息之后,风吹进来,谢嘉语感觉前襟有些凉意,这才注意到,刚刚挣扎的动作太剧烈了,衣领不知道什么时候松开了。 可身上的男人还没有离开。 “裴大人,你可不可以先挪开一些,不要压在我的身上?”谢嘉语红着脸道。 裴之成原本想要离开,但是突然,他听到了外面的一丝动静,赶紧停止了动作,注意力也迅速的离开了谢嘉语的身上,转移到了窗外:“嘘!” 见裴之成如此,谢嘉语也只好闭上了嘴巴,抬起眼睛来看向了裴之成,好在裴之成还算君子,眼睛并没有放在她的胸口。 不过,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推了裴之成一下,想要试试能不能推开他。毕竟,这种姿势太过奇怪了。裴之成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示意她不要乱动。 黑暗之中,一切的小动静都听得非常的清晰。谢嘉语清楚的听到了两个人的心跳声,渐渐的有些走神。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裴之成不让她乱动的原因了,因为外面突然有人大声吼道:“走!” 外面的人竟然走了?谢嘉语迷迷糊糊的想到。那么,裴之成是不是也可以离开了。 正这般想着,门从外面推开了。 顾星立马就察觉到不对劲,身形快速的往这边移动了过来。 “等一下!”在顾星和裴之成交手之前,谢嘉语快速的说道。 两个人同时收了手。 “裴大人!”谢嘉语看了一眼压在她身上的裴之成。 裴之成艰难的挪动了一下身体,翻身躺倒在谢嘉语的一侧。 谢嘉语立马发现了异常:“你受伤了?”怪不得他闻到了血腥味儿,怪不得裴之成一直压在她身上不下来,怪不得她总觉得今日裴之成的动作有些迟缓。 裴之成忍着痛楚,淡淡的嗯了一声。 “伤的还挺重。”顾星补充道。 谢嘉语快速的敛了敛衣襟,趁着黑暗一把拿过来自己的外套穿上,道:“去把灯点上。” 等到顾星把灯点上之后,谢嘉语这才注意到被子上此时有着一大片血迹。而躺在床上的裴之成,脸色苍白,头上冒着汗珠。 “怎么伤得如此重?”谢嘉语惊讶的问道。 裴之成缓缓的睁开了眼睛,气息不稳的说道:“无碍。谢小姐且容我歇息片刻,裴某一会儿便会离去。” 谢嘉语想到裴之成之前救过她,自己还欠了他一个人情,说道:“裴大人,你曾救过我一命,这次我定然不会对你不管不顾。你且放心,我这个丫鬟会处理伤口,让她给你看看吧。” 裴之成睁开眼睛,眼神犀利的看着顾星,半晌,说道:“那就麻烦谢小姐了。” 顾星刚要动手,又听到了脚步声:“谁?” “顾星,是我,刚刚发生什么事了,公子有没有事?”夏桑的声音传了进来。 谢嘉语走过去跟夏桑开了门,夏桑见谢嘉语身上沾上了血,紧张的问道:“小姐,您怎么了,哪里受伤了?” 谢嘉语摇摇头,等夏桑进来之后,又重新关上了门:“不是我,是他。” 夏桑往床上看了一眼,很快,便看出来那人的身份:“裴大人?他怎么会在这里?” 谢嘉语摇了摇头:“不知道。正好,我刚想过去叫你,裴大人受伤了,顾星要给他处理伤口,你去帮帮她吧。” “是。”夏桑道。 顾星在江湖上行走多年,什么样的腥风血雨没见过,裴之成这是典型的伤口太疼又失血过多才浑身乏力。也幸亏,他们这次出门带了不少药丸,都是行走江湖必备的。 给裴之成简单的处理了一下伤口之后,顾星又给他吃了两颗药。 很快,裴之成就感觉身体没那么疼了,眼睛也慢慢的睁开了:“这是什么药?” 谢嘉语道:“不是□□,是京城荣宝堂的黄御医配的药。” 黄御医?传闻黄御医医术高明,但是在太医院的时候也只给皇上皇后太子瞧病,其他人可没这个本事请得动他。而且,听闻黄御医早就从太医院离休了,除非重病疾病极少出山,也早就不在荣宝堂前面问诊了,不知眼前的这位姑娘是怎么请得动的。 不过,想到这人奇怪的身世,裴之成很快便把这件事情放开了。 “多谢谢小姐。”裴之成道。 “我说过了,因为你之前救过我,所以我也救你一命,这样的话,咱俩也算是互不相欠了。”谢嘉语直截了当的道。这也是她刚刚思考了许久才如此说的。 眼前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过危险了!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看到他遇到危险了。 而且,重要的是,她也始终忘不了之前他对她的袖手旁观,每次想要试着跟他交心感激他时便会想到那些事情。一想到,心里就觉得那道坎儿过不去。是以,这样的人还是不做朋友,两清吧。 身体没那么疼了,裴之成从床上坐了起来,眼睛无波无澜的看向了谢嘉语。 这一眼,让谢嘉语万分紧张。开始不自觉的思考自己刚刚有没有说错什么话。思来想去,好像没说错什么,渐渐的又没那么紧张了。 只是,这双眼睛让她想到了一刻钟前在床上发生的事情,心脏忍不住砰砰砰的剧烈跳了几下。深深的呼吸了几口气之后,有些赧然的道:“你看着我做什么?” 裴之成整理好自己的衣裳,站起身来,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谢小姐长得很美,多看了几眼罢了。” 第71章 做戏 裴之成说这话的时候看起来特别的真诚, 眼睛特别认真, 谢嘉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她明明听过太多赞美的声音了, 可裴之成却是第一次如此称赞她, 不知为何, 就是觉得有些羞涩。 “我一直都这么美。”谢嘉语小声的嘟囔道。 裴之成淡淡的笑了一下:“对。” 说完, 看了一眼被自己弄脏的被褥:“给谢小姐添麻烦了,今日的事情裴某一定会铭记于心,找机会报答你。”他相信,以谢嘉语的本事,这里一定不会让人发现异常。 谢嘉语道:“不用。我刚刚说过了……” 没等谢嘉语说完, 裴之成就打断了她的话:“裴某知道。谢小姐,再会。” 说完, 裴之成从窗口离开了。想划分界限?今晚之前或许可能,今晚之后,做梦! 今晚,他似乎找到了一个答案, 一个为何会不由自主的关注着谢嘉语的答案。 谢嘉语静静的看了一眼裴之成离开的方向,随后, 转过身来,看了一眼床上染血的被褥。 “带血的那一块儿烧了吧。明日就说晚上坐在床上点灯看书不小心烧着了。” “是。”夏桑道。 随后, 夏桑和顾星又一起把窗台和地上的血迹擦拭干净了,三人去了夏桑的房间睡觉。 可是,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睡多了, 又或者是这边的床铺铺得不太舒服, 谢嘉语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满脑子都是裴之成的眼神。 又翻了几个身之后,谢嘉语想到刚刚的事情,问道:“顾星,你一开始出去之后,那些人原本想要进来的,后来怎么又走了?” 顾星解释道:“因为就在我们对峙时,突然有人来报,说是在隔壁的院子里发现了贼人的踪迹,他们认为贼人是逃向了那边。” 谢嘉语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我说怎么那么轻易的就走了。” “奴婢当时也看到了贼人的踪影,所以奴婢觉得裴大人应该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不过,那个在屋顶跑过去的贼人看起来武功特别高。”顾星道。 谢嘉语想到裴之成那个几乎不离身的身手高强的仆从,说道:“嗯,应该是裴大人身边的随从。” “只是奇怪的是那些人并不全是府中的护院,领头的倒像是府里的管事,后面的看起来倒像是训练有素的军营中的人。”顾星说出来自己的疑惑。 谢嘉语想了想,也不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夏桑听了之后感慨道:“没想到裴大人竟然屡次身处危险之中,他贵为朝中二品大员,却还不如个普通人过得安稳。” 对于夏桑的话,谢嘉语深有感触。那日在皇明寺就有人刺杀裴之成,这次又是裴之成身着黑衣夜探知府府。也不知,他今天来做什么了。 正这般想着,只听夏桑说了出来:“也不知裴大人来知府府做什么了,真是奇怪。” 这话,却不是问话,只是随意感慨了一句。 谢嘉语道:“不知道。总归,咱们知道的越少,越安全。那种危险之人的事情,咱们还是少接触为好,以后见了也无需太过热情。” “是,小姐。” 说了这会儿话之后,谢嘉语的困意渐渐的来了。 这一晚,她睡得并不平静。一会儿梦到裴之成拿着一把血淋淋的刀子指着他,一会儿又听到他用阴森森的语气夸她长得美,后面,甚至开始动手动脚。 吓得谢嘉语赶紧醒了过来。 “小姐,您醒了,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夏桑关切的问道。 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没事。”谢嘉语道,“过来给我涂膏子吧。” “是。” 而另一边,半山腰的一处庄子里,有人彻夜未眠。 半夜,几人回到庄子之后,鹤松和东海赶紧查看裴之成的伤势,裴之成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已经被人处理过了。” 鹤松和东海都有些惊讶。 裴之成无欲多说,简单的道:“遇到了一位故人。” 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的确没有特别糟糕,鹤松从胸口拿出来一个账本:“主子,账本在这里。” 裴之成看了一眼账本,抬起来手接了过来。今晚,他们就是为了这个账本才会受伤的。不过,值了。 翻看了几眼之后,裴之成看着面前的两个负伤的手下,说道:“去处理一下伤口吧,明日一早再过来。” 不料,刚说完,站在他面前的两个人便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奴才没有护好主子,请主子责罚。” 裴之成道:“无碍。这不怪你们,是程胜太过狡猾了。先回去处理好伤口,过几日可能还要出去。” 鹤松和东海听后,没再多说,齐齐说道:“是。”只是,不知为何,却觉得今日的主子跟以往的不同,似乎心情好了不少。难道是因为拿到了账本不成? 等到两个人下去之后,裴之成开始认真的看起来账本。这个账本上清清楚楚的记着辽东卫所中所有军饷的去向,尤其是卯字营。 意义不同。 想必顺着这个查下去,不仅仅能查到军营中的一些银钱去向,还能顺藤摸瓜查到辽东官场上的事情。 估计今晚,会有很多人睡不着了。 裴之成冷冷一笑。也该他们睡不着了,吞了那么多银子,是时候吐出来了。他查了那么多天,绝不会那么轻易的就饶了他们。 不是到处明理按理找他吗?不是想要杀了他吗?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谁先死! 今晚伤了他那么多人,不死,着实对不起他们流的血。 ********** 第二日一早,夏桑跟管事嬷嬷说了情况,塞给她十两银子,这事儿就这么解决了。 不过她也多了个心眼儿,问起了昨日的事情。 “据说是有位大人说自己丢了东西,遭贼了,所以让府内的护院还有一些军爷去冒雨找了。”管事嬷嬷道。 夏桑又问:“可抓到贼人了?” 管事嬷嬷小声的道:“没有。说是一箭射伤了贼人,但却被贼人逃脱了。听说那位大人气得打伤了不少下人,真可怕。” 夏桑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道:“这么可怕啊!” “谁说不是呢。还是咱们知府老爷好,从不会做这样的事情,那些个武官啊,最喜欢喊打喊杀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丢了小命。”管事嬷嬷抱怨道。 等夏桑回去之后,便跟谢嘉语说了最新打听到的情况。 谢嘉语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她就知道,以裴之成的本事绝对不可能会被抓住的。 现如今,雨停了,她也要告辞离开了。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想必谭子福如今应该挺忙的吧,或许心情也不怎么好。抱着见不着谭子福的心态,谢嘉语还是走走样子去找他了。 没曾想,谭子福一副心情颇好的模样,看起来一点都没受到昨晚发生的事情的影响。 “贾公子来了,昨晚睡得可好,有没有吵到你?”谭子福笑眯眯的问道。 谢嘉语收起来疑惑的神色,答道:“昨夜风大雨大,天气凉爽,睡得颇好。只是,半夜似是听到什么人在外面找东西。” 谭子福笑呵呵的道:“不过是来了个小贼罢了,很快就被抓到了,叨扰了贾公子的休息可是大罪过了。” “无妨无妨。”谢嘉语客气的道。 本想着顺势告别,结果谭子福突然问道:“贾公子跟顾将军是什么关系?” 谢嘉语心里一惊,这是在质疑她的身份了不成,细细思量了一番,说道:“我祖父和顾将军是旧交。” 谭子福点了点头,接着问道:“贾公子家中父母是做什么的?” 难不成,真的是查她的身份,怀疑她了不成? “父母已逝。平日里承蒙顾将军的照顾,才苟活至今。”谢嘉语道。 谭子福心中微微惊诧,也有些不信。昨日,面前这个贾公子送过来的东西他看过了,价值不菲,一看就不是小家小户人家能拿得出手的东西。 而且,这通身的气派,绝不是一个无根无蒂的普通游学学子能展现出来的。 可这个贾公子父母已逝,听起来似乎是差了点儿了。 不过,谭子福依然把最后一个问题问了出来:“贾公子可有婚约在身?” 这问题转的有点快,谢嘉语一时之间没想明白这几个问题之间的联系,不过,她如实的摇了摇头:“未曾。” 谭子福问完问题,笑呵呵的道:“嗯,贾公子能光临真是蓬荜生辉,顾将军远在京城恐无暇顾及,若是贾公子在辽东遇到什么难事,可以过来跟我说一声。” 谢嘉语客气的道:“多谢谭大人。” 退出来之后,谢嘉语还在思考刚刚那个问题。不过,一串快速的脚步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很快,便远远看到刚刚还笑呵呵没什么事儿一样的谭子福从里面出来了,小厮不知道往他脸上抹了什么。接下来,谢嘉语就看到谭子福弓着腰哭天抹地的跪在了一个男人面前。 “程大人,下官一宿没睡,一直在找贼人的下落……” 那男人谢嘉语认识,正是昨日见过的辽东都指挥使程胜。 这一连串儿的动作看的谢嘉语叹为观止,等到了马车上,才忍不住道:“这个辽东知府着实有趣。” 夏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听到谢嘉语的话,道:“的确有趣,看来知府和都指挥使并不是一心。” 说完,又想起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说道:“小姐,恐怕那知府大人看中您,有意想让您做他的乘龙快婿了。” 谢嘉语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第72章 上心 随后, 夏桑分析了一下梨花的所作所为:“小姐, 难道您没有察觉到吗, 谭小姐对您的态度有些不同……她见了您的表情就像是见到了情人一样……而且, 要知道, 您现在在外面是一名男子而不是姑娘家。” 谢嘉语听着夏桑的分析, 一开始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姑娘家之间即便是再亲密也没什么,她以前和惠和表姐之间的关系比跟梨花亲密多了。但是想到自己现在是一名男子,梨花再那样对她,似乎……似乎有些过了呢。 “真不知道谭小姐到底看上我什么了, 我如今的长相既不潇洒也不俊秀,而且个子还特别的矮。再说了, 我也没透露出来自己的家世如何。”谢嘉语疑惑的道。 以世家小姐的择婿标准来看,她如今的长相和身份的确是不堪入目,然而,谭小姐似乎真的看上她了。从今天早上来看, 不只是谭小姐,似乎谭知府也有些意动。 这真是奇怪的父女俩, 奇怪的审美品位啊。 “所以奴婢才觉得,谭小姐是真的喜欢您。不看在乎您的外表, 不在乎您的家世。”夏桑道。 谢嘉语刷得一下子打开了手中的折扇,用力的扇了几下, 仿佛能删掉心中的烦恼似的。 “哎, 看来这谭小姐, 咱们还是少见为好。”谢嘉语道。如今,她又不能表明自己的身份,不能向谭小姐解释,倒还不如不见的好。 “是。” 很快,一行人便回到了半山腰的别庄。 下了马车之后,感觉温度一下子就降了下来,来自城中的燥热也很快便消失不见。 而在不远处的一处宅院里,熬了一夜的裴之成终于把账本上的信息都查清楚了。 打开门之后,东海和鹤松已经站在门口守着了。 “鹤松,你去查一下,谢小姐为什么会出现在辽东知府的府中。”裴之成吩咐道。 “是!”鹤松道。 东海听了这话眼前一亮,他就知道,主子对那位谢小姐不同。说不定,主子昨晚说的救了他的那位故人就是谢小姐!虽然他之前因为这位谢小姐被打了,但他坚定的认为主子对她绝对不同! “东海,你去看看程胜有什么动静。”裴之成道。 东海有些担忧的道:“可是主子昨晚刚受了伤,身边没有得力的人,万一……” 裴之成摆了摆手:“无碍,他们一时之间找不到这里来。快去吧。” “是。” 等裴之成睡醒一觉之后,鹤松已经回来了。 “主子,昨晚谭知府一共宴请了二十五户宾客,没有一户姓谢。而且,奴才查了所有仆人的身份,除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嬷嬷,没有一位姓谢的姑娘。”想到那位嬷嬷粗鲁的动作和长相,似乎,跟“小姐”这个词有些不搭边儿,不过,他依然查了查那位谢嬷嬷的身世,“那位谢嬷嬷为了嫁给知府府中的管事,给那位管事下了药,怀孕之后便去大街上撒泼,让管事不得不娶了她……” 裴之成怔愣了一下,蹙着眉看着一板一眼来回报的下属。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何时让他去调查这样的人了? 鹤松从未想过裴之成让他查的人其实是谢嘉语。因为之前东海擅自做主查过她,最后却被罚了,所以,他以为裴之成不喜欢谢嘉语,也不喜欢他们调查谢嘉语。 想到昨晚的事情下属并不知道,裴之成这才明白问题出在了哪里。 许久,裴之成道:“我让你去查的是文昌侯府的谢小姐。” 鹤松愣了一下。文昌侯府的谢小姐?主子竟然要查她了?可问题是,她昨晚不在知府府内。 “奴才在调查时并未发现谢小姐。”鹤松如实道。 裴之成想到谢嘉语身边那两个面容有些熟悉的下人,道:“她可能易容了。去查一查昨晚我落脚的那个院子里住的是什么人。” “是。”说完,鹤松立马消失不见了。 又过了几日下了一场暴雨之后,辽东的温度彻底降了下来,属于夏日的炎热渐渐的消失不见了。这要比京城的夏天提前了十天左右离去。 再过上半个月左右,谢嘉语就可以回去了。日子过得可真快,她已经在辽东住了快一个月了。果然,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 趁着如今天气凉爽,谢嘉语去附近的县城逛了逛。 好不容易来一次辽东,下一次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所以她想把能逛的尽量都逛了。 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外面玩儿,虽然脸上涂了一层膏子,但皮肤还是很快的就黑了。不过,谢嘉语也没太在意,能开心的玩儿比什么都重要。 再次回来时,已经是十日后了。 而这十日中,谭知府又给她发过一次帖子。同时,还曾亲自来过这里想要见她。见她没在这里,留下了一封信。 谢嘉语拿过来信件看了看,笑了笑,把信烧掉了。 米面铺子一直都是在辽东进的货,这次,正好趁着还没走,她亲自去瞧一瞧进货源,货比三家,看看是否需要换一换。 看完之后,谢嘉语发现,新来的掌柜的和高大生果然靠谱,进的货跟她在这边看到的差不多。 从铺子里出来之后,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路过一条街时,却发现不远处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青楼,走近了一看,上面写着“红月楼”。谢嘉语一下子就想到了在船上遇到的那位花妈妈。心中暗想,这不会就是那位花妈妈开的吧? 这行动力,这魄力,也太强了一些。 亲生女儿在知府府,而她在这里开青楼,似乎……有些不太好吧? 正思索着,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哎呦,贾公子啊,快进来看看。”说话间,那人便走了过来。 谢嘉语吓了一跳,只见面前站着一个涂着厚厚脂粉,身着一袭暗红色纱裙的中年女子,此人不是旁人,正是许久未见的花妈妈。只是,这脂粉竟然比在船上见时还要厚上几分。 “花妈妈。”谢嘉语道。看来,她没猜错,这青楼果然是花妈妈开的。 花妈妈见谢嘉语还记得她,凑上前来,热情的道:“贾公子,进来玩玩?” 谢嘉语摆摆手,扯回来自己的胳膊,拒绝道:“不了不了,我还有其他事情,就不进去了。” 花妈妈却没让谢嘉语轻易离开,凑近了小声的道:“贾公子,进来喝喝茶也是好的啊。我这红月楼刚开张,捧捧场啊!好歹咱们在一条船上在一起待了好几天呢。” 谢嘉语蹙了蹙眉,看着络绎不绝的客人,一点儿都没觉得这红月楼需要捧场。 花妈妈见谢嘉语没立马拒绝,又说道:“来嘛来嘛,我知道贾公子是正派人,就进来喝喝茶,不干别的。”说着,就要拉着谢嘉语往里面去。 顾星自然不会任由花妈妈如此做,伸手挡在了前面,冷冷的看着花妈妈。 花妈妈看见顾星吓了一跳,在船上时,这个护卫便是如此,到了这里,又这样。 谢嘉语见花妈妈心虚的模样,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她是偶然间才过来的,花妈妈应该不是受人指使。想到她长这么大,从未逛过青楼,倒还真的挺好奇的。 所以,在花妈妈放开了她的胳膊之后,看了一眼大大的“红月楼”三个字,道:“也好。既然是花妈妈开的,那便进去瞧瞧吧。” 花妈妈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随即,很快便露出了笑容,大声道:“牡丹、月季,快来招呼这位贾公子啊,这贾公子有钱,务必要伺候好了他。” 等到谢嘉语进去了,花妈妈掐腰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我呸!还以为是多正派的人呢,没想到也是这种风流的性子,想娶我女儿,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看老娘不整死你!” 说完,又整理了一下衣衫,招呼几个人过来,吩咐了几句话。 谢嘉语一进去,还没好好欣赏青楼的陈设,就被一群姑娘拉到了一个大大的富丽堂皇的房间内,数十位姑娘一起对她上上下下的摸着。 鼻间充斥着各种脂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谢嘉语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事情,赶紧捂住口鼻,看了顾星一眼。 顾星刚刚也是没反应过来,这会儿见谢嘉语看过来了,二话不说,动作利落的把其中动作最为过分的几个姑娘一把扔了出去,一点儿都没有怜香惜玉。 众人见状,皆是吓了一跳。全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谢嘉语这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她着实不知道花妈妈到底在搞什么鬼。 整理了一下衣裳之后,看了看这个房间。看起来,这房间着实不错,非常的大。 谢嘉语疑惑的问道:“这房间是这里算大的吗?” 刚刚还非常热情的姑娘们此时一句话也不说了,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 顾星拿出来手中的佩剑,放在一位离她最近的姑娘脖子上,冷冷的道:“我家公子问你们话呢,没听到?” 那姑娘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拿着帕子掩住了口鼻,哭哭啼啼的道:“公子饶命,大爷饶命啊。不关奴家的事儿,不关奴家的事儿啊。都是妈妈安排的,奴家也没办法。” 谢嘉语蹙了蹙眉:“花妈妈安排了什么?” 那姑娘听了这话,却不敢说了。 “不说今日就要了你的命!”顾星手中的剑又往前送了送。 “奴家说,奴家说。花妈妈说,要把公子领到最贵的包间,给公子安排二十个姑娘……”那姑娘越说声音越小。 谢嘉语无语的看着站了一圈儿的姑娘,这花妈妈脑子里想什么呢?就是这么“好好”招待她的? 也不知到底是为了报恩,还是为了骗钱。 不过,不管是为了什么,这房间她倒是挺满意的。 “这最贵的房间一晚上多少钱?”谢嘉语问道。 那姑娘看了其他姑娘一眼,伸出来一根手指,小声的道:“一……一千两。” 第73章 打架 谢嘉语差点被噎住, 这么贵!可见, 这花妈妈的确是想要整她。一千两银子虽然在她眼中不算什么, 然而, 她也不是那种会在青楼这样的地方浪费如此多钱的人。 想到这里, 谢嘉语站起身来, 看着吓得坐在地上的女子,说道:“给我换个小房间,就你吧,你跟着。”说完,便示意那名女子带路。 很快, 便有人把这边的消息告诉了花妈妈,花妈妈鄙视的道:“可见是个穷鬼!” 等换了个小房间之后, 谢嘉语又跟那名叫海棠的姑娘打听了一下青楼的规矩,非常应景儿的叫了几位姑娘弹琴跳舞。 还别说,这几个姑娘的舞姿比前些日子在知府府中看到的还要好。 半个时辰过去,听说谢嘉语一直在跟海棠聊天, 听曲看舞,花妈妈对她的印象好了一些。亲自端了一壶酒, 去了谢嘉语所在的房间。 她过去的时候,谢嘉语正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闭着眼睛听曲子, 海棠就老老实实的坐在一旁。 见花妈妈过来了,海棠赶紧站了起来:“妈妈。” 谢嘉语听到动静, 抬头看了花妈妈一眼:“花妈妈今日还真是热情啊!” 花妈妈笑容满面, 像是没听懂谢嘉语言外之意, 把酒壶递了过来,道:“哎呦,刚刚那些姑娘贾公子是不满意吗?要不要奴家再给你找几个啊?” 谢嘉语没有说话,静静的看了她许久。看得花妈妈有些心虚,直接端起来酒壶想要给谢嘉语倒酒。 见状,谢嘉语直接拿着扇子抵住了花妈妈的动作:“那就不必了。人不必太多,酒也不必倒了。” 花妈妈眼珠子转了转,这才想起来,似乎面前的这个贾公子在船上也从未饮过酒。心中对他的满意又增加了几分。想到外面还有不少宾客,花妈妈扶了扶耳边的鬓发,笑着道:“海棠,好好的伺候这位公子。” 说完,又看着谢嘉语道:“公子,奴家先出去了,有什么需要直接跟她们说就是。” 谢嘉语微微点点头。 有了花妈妈的调剂,海棠似乎不像刚刚那般害怕谢嘉语一行人了,脸上带了些笑意,说道:“公子,您可需要些什么,直接跟奴家说就行,刚刚花妈妈都交代奴家了。” 说着,就忍不住伸出手来碰了一下谢嘉语的肩膀。结果,刚刚碰到就被谢嘉语的折扇挡开了。 海棠笑了笑,上上下下打量了谢嘉语一番,更加确定了刚刚的猜测。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又坐回了原处。干她们这一行,嘴巴是一定要闭紧的。 谢嘉语不知道海棠心中所想,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着曲子。这曲子着实好听,正好能消磨时间,左右回去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在这里听一会儿再走。正如痴如醉间,突然听到了外面吵嚷的声音。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把小爷我的衣裳弄脏了!” 接着便有人在那里起哄:“你小子胆子真大,竟然敢惹我们少爷。” 被训斥的人微微低着头,没有言语。 “没听到?你个狗东西,知不知道小爷我是谁!”那位华服公子见对面的人没有言语,愤怒的说道。 而站在那里被训斥的人此时抬起了头,道:“抱歉,公子。” “说一声道歉就完了?”华服公子不依不饶的问道。 透过透明的纱帘,谢嘉语见那个被训斥之人竟然是她熟悉的一个人。想了想,谢嘉语站了起来,起身走向了门外。此时,门外已经围了一些人。 “不知他哪里得罪了公子?”谢嘉语出言道。 那位华服公子上上下下看了谢嘉语一眼,鄙夷的道:“怎么,凭你也想为他出头?” 谢嘉语垂眸看了一眼华服公子的衣裳,上面干干净净的,别说是脏东西了,就连一丝褶皱都没有,自然也知晓了这位华服公子大概就是传说中无理取闹的人。 “不知道公子这身衣裳多少钱,我替他赔了。”谢嘉语干脆利落的道。 “你替他赔?长得一副生脸,看着弱不禁风的模样,听口音外地来的吧?”那华服公子道。 谢嘉语:“正是,京城人士。” “呦,京城来的啊。多了也不要了,十两银子。你给小爷我十两银子,这事儿就算完。”华服公子痞痞的道。 谢嘉语无意多生事端,侧头看向了夏桑:“给他。” 夏桑道:“是。”说完,便拿出来十两银子递给了那位华服公子。 华服公子见谢嘉语如此爽快的就给了他银子,有点后悔刚刚要的太少了。但是这会儿再说出来,又显得很没脸。但是不要呢,又有些不甘心。总归这是个外来的傻子,不宰白不宰。 “十两银子是他弄脏小爷我衣裳的钱,他刚刚撞了我一下,这里还疼着呢,得赔我一百两银子。”华服公子不客气的道。 谢嘉语静静的看着出尔反尔的男人,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人。蛮不讲理,无赖!她虽不想惹事,想要息事宁人,但这钱却不愿花在这种事情上,尤其是给这种男人。 “哦?是吗?顾星,把钱拿回来。”谢嘉语冷冷的道。真是给脸不要脸,不要拉倒,正好,她还不想给了呢。 华服公子听了这话,还没来得及拿稳刚到手的十两银子,就被人快速的抢走了。 “喂,你这是干什么,这钱是你赔给小爷我的,竟然敢拿回去!你知不知道我是谁,还想不想活着离开这里了?”华服公子大声嚷嚷道。 此时,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了。 “哦?是你的吗?这钱明明是我的。这十两银子,是刚刚我想替这位兄弟给你的,这会儿嘛,我改变主意了,不想把钱给你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了。”谢嘉语淡淡的道。 华服公子一听这话,愤怒的指着谢嘉语的鼻子,道:“小爷我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样对我。你小子吃了雄心豹子胆了?来人,给我上!” 华服公子一声令下,几个家丁迅速的朝着谢嘉语围攻了过来。顾星自然不是吃素的,迅速的跟这些家丁打成了一团。夏桑也站在了谢嘉语的前面保护着她。 只是,那华服公子的仆从实在是太多了,有了那么一两个漏网之鱼朝着谢嘉语攻了过来。原本挡在谢嘉语前面的夏桑被人一把拉倒在地,眼看着家丁的手就要朝着谢嘉语挥过来了。 谢嘉语心里一惊,还没反应过来,眼前就站了一个熟悉的高大的身影。 她就知道,刚刚看到了他的仆从,他肯定也在这里。 谢嘉语还没看清楚裴之成的动作,就见面前的两个家丁已经倒在地上了。 那边,顾星也很快解决掉了其他的几个家丁。等她回过头来看的时候,紧张的问道:“公子,您刚刚没事吧?” 谢嘉语摇摇头:“没事,多亏了这位兄台出手相救,他们没碰到我。” 躺在地上的华服男子摸着胸口,放话:“你们竟然敢这么对我,知道我是谁吗?辽东府都指挥使程胜是我舅舅,看你们还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你们给我等着!”只是,虽然放了狠话,一时之间却没能从地上爬起来。 对于华服男子所说的身份,周围的很多人都清楚,而那些不知道的,一听之下,都露出来了害怕的神色。唯独处在风暴之中的谢嘉语和裴之成二人,面无表情。 程胜?算什么东西。 花妈妈此时也过来了,看着大堂里被打坏的桌椅,心疼的道:“哎呦,这是谁给老娘弄的啊,赶紧的赔钱!” 见花妈妈过来了,不少人看了过来,有下人悄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花妈妈走过来,看了看双方的动静,赶紧走到华服公子面前,笑着道:“这不是郑公子吗,奴家扶您起来。” 在小厮和花妈妈的帮助下,郑德力站了起来,指着谢嘉语一行人,放狠话:“你们几个别跑,都给我等着,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你们。你,给我看好了,要是他们跑了,我就把你这青楼给砸了。” 最后一句,是对着花妈妈说的。 花妈妈笑着应承道:“好嘞,奴家一定给您看好了。” 等郑德力走了之后,花妈妈甩着帕子道:“都散了散了,找姑娘去吧。” 说完,走过来看着谢嘉语,恨恨的道:“你可真会给我惹麻烦啊!” 谢嘉语如实道:“这事儿也不能怪我。” 花妈妈懒得跟她废话,小声的道:“此处有一后门,你赶紧从那里离开。” 谢嘉语没料到花妈妈能对她说出来这样的话,好奇的问道:“我若是走了,那位公子把他舅舅喊过来,你怎么办?” 花妈妈烦躁的甩着手中的帕子:“好歹外面有传言我是知府小姐的姨娘,就不信他敢怎么着我。” 谢嘉语突然道:“你今晚想不想见一见谭知府?” 花妈妈皱着眉头:“我见那老东西做什么?” 谢嘉语笑了笑,道:“没什么。” 花妈妈紧张的道:“别这么多废话了,你赶紧走。省得一会儿他回来了,到时候看你怎么办。” 谢嘉语打开折扇,优哉游哉的道:“我为何要走?他要来,他便来就是了,我还能怕他不成?”总归,她马上就要离开了,也不用怕暴露身份什么的。 再说了,遇到了今天这种事情,能忍下来就不是她谢嘉语了! 花妈妈听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谢嘉语,好奇的道:“真看不出来,难不成你还有靠山不成?” 谢嘉语点点头:“答对了,巧了,跟你是一个靠山。你且安心去忙你的吧,这里也不用打扫,一会儿自然有人赔钱给你,你放心开口便是。” 花妈妈惊讶的看着谢嘉语。跟她一个靠山,谭子福?他竟然跟谭子福有关系不成?可谭子福那抠门的老东西有这么大方?她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只是,在青楼这么多年,她最会判断客人的身份。是以,她一直隐隐觉得,谢嘉语的身份似乎非常特殊,有些神神秘秘的,所以也没再多说什么,转头去招呼客人了。 第74章 救兵 等到花妈妈走后, 谢嘉语快速的在顾星耳边交代了几句, 顾星虽然觉得谢嘉语身边没人保护了, 但权衡了一下, 依然迅速的离开了。 见顾星离开了, 东海上前来道:“多谢公子刚刚解围。” 谢嘉语道:“客气了。”她虽然对于裴之成是处于恩怨分明两不相欠的状态,但对于东海, 还是有很多好感的。毕竟, 那次亲自去救了她的人便是东海。 裴之成一直盯着谢嘉语看, 这会儿, 见周围的人渐渐散去了, 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面对裴之成的问题, 谢嘉语不悦的道:“公子这话问得好生奇怪, 自然是你来做什么,我就是来做什么的。来青楼还能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姑娘啊!”说着, 谢嘉语一把搂过来身边的海棠, 看也不看裴之成一眼,回去继续听曲儿了。 裴之成站在原地静静的看了谢嘉语许久, 离开了这里。 谢嘉语则是回到了刚刚那个房间, 继续听起了曲子。 海棠想到刚刚的事情, 似是无意的试探着说道:“刚刚那位公子奴家见过他好多次了, 似乎每晚都来呢。” 谢嘉语问道:“哪位?” 海棠拿起来手帕遮着嘴, 笑着道:“还能是哪位, 便是那位穿着灰色绸缎衣裳, 生得极好,跟您说话的那位啊。” “哦?每晚都来?”谢嘉语一听是裴之成,好奇的问道。她记得裴之成连齐梓曦那种姑娘都会毫不犹豫的拒绝,没成想,竟然好这一口?看起来不像啊。 海棠看着谢嘉语,眼神中有着戏谑,笑着点了点头:“是的呢,每晚都来~” 最后,尾音处转了几转。 谢嘉语觉得她随手点进来的这位姑娘一直都有些奇怪,眼神奇怪,说话也奇怪。裴之成来就来呗,跟她有什么关系。所以,她也没想再继续问下去,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水饮了一口。 “不过呢,姑娘不要担心,那位公子跟您一样,只喝茶听曲儿,不过夜。”海棠突然凑到谢嘉语的耳边说道。 纵使谢嘉语家教良好、注重仪态,此时,也忍不住把茶水喷了出来。她刚刚听到了什么?这位刚刚叫她什么? 海棠被谢嘉语的茶水喷到了手上,不在意的拿着帕子擦了擦:“姑娘别激动啊,那位公子除了面冷一些,是个正派的人呢,姑娘眼光真好。” 谢嘉语无语的看着面前的海棠。她是因为裴之成激动的吗?裴之成睡不睡姑娘,睡多少姑娘关她什么事儿?也不知道这位姑娘在脑补些什么内容。 重点是:“这位姑娘,你认错了吧,在下姓贾,京城人士,读书人。” 海棠拿着帕子笑了笑:“姑娘还不好意思承认了呢。这有什么,奴家自小在青楼长大,别的本事不行,认人最有一套了。到底是雌,是雄,一眼便知。” 说着,朝着谢嘉语抛了个媚眼儿。 “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谢嘉语遮遮掩掩的说道。 “奴家刚刚摸到姑娘的胸了,还有那腰,准没错儿!虽然您脸变了,声音也变了,但奴家敢肯定,您是姑娘。您定然是用了那江湖中的易容术,奴家见多了。”海棠笑眯眯的道。 谢嘉语知道,自己的秘密被眼前这个人发现了。 “那你知不知道,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一般都死的很惨?”谢嘉语语气淡然的威胁道。 海棠正了正神色,笃定的道:“姑娘不会的。姑娘是个心善之人,要不然刚刚也不会救那人了,自然也不会为难奴家。” 谢嘉语突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都小瞧这个长相一般,看起来非常胆小的女人了。 夏桑在一旁小声的道:“公子……” 谢嘉语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海棠拿起来桌子上的瓜子儿悠闲地嗑了起来。 接下来,整个房间内的氛围跟刚刚完全不同了。 等海棠嗑完手中的瓜子儿,看着谢嘉语,伸出来一根手指:“一千两。” 谢嘉语听到这个数字就有些心情烦躁。今天这是第几次了?怎么大家都喜欢给她要一千两银子,是不是觉得她看起来人傻钱多好欺负? 谢嘉语沉默不语,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女人。 海棠补充道:“姑娘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可以告诉你一个秘密。” 谢嘉语冷哼一声:“你怎么知道我就想知道那个秘密呢?”一千两换一个秘密?简直莫名其妙。这么贵的秘密她可不想知道。 “姑娘不想知道,可是姑娘的那位心上人想知道啊,要不然,他怎么天天晚上来这里呢。”海棠又一次凑近了谢嘉语小声的道。 裴之成想知道的秘密?结合裴之成最近做的事情,谢嘉语觉得绝不是什么简单的事儿,她为何要参与其中呢,躲还来不及呢。 “姑娘说笑了,本公子我并未有心上人,也不想知道什么秘密。殊不知,知道秘密越多的人,死得越惨。”谢嘉语笑着道。 说完,便真的不再理会海棠,继续听曲儿了。 海棠见谢嘉语的脸色不似作伪,心里有些慌。看刚刚这位姑娘和那位公子的表现,就像是一对儿闹了脾气的小情人儿啊。难不成,她猜错了? 不可能啊,她在这样的地方待了那么多年了,还能看走眼不成? 正想着呢,顾星从外面回来了,拱手道:“公子,都办好了。” 谢嘉语满意的道:“那便好,坐下听曲儿吧。” “是。” 很快,扬言要去找救兵的郑德力就回来了。也正如他刚刚所言,带了不少的兵过来。青楼里的恩客们看到这个场景,胆小的那些人赶紧的跑了。而那些胆大的或者身份不简单的人,却留下来继续看戏了。 “舅舅,就是他,就是他把外甥打成这个样子的。”郑德力掀开谢嘉语隔间儿的帘子指着谢嘉语说道。 程胜原本在家中吃饭,见外甥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进来了,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最近他不太顺,有些东西连连丢失,而那个钦差大人,他连个鬼影子都没看到。 正好,心中的愤怒无处发泄,一听外甥这么说,立马就叫上人过来了。 他真想看看,到底是哪个人胆敢在辽东这个地界儿上动他的人,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结果,进来之后,便看到了坐在那里一脸笑意的谢嘉语。 程胜看着谢嘉语的模样,微微皱了皱眉。这个人,他似乎在哪里见过。 “程大人,几日未见,依然如此意气风发啊。”谢嘉语淡淡的道。 谢嘉语一开口,程胜就想起来她是谁了,毕竟,这么难听的公鸭嗓让人印象非常的深刻。 “原来是贾公子。”程胜道。他还当是谁敢欺负他的人,原来是顾建武的亲戚,怪不得如此不把他放在眼里。只是,这人也太看不清楚形势了,纵然顾建武厉害,那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如今,别说是辽东了,他在京城也没什么权力。 这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穷亲戚,竟然还敢仗着他的势,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舅舅,你认识他?”郑德力在一旁捂着脸痛苦的道。 程胜抬起手来止住了自家外甥的话,看着谢嘉语,道:“贾公子,你今日似是不太给程某面子啊,竟然纵容手下打了我的外甥。这事儿,就算是顾将军在,似乎也说不过去吧?” 谢嘉语微笑的看着茶杯中漂浮的一根茶叶:“说得是呢,真是说不过去。程大人纵容外甥随意喊打喊杀,不过是被碰了一下,张口就是一百两,还弄坏了这么多青楼里的东西,真不该。” 程胜听了这话,脸色非常的难看。看来,这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花妈妈这时见状不对,赶紧在中间和稀泥:“程大人,这位贾公子年纪小,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正所谓和气生财嘛和气生财。” 程胜斜眼看了花妈妈一眼:“就算是谭知府在,想必也不敢这么不给程某面子吧?” 花妈妈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 结果,这时就听到了一阵爽朗的笑声:“哈哈哈哈,程指挥使这是说的什么话,下官自然是不敢的。只是,这位贾公子您却动不得。” 程胜脸色非常难看。谭子福就像是他在辽东养的一条狗,什么时候敢如此对他说话了,活得不耐烦了吗? “是么,今日我若是动了呢?”程胜冷声说道。 谭子福的脸色一下子冷了下来,跟平时溜须拍马的样子完全不同:“若是动了,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这辽东府城内的治安,还轮不到都指挥使来插手吧?来人,给我围起来!” 谭子福的话刚落,门外立马又涌进来一批人,数量是程胜的两倍有余。 第75章 惩治 程胜见到那么多的人涌进来, 心里一惊, 怔愣的看着眼前的谭子福。 这是他在辽东任职以来, 第一次如此认真的看着谭子福, 也像是从未认识过这样的谭子福一般。 “谭大人, 你这是何意?”程胜冷声问道。 谭子福同样冷着脸,道:“没什么意思, 只是希望程大人不要插手下官的政务。” 程胜眯了眯眼睛, 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站在一旁瑟瑟发抖的花妈妈, 面露不屑:“为了这么一个千人骑万人枕的妓、女?” 谭子福哂然一笑, 看都未看花妈妈一眼, 讽刺的道:“程大人要真这么认为, 下官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程胜见谭子福的作态, 心里更加的没底了。这个谭子福,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平日里他插手了无数知府的事物也从未见过他有半点的不满, 怎么今天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这样了? 这其中肯定有蹊跷! “既如此, 里面那位贾公子欺我外甥, 把他打成这番模样,我总能找他评评理吧?”今日程胜带的人少, 而且他没摸清楚谭子福到底是何意, 因此无欲跟谭子福多说, 想尽快解决。 谭子福一听这话, 脸色立马变了:“这可由不得程大人做主了。你外甥郑德力在红月楼讹人钱财, 纵容家丁打人, 破坏红月楼的桌椅, 要跟我回去调查一下。” 程胜听了谭子福的这些话,终于有些摸清楚谭子福今日所作所为的因由了。嗤笑了一声,说道:“谭大人,我没听错吧?就为了一个跟顾将军八竿子打不这的亲戚?这顾将军在朝中早就没了权力,你这么做又是为何呢?” 谭子福冷笑:“我为何?这就不关程大人的事儿了,来人,给我抓起来!” “你敢!”程胜脸色冷硬的道。 “我为何不敢?这本就是下官的职责所在,就算是报到了京城,皇上也会赞我一声秉公执法的。”谭子福道,“程大人如此阻拦,难不成你这外甥在外为非作歹,背后还有你的帮助不成?” 程胜听了这话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一脸不善的盯着谭子福看。 谭子福却丝毫不惧,老神在在的看着他。 他忍了程胜那么多年,终于无需再忍下去了。想必钦差大人早就拿到了有关程胜罪行的证据,程胜离死也没多远了。而且,里面那位可是皇上亲自下了密旨要他竭力保护的人,他这会儿要是敢怂了,估计明天这乌纱帽就不见了。 两方正僵硬的对峙不下,隔间里突然走出来一位婢女:“谭大人,我家公子有请。” 谭子福一听这话,脸上的表情立马就变了,露出来一如既往的谄媚神情:“贾公子请我进去啊?哎,好的。”说着,便快步往隔间的方向走去。 只是,马上到门口的时候,谭子福转头吩咐道:“都给我看好了,没有我的吩咐一个人都不许放出去。” “是!” 程胜眼睁睁看着谭子福走近了隔间,对着那位没有一官半职其貌不扬的贾公子点头哈腰的。明明之前在宴席上谭子福对其并未如此的谄媚,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谭子福为何会这样? 要说是因为顾建武,打死他都不信!这位贾公子的身份肯定非常的特殊,难不成是…… 钦差大人? 这不对,钦差大人怎么会如此的年轻,如此的其貌不扬!况且,他从未见过这人,不可能是朝中二品大员。 “贾公子,最近可好啊?”谭子福笑眯眯的问道。 谢嘉语看了一眼谭子福的作态,觉得此人万分有趣。每日里挂着谄媚的模样,没成想,这却是他的保护色。这人,一点都不像他表现出来的一般昏庸。若真如此,皇上表弟也不会给他下密旨,让他照顾她。 “托大人的福,甚好。”谢嘉语收敛了心神说道。 谭子福连忙道:“愧不敢当,愧不敢当。今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都是本官办事不利,还望贾公子不要被这群歹人气坏了身子,本官马上就处置他们。” 谢嘉语点了点头。 “您说,是砍头呢,还是流放三千里呢?”谭子福试探的问道。 结果,话音未落,程胜就愤怒的掀开帘子进来了:“你敢!本官第一次知道,谭大人竟然滥用私行!”就算这人真的是钦差大人,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舅舅,我不想死啊,我不想死。”郑德力看着这样的场景,害怕的哭了起来。 谭子福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就这么看着谢嘉语,仿佛她说砍头,他就会立马砍了一般。 谢嘉语对眼前的乱象像是没看到一般,看了一眼跪坐在一旁瑟瑟发抖的海棠,指着自己的杯子,道:“满上。” “是。”海棠颤抖着道。这位,到底是什么身份啊!敢杀程大人的外甥,还能指使得动知府。在这辽东地界,她就没听说过如此厉害的人。 喝了一口茶之后,谢嘉语淡淡的道:“这就不必了,打个十板子就行,也别去别处,就在门口吧,也让我听听响解解气。”这已经是谢嘉语能想到的最轻的处罚了,她今天着实恶心这个郑德力,但是,更是被程胜给气着了。要不是因为这是在辽东,她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不关上一年半载的,难解她心头之气。 “是,马上去办。”谭子福道。 程胜知道,他今日带的人少,干不过谭子福的人。而且,他也想弄清楚这个贾公子的身份,不敢轻举妄动。所以,纵使外甥一直不停的叫他,他也没理。 等出了隔间的门,程胜收敛起自己的骄傲,把谭子福拉到一旁,问道:“谭大人,你给我透个底,里面那位是钦差大人不成?” 谭子福一脸怪异的看着程胜,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从哪里看出来里面那位是钦差的?眼神不好使啊! 原本不想搭理程胜,转念一想,万一程胜真蠢得以为里面那个贾公子是钦差,出了门就去暗杀怎么办?毕竟,据他所知,程胜想杀钦差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万一人真被他给杀了或者伤了,他可怎么跟皇上交代啊!不行,不能这样。 想到这里,谭子福脸上重新露出来笑容,一脸神秘的道:“程大人眼神儿不好使啊?没看出来里面那位其实是位姑娘家吗?” 程胜一脸的不可置信,他就说么,怎么觉得那位公子如此的奇怪,竟然是这样!可是……可是哪有长成那般模样的姑娘?也太丑了些。 “程大人,下官劝你今日别拦着,尽量满足里面那位。那位可是京里来的,游山玩水的,是皇上交代下来要好好照顾的。咱们都得罪不起啊!”谭子福把谢嘉语的身份说了说。 程胜认真的盯着谭子福看了半晌,见他的表情不似作伪,终于明白过来谭子福今日为何如此嚣张了,原来是仗了皇上的势。想清楚了之后,哈哈大笑起来,随后,又低声道:“谭大人,你不厚道啊,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今日才跟本官说?” 谭子福一脸无奈:“下官也是前几日才收到的信儿啊。那位贾公子是偷偷溜出来的,皇上也是刚得知她的下落。程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跟着下官去看看那密旨。” 密旨这种东西,岂是说看就能看的。谭子福不过是增加自己话里的可信度罢了。 程胜自然也明白这一点,笑着道:“谭大人见外了,我不信谁也得信你啊,咱们多少年的交情了。” 听了这话,谭子福脸上露出来轻松的笑意:“程大人理解就好,理解就好,那这棍子……” 程胜道:“打吧,十板子也没多重,让他长长记性也好。” 谭子福笑着道:“好嘞,有您这话就成。” 很快,谭子福就安排人把郑德力给打了。 打完之后,程胜亲自压着他,让他去给谢嘉语道歉:“你这孩子竟然欺瞒于我,害得我以为是贾公子欺负了你,不成想,竟然是你惹事在先,还不赶紧跟贾公子道歉,求他原谅你!” 谢嘉语看了一眼程胜,又看了一眼站一旁的谭子福,立马就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这个程胜,想必是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转变了态度。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事情倒好办多了…… 郑德力向来听程胜的话,虽然他不想对谢嘉语道歉,但既然程胜要求了,那么他就一定会照做。 “贾公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您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谢嘉语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看了一眼站在一旁当布景板的花妈妈,问道:“花妈妈,刚刚打坏的东西该赔多少银子呢?” 花妈妈见谢嘉语提到了她,心思转了转,伸出来一根手指,本想说一百两,但是看着程胜的目光,她咽了咽口水没敢说出来。 “十两吧。”花妈妈弱弱的说道。 谢嘉语质疑的道:“十两?我看桌椅板凳坏了不少吧,十两银子,够吗?你别怕,今日知府大人和都指挥使大人都在,一定会为你做主的,你尽管说便是。” 花妈妈在青楼沉浮了那么多年,早就学会了看人脸色,也知道这里真正厉害的人就是眼前的贾公子。既然贾公子说少,那她就多要点儿,咽了咽口水之后,花妈妈道:“一百两!” 郑德力一听这么多银子,忍不住道:“一百两?你宰人呢!” “一百两?”谢嘉语也提出了质疑。皱了皱眉,似是在思考。 花妈妈连忙道:“要是嫌多,少……少一点也可以。” 只听谢嘉语道:“花妈妈,您这红月楼一晚上要赚不少钱吧?就那个最大的包间一晚上要一千两银子呢,其他的零零碎碎加起来,也不少呢,这一打架,可是耽搁了您不少声音。一百两,够吗?” 花妈妈听明白了谢嘉语话里的意思,用眼神小心的觑着谭子福和程胜的脸色,胆肥的说道:“那就一千两!” 顿时,屋内响起了几声倒抽气的声音。 没等别人说什么,谢嘉语就道:“我看可行,那就一千两吧。程大人,您觉得呢?” 第76章 秘密 郑德力刚刚胆敢讹她一百两, 她就要数十倍的让他吐出来。 程胜算是看明白了, 这位小姐不是一般的任性, 家世背景估计也不是一般的深, 开口就是一千两, 一点儿都不知民间疾苦的模样。 不过,这样的任性大小姐比那些有城府的要好对付的多, 给钱就行。 “行, 一会儿郑府就会把这一千两送过来。多谢贾公子仁善宽厚, 饶了外甥一命。”程胜说道。 虽然看起来是谢嘉语一直在无理取闹, 毕竟, 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无官无职的富家公子。然而, 如果她真能让皇上下密旨保护, 那么,她就不是一般人了。以她对郑德力的惩罚力度来看, 也的确算是宽厚了。 谢嘉语坦然的接受了:“好说好说, 毕竟是程大人的外甥嘛, 应该的。” “在下就不打扰贾公子的雅兴了,告辞。”程胜抱拳道。 “程大人慢走。”谢嘉语笑着目送程胜离开。 等程胜走了, 谢嘉语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谭子福, 开口道:“谭大人要是无事也可先回去了。今日多谢谭大人出手相救, 等我回去之后, 一定会替你美言几句。” 谭子福一听这话, 眼前一亮, 谄媚的道:“多谢贾公子!不过, 这些都是下官应该做的,担不起。那下官留下一队人护着您。” 谢嘉语道:“那就不必了,我身边有得力的人。” 看起来毫无原则的谭子福却有些坚持:“夜深了,就怕有那不长眼的人看不清,冲撞了您。晚上出门多几个人照应也是好的。” 想到谭子福收到了皇上表弟的密信,谢嘉语沉思了一下,说道:“那也行,那就留一队人在后面候着吧。” “是。下官告辞。”谭子福道。 谢嘉语道:“谭大人慢走。” 二楼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这里看。等到程胜和谭子福都走了,他还在看。 想到晚上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东海提醒道:“主子,谢小姐已经安全了,咱们是不是……” 裴之成抬起手来制止东海继续说下去,道:“不急。” 以他这几个月查到的信息,以及对程胜的了解,这个人不是一个会忍气吞声的人,万一有变,谢嘉语就危险了。 谢嘉语并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看,从头到尾,她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动也未动一下。 花妈妈想到刚刚发生的事情,跟做梦一样,对于谢嘉语,她也多了几分谨慎。 “贾公子,您看这一千两银子,咱们要不要多半分?或者,你六我四?实在不行,你七我三,我也没意见。” 谢嘉语看也未看花妈妈一眼,道:“刚刚不是说了么,是赔给你的损失,你拿着便是。我看外面还有不少事情要花妈妈处理,你去忙吧。” 花妈妈一听这话,大喜过望,兴奋的道:“好嘞,海棠,好好的伺候贾公子。” “是,妈妈。”海棠站起来道。 花妈妈走后,谢嘉语让琴师和舞姬也出去了,此时,屋内只剩下海棠、谢嘉语、夏桑和顾星四个人。 谢嘉语原本打算再坐一会儿便离去,结果,此时,海棠却突然跪在了她的面前。 “公子,刚刚程大人如此对您,想必您一定对他恨之入骨。奴家刚刚说的那个秘密就是跟他有关的。只要您给奴家一千两银子,奴家就告诉您!” 谢嘉语的眼神骤然变得犀利起来。这个女人刚刚还说那个秘密是跟裴之成有关的,这会儿却突然改了口,说是跟程胜有关。她看起来就那么傻,那么好欺负吗? “一会儿说跟这个有关,一会儿又说跟那个有关。你胆子可真够大的,竟敢欺瞒我,难道你没看到刚刚知府大人留下来的人吗?想被砍头吗?”谢嘉语威胁道,她倒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虽然身体瑟瑟发抖,但海棠硬生生的忍住了,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跟刚刚不同:“公子,奴家没有骗您。这件事情既跟您那位心上人有关,又跟刚刚那位程大人有关系。” 谢嘉语听了这话,反而生出来许多好奇之心。想到前些日子在知府府那晚,裴之成受了重伤,第二日程胜一直在追查裴之成的下落。谢嘉语觉得,或许眼前的这个女人并没有撒谎。 只是,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而且,这两个人到底哪个好哪个坏,她也不知道啊。在她看来,这俩没有一个好东西。 所以,裴之成的事情她不想管,程胜的事情,她就更不想管了。左右没几日她就要回京了,这朝堂的事情还是交给该烦的人去烦吧。 不过呢,刚刚程胜的表现确实让她有些不爽。另一方面,不管怎么说她跟裴之成也算是老交情了。是以,心中的天平自然还是朝着裴之成倾斜了一下。 况且,眼前的这个女人一开口就是跟她要一千两银子,真拿她当冤大头了不成?一个两个的都如此。今日,她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跟她要钱! “既然跟那个人有关,你直接跟他说好了,不是想要一千两吗?跟他要啊,反正他有的是钱。”谢嘉语冷声道,说完,不待海棠反应,便跟夏桑道,“去,看看他还在不在,把他请过来。” 裴之成多厉害的人啊,她倒要看看,海棠能不能在他的面前讨到便宜。 虽然谢嘉语没有明确说“他”是谁,但夏桑是多么灵透的一个人啊,一点就通,立马就去找裴之成了。 海棠不可置信的看着谢嘉语。这是她第一次看人看走眼,原本她以为这是一位敢爱敢恨的姑娘,为了心上人一定会答应她的。结果,这位姑娘却突然变得异常冷漠,压根儿就没把那位当回事儿! 海棠自然不知,她错就错在,谢嘉语根本就不喜欢裴之成。 “姑娘,您……您……您怎么能这样!”海棠观察过好几天,那位冷面的客人可不是个好惹的。想到那位即将过来的客人,海棠心中泛着恐惧。 惹上这么一个大麻烦,她原想着逃跑的,但是,她也知道,她跑不掉!知府留下的那一队人就在门外守着。 谢嘉语面无表情的看着海棠:“为何不能?只许你朝着我狮子大开口,还不许我叫人过来了不成,天底下哪有这般道理?” 海棠定定的看着谢嘉语,有点错估了她。 此时,裴之成带着东海过来了,看着屋内的情形,有些不明所以。 没等裴之成想明白,谢嘉语就道:“这位姑娘想用一千两换一个秘密,你看可还行?” 以裴之成对谢嘉语的了解,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绝对不会请他过来,既然请他过来了,想必这个秘密应该是于他有关,亦或者是他非常想知道的事情。 裴之成的记忆力非常的好,看了海棠一眼之后,便想起来这人是谁了。红月楼的姑娘,前几日曾去伺候过他。不过,他记得这位姑娘是个谄媚的性子,跟今日畏畏缩缩的样子完全不同。 “那也要看是什么秘密。”裴之成淡淡的道。 想到门外站着不少谭子福的人,谢嘉语招了招手,让裴之成离近一些。 裴之成见状,没有任何思索,便靠近了谢嘉语。 谢嘉语见裴之成离得还是太远,站起身来,凑近了他的耳朵道:“说是跟你最近调查的事情有关,也跟程胜有关。” 虽然谢嘉语易了容,但是,属于谢嘉语的独特的味道还是传到了裴之成的鼻尖,香得让人有些走神。而且,吹入耳中的热气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要靠的更近。 不过,裴之成知道,如今他还不能如此做。他对谢嘉语的说出来的话,更加感兴趣一些。 听谢嘉语说完,裴之成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原本这姑娘长着一双勾人的眼睛,此时在易容术的作用下,却平平无奇。不过,那眼里的狡黠却一如既往,如深渊一般吸引人。 除了站在一旁的东海,并没有人发现裴之成的走神,即便是离得最近的谢嘉语也没发现。 “如果真的是如此,倒也可以。姑娘请随我过来吧。”裴之成的眼睛从谢嘉语身上离开,看向了跪在地上的海棠。 海棠听后,却一动不动。 谢嘉语挑了挑眉:“不是你说要一千两银子,说你知道一个秘密吗,怎么又不说了?” 事情已经发展到眼前这个地步,海棠也终于认清楚了形势,这或许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如果谢嘉语走了,她恐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奴家要说的秘密太过重要,怕被人灭口。要姑娘在场才可。”海棠向谢嘉语投向了信任的目光。仿佛笃定了谢嘉语会答应一般。 第77章 秘密 谢嘉语看着海棠信任的目光, 又去看了裴之成一眼, 恰好, 与裴之成的目光交汇在一起。 “可以。”裴之成道。 三人来到里间之后, 海棠开始说了起来:“几年前, 翠月楼是辽东最大的青楼,奴家也在那里。无意间听到了程大人跟一个人的对话, 那人似乎不是咱们宁国人, 两人在商讨有关卫所的兵力和银钱事项……那日幸而奴家机灵, 侥幸逃脱了……去年, 程大人把皇上发下来的军需换成了差的, 而那些好的, 偷偷运往了别处。那些将士吃不饱穿不暖, 在战场上没有力气,打了败仗……” 谢嘉语没想到海棠所说的秘密竟然如此的重要,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 那这一千两银子, 花的还挺值的。枉她刚刚还以为这个秘密是朝中的尔虞我诈没当回事儿,万一她今日真的没有听海棠说这事儿, 岂不是会坏了大事儿? 一种后怕的心思渐渐的蔓延开来。 不料, 裴之成听了之后却非常的淡定, 指出来其中的几点漏洞:“那么重要的秘密被你听到了, 你是如何逃脱的?” 海棠心里一惊, 没想到裴之成竟然如此的敏锐, 这也是她不想面对这个男人的原因! “就那么逃脱的, 奴家刚刚说了,是奴家……”海棠心虚的狡辩道。 “说实话。”裴之成冷冷的打断,“若你有半分假话,我便把你送到程大人身边去。” 海棠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变得苍白,她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奴家说,奴家说。那日,奴家怕得不得了,不小心发出了一声动静,里面的人自然也听到了。奴家当时真的特别害怕,正好看到栀子过来了,便说……边说……‘栀子,你在那里偷听什么呢’……当晚,栀子就被人活活勒死了,无声无息的。”说这件事的时候,海棠忍不住哭了起来,“我知道,是我害死的她。” 哭了一会儿之后,海棠继续说道:“那时我已经打算好用钱把自己赎出去嫁给那个情郎了,因为这事儿,我对栀子非常的愧疚,把攒了一辈子的钱都给了栀子的娘。后来我那个情郎娶了别人,翠月楼也渐渐的不行了,我越活越糟糕,倒不如当初死了算了。我知道,这都是栀子在天上看着我呢。” 谢嘉语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眼前的海棠。 这个人害死了别人,却也失去了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然而,危急时刻害死人……这样的人还真是让人同情不起来。 裴之成就像是腊月的寒冰一般,面上丝毫没有动容的痕迹,冷声继续质问:“军需被换的事情你是如何知道的?” 海棠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和鼻涕,说道:“后来,我又跟一个恩客好上了,那人是程大人卫所里的一个小兵。有一次,跟他同屋的一个人被程大人叫去打猎。然而,是程大人以打猎的名义让他们去运送东西,在路上,他不小心打翻了一个箱子,看到了里面的东西,正是跟他们刚刚发下来的军需差不多的东西。只是,那里面的东西却比他们用的要好。那人是个聪明人,知道自己被派来干了这样的事情,怕会没了性命,所以就趁着每次去方便的空隙,咬破手指在里衣上写下了这件事情。” 说到这里,海棠似是因为刚刚回忆的事情太过沉重,有些无力,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两眼无神的继续说道:“果不其然,等他们全部运完之后,就被杀了。没过几日,程大人把他们那些人的尸体运送了出来,说是在山中遇到了老虎,这些人为了保护他,被老虎咬死了。那些人的身上,全都有被野兽撕扯过的痕迹。” 说到这里,海棠的脸上有些讽刺之意。 “我那个冤家跟那人关系好,收敛了他的尸体。在给他更换寿服的时候,发现了里衣上的秘密。只可惜那里衣已经被野兽撕扯过了,有些地方看不太清楚。具体运送到了哪里,却是不知道了。” “里衣在哪里?”裴之成直戳问题的重点。 海棠脸色微微一变:“烧了。” “嗯?”裴之成冷冷的看向了海棠,仿佛她不说,下一刻就要掐死她一般。 “被我藏起来了,您给我一千两银子,我就交出来。”海棠看着裴之成的眼神瑟瑟发抖,不敢说谎,赶紧提出来自己先前提的那个条件。 听海棠讲了那么久的故事,谢嘉语着实有些好奇:“你要一千两银子做什么?是要赎身吗?” 一千两,未免也太多了些。而且,面对裴之成这么可怕的人,海棠竟然还如此执着着这一千两,着实让人诧异。明明这个海棠应该是个聪明人,不像是会如此狮子大开口的人。 海棠的脸色有些不自然,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谢嘉语侧头看了一眼裴之成,又看向了海棠:“你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如实说出来。只要你把里衣交出来,这位大人肯定会满足你所有的要求。只是,如果你不说,想必这位大人也很快能找出来那东西。所以,姑娘应该明白,怎么做才是对你最好的。” 裴之成看了谢嘉语一眼,心想,女人,果然是心软之人。谢嘉语这话看起来是在说服海棠,何尝又不是逼着裴之成给海棠一个承诺,护海棠周全。 不过,他也不是那么不讲信用人,尤其是在谢嘉语的面前。而且,这人他还有用。 谢嘉语却觉得,海棠说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秘密,护她周全是应该的。 海棠何尝又不知道谢嘉语所说的话,可是她在赌,她不敢直接说出来,她怕被眼前的这个男人灭口。然而,听了谢嘉语这话,她却觉得心中又升起了希望。 以她所见,这二位之间的关系肯定不一般,而且有着淡淡的情愫。估计眼前的这个姑娘还没能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这个男人呢,他明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呢?如果明白的话,那么她就还有希望! 想到这里,海棠用充满了希冀的眼神看向了面前的冷面男人。 裴之成沉默了几息,终究说道:“如若你今日所说的都是真的,我自然可以答应你的要求。” 谢天谢地,这男人还不算冷到极致,至少对眼前的这个女扮男装的姑娘有些不一样的情感。 “好,我说。我那个冤家是个蠢的,有次喝酒的时候,无意间哭着说起来他那位同屋的事情,直言他死的蹊跷,死的冤枉。这话被程大人的心腹听到了,惹得他不快,就拿了个错处,把他关了起来。我那日想要去救他,那人却说要拿五百两银子去换。所以我就想跟你们要一千两银子,五百两赎出来他之后,剩下的五百两我们俩远走高飞,离开辽东这个吃人的地方。”海棠终于说出来自己心中所想。 裴之成看着跪坐在地上狼狈不堪的女人,鄙夷道:“你以为你拿了一千两银子就能救出来他?辽东是程胜的地界,你们能逃得出去?你前脚拿出来五百两银子,程胜后脚就能查到你从哪里弄来的银子。” 听了这话,海棠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绝望的道:“那可怎么办啊?” 说完,又看向了眼前的男人:“大人,您一定有办法的是不是,你一定有办法,求求您了,救救我们吧。” 说着,海棠又一次哭了起来。 谢嘉语也用希冀的眼神看向了裴之成,她知道的,裴之成一定可以。 迎着谢嘉语期待而又信任的目光,此刻,裴之成心中有像是有一股暖流经过,提高声量:“东海,进来。” “是。” “去带这位姑娘找那件血衣,找到之后把她带回别院。”裴之成说出来自己的安排。 海棠有些不明白裴之成话里的意思,紧张的道:“您是不是要杀了我?” 谢嘉语看了一眼裴之成的脸色,在他开口之前说道:“你还快跪下来谢这位大人,你就去别院等着吧,很快就能跟自己的情郎见面了。是不是啊,大人?”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带笑的面容,虽然其貌不扬,却让人看出来几丝可爱。明明不需要回答她,但还是说道:“是。” 海棠听后,一颗心终于落到了实处,只要这位大人承诺了就好。很快,便从地上爬起来跟着东海出去了。 等屋内只剩下谢嘉语和裴之成两个人时,裴之成道:“今日多谢谢小姐了。” 谢嘉语道:“无妨,这种通敌卖国之人人人得而诛之,还望裴大人赶紧搜集证据,呈给皇上,解决这种于宁国不利之人。” 说完,就见裴之成在看她,谢嘉语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不知道自己刚刚那话有什么问题,正想再说些什么,只听裴之成道:“天色已经不早了,谢小姐还是不要在这种地方待那么久。” “你……”谢嘉语刚想说‘你管我啊’,结果裴之成却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补充道:“想必若是皇上和文昌侯知道了,谢小姐以后恐怕连家门都出不去了吧。” 谢嘉语用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凝视着裴之成,难以想象这么八婆的话竟然会从裴之成的口中说出来。 而且,这人竟然在……隐隐的威胁她?她应该没听错吧? “哼!若不是我,你还得不到这么重要的消息呢,等你立了功别忘了分我一半。”谢嘉语冷着脸打开了门。 出去之后,看着外间的人道:“回去了。” “是。”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任性的小动作,脸上忍不住浮现出来一丝笑意。 第78章 坦白 之后, 谢嘉语便真的没有理会这边的事情了,回到别院之后,原本还有些小心翼翼的, 让下人守在碧水阁外面, 以防程胜脑子有问题想不开真的过来刺杀她。 但过了两日, 都没有丝毫的动静之后,谢嘉语便放心了。 随后, 她便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离开辽东了。 如今已经是九月份, 她在辽东这边待了一个多月。如今辽东这边已经开始穿厚一些的秋裳了, 而京城那边应该是夏日的尾巴,估摸着纵使有秋老虎,也不会太热了。 在离开之前,她准备去街上买一些本地的土特产带回去。 人参、鹿茸、灵芝、黑木耳等等, 这些都是辽东这边的能入口的特产。当然了, 还有穿在身上的貂皮。 这些东西有些价格比较昂贵, 谢嘉语也分不清楚好坏, 所以,把别院的一个管事也叫上了。 摸着这些灵芝木耳, 谢嘉语觉得她的米面铺子似乎也可以卖上一些。想到什么谢嘉语就去做了, 很快就在别院管事的见证下跟店家签订了契约, 确定了这个供货源。 以谢嘉语这段时间里对灵芝和黑木耳的喜爱,相信京城中很多人都会喜欢这个味道的, 绝对会好卖。 买完这些东西, 谢嘉语就去买貂皮了。这些貂皮特别光华柔顺, 等到冬天穿在身上肯定特别的暖和舒服。正看着呢,门外突然走进来一行人。 谢嘉语抬头一看,笑了,竟然是认识的人。 “贾公子。”梨花喜悦的说道。 谢嘉语笑着回应:“谭小姐。” 在这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遇到谭小姐,谢嘉语有点相信夏桑所说的话了。有可能,这个谭小姐真的看上了她。她马上就要走了,有些话,也是时候说清楚了。 等挑选完貂皮之后,谢嘉语便要求梨花去了附近的一个茶馆。 “谭小姐今日怎么会过来?”谢嘉语问道。 梨花脸色红了红,扭捏的道:“那个,我听说你在这边,就过来了。” 谢嘉语笑着道:“嗯。我今日来这边买些东西,过几日便要离开辽东回到京城去了。” 一听谢嘉语要离开,梨花脸上的红晕立马消散了,不可置信的问道:“您要回去了?怎么这么快?” 谢嘉语解释:“嗯,来这边是为了避暑,如今天气已经凉爽,自然是要回家了。” 梨花的那一颗惊喜的心渐渐的恢复了平静,甚至开始往下坠:“要走了啊……” 茶室内,渐渐的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平静。 许久,谢嘉语喝了一口茶,说道:“其实,我……” 而就在此时,梨花似是鼓足了勇气,看着谢嘉语,闭着眼睛说道:“贾公子,我喜欢你。” 谢嘉语没料到梨花会如此说,脸上的表情有些愕然。她这一辈子虽然被很多人表白过,但是被一个小姑娘表白却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她如今这个又矮又丑的模样,真不知道梨花是怎么独具慧眼看上她的。 “那个,谭小姐,有件事情,我想你是误会了。”谢嘉语沉默了许久说道。 梨花听到谢嘉语这话,便知道自己表白失败了,眼睛里迅速积蓄了很多的泪水:“你是不是,也看不起我的身世?” 谢嘉语叹了一口气,走到了梨花身边,说道:“你别哭啊,怎么会,我怎么可能看不起你的身世?跟自己的姨娘在青楼长大又不是你的错,这事儿要我说,要怪只能怪你爹。你姨娘也不容易,独自抚养你长大。” “真……真的吗?”梨花不确定的道。这些日子,她收到了太多来自各方面的鄙夷,这让她有些抬不起头来。 “自然是真的。女子在这世间本就不易,要怪也只能怪那些负心汉。”谢嘉语道。 “那你为何不喜欢我?”梨花抽泣着问道。 谢嘉语小声的趴在梨花的耳边说道:“其实我跟你一样,也是姑娘家。” 梨花不可置信的盯着谢嘉语,总觉得她是在骗她,怎么看,眼前的贾公子都不像是个姑娘家:“我不信。贾公子何必这样,不喜欢我也不用拿这样的理由骗我。虽然我以前是烧火丫头,但也没那么蠢。” 见状,谢嘉语有些无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顾星:“膏子可带了?” 顾星点点头:“带了。”为了防止在外面会出现什么突发的状况,顾星每日都随身携带易容的膏子。 “去打一盆水过来。”谢嘉语道。 “是。” 很快,谢嘉语就在夏桑的帮助下洗干净了脸上的东西。 等到谢嘉语转身的那一刹那,梨花愣在了原地。她从未见过长得如此漂亮的姑娘。世人都说楼里的姑娘长得好看,然而跟眼前的这位贾公子相比,那些女人全都变成了庸脂俗粉。 这个贾公子长得也太好看了一些。那些她在楼里听到的恩客们夸赞姑娘家好看的词仿佛都能用到她的身上,什么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若不是她刚刚从未眨眼一直盯着贾公子,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谢嘉语渐渐的走近了梨花,弯了弯身子,漂亮的大眼睛看着梨花的眼睛,眨了眨,道:“相信了吗?” 梨花看着这张倾国倾城的脸心脏不自觉的快速跳了几下。不过,很快,又被吓了一跳。 “你……你……你声音好奇怪。”如此美丽的脸庞配上一个如鸭子叫一般的声音,还真是出戏。 见到梨花的反应,谢嘉语却哈哈大笑起来:“梨花,你可真可爱。这声音也是因为吃了药才变的。” 笑完之后,问道:“这下相信我是女子了吧?” 梨花虽然有些失落,也非常的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 等到谢嘉语再次化好妆坐下来,梨花失落的看着这张一刻钟前还让她非常心动的脸,问道:“你是因为长得太好看了才易容的吗?我娘……姨娘,就是怕我被人欺负,故意在我脸上涂一些东西,让我扮丑。” 谢嘉语笑着道:“可怜天下父母心。我之所以会易容一是因为长相,二是因为作为女子在出门多有不便,还是男子能随性一些,不用顾忌那么多。” 梨花颇为赞同的点了点头。 今日受到的打击太大,接下来梨花一直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很快,便跟谢嘉语告辞了。 等到梨花走了之后,谢嘉语忍不住跟夏桑感慨:“没想到,还真被你说中了。真不知道我这副模样,谭小姐是如何看上我的。” 夏桑笑着道:“自然是因为主子人好,谭小姐才喜欢亲近您,喜欢您的。再说了,您在船上不是帮了她几次吗?而且在知府府也帮过她,您帮了她多次,她自然会喜欢小姐。” 谢嘉语喃喃的道:“是吗?”一个人真的会因为另一个人多次的帮助而喜欢上对方吗? 夏桑点点头:“是的。” 收敛起刚刚的思绪,谢嘉语道:“总算是解释清楚了,也了了我一桩心事。好了,这大概是咱们最后一次逛辽东府了,看看还有什么要买的。” “是。” 等买完东西,谢嘉语也没带在身上,让别院的管家找人给她送回京城。 两日后,谢嘉语离开了住了一个多月的庄子。 说实话,还真有些不舍。这地方实在是太好了,风景优美,空气新鲜,有山泉也有温泉,真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她有些后悔没趁着这一个多月买下来一块地建个宅子了。总是借住顾建武的别院也不是办法,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地方才好。 不过,以后总有机会。 临行前,几日未见的梨花又出现在了谢嘉语的面前。 谢嘉语这次出来是秘密的进行的,就怕谭子福知道了之后会派人跟着她,那多没意思,人那么多,更不方便。梨花会知道,是因为她告诉她上次告诉了她离开的时间和地点。 “贾公子,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梨花忍不住问道。 谢嘉语笑着道:“会的。等你爹去京城述职的时候你跟着,或者我明年若是再来辽东府的话,还能见面。” 梨花眼眶含泪,抽泣了几下,说道:“你送我的这个簪子我会永远带着的。你,你可别忘了我。我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谢嘉语很想抬起手来摸摸梨花的头发,抱抱她,但她不敢。她怕以她男子的样貌抱了她之后,她以后要面临的流言蜚语会更多,怕她以后会因为她而嫁不出去。 “好姑娘,别哭了,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那些流言蜚语就当他们不存在。要是你有什么烦心事儿,也可以写信告诉我。” 梨花红着脸,赧然的道:“嗯,那我以后好好练字,再也不偷懒了。” “好,码头风大,快回去吧。”谢嘉语笑着道。 没想到,谢嘉语快要转身的时候,梨花却抱了她一下,抱完之后,在她胸口蹭了蹭,然后快速的松开,转身跑开了。 谢嘉语站在码头上无奈的笑了笑。 而这时,两个头戴斗笠的人从她一旁经过,朝着船上的方向行去,路过她时,其中一人似乎故意碰了她一下,往她这边看了一眼。 谢嘉语回过神,看向了对方。只是,那人很快便往下面扯了扯自己的斗笠,遮住了自己的容貌,快速的登船了。 看着那个熟悉的背影,谢嘉语心想,这人怎么也要离开了。那么重要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不行,她得过去问问。 第79章 回京 跟梨花告别之后, 谢嘉语加快脚步上了船。只是上了船之后,刚刚看到的那两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谢嘉语问道:“刚刚那两个戴斗笠的人去哪里了,你们看到了吗?” 夏桑有些茫然, 而顾星指着船舱:“奴才刚刚看到他们进去了。” 听罢, 谢嘉语快步进了船舱。只是, 船舱的一楼并未看到那二人。难不成,上二楼了或者是去了外面?想到这船那么大, 谢嘉语索性也不找了, 反正如果都在一条船上的话, 迟早会遇到的。想清楚之后,直接去了二楼自己的客房。 上去之后,放下来东西,谢嘉语便打开窗户坐在那里休息了。 这次坐船已经没有上次那种新鲜感了, 还是在同样的码头, 同样的江水, 跟一个多月前没什么区别, 还是那般清澈的模样。若不是坐船更舒服一些,她都想走陆路了。 看着两岸熟悉的景物在后退, 谢嘉语的心中难免有些伤感。毕竟, 是待了一个多月的地方, 多多少少有了些感情。不过,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大哥、表弟、好朋友们了, 心中的伤感淡化了不少。 没留给谢嘉语多少伤春悲秋的时间, 很快, 到吃中午饭的时候了。 船上的小厮挨个房间敲了门。 等谢嘉语收拾好东西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只听隔壁也响起了开门的声音。 转头看过去,恰好看到她刚刚所要寻找的人。这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这会儿,裴之成头上没再戴斗笠,身上似乎也换了一件衣裳。 看到谢嘉语凝视的目光,裴之成主仆二人走了过来。 “贾公子,好久不见。”裴之成客套的道。仿佛并不知晓谢嘉语的身份一般。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漠然的眼神,心里微微有些不舒服。装什么装,又不是不认识她。 “好久不见。”谢嘉语道,说完,想到之前海棠说的那件事情,她很想知道裴之成查得怎么样了,那么重要的事情短短的几天真的查清楚了吗?程胜到底是否真的通敌?这可是关乎宁国的大事情。 所以,简单的客套了之后,谢嘉语就迫不及待的问道:“对了,你怎么今日就上船了,之前的那件事情……” 裴之成自然是知道谢嘉语想问什么,只是,如今在船上,很多事情不便多说,于是,打断了谢嘉语的问话:“事情已经解决,还请贾公子放心。” 谢嘉语听了这话,终于放心了,裴之成做事,靠谱。 “那便好。” 裴之成见谢嘉语的模样,难得的笑了笑:“贾公子,要一起下去吃饭吗?” 谢嘉语的脚步本已经动了,很快,又拒绝了:“不了,我还有事,一会儿再下去,您先去吧。” 裴之成静静的看了谢嘉语许久,道:“也罢。”说完,便离开了。 等裴之成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谢嘉语也没回屋,跟在他后面下去了。 夏桑疑惑的问道:“主子,您不是说有事吗?” 谢嘉语小声的道:“没事啊,就是不想跟他们一起罢了。没瞧见吗,这位裴大人每次出现都有危险,咱们还是别跟他走太近了。” 夏桑心想,竟然因为这个吗?只是,您就算是讨厌裴大人,姿态也得做足了啊。这看起来也太假了。裴大人还没刚走两步,她们一行人就在后面过去了,这一看,刚刚那句话就是借口啊。 不过,对于谢嘉语的行为,夏桑也没多说什么,有一点她还是非常赞同的。那就是,裴之成是个非常危险的人。以前在乾清宫的时候,她就觉得裴之成不简单,现如今,虽然觉得裴之成变了一些,但也足够让人胆寒。 很快,裴之成也发现谢嘉语跟在他后面出现了。他跟东海刚刚坐下,谢嘉语一行人便远远的找了个空位坐下来了。摆明了,要跟他划清界限。 对此,裴之成脸上的表情未变,静静的吃着船上不甚合口的吃食。 谢嘉语已经坐过这条船了,自然是知道船上一些吃食的味道,是以,早早的就在辽东府买了一些可口的酱肉腌菜带上来,配着热腾腾的白米饭,甚是合口。心中无数次感慨,这辽东的大米饭就是好吃啊,吃多少顿都不会厌烦。 快速的吃完饭之后,裴之成看着斜对角大快朵颐的谢嘉语,突然觉得没吃饱。不过,也没再点些什么。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不能耽搁太久。所以,又坐了一会儿消了消食之后,便跟东海一起回了房间。 谢嘉语吃完饭之后也回了二楼。 不过,刚刚想要打开门,房间的右侧就打开了门。 东海从里面出来之后,对着谢嘉语行了一礼:“贾公子若是遇到了什么危险,只管叫奴才便是。我家公子住贾公子的左边,奴才住右边,贾公子安心歇息便是。” 谢嘉语狐疑的看了东海一眼,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主仆二人竟然分开住?莫名其妙。难道是因为恰好中间的房间被她定下来了?可是挨着东海右侧的房间上了锁,似乎并没有人在啊。 真是奇怪的一对主仆。 “知道了,多谢。”谢嘉语没问原因,也没客气,打开门直接进去了。 上次来辽东的时候,的确在船上发生了一些事情,有东海在,她的确会觉得安心一些。当然了,虽然不想承认,但裴之成也是一个会让人安心的存在。 虽然他总是深处危险之中,但就是莫名的让人觉得可靠。 因此,当天中午,谢嘉语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的,结果却睡得非常好,醒来之后没有任何的不适。 东海在谢嘉语睡着之后,围着船舱去转了转,不知道去做什么了。回来之后,便去了裴之成的房间。 “主子,船上有几名可疑的人,武功高强,身形鬼魅。似是再找什么人。”东海低声道。 裴之成抬眸看了东海一眼:“是在找我们吗?” 东海摇了摇头:“奴才不知。” 裴之成蹙了蹙眉:“那些人武功如何?” “单就一人的话不是奴才的对手,但若是同时上的话,恐怕要费上一番功夫。”东海琢磨了一下双方的实力如实道。 裴之成摸着左手大拇指上的扳指,静静的思索了许久:“不管是否是来找我们的,都警醒些,尤其是晚上。” “是。” “还有,这几日尽量不要跟谢小姐一行人接触。尤其是有外人在时,不要让人看出来我们认识。”裴之成交代。 东海立马就明白了裴之成的用意,懂了他的良苦用心,不过…… “主子,奴才晚上跟您睡一间房间吧。” 裴之成抬手制止道:“不必,只隔了一个房间,到时候一样能听清楚彼此的动静。只是,我无意将谢小姐扯进来,你记得护她周全。” “是。”东海道。 接下来两天,风平浪静的。 谢嘉语发现,裴之成对她的态度突然就发生了变化,像是不认识她一般,若是不小心走了对脸儿,只是微微的点点头便侧开,像个陌生人一样,跟第一天表现出来的主动完全不同。 对于裴之成这样的表现,谢嘉语自然是乐见其成的,这不正是她的目的么。只是想到自己的作态也有些心虚,害怕裴之成是察觉到了她的态度,才这样做的。 转念一想,裴之成的救命之恩她已经还了,等下了船之后,他们一个在朝堂,一个在后院,肯定鲜少再有见面的机会,这样互不理睬,也好。 裴之成看起来似乎非常的忙,除了吃饭的时候,几乎都在自己的房间里。有时甚至吃饭的时候也不出来,让东海下来把饭菜带上去。 还有一天就要靠岸了,这是最后一顿晚饭了,明日中午,便可到达码头。 刚打开门,便听到左边的房间里走出来一个人,谢嘉语抬头一看,是东海。 东海出来之后,便轻轻的把门关上了。 “贾公子。”东海行礼。 谢嘉语点点头:“嗯。” 随后,东海便快速的下楼去了,谢嘉语猜测,裴之成估计又不会下去吃饭了,只是不知道,他每日到底在忙些什么。不过,想到裴之成的官职,似乎忙一些也无可厚非。 年纪轻轻就成为当朝的次辅,朝中的二品大员,而且家中又没能给他助力,能爬上这么高的位置果然是要付出比别人多出来的努力。 这般一想,又觉得裴之成太不容易了。每日不仅要躲避追杀,还要兢兢业业的处理朝中的事务。 就这般想着,在转角处,突然听到两句急促的声音:“应该没错,就是二楼最顶上那间。” “这次可不能再出错了。” 说着,两个身着灰色布衣的男子就快速的上来了,和谢嘉语一行人走了个对顶。 其中一人看到谢嘉语似乎是愣了一下,犀利的眼神上上下下的扫视着她。只是,须臾之间,那人又垂下眼眸,低着头,假装没有看到她,侧身快步往前面走去。 谢嘉语刚刚没听清楚那二人到底说了什么,只恍惚间听到“二楼”、“出错”等词儿了。不过,转弯的时候倒是看清楚了其中一人的脸,此时天色微暗,又在转角处,她有些记不清是在哪里见过那人了。 垂头思索间,等他们走下楼梯来到一楼之后,突然间就想起来那人是谁了! 第80章 刺杀 她见过那人, 在来辽东的船上见过,在谭知府的院子中见过……加上刚才,已经是第三次见面了。而毫无例外的, 每次见面都会有事情发生。 第一次, 富商和仆人失踪。第二次, 裴之成夜闯知府府受伤。第三次…… 此时,谢嘉语的思绪乱乱的, 好像有什么在脑海中四处乱窜, 把她的思绪搅得纷乱, 脚步也忍不住停了下来。 到底是什么呢…… 钦差大人,二品大员,刺杀,程胜, 通敌卖国…… 等一下!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此次来辽东的钦差大人不会就是裴之成吧? 那晚在知府宴席上, 谭子福别有深意的暗示程胜知道钦差大人的下落。当天晚上裴之成受伤, 去抓他的人不是知府府内的家丁,而是训练有素的将士。根据第二日早上她无意间瞥到的谭子福和程胜相处的情形, 她就算是再笨也能猜到, 是程胜在找人。 而他心心念念想要找到的人…… 听说这次钦差大人是带了任务来的, 查的是辽东的贪腐贿赂…… 所有的思绪渐渐的都通了,刚刚那个见了三次的男人, 肯定是要去杀钦差大人, 也就是裴之成! 想到东海去打饭了, 谢嘉语一把抓住顾星:“赶紧回去救裴之成。” 快走了几步之后,谢嘉语看着跟上来的夏桑,急切的道:“你快去把裴之成的仆人叫回来,就说裴大人有危险。” 夏桑看到谢嘉语眼里的着急,赶紧道:“是。” 顾星也没多问,快速的跑到了二楼。 果然,他们刚刚上来二楼,就听到了最里面那间发出来几声动静。 谢嘉语知道,她没猜错! 顾星刚想要冲出去,这时,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看了谢嘉语一眼。 谢嘉语自然是明白顾星的意思,赶紧道:“别管我,先去救裴大人,他们的目标是他,我不会有事的,而且,裴大人的仆人马上就会过来了,你先去顶一会儿。” 这么紧急的时刻,肯定要先救裴之成。程胜通敌卖国的事情是裴之成查的,那么重要的证据说不定此时还在裴之成的身上,裴之成可不能就这么死了。这么大的事情可能牵扯的不止程胜一个人那么简单,若是证据被人拿走了,这可是对他们宁国不利。 顾星思考了几息,觉得谢嘉语说得有理:“主子,你找个地方躲好。” 说完,便赶紧快步走了过去,恰好看到两个人在围攻裴之成。而此时,房间内的东西显得异常凌乱,很多书本纸张都散落在地上了。 顾星二话不说,上去就帮忙了。 很快,东海也回来了,谢嘉语赶紧给他指了指方向。此时,那些人的战局已经蔓延到了屋外。谢嘉语还没看清楚,东海的身形一闪,就闪到裴之成身边去了。 三打二,很快,裴之成这边就占了上风。那两名穿着灰色衣裳的人此时已经被打得有些弱势,身上挂了伤不说,也开始节节败退。 这些事情发生的很快,不过是十几招,便见了分晓。 谢嘉语本来看着这里太乱,又太过危险,想要偷偷的找个地方躲起来的。结果,还没等到她有所动作,那些歹人便马上就要被制服了。 对此,谢嘉语非常的满意,本想等着灰衣人彻底被制服了再过去瞧瞧,恰在这时,下面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一个伙计匆匆的跑上来了。 谢嘉语见伙计往前跑,似是想要查看动静,提醒道:“别过去,那边危险。” 听到她的话,伙计回头看了谢嘉语一眼。这一眼,谢嘉语感觉到了熟悉的味道。跟刚刚那个见过三次的杀手一样的味道。谢嘉语心里一惊。 恰逢此时,那边打斗在一起的那个谢嘉语颇为熟悉的灰衣人冲着这边吼道:“抓住那个男的,他们是一伙儿的。” 面对如此情形,谢嘉语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这个男子就一把推开了户主心切的夏桑,用手掐住了谢嘉语的脖子。 场面的局势一下子就发生了改变。 顾星见到谢嘉语受到了危险,无心恋战,以最快的速度跑到了谢嘉语这边,拿着剑吼道:“放开我家主子!” 伙计模样的男人冷笑一声,袖子中露出来一把刀,放在了谢嘉语的脖子上,阴森森的道:“你再敢上前一步,我就杀了他。” 顾星立马止住了脚步,冷冷的看着面前的男人。 男人挟持着谢嘉语,一步一步向前,看了一眼被打得鼻青脸肿被人制服在地上的同伴,又看向了裴之成,怒气冲冲的吼道:“你刚刚没听到我的话吗,我让你们住手,否则我就杀了他!”说着,刀子又往谢嘉语的脖子处递了递。 裴之成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嘴角露出来一个讥诮的笑容,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面前的伙计就像是看傻子一般:“来之前没打听过我的身份吗?也没打听过他的身份吗?我与他素不相识,杀不杀他又与我何干?” “你!”伙计有些心急,冷静下来之后,又道,“你别想骗我,要是素不相识,他怎么会让下人去帮你?” 裴之成还未回话,就听到躺在地上的一个男人说道:“他也是京城来的,而且还是顾将军的亲戚,他们肯定认识。” 伙计听了这话,眼神更加凌厉了,刀子也放得离谢嘉语的脖子更近了:“竟然是顾建武的亲戚,今日就该死!”他并非宁国人,而是隔壁的嵘国人,几十年前,顾建武在宁国声势渐大,靠的就是杀害他们嵘国人。是以,嵘国人没有几个不恨顾建武的。 裴之成没料到会有这样的变故,他本想着趁人不备把谢嘉语救下来,但是这会儿,却有些难了。 谢嘉语也没想到,这个伙计似乎跟顾建武有仇。垂眸看了看眼前的刀子,因为角度问题,从她的角度只看到了这人手腕上露出来的一个奇怪的刺青。 “别动!”伙计威胁道,同时,他手中的刀子也动了一下。 此时,谢嘉语终于看到了那人手中的刀子。感觉自己离刀子特别的近,说不定这把刀子下一刻就会扎进她的皮肤里。可她并不想死。她还没活够呢,生活这么美好,宁国这么大,她还没四处走走看看。 而现在唯一能救她的人就是…… 抬起眼睛,谢嘉语看向了对面面无表情的裴之成。可是,万一他像之前一样不救她呢?他又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 在这危急时刻,谢嘉语闭了闭眼睛,心想,还是自救吧! “等一下!”谢嘉语大声吼道。 “别动歪心思!”站在谢嘉语背后的伙计说道。 “那个,那个,我不是顾建武的亲戚,我是招摇撞骗的。真的,我真不是。”谢嘉语开始胡说八道。 躺在地上的那个人道:“怎么可能,就是你,那日我看到你在知府宴会的上席上坐着,大家都是这么介绍你的。” “我真不是。顾建武的亲戚早就死绝了,而且他没有成亲,根本就没什么亲戚,你们要相信我啊。”谢嘉语继续忽悠道。她在赌,赌这些人对顾建武的了解。既然那么恨顾建武,想必对他的情况应该知晓一些才对。 背后的伙计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问道:“你姓什么?” “贾。”谢嘉语不假思索的道。 “贾?”伙计沉吟了许久。的确,诚如他所言,顾建武的确没有姓贾的亲戚。顾建武的关系网有哪些人他早就知道了!除了他自己,就是他的养子,而养子是孤儿,也没有亲戚。他们顾家在宁国一共就四个人。 所以,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极有可能是个骗子。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他突然发现自己被带跑了,这人是不是顾建武的亲戚有什么关系,问题是,他的手下刚刚帮了裴之成! “别想转移话题!放了我的人,否则我杀了他!”伙计冲着裴之成说道。 裴之成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冷冷一笑,没想到竟然是一群没脑子的蠢货。不过,这样的话,却是好办多了。 “哦?是吗?”说完,裴之成拿起来一把刀刺向了躺在地上的一个人的胸口,“可是,我刚刚也说了,这个人跟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为何要用他来交换?”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的动作,听了他的话,感觉心底一片冰凉。裴之成,果然又一次的抛弃了她!这个挨千刀的王八蛋,枉她刚刚还怕他死了,回头来救了他,他就是这样对她的?她今日若是死在了这里,到了阴曹地府也不会放过他的,一定会天天缠在他身边,每天诅咒他一千遍一万遍!! 在场的其余人皆是没料到裴之成会如此做,全都愣住了。 随后,裴之成用眼神示意东海:“杀了另外一个人。” “是,主子。”东海没有一丝犹豫,拿起来手中的剑就刺向了其中的一人。 说时迟,那时快。 刚刚还在挟持着谢嘉语的伙计一把推开了她,眼睛赤红的冲向了东海的方向。谢嘉语顿时被甩得踉跄了一下。 而裴之成立马抓住了这个缝隙,快步走到了谢嘉语的面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想要把她护在身后。 这时,原本想要去救自己同伴的伙计也终于明白自己上当了。 由于他离得谢嘉语比较近,拿起来手中的刀子便恶狠狠刺向了她的后背。 第81章 中毒 谢嘉语自然是不知道她背后发生的事情, 她只知道,在东海举起来手中刀子的那一刻,她就被伙计一把扔开了。一边庆幸着自己大概死不了了, 一边又怕脸先着地摔疼了。 正这般想着, 一个宽大而又有些温暖的手掌抓住了她的手腕, 让她幸免于难。等到她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是谁救了她,却发现自己被人扯着转了个圈儿, 远离了刚刚那个危险的地方。 终于, 谢嘉语看清楚了眼前人的脸, 竟然是裴之成! 真是让人意外,裴之成竟然救了她,刚刚不还说不认识她吗? 不过,很快, 她就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 裴之成看都没看她一眼, 一手握着她的手腕, 一手跟对面的伙计打了起来。由于她的拖累, 裴之成并没有讨到好。 不过,没关系, 顾星很快就从伙计的后面出手了。伙计渐渐的被逼到了窗边。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的两个人, 又看了一眼追过来的东海, 他知道,今天不可能找到他们想要的东西了。 当务之急, 是赶紧逃。 在东海赶过来之前, 伙计翻出窗子, 跃入了滔滔江水之中。 裴之成看着伙计逃掉的身影,有些可惜。只是,现在是黑夜之中,船又在行进中,根本难以预料那人逃跑的方向,也不知道外面还有没有援手。所以,只能作罢。 谢嘉语看着窗口的方向,却觉得松了一口气,这场混乱总算是过去了。幸运的是,他们这边的人毫发未伤。 正这般想着,突然觉得有水珠滴到了手上。低头一看,却吓了一跳! 裴之成竟然受伤了! 那只抓着她手腕的手上此时正流着血,深红的血顺着裴之成的手流到了她的手上。 “裴大人,你受伤了,赶紧去处理一下。”谢嘉语紧张的道。这个伤口,在捅人之前没有,刚刚在抓着她打架的时候似乎也没有。所以,一定是跑过来救她的时候受的伤。她那时正好背对着人,所以没看到。 此时,她只知道一点,那就是,裴之成为了救她,受伤了。 裴之成似是这时才注意到自己受伤的手腕一般,松开谢嘉语的手腕。看了一下自己被划伤的袖口,抬起来胳膊活动了一下。 “无碍,小伤罢了。”说完,又对着东海道,“东海,去问问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 “是。”东海看了一眼裴之成的胳膊说道。 顾星离得裴之成比较近,看了裴之成手上的血之后,又低头去捡起来那个伙计留下来的刀子,仔细的闻了闻刀子上的味道,皱着眉头说道:“刀上有毒。” 裴之成似乎也感觉到了异常,觉得受伤的那条胳膊上有些麻麻的感觉,迅速的封住了几个穴位。 东海看了一眼已经自尽的两个人,随后,赶紧跑到了裴之成的面前,紧张的问道:“主子,您怎么样了?” 裴之成蹙着眉头看着胳膊上的伤口,这种感觉太过奇怪了,麻麻的,跟以前中过得毒完全不同。 “还好,有些麻,感觉这条胳膊使不上劲儿。” 听着裴之成的叙述,顾星道:“这就对了,这应该是来自嵘国的一种□□。嵘国地处北面,山多且常年积雪。这种毒草名叫雪麻草,便是长在山间的雪下,猎人们最喜欢用这种麻药。涂在箭支上,只要猎物被打中了,变会行动迟缓,丧失了战斗力。” 听顾星说了这么多,又懂这么多,谢嘉语急切的问道:“可有解药?” 顾星摇了摇头:“奴才也不知道有没有解药。这些我都是听那些跟嵘国人打过仗的师傅说的,并不知道有没有解药。” 谢嘉语听后,微微有些失望,看了一眼裴之成受伤的胳膊。 裴之成倒比谢嘉语乐观的多,问道:“除了会行动迟缓,还有没有其他的症状,会致死吗?” 顾星快速的摇了摇头:“应该不会,而且应该不会有毒,毕竟那些猎人在射杀了猎物之后,在火堆里烤过就直接吃了。” 裴之成点点头:“那便好。” 说完,似是听到了楼下有什么动静,快速的跟一脸担心的东海道:“有人来了,快去处理一下那两具尸体。” “是。” 谢嘉语看着地上的血迹和凌乱,道:“顾星、夏桑,你们也去帮忙。” “是。” 很快,便有人想要上楼。谢嘉语看了一眼东海的方向,随即快速的看向了夏桑,示意她去拖一拖下面的人。 夏桑立马就下去了,招呼了一下不远处的一个小厮,偷偷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然后悄悄的塞给他二两银子。做完这些,便又回去了。 很快,他们便听到小厮点头哈腰的跟那几个客人道:“各位老爷,不好意思,刚刚有客人晕船,不小心弄脏了地板,还请您在一楼待一会儿,免得弄脏了你们的鞋子。您去船舱听会儿曲子或者在外面吹吹风消消食儿都行,一会儿便好。” 一听伙计如此说,大家脸上皆是一脸嫌弃的表情,要么去了船舱,要么在这附近吹了吹江风。 谢嘉语见状,用手扯了扯站在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裴之成。 裴之成正想着事情,察觉到谢嘉语的动作,转头看向了她。 谢嘉语看了一眼裴之成受伤的胳膊,道:“你这里还在流血,需要包扎一下。虽然一时半会儿解不了毒,但伤口需要及时清理。” 裴之成似是也想起来自己受伤的胳膊,看了一眼一脸关切的谢嘉语,用略显低沉的嗓音道:“好。” 说着,裴之成便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谢嘉语也跟在了身后。看到裴之成屋内乱糟糟的模样,道:“还是去我房间吧,那里什么都有。” 听了这话,裴之成似是有些迟疑。不过,看着谢嘉语执着的眼神,点了点头。 走到房间之后,谢嘉语一把把裴之成摁在了自己的床上,从一旁把药箱拿了过来,看了看里面的药丸,拿出来一颗递给了裴之成:“这是黄太医配的解毒丸,说是解百毒,不知道对你这个有没有用,要不然你试试?” 裴之成看了一眼谢嘉语手中的药,伸出手接了过来,没有任何的思考,塞到了嘴巴里。 看着裴之成的动作,谢嘉语眨了眨眼睛,这似乎跟从前她所认识的裴之成不太一样了。以她对裴之成的认知,这种陌生人递过去的东西,裴之成应该不会吃才对。就算是吃,也会把药的来历以及成分打听清楚了。 不过,对于裴之成的转变,谢嘉语却觉得有些开心。转头看了看,拿过来桌子上的茶壶倒了一杯水递给了裴之成。 裴之成依旧没有废话,直接喝掉了。 随后,谢嘉语看着裴之成已经坏了的袖子,道:“脱了上衣。” 这一下,裴之成迟疑了。 “赶紧的啊!扭捏什么呢。”谢嘉语催促道。 她以前也不是没给人包扎过,打猎时她大哥若是受了伤,她在野外就给他包扎过。 裴之成怔愣了几息,默默地脱掉了自己的外衣。 谢嘉语站在裴之成的面前,看着他把外衣脱掉。只是,等到裴之成仅着一件白色的里衣时,谢嘉语终于察觉到了尴尬。 充斥在鼻尖的,除了血腥味儿,还有一股陌生的男子的气息。这种味道,跟她大哥的完全不同。是一种阳刚的,会让人脸红心跳的味道。 不由得,谢嘉语想到了那天晚上的情形,跟今日的何其相似,混合着血腥味儿的男人的味道。 看着谢嘉语尴尬的模样,裴之成单手拿过来一旁的衣裳,道:“还是等东海收拾好了,让他过来给我包扎吧。” 谢嘉语赶紧忍着脸红心跳阻止道:“不用,还是我来吧。他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弄好,你这伤口等不得。”毕竟,裴之成是为了救她才受伤的。 说完,谢嘉语便不敢再看裴之成的眼睛,低头在药箱里找了找酒。先消毒,再包扎。 谢嘉语许久没给人处理过伤口 ,笨手笨脚的,一不小心把酒倒多了,向来铁骨铮铮极其能忍的裴之成忍不住“嘶”得一声倒抽了一口冷气。 “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太疼了?你且忍着点儿,不倒一些的话,伤口容易溃烂。” 此时,谢嘉语还未意识到自己酒倒多了,只觉得裴之成不如她大哥坚强,她每次处理伤口的时候,大哥都是咬牙受着的。果然么,像裴之成这种天天跟人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政客不怎么注意锻炼身体。 又想到年纪轻轻的裴之成在狩猎时却从未参加过,每日就跟那些老头子政客打交道,心中更是肯定了这种想法。 谢嘉语是完全忽略了裴之成结实有力的胳膊才会如此想。 等小心翼翼的擦拭完伤口,谢嘉语忍不住说道:“裴大人,我看你在处理朝中事务的同时,也别忘了锻炼身体才是。想你年纪轻轻的,可别把身体熬坏了。你还未娶妻生子,你爹娘肯定担心着呢。” 这话,怎么听怎么带了某种暗示。 裴之成的脸色瞬间黑如锅底。 等到处理完伤口周围的东西,看着裴之成不太好看的脸色,以为他是不爱听人说教才如此,谢嘉语又道:“我刚刚那话虽然不好听,但却是为了你着想的。想那状元李志,因为常年埋首于案牍之间,未到不惑之年便生了一身的病,早早的去世了。你毕竟救过我的性命,我自然是希望你活得长长久久的。” 看着谢嘉语认真的神色,裴之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不那么认真的话,他还能当她只是在开玩笑。可如此认真,他就知道,面前的姑娘是真的觉得他身体不行。 第82章 照顾 裴之成不禁想, 他在谢嘉语的面前就是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模样吗?仔细回忆一下,刚刚他似乎也跟那群歹徒交过手。只怕她全都忘了。 想到这里,裴之成顺了顺被谢嘉语挑乱的思绪, 看了一眼自己的胳膊, 撕拉一声, 把半边的袖子给撕掉了。 谢嘉语吓了一跳,不解的看着裴之成, 问道:“这是作何?” 裴之成看着露出来的结实的上臂, 淡然的道:“方便谢小姐包扎。” 谢嘉语看了一眼裴之成的胳膊, 不悦的皱眉:“如今已经入了秋天,尤其还在江上,晚上寒冷。你这刚受了伤,还中了毒, 还是不要着凉的好。”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极为认真的眼神, 半晌, 道:“无碍。裴某冬日里依然每日起来坚持锻炼半个时辰, 并未觉得寒冷。” 谢嘉语佩服的道:“裴大人好毅力,冬日上朝时间那么早, 你竟然还会早起半个时辰, 好厉害啊。” 裴之成见谢嘉语终于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 略微有些骄傲的道:“还好,习惯了。” 接下来, 两个人便没有再说什么。谢嘉语非常认真的低着头给裴之成包扎。而裴之成的眼睛, 一刻也没有离开谢嘉语的手。这双手似乎带了某种魔力, 吸引他一直想要看下去。 肤如凝脂,手如柔夷。 等到包扎完之后,谢嘉语怎么看怎么觉得不如夏桑做的好,有些心虚。然而,想到自己这是第一次给一个外男包扎,又觉得裴之成其实是占了便宜,享受了这个殊荣。 这般想着,便道:“咳咳,包好了,虽然不怎么好看,但伤口已经包上了。” 说完之后,见裴之成没有讲话,正盯着她的脖颈处看,谢嘉语紧了紧衣领,脸色微红的提醒道:“看什么呢!” 裴之成这才回过神来,尴尬的咳了一声,耳朵上有着可疑的红晕。 很快,便低头看向了自己的伤口,转移话题:“没看什么,就是觉得刚刚有些头晕。那个,包好了?” 谢嘉语听了之后觉得自己不该把裴之成想成一个色狼,紧张的问道:“头晕?是不是雪麻草的副作用?”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颇为紧张的眼神,找了个借口:“不是,可能是昨晚没睡好。” 谢嘉语松了一口气,道:“那便好。” 两个人正说着话,东海几人进来了。 看着眼前的情形,刚刚进来的三个人都没有讲话。 裴之成看着东海,问道:“都处理干净了?” “是。” “尸体上可有什么发现?” 东海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 谢嘉语听了之后,说道:“其中一人其实我见过多次。上次从京城过来的船上我就见过,后来你受伤那晚,我在知府府中也见过他。” 裴之成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见大家都没再说话,夏桑小声的提醒道:“主子,您还未用饭,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儿,您看可需要让那橱子单独做一些?” 谢嘉语这才感觉到腹中空空的,刚刚经历了那些事情,她也没什么心情吃那些饭菜了,倒不如来些清淡的。想到这里,便道:“你多给些银钱,让厨房煮几碗面吧。” 说完,又看向了裴之成:“裴大人,你们呢?” 裴之成从善如流的道:“劳烦谢小姐了,也给我们主仆二人煮碗面就行。” 夏桑听后,领命出去了。 怕船上还有歹人,裴之成道:“东海,你跟着一起去。” “是。” 接下来,裴之成便单手拿过来刚刚脱掉的上衣开始穿了起来。谢嘉语见状,赶紧过来帮忙。 裴之成伤的是右边的胳膊,此时那边的胳膊处于麻木的状态,有些不听使唤。不过,或许是那颗药丸的作用,比刚刚似乎好了不少。能自己动一动胳膊了。 只是,看着谢嘉语过来帮忙的样子,裴之成便没有将这一点说出来。 给男人穿衣裳这种事情,谢嘉语可是第一次做。此时,她离得裴之成更近了,近到能听到裴之成的心跳声。脸,也渐渐的热了起来。 胡乱的给裴之成套上外衣之后,又接过来裴之成手中的束带,从后往前给他系了几圈,最后在左侧给他系了个蝴蝶结。 “好了。”终于系完之后,谢嘉语远离了裴之成的身体,拍了拍手。就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一般。 裴之成看着眼前依然顶着男子的模样,松了一口气的谢嘉语,又看了看自己束带上的大大的蝴蝶结,感觉自己像……像个要去唱大戏的。 不过,对此,他虽然脸色不太好看,但并未指出来不妥之处。想当然的,谢嘉语便以为裴之成对于自己系的带子非常的满意。 顾星站在一旁看着,却是一副想笑却不敢笑的模样。 有了钱,事情就非常好办。不过一刻钟的时间,五碗面就端上来了。想到隔壁房间那么乱,谢嘉语直接让小厮把面都端到她们房间来了。 东海看了一眼自家主子的束带,怔愣了一下。在裴之成的注视下,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裴之成伤到的是右手,而且此时胳膊被绷带吊了起来,没办法吃东西了。 东海见状,非常顺手的就拿过来筷子想要伺候着裴之成吃饭。 裴之成看了一眼东海,道:“不必。”说完,便要接过来东海手中的筷子自己吃了起来。 谢嘉语就坐在裴之成的一旁,闻着香喷喷的面条,她早就饿了。因为最近一直是男子的装扮,这就像是给了谢嘉语一层保护色一般,她都不怎么注意自己的形象了。拿起来筷子,便快速的吃了几口。 等看到裴之成左手拿着筷子正在思考如何夹面条时,谢嘉语赶紧吞咽了口中的面条,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嘴,急切的抢过来裴之成手中的筷子,说道:“我来帮你。” 说着,便从裴之成的碗里夹起来一筷子面条,想要送入裴之成的口中。结果,因为姿势不对,加了几次都没有夹起来。 谢嘉语正皱着眉头想要用手端起来碗,此时,夏桑道:“小姐,还是奴婢来吧。”这种伺候人的活儿她们家小姐从未做过,她们不忍心看小姐如此,而且,这些事情还是她们比较顺手。 “不必。” “不必。”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只是,一个是低沉的富有磁性的嗓音,一个却像是处在变声器的公鸭嗓。 说完之后,谢嘉语看也没看裴之成,伸出手来一把端起来裴之成桌子上的碗。只是,端起来之后,还没来得及夹起来面条,就感觉到了碗底的热度,差点没拿稳。 这时,一个宽大的手掌伸手接过来碗,淡淡的说道:“不必麻烦谢小姐,裴某自己吃便可。” 谢嘉语手烫得有些红,忍不住摸了摸耳朵,不赞同的道:“裴大人的右手因为我受伤了,理应我来照顾裴大人吃饭。” 说完,看着裴之成手中的碗,伸手夹起来一筷子面条,递到了裴之成的嘴边,看着裴之成一副不配合的模样,谢嘉语道:“快吃,我不想欠人人情。而且,我肚子还饿着呢,你赶紧吃,吃完了我吃。” 裴之成看了一眼眼前的面条,刚想要说什么,就被谢嘉语塞到了嘴巴里。 “快点吃吧,你吃完了我好吃啊。别扭捏了,裴大人。我这还是第一次喂人吃饭呢,你可真是荣幸。”一边说着,一边又夹了一筷子面条塞进了裴之成的嘴巴里。 裴之成被烫得哆嗦了一下,心想,看出来了,的确是第一次喂人吃饭。 不过,后面又被烫了几次之后,裴之成就麻木了。 直到快速的吃完一碗面,裴之成都有些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同意谢嘉语喂他吃饭。明明吃的一点都不舒服,舌头上甚至起了泡,可他最觉得今晚的面是他吃过的最好吃的面。 裴之成一本正经的道:“面不错。” 谢嘉语还没吃完,端起来自己那碗,一边吃一边道:“嗯,我也觉得。”当人饿到极限的时候,什么东西都好吃。 等到裴之成快要离开时,谢嘉语看着他绑住的胳膊,问道:“你觉得刚刚那个药有没有效果,胳膊还麻吗?” 谢嘉语不说裴之成还没注意,这么一说,似乎,真的不像刚刚那样麻了。看着谢嘉语亮亮的带有期待的眼神,裴之成道:“好多了。” 谢嘉语愉悦而又放心的道:“那就好。” 当天晚上,谢嘉语又一次梦到了裴之成。可喜可贺,这一次裴之成终于没有再见死不救,而是把那些来杀她的黑衣人给解决掉了。虽然她依旧被惊醒了,可是,心情却没那么的糟糕。 看着睡在一旁的夏桑和顾星,渐渐的,听着外面的江水声,又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谢嘉语醒过来第一件事就是去隔壁看裴之成。 不料,一晚上过去,裴之成的脸色却越来越差了。 “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毒发了?”谢嘉语着急的问道。 裴之成却像是毫不在意一般,淡淡的道:“无碍。” 谢嘉语不相信的指着裴之成的黑眼圈儿,道:“还说没事呢,看你眼下的青黑,昨晚上是不是没睡好?” 见裴之成不说话,谢嘉语看向了一旁的东海。 虽然裴之成不让东海跟谢嘉语说他的情况,但是看着谢嘉语的目光,东海还是忍不住道:“主子昨夜伤口处又麻又痒,一晚上没睡着。” 第83章 下船 谢嘉语听后, 瞪大眼睛看向了坐在窗边的裴之成,快步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昨天不是说吃了药好多了吗,怎么晚上还会麻, 会痒?那个药到底有没有效果, 你昨天不会是骗我的吧?” 裴之成道:“嗯, 有效果。不是骗你的。” 谢嘉语不赞同的道:“既然有效果你昨晚怎么没再去找我要?” “太晚了,怕打扰谢小姐休息。况且, 没有东海说得那么严重。”说话时, 裴之成的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听了这话, 谢嘉语却觉得万分的愧疚,若不是他,他哪里需要遭受这样的痛苦,抿抿唇, 转头对夏桑道:“去把黄太医给我配的解毒丸都拿过来。” “是。” 很快, 夏桑便回房间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 谢嘉语二话不说, 就塞到了裴之成的手中。 裴之成沉默了许久,终于握住了瓷瓶, 道:“谢小姐自己留一些, 以备不时之需。” 谢嘉语道:“不用了, 马上就到京城了,用不着了。” 裴之成也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没再推迟, 道:“多谢谢小姐。” “不用谢我。回去之后, 我让皇上……算了,以你的官职,一样请得动太医。记得找太医看看,能不能解了这个毒。”谢嘉语道,“我也会帮你找找民间大夫,看看谁能解了这个毒。” “嗯。” 至始至终,裴之成都没对自己胳膊上中的毒说什么,就像是毫不在意一般。 越是这般,越让谢嘉语觉得愧疚,而在愧疚的同时,又有着丝丝的……莫名的心疼。 低头看了一眼裴之成面前摆着的厚厚的文书,砚台里未干的墨汁,便知这人一大早便起来处理公事了。这是一个把权势看得比命还重的人。不知为何,谢嘉语看着眼前的情形,眼眶有些泛酸,忍不住道:“裴大人,权力重要,但是你的性命更重要。若是连命都没了,要权力做什么。” 似是终于提到了裴之成感兴趣的话题,他微微一笑,笑容里有着谢嘉语看不懂的萧瑟,转头看着窗外的滔滔江水,道:“只是,有时候若是你没了权力,下一刻就会粉身碎骨。所以,谢小姐,若是你的话,会怎么选择呢?” 说着,裴之成的眼神转移到谢嘉语的脸上。 谢嘉语一下子被裴之成话里的沉重击打了一下,一时之间没回过神来。她突然就想到了,如果她醒过来时,大哥不在了,皇上表哥也不在了。那么,这世间还有她立足之地吗? 她的嫁妆恐怕早就被陈氏给拿去了,苏凝露欺负她时还会有人给她做主吗?恐怕,难! 所以,她如今能活得这般逍遥自在,不正是靠得那些个权力吗?若是没了权力,想必,以她的长相,也早就不知会沦落到何种境地了吧…… 此时,有人问她,权力和性命,选哪个?有了权力才会保障性命,而若是只有性命没有权力……没有权力又何来性命? 许久,谢嘉语方道:“我不知道。” 裴之成无意让谢嘉语思考如此复杂的问题,转头又看了一眼外面,道:“快靠岸了,谢小姐快去收拾一下东西吧。” “哦,好。” 等谢嘉语走后,裴之成道:“东海,一会儿我骑快马迅速回京,你就跟在谢小姐的身边保护她。” “可是,主子,鹤松他他们一行人在路上还不知道遇到了什么危险,您这样做,奴才不放心。”东海想到昨晚发生的事情,担忧的说道。鹤松带人走的是陆路,而他们二人乔装打扮走的是水路。 他们已经提前得知有人会在陆路上埋伏。他们走水路都惊险万分,更何况是走陆路的那些人。 裴之成道:“无碍。” 一刻钟后,船靠岸了,裴之成和谢嘉语一起下了船。只是,还没等裴之成说出来自己的决定,就有一群人踏上了码头。 为首的男子年约十七八岁,皮肤微黑,丰神俊朗,一看便知是为世家公子哥。 顾嘉! 看到谢嘉语一行人,顾嘉上前来行礼:“贾公子,我奉祖父之命过来接您。” 谢嘉语一听是顾建武让他来的,脸上露出来笑容:“这么麻烦做什么,我又不是不认识回京的路。” 顾嘉道:“此去京城还有五日的路程,路上好有个照应。” 东海小心的觑了一眼自己主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道:“主子,您看,奴才还用跟谢小姐一起走吗?” 裴之成不知在想些什么,看了谢嘉语那边许久,方道:“不用了。既然路上有人保护他了,你就跟我一起走吧。” “是。”东海道。 说完,裴之成没有打扰谢嘉语和顾嘉的谈话,便从一侧没人注意的地方离去了。他此次回京还不知道会遇到怎样的危险,陪在谢嘉语身边只会让她跟着受苦。 而且,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时。 谢嘉语跟顾嘉聊了几句之后,才发现身边的裴之成已经不见了。 “裴大人呢?”谢嘉语着急的问道。 夏桑摇了摇头:“奴婢没有看到。” 顾星小声的道:“刚刚似乎带着他的仆人一起离开了,像是怕被人发现了。” 谢嘉语微微有些不悦,裴之成受伤了,怎么能就这么离开了。这一路上也不知道有没有人照顾他,他的伤口会不会化开。 夏桑见状,提醒道:“主子,裴大人此次离京有秘密的任务在身,说不定是怕顾公子认出来。” 一听这话,谢嘉语也明白过来了,只是明白归明白,裴之成身上的伤和毒,她依然非常的担心:“或许吧。”说完之后,便跟着顾嘉离开了。 顾嘉的确是个非常靠谱的人,是个好孩子。虽然是个习武之人,以后要走武馆的路子,但是却不像一般的武官一样粗犷。倒是跟当年的顾建武有些像。 像是一个儒将。 “贾公子,今晚您和顾星一个房间,您的丫鬟我安排在您的左边,我住在您的右边,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叫我。”晚上路过驿站时顾嘉说道。 谢嘉语对于这样的安排非常的满意,点点头道:“好的。” 这两日,顾嘉一直未曾离开谢嘉语的左右,凡是谢嘉语想要做什么,他都提前做好。 比如,谢嘉语口渴了,顾嘉就赶紧倒杯水。谢嘉语坐马车坐累了,想要骑马,他便把自己的马让出来借谢嘉语骑一会儿,自己还会在一旁另骑一匹马看着。 谢嘉语一直以为顾嘉不知道她是谁。直到有一日,谢嘉语差点儿从马上摔下来…… 顾嘉大叫了一声:“谢小姐,小心!” 随后,快速的骑着马赶上了谢嘉语的马,等两匹马离得近了,纵身跳上了谢嘉语的马,坐在他的身后,从谢嘉语的手中拿过来缰绳紧紧地握着,很快,便把失控的马安抚下来。 等马渐渐的被安抚下来,谢嘉语心惊胆战的,一时之间不敢再骑马了。 下来马之后,顾嘉率先道:“都怪我的马发脾气了,才让贾……谢小姐受惊了。” 谢嘉语笑了笑,道:“原来你早就知道我是谁了啊?看你的表现,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顾嘉点点头:“嗯,来之前,祖父曾告诉过我。”虽然他不知祖父跟谢嘉语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祖父如今年纪大了,最好不要活动。所以,他代替祖父过来接应。 当然了,他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能够单独跟谢嘉语独处四五天,这让他的心底莫名的升起来一股喜悦之情。 谢嘉语挑了挑眉,问道:“那你祖父有没有告诉你我是谁?” 顾嘉摇了摇头:“未曾。” 谢嘉语笑了笑,看着快要靠近的马车,道:“好了,马还给你了,我还是坐马车去吧。” “嗯。”顾嘉道。 只是,接下来,顾嘉却不太专心了。总觉得,这马上留下了属于谢嘉语的独特的甜香味儿,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这边谢嘉语只行了一半的路程,而那边的裴之成却已经在天黑之前到达了京城。 如若不是路上遇到了伏击,裴之成今天中午之前就能到达了。 进了城之后,裴之成并未回府,直接顶着一身的狼狈去了宫里。虽然穿成这样去见皇上显得不够尊重,但是,在有些事情面前,这样做,才更显得事情紧急,以及,他这一路调查的不容易。 裴之成向来不是一个会掩盖自己功劳的人,相反,作为一个政客,他还会有意无意的放大自己的功劳,恨不得把三分功劳说成五分,把五分说成八分。 到了宫里之后,立马就有小太监去告诉皇上了。 当晚,承德帝正在高贵妃处用膳,一听裴之成回来了,赶紧放下碗筷过来了。因为他知道,交给裴之成的事情有多么的重要。 承德帝在乾清宫的东暖阁见了裴之成。 看着向来如芝林玉树一般的臣子如此却是伤痕累累,衣衫褴褛的模样,承德帝吓了一跳。他想过此行会有危险,但未曾想过会这样的危险。 “爱卿,快快起身,这是怎么了?”承德帝道。 裴之成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个头,沙哑着嗓音道:“承蒙皇上庇佑,臣才能九死一生得见天颜。” 承德帝道:“快别这么说,来人,给裴爱卿赐坐。” 裴之成看着小太监搬过来的椅子,并没有坐上去,而是道:“不瞒皇上说,臣日夜兼程骑马,如今有些坐不住了,还是站着舒服些。” 承德帝对裴之成更加的心疼了:“爱卿受苦了。此次,可是查到了什么,才会如此?” 裴之成这才抬起头来,把胸口护着的,染了血的东西递了上去。 第84章 召见 承德帝看后, 勃然大怒。 他只知道辽东府贪腐严重,此次派裴之成作为钦差也是去暗地里查了查军营腐败,没成想, 竟然扯出来这么大的一件事情。可笑他这么多年一直都被埋在鼓里, 没有发现程胜的狼子野心! “嘭!”承德帝站起身来, 一掌重重的打在了桌面上,茶水杯子散落一地,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跪在了地上。 帝王一怒, 伏尸百万, 流血千里。 许久之后,承德帝又坐了下来:“你提到的人证可还有生存?” 裴之成道:“皇上,人证早已被臣秘密押解进京,关在京郊的一处宅子里, 此时正在宫门外候着。” 承德帝眼前一亮:“爱卿做事果然深得朕心, 快宣他们进来。” 杜公公道:“是。” 说完, 承德帝又跟身边的内侍道:“去把太子叫过来。” 很快, 所有人都过来了。 裴之成做事自然是非常的全面,并没有仅仅听信了海棠的一面之词, 他还去深入的去调查了。而海棠, 在当天晚上, 就被他安排进京了,没有一刻的耽搁。 所以, 来的人证除了海棠、海棠的情人、还有许多卫所的将士, 以及程胜身边的人。 看着这些人, 承德帝又把大理寺、刑部的相关人员叫了过来。 乾清宫东暖阁的灯一夜未熄,直到卯时天微微亮了,这件事情才终于理清楚了。 而前面来上朝的官员早已在乾清宫的门外等候多时,看着东暖阁进进出出络绎不绝的样子,心中皆是微微诧异。 不过,没等多久,就有内侍过来说今日免朝。 一听这话,众人纷纷朝着站在前面的林阁老打听昨晚发生了何事。只可惜,林阁老虽然得到了一些风声,却也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他已经两个月未见裴之成了,不知道他究竟奉命去做了什么事。听说直到上朝前,也并未从皇宫中离去。想必,此时依然在皇上的身边。 想到这里,林阁老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 这种事情没有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太难受了。 裴之成虽然一直都是皇上力主他入内阁,跟他不是一条心,但好歹也是他们内阁中的一员,要听他的命行事。只是,现如今发生的事情却有些超出他的掌控范围了,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太妙。 皇宫的另一处,传来了哗啦啦瓷瓶茶杯落地摔碎的声音。 “本皇子要你们有何用?连这么点儿小事都打听不到!太子在乾清宫待了那么久去做什么你们竟然也不知道,一群蠢货!”杨恪冲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发火。 真不知道父皇又跟他大哥在说些什么,竟然说了一夜,而且连早朝都给免了。 更可怕的是,他这次竟然一点消息都没有打听到!他最怕的就是他的父皇突然就把皇位传给他大哥了,真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他做的这一切也全都白费了! 东暖阁内。 处理完事情之后,承德帝让刑部和大理寺的人都退下去了,捏了捏酸痛的眉心,看着站在下面的裴之成,道:“爱卿也累了一夜了,快回去休息吧。朕放你十日假,让你好好放松一下。一会儿让太医给你去看看身子。” “多谢皇上。不过,不必麻烦太医了,臣身体已无大碍,一会儿自己去太医院看看便是。”裴之成道。 站在一旁的太子杨祐扶着承德帝,时不时的给他捏捏肩膀,此时,看着站在下面的裴之成,似是无意的问道:“裴大人的胳膊是怎么了,孤见你时不时的抓一下,可是伤口发炎了?” 这些细节承德帝并未看到,他只看到了裴之成吊起来的胳膊,但却没有注意到裴之成胳膊不舒服。 此时看过去,也发现了一些异常。 听了太子的话,裴之成抿了抿唇道:“承蒙太子关系,臣的胳膊已无大碍,休息几日便可。” 杨祐听后,笑了笑,道:“嗯,那便好。裴大人为父皇分忧,为百姓做事,孤甚是钦佩。” “多谢太子夸赞,臣愧不敢当。”裴之成谦虚的道。 承德帝道:“裴爱卿无需谦虚,等过几日这事儿解决了,到时朕自会论功行赏。” “多谢皇上。” 又说了几句话,裴之成见承德帝已有些不撑,赶紧识趣的退了出来。 等走出来东暖阁之后,看着初升的太阳,裴之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无比的畅快。 不过,胳膊上麻麻痒痒的感觉却是越来越严重了。虽然谢嘉语的药有效,但也只能暂时缓解,过上两个时辰药效便没了。而这两日吃的太多,药效似乎只能维持一个时辰了。 想到这里,裴之成出了宫之后朝着太医院走去。有些事情,他不必说,自然会有人告诉皇上。只要他去了太医院,他中毒之事皇上自然会明了。 有些事情,说了比不说好。而另外一些事情,不说,比说更有效。 雪麻草只生长在嵘国这种天气寒冷地势较高的雪地里,而且猎人们用在动物的身上居多。是以,太医院的很多太医听都没有听过这种草。有些人虽然听过,但也并不知道如何解毒。 无奈之下,裴之成只好开了一些能够止痒止麻的药回去。 第二日,太医去给承德帝请平安脉的时候承德帝想到了裴之成。便问了几句,太医立马就把裴之成中毒的事情告诉了承德帝。听了这事儿之后,承德帝命令太医院赶紧研究出来一种解药,把裴之成的毒给解了。 也因此,承德帝对裴之成更加满意了。不邀功不抱怨,只默默做事的臣子是最让人喜欢的。 另一边,谢嘉语也终于磨磨蹭蹭的到了京城。 从离开到回来已经两个多月的时间了,看着熟悉的街道,心中生出了颇多的感慨。有些生长的地方,不离开的时候还不觉得,一走,便觉得万分想念。 顾嘉把谢嘉语安全的送到了文昌侯府门口才离去。 谢嘉融听到下人来报,赶紧出来迎接了,结果,走到外院的时候,看着谢嘉语这一副男子的模样,根本就没认出她来。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找寻的目光,站在他面前得意的笑着,用粗嘎的嗓音道:“大哥,我是嘉语啊,认不出来我了?” 谢嘉融疑惑的瞪大了眼睛。怎么看,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黄毛小儿不像他倾国倾城的妹妹。 由于夏桑和顾星今日未易容,所以,两人赶紧跟谢嘉融道:“侯爷,这真的是小姐。” 谢嘉融难以置信的盯着谢嘉语看了半晌,谢嘉语笑着道:“好了,大哥,我回去卸了妆你就能认出来了。” 谢嘉融跟着谢嘉语来到了她的院子,一刻钟后,谢嘉语换上了自己的衣裳,脸上涂的东西也都擦掉了。直到此刻,谢嘉融才终于相信了这人是自己的小妹。 “怎么样,大哥,以后我再出去你是不是就放心多了?”谢嘉语眨眨眼睛笑着说道。 谢嘉融长长的叹息了一口气:“放心?哪里又能放心的下,大哥如今老了,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了。你知不知道,你偷偷摸摸的出去,让大哥担心了许久,就怕你又被贼人撸去了。” “大哥,我不是留下信了么~”谢嘉语摇着谢嘉融的胳膊说道。 谢嘉融点了点谢嘉语的额头,摇了摇头,道:“你呀!以前就想出去玩儿,一直都被大哥拦着了,这回倒是学会先斩后奏,偷偷的跑出去了!” 面对谢嘉融的话,谢嘉语只是嘻嘻的笑着,把头靠在谢嘉融的胳膊上,道:“小妹这不是在京城待得太无聊了,想要出去看看嘛~” 谢嘉融道:“即便是再想去看看,以后也要记得多带一些人,不要让大哥担心!这次找不到你,急得我不行,就去宫里跟皇上说了一声,直到皇上找到你了,大哥才安下心来。” 谢嘉语却从谢嘉融的话里面听到了妥协,惊喜的道:“大哥你这是同意我出去了?” 看着谢嘉融的脸色,谢嘉语道:“我保证,下次肯定跟大哥说一声,多带一些人。” 谢嘉融无奈的笑着道:“好。” 说了会儿话之后,谢嘉融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觉得有必要告诉谢嘉语一声,省得谢嘉语从别处听来了,更觉得难堪。 琢磨了一下,谢嘉融开口了:“对了,嘉语,思兰她……” 不料,话还未说完,张平就过来报了:“侯爷,宫里的内侍来了,说皇上召咱们家姑奶奶进宫。” 谢嘉语看了一眼张平,心想,皇上表弟的消息可真灵通。 不过,想到刚刚大哥似乎有话要讲,转头问道:“大哥,你刚刚想说什么?” 谢嘉融嘴唇嗫嚅了几下,道:“算了,等你从宫里回来之后大哥再说吧,一句话两句话的也说不清楚。” “好的,大哥,我去去就回。”谢嘉语笑着道。 又去里面换了一件衣裳之后,谢嘉语跟随内侍进了宫。 与此同时,裴之成那里也得到了消息。 “今日一早,谢小姐就跟顾少爷一起进了京,不过,刚回府没多久,谢小姐便被皇上召入宫中了。” 裴之成听后却觉得有些不寻常。要知道,皇上最近非常的忙,可是,即便是再忙,竟然还有时间见谢嘉语,可见谢嘉语在皇上心中的地位不太一样。 据他之前的推测,谢嘉语应该是跟皇家有某种血缘关系,不可能是暧昧。只是,因为此时对谢嘉语的感情不同了,所以,第一次,他对自己之前非常笃定的推测开始产生了怀疑。 难道,她跟皇上之间,真的…… 这般想着,裴之成不小心打碎了架子上的花瓶。 第85章 解毒 这不可能! 碎了一地的花瓶让裴之成清醒了一些。只是, 遇到这样的事情,明明之前十分确定的东西,如今却有着诸多的顾虑。 这种感觉是第一次出现, 对于素来运筹帷幄的裴之成来说非常的陌生。 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之前的判断, 也不明白自己这种有些烦乱的心思到底是为何出现。他只知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跟那个笑起来让人心跳加快长得貌美的姑娘有关。 看着进来打扫花瓶碎瓷的小厮, 裴之成走到榻上坐下了, 随手拿了一本书看了起来。只是, 看了许久,都没有翻动一页。他第一次知道书中自有颜如玉竟然是这个意思。 因为,他觉得,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消失不见了一般, 全都化成了谢嘉语的样子。 那边, 谢嘉语跟着内侍去了东暖阁。 进去之后, 看着纷乱的桌面, 谢嘉语一下子就感觉到她的皇上表弟最近应该很忙。而具体要忙的事情,说不定跟程胜通敌卖国的事情有关。只是不知道, 裴之成回来了没有?想到他那般着急的模样, 应该是到了吧。 “想什么呢, 表姐,看你脸色不错, 想必在外面过得很是畅快吧。”承德帝语气微酸的说道。 谢嘉语回过神来, 笑看着脸色不太好看的承德帝, 道:“嗯呐,外面的确不错,辽东天气凉爽,夏日没那么难熬。” “这可真是让人羡慕啊。朕这一整个夏天都在这里处理国事,而表姐却在外面活得潇洒,真是没法儿比啊。”承德帝说出来自己心中的不畅。 谢嘉语劝慰:“能者多劳,在其位谋其事,皇上可是肩负着咱们宁国所有百姓的安危,责任重大。不过呢,表弟也不要太过劳累,该休息的时候还是要休息。” 承德帝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奏折,心中更加的烦乱了:“朕哪里又能休息呢,每日都有许多事情要朕操劳。这几年深感身体不如从前,多亏了太子和内阁在一旁协助。” 谢嘉语知道这个问题是个雷区,不好回答。虽然他们是亲密的表姐弟,然而,有些问题还是不能直言。在她看来,皇上表弟明明可以放权,让太子去忙活。然而,想到几十年前的夺嫡事件,谢嘉语就说不出来这种话。 精明能干如舅舅,不是一样忌惮长大了的太子及众多皇子么? 想了想之后,谢嘉语道:“太子是个好孩子,内阁的阁老们在民间的风评也不差,还是表弟会教育孩子会选拔人才。” 这话承德帝爱听,这些也是他得意之处。虽然他没多少本事,但看人的眼光还算不差。纵使内阁中有些人如今有些小心思,但并未太大的错处。 太子也非常的有分寸,不会结党营私,也不会越权。 不过,这些政事,他不想让表姐跟着一起烦忧,遂转移话题:“对了,表姐此次辽东之行有何有趣的见闻?” 承德帝提起来的这个话题谢嘉语非常的喜欢,于是滔滔不绝的道:“太多了。辽东虽然跟咱们京城同属北方,然而那边的风土人情跟咱们这边却大有不同……” 谢嘉语坐在那里说,承德帝就笑着应着,时不时的点评几句。 最后,想到在辽东发生的最重要的那件事情,谢嘉语道:“对了,还要感谢表弟,那日我去青楼逛着玩儿,差点就被人给打了,还好表弟知会过辽东知府,要不然啊,还不得被那人打得鼻青脸肿啊。” 这事儿承德帝知道,发生事情的当晚,谭子福便写了个折子快马加鞭的递了过来。 “你啊,那种地方也敢去,胆子真是太大了!”承德帝佯怒道。 谢嘉语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讪讪的道:“那青楼的妈妈正好是我在船上认识的一位朋友,她就在门口拉着我,盛情难却,是以,便进去瞧了瞧。” 承德帝摇着头失笑:“朕看吶,是表姐自己想去青楼了吧。” 被戳中心事,谢嘉语脸色微红,抬起头来看了承德帝一眼:“难道表弟就不好奇吗,我记得表弟之前也好奇过吧?” 承德帝一怔,心想,有吗,他怎么不记得了,那种地方就算去过也不会跟表姐说啊:“好像没有吧?” 谢嘉语信誓旦旦的道:“当然有了,就在几个月前,表弟还曾经说过,那日咱们路过青楼,差点儿就进去了。” 承德帝听后有些发愣,这么多年的事情,他随口说出来的话,早就不记得了。但是,那些事情对于他的表姐来说却是刚刚发生的事情,所以,还记得。 “都是年少不更事,才会好奇。”承德帝道。 谢嘉语看着承德帝的脸色,问道:“表弟,你后来不会是又去过了吧?” 承德帝脸色顿时一僵。 谢嘉语挑了挑眉,不会是被她猜中了吧? 看着谢嘉语充满调侃之色的眼神,承德帝呵呵干笑了几声:“这不是好奇么,跟表姐一样。对了,朕听说那个胆敢欺负你的人大有来头?”承德帝赶紧转移了话题。 谢嘉语点点头:“对。他舅舅是辽东的都指挥使,好像是叫程胜。” 说完之后,谢嘉语开始默想,不知道裴之成跟表弟提起来海棠那件事情的时候有没有提起来她?想到这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表弟的脸色,她觉得应该是没有说。 只听承德帝道:“程胜啊……有个那样仗势欺人亲戚的官员,想必也不是什么为民做事的好官。表姐尽管放心,朕一定会为你好好惩治他的!” 谢嘉语知道程胜还有其他的罪责,想必也活不了了,于是笑着道:“嗯,多谢表弟。” 不过呢,提起来这件事情,就难免要说一说谭子福:“程胜这人不怎么样,但谭知府倒是一个挺有意思的人。前些日子他刚找回来自己的小女儿,不是别人,正是跟我同船的一人,而那姑娘的姨娘便是那青楼的妈妈……” 谭子福虽然是承德帝安排过去的人,但是对于这样的事情,他却是不知道的。不过呢,程胜在谭子福的眼皮子底下做了这样的事情谭子福竟然没有发现,也算是罪过一件了! 只是,这些事情承德帝自然不会跟谢嘉语讲。此时,他非常感兴趣的问道:“哦,还有这样的事情?” 接着,谢嘉语便讲了讲船上以及在知府府内的见闻。 说了许久的话之后,谢嘉语知道,承德帝如今非常的忙,便找个借口要告辞了,不过呢,离开之前,状似无意的问道:“表弟的太医院里可有擅长解毒之人?” 听了这个问题,承德帝却是一怔。解毒?真巧,他最近也正让太医院的人寻求解毒的方子,甚至还给边界上的将军写了一封密折,让他找人去嵘国打探一下有没有解药。 对于裴之成这样的臣子,他非常的满意。有了功劳不邀功,中了毒也不吱声。 “表姐可是中毒了?”承德帝收敛了心中的思绪紧张的问道。可是,上上下下看了一圈儿,怎么看谢嘉语都不像是中毒的样子。 谢嘉语摇了摇头:“不是我,是我一个朋友。” 说完,谢嘉语又觉得自己似乎不该提起来这件事情。说不定,裴之成已经跟皇上说了自己中毒的事情。她如今再提起来,似乎不太好吧…… “什么毒?” 承德帝想,正好,太医院在研究解毒的法子,一起研究就可以了。 谢嘉语想了想,万一裴之成没说呢,在船上,看他那毫不在意的模样,不像是亲口会说出来的人。万一裴之成说了,然而他在表弟这里的分量不重,随意就糊弄过去了呢?她还是再说一遍吧,加重分量。 想到这些,谢嘉语道:“雪麻草。” 承德帝怔愣的看着自己的表姐。雪麻草?不正是裴之成所中的毒吗?怎么会那么巧? 不对,似乎有些事情被他给遗忘了。 裴之成此次是被他派去了辽东做钦差大人,不仅暗地里了解了辽东官场上的贪污受贿之事,而且还牵出了程胜通敌卖国这件大事。 而表姐的话,此次也去了辽东,跟辽东知府谭子福以及辽东都指挥使都扯上了关系。 又中了同一种毒…… 难道,表姐也被程胜报复了不成? 想到这里,承德帝紧张的握着谢嘉语的手,问道:“表姐,你是不是也中了那种毒,是不是程胜做的?你可别硬撑着,我听说那种毒看起来毒性不强,但是却非常的折磨人,让人睡不好觉。” “啊?”谢嘉语有些没明白过来表弟的脑回路。 “表姐,你放心,朕已经让人去寻找解药了,很快便能解了表姐的毒。”承德帝郑重其事的说道。 谢嘉语抽回来自己的手,道:“不是我。是有人为了救我中了毒,所以我想问问有没有法子可解。” 承德帝听后,立马放了心,不是表姐就好。 此时,他根本就没把谢嘉语和裴之成联系到一起去,只说道:“嗯,朕有一臣子也中了这种毒,朕已经命人去找解药了,到时候若是找到了也给表姐去送一份。” 谢嘉语一听这话,便明白表弟已经知道裴之成的伤势而且非常重视了,所以笑了笑,道:“嗯,好的,多谢表弟。” 很快,谢嘉语便从东暖阁退了出来。 出了皇宫大门之后,想了想,谢嘉语吩咐道:“夏桑,你去太医院打探一下,看看解药配的如何了。”随后,便回了文昌侯府。 回到府中之后,各处已经知道她回来了,所以赶到了芷柔院等着见她。 等到谢嘉语把身怀六甲的白氏和忙着管家的黎氏送走之后,看着谢莲和谢思蕊,疑惑的问道:“思兰呢?” 虽然她不喜谢思兰,而且谢思兰也有些恨她,但是,她回来这么重要的事情,谢思兰竟然不过来见她?甚是怪异。就算是被嬷嬷看管着,也不应该啊。 听了谢嘉语的话,谢莲和谢思蕊对视了一眼,全都没有讲话。 看着这两姐妹的眼神,谢嘉语突然想到刚刚进宫之前大哥似乎就想要跟她说谢思兰的事情。想到这里,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了心头。 “谢莲,你说,谢思兰到底干什么去了?”谢嘉语点名道。 谢莲想了想,这事儿虽然是家中的禁忌,但作为文昌侯府的一员,谢嘉语也有权利知道。纵使她今天不说,一会儿她也能从别处听到。 更何况,她觉得这事儿让她非常开心啊,干嘛不说,她都快憋死了。 “大姐姐被抬进宫里去了。”谢莲道。 第86章 事由 “什么?!”谢嘉语震惊的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宫里?谁?” 谁?皇上,还是太子二皇子?辈分差着呢。 “二皇子。”谢莲小声的道。 谢嘉语听后,手渐渐握成了拳, 看了看谢莲的表情, 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谢思蕊。看完之后便知道, 恐怕这件事情是真的。随后,心绪渐渐的稳定下来, 又坐下了。 “这件事情你从头来说。”谢嘉语道。 “是。” 接着, 谢莲便跟谢嘉语讲述了一遍谢思兰是如何入了二皇子的后院。 原来, 谢嘉语走后,黎氏曾去相熟的人家去参加过宴席。如今白氏身怀六甲,且月份重了,不能出门, 所以这些事情只能交给黎氏去做。 黎氏自然是听谢嘉融的话, 只带了谢思蕊和谢莲, 并未带谢思兰。 结果, 由于谢嘉语不在,很多下人对谢思兰的看管都松懈了。谢思兰买通了几个婆子, 扮做小丫鬟的模样跟了过去。不知怎么的, 就在一个小院子里跟二皇子搅在了一起, 恰好这事儿就被府里的小厮看到了,叫嚷了出来。 众人过去看的时候, 谢思兰脸色潮红, 屋内的味道也甚是可疑。成了亲的夫人们又有几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黎氏当时羞得不行, 恨不得打死谢思兰。谢思兰作为文昌侯府的嫡长女,竟然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文昌侯府,这让她下面的几个妹妹还怎么嫁人? 忍了几忍,黎氏赶紧让人把这事儿去报给了谢嘉融。 谢嘉融当场就说要把谢思兰领回去,虽然没有明确说,但话里话外的意思,绝对是不会把她送到二皇子的身边,也不会再让她出现在众人的明前。 这个人,他们文昌侯府丢不起。 而且,谢思兰选的这个人他怎么也不会同意。他始终忘不了几十年前的夺嫡事件,凡是跟皇子扯上关系的,都没什么好下场。他绝不会跟皇子联姻。 结果,二皇子不知道怎么想的,却说要抬谢思兰进府。 谢嘉融自然是不愿答应,不说对方是皇子是麻烦,就说他们文昌侯府的嫡长女,没得这么不清不楚的去做妾。与其这样,倒不如杀了她,免得丢人现眼。 只是,这事儿闹到了承德帝面前。承德帝当着文昌侯的面给了二皇子一巴掌,后来不知道怎么谈的,隔了没几日,谢思兰便带着一个布包独自一人进了宫,成为了二皇子的妾侍。 有传言称,二皇子许诺,以后封了爵位之后,给谢思兰一个侧妃之位。 谢嘉融又岂会在乎这么一个侧妃之位,太子妃的家世尚不如他们文昌侯府,以谢思兰的身份,若不是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小动作,做二皇子的正妃绰绰有余。当个侧妃,那就是明晃晃的打他们文昌侯府的脸! 只可惜,二皇子和谢思兰,一个心有歹念,一个心有不甘,事情就闹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谢嘉融对外宣称,再也不认谢思兰这个孙女。 谢嘉语听了这些变故,久久没有言语。她没有想到,她不过是走了短短两个月的时间,竟然会发生那么多的事情。 对于谢思兰发生的这些事情,她虽然感觉到震惊,感觉到痛心,但细细想来却又觉得一切都是有迹可循。 谢思兰一直都是高傲的,在姐妹中也是佼佼者,结果,因为陈氏被关、赵氏和谢吉耀远走,便觉得在姐妹中抬不起头来,开始给自己找后路。 找来找去,便跟那个行为不检点,好色又有野心的二皇子搅和在一起了。 看来,她之前是低估了谢思兰,也低估了二皇子了。 “真是可惜了……”谢嘉语发出了一声绵长的叹息。 即便是谢吉耀没了爵位又怎样?现如今,爵位不还在他们大房吗?就算是谢吉耀得了爵位,早晚也会传到谢思盛的手中,不过是提前了几十年罢了。 虽然侯爷的嫡女和侯爷的妹妹有些差别,但这差别毕竟也没多大。可怜的是,谢思兰却过不去心里的那一关,难受的不行。 这般好的家世却跟二皇子搅和在一起,难道她就不知道这样做她当不了正妻吗?难道她就不知道自己只能做妾吗?以她的身世,去哪家做不了正妻! 而且,重要的是,谢嘉融的态度非常的明确,绝不会跟夺嫡的事情牵扯在一起! 其实,或许,谢思兰正是知道这一点,知道谢嘉融不会把她嫁给二皇子。又很想往上爬,所以才偷偷的跟二皇子在一起了…… “是啊,真是想不明白,大姐姐为什么要给二皇子做妾。”谢思蕊说道。 这些日子,他们都很少再出门了,一出门就有人在背后议论这件事情,让人烦不胜烦。 谢莲也在一旁道:“大姐姐真是想不通,纵使二皇子身份再高有何用,还不是一样要做妾。倒不如嫁去小户人家做正妻的好。” 这些年,谢莲没少看到自己的姨娘和嫡母之间发生的不愉快,自己也因为是庶出的,没少受到别人的白眼,是以,对于这样的事情,分外在意。 她虽然仗着祖父和父亲的喜欢,几乎跟谢思兰平起平坐,然而,卫姨娘从小就教育她,不能给人做妾,是以,对于谢思兰的做法,她虽然有些幸灾乐祸,但也很看不上她的行为。 听了谢莲的话,谢嘉语看了她一眼,道:“莲姐儿倒是看得明白,可惜你大姐姐没明白这一点。” 几个人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嘉语便借口罚了,让这两个小姐妹先回去了。 下午,谢嘉语去外院找谢嘉融了。 谢嘉语也没多说什么,开门见山的就问了谢嘉融关于谢思兰的事情。 谢嘉融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今日上午大哥想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儿,要是依着大哥的想法,直接把她领回家绞了头发去庵堂里一辈子不出来才好。只是二皇子在皇上面前说得情真意切,皇上就答应了他的请求。” 这件事情谢嘉语已经消化了不少,此时,非常冷静的分析道:“想必二皇子也未必是看上了思兰吧?若真心爱慕于她,又怎会做出来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 谢嘉融又何尝不知,二皇子明面上是对世人说喜欢谢思兰,其实是想暗地里拉拢他们文昌侯府。 他们府虽然不像先皇在世时一样的得宠,但这些年来跟皇上的关系却一直没断。尤其是,当小妹醒过来之后,跟皇上的关系又更加的密切了。 想必,二皇子就是看中了这一点吧。 而且,最近二皇子一系的人的确来找过他…… “大哥明白的,咱们家绝对不会再掺和到夺嫡这件事情中来。除了皇上,谁也不站。”谢嘉融头脑清晰的道。 谢嘉语点点头:“嗯,大哥能这般想便好。思盛、思敏、思勋都是好孩子,咱们文昌侯府的辉煌无需靠着家族的女人,儿郎当靠自己去建功立业守护家中的姐妹。” “正是如此。”谢嘉融道,“大哥在皇上面前已经表明过态度,希望皇上不要因此猜忌咱们家。” 想到今日上午去见皇上的时候,皇上并未提及此事。只是,不知道到底是不在意,还是因为事情太小忘了这事儿。 “大哥,我觉得应该不会。您是个什么样的人,皇上应该早就了解了,断然不会因此而怀疑您。只要咱们立得住,在外面不要过分亲近太子和二皇子便不会惹得皇上怀疑。”谢嘉语道。 谢嘉融蹙着的眉头渐渐的松开了,道:“希望如此吧。” 跟谢嘉融说了一会儿子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之后,谢嘉语从书房出来了。此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初秋的傍晚,已经有了丝凉意,谢嘉语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回到了芷柔院。 用过晚饭之后,谢嘉语便躺到了床上。 在外面漂泊了两个多月之后,终于沾到床上了。纵使家中有着诸多的烦心事儿,然而,闻着熟悉的味道,却感觉分外的安心。 睡着之前,记得好像还有什么事情没解决,但困意来的太快了,很快便抛在了脑后,进入了甜蜜的梦乡之中。 第87章 求药 第二日一早醒来, 看着明晃晃的日头,谢嘉语终于想起来自己做完忘记了什么事情了,赶紧把夏桑找了过来。 “夏桑, 你昨日去太医院打探的如何?”谢嘉语问道。 夏桑福了福身, 道:“昨日奴婢回来时见小姐正忧心大小姐的事情, 便没有跟小姐提起来此事。太医院那边已经配了几天了,听说虽然还没配出来最终的解药, 但也有一些延缓作用。” 谢嘉语听后点了点头, 道:“那便好。” 说完, 便开始洗漱了。正洗漱着呢,就听外面有人快步走了进来。 谢嘉语还未见人,便先听到了那人的声音。 “我的小姐啊,您终于回来了, 让老奴好生担心。”说着, 青嬷嬷就快步走了过来, “快让老奴看看, 小姐有没有受伤,或者是哪里不舒服。” 谢嘉语笑着站了起来, 任由青嬷嬷打量着, 道:“青娘, 你看,我什么事儿都没有, 好着呢。” “黑了, 也瘦了。”青嬷嬷看着谢嘉语的脸眼眶湿润的说道。 谢嘉语笑了笑, 解释道:“我在外面天天出去玩儿,不黑不瘦才怪呢。不过没关系,多抹些膏子,吃几次你做的饭就会好的。” 青嬷嬷抹了抹眼角的泪,说道:“小姐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出门要跟老奴说一声,省得老奴担心。” “嗯,知道啦,青娘。”谢嘉语道,随即,转移话题,“对了,你这次回家如何啊?找到家了没有?” 听谢嘉语这么一问,果然,青嬷嬷很快便转移了话题:“找是找到了……” 青嬷嬷说完老家中的事情,谢嘉语又跟她讲了讲自己在辽东的一些事情。 “我给你们买了不少好东西,只可惜还没送到京城,估摸着这两天就能到了,到时候就能看到了。”谢嘉语说道。 青嬷嬷感动的说道:“小姐竟然还给奴婢带东西,这是奴婢的福分。” 谢嘉语摸了摸青嬷嬷的手,笑着道:“青娘,你莫要跟我生分。” “哎,老奴知道了。”青嬷嬷道。 看着镜子里熟悉的依旧年轻貌美的脸,青嬷嬷欣喜的道:“小姐,快看看今日您要带什么首饰?” 谢嘉语看了看,从中拿出来一只色彩比较靓丽的金玉花步摇,看了看,道:“就这支吧。” 只见那支步摇通身是金子做的,一端是垂下来细碎的小黄花。而那些花瓣全都是用玉片儿做成的,走动间,小花之间相互碰撞,煞是好听。 给谢嘉语插在头上之后,青嬷嬷笑着道:“这支好看,小姐看起来更加的有朝气,您就应该每天打扮的漂漂亮亮的。” 随后,谢嘉语又选了一件白色的,但勾勒着金丝边儿的衣裳。 整个人显得又明艳,又贵气。 谢嘉语从里间儿出来之后,有些小丫鬟们又看直了眼。 就连天天跟在她身边的夏桑都说道:“小姐还是这般打扮好看,前些日子都做男子打扮,奴婢竟有些不习惯。” 很少说话的顾星也难得的说道:“小姐很美。” 谢嘉语看着还有丫鬟想要夸赞她,赶紧阻止:“好啦,好啦,快去做你们该做的事情吧。” “是,小姐。” 吃过饭之后,听下人过来说她在辽东买的货已经到了,谢嘉语第一件事便是出门去了米面铺子查看。 来到米面铺子之后,谢嘉语把高大生叫到了楼上,把自己买的东西的账本递给了他。 请来的掌柜的马上就要离开了,接下来,铺子要交给高大生来管理。 交代好之后,谢嘉语在铺子里坐着看起了账本。经过这几个月的学习和观察,她已经能看得懂账本了。 这时,楼下的伙计来报,有人过来找她。 谢嘉语不知道是谁来找她,想了想,让伙计把人领过来了。 待人上来之后,谢嘉语才知道,原来是裴之成身边的仆人,她记得,这个仆人好像是叫东海。 见到谢嘉语之后,东海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谢小姐,奴才有事求您帮忙。” 谢嘉语见状,吓了一跳:“你快快起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尽管说便是。” 跟裴之成在船上相处了几天,对于裴之成这个不说话但武力值非常高的仆人,谢嘉语的印象挺好的。不知道到底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今日竟然会突然跪下来求她,想必绝非小事。 “是有关我家主子的事情。”东海道。 “你家主子?裴之成?他怎么了,遇到了什么麻烦?”谢嘉语有些紧张的问道。夏桑今天早上还说太医院正在帮他弄解药,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 东海道:“奴才这次是自己偷偷出来的,主子并不知道。我家主子胳膊上的伤口虽然已经渐渐的痊愈了,但是中的毒却没有解开。这几日,主子晚上一直睡得不太好,吃了各种药都没什么作用。唯独谢小姐给他的那个解毒丸还能缓解一些,只可惜,解毒丸已经被主子吃完了。” 谢嘉语惊讶的道:“我听说太医院已经在为你家主子配药了,竟然没有效果吗?” 东海点点头:“也不全然没有效果,但效果不如谢小姐的药好。今日奴才是想要去荣宝堂找黄御医求药,只可惜黄御医并未出来见奴才。奴才听说小姐在这边,便直接过来求小姐了。” 谢嘉语听后蹙了蹙眉,黄御医不是别人,正是这些年一直在给她用药的御医,医术非常高明,但脾气却颇为古怪。而且,自从开始给她研究解药之后,便鲜少再给人看病了。也就是皇上皇后才能请得动他。 现如今,她已经醒过来了,黄御医更是不会给人看病了,每日都在研究一些新鲜的□□和解药。时不时的还想拿她当试验品,当然了,她从来没答应过便是了。 看来,她需要再去找一找他了。 想到解药不一定立马就能做出来,谢嘉语转头跟顾星道:“你回去把格子里剩下的那瓶解毒丸拿给东海。” “多谢谢小姐。”东海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谢嘉语虚扶了一下,道:“不必客气。” 等东海走后,谢嘉语看完剩下的几页账本,便离开了米面铺子,去了城中的荣宝堂。 荣宝堂今日的诊断已经结束,剩下的便是三三两两买药的。谢嘉语出示了手中的一个东西,掌柜的便把她请到了里面去。 没过多久,许久不见的黄太医便出现在了眼前。 “谁又来打扰老夫的清修了?”黄太医不悦的嘟嘟囔囔。 待走进来,看到一个长得颇为俊俏的小姑娘,才知道是谢嘉语过来了:“你今日怎么过来了?可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说着,便伸出来手给谢嘉语把了把脉。 把完脉之后,摸了摸胡须,眉头也伸展开来,道:“没什么问题啊,不光没生病,这身子骨比上次你离开前还好了不少。按说不应该啊,这两个月是夏季,你又在外奔波,身体应该没这么好才是。告诉老夫,你是不是偷偷吃什么药了?” 谢嘉语无语的看着眼前的白胡子老头儿,道:“什么药也没吃啊,不过是出了门在外面,活动多了,心情好,心情好了就吃得好睡得香,身体自然也就好了。” 黄太医似是依然不信,道:“是么?老夫迄今没研究明白为什么两种药物掺和在一起之后,你的容颜会保持年轻不变。那几味药材我给家里抓到的小老鼠吃了,结果那老鼠立马就死了,给鸽子吃了,那鸽子也死了。所以,老夫一直怀疑你是偷偷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药。” 谢嘉语恨不得冲着他翻个白眼:“自从我昏迷了之后,一直都是你在照顾我,我什么变化,别人不知道,你还能不知道吗?要是真有那长生不老药,能轮得到我吗?” 黄太医默默的点了点头:“你的身体我一直都观察着没什么改变,几十年如一日。病了是那样,快醒过来时依然是那样。不管我给你吃了什么解药或者□□,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或许,这药里面还有什么我没搞清楚的东西。要是哪天能找个活人来试试就好了,毕竟小动物的体格跟人不太一样……” 听着黄太医后面这几句话,谢嘉语有些头皮发麻,道:“我看您老还是别想了,哪有为了研究药就要把人给杀了的。” 黄太医却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的想法甚好,眼前一亮,道:“怎么就没有?那刑部每年不知道要杀多少死刑犯,与其被砍头了,倒不如我拿过来做做实验,说不定皇上一听这事儿立马就能同意!这主意太妙了,实在是太妙了!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 说着说着,黄太医立马就坐不住了,激动的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走得谢嘉语都有些头晕眼花了。 “你等一下,今日我过来找你是有事情想要请你帮忙。”谢嘉语说道。 黄太医怔愣了一下,停下来脚步,问道:“什么事?” “我有一个朋友中毒了,想问问你这里有没有解药。”谢嘉语道,说完,还不忘拍了他的马屁,“世人都说你黄老最会解毒,你这里应该有的吧。” 果然,黄太医听后看起来非常得意,头颅微抬,捋了捋胡须,道:“什么毒?” “雪麻草。” “雪麻草……生长在高山雪地里的那种草?”黄太医问道。 见谢嘉语点头,接着不解的道:“那东西不是没什么毒么,而且是给猎物用的,生长在嵘国。你朋友怎么会中毒?好生奇怪。” 谢嘉语道:“怎么可能没毒,我那朋友中了毒之后伤口周围一开始发麻,后来竟然开始发痒了。太医院很多太医一起配药,都没能缓解症状。还不如你给我的那个解百毒的解毒丸有用。” 黄太医斥道:“太医院那群人有什么用,顶多会看病,解毒这种事情,还是需要老夫来。” “那是自然。”谢嘉语顺着黄太医的话道。 “不过,老夫还是第一次听说雪麻草用在人的身上会有这样的效果。听说那猎物被雪麻草的毒汁儿沾上,基本上就能不费吹灰之力猎到了。而且,那肉直接吃了并不会对人有害。怎么到了人的身上就有毒了呢,好生奇怪。”黄太医嘟嘟囔囔的说道。 想到裴之成的症状,谢嘉语问道:“他的确是中了毒,所以,你就说能不能解吧?” 黄太医沉思了许久,道:“肯定能借,天底下就没有老夫解不了的毒。不过,这种毒老夫还是第一次遇到,你把你那朋友叫过来,老夫需要亲自看看再说。” 谢嘉语一听有戏,立马吩咐夏桑去叫裴之成。 第88章 黄太医(捉虫) 此时, 裴之成刚刚从东海手中拿到了解毒丸,听了东海的自作主张之后,没说什么。 东海本以为今日要被主子责罚了, 但是, 为了主子的安危, 他并不后悔。结果,主子不知道怎么想的, 竟然轻轻松就把这事儿给掀过去了。 “下不为例。”裴之成把玩着手中的药瓶说道。 “是, 主子。奴才以后绝不再犯”东海保证道。 “嗯。” 主仆俩正说着话, 便听前面来报谢嘉语的贴身丫鬟过来找裴之成,而且还是叫他去荣宝堂。 听到荣宝堂的名字,东海眼前一亮,那地方, 他今早也去过, 并没有见到黄太医。想到谢嘉语认识黄太医, 而且解毒丸就是黄太医给她配的, 立马觉得主子的病有戏。 裴之成细细思量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 去了荣宝堂。 此时, 谢嘉语和黄太医已经离开了房间内, 两个人正坐在院子里。只是,一个在门口不知道和药童捯饬些什么东西, 另一个, 却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拿着一本书睡着了。 裴之成进来的时候, 第一眼看到的便是坐在秋千上睡觉的少女。 虽然几日前刚刚和谢嘉语分开,但是眼前的这副容貌却是许久未见了。只觉得,似乎,又漂亮了几分。 阳光下,皮肤近乎透明。黑色的长发有几缕飘到了脸上,抚摸着少女的脸颊。头上的步摇闪闪发光,随着风晃动着。这一切,都让秋千上的少女显得不够真实,像是从云端跌落下来的,又像是从梦中走出来的一般。 美得让人心惊,更是美得让人心动。 见到谢嘉语之前,裴之成觉得天下的女子都是一般的模样,没什么差别,除了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之外,对她们最大的印象就是麻烦。 而见到谢嘉语之后,裴之成觉得,天下的女子分明是两种模样,一种是谢嘉语,而另一种是其他人。 黄太医第一个发现了进来的裴之成,他在太医院给王公大臣看病多年,早就有了识人的本事,看着眼前的裴之成,一眼便知这人身居高位。不过,这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在他的眼中,只有病人。 “喂,你过来。”黄太医见裴之成在发呆,忍不住说道,见裴之成转过来脸来了,嘟嘟囔囔的道,“有什么好看的,看久了不就是那样么,跟别人也没什么区别。” 黄太医打死也不承认初看谢嘉语时那种惊艳的感觉。现如今能做到对她熟视无睹,也是因为这张绝色他看了几十年,早就习惯了。 裴之成一点儿都没有被抓包的赧然,大大方方的朝着黄太医行礼:“黄大人好。” 黄太医摆摆手,不耐烦的道:“老夫早就从太医院退下来了,哪里还有什么黄大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说完,便让裴之成靠近,先给他把了把脉,然后又掀开了他的胳膊看了起来。看着看着,又上手摸了摸。一边摸,一边问了一些问题。 谢嘉语早在黄太医说话的时候就醒了过来,这会儿,把书往旁边的石桌上一放,也走了过来。 恰好,此时黄太医正摸着裴之成受伤的地方问来问去。 谢嘉语看着那一道虽然已经愈合,但却留下一道长长的疤痕的胳膊,心中升起了浓浓的愧疚之情,忍不住问道:“疼不疼啊?” 裴之成抬起头来,向来无波无澜甚至有些冰冷的眼睛此时正染了一丝暖意的看着她:“不疼,小伤罢了。” 黄太医捋着胡须,看着眼前似是在眉目传情的两个人,嘲讽道:“疼个屁啊,那么浅的伤。问题是,又痒又麻。” 听了这话,谢嘉语不想理会这个脾气古怪的老太医。于是,找了个板凳坐在一旁,不再言语。 裴之成看了一眼谢嘉语的脸色,说道:“还好,可以忍受。” 黄太医听后,脸色有些不好看,摆摆手:“既然还好,还来干嘛,直接走吧。” 场面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谢嘉语压根儿就没把这当回事儿,在一旁凉凉的道:“我看你是解不了这个毒,故意让裴大人离开吧。怕砸了自己的招牌?” 黄太医气得吹胡子瞪眼:“谁说老夫解不了?老夫这些年为了你……呃,为了……为了钻研医学,潜心研究了不少的□□和解药。” 黄太医说到一半,深觉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改了口。 谢嘉语迅速的看了看大家的脸色,尤其是裴之成的。见裴之成脸上无波无澜的,其他人也都没什么反应,才放下心来。这个老太医,也太没心机了。 “嗯,也就是说,你能解了?”谢嘉语转移话题。 黄太医得意的摸了摸胡须,道:“自然是可以解的,只是这种□□老夫没解过,估计需要些时日。” 谢嘉语一听这话,眼前一亮,看了一眼裴之成之后,笑着道:“能解便好,只是,这些日子也不能让裴大人这么难受着,你先开点儿其他的要缓解一下吧。” 黄太医瞥了一眼眼前二十多岁却一股子上位者气息的裴之成,道:“他不是说没事么,你瞎操心做什么?”这种人他最是了解了,心黑手狠,能忍常人之不能忍。是以,这种程度的麻痒肯定没问题,死不了,能撑得过去。 接着,又补充道:“况且,你不是给他吃了老夫给你开的解百毒的解毒丸么?那还担心什么?” 说完,黄太医又有些生气,真当他那解毒丸是很好配的吗?要不是担心谢嘉语旧毒复发,他怎么可能一次给她那么多。结果呢,她根本就不珍惜,随随便便就给别人用上了。 真是越想越生气! 索性也不再理会眼前的人,继续跟自己的随从去捣鼓药去了。 谢嘉语见裴之成的脸色不好看,以为他是从未见过敢这么对他的人,解释道:“黄太医就这样,这些年潜心钻研□□,脾气有些古怪。但是他医术非常的高明,这一点还请裴大人放心。他说能解,就一定能解。” 裴之成拱了拱手,道:“这件事还多亏谢小姐出手相助,裴某自然铭记于心。” 谢嘉语不在意的道:“这就太客气了,你胳膊上受伤原本就是因为我,若是治不好,我定然心生愧疚。这是我应该做的,裴大人就不要推辞了。” “这些事情是裴某心甘情愿去做的,谢小姐无需挂怀。”裴之成状似随意的说道。 只是,这话听在谢嘉语的耳中却有了不一样的味道。心甘情愿?这是何意。不过,还没等谢嘉语想清楚,想明白,裴之成便看了一眼东海急切的眼神,道:“裴某还有事,今日就先离去了,谢小姐若是有难事,可去府中找裴某。” “嗯,裴大人慢走。”谢嘉语道。 “多谢黄太医,裴某感激不尽。”虽然黄太医不搭理他,而且对他态度非常的糟糕,裴之成在临走前依然对他行了礼表示谢意。 出了门之后,东海便在裴之成的耳边小声的道:“刚刚鹤松回来了,说是户部尚书那边有新消息……” “回府!”裴之成的脸色立马变了,又变成了那个冷漠孤傲的裴大人。 等裴之成走后,谢嘉语的心却有些乱了,一时之间想不明白到底是为什么。 黄太医偶尔看了谢嘉语一眼,见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冷哼道:“哼哼,人早就走了,你还在想着呢。” 谢嘉语冲着他翻了个白眼,想谁?她谁都没有想好么? “不过吧,我觉得这个不太好,为人太过深沉了,心机太重,一看就是个心狠手辣的冷血之人,不太适合你。而且吧,年龄差距也太大了一些。”黄太医老神在在的道。 前面的那些谢嘉语都非常的赞同,她的确不喜欢裴之成,原因也跟黄太医说的差不多。不过后面这句,却觉得想要为裴之成辩解一番:“二十五六岁其实也不算大,老成一些也好。别看他冷脸,你是不知道啊,外面有多少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喜欢他。” 这话里却透露着一股子的酸味儿。 黄太医一脸怪异的看着谢嘉语,见她身边的丫鬟都离得远,小声的道:“老夫是说你,一大把年纪了,老牛吃嫩草!” 第89章 烧烤 谢嘉语感觉自己的心脏上被狠狠地插了一刀, 瞪大了眼睛看着黄太医,小声的道:“还说我呢,你比我还老几岁呢。” “老夫是老啊, 但老夫也没看上小上二三十四的小姑娘啊。”黄太医非常欠揍的说道。 “我也没看上啊。”谢嘉语立马反驳道。 黄太医觑了觑谢嘉语的表情, 好奇的问道:“既然不喜欢他, 还让老夫救他做什么?这种人,又死不了, 让他自己受着就行了。你瞎操什么心啊!” 谢嘉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还不是因为他那伤是因为我才受的。” 黄太医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怪不得你今日突然发善心了, 原来是救命之恩啊。哎, 看来建武老弟彻底没戏了。” 跟这种认识的人聊天的好处就是你的事情他全都知道。当然了,不好的地方也在这里,你的事情他全都知道,而且可以不顾及任何面子的讲出来。 “我一直都当他是好朋友。”谢嘉语道。 “就是因为你一直把他当好朋友, 所以我才说他没戏了啊。”黄太医可惜的啧啧摇头。 提起来这些事情, 让人的心情无端的有些烦躁, 索性不再过多的停留, 谢嘉语站起身,道:“解药你赶紧配, 我先回去了。” “慢走不送。”黄太医道。 回去之后, 谢嘉语把自己从辽东买过来的东西规整了一下。给府里买的东西, 当天下午就给各处送过去了。 其他的,等到第二天早上才送出去。比如, 皇宫、顾将军府、惠和长公主府都送了一些。 虽然被皇上允许在家养病, 然而却依然在书房忙碌的裴之成直到深夜时分才终于歇息了。 听着东海过来禀告谢嘉语这一天所做之事, 微微蹙了蹙眉,尤其是听到谢嘉语把在辽东买来的土特产给顾府也送了一份。 在他看来,文昌侯府和顾将军府并没有什么亲戚关系,只是文昌侯和顾将军的关系比较好。而谢嘉语在辽东时却住在了顾将军的别院,而且,回来时,是顾家的嫡长孙顾嘉去接的她。 这事儿,一开始没注意的时候还好,现如今注意到了,却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 难道,顾家已经和文昌侯府约定好了吗?想到谢嘉融和顾建武的交情,裴之成的危机感突然油然而生。 “去查一下顾嘉。”裴之成冷声道。 “是。” ********** 收到礼物的第二日,卫湘便过来了。不光人过来了,还带了一些谢礼。 “嘉语,两个多月没见了,我可想死你了。”卫湘看到谢嘉语抱着她说道。 谢嘉语笑着道:“嗯,我也想你了。昨日我送的礼可看到了?喜欢吗?” 卫湘兴奋的点点头:“喜欢,非常喜欢。那貂皮摸起来好光滑,祖母说要给我做件斗篷,到时候穿出去,人人都要羡慕。” “喜欢就好。” 谢思蕊在一旁道:“我觉得姑祖母带来的黑木耳也好吃,昨日晚膳吃了,现在还觉得好呢。” 谢莲道:“我倒是喜欢那些菇子,很鲜嫩,跟咱们这边儿的不太一样。” 卫湘咽了咽口水,道:“我们家还没吃呢,可别说了馋死我了,今儿可得在你们家好好吃上一顿。” 谢嘉语看了一眼屋外落地的树叶,心中一动,笑着道:“好啊。不如今日中午咱们让厨房弄个炉子,吃个烧烤。” 一听谢嘉语说的事情,小姑娘们全都眼神发亮。在家里,她们很少有自主权,也很少能想吃什么就吃什么,但是在谢嘉语这里不同。往往能做许多大人平时不允许的事情,而且,谢嘉语的辈分高,也没人敢说什么。 卫湘不由得感慨:“嘉语,我真羡慕你啊,想去哪里玩儿就去哪里玩儿,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时候我也能像你一样啊。” 谢嘉语自是明白卫湘这句话是何意,思量了一番,开玩笑的道:“难不成,惠和表姐天天拘着你不成?” 卫湘摇了摇头:“那倒也不是,只是觉得这日子不如你过得舒坦。” 谢嘉语心想,她这舒坦的日子是因为她睡了四十年。身边的长辈全都不在了,要不然,她如今也跟身边的这些小姑娘似的,在烦一些闺中的事情,也被长辈拘着不能做这不能做那。 她倒是希望像她们一样,母亲还未去世,皇舅也还在,所有人都在管着她。享受那种被幸福包围的感觉。 只是,人生便是如此,没有如果,亦不能回首。是以,她只能往前看。 “好啦,今日天气好,不如咱们去院子里翻花绳吧?”谢嘉语道。 自从从辽东回来了之后,她的童心又重新回来了。 “好啊好啊。”一群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道。 很快,丫鬟们便把花绳拿了出来,一群小姑娘在院子里跳来跳去。 正跳着呢,却有人出现在了门口。 谢嘉语转头看过去,是谢思敏和乔亦书,见也不是什么外人,朝着他们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来。 有了外男在,大家便没那么放肆了,停下来歇息了一下。 “思敏和乔大人今日怎么过来了?”等小丫鬟们上来茶,谢嘉语看着谢思敏手中的书好奇的问道。难不成是跟她讨论东山先生的事情? 乔亦书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嘉语看,虽然他很想回答谢嘉语的问题,但是谢思敏就在旁边,他不好越俎代庖。 “姑祖母,东山先生传记的初稿我已经整理好了。”说着,谢思敏就把手中的书递了过去。 谢嘉语接过来谢思敏手中的书,欣慰的道:“总算是完成了,也算是了了你一桩心事。” 谢思敏心情愉悦的点点头:“正是,写完之后感觉自己终于对得起东山先生,也对得起姑祖母的赠书之恩了。” 谢嘉语笑了笑,翻开了谢思敏的成书。 坐在一旁的卫湘也好奇的看了看谢嘉语手中的书,佩服的冲着谢思敏道:“谢大人好生厉害,如今像你这般潜心钻研书籍的人已然不多了。”话语中有着诸多的佩服。 谢思敏虽然跟谢家的姑娘们说话时非常的自然大方,但一旦是遇到了外面的姑娘家,就开始各种不自在了。是以,脸色微红,赧然的道:“一般般吧,多亏了一些朋友还有姑祖母的帮忙,思敏愧不敢当。” 谢嘉语随手翻了翻之后,道:“不错,不错,再校订一下就可以出书了。” 说完,双手递给了谢思敏。 乔亦书趁机在一旁道:“对,思敏兄真是厉害,短短的几个月便能写出来这样一本书,让人佩服。” 谢嘉语看了一眼乔亦书,朝着他笑了笑,道:“嗯,思敏厉害,听说乔大人在学问方面也很厉害。” 看着谢嘉语的眼神,乔亦书的心砰砰跳了起来,脸色也不自觉的泛红:“我……我……我不如思敏兄良多。” “乔大人过谦了。”谢嘉语道。 不一会儿,春桃从厨房那边回来了,身后还跟着不少奴仆。 “小姐,已经巳正了,奴婢让厨房那边准备好了东西,您看,什么时候开始?” 烧烤这事儿要是饿了才开始烤,恐怕赶不上吃的速度,察觉到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谢嘉语看了一眼身边的卫湘:“先让他们去准备着吧,准备好了就开始。” “是。” 迎着谢思敏和乔亦书好奇的目光,谢嘉语道:“你们二位也留下来吧,正好今日我们准备吃烧烤,一起来吧,人多也热闹些。” 乔亦书自然是不想走的,谢嘉语话还未落,便急切的道:“好,恭敬不如从命。多谢谢小姐。” 谢思敏见自己的好友回答的这般快,感觉自己都快有些不认识他了,他这位朋友何时如此的不客气了?真是奇怪。不过,他心里也没打算拒绝就是了。 “多谢姑祖母。”谢思敏道。 谢嘉语倒是挺喜欢像乔亦书和谢思敏一样的干净秀气的儿郎,身上自带一股读书人的气质,让人觉得舒服。 等到炉子和肉菜准备好了,大家便开始烤了起来。 因着文昌侯府做过几次这样的事情,所以大家多多少少都会一些。而卫湘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一下子便把菜掉到炉子里去了。正好谢思敏离得近,赶紧伸手援助。 卫湘脸色微红的看着不言不语的帮着她的谢思敏,心突然跳得有些快。 不过,大家都在忙着烤东西,并未注意到这边的事情。 烧烤这种事情,谢嘉语已经做过很多次了,自然是非常的娴熟。何时应该反转,何时应该调火的大小,比这里面的任何一个人都要熟练。 乔亦书本想着帮忙的,结果却发现谢嘉语根本用不着他,不过呢,他也不丧气,把小丫鬟的活计抢了过来,站在一旁时不时的给谢嘉语扇扇扇子,递个盐巴辣椒粉。 一来二去的,本来默默地在一旁做事的乔亦书胆子也渐渐的大了起来。 “谢小姐,几个月没见了,你……你……你过得如何?” 谢嘉语一边烧烤一边道:“辽东风土人情不错,过得还算不错。” 接着,乔亦书又就自己所掌握的辽东方面的地理知识聊了起来:“嗯,辽东那边比咱们靠北,天气凉爽一些,不像京城的夏日那般热。等再过两个月估摸着就要下雪了。他们那边冬日也很美,有用冰雕刻成的房子、人……” 说着说着,谢嘉语都渐渐的感兴趣了:“真的吗?那冰雕竟然那般好看?” 乔亦书见谢嘉语感兴趣,继续眉飞色舞的说道:“是的,听闻前朝时,皇上冬日去那边,全城百姓都准备了冰雕,家家户户都放在门口,煞是好看。” “真好,说得我都想去见识一番了。对了,乔大人见过吗?”谢嘉语道。 乔亦书微微卡了壳,脸色微红:“未曾见过,不过是在书上看到的。” 谢嘉语笑着道:“那也很厉害,乔大人博学多才。” 乔亦书见谢嘉语又夸了他,脸色更红了,道:“嗯。” 突然,谢嘉语闻到了一股糊味儿,皱了皱鼻头,看着乔亦书手上的烤蘑菇,着急的道:“乔大人,你手上的菜糊了。” 乔亦书正傻傻的盯着谢嘉语看,一听这话,赶紧低下了头,一看手中的东西,赶紧拿了起来。瞧着大家揶揄的眼神,脸色更加红了。 不过,看到站在一旁的谢嘉语的笑容,却觉得这次丢脸好像也没那么难受。 第90章 秋狄 若说之前谢嘉语还不敢确定乔亦书的心思, 今日却是确定了的。乔亦书做得太过明显了,心思已经全都摆在了脸上。对她寸步不离,看着她发呆, 凑趣的跟她讲话。 这倒不像她之前以为的纯粹欣赏她的长相了, 似是多了些味道在里面。 只是, 虽然乔亦书的长相是她喜欢的,但是这种喜欢却像是喜欢的晚辈, 喜欢的弟弟一样。在她眼中, 乔亦书和谢思敏是同一类人。因此, 更多的时候,乔亦书在她这边的印象是,侄孙的同窗好友。 纵然知道,但却是不好明确的拒绝。毕竟, 人家并没有明确的说喜欢你, 你却告诉别人说我不喜欢你。岂不是太过自信, 又太过伤人了? 而且, 她因为长相的缘故,有太多人过来跟她示好了。有些人只是单纯的欣赏她的长相, 并不是喜欢她, 而有些人是真的喜欢她。到底谁是哪种, 有时候甚至连她自己都分不太清。 况且,说实话, 跟乔亦书说话其实非常的舒服。乔亦书虽然年纪小, 但总是懂很多的知识。你说一, 他能给你列举出来很多跟一有关的故事,让人听了不觉得无趣。 除此之外,从辽东回来之后,她一直都多了一层心思。大哥会老,这个府会是谢家的小辈的。这以后,她该怎么办呢?早晚是要嫁人的。若是一直遇不到自己心动的人又该如何呢? 怀着重重的心思,谢嘉语在鸡翅上涂上了一层蜂蜜,又烤了一下之后,从烤架上拿了起来。递给了站在一旁的卫湘。 纵然有谢思敏帮忙,卫湘那边依然手忙脚乱。 闻着谢嘉语递过来的香喷喷的鸡翅,卫湘激动的抱了谢嘉语一下,吃了一口之后,感动的道:“嘉语,你太厉害了,连鸡翅都烤得那么好吃。” 原本在低头帮着卫湘烤鸡翅的谢思敏却突然抬起头来,不赞同的道:“卫小姐叫姑祖母闺名?这似乎不太妥当。” 卫湘吃着香喷喷的鸡翅,问道:“哪里不妥了?” 谢思敏思量了一番,说道:“姑祖母称呼长公主为表姐,卫小姐自然应该叫姑祖母姨祖母,而非名字。” 卫湘白了谢思敏一眼,这话跟她祖母说的一模一样。 谢嘉语听到这二人的谈话,笑着道:“我跟表姐之间隔着几层,让湘湘叫我姨祖母着实把我叫老了,叫名字即可。” 谢思敏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一思量,也明白了其中的韵味。他们家之所以按辈分来叫人,是因为关系比较亲密。这样,也就好理解了。 而且,他跟卫湘依然是同辈。 “嗯,姑祖母既然如此说了,那便好。”随后,谢思敏又红着脸跟卫湘道歉,“卫小姐,是思敏刚刚误会你了。” 卫湘见谢思敏认真的模样,吓了一跳,这原本就像是个玩笑话一般,没想到对方是当了真。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对事情如此认真的男子,看了看自己满手的烤串儿,有些不自在的道:“没事没事,我没当真。” “嗯。”谢嘉语站直了身子,随后,又像是没发生什么事情一般,坐下来继续认真的给卫湘烤串,“卫小姐可需要辣椒粉,要多少,半勺还是一勺?或者更多?” 卫湘吞咽了口中的食物,蹲下身子,道:“两勺!” 谢思敏听后,虽然给她放了两勺辣椒,但依然说道:“如今已经入了秋,天干物燥,吃太多烧烤和辣椒会对嗓子不好……”谢思敏开始引经据典的说了起来。 听得卫湘云里雾里的,只觉得自己这辣椒是在是不该放:“呃,那,那我下一串儿少放一些吧。” 谢思敏面不改色的道:“嗯,那这串儿思敏替你吃了。”说完,便不客气的拿起来那串儿辣椒颇多的烤茄子吃了起来,丝毫没觉得辣。 谢嘉语恰好看到了这一幕,简直要被这两个人笑死了。不过,她没说什么,假装什么都没看到。 谢莲和谢思蕊两个人,则是自己烤自己的。两个人左右不过是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吃得不亦乐乎。 过了一会儿,吃个差不多了,谢嘉语去一旁给大家准备一些喝的去火的茶水。 一直在默默关注着谢嘉语的乔亦书自然也跟过去了。 这顿烧烤,一直吃到未时才吃完,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吃得特别开心。 眨眼间,便到了九月下旬,也是秋季狩猎的时候。 前段时间刚刚吃过烧烤的谢莲和谢思蕊一听皇上给他们府发了帖子,全都兴高采烈的准备着。谢嘉语自然是不会错过这样好玩儿的时候,是一定会跟着去的。 到了围场之后,还是去了上次去住的地方。 第二日,狩猎便开始了。等到那些年轻的儿郎去里面狩猎了,他们这些人姑娘家也出来玩儿了。 只是,刚走了没几步,便有人过来了。 那人见到谢嘉语之后,便把她叫到了一旁。 谢嘉语惊讶的看着来人,问道:“你这次怎么过来了,上次好像没看到你吧?你竟然会来凑这样的热闹?” 黄太医捋了捋胡须,不客气的道:“你都能过来,老夫为什么不能来。秋日正好是动物肥美的时刻,肉质最是好,不吃上几口真真是寝食难安啊。” 说完之后,递给了谢嘉语一个瓷瓶。 谢嘉语接过来之后,不解的问道:“什么东西?” 黄太医道:“那位裴大人的解药。” 谢嘉语惊讶的道:“这都半个月过去了,你才配出来解药啊?那他岂不是忍了快一个月了?”算算从船上中毒到现在,岂不正是一个月了么。 黄太医冷哼一声:“半个月怎么了?你不是给了他解毒丸吗,难受不死他!况且,这天底下想求着老夫解毒的人多了去了,给他瞧上一眼就已经是对他的恩赐了。哼!” 谢嘉语无语的看着眼前的黄太医,真心觉得有些人年轻的时候跟年老的时候简直是两个样子,有的人年轻的时候看起来一本正经的钻研医术,老了之后却变成了一个脾气古怪之人,真是让人觉得惋惜。 “你什么本事我还不知道吗?为什么耗时这么久?按说这东西看起来毒性不强,应该不会用那么久的时间才对啊。”谢嘉语问道。 黄太医见谢嘉语说到了点子上,道:“其实吧,解药我两天就配好了,只是,那种草虽然在书上有记载,但我并未亲眼看过,所以不敢妄下结论。等到太医院那边从嵘国把雪麻草给摘过来了,我仔细研究了一下,去刑部的死牢里在一个人身上做了实验,改良了一下才做出来的。” 对于黄太医对医术的认真态度,谢嘉语向来非常的佩服。不过,看着他洋洋得意的模样,不怼他几句心里不舒坦:“我看你就是故意的吧,故意让他多难受几日。不过是因为我把你的解毒丸给他用了。”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黄太医还真有这么个意思:“反正又死不了,拖几日又如何?你若是不要,尽管还给我。” 说完,便不再理会谢嘉语,转身朝着自己的帐子行去。 谢嘉语看着黄太医幼稚的模样,无奈的笑了笑。 看了看手中的瓷瓶,谢嘉语道:“春桃,去打听一下裴大人在何处?”谢嘉语心想,虽然裴大人那么年轻,但体力不行啊,肯定不会去狩猎的,多半不知道在跟哪个糟老头子聊一些有的没的政事。 “是。”春桃道。 说完,谢嘉语便跟几个小姑娘一起去逛着附近的草原,去摘野花了。 一刻钟之后,春桃回来了。 果然,裴之成没有去狩猎,而是在皇上的营帐里。谢嘉语想到自己手中的药对他来说非常的重要,便没有耽搁,拿着药瓶去了皇上的营帐。 等到裴之成从营帐里出来之后,便看到了站在一旁等候的一个熟悉的婢女。 “裴大人,我家小姐有请。”春桃道。 谢嘉语自然是没有在营帐外那么明显的地方等着,而是让春桃过去等着,她则是和冬雨在营帐的不远处的小树林旁等着。 “嗯。”裴之成听了这话,心中非常的愉悦,竭力克制才没让自己的脸上露出来笑容。 而另一边,齐梓曦眼睁睁的看着裴之成跟着一个婢女离开了,指甲都快要掐断了。 第91章 下跪 等裴之成越走越近, 便渐渐的看到了那个许久未见的身影。心中的欢喜也更加多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忙着辽东府那边的事情,好不容易忙完了, 才跟着皇上一起出来狩猎了。不过, 有一些尾巴还要处理, 是以,即便是跟过来了, 也没那么多空闲的时间。 走近了之后, 看着谢嘉语脸上的笑容, 裴之成的脸上也忍不住浮现出来丝丝笑意。 她今日依然很美。头上是一支光彩夺目的金步摇,通身是金子做的,就连垂下来的东西也是金子做的。虽然看起来是极俗气的东西,但是用在她的身上却只让人觉得贵气, 显得整个人都在发光。 看起来, 这位姑娘已经等候多时了, 只是不知, 到底找他有何事? “裴大人,许久未见。”谢嘉语开口道。 裴之成淡淡的“嗯”了一声, 并没有显露出来自己内心的波澜:“许久不见。姑娘可还好?”虽然日日都有人过来回报她的消息, 但听说的跟亲眼见的亲耳听的又怎么能一样呢? 谢嘉语笑着道:“我自然是非常好, 只是裴大人似乎不太好啊。” 裴之成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谢嘉语。 只见谢嘉语拿出来一个白色的瓷瓶递给了他,道:“黄太医一直没把解药交给你, 你怎么也不过去找他要啊。或者是, 过来找我也好啊。也好过自己白白的受罪。” 裴之成接过来谢嘉语手中的瓷瓶, 道:“黄太医肯赠药依然是裴某的福分,又怎敢去催促。况且,这件事情是谢小姐促成的,裴某自是不敢去叨扰。” 谢嘉语嗤笑一声:“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裴大人是这样的性子呢。” 这不是个冷血而又无情的权臣么,为达目的不折手段,杀人不眨眼,这还是第一次从他口中说出来如此有人情味儿的话。 裴之成脸上的表情微微怔愣了一下。有些话,在看到眼前的这位姑娘时,便不由自主的说了出口。究其缘由,他自己也并不知道。 想到这里,裴之成道:“嗯,谢小姐与旁人不同,与裴某有救命之恩,自然态度不同。” 听了这个解释,谢嘉语却觉得心里有些不舒服,但到底为何不舒服,却有些说不清楚。总归,她想听到的似乎并不是这样客套的话,可仔细一想,裴之成这话却没有丝毫的毛病。她不正是因为对方于他有救命之恩,所以才对他的态度不同的么。 “嗯,咱俩也算是相抵了,裴大人就不要再提救命这事儿了,就算是提,也是我在船上欠了裴大人一命。”谢嘉语道。 裴之成对此没再说什么,想到刚刚皇上交代他去做一些事情,道:“今日多谢谢小姐的赠药之恩,裴某还有一些其他事情要去处理,谢小姐一个人在这里不太安全,还是要去人多的地方比较好。” “嗯,多谢裴大人提醒,我们马上就离开。”谢嘉语道。 等到裴之成离开之后,谢嘉语也慢悠悠的走出了这个小树林。 而不远处的齐梓曦,看着从里面出来的人是谢嘉语时,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她刚刚还可以骗自己说对方是一名男子,亦或者是跟裴之成利益相关的人,结果,看到谢嘉语的那一刻,这些结论就全都推翻了。 谢嘉语如果是个长相普通的人,她或许还不会多想,问题是,谢嘉语的长相太过美艳了,看到她,齐梓曦的心中只能想到男女情爱之事。也因此,心中的警铃大震。 谢嘉语,将会是她一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谢嘉语离开之后,便继续跟谢思蕊他们一起去摘野花了。等到下午时分,去打猎的儿郎们都回来了,看着诸多的猎物,谢嘉语的口水快要泛滥成河了。 承德帝打赏完之后,看了一眼谢嘉语的方向,见她正眼睛灼灼的盯着一只羊,哈哈大笑起来,道:“爱卿们都是骁勇善战的好儿郎,这是我宁国的福分!晚上就吃烤全羊。” 听了这话,谢嘉语的视线终于从羊的身上挪开了,看向了说话的承德帝,眼睛亮亮的。 承德帝正好在看她,两个人默契的眨了眨眼睛。 一直在关注这谢嘉语的裴之成,看到这个眼神,微微有些不舒服。谢嘉语从来没用这种眼神看过他,而皇上,也从未用这种眼神看过除谢嘉语之外的任何人。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着实让人费解。 而想到谢嘉语看着的那只羊是顾嘉猎来的,裴之成的心情就更加的糟糕了。 谢嘉语才不会理会那些人的复杂心思,她正和谢莲和谢思蕊开心的狂欢着。他们那日吃的烧烤,虽然是自己动手的,趣味儿比较浓,但若是论起来味道,自然是不如皇宫的御厨做的好吃。 想到味道肥美的烤全羊,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不过,现在离晚上还有段时间。她们还可以四处去逛逛,争取晚上吃更多的东西。 谢思蕊说自己有些累了,便先回去了,谢嘉语和谢莲在外面逛了起来。忽略掉那些有意无意看过来的眼神,在草原上散步是非常舒服的一件事情。 只是,有些人的出现却让人心情不太好。 谢思兰出现的时候,是谢莲第一个看到的,她扯了扯谢嘉语的袖子,让谢嘉语往谢思兰的方向看了过去。 如今,谢思兰的打扮跟在府中时已经完全不同了。 从前,谢思兰喜欢穿素一些的衣裳,打扮的清清爽爽的,看起来颇有气质。而如今,却不知听了谁的意见,亦或者是嫁了人的女人都会改变,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穿着粉色的衣裙,头上戴着几个金光闪闪的簪子,身边跟着四个丫鬟,一看便知身份地位不一般。 只是,现如今,二皇子都还未封爵位,谢思兰又能有什么身份呢?不过是皇子身边的一个侍妾罢了。 “二妹妹,怎么今日见了姐姐也不知道叫一声了。”谢思兰头颅微微抬高的说道。 谢嘉语原本以为谢思兰多少是被二皇子逼的,成为一个侍妾会让她万分的丢脸,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还以自己如今的身份为荣,似乎还过得颇为舒心。 谢思兰一开始的确非常的难过、自卑、丢脸,很久都没有出过宫。不过,这些日子,在舅母的劝说下,她早已经想通了。嫁给谁,都不如嫁到皇家。 而如今,见到谢嘉语和谢莲这两个最是让她讨厌的人,她更加的自信了。 “大姐。”谢莲看了一眼谢嘉语的脸色,不情不愿的叫道。 “嗯。”谢思兰扶了扶头上的金玉簪子应道。这簪子,听说是别国进献的,整个宁国都没有几支。而如今,其中的一支便戴在了自己的头上。 谢思兰见谢嘉语一直对她不言不语,微微有些不悦,纵使她如今只是二皇子的一个侍妾,但也是有品级的。严格意义上来讲,如谢嘉语和谢莲这般身份的人,见了她是要行礼的。 “姑祖母,你似乎忘了些什么吧。”谢思兰提醒道。想到之前所受的屈辱全都是来自于眼前的这个人,谢思兰就觉得心中非常的不爽。 谢嘉语讥讽的看着眼前的谢思兰,道:“姑祖母?还真是抱歉,我并未有你这样一个侄孙女。还有,莲姐儿,你刚刚叫错了,你怎可叫姐姐,你祖父前些日子不是说过了么,你是家中的长女,上面没有姐姐。” 谢思兰听了这话,想到之前谢嘉融扬言跟她断绝关系的话,脸色突然变了。 站在一旁的几个宫女,看着眼前的情形,斥责道:“大胆,见了我家主子竟然不跪!”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几个宫女,并没有当一回事儿。纵然谢思兰有品级又如何,也不看看她担不担得起她的下跪。 “先让你家主子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再说下不下跪的问题。”谢嘉语不悦的道。 经宫女的提醒,谢思兰的胆子突然肥了一些,看着谢嘉语,道:“就算我不是文昌侯府的人,可以我如今的身份,两位都应该下跪行礼吧?” 看着面前的谢嘉语和谢莲,谢思兰突然觉得非常的爽快。权力这种东西要来有什么用,不正是要用到如今这种情况下吗?想当初没了祖父和父母,她在府中处处受制。而如今,她的身份摇身一变,成为了皇子的侍妾,自然是皇家的人。等到二皇子有了封号,到时她便可称为皇子侧妃了! 不,以她的出身,成为正妃也不是没有可能。从此以后,需要她下跪的人就更加少了,所有人都要看她的脸色,而不是她去看别人的脸色了。 看着面前洋洋得意的谢思兰,谢嘉语突然觉得她万分可怜,真不知道,陈氏怎么把她教成了这副模样。 谢思兰身边的宫女见谢嘉语没什么反应,看了一眼谢思兰,谢思兰立马就示意她们上前。 她就不信了,如今她的身份都已经不同了,还不能让她下跪了! 见状,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她没想到谢思兰竟然能这么蠢,今日,她没带顾星过来,却是有些麻烦了。 不过,正在这时,她却看到了不远处走过来的一个身穿明黄色衣裳的人。 第92章 提醒 “见过太子殿下。”谢嘉语行礼道。 杨祐快步上前, 虚扶了一下谢嘉语,说道:“表姑快快请起。” 谢思兰见到来人是杨祐,心思非常的复杂, 尤其是, 杨祐对待谢嘉语的态度, 让她万分的嫉妒。自从入了宫,她很少能看到太子, 而每次见到, 都觉得羞愧的抬不起头来。 从前, 她还敢肖想太子殿下,偷偷的看他。现如今,他们的身份已然是一道不可跨越的鸿沟,她不敢了。 “见过太子殿下。”谢思兰低着头小声的说道。 “表姑可是有事?孤有问题想要请教表姑。”杨祐看了看眼前的情形问道。 谢嘉语看了一眼自从太子来了便低头不语的谢思兰, 道:“无事, 不过是正好碰上了, 多说了几句话罢了。” “嗯, 那表姑请吧。”杨祐道。 谢嘉语道:“太子请。” 说着,两个人便离开了。 而从头到尾, 都没有人问谢思兰的态度, 仿佛就当她不存在一般。谢思兰何曾尝过这种待遇, 从前她只是文昌侯府的嫡女,没有品级, 那时也没人敢这样无视她。而如今, 她已经进了皇子的后院, 有了品级,却被人忽视的彻底。 手中的帕子被揉得泛起了无数深深的褶皱,也如她此时的心一样。 走远了一些之后,谢嘉语笑着道:“刚刚多谢太子殿下解围。” 杨祐看着眼前的绝色少女,脸上的笑意加深:“表姑无需多礼。表姑又岂是需要别人帮忙的人,孤不过是恰好路过罢了。况且,孤的确是有问题想要问表姑。” 谢嘉语挑了挑眉,不知杨祐能有什么问题问她:“太子殿下请说。” “离晚宴还有一段时间,咱们边走边说吧。”杨祐抬起脚步道。 “好。”谢嘉语欣然前往。她对太子的印象非常的好,太子有一种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而且,不出意外的话,这位会是将来的皇上,对于这样的人,自然是能交好最好,若是不能,也不能得罪。 谢莲见状,赶紧找借口溜了。 “听闻表姑前段时间去过辽东。孤从未去过,表姑可否跟孤讲一讲那里的事情。”太子说道。 谢嘉语却是一怔,有些不解太子到底想听什么。到底是想听辽东那边的风土人情,还是想听她知道的那些官场上的事情。若是后者的话,她觉得有些话却是不能说的。 想到这里,谢嘉语只当做不解,问道:“只是不知,太子想听些什么呢?” “表姑随便说说那里的风土人情便好。”杨祐随意的道。 “嗯。”谢嘉语放下心来,接下来开始跟杨祐说一些在辽东的见闻感受以及那些的一些气候地理方面的事情。 虽然谢嘉语说的东西都是书上写过的,亦或者是大家都知道的,但杨祐却听得十分的认真,偶尔还会问上几句:“哦?那里的人家家都有地窖?” 谢嘉语点点头:“对啊,几乎家家都有,尤其是村子里,地窖挖得可大了。我有一次去下面的县城玩儿,结果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天色已晚,便在附近的村中借住了一宿,去看过他们挖的地窖。据说那里的冬天非常的寒冷,蔬菜不能存活。所以村民们挖了大大的地窖,把蔬菜都提前储存在地窖里面,以便过冬。” 杨祐道:“这倒是跟有些动物的习性非常的像。” 作为一国之储君,太子平时也非常的繁忙,所以,两个人也就说了一刻钟左右的时间,太子便被皇上身边的内侍叫走了。 晚上,谢嘉语终于吃到了肖想了许久的烤羊腿。由于许久没有吃过了,导致谢嘉语一下子就吃撑了。不过,没关系,这种吃烤羊腿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并不是每天晚上都有。所以,即便是吃撑了,也值了。 吃完饭之后,谢嘉语便跟谢莲谢思蕊几个人在四周随意的走走散步。 只可惜,秋天的夜晚已然非常的凉,更深露重,是以,没待多久,几个人便回去了。 接下来两天,大家都没再去狩猎。草原上,又一次的出现了很多年轻的男男女女在一起聊天说笑的场景。 谢嘉语一行人离得远远的,并没有靠近。一是因为上次围场的经历,致使谢嘉语不喜欢跟这些年纪比她小那么多的人说话,二是因为出了谢思兰那档子事儿,现如今即便是在围场,远离了京城,依然有些不长眼的人在背后没口子的议论纷纷。 谢思蕊一大早起来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这会儿便只有谢嘉语和谢莲在一起。看着不远处聚在一起说笑的年轻人,谢嘉语问道:“莲姐儿,你可有喜欢的人?” 谢莲一下子就被谢嘉语问得满脸通红,虽然她平时话多,又打扮的花枝招展的,但若是说到喜欢的人,那还真的没有。因此,摇了摇头道:“没有。” 谢嘉语盯着谢莲看了许久,感觉她的话不像是在骗她,心中微微有些诧异。看起来最是放得开的谢莲却没有喜欢的人?毕竟,据她说知,看起来乖巧的谢思蕊可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听闻你祖父已经给你在相看人家了,所以,你也不用着急。总归你祖父不会害你的,千万不要学你大姐姐,做出来一些让自己后悔,让家族蒙羞的事情。” 这一点,即便是谢嘉语不说,谢莲的心中也是透亮的:“姑祖母放心,奔者为妾,莲儿自然不会做出来那种事。姨娘从小就教育莲儿,以后要当正妻,不能为妾。” 谢嘉语听后笑了笑:“你姨娘在这一点上倒是个明白人。” 从前谢吉耀没离开京城的时候,卫姨娘在文昌侯府可是嘚瑟得很,风光无两。然而,谢吉耀离开的时候卫姨娘却没有跟着离开,而且人也渐渐的低调了。 这半年来,谢嘉语好像就在家宴上加过她几次,平日里从未见过她的身影。 可见,很有一套自己的生存法则。 谢莲看了一眼长得甚美,而且有一大堆追求者,又有皇上太子殿下照顾的谢嘉语,问道:“姑祖母,您呢,那些公子哥就没有一个是您喜欢的吗?”毕竟,她从未见过谢嘉语跟任何男子走得很近。 谢嘉语又看了一眼不远处的那些年轻的儿郎,心里升不起来丝毫的波澜。不仅如此,她活了这么多年,似乎从未喜欢过任何一个男子。爱情究竟是什么,说实话,她也不知道。 像苏凝露不顾名声硬要跟齐恒在一起,像她母亲明明知道父亲的龌龊事儿竟还会忍着,像世人都说顾建武为了她终身不娶……这些事情,于她而言,都是非常陌生的领域。 “没有。”谢嘉语没有任何迟疑的回答道。 很快,便有谢莲的小伙伴过来找她玩儿了,谢嘉语没跟她们一起,而是去骑马了。来围场这么一遭,又不能打猎,也只能骑骑马了。 等到谢嘉语骑了一圈儿回来之后,却发现了一个等在一旁的熟悉的人。把马还了之后,谢嘉语走到了裴之成的身边,先是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随后,问道:“你的胳膊可还麻痒?” 裴之成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那药非常管用,多谢谢小姐。” 谢嘉语一听这话,眼前一亮,道:“那便好,黄太医果然靠谱。治好了你的伤就好。” 说完,谢嘉语又道:“裴大人是过来骑马的吗?” 裴之成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道:“刚刚我见谢三小姐去了树林里,虽然里面被围起来了,但难免有野兽出没。” 谢嘉语一听这话,皱了皱眉:“她一个人进去的?” 裴之成道:“好像是跟她的丫鬟一起,两个人进去的。” 谢嘉语顿时有些着急,谢思蕊平时看起来挺乖巧的,怎么会独自一人去了树林里呢?自从来到围场之后,她的表现也怪怪的。不会真的有什么事儿吧? 想到这里,谢嘉语着急的道:“坏了,她怎么一个人去了,万一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裴大人,先不说了,我去找找她。再会。” 说完,提起来裙子便要去往树林的方向。 裴之成不知怎么想的,快步跟了上去:“谢小姐,一起吧?你刚刚也没看到谢三小姐从哪里进去的,不如裴某带你去。而且,你一个人进去裴某也不放心,若是出了什么事,裴某良心难安。” 谢嘉语听着裴之成的话,觉得心底有一股暖流经过。 没想到第一次见时便冷情冷心的裴大人渐渐的相处之后,却发现是一个极其善心之人。对于裴之成的态度转变,谢嘉语从不认为是自己长相的缘故,若是因为自己的长相,裴之成在第一次见她有危险的时候就会救她。 然而,并没有。裴之成并没有因为她貌美便出手援助。可见,他是一个不会因外貌而判定一个人的人。 可是如今相处久了,渐渐的熟悉了,裴之成却对她非常的善心。屡次救了她不说,在一些小事上也帮着她。 前后对比之后,才显得裴之成是一个不看外表,只看内心的人。这样的人,谢嘉语也是第一次遇到。 “裴大人,你人真好,谢谢你。”谢嘉语感动的说道。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感激的目光,却突然有些心虚。 第93章 偷听 不过, 以裴之成的城府,即便是心虚了,也不会轻易的让谢嘉语看出来。 “谢小姐不必客气。”裴之成道。说着, 便跟谢嘉语一起往树林的方向走去。 一行人走了没多大会儿便隐约看到前面有人。看着衣裳的颜色, 应该就是谢思蕊没错。这也让谢嘉语放下心来, 看来,谢思蕊也没那么任性不长脑子, 没太往里面去。 只是, 越走越近, 却发现那里不只谢思蕊和她的丫鬟桃酥,好像还有一名男子。 等再走近一些的时候,谢嘉语终于看清楚了那名男子是谁。 裴之成全程都在观察着谢嘉语的脸色,待看到谢嘉语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 心里咯噔一下。 离得近了之后, 一行人没再往前面走, 再走, 估计就要被人发现了。几个人不知怎么达成了一种默契,全都悄悄的蹲下来躲在了一旁。 “顾嘉哥哥, 我, 我, 我喜欢你。”谢思蕊脸色通红的说道。 若说一开始谢嘉语是非常的疑惑的话,这会儿完全就是震惊了。谢思蕊竟然在跟顾嘉表白,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谢思蕊才十四五岁吧?还没及笄的小姑娘就已经开始知道喜欢人了?枉她活了这么大了, 还不知道喜欢人, 谢思蕊这么小竟然就明白了。 不对,重点是,谢思蕊不是跟她那个定远侯府的姨表哥苏申是一对儿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黎氏已经多次表示出来这种意思,所以对于谢思蕊的归宿问题非常的淡定。 苏申、谢思勋、顾嘉三个人还是好朋友。这样一来,岂不是都乱套了? 想到这里,谢嘉语脸上的表情更加复杂了。 随着谢嘉语脸上表情的变化,裴之成的拳头越握越紧了。虽然知道这么做非常不仁义也不光彩,甚至有些卑鄙,但他依然还是做了。 正在这时,只听顾嘉沉默了许久之后,说道:“抱歉,思蕊妹妹,我不能接受。你这样做对苏申兄不好,我只当没发生过这件事情。” 谢思蕊眼睛通红的看着顾嘉,道:“顾嘉哥哥,你骗我,你是不是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说完,谢思蕊便眼神灼灼的盯着顾嘉看,那模样,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顾嘉蹙了蹙眉,在他看来,问题不是他有没有喜欢的人,而是面前的这个小姑娘跟他的好兄弟应该是在一起的。 “思蕊妹妹,这跟我有没有喜欢的人无关。你还小,有些事情还不懂,苏申兄是个好男人。”顾嘉道。 谢思蕊抽抽涕涕的道:“我知道表哥是个好人,对我也很好,可我只把他当成是哥哥,根本就不是喜欢。我喜欢的人是你。” 面对这样的小姑娘,顾嘉有些无所适从,只好道:“抱歉,我不能接受。”说完,便要转身离开。 此时,谢思蕊大声的道:“你喜欢我姑祖母对不对?” 这话一说出来,顾嘉的身形定在了原地。 “我知道,上次狩猎时,姑祖母房门口的那只兔子是你送的,你经常偷偷的看姑祖母。每次看到她时,你的眼神都是不一样的。从你第一次在福味斋的后门见她的时候我就发现了,在你还没发现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所以,你喜欢她对不对?”此时,谢思蕊的模样跟平时的表现大相径庭,谢嘉语也像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思蕊一般。 固执的,略带一丝疯狂。 “你也因为她长得漂亮,所以喜欢她对不对?” 顾嘉蹙了蹙眉,沉思许久,道:“思蕊妹妹,你别误会。今日之事本就与她无关,不管我喜欢的人是谁,因着苏申兄,我都不可能接受你。” 见顾嘉不高兴了,谢思蕊又恢复了刚刚的语调:“你若是在意我表哥,大可不必,我跟表哥并未定过亲,不过是母亲和姨母私下商议的。而且,表哥也不喜欢我。” 顾嘉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姑娘没有之前那般可爱了,只是因着两家之间的情分,说道:“抱歉,思蕊妹妹。你还小,不懂男女情爱之事,我只当你是妹妹,并未有其他的想法。今日我们只当是没见过吧。” 说完,便匆匆的离去了。 只剩下谢思蕊和桃酥两个人站在原地。 桃酥上前安慰道:“小姐,顾公子已经走远了。” 谢思蕊哭了一会儿之后,道:“所有人都喜欢姑祖母,他们都不喜欢我。” 这话,桃酥却不好往下接了,只拿着帕子递给了谢思蕊。 谢思蕊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抽抽涕涕的道:“姑祖母长得那么好看,不说他们,我也喜欢她。可是,顾嘉哥哥怎么也会这样……他明明不是看重容貌的人。” 桃酥想了想刚刚顾嘉的话,心思转了转,道:“或许,真的如顾公子所言,他觉得您太小了。等到小姐长大了,顾公子自然就能看到您了。” 谢思蕊突然眼前一亮,停止了哭泣声,看着桃酥,道:“真的吗?” 桃酥点点头:“真的。” 说着,两个人便慢慢的往外面走了。 等人都走远了,裴之成看着依旧蹙着眉头不言不语的谢嘉语,突然有些摸不着底。 今日的事情,其实他早就知道了。他知道谢思蕊约了顾嘉过来,也知道谢思蕊为何会过来。所以,才故意去马场等着谢嘉语,引谢嘉语过来,好让她知道这件事情。 原本他见顾嘉欣然前往的模样,以为顾嘉是个多情之人,想让谢嘉语看清楚他的真面目,没曾想,顾嘉却非常强硬的拒绝了谢思蕊,这是他始料未及的。 只是不知,看到了刚刚的那个场景,眼前的姑娘又是如何想的呢。 许久,只听谢嘉语悠悠的说道:“哎,可见啊,这娃娃亲还是不能订,订来订去订成仇啊!可怜我那侄媳妇,又要为儿女之事发愁了啊。” 说完,脸上纠结的表情便消失不见了。 原本心里没底的裴之成,听到了这番话,却突然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嗯,看来顾公子应该是有心上人了。”裴之成试探的道。 谢嘉语想到刚刚谢思蕊提起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自己,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在。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略显八卦的裴之成,只见他的眼神正认真的盯着她看。 这种认真的眼神却让谢嘉语心中有些慌乱,看了没多久,眼神便快速的挪开了,嘴里小声的道:“他喜欢什么人跟我有什么关系,裴大人未免想太多了。” 像是一定要得到某种答案一般,想太多的裴之成道:“嗯。顾公子系出名门,长相英俊,骑射功夫不弱,如今在兵部历练,前途无量。这样的人,谢小姐难道不觉得是良婿吗?” 谢嘉语觉得裴之成这话说得好生奇怪,说出来的话像是给她做媒一样,但话里的语气却又不会让人误会。总觉得有些阴阳怪气,话里有话一般。 不过,谢嘉语也没想通裴之成话里的深意,说道:“他出身如何,长相如何,能力如何,又跟我有什么关系呢?难道裴大人找未来的妻子就是按照这样的标准吗?若真是这样的话,裴大人为何到现在还未成亲呢?” 这话一出,瞬间安静下来。 谢嘉语也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些逾越了,可,刚刚率先逾越的不正是眼前的人吗?这般一想,又觉得自己的话没什么毛病。 沉默了许久之后,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认真的问道:“谢小姐真的想知道裴某为何到现在还未成亲吗?”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深邃的眼睛,心脏不由自主的跳乱了节奏,人也有些慌张,没来由的有些紧张和害怕。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样,但谢嘉语还是想也不想的说道:“不想。” 这么私密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知道?若是知道了,仿佛就像是答应了裴之成的某种要求,亦或者是超越了两个人之间现如今的关系一样。 裴之成微微一笑:“那可真是遗憾。既然谢小姐不想知道,裴某便不说了,等哪日谢小姐想知道再来问裴某也不迟。” 谢嘉语脸微微有些热,心想,谁想知道谁问去,反正她不想知道。 “不过,谢小姐不想知道裴某的事情,裴某倒是对谢小姐的想法非常的好奇。谢小姐,你为何不喜欢顾家公子?”裴之成略有些逾矩的问道。 谢嘉语本来觉得裴之成今日有些多管闲事,但是,当她触及到裴之成的眼睛时,却又觉得那句“关你何事”有些说不出口了。 思量了一下,谢嘉语解释道:“裴大人为何不喜欢齐小姐呢?齐小姐也如顾公子一般,家世好,长相好,可你还不是一样未曾动心。这又是为何呢?我不知裴大人心中作何想,我只知道若是喜欢一个人定然不会是因为他的长相或者家世,一定是真心喜欢的。若是加了那些外在的因素,又何谈真正的喜欢呢?” 裴之成静静的看了谢嘉语许久,道:“裴某明白了,多谢谢小姐解惑。” 说着,两个人便往外面走去。 谢嘉语哂然一笑,终于没忍住,道:“没想到裴大人竟然会对这样的事情感兴趣,真让人没想到。” 本以为裴之成会假装没听到,亦或者是义正言辞的反驳她,没曾想,走到树林边上的时候,裴之成却留下来一句话:“是因为事关谢小姐,裴某才会感兴趣的,若是旁人,裴某自然没有这么重的好奇心。” 裴之成的想法非常简单,喜欢一个人,便要让她知道。活了二十五年,这是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没道理像顾嘉、乔翰林之流默默的喜欢。 喜欢,便要去说。 而且,有时候不仅要去说,他还要去争取。 第94章 茫然 想到这里, 裴之成看了一眼不远处巡逻的侍卫,知道谢嘉语不会有任何安危了,便离开了此处。 谢嘉语却不知道裴之成心中所想, 只觉得裴之成的话让她万分的震惊。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 裴之成刚刚应该是在向她表白, 表明喜欢她? 可是转念想到裴之成平时的一些做法,对她的态度, 又觉得不太可能。一时之间, 竟有些茫然了。 苦思冥想间, 谢嘉语想到了站在一旁的顾星和冬雨,看着这两个小丫鬟脸上的迷茫神色,她第一次后悔同时带了这两个人出来。她怎么也得带个善解人意的小丫鬟在身边才好。 不过,问问总是好的。 “你们俩刚刚听到裴大人的话了吗?你们觉得他是什么意思?”谢嘉语问道。 顾星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出身顾将军府, 又一路跟随谢嘉语去了辽东, 自然是比一般人知道的事情多一些。顾嘉算是她前主子的家人, 裴之成又是跟现主子关系比较好的人,而且武功不弱, 要她选, 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可能是想要报答主子的救命之恩。”顾星道。 冬雨在一旁疑惑的问道:“啊?还有救命之恩啊?我还以为是之前的赠药之恩。” 谢嘉语:……果然问了也是白问。 “走吧, 回去了。”谢嘉语无奈的道。 虽然裴之成行事非常的小心,但他和谢嘉语见面的事情还是被随时都在关注着他的人发现了。 齐梓曦看着不远处正在说话的男女, 眼神中露着冰霜, 不过, 很快,又恢复了正常。看了一眼身边脸色气得通红的女子,状似无意的道:“咦?那边是裴大人和文昌侯府的谢小姐吧,他们两个人怎么会在一起,好生奇怪。” 林琅媛看向谢嘉语的眼神里透着火,她一直都喜欢裴之成,自从裴之成去他家的第一次她就喜欢了。而且,祖父也时常在家中夸赞裴之成,她就更喜欢了。 然而,裴之成却从未透露出来喜欢她的意思。 “谁知道她俩怎么会在一起,怕是那谢小姐长得美,把裴大人都给迷住了。”林琅媛酸酸地说道。 齐梓曦唉声叹了一口气,语气里有着羡慕:“是啊,所有人都喜欢谢小姐,太子二皇子众多世家子弟全都喜欢她。没想到竟然连裴大人都对她有意。” 林琅媛虽然非常的生气,不过,仅凭着这一面也未必气到哪里去。而且,齐梓曦今日说话的语气着实有些怪:“我看也未必,不过是聚在一起说了几句话罢了,梓曦姐姐,我觉得你想多了吧。” 齐梓曦心里微微一惊,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扬起来最美丽的笑容,道:“妹妹说得对,只是姐姐前几日见他二人在一起说过话,谢小姐还给了裴大人一样东西,还以为他们两个人之间有些什么。看来,是姐姐误会了。” 林琅媛听了这话皱了皱眉:“你说谢小姐送了裴大人东西?” 齐梓曦见林琅媛听到心里去了,笑意未变:“是啊,当时很多人都看到了呢,就在皇上的营帐旁边。” 林琅媛看着谢嘉语的身影,沉默了许久。不过,想到裴之成平日里的表现,很快又冷静了下来。裴之成向来对女子没什么兴趣,又一心往上面爬。所以,不太可能喜欢谢嘉语。多半是谢嘉语喜欢裴大人,纠缠他罢了。想到这里,林琅媛有些看不上谢嘉语了。 “说不定是谢小姐单方面喜欢裴大人,这些年,明里暗里喜欢裴大人的人还少吗?”林琅媛脸上露出来讥讽的神色。 齐梓曦似乎被林琅媛的话说服了,道:“妹妹说得对呢,只是谢小姐长得那般美,我怕裴大人把持不住喜欢上她了呢。” 林琅媛义正言辞的反驳道:“裴大人才不是那般好色之人。”若真的好色,就不会这么多年不看任何女子了。 说完,才察觉到齐梓曦今日一直在提及谢嘉语的美貌,挑了挑眉,道:“梓曦姐姐你今日好生奇怪啊?” 听了这话,齐梓曦心中蓦然一突!回想刚刚自己的语气,似乎有些尖锐,也有些不正常。她喜欢裴大人这件事情,除了裴大人,她并未告诉过任何人。今日,不会被林琅媛发现了吧? 想到这里,齐梓曦赶紧拿起来手帕遮了遮嘴角,道:“妹妹说什么呢,你可别误会了姐姐。” 林琅媛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梓曦姐姐不自信的样子呢。那么多人夸那谢小姐长得漂亮喜欢她又如何,在我心中,自然是梓曦姐姐最漂亮了。” 齐梓曦有些愕然的看着笑容灿烂的林琅媛,一颗扑通扑通狂跳的心渐渐的落了回去。心想,没被误会就好。 接着,林琅媛神秘兮兮的小声说道:“而且啊,我哥哥也是如此呢。他一直都很喜欢梓曦姐姐,可从未正眼看过那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谢小姐。” 齐梓曦见危机过去了,拿着帕子遮住了自己的脸,假装出来一副害羞的模样:“妹妹说什么呢,刚刚姐姐都是在为你担心,你竟然还开始打趣姐姐了。你再这样说,姐姐可就生气了。” 林琅媛见齐梓曦有些扭捏害羞的模样,赶紧道:“我的好姐姐,我不说了不说了。咱们早晚会是一家人,你可不能生我的气,若是我哥哥知道了,可定要骂我了。” 齐梓曦娇斥道:“妹妹又提林公子了,姐姐不理你了。”说着,便假装生气的往前走去。 林琅媛赶紧快步跟了上去,两个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很快便有笑了起来,端的是一副和好如初的模样。 谢嘉语回去之后,第一时间就看了谢思蕊一眼,结果谢思蕊却躲开了她的眼睛,看向了别处。谢嘉语知道,或许,有些事情,从今日开始,变得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接下来,出去玩儿或者是吃饭的时候,谢思蕊都不再抢着坐在谢嘉语的身边了。谢嘉语微微有些失落,而谢莲却开心的不得了,她就喜欢挨着谢嘉语坐,喜欢巴结谢嘉语。这下子好了,没人给她争了。 有了谢莲这个马屁精跟屁虫,谢嘉语的日子也过得没那么无聊。 除了裴之成和谢思蕊这两个插曲,谢嘉语这几日吃吃喝喝玩玩闹闹的,过得好不精彩。人看起来胖了一圈儿不说,身上的肉都有些结实了。可见啊,还是要多锻炼、多吃肉。 中午美美的吃了一顿肉之后,谢嘉语觉得肚子有些胀,所以,让谢思蕊和谢莲先回去了。自己则是带了春桃和顾星去附近转了一圈儿。 现如今,她惜命得很,即便是在围场这种五步一个哨兵十步一个护卫的地方,她依然让顾星寸步不离,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小命重要不是? 不说是人,万一在路上遇到从林子中窜出来的野兽,她也好有个防备。 虽然已经是秋天了,秋老虎却还在光顾着大地,中午日头高,没有阴凉的地方感觉热热的,晒晒的。谢嘉语带着两个丫鬟去了树林边儿转悠,这边有阴凉的地方,比较舒坦。 秋风袭来,清凉舒爽。而且,重要的是,这里没什么人打扰她。 若不是围场走动的人多,谢嘉语恨不得在这里放一张软塌睡觉。 正这般想着,谢嘉语发现不远处过来两个人。从身形来看,都是男人,且一个主子,一个仆人。 谢嘉语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既没有离开,也没有转移视线。 不过,等人走近了之后,谢嘉语就有些失望了。虽然没看清楚脸,但她知道,那人绝对不会穿白色的绸缎衣裳。若真是他,肯定是黑色或者灰色那种显老又低调的衣裳。 想到自己已经对那人这般了解了,谢嘉语心里惊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仔细深思,对面的那人就走近了。 “谢小姐,好巧,在这里都能遇到,莫不是知道本皇子要过来,故意等着呢吧。”杨恪语调轻佻的说道。 谢嘉语冷笑一声,直白的道:“自然不是。” 杨恪也没在意谢嘉语对他态度的冷漠,继续没脸没皮的道:“好久不见谢小姐了,感觉谢小姐比从前又漂亮了几分呢。从前,本皇子就喜欢谢小姐,现在呢,就更喜欢了。谢小姐,你对本皇子是什么看法呢?” 说这话,杨恪的脸便凑近了谢嘉语。 听了杨恪的话,谢嘉语心里无波无澜,甚至有些嫌恶的后退了一步:“二皇子,我从前就提醒过你,要注意自己的身份,别做一些让人误会的事情。” 杨恪似是没听清楚谢嘉语的话,绕着谢嘉语走了一圈儿,道:“哦,对了,说到身份,有件事情的确是本皇子做得不太对。前些时日,本皇子的一名侍妾似是惊扰了谢小姐,听闻还是太子殿下及时赶到解救了您。可见,太子殿下对谢小姐很不一般啊。虽然那名侍妾本就是谢小姐的晚辈,没必要担心,但既然太子殿下在意,那么,在这里,本皇子替她跟你道歉了。” 谢嘉语看着这个没有丝毫诚意的道歉一点都不想搭理他,只觉得这片宁静的小树林被杨恪这个阴沉沉的色胚给弄脏了。想到这里,看着眼前的杨恪,道:“受不起。二皇子继续逛吧,我就不奉陪了,先回去了,告辞。”说完,便要离开。 杨恪却突然抓住了谢嘉语的手腕,闻了闻谢嘉语手上的味道,色眯眯的道:“哎?谢小姐,等一下啊,别着急走啊!” 谢嘉语眯了眯眼睛,冷声道:“放开!” 杨恪像是没听到一般,在谢嘉语耳边道:“谢小姐,你那侄孙女已经是我后院的姑娘了,你何不也跟了我,你们祖孙二人共同伺候本皇子,也算是一段佳话了。” 谢嘉语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如此屈辱,听了这话,二话不说,一巴掌打了过去。 “啪!”随着杨恪的话音落下,一声清亮的把掌声响了起来。在这个静谧的小树林里,显得格外清楚。 第95章 出气 杨恪似是也没料到谢嘉语会如此的粗暴, 甩开了谢嘉语的手腕,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阴狠的说道:“你活腻了, 竟然敢打本皇子!” 说着, 便要上前。 谢嘉语赶紧后退一步。顾星见状, 立马上前,挡在了谢嘉语的前面。 杨恪看着躲在丫鬟背后的谢嘉语, 双目微微眯了起来, 嘴唇紧紧的抿在了一起, 原本就凉薄的嘴唇显得更加细长了。 谢嘉语丝毫不惧的看着眼前的杨恪,冷哼道:“我看你才是活腻了,敢跟我说这种话。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和辈分。” 杨恪冷哼一声:“敢如此打本皇子的,你是第一个。今日我定要让你好看!” 杨恪身边的内侍此时也反应了过来, 冲着谢嘉语, 大声训斥:“大胆, 竟然敢打二皇子, 还不快快跪下请罪!”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这两个人,愤怒达到了极点。让她好看?还不知道谁让谁好看呢!今日她要不好好的回报一下二皇子, 就对不起她这一大把年纪了! 想到这里, 看了看四周的环境, 又看到了对面站着的两个人,心中顿时愉悦起来。真的是机会太好了!看样子这个内侍肯定是个不会武的, 至于二皇子…… 听一些流言蜚语说就连打猎的猎物都是别人给他弄好, 他过去邀功的。这么看来, 估计武力值也高不到哪里去。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看着逼近的二皇子,谢嘉语道:“今日我要是不教训教训你,你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顾星,给我打!” 杨恪没想到谢嘉语会跟自己的丫鬟下达这样的命令,顿时怔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从出生到现在,还没有哪个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他。 他也着实没料到谢嘉语会有这样的胆子。 顾星可没这样的迟疑,谢嘉语说了之后,她立马就去执行了。对着二皇子一脚就踢了过去。 谢嘉语想过二皇子很弱,但真的没想过他竟然这般弱。顾星三两下就把他踢翻在地,而且,毫无还手之力。 杨恪平日里声色犬马,根本就没怎么锻炼过,又怎会是顾星的对手,因此,轻易的就被她制服了。 整个过程进行的很快,杨恪和身边的内侍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等到内侍反应过来的时候,谢嘉语已经上前去踢杨恪了。 “让你再这么嚣张,让你再敢对我说这种话,我今天就要替你父皇好好的教训教训你。”谢嘉语一边踢一边说道。 “啊!你们快住手,快住手,知不知道这是谁?你们这群人好大的胆子,仔细万岁爷看你们的头!”内侍又尖又细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下子,他是真的慌了。身为二皇子身边的内侍,二皇子被人打了,他还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然而,他并不会武功,所以,只敢在一旁哇哇哇的着急的大叫。每次想要上前来,都会被顾星一巴掌挥开。 谢嘉语已经接连踢了杨恪两下了,听到这话,脚下的动作未停,说道:“就是知道是二皇子才打的!” 杨恪疼得不知该如何办才好,哎呦哎呦直叫,抓住缝隙,放狠话:“谢嘉语,你今日这般对本皇子,本皇子日后一定饶不了你!” 谢嘉语听后,踢得更起劲儿了,照着杨恪的肚子又是一脚,恶狠狠的道:“饶不了我?我还饶不了你呢!叫你个色胚敢跟我这么说话,我是你的长辈你知不知道!” 内侍见打不过谢嘉语和她的丫鬟,赶紧从地上爬起来,想要偷偷跑出去搬救兵。 顾星见状,立马从背后把他提溜了过来。 “呵呵,打不过就想找人来帮忙啊?二皇子,你说你丢不丢脸?想要调戏姑娘,结果却被姑娘家的给打了。这要是传出去了,啧啧,二皇子,你还有什么脸面?”谢嘉语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 不过呢,脚下的动作倒是停下来了,踢了二皇子几下,她心中的气差不多已经出出来了。而且,这人好歹是自己表弟的儿子,是自己的晚辈,还有着不可磨灭的血缘关系。最重要的是,这还是当朝的二皇子,怎么说都不能太过分了,踢几下出出气就行了。 杨恪脸朝下趴在地上,衣裳褶皱,头发凌乱,早就没有了从前的那般从容和俊俏,有的只是阴郁以及强烈的想要报复的心态。垂在一侧的拳头已经狠狠的握了起来。 “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自信,让我瞧瞧自己的身份,你怎么不看看自己的身份?”杨恪声音阴沉沉的反问道。 谢嘉语看着杨恪不知死活的模样,笑嘻嘻的道:“我就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才敢这么教训你的啊。你说我不看看自己的身份,那你觉得我的身份是什么呢?” 杨恪瓮声瓮气的道:“怎么,是文昌侯给你的底气吗?你也不看看文昌候府如今的状况,苟延残喘,二流世家。不过是靠着跟我父皇的表亲关系才堪堪保住了候府的爵位。后面的子孙也不成器,你们谢家如今哪里还有人?” 谢嘉语听了这话却冷笑了一声,讥讽道:“我看你也不是不明白啊?既然明白,为何还要利用谢思兰?”说着,心中又来了气,上去踢了二皇子一脚。 二皇子疼得呲牙咧嘴的,一句话也发不出来。 踢完之后,谢嘉语继续嘲讽:“说我们文昌候府苟延残喘,靠着皇上的亲缘保住爵位,我看你心中也明了,这亲缘到底有何作用。若是无用,你又怎会千方百计的设计谢思兰!” 杨恪缓过来劲儿了,不怕死的继续道:“那是谢思兰贱,自己贴上来的。本皇子从来都是来者不拒,若是你贴上来,本皇子自然也会收了你。” 这话却是又惹恼了谢嘉语,狠狠的踢了杨恪几下:“我让你再嘴贱,再胡说八道!既然知道我们文昌候府跟你父皇的亲缘关系,你自然也知道我是你的长辈。你跟谢思兰本来就差着辈分,勉强凑在一起就已经很丢脸了。竟然还敢对我这般。真是大不敬!” 说着,又踢了几下。 杨恪从来都不是识时务的人,而且,身为皇子,他从没受过这样的侮辱。心中也明白谢嘉语不可能杀了他,而他在日后,定然会十倍百倍的报复回去。因此,继续说道:“你不过是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冒牌货,仗着跟已逝的表姑长得像,便能得到了父皇和文昌侯的喜爱。充其量不过是个玩物罢了,算什么东西!本皇子好心收了你,竟然胆敢如此对本皇子,真是活腻了!” 谢嘉语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伸出手来啪啪给了二皇子几个耳光子。 “你以为父皇会向着你吗?今日便是你的死期!等父皇知道你如此对我,一定会杀了你!”此时二皇子的脸红红的,继续放着狠话。 谢嘉语听后,也懒得再跟杨恪多说什么了,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道:“哦,是吗?倒不如咱们去看看,你父皇到底是会向着你还是向着我?” 若说刚刚杨恪还非常的确信,他父皇一定会向着他的。眼前的姑娘即使再美,也不过是一个漂亮的玩物罢了,可他却是当朝的二皇子,是父皇的亲生儿子。可是现在,看着谢嘉语自信的模样,他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不好的预感让他沉默下来了。 而谢嘉语却没有打算结束这个话题,拍了拍手,继续道:“怎么,不敢了?刚刚不还想着去告状吗?既然你不敢,不如我去代劳如何?” 杨恪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谢嘉语,抿着唇没有讲话。 谢嘉语道:“今日就当是给你个教训,以后再敢惹我,就没这么简单了!”说完,便理都不在理杨恪,带着顾星出来树林子。 出了树林子,顾星不确定的问道:“小姐,咱们刚刚得罪了二皇子,要不然赶紧跑吧?” 谢嘉语不解的看着顾星,问道:“为何要跑啊?而且,既然你知道打二皇子不对,刚刚为何没有劝我,而是跟我一起上手呢?” 顾星道:“主子做的任何事情奴婢都会支持,只是,二皇子毕竟是二皇子……” 谢嘉语安抚道:“无须担心,我又不是那般没有脑子之人,自然不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既然揍了他自然是不怕他报复亦或者是皇上怪罪。”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顾星才会无条件的支持谢嘉语。而且,刚刚二皇子说的话实在是太欠揍了,揍他一顿出出气也好。 谢嘉语见自己身上有了些尘土,先回自己的帐篷换了一身衣裳梳洗了一番,随后,便带着顾星去了承德帝的营帐。 开什么玩笑,她今日揍了二皇子,以二皇子那个睚眦必报的性子,肯定会明里暗里报复她的。即便是二皇子没过来跟承德帝告状,她也打算过来说的。 说一声,以承德帝的名义惩治一下二皇子,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而且,二皇子也不敢再报复她。 况且,她力气小,手上有分寸,并未揍得太狠,不过是出了出气罢了。她若是真的恨二皇子,应该让顾星来揍,保管揍得半死不活的,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 很快,谢嘉语便到了承德帝的营帐外。 以谢嘉语的身份,侍卫并不会为她传报,因此,谢嘉语并未直接说找皇上,而是找杜公公。 很快,杜公公便出来了,看到谢嘉语低声提醒道:“姑娘,二皇子正在里面呢。”无限好文尽在----风华居小说网谢嘉语看着杜公公别有深意的眼神,明白杨恪这是恶人先告状了。不过,她也没什么好怕的,承了杜公公的意,道:“多谢公公提醒。” “姑娘客气了,请。” 第96章 王权 谢嘉语走进营帐之后, 首先看到的便是跪在地上的二皇子。随后,又看向了承德帝,两个人眼神一对视, 都没有讲话。 谢嘉语也没行礼, 就站在那里安安静静的听着二皇子的哀嚎。 “父皇, 你可要给儿子做主啊。那个文昌候府的谢小姐因为她那侄孙女做了我的侍妾,就对我心生不满, 非得逼着儿子抬为正妻。儿子不愿, 她便让身边的护卫打了儿子……” “她虽然长得貌美, 但毕竟出身乡野,粗鄙的很,完全不顾及儿子的身份,上来就打。当时儿子没带护卫, 就被她得手了。父皇, 您可不能被她迷惑了……” …… 等杨恪终于说完了, 营帐里安静下来, 谢嘉语才行礼道:“见过皇上。” 话音未落,杨恪便不可置信的看向了站在他一旁的绝色女子。没想到的是, 这女人打了他之后, 竟然还回去换了一声衣裳, 打扮了一番。 想必又是为了迷惑他父皇! 幸亏他先过来的,要不然保准会吃亏! “表妹快快起来。”承德帝道。 这短短的几个字让杨恪心里咯噔一下, 暗生不妙。不过, 他也没有就此心生气馁, 继续道:“父皇,就是她,刚刚把儿子打得这么惨的人就是她!” 承德帝淡淡的瞥了杨恪一眼,随后,对内侍道:“来人,给谢小姐赐坐。” 杨恪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父皇。他着实没想到,谢嘉语在父皇心中的位置竟然这么高。 接下来的事情,全都印证了杨恪的猜测。 承德帝挥挥手,让营帐里面的人都退下去了。看着自己跪在地上略显狼狈的儿子,出声道:“你跟朕说清楚了,今日到底发生了何事?若有欺瞒,朕看你趁早滚回去算了,免得在这里丢人现眼!” 杨恪怔愣的看着自己的父皇。父皇竟然不去调查,便相信了谢嘉语。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从前他对谢嘉语言语不敬,父皇口头训斥过他。但如今的情形跟那时根本就不一样。这一次他是被打的那一方,怎么父皇还那么相信面前这个女子。就因为她长得美吗? 这不可能。 他父皇从来都不是一个贪图美色之人,若真的是这样的话,他何至于如此的憋屈,早就凭着母妃的美貌成为太子了。而且,若是他父皇真的喜欢谢嘉语,早就把她收到后宫里去了。所以,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事情是他没搞清楚的。 想到太子对她也不一般,他心中渐渐有了个猜想…… “父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子刚刚不是已经跟您说了吗?就是她,她纵容手下打了儿子。”杨恪狡辩。 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行,承德帝心中清楚的很。站在下面的这个儿子,好色又好大喜功,被他的母妃给宠坏了。而且,近年来,在他舅舅的撺掇下,也跟他不怎么亲了。 “是吗,谢小姐为何会纵容手下打了你?说,你到底做了何事?”承德帝冷脸道。 到底做了什么事情,杨恪自然不可能告诉承德帝。回想刚刚在小树林里说过的话,若是父皇知道了,他肯定被责罚的更惨。 见杨恪不说话,承德帝眼神犀利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内侍:“你来说,刚刚你们主子到底做了什么事!” 小内侍被承德帝一看,立马吓得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的讲不出话来:“没,没……没做什么……” 谢嘉语见状,优哉游哉的喝了一口茶,道:“二皇子若是说不清楚,不如我来替你说吧?” 杨恪一听这话,看向了成竹在胸的谢嘉语。这女人,到底有什么依仗,竟然这么大胆!她怎么就知道今日这事儿父皇肯定不会责罚她呢?而且,这人竟然不是委屈的哭诉,而是一副得体的模样。 明明他才是被打得狠的那一方,这样一看,怎么像是自己打了也白白挨打! 很快,顾星便在谢嘉语的示意下把刚刚的对话完完整整的叙述了一遍。 承德帝一直都看着自己儿子的脸色,见他有些心虚,便知谢嘉语的奴婢没有说谎。 听完之后,承德帝手边的茶杯直接扔了过去:“孽障!朕就是这么教你的?你这个不明是非,不敬长辈的混账东西!你怎么有脸过来跟朕告状!” 杨恪知道,他父皇是真的生气了,所以跪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从谢嘉语进来之后,父皇的一系列表现中,杨恪便知道,今日他不可能在谢嘉语这里讨到好了,他父皇的心是向着谢嘉语的。 此时,也正是验证了他心中的猜想。 “上次的事情朕是怎么说的?这才过了多久,你就死性不改!你贵为皇子,想要多少女人没有?竟然把手伸到世家的手中了,朕看你不是想要女人,是想要权力吧!” 这话,却是有些重了。 杨恪赶紧磕头:“父皇,儿臣从来没这样想过,您误会儿臣了。上次的事情,真的是文昌侯府的大小姐主动勾搭儿子的,儿子是冤枉的。” “你是个什么性子朕还不清楚吗?若不是你有心刻意为之,又怎会发生后面的事情!”承德帝看着满口狡辩的儿子,越来越失望。 “儿子冤枉,儿子冤枉。”杨恪跪在地上一直不停的说着这句话。 “好,你说上次的事情你是冤枉的,那么今日的事情呢?你胆敢说一句自己是冤枉的吗?”承德帝厉声问道。 杨恪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一旁光鲜亮丽的谢嘉语,思量了几下,不要脸的道:“儿子的确是冤枉的,是谢小姐勾引……” 话还没说完,就被承德帝一脚踢翻过去。 “你表姑从小跟朕一起长大,她是个什么性子朕还不清楚吗?她是有多想不开,去勾引你这么个东西!”承德帝的怒气达到了顶点,“朕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这是你表姑,是你的长辈,你这个畜生竟然敢对她说出来那种话,你心中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皇,还有没有列祖列宗!” 此时,谢嘉语早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跪在了地上。 这也是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表弟是个帝王,是个说一不二的帝王,也是这个宁朝权力的顶峰。他早已不是那个跟在自己屁股后面乱跑的小表弟了。 他说出来的话,会让人忍不住深思。他的怒火,他的威严,会让人忍不住下跪。 而直面承德帝暴风雨的杨恪比谢嘉语的感受来的更深一些。他也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眼前的这个表姑真的是他动不得的。即便是他因为她貌美再心痒难耐,即便是他因为太子对她态度不同想要抢过来,也是动不得的。 除此之外,更深刻的感受是,他惹父皇生气了,他在父皇面前又没脸了。这会让他的图谋更加的艰难。 此时,他心中再也没有了狡辩的意思,赶紧抱着承德帝的腿,哭哭啼啼的道:“父皇,儿子错了,儿子知道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皇不要生气,求您饶了儿子吧。” “来人,把二皇子拉出去打二十大板!”承德帝道。 “父皇,儿子知道错了,知道错了。”直到二皇子被拉出去,还在不停的跟承德帝求饶。 很快,营帐外面便响起来啪啪啪的板子声。好在此时是刚用过午膳,很少有人出来溜达,而且皇上的营帐无事也没人敢靠近。要不然二皇子这次丢人就丢大了。 不过,纵使如此,二皇子被皇上打了一事也像是长了翅膀一样,飞向了各个营帐之中。 毕竟,只要是事关皇上的事情,都无小事。 一个个有着政治敏感度的人都开始猜测,皇上此举到底是何意,自然不会有人想到二皇子被打皆因一个女人。 而承德帝的营帐内,承德帝转身看见跪在地上的谢嘉语,赶紧把她扶了起来,愧疚的道:“表妹,你受苦了。都怪朕没好好教孩子,让他做出来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 谢嘉语心里思量了一番,道:“这又怎么能怪您。而且,我刚刚教训了二皇子,实属冒犯了皇权,知道自己犯了大错,还请皇上责罚。” 说着,谢嘉语便要再次下跪。 承德帝赶紧扶住了她,道:“表妹切莫如此,恪儿是你的晚辈,他说出来那种话,你教育他一下是应该的。这些年,朕也知道他是个什么性子,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了。没想到他如今成年了,胆子却是越来越大了,有些事情也该让他警醒警醒了……” 谢嘉语觉得,承德帝最后一句话却是话中有话,没敢接。 很快,高贵妃就得知了消息赶紧赶过来了:“皇上,不知恪儿犯了什么错惹您不高兴了,还请您注意身子,别气坏了。”说完,眼神有意无意的看向了谢嘉语的方向。 谢嘉语行礼:“见过贵妃娘娘。” 高贵妃猜测今日这事儿跟眼前的这位貌美的姑娘有关,刚想讥讽几句,只听承德帝道:“他怎么了?你这个做母妃的还不清楚吗?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你给惯坏了!” 高贵妃心里一惊,紧张的握着帕子。跟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她早已明了了皇上的性子,皇上如此说,那这事儿就绝不简单了。她赶紧反思,最近有没有做错什么事儿惹了皇上不高兴。 等到外面打完之后,承德帝看着被人扶进来的儿子,毫不怜惜的道:“来人,把二皇子给我押回京去,在自己宫中闭门思过一月,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让他踏出宫门半步!” 高贵妃一听竟然还有后续,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皇上,求您息怒啊。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您切莫听了别人的谗言啊!” 承德帝却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看也未看跪在地上的高贵妃,闭着眼睛道:“朕累了,贵妃退下吧。” 等高贵妃走后,谢嘉语思索了一下,道:“皇上,今日这事儿皆因我而起,你切莫太过生气。若是气坏了身子,便是我的不是了。” 承德帝捏了捏眉心,牵起嘴角道:“表妹莫要如此。今日之事,既是为你出气,教训他不敬长辈。同时,也是给一些心大的臣子看的。二十多年前的腥风血雨,朕,不想再经历了。” 谢嘉语看着如此熟悉又如此陌生的承德帝,心中有千言万语,却不知该如何说,只化作一句话:“皇上,您辛苦了。” “朕不辛苦,只是这事儿委屈你了。恐怕会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出来。可这事儿也不好多做解释。”承德帝蹙着眉头道。 如今局势有些不稳,尤其是辽东那边将会有大动作。在军队中,朝廷中能数的上来的能打仗的人微乎其微,他还需要高家的势力。有些话,不能直接的言明。 谢嘉语又何尝不知。但她并不在乎,她若是在乎便不会把这事儿闹大了。因此,笑着道:“皇上无须担心和自责,嘴长在他们脸上,管他们说什么呢。” “表妹豁达,都是朕的不是,你受委屈了。” 果然,等谢嘉语离开之后,围场上的人开始有了各种新的猜测。毕竟,二皇子被责罚时,谢嘉语全程都在场。 这传言,虽然更多的是在说二皇子,然而,对谢嘉语也颇为不利。 第97章 政客 二皇子被打且被送回宫中关起来一事已经人尽皆知。这么大的事情, 不用打听都能知道。 但,很多人还是默默地打听了。明明前一日还被皇上夸赞的二皇子,怎么第二日突然就被责罚了呢?而且, 这责罚看起来也颇重。有些原本以为皇上对皇储动摇的人, 此时也收了收心。 一打听之下, 这些人就更加的好奇了。 高贵妃去求情结果待了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就被赶出来了?而且,据说文昌侯府的谢小姐也在?但她却跟皇上说了许久才出来? 听闻文昌侯府的谢小姐是皇上的表妹。只是, 这表妹来的名不正言不顺的, 到底其中有没有一些他们不知道的故事, 这就不好说了。 二皇子被打之事明显跟这位谢小姐有关系。可究竟有什么关系呢,这便是大家猜测的重点了。 想到二皇子平日里的性子,再想到他前不久刚收了以为世家小姐,众人的心中纷纷有了不好的猜测。 能想出来上面这些猜测的人, 无非是一群没有政治敏感度的蠢货罢了。有那消息灵通的, 且政治嗅觉度非常高的, 立马就察觉出来了事情的不同寻常。 皇上早不惩罚晚不惩罚, 偏偏在大家以为二皇子有了夺储希望的时候惩罚。再联想到高家如今的势头,便明白了一二。 遗憾的是, 这些人是少数, 大多数人还都是蠢的, 或者是只看表面现象和结果的人。 承德帝听到这些流言的时候勃然大怒,明令禁止大家说这件事情。 有了承德帝的话, 虽然没有人说了, 但大家看谢嘉语的眼神却是怪怪的, 仿佛想要从她什么探究出来什么秘密一般。而那些自认为跟她相熟的人,竟然还过来套她的话,直接问她发生了何事。 这天,又有一位世家子弟拦住了谢嘉语,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高都督府的三少爷高俊兴。 这位三少爷在高都督府是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其生母是个小丫鬟,他也从未进入官场,每日里就喜欢花天酒地,跟丫鬟们打闹在一处。从这一点上来看,倒是跟二皇子有着相似之处。 “咦?这不是谢小姐吗?这么急着去做什么?”高俊兴手中拿着一把折扇,端的是一副风流书生的模样。只是,看眼睛和谈吐便知,胸中并没有多少墨水。 谢嘉语在围场见过几次这人,每次都用色眯眯的眼睛看着她。因此,对他没什么好感。此时,冷了一张脸,道:“我去做什么与你何干,麻烦高公子让一条路。” 高俊兴却像是没听清楚谢嘉语话里的意思,凑近了流里流气的道:“谢姑娘何必如此见外呢?那日跟二皇子不是挺好的嘛,怎么到了我这里就如此的看不起了呢。反正二皇子只看上了谢大小姐,也不要你,你不如跟了小爷我如何啊?” 这却是高俊兴的无端猜测了。 无非是觉得谢嘉语和谢思兰都看上了二皇子,而谢嘉语的身份不如谢思兰,二皇子既收了谢思兰就没要谢嘉语。而谢嘉语去哭哭啼啼的跟皇上告状,诉说了自己的委屈,所以皇上碍于亲戚情面打了二皇子。 这便是狂妄自大,又常年喜欢花天酒地的世家子弟的短视了。 谢嘉语简直被面前的这个人气笑了,这人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脸面。她连二皇子都敢打,这个不知道算什么东西的人,她难道就不敢打吗? 而且,那日皇上表弟的话里面明确的透露出来,他此举是针对的高家的人,敲打这些不老实想要更进一步的高家人。 想到这里,谢嘉语嘴角露出来一抹微笑:“高公子,你想不想知道那日我和二皇子在小树林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高俊兴看着近在咫尺的笑颜,呆了呆,不自觉的吞咽了口水:“什,什么事?” “我把二皇子给打了呢!”谢嘉语得意的道,“所以,你猜我今日会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呢?” 高俊兴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了,变得震惊,变得不可置信。待他正要出口反驳,谢嘉语的巴掌已经举了起来。 不过,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来临。高俊兴的背后,有一人出现了,直接提溜着他的衣领,把他挪开了。 谢嘉语不悦的看向了来人:“裴大人,你这是何意?” 怎么?不能说出来真相,还不许她出出气了?她连二皇子都敢打,难道就不能打高家这个小王八蛋吗?难不成,这裴大人也跟高都督有着什么交易,亦或者说,是一派的? 这般想着,谢嘉语脸上的表情渐渐的冷了下来。 看着谢嘉语俊俏的冷脸,裴之成在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他着实想不到,他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有着暴力的姑娘。那日他听到鹤松来报树林里的事情时,着实惊了一下,手中的茶碗都没拿稳落在了地上。这么多年,已经很少有事情让他如此失态了。 这位姑娘不光敢骂二皇子,还敢打他。打完之后,还义正言辞气势汹汹的去找皇上评理。 真不知道这位姑娘到底是真的胆子大,还是仗着皇上的喜爱不把二皇子当回事。若非最近皇上有些忌惮高大人,皇上是否会处罚二皇子还是个未知数。 不过,想到她那离奇的身世,又让她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而如今,看到她对别人暴力的模样,他竟然觉得分外心动。比那日听到她打了二皇子,还要心动。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生了眼疾,而且,病入膏肓。 轻咳一声,裴之成道:“东海,去把他交给杜公公。皇上今日刚刚下达了旨意,禁止任何人探讨有关二皇子那日之事,这位少爷却公然拦住谢小姐的路询问有关二皇子的事,破坏二皇子的名声。想必,杜公公知道该怎么做。” 东海正提溜着高俊兴的衣领,听到裴之成的交待,立马领命离开了。 “等一下,我没有说二皇子的坏话,我没有啊,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啊!你竟然捶我,你好大的胆子,我问你知不知道我爹是谁!” “你放开我,快放开我!” …… 等高俊兴走远了,谢嘉语脸色才终于好看了一些,有些不解的看着眼前的俊朗男人,道:“你既然是想帮着我,干嘛不让我揍他?” 裴之成最近有件事情要忙,虽然每日都能听到关于谢嘉语的事情,却好几日没见过她了。此时,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 “我怕脏了谢小姐的手。” 这句话明明普通的不能再普通了,然而,却让谢嘉语的心脏砰砰砰的跳了起来。这是一种极其陌生的感觉,却又是一种让人心生愉悦的感觉。 不期然的,脸上露出了微笑。 虽然已经是秋天,此时也不热了,可却像是不知从哪里吹来了一阵热风,让谢嘉语全身都觉得燥热起来。脸色也微微泛红。 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寻常,谢嘉语逼迫自己稍微冷静一些。一冷静下来,便想到了高俊兴的那张脸,有些扭捏的道:“确实,散粉那么多,说不定都沾我手上了。” “嗯。”裴之成淡淡的嗯了一声。 两个人就这么默默无语的站着,却感觉天地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一般。近处的小丫鬟以及巡逻的侍卫,远处骑马的世家公子小姐,仿佛都不存在了。 不过,美好的时间总是容易被打破。 没多久,东海便回来了:“主子,已经把高家少爷交给杜公公了。” 裴之成一本正经的道:“嗯,皇上今日把这件事情交给了我,我自然要担负起责任,若是再遇到谈论二皇子的事情,破坏二皇子名声的人,都交给御前侍卫便是。” “是,主子。”东海肃然的道。 谢嘉语听到裴之成对这件事情的定位,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果然,这些政客都喜欢指鹿为马,把黑的说成白的,把白的说成黑的。端看他们需要什么样的结果。 这也是第一次,谢嘉语发现了这些政客的可爱之处。 看到谢嘉语如花的笑靥,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金钗,裴之成脸上的表情也柔和了一些。 不过,谢嘉语有些担忧的道:“裴大人,你刚刚这般对高公子,万一高大人怪罪你怎么办?” 毕竟,据谢嘉语所知,高都督如今声势正旺,不是一般人可比拟的。而裴之成虽然入了内阁位极人臣,但相比较高都督而言,还有一定的距离。 高都督后面又有个高贵妃,万一高贵妃吹吹耳边风…… 她自然是不怕高贵妃的耳边风,可是裴之成就不同了。她没听说他有一个有能耐的爹,而且他那个母亲虽然是宗室但也是没落旁支,真被人背后阴了也没地方说理去。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为他担忧,为他着急的模样,心里有一阵暖流经过,道:“多谢谢小姐关心。裴某仔细想了想,觉得谢小姐说得甚是有理。” 谢嘉语微微上前走了一步,着急的道:“那你赶紧想想办法。要我说,这事儿你就不该插手的,害你白白被我牵连了。” 裴之成道:“谢小姐多虑了。食君俸禄,为君分忧。这本就是皇上交给裴某的任务,裴某自然责无旁贷。” 随后,又蹙了蹙眉,继续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过呢,既然皇上为流言所烦恼,这说明流言不只一处,还需继续探查,还有哪些人在背后议论,多揪出来几个才好。免得高公子一个人寂寞。” 东海道:“主子说得有理,刚刚奴才就听到几个人在议论。” 裴之成郑重的点点头:“嗯,若是没记错的话是承恩侯府的公子吧?那就去把他交给杜公公吧。” “是。” 承恩侯府?谢嘉语听后眼前一亮,很想问问眼前的男人是不是为了给她撑腰,替她报复回去。不过,想到高都督府和承恩侯府一个是贵妃的母族跟二皇子相关,一个是皇后的母族跟太子相关,又觉得裴之成一箭双雕,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思。 这样一来,高都督和承恩侯没有一个人会找他算账,只会是觉得这是皇上的意思。 “裴大人果然厉害,嘉语佩服。”谢嘉语诚心诚意的道。 裴之成看了一眼面前让他牵挂的姑娘,没有回应她话里的意思,而是道:“关于流言,谢小姐不必担忧,事实究竟如何,端看话是如何传出来的。” 说完,裴之成便告辞了。 谢嘉语却站在原地愣了神。所以,裴之成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很快,谢嘉语便明白了裴之成话里的意思,因为,第二日开始,风向变了。 第98章 哀求 在裴之成抓了高都督府的公子, 又抓了承恩侯府的公子之后,关于二皇子的事情,大家全都不敢再继续讨论下去了。 没看到吗, 就连贵妃和皇后的母族都不好使, 还有谁有那么大的脸去说这样的事情? 高都督和承恩侯也都约束自家子弟, 严禁去谈论这件事情。而他们的心中,对于这件事情的感受自然不同。 齐恒已经老了, 而且太子也不靠着他, 所以他倒是没什么, 他那被打的孙子被打了活该。那事儿牵扯到了谢嘉语,他不喜自家子弟到处乱说,可那孩子依然还说,岂不是被打的好? 不仅御前侍卫打了他, 回来之后, 他也抽了那孙子一顿。 而高都督却有了别的想法。 皇上待他的态度如何, 他早已经有了感觉。这么多年下来, 他早就找到了其中的平衡点。也跟皇上相处的平安无事。但是,放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不去把握那就太傻了。 自己的野心也不允许自己错过这样好的机会。这些年, 他的心早就被养大了, 自然想要更近一步! 那太子有什么?不过是有个皇后母亲罢了, 承恩侯府哪里又能比得上他们高家?承恩侯府就没中用的人,而他却得了皇上 的重用。想到自己的妹妹在宫中受的委屈, 他早就想要让自己的亲外甥取而代之了! 如今外面的局势不稳, 皇上正是用人之际。是以, 他明白,皇上最近肯定要靠着他! 然而,皇上竟然突然就惩罚了二皇子,在他被捧得高高的时候惩罚了他的亲外甥!这不是明摆着打他的脸吗?而且那件事情根本就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二皇子也被关起来了,传不出来消息,只能说,是莫须有的罪名! 结果,这事儿过了没几日,又惩罚了他的儿子!这个火,高都督有些咽不下去。 正想着该如何做时,第二天,暗地里却有人说出来不同的版本。 有个当值的侍卫称,谢小姐跟二皇子之间根本就没什么,那日谢小姐找他是因为不满二皇子如此对谢大小姐,这口气他们文昌侯府咽不下去,所以找他评理。 二皇子肯定不能搭理她,所以,她就去找了皇上评理。 谢小姐毕竟是皇上的表妹,有着几分薄面,所以皇上便在她的央求下惩罚了二皇子。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端看你信不信。 一开始很多人都不信,但渐渐的有些人却开始信了。无他,因为皇上做过太多为谢嘉语出气的事情。 比如,那日皇上亲下口谕称谢嘉语为表妹,比如,那日因为拌了几句嘴便惩罚了承恩侯府和定远侯府的姑娘,再比如,有些朝中重臣曾在乾清宫东暖阁门口见过谢嘉语去见皇上。 这些传言有理有据的。甚至,后面这条是内阁的大臣传出来的,味道自然是更加不同了。 一旦涉及到皇上,涉及到权力问题,便没有人再联想到香艳之事。 尤其是,当天晚上,宴席上,皇上赏了谢嘉语几道菜。这便让传言得到了证实。 这些传闻,谢嘉语自然也听到了。一开始,她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渐渐的,想到裴之成上次见面前跟她说的那句话,谢嘉语慢慢的的回过味儿来了。 也就是说,这事儿多半是裴之成干出来的。 可皇上的配合呢?又能作何解释? 看着宴席上高都督对皇上的巴结讨好之意,谢嘉语有些懂了。这些无外乎是政治罢了。皇上选择了对他最有利的传闻,并且加以利用,让传闻既在某一方面得到了肯定,又显得扑朔迷离。 说一半,留一半。说的就是这个了。 谢嘉语看着席间的觥筹交错,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一个个的都各有心思,各怀鬼胎,不累吗? 想到这里,她看向了最熟悉的那个政客——裴之成。只见裴之成一直冷着一张脸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如若有人过来交谈,便会带上浅浅的笑意,既不让人觉得疏远,又不让人觉得过分亲密。 不过,后面来的那位看起来应该跟裴之成关系颇好,因为裴之成那种公式化的笑容没再出现,两个人聚在一起偷偷摸摸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说话的那个人激情飞扬,而听的那个人则是皱着眉头一副不赞同的模样。 程昱正跟裴之成说些八卦之事,但总觉得有个目光一直在盯着他看。扫寻了一圈儿之后,终于发现了目光在哪里。顿时眼前一亮!伸出手来跟对方打了个招呼。 只见对方的表情怔愣了一下,随即对他笑了笑,然后转移了目光。 “我的天吶,仙女儿刚刚真的是在看我啊,她竟然对我笑了。我还以为看的不是我呢。”程昱摸着心脏的位置惊讶的说道,“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真是可惜了。” 听着满满的遗憾语气,裴之成脸上露出来不虞的神色,淡淡的指出来:“你看错了。”刚刚她分明是对我笑的。 程昱一脸的不赞同:“我看你最近公事繁忙,眼花了吧?明明就是对我笑的。没想到谢小姐如此独具慧眼,那么多对她示好的都像是看不见似的,独独对我如此不同。” 裴之成脸黑的看着程昱:“程大人想象力未免太过丰富了些。你若无事,便坐回去些吧。” “哎呦,我说你这人好生奇怪,无端生什么气啊,莫名其妙的。难不成你也看上了谢小姐,看到她对我示好所以不高兴了?”程昱一脸不解的往自己那边坐了坐。 见裴之成没有反驳,程昱一脸惊讶的看着他,再次凑近了:“不会是真的吧?你能耐了啊。” “关你何事?”裴之成瞥了程昱一眼淡淡的问道。 程昱看了看笑容明媚倾国倾城的谢嘉语,又看了一眼脸色冰冷、心比脸更加冰冷的裴之成,怎么看怎么不配。这事儿,对他的震撼有点大,一时之间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坐在自己座位上,一会儿看看裴之成,一会儿看看斜对面的谢嘉语,不管看多少遍,怎么看怎么怪。 围场上没了谢思兰和二皇子这两个烦人精,谢嘉语日子过得颇为舒畅。尤其是经过了之前的流言风波,大家对她的态度中多了一丝丝的敬畏。 再看到她时,不仅仅看得到她的美貌,而在美貌之外也多了一些东西。毕竟,不是谁都能说得动皇上打了二皇子的。纵然二皇子之前就把谢思兰收了,文昌侯也表示了不满,当时二皇子也没被当众打板子,被关起来不是,可谢嘉语一回来,结果就变得不一样了。皇上竟然会为了她秋后算账。 可见,谢嘉语是多么厉害的存在。 这天,是最后一场围猎,留在营帐中的多半是妇孺。谢嘉语几个人也出去玩儿了。 谢莲带着小丫鬟去采花时,便只剩下谢嘉语和谢思蕊两个人了。 谢思蕊已经好多天没有跟谢嘉语讲话了,这会儿,见没有外人在,大家也快离开围场了,她终于忍不住了。 “姑祖母,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可有心悦之人?” 谢嘉语有一种终于来了的感觉,一脸深意的看着谢思蕊,笑着道:“思蕊,你终于跟我讲话了?” 谢思蕊有些赧然,低着头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 “没有喜欢的人。”谢嘉语答道。 谢思蕊听了这话,神色轻松了许多,没有喜欢的人就好。这说明,姑祖母也不喜欢顾嘉哥哥。 “思蕊为什么会这样问呢?可是有喜欢的人了?”谢嘉语问道。 这几天,谢嘉语其实有些伤心。因为顾嘉,谢思蕊便不理她了。可谢思蕊从来没问过她的意见,没问过她是否喜欢顾嘉。不可否认,在得知谢思蕊喜欢顾嘉的时候,谢嘉语是非常开心的。 在她看来,谢思蕊是个好孩子,顾嘉也是个好孩子。两个人在一起的话,非常的般配。 可谢思蕊却不信任她。 尽管如此,谢嘉语还是希望谢思蕊能够幸福。既然谢思蕊不喜欢她表哥,那就不要嫁到定远侯府啊,反正她对定远侯府没什么好印象。倒不如嫁给顾嘉。 即便是顾嘉真的喜欢她又如何,因着顾建武,她绝不会嫁到顾家去的。想必顾建武也不会让孙子娶了她。如若真是这样,一切都会乱了套。 所以,顾嘉这么好的孩子,还是留给他们文昌侯府的姑娘吧。正可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听了这话,谢思蕊脸色微红,手中的帕子也绞得紧紧的。抬起头来小心的觑了一眼谢嘉语的神色,见谢嘉语一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又快速的低下了头,如蝇虫扇翅一般的声音道:“嗯。” 承认了之后,谢思蕊的胆子也更加大了,索性把顾嘉也抖落了出来:“我喜欢顾嘉哥哥,从小就喜欢。姑祖母,你别喜欢他好不好?”说着,谢思蕊扯了扯谢嘉语的袖子。 谢嘉语正在为谢思蕊的坦诚感到开心,可是听了谢思蕊后面的话,脸上的笑意却渐渐淡了。 第99章 打猎 “姑祖母, 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别喜欢顾嘉哥哥好不好,就把他让给我吧?”谢思蕊见谢嘉语没什么反应, 继续哀求道。 谢嘉语声音里无波无澜:“思蕊, 我何时喜欢过顾嘉?况且, 感情的事情从来不是能让的。你若是真心喜欢他,便去争取, 求我没用。” 谢思蕊却突然低声抽泣起来:“可是他不喜欢我。不过, 他也没有喜欢过任何人。只要姑祖母不喜欢他, 思蕊就还有可能。” 谢嘉语看着面前只有十四岁的谢思蕊,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思蕊,感情的事情从来就不是你喜欢我,或者我喜欢你这么简单的。这种话, 我只允许你在我面前说最后一次, 以后若是再说, 我便不会再理你了。” 说完, 不再理会谢思蕊,转头去做别的事情了。 她突然想到, 自己的十四岁是不是也是这般任性?然而, 并不是。纵使当时有着高贵的身份, 也依然没有那般任性。由此,她又想到, 是否对自己家中的这些晚辈们太过宽容了, 所以才把她们的性子纵容成这般模样。 顾嘉是个人, 不是个物品,哪里是让来让去的问题。而且,谢思蕊凭什么认为她会答应她的请求呢?若她真的喜欢顾嘉呢?不让的话,她又待如何?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小大家就要让着你,尤其是感情的事情。 正在思索间,谢莲却不知道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像是没看见谢嘉语铁青的脸色,拿着手中的花递给了谢嘉语:“这朵小黄花好看,姑祖母,你看我插的多好看。你要不要也插在头上?” 看着跟她有些相似的笑脸,又看着谢莲手中小小的可爱的黄花,谢嘉语的心情也似好了一些,道:“好啊。” 再接下来,虽然有谢莲在中间插科打诨,但气氛依然比来的时候更加怪异了几分。 谢思蕊似是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时不时的看一眼谢嘉语的脸色。不过,谢嘉语这一次并没有顺势安抚她。 多了没多大会儿,一行人便回去了。 下午,打猎的人回来了。当看到裴之成就排在太子和谢思勋的后面时,谢嘉语着实惊讶了一番。上上下下的瞧着穿着一身骑装,看起来威风凛凛的裴之成,就像是从来不认识他一般。 裴之成见谢嘉语看了过来,眼睛里带了一丝温度,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般冷漠。 果然,承德帝跟谢嘉语的关注点一致,当众称赞了裴之成:“裴爱卿果然厉害,文能提笔,武能打猎。实在是我宁国的好儿郎。好好好,有赏。” “皇上过誉了。” 其他人见皇上夸赞裴之成也都纷纷的开始没口子的夸赞。这可是巴结拉拢裴之成的好时机,一定要让他听到了。 不过,也有人提出了质疑。 “裴大人文官出身,平日里竟然还习武了?这倒是稀罕,之前也没见过你习武啊。”这提出质疑的便是跟裴之成同为内阁成员,平起平坐,但不怎么受皇上重视的周元易周次辅。 此话一出,场面顿时有些不好看了。承德帝也有些不悦的看向了说话之人。 所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既然不招人待见,自然是有不招人待见的理由。如此不会讲话,若不是在处理政事上有些真本事,早就被剔出内阁贬官回家去了。 裴之成跟周元易平日里的交锋不知道有多少,早就习惯了他的阴阳怪气,也深知周元易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是以,脸色未变,郑重的道:“回皇上的话,臣前些日子在辽东吃尽了苦头,深感锻炼身体的好处,也明白了皇上狩猎的意义何在。前段时间,承蒙皇恩,臣在家休养的这些日子一刻也没忘记锻炼身体,身上的病痛也渐渐的不药而愈了。这都是拖了皇上的福。是以,这次来狩猎,臣终于能下场去狩猎了。” 听了这话,谢嘉语差点一口水喷了出来。难以置信的看着裴之成,若不是亲耳听到,根本不相信这话是从裴之成的口中说出来的。今日,再一次刷新了她对裴之成的认识。没想到啊,这人不光会骑射,就连溜须拍马也如此的擅长。而不知为何,他刚刚说的那些话,她一个字也不相信。 谢嘉语不信,但有人信就行了。 对于裴之成的回答,承德帝觉得非常熨帖。就是这种平时不会溜须拍马的老实人一旦夸赞起人来,才会显得特别的真诚。 “裴爱卿说得对,朕每季举办一次狩猎,就是为了鼓励咱们大宁朝的好儿郎能骑马打猎,不忘祖宗根本,扬我国威。” “皇上圣明,扬我国威。”裴之成跪下来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跪下了,三呼:“皇上圣明,扬我国威。” 随后,得了承德帝的封赏之后,裴之成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周元易脸色不善的看了一眼裴之成,恨恨的端起来桌子上的茶喝了一口,心中暗骂裴之成是个虚假的小人。 谢思勋得了第二名,这并不是他最好的成绩,他曾经也拿过第一名的。只是,平时看起来非常洒脱的谢思勋,这会儿却有些不太高兴。 “怎么了这是,下次好好的比就是了,你还年轻,有的是机会。”谢思盛道。 谢思勋摇了摇头:“并非是为我,是为了顾嘉。今日可真是奇怪了,顾嘉运气可真够糟糕的,好多他去的地方连猎物都没有。以至于他只拿了第四名。” 谢思盛从未去过围场打猎,只能用自己的想法说道:“这又有什么,不过是运气罢了。谁又能保证每次猎物都在自己期望的地方呢?那岂不是回回能拿第一,还有什么看头儿?” 谢思勋不知该如何跟自己的兄长说这种奇怪的感觉。像他们这种常常去打猎的,早就能根据脚印和气味分辨出来哪里有猎物哪里没有。一次两次的失误可以理解,但若是失误个七八次,那就是有问题了。 只是,他们也实在是想不通,谁会这样针对顾嘉,针对了他又有什么好处。毕竟,最有可能做这种事情的二皇子已经离开了围场回京了。是以,他们只能把疑惑放在心中。 不过呢,兄长说的也有道理,或许,今日真的是顾嘉运气不好吧。 “嗯,多谢兄长教诲。”谢思勋道。 这几句话像是个小插曲一样,没人当回事,就连谢嘉语听到了,也没往心里去。她跟谢思盛的观点一样,无非是顾嘉今日运气不好罢了。不过,纵然运气不好,依然拿了第四名,可见是个有真本事的人。这一点,倒是挺像他祖父的。 当然了,今日最大的意外还是裴之成。 她只知道裴之成武功不弱,一直以为他骑射方面不怎么样的,没想到一出手便拿了个前三甲,真的是真人不露相啊。 太子为了这次围猎平日里会进行一些训练这个可以理解,顾嘉和谢思勋本来就在军营里,现如今还当了侍卫,会进行一些相关的骑射更可以解释。 只是,裴之成的举动却是有些奇怪了。无缘无故的干嘛参加狩猎啊。据悉,他以往从来没有参加过的。看着裴之成依旧面瘫的模样,谢嘉语心中痒痒的,好想问一问这其中的缘由。只可惜,光天化日之下,没有什么机会。 没关注裴之成之前还没发现,一旦关注了才发现,裴之成实在是太受欢迎了,随时随地都有一些人跟在他身边,男女老少都有。一会儿林阁老,一会儿林阁老的孙女,一会儿又是太子詹士。真不明白,这些人干嘛要上赶着去看他的冷脸。 谢莲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仿佛是看出来了谢嘉语对裴之成的关注,突然在谢嘉语耳边道:“裴大人好厉害啊。” 谢嘉语立马转头看向了她,脸上的表情不自觉的就带了一丝谨慎:“你是指他骑射厉害还是嘴上功夫厉害?” 谢莲笑嘻嘻的道:“都厉害。” “看上他了?”不知为何,谢嘉语没有任何思索的问了出来。问完之后,才发现自己的话有些问题,而且,语气太过尖锐了。赶紧端起来桌子上的茶碗喝了一口茶,以掩饰自己的不自在。 谢嘉语问得快,谢莲回答的更快:“怎么可能,姑祖母不要误会。裴大人太冷了,太吓人了,莲儿可不敢喜欢他。” 听到这个回答,谢嘉语却无端松了一口气,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嘴角,小声的嘟囔道:“也不算太冷吧。” 谢莲没听到谢嘉语的低语,转头不知道跟身边的丫鬟去说些什么了。 一直到吃晚饭的时候,谢嘉语都没找到机会去跟裴之成说话。 这是在围场的最后一餐了,一如既往的,吃的烧烤。谢嘉语正吃着呢,突然有个小太监把一盘子肉端了过来,小声的在谢嘉语身边道:“谢小姐,这是裴大人给您的肉。” 谢嘉语听后有些讶然,不明白裴之成为何会送给她肉,同时,也有些怀疑到底是谁送的。抬起头来,谢嘉语看向了裴之成那边,只见裴之成冲着她点了点头。 谢嘉语便明白过来了,这肉,的确是裴之成送的。 “这是裴大人亲手猎的黄羊,希望谢小姐能够喜欢。”小太监说完,便退下了。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这盘子肉,却觉得越闻越香。 谢思勋不知怎么注意到了这边,在一旁道:“姑祖母分到的这块肉不错,看起来烤得也很好。” 谢莲也看了过来,她离得谢嘉语近,闻到了烤肉的味道:“哇,好香。” 向来大方的谢嘉语却没理会这些小辈们,自己吃了起来。果然,很香。 裴之成见谢嘉语吃的开心的模样,脸上也带了丝丝的笑意。 程昱见状,狠狠的咬了一口肉,郁郁的道:“谢小姐果然对你不同,而你对谢小姐也不同。这么好的肉竟然给了她,没给兄弟留一口。” 裴之成瞧都没瞧他一眼,冷冷的道:“想吃自己去猎。” 程昱心中更郁闷了,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肉,仿佛是在咬裴之成的肉一般。他去猎?他一个文弱书生,连马都不会骑,还去打猎?别让猎物把他吃了就好! 第100章 等你 许是由于这是今年秋天最后一顿烤肉了, 又许是今天的烤肉格外的香,谢嘉语又吃撑了。 接下来,还有一些才艺展示。总归, 这些事情与她无关, 她就是过来吃吃喝喝的。面对着这些比她年纪小很多的人, 她总是有些看晚辈的态度。 于是,在热火朝天的表演中, 谢嘉语带着顾星出去消食了。离席的时候, 发现裴之成的位置上早就没有人了。心想, 不知又是被谁叫走了。 在附近走了走之后,谢嘉语便发现裴之成的身影了。此时,裴之成身边还站着一个颇为熟悉的人。走近了之后,发现竟然是太子。 想到这两人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内阁中的人, 想必平时应该经常能见到, 谢嘉语也就见怪不怪了。 谢嘉语也没往那边过去, 又四处溜达了起来。 秋风习习, 夜凉如水,浩瀚的星空笼罩着大地。一切都是那样的美, 那样的纯粹和静谧。 不过, 谢嘉语的身影还是被太子注意到了。 跟裴之成说了几句话, 问了问有关辽东的一些事情商议了一些对策之后,杨祐便离开了。恰巧, 这时看到谢嘉语一个人在四处闲逛。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 太子走了过来。 “表姑。”杨祐脸上的笑意加深。不知为何, 看到她便会觉得心情很好。 谢嘉语转头看着玉树临风贵气逼人的太子,连忙行礼:“太子殿下。” “表姑可是吃完了?怎么不在席间多坐一会儿?”太子说道。端的是一副如沐春风的模样。 谢嘉语诚实的回答道:“吃太多了,怕晚上积食,出来溜达溜达。” 杨祐伸出拳头抵了抵唇边的笑意,看着谢嘉语道:“嗯,最近围场的水草肥美,肉质也更鲜嫩,孤这几日也吃撑了。晚上恐有野兽出没,表姑切莫去树林边。” “多谢太子提醒。”谢嘉语道。 说完,太子便离开了。 谢嘉语又往前走了几步之后,见裴之成独自一人坐在原地,想了想之后,走过去了。 自从上次辽东回来之后,谢嘉语便觉得跟裴之成之间的关系似乎跟从前不同了。面对着他的时候,似乎没那么多讲究了。反正,这人也见过她狼狈不堪的模样。 因此,谢嘉语没等丫鬟把帕子放在地上,直接一屁股坐在了裴之成的旁边。正好走累了,歇歇也好。 裴之成似乎知道谢嘉语会过来,看到她时,没有丝毫的意外。 只是,很快便站起来,把自己的外衫脱掉了。在谢嘉语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折了几下,扑在了地上,道:“谢小姐,地上凉,坐在这里吧。” 面对着裴之成的好意,谢嘉语本想礼貌的拒绝的,但看着他认真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挪了挪屁股,坐在了裴之成的外衫上。 见状,裴之成也在一侧坐了下来。 “裴大人,你何时学会的骑射?我还以为你不会呢,毕竟你之前从来没打过猎。”谢嘉语开门见山的问道。这话也打破了整个静谧的空间。 裴之成见谢嘉语终于问了这个问题,说道:“从小便会。打猎对于我来说,更多的是一门生存的手艺,而非做给旁人看的。所以,裴某很少在外人面前做这件事。” 这些话怎么听怎么觉得话里有话,饱含深意。据她所知,裴之成的父亲是朝廷的官员,母亲是宗室女,裴之成为何会把打猎当成是生存的技巧呢? 像他们这种贵族子弟,打猎应该是为了狩猎的时候在皇上一展才华才是啊。无论是她大哥、顾建武还是齐恒,以前聚在一起打猎都是为了在这种时候在皇上和群臣面前露一露脸,以求将来谋个好差事。 “是因为你要走文官的路子吗,所以不喜打猎?”谢嘉语问道。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合理的猜测了。 裴之成没说是或者不是,而是说道:“谢小姐觉得今日烤羊腿味道如何?” 谢嘉语道:“味道很好啊,尤其是肉质,比之前吃的都要好吃。”说完之后,才想起来今日所吃的肉是眼前之人猎杀的,又觉得自己像是在当众夸奖裴之成一般。忽觉有些赧然。 可事实上,的确好吃。 裴之成道:“嗯,多谢谢小姐夸赞。裴某已经十几年没打过猎了,这几日日日练习骑射,好在手上的功夫还没落下。” 裴之成越说,谢嘉语越糊涂了。既然不想展示,为何还要苦苦练习?而且还取得了不错的名次。真真是奇怪至极。可裴之成讲话说半句留半句,她又不好去猜。 “你为何这样做?”谢嘉语想,问来问去,猜来猜去的,到不如直接说出来。 裴之成听后,看向了谢嘉语,一句话也没有说。 谢嘉语刚刚看过星空,感觉裴之成的眼睛此时跟天上的星星一样闪烁,一样深邃,她感觉有什么东西把自己的心脏牢牢地抓住了。呼吸不得,动弹不得,整个人都是僵硬的。 就在谢嘉语觉得自己快要窒息,快要淹没在这个眼睛的漩涡中时,只听裴之成缓缓地说道:“那你呢?为何找裴某?” 谢嘉语张了张口,可是却没说出来话。她为什么找裴之成?当然是因为好奇,好奇裴之成之前身体素质不行,不会狩猎,这会儿怎么又会了,而且一鸣惊人,压制住了顾嘉。 只是,她也心生奇怪。是啊,她为什么会找裴之成问?明明她跟顾嘉也认识,而且两个人同行了好几日,再加上顾建武的缘故,关系应该更好,更加亲密一些。 可是,顾嘉失手了,她没觉得奇怪,没想过一探究竟,可是裴之成脱颖而出,她却好奇的想要找他问问为什么。 从什么时候起,她开始如此关注裴之成了呢?这着实有些不对劲儿。 明明之前她还在心底埋怨裴之成屡次对她的见死不救,明明之前她还在嫌弃裴之成为人太势力对人太冷漠,怎么眨眼间就变了呢? 想到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变化,想到自己的反常,谢嘉语突然有些心慌。心慌中,谢嘉语开口道:“当然是……当然是好奇你怎么突然就厉害起来了。” 听到这个答案,裴之成脸上带出了笑意:“嗯,谢小姐终于知道裴某厉害了。所以,谢小姐,你不用担心裴某的身体了。” 谢嘉语想到之前在船上跟裴之成说过的话,脸色突然红了起来,赧然的道:“裴大人知道锻炼身体,这很好。锻炼好身体,才能更好的为皇上做事,为宁国效力。这是百姓之福,皇上之福,江山社稷之福。” 由于太过紧张了,谢嘉语控制不住的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说完之后,觉得自己今日话实在是太多了,产生了深深的懊悔之情。 裴之成却一点都没觉得谢嘉语烦,相反,却觉得她非常的可爱,说话的时候可爱,紧张的时候可爱,脸红的时候更可爱。他第一次知道,“秀色可餐”这个词还有另外一种解释。看着如此美丽的姑娘,即便是刚刚没吃多少东西,都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的。 也不枉费他最近为了她日日夜夜的练习骑射。 也不枉费他费尽心机把顾嘉给压了下去。不过,对于这一点,裴之成从不觉得自己卑鄙。他不过是抢在了顾嘉的前面,把猎物猎走了罢了。顾嘉若是多个心思,多点经验,肯定会发现这其中的不同。没发现的话,只能说他在丛林中还有些稚嫩。 这般一想,他也算是帮了顾嘉。顾嘉出身顾将军府,以后肯定是要走武将的路子。高都督未来的路一眼就可以看到尽头了,将来这宁朝的安危,将要靠他们这些年少有为又非外戚的世家子弟。他今日一出手,算是给顾嘉提前上了一课,给他了一点经验教训,帮助他成长。 只是,这是裴之成自己的想法,顾嘉若是知道了详情,是否愿意上这一课,就未可知了。 树林里,时不时的吹过来一丝风,谢嘉语今日没有把头发全部挽起来,垂在后面的头发如瀑布一般,又如柳条一般,风一吹,丝丝飘动,有些甚至吹到了裴之成的脸上。 裴之成觉得自己不光脸上痒痒的,就连心里也是痒痒的。 “嗯,谢小姐说得有道理。”裴之成看着眼前的一根头发点评道。 谢嘉语转头看了一眼裴之成,正欲说些什么,突然,东海过来了,小声的道:“主子,有人过来了。” “嗯,知道了。”裴之成道。 谢嘉语突然眨了眨眼睛,看着裴之成。有人过来了?刚刚她过来的时候怎么就没人阻拦呢?她明明看到他跟太子在一起交流,也顺畅的走过来跟他讲话。 见谢嘉语疑惑的目光,裴之成解惑:“裴某知道谢小姐会过来,所以一直都在这里等着谢小姐。” 看着裴之成认真的眼神,听着他说的话,谢嘉语觉得,心中有些东西,似乎开始生根发芽了。 第101章 临行 第二日, 便启程回京了。 过了没几日,连谢嘉语这种后宅之人都感觉到了局势的紧张。大街上逛街的人似乎少了一些,就连热闹的集市上喧哗声都降低了一些, 不似以往那般热闹。 直到谢嘉融解惑, 谢嘉语方知, 原来是嵘国开始在辽东边界进犯了。辽东边界距离京城甚远,百姓们自然是感受不到战争的氛围。然而, 朝中因为这件事情气氛开始变得紧张, 是以, 这种情绪也渐渐的往下面蔓延。 准备兵力的兵部,准备银钱粮草的户部,商议出兵之人的内阁、吏部等等,几乎都在忙碌着。 一听嵘国和辽东两个词, 谢嘉语第一时间想到的便是程胜, 看着谢嘉融深思的模样, 谢嘉语心里一突, 难不成此次嵘国来势汹汹? “大哥,嵘国这次进犯非常严重吗?” 谢嘉融回过神来, 捏了捏眉心, 有些疲惫的道:“那倒不是, 皇上早就有所准备,虽然一时半刻的嵘国兵力非常强盛, 但援兵这几天应该就能到, 他们讨不了好。” 谢嘉语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 问道:“那大哥在忧愁什么呢?”按说这些事情大哥不会掺和才对,打仗的事情也与他们文昌侯府无关。 谢嘉融想了想,对谢嘉语说道:“我是在想思勋那孩子。他前两日说想跟着大军去前线,我并未答应,一直在想要不要让他过去。” 谢嘉融向来是个保守派,这种有危险的事情他向来不想掺和。而且,此次领兵的人是高都督,皇上又颇为忌惮他,以后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未可知。一想到这些事情,谢嘉融就觉得脑中一团乱麻,怎么都撕扯不开。 在他想来,子孙们安安稳稳的在朝中补个不好不坏的缺,哪边都不站队,安安稳稳的过一辈子多好。然而,他们文昌侯府的确在他的手中越来越弱势,若是哪天他真的去了,太子登基了,只怕这京城也就没了他们府的容身之地了。 两种思绪纠缠着谢嘉融,让他有些寝食难安。 “嘉柔,你觉得呢?”只听谢嘉融问道。 谢嘉语多多少少能明白自家大哥的想法,沉吟了半晌,说道:“大哥,我倒是觉得好男儿志在四方,若是思勋真的想去,到不妨让他去历练历练。他现在还年轻,以后走什么路还不好说。多去尝试一下总是好的。” 谢嘉融听后无奈的笑了,道:“大哥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他去的。” 谢嘉语挑挑眉:“大哥果然了解我。” “哎,当年顾建武去打仗之时,你不就差点换了男装跟着去了么,幸好被我发现了。只是,没想到后来竟然发生了那样的事情,大哥……”说到这里,见谢嘉语想说什么,谢嘉融渐渐闭了嘴,“好了,不说这些了。” 谢嘉语知道顾建武后面想说什么,及时把话题扯了回来:“大哥说得对呢,你若是不同意思勋去,说不定他到时候偷偷跟着大军去了,岂不是更糟糕。万一咱们家思勋立了功,还不能算在自己的头上,多亏啊。若是光明正大的去,别人看在他是文昌侯府的子孙的份上还会照应他。这样能更安全一些。” 谢嘉融似是想清楚了,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总不能逼着他们像我一样小心翼翼的过一辈子。” 听了这话,谢嘉语不赞同的道:“大哥……” 谢嘉融不甚在意的道:“嗯,大哥不说这样的话了。一会儿就把思勋叫过来,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嗯。”谢嘉语笑着点点头,很快,她又想起来刚刚的那件事情,问道,“对了大哥,辽东都指挥使程胜现如今如何了?” 谢嘉融蹙了蹙眉,很快便想起来那人是谁,道:“似是在押解的途中逃脱了。” 谢嘉语心里微微一惊,程胜竟然跑了? “跑去哪里了?”谢嘉语着急的问道。 这件事情不是谢嘉融负责的 ,他也很久没上过朝了,所以知道的并不多。于是摇摇头,道:“大哥也不知道。” 谢嘉语点点头,心想,估计是逃到对面的嵘国去了吧。 谢嘉语离开书房之后,谢思勋便被谢嘉融叫过来了。听到祖父改变了注意,谢思勋非常的兴奋,赶紧回去准备东西了。 很快,大军便准备好要出发了。由于家中有人要出征,是以,谢嘉语的消息得到的比较及时,毕竟,出征的前一晚大家要聚在一起给谢思勋送行。 当天下午,谢嘉语正想着送谢思勋什么东西,此时,有小丫鬟来报,说是谢思勋想要感谢她,请她去外院。 谢嘉语知道谢思勋想要感谢她什么,无非是她在大哥面前为他说话了。只是,请她去外院却有些怪异了。他们都是自家人,后宅这种地方谢思勋也能过来的,怎么非得请她去外院呢? 不过,谢嘉语平日里跟谢思勋接触的不多,不知道他的脾性,以为他顾忌比较多,连忙收拾了一番,带了几样东西去了外院。 等到了外院之后,谢嘉语才发现,原来谢思勋的院子里不只他一个人,还有顾嘉和苏申。 谢嘉语挑挑眉,不知道谢思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姑祖母,多谢您前几日在祖父面前为我说话。”谢思勋一上来就给谢嘉语行了一个大礼。 谢嘉语笑着道:“不必如此见外,你祖父本来也想让你去历练一番的,只是怕你遇到危险,所以才犹豫了许久。” “总归还是要谢谢姑祖母为我美言,思勋感激在心。” 谢嘉语听后,转身从春桃手中拿过来一个盒子递给了谢思勋:“这几日一直在想送你些什么东西,想来想去,去荣宝堂拿了一些药给你。前些日子我刚刚去过辽东,对那边多少也有些了解,这些药都是必备的。里面还有一种来自嵘国的一种雪麻草的解药,总归先带着吧,以备不时之需。” 谢思勋重重的行了一礼,没有推辞,接了过来。 谢嘉语见谢思勋这里还有客人,便准备要走了,不料,却被人叫住了。 “谢小姐,顾某有事想跟你说。”顾嘉上前一步说道。 谢嘉语挑挑眉,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毫不意外的谢思勋,便知这才是谢思勋今日叫她来的目的。 “顾公子请讲。” 顾嘉指了指一旁,道:“谢小姐这边请。”说完,便握着拳头,走向了一处僻静的地方。 谢思勋见谢嘉语没动,有些着急的道:“姑祖母,顾嘉明天也要去前线,他今日说是有些话想对您说,您能不能听一听。我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绝不敢乱来的。” 顾嘉是个什么样的人,谢嘉语早就知道了,又怎么害怕他会乱来。只是,不知道顾嘉到底会说些什么,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嗯。”谢嘉语道。随后,便走到了顾嘉的身边。 “谢小姐,此去辽东生死未卜前途难料,有些话,顾某想在离开之前对你说。”顾嘉看着谢嘉语认真的说道。 看着眼前剑眉星目,英姿勃勃的顾嘉,谢嘉语心里一突,突然就知道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了。 “顾大人,这次你一定会平安归来的,有什么话,不如等打完胜仗回来再说,如何?”谢嘉语阻止了顾嘉后面的话。 顾嘉看着谢嘉语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抿了抿唇,突然有些泄气了,直白的问道:“顾某的心意,谢小姐知道?” 见顾嘉挑明了,谢嘉语索性说道:“顾大人,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等你打完胜仗回来,不如去问问你的祖父。” 顾嘉一下子就想到了眼前的姑娘跟祖父有着同款的玉佩,而且,祖父那里的那幅留存的几十年的画像跟眼前的这位姑娘也长得颇为相似。 或许,这其中真的有他不知道的一些事情…… 见顾嘉眉头紧锁,谢嘉语没再继续说下去,而是鼓励道:“顾大人,相信以你的实力,肯定能打胜仗建功立业的。祝你凯旋而归。” “多谢谢小姐。”顾嘉收敛了思绪说道。 “嗯,那我便告辞了。”说完,谢嘉语带着春桃离开了院子。 等到谢嘉语走后,见顾嘉的脸色不大好看,谢思勋也知道顾嘉被拒绝了。拍了怕顾嘉的肩膀,道:“没关系,顾嘉,我听我娘说了,我家姑祖母并没有订下来,你有的是机会!” 顾嘉淡淡的嗯了一声,心情复杂。 下午,回到将军府之后,便去找了祖父。 顾建武看着已经长大的孙子,想到了自己几十年前第一次出征时的情形,有些感怀又有些欣慰的道:“一眨眼,你也长这么大了,可以为国效力了。” “多谢祖父这些年对孙儿的教诲。”顾嘉道。 顾建武满意的点点头:“也是你自己争气,要不然也不会得到这样的机会。等你这次出征归来,再让你母亲给你娶一门媳妇儿,便圆满了。” 听了这话,顾嘉想到了谢嘉语今日跟他说过的话,脱口而出:“祖父,孙儿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顾建武没想到顾嘉会说出来这样的话,感兴趣的问道:“哦?是哪家的姑娘?祖父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 “是文昌侯府的谢小姐。”顾嘉看着自家祖父的脸色说道。 果然,就见祖父的脸色瞬间变了,脸上的笑容里面消失不见,眉头也皱了起来,问道:“哪个谢小姐?” “文昌侯的族妹,如今……” 顾嘉的话还没说完,只见顾建武立马站起身来,决绝的道:“不可!” 第102章 无奈 顾嘉看着面前反应过激的祖父, 有些不知所措。他突然有些明白谢嘉语的意思了,谢嘉语让他过来问他祖父,说明她知道自家祖父是不可能会答应的。究竟是为何呢? 会不会是自己之前的那个猜测…… “祖父, 为什么?”顾嘉不解的问道。 顾建武眼神凌厉的看向了自己的孙子。然而, 面对他的质问, 他竟然说不出来原因。 “不为什么,总之, 不可以。”顾建武垂下眼眸坐在椅子上说道。语气里有着不容反抗的力道, 又有着一丝丝的萧索。 “难不成, 谢小姐是……是祖父的女儿?”顾嘉终究还是问了出来。 不怪他会如此想,相同的玉佩,和画中一般无二的长相。而且,谢小姐去辽东还是住在他们顾家的别院, 祖父对她颇为照顾。除了女儿, 还能是什么? 听到顾嘉的话, 顾建武皱了皱眉, 斥责道:“你这是听谁说的?简直一派胡言!谢小姐怎么可能是我的女儿,这种话不要让我再听到。” 看着祖父愤怒的脸庞, 顾嘉却没觉得害怕, 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只要谢嘉语跟祖父没有血缘关系就好……这样的话, 不管是什么隐情,他都还有机会。 “嗯。只是, 孙儿依然不解, 祖父为何不同意孙儿跟谢小姐在一起?”习武之人总是喜欢直来直去, 顾嘉也是如此。 顾建武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顾嘉,很想说出来为什么。但又突然觉得有些心虚。是啊,为何就不能在一起呢?难道就因为他喜欢谢嘉语,所以自己的孙儿不能跟谢嘉语在一起吗? 虽然谢嘉语跟他差不多大,但睡了四十年,如今也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跟他的孙儿怎么就不配了? 只是……他终究难以迈过心里的那一关。 “你们辈分不合。”顾建武无奈的道。 顾嘉道:“咱们府和文昌侯府并没有亲缘关系……” 还没说完,便被顾建武打断了:“好了,这件事情不要再提了。明日就要出征了,你回去好好收拾一下东西吧,去跟你父亲母亲告别。祖父累了,你先出去吧。” 听了这话,纵使心中依然有些疑惑,顾嘉依然听话的道:“是,祖父。” 这一晚,顾建武却有些睡不着了。半睡半醒间,脑海中一会儿出现谢嘉语,一会儿又出现了顾嘉。两个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折磨了许久。 天色快要亮时,顾建武看着床顶的帐子,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便起身了。 “将军,孙少爷过来了。”仆人在外面道。 “嗯,让他进来吧。”顾建武道。 很快,顾嘉便一身戎装的跪在了顾建武的面前:“祖父,孙儿此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还望祖父保重身子。孙儿定不负您的期望,一定打了胜仗归来。” 顾建武看着眼前有着凌云壮志的孙儿,宽慰的道:“嗯,战场上刀枪无眼,建功立业固然重要,身体更加重要,祖父在家等你凯旋而归。” “是,谨遵祖父教诲。”说完,便站了起来。 只听这时,顾建武说道:“你昨日说的事情,祖父考虑了一个晚上。也并非不可行,这件事情等你回来再说吧。” 顾嘉一听这话,眼睛里瞬间迸发出希冀的光彩,激动的情绪这都遮不住:“多谢祖父。”只是,顾嘉却没注意到顾建武语气里的无奈和沧桑。 谢思勋离开之后,文昌侯府瞬间冷清了许多。虽然他在时,谢嘉语也没怎么见过他,但他一离开,很多人的情绪便传递了出来。比如,黎氏。 这次出征的不只她的儿子,还有她的外甥苏申,是以,她心中的担忧又多了几分。 “哎,思勋这孩子一离开,我这心里就觉得空落落的,这几日总是睡不好,一睡着就梦见不好的事情。”黎氏说道。 谢嘉语安抚道:“虽然一开始打了几场败仗,但朝廷的援军已经到了,这次一定可以打胜仗。” 白氏听了之后,也抚摸着大大的肚子,说道:“二婶儿放心便是,大少爷也说此去没什么危险,三弟定会立功归来。” 听了大家的话,黎氏的心情多多少少好了一些,道:“我也不求他建功立业,只要能全须全尾的回来便好。” “二婶儿放心,一定会的。” 过了半个月,前线传来了捷报,小胜了一回。 渐渐的京中的气氛变得好了起来,大家都该干嘛的都去干嘛了,京城也恢复了以往的热闹气氛。 如今已经是十月底了,已是深秋时节,过不了多久,便会进入冬季了。 清晨推开窗子,看着满地的黄色落叶,像是给大地多了一层点缀。而那飘在空中的树叶,像是一只只灵动的蝴蝶,随风飞舞。不久,便落在了地上。 吃过早饭,谢莲过来了。 最近,谢莲过来的一如既往的勤快,反倒是谢思蕊不怎么过来了。自从那日在围场发生了事情之后,谢思蕊再对着谢嘉语时便多了一丝小心翼翼。 谢嘉语看着满面笑容的谢莲,突然觉得,如谢莲这般的性子,才是最适合生存在这个世界上。 会看人脸色,会拉下脸来巴结人,又不会让人觉得过分谄媚。自身定位清晰,看得清楚形势,不会太过好高骛远。同时,还能不失自己的可爱纯真。 “今日的风可真大,早起时刚在脸上涂了膏子,这会儿便又觉得有些干了。也不知这容颜坊是不是卖了假货。”谢莲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谢嘉语笑了笑:“许是天气太过干燥了,想那容颜坊定然不敢卖假货。” 谢莲也知道这个道理,她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于是唉声叹气道:“是啊,往年也是如此,我这脸啊,一到秋天就有些干,怪难受的,都不想出门了。” 说完,有些嫉妒,又有些巴结的道:“还是姑祖母的皮肤好啊,这么干燥的天竟然还能如此的嫩滑,可真让人羡慕。” 谢嘉语听后,拿出来最近刚刚做的一款膏子,递给了谢莲:“吶,拿去吧。用这个或许会好一些。” 谢莲也不客气,美滋滋的拿了过来,笑着道:“多谢姑祖母。” 正巧,今日高大生过来说了一些铺子里的人员调度问题。 如今高大生已经是米面铺子的掌柜了,原来的掌柜的已经离开了铺子,现如今,米面铺子全由高大生来掌管着。 听着高大生来说的一些事情,看着账本上一个月两百多两的账目,又想到谢莲早上过来说过的事情,谢嘉语想起来自己一直想做而未做的事情来。 如今米面铺子已经运行良好,她如今也没什么事情做,倒不如再开个铺子,赚点零花钱。想到这里,谢嘉语道:“你去看看城里有没有什么铺子正在出手,也不用太大了,位置要好一些,价格不是问题。” 高大生想了想,问道:“敢问小姐是想开个什么样的铺子?是想开分店吗?” 谢嘉语摇摇头:“那倒不是,想开个胭脂水粉店 ,卖一些姑娘妇人用的东西。”她不缺钱,开铺子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赚钱。米面点的话,有一个可供自己吃就够了,多开了也没什么意思。 听明白了谢嘉语的要求,高大生道:“奴才回去店铺里安排好人,便四处去看看。” “嗯。” 许是谢嘉语的运气好,没过几日,高大生便过来回话了。城中的确有一家铺子想要转手。那人原是南方的客商,几十年前在京城买下来一间铺子,经营了很多年。 如今,家中的老母亲生了重病,深感愧疚,便欲卖了铺子回家去。 京城中卖铺子的极少,一旦有人卖,很快便会被人买走。因着这一点,谢嘉语立马就跟着高大生去看了铺子,无论是地理位置还是铺子的大小,谢嘉语都觉得非常的合适,很快便确定下来。 因为知道谢嘉语的身份,客商也没敢多要钱。而且,客商像是非常赶时间似的,从高大生发现客商要卖铺子,到最后铺子落到谢嘉语的手中,整个过程不超过三日。 而到了第四日,客商便收拾好细软举家搬走了。店铺里甩卖的一些布匹,也折算的很便宜卖给了谢嘉语。 摸着统共花了十两银子买下来的布匹,想到客商怪异的举动,谢嘉语渐渐起了疑心。 这些布匹哪里就是十两银子能买下来的,即便是她再不懂行情,也知道这屋子里的布匹至少值个一百两。 看了一眼跟着过来的夏桑,谢嘉语小声的吩咐了几句。 夏桑听后,立马就去旁边的店铺打听了。 不过,还没等夏桑过来,门口便有人闯进来了。 “掌柜的呢?赶紧出来!我家老爷之前说的条件你们考虑好了没有?再不答应下来,可别怪我们手下不留情了!”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说道。 第103章 认错   听了这话, 谢嘉语知道, 她想象中的麻烦来了。   高大生看了一眼谢嘉语的脸色,很快便出去和那些人交涉了:“不知各位是来找王掌柜的还是找我们东家?王掌柜的三日前已经把店铺卖给我们家主子了, 现如今,这里已经是我们文昌侯府的产业。不知各位有何指教?”   来人一听这话, 立马变了神色,互相看了看。   文昌侯府虽然不是权力的中心,但在京城中还是有着一席之地的, 再加上谢嘉语名声大噪, 文昌侯府有着崛起的趋势。   “王掌柜的和我们有约, 这房子要卖给我们家主子,怎么转手就卖给你们了?你们莫不是打着文昌侯府的旗号来坑我们的?”来闹事儿的人大声嚷嚷道。   很多路过的人见此处有热闹可看, 也都停下来脚步看了过来。   高大生听后, 拿出来房契给那人看了一眼,对着外面的人道:“这铺子是我们家主子花了真金白银买下来的,岂容你空口说我们欺诈。大家也都瞧一瞧,我们文昌侯府的人行事向来低调,从不做那有违良心的事情。”   外面的人听了这话, 也都议论纷纷的。   前来闹事的人见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且没有主子的吩咐,便没再纠缠下去, 带着人离开了这里。   这时,夏桑也从外面回来了,趴在谢嘉语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原来, 这铺子的前主人王掌柜的一放出去消息,便有人前来询问了。其中有一户,仗着自己的身份,便压低了价格。王掌柜的虽然着急离开,但也不想那么便宜就卖掉,所以便没有答应下来。只推说自己考虑几日。   可巧的是,这时高大生前来询问了,王掌柜的一听他的身份,也没敢继续抬高价格了,直接按照市价卖了出去。毕竟,若是谢嘉语不买走的话,这铺子可能过几日就要便宜卖给另外那人了。   谢嘉语听后,一方面觉得王掌柜的不厚道,向他们隐瞒了这种麻烦,另一方面又觉得那压价之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做法着实可恶。   “可打听清楚那些人的身份?”谢嘉语问道。   夏桑摇了摇头:“隔壁的掌柜的只听王掌柜的说过这么一回事儿,但王掌柜的却没告诉他那人的身份。”   谢嘉语蹙了蹙眉,道:“算了,总归这铺子如今已经是咱们的了,真有那不长眼之人,也就别怪咱们不客气了。”   而另一边,那伙闹事的人离开之后,直接去了他们主子那里回话了。   “主子,事情没办下来,那王掌柜的趁着这几天把铺子卖给了其他人,已经于昨日偷偷的离开了京城。”   只见那位主子长相颇为阴柔,面容白皙,眉毛细长,薄唇紧抿,让人看不出来实际的年纪。说三十多可以,说四十似乎也没问题。而此时,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在这凉意甚浓的秋日,显得格外出挑。   一时之间,屋内只能听得到摇动扇子的声音。半晌,方听到那主子道:“罢了,也是我考虑不周,没及时跟进。”虽然是上了年纪的声音,但依旧婉转,一听便是训练过的。   说完,似是想到了什么,随意的问道:“对了,买下来那铺子的人是谁?”   “文昌侯府。”   “你说什么!”原本婉转的声音瞬间变得尖细,比那乌鸦的声音还要渗人。   “奴……奴才说……文,文昌侯府。”来回话的人哆哆嗦嗦的说道。   “咔嚓”只见那主子手中的折扇便被折断了,而拿着折扇的主子,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变得阴森森的,仿佛那文昌侯府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一般。   “主子……”   “都给我滚出去!”   “是。”   不过,还没等人出去,只见那人眼前的桌子猛地被人掀翻在地,桌子上的东西也哗啦啦的碎了一地。   那些下人们吓得不敢言语,赶紧加快脚步退了出去,悄悄的关上了门。   约摸半个时辰后,那主子叫人进来了。   “去打听清楚了,文昌侯府为何会买那间铺子,又是谁买的,买来做什么。”   “是。”   谢嘉语让人留下来收拾东西,装修店铺,便回了府中。   谢思敏之前给她搜集来的方子以及她自己找来的方子,她已经基本上都试过了,现在需要做的事情便是找找看里面有哪些是适合这个季节卖的。而且,还要去作坊里买些其他的品种来卖。   毕竟,胭脂水粉这些东西,市面上基本上已经做得很好了,她不认为自己能把所有的方子都做得比别人好。有时,她做的东西甚至于还要多花上一些银两。   若是这样的话,何不去别的作坊直接买过来呢?   她只需让人做其中几样比较特殊的配方便好,有了这几种方子,便可把店铺的名声打出去。她也从没想过要做京城第一,只要能赚些零花钱便好。   这般想着,身边的几个人,除了春桃和顾星,其他人全被她派了出去。   谢嘉语这边正忙着,谢思蕊那边也像是想通了一般,过来跟谢嘉语道歉了。   一开始,也只是在一旁默默站着不讲话,渐渐的,开始试着搭几句话。再后来,见谢嘉语对她的态度完全没有好转,忍不住扯了扯谢嘉语的衣袖。   “姑祖母,我错了,以后再也不这样了。”说这话时,谢思蕊的脸色有些红,眼神也有些紧张,不敢看谢嘉语。   谢嘉语放下手中的茶杯,认真的看着谢思蕊,问道:“错在哪里了?”   谢思蕊期期艾艾的道:“我……我不该……我那日……那日不该对姑祖母说那种话。”   谢嘉语未对此发表什么意见,沉默了许久没有讲话。家里的这三位小姐,她最喜欢的便是谢思蕊,然而,最让她觉得难过、觉得失望的也是谢思蕊。想必若是没有开始的喜欢,后面也不会有难过和失望。   “其实,我那日说出来之后便后悔了。”谢思蕊见谢嘉语一直不讲话,心中更加害怕了,低着头,开始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后悔不该那样跟姑祖母说话,不该说那种话。只是……只是我不知道该如何跟姑祖母说。姑祖母也不理我,我就更害怕了。而且您对二姐姐那么好,我就更难受了。就怕您以后再也不理我了,再也不喜欢我了。”   谢思蕊把心中所想的话一股脑的全都说了出来。而且,说着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   谢嘉语看道眼前的情景,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对春桃道:“给三小姐擦擦脸。”   谢思蕊却没让人给她擦脸,抓着谢嘉语的袖子,说道:“姑祖母,您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谢嘉语平静的道:“莫要哭了,你先把脸擦干净了。”   听了谢嘉语的话,谢思蕊终于不再哭了,拿着帕子擦了擦脸。   等谢思蕊平静下来,谢嘉语问道:“思蕊,我且问你,若是有朝一日我真的喜欢了顾家公子,你又要如何?”   谢思蕊没料到谢嘉语会说出来这样的话。这种结果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坏的结果了。顾嘉哥哥明显喜欢的人就是姑祖母,若是姑祖母也喜欢顾嘉哥哥的话,那么……   “我不知道……”谢思蕊思量了许久诚实的回答道。   “那若是喜欢顾家公子的人是苏小姐,齐小姐,黄小姐呢?你又要如何?”谢嘉语接着问道。   “我……”跟刚刚不同的是,谢思蕊突然心中有了一个答案。而正是因为有了答案,谢思蕊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   若是喜欢顾嘉哥哥的人是别的小姐,她自然是想要再争取一下。可若是自家的姑祖母,她却觉得自己连争取的胆子都没有,只觉得无望,只能求着谢嘉语让给她。   想到这里,谢思蕊“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姑祖母,思蕊真的知道错了。若是您也喜欢顾嘉哥哥,那咱们就公平竞争,端看顾嘉哥哥最后选谁。”   听了这话,谢嘉语提起来的心才真正的放下去了:“思蕊,你能想清楚这一点便好。”   说完,谢嘉语示意春桃把谢思蕊扶起来,自己端起来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   等到谢思蕊重新坐下来,谢嘉语又道:“不过,你且放心,我不喜欢你的顾嘉哥哥,而且,这辈子也不可能嫁给他。这其中却是有一些缘故的,至于是什么,不便说给你听。”   谢嘉语想,她们终归是一家人。有些事情,经不起考验。与其以后会出现猜忌,会有麻烦,倒不如一开始便开门见山的说清楚,把那些个冲突掐死在萌芽中。   谢思蕊听了这话,眼神中迸发出来希望的神采,抓着谢嘉语的手,眼眶又一次微微湿润了。她终于明白了,自己之前错的有多离谱,也有多伤谢嘉语的心。   “姑祖母,对不起,思蕊发誓,以后绝不会如此了。”   谢嘉语笑着道:“好了,莫要再哭了。你再哭下去,等会儿你母亲该要来找我兴师问罪了。”   谢思蕊破涕为笑:“我母亲才不会如此,她最是尊敬您了,只会说是我做错了事。”   渐渐的,两个人又开始有说有笑起来,外人看起来算是和好如初了。只是,谢嘉语知道,有些事情,却难以再回到从前了。   又过了半个月,听说辽东那边的仗打得并不顺利。而且,军中有不少人得了一种怪病。   正在大家一筹莫展之际,裴之成突然找上了谢嘉语。 第104章 降生 这半个多月里, 谢嘉语这边已经联系好了货源,店铺的一些招牌的膏子也都做得差不多了,再过上几天, 便可以开张了。 里面没卖完的那些布匹, 她也没继续卖下去, 而是拿回家去,赏给了院子中的下人。 这日, 谢嘉语正在店铺里看着铺子里的陈设, 东海突然出现在了这里。 “谢小姐, 我家主子有请。” 跟随东海来到对面茶馆的二楼,只见一个月余未见之人此时正坐在窗边喝着茶。十一月中旬的风已经有些刺骨,然而那人却像是丝毫未觉一般,敞开窗户, 喝着茶, 看着楼下。 许是听到了谢嘉语的脚步声, 裴之成转过头去。从楼上往下看和近距离看人毕竟是不一样的感受, 虽然依旧戴着面纱,但却难掩美人的轮廓, 尤其是那一双灵动的眼睛, 不管看多少次都会让人沉溺其中。 “谢小姐的铺子选得不错, 里面装饰的也很好,想必很快便会成为跟容颜坊相媲美的胭脂水粉铺子。” 这话谢嘉语非常爱听。虽然知道有些夸大的成分, 但是同样的话, 从裴之成的口中说出来就是跟别人的不太一样。会让人不自觉的想要相信。 “多谢裴大人。” 说着, 谢嘉语便坐在了裴之成的对面。一个多月不见,觉得裴之成似是黑了一些、瘦了一些。 “听闻裴大人去了辽东,现如今怎么会出现在京城?”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听到谢嘉语的问话,没有回答,而是说道:“谢小姐竟然知道裴某去了辽东?” 裴之成的话无端的让谢嘉语感到一丝紧张,正好此时有些口渴,端起来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 “这事儿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啊,我天天在街上逛,自然也听说了。” 裴之成看着眼前泛着一丝紧张的姑娘,笑着道:“嗯。” 见裴之成气定神闲的模样,谢嘉语突然心有不甘,想到了一点,把棋子推了回去:“裴大人又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对于这个问题,裴之成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谢小姐的事情裴某一直都很上心,无需打听,便知道你在这里。” 看着裴之成认真的神色,谢嘉语的心无端的砰砰跳了起来,似是掩盖住自己内心的情绪一般,说道:“是么,裴大人还知道容颜坊,看来没少给姑娘家买这些东西吧。” 这种话,着实有些逾矩了。说完,便有些后悔了。不知为何,她最近面对裴之成时总是那般的不淡定,总是会多说一些话,说错一些话。 裴之成没有一丝逛胭脂水粉店铺的窘迫,坦然的道:“裴某几年前曾经在户部任职,对于京城各种各样的商家都有些了解,作为京城最大的胭脂水粉铺子,裴某自然是去做过一些了解。” 这话解释的滴水不漏,谢嘉语只觉得心中泛起来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嗯,裴大人好生敬业。” “只是,谢小姐有句话说错了。”裴之成盯着谢嘉语道,迎着谢嘉语困惑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解惑,“裴某从未给姑娘买过胭脂水粉。” 谢嘉语的脸色不自觉的微微红了。 裴之成盯着谢嘉语看了许久,只觉得眼前的姑娘做什么动作都很美,害羞的时候更美。只是,他也知道,如今时机未到,有些事情,不能操之过急。 想到今日来的另外一个目的,裴之成道:“想必谢小姐听说辽东将士生了一种怪病了吧?” 谢嘉语不知裴之成为何突然向她提起来这件事情。裴之成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多说废话的人,此时提及的话,那么这件事情定然会是跟她有关系的。想着想着,谢嘉语灵光一闪。 “不会是雪麻草的毒吧?” 裴之成虽然脸上没有笑,但谢嘉语却觉得他眼睛里带着笑意。 “对,谢小姐果然聪慧。的确是雪麻草的毒。” “难不成裴大人是想让我去找黄太医配药吗?这种事情皇上直接吩咐他不就好了?”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说道。 裴之成点点头:“嗯。由于边关的事情紧急,所以在事情发生之后,便八百里加急告诉了皇上,黄太医也在全力配药中。只是裴某今日刚到京城,想着这件事情还是跟谢小姐说一声比较好。毕竟,这解药若不是你也配不出来。” 谢嘉语却不想贪这种功劳,道:“这事儿应该感激黄太医,跟我却没有多少干系,我充其量不过是个中间传话的人罢了。” “嗯。”裴之成不置可否的道。 等说完事儿回到自己的店铺里,谢嘉语盯了许久也没见裴之成从茶馆里出来。等到店铺里的事情忙完了,却依然不见裴之成的身影,而二楼的那个位置,早已经关上了窗户。 想了想,谢嘉语让顾星上去瞧了瞧。 很快,顾星便回来回话了:“小二说那里的客官在您离开不久之后便从后门离开了。” 谢嘉语听后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只是心中却觉得,裴之成做事果然小心谨慎,也怪不得那么年轻便入了内阁。 等到第二日见到略显憔悴的黎氏时,出于谨慎,谢嘉语并没有告知她谢思勋手中有解药。但也宽慰了她几句,让她不必担心。 又过了几日,谢嘉语便听说为了鼓舞士气,太子带着解药去了前线。而随行的人,是裴之成。 谢嘉语觉得果然内阁不是一般人能入的。裴之成这才刚回来多久,便又被皇上给派出去了。这辽东的前线可比辽东府远得很,一来一去的,骑快马也得十五天左右的功夫,寻常人哪里受得了这样的罪。 裴之成走后没多久,谢嘉语的胭脂水粉铺子便开张了。为了映衬店铺的东西,也起了个颇为文雅的名字,冰肌坊。而那些个胭脂水粉上面,只要是自己做的全都刻上了自己店铺的印子,让人一看便知,这是冰肌坊里出来的东西。 开张当天,跟谢嘉语有些个交情的人都过来捧了个场,看起来也算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模样。 谢嘉语从未想过这个胭脂水粉店能赚多少银子。虽然知道能赚钱,但也没想过会很赚钱。 只是,十天半个月过去了,她让丫鬟们做的那些个美容的膏子,竟然越做越多,越卖越好。而看着账面上的银钱,也终于觉得,裴之成那话恐怕算不上夸张了,她这铺子,是真的赚钱。 尤其是加入了鸡蛋清和蜂蜜的膏子,价格低廉,效果极好,虽然储存时间短,但依然深受大家的喜爱。不仅仅是世家贵族喜欢用,很多小户人家的夫人也非常喜欢。一时间,竟然有些供不应求。 渐渐的,有些当天没买到的,就开始询问能不能定做,高大生见状,询问了谢嘉语之后,便开通了预定。 鸡蛋清做的膏子只能储存三天,所以很多人直接付了一个月的银子,每隔三天送一次。这样的话,在十二月初,铺子里便收到了几十个订单。 而那些个用中药材做的方子,因为里面加入了药材的缘故,所以价格比较贵一些。但是效果也会更好一些,是以,虽然卖得不算多,但赚得也不少。 那些从别处订过来的一些其他的胭脂水粉,也卖的不错。 根据这半个多月的销量,高大生又过来找谢嘉语商议了一下价格。有的调高了一些,有的降低了一些。 由于做得膏子增加了,谢嘉语不得不又买了几个小丫鬟进来。芷柔院大得很,多进来七八个丫鬟,安排在后罩房,并不会影响什么。 等这一切都安排好了,谢嘉语终于能喘一口气了。 虽然赚得钱不少,但也太累了些,都没什么时间做些其他事情了。 而前线,也传过来了好消息。太子把药送到了前面,将士们吃了解药之后,一鼓作气击退了嵘国的大军。 在这一派喜气洋洋的祥和之中,文昌侯府的第四代降生了。 前一日晚上,白氏开始阵痛,一家人全都赶了过去,守在门外。只是,因为是头胎,所以生的比较慢。一直到戌时都没有生下来。 谢嘉融拿了帖子,让张平去太医院请了一位擅长这方面的太医。然而,一时半会儿依旧没有生下来。 直到第二日凌晨,东方微微亮了起来,才听到了一声婴儿的啼哭。 由于谢嘉融年纪大了,早就被谢嘉语劝回去了,所以听到消息,赶紧赶了过去。此时,谢嘉语也从芷柔院匆匆赶了过来。 毕竟是谢家的第四代,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都显得有些兴奋。 因为赵氏不在家,是以,黎氏担当起了这个责任,在白氏的院子里守了一夜。此时,赶紧把刚出生的婴儿抱了出来,递给了谢嘉融。 谢嘉融看着怀中小小的婴儿,差点流下眼泪:“感觉盛哥儿出生才没多久,一眨眼,他的孩子都生下来了。”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怀中红彤彤的婴儿,听着谢嘉融感伤的话,道:“大哥,你赶紧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谢嘉融收起来感伤的思绪,看了一眼屋外,道:“这应该是启字辈的。迎着朝阳出生,不如就叫谢启朝。” “谢启朝……”谢嘉语把这个名字念了两遍,道,“好名字。” 朝哥儿出生之后,文昌侯府一改往日的平静,开始变得喜气洋洋的准备着三日后的洗三。 谢嘉语原以为这个洗三会过得比较喜气洋洋的,但是,她也平添了一些新的烦恼。 第105章 相看 热热闹闹的洗三过后, 谢嘉融把宾客都送走之后,把谢嘉语叫到了书房。 许是第四代的降生,让谢嘉融又想到了一些别的事情。 “嘉柔, 如今你年纪也不小了, 翻过年就要十七了, 该定下来了。”谢嘉融道。 然后,叹了一口气之后, 又冷不丁的说出来这样一句话:“若不是当年大哥没护好你, 现如今, 你也应该儿孙满堂了。都怪大哥啊!” 谢嘉语的思绪忍不住顺着谢嘉融说的话开始转了起来。她大哥说的又何尝不是呢?的确,如果没有睡四十年的话,她还活着的话,说不定第四代也要出生了。她或许像惠和表姐一样是个优雅又直爽的老太太, 也或许像苏凝露一般是个打落牙齿和血吞表面光鲜内里糟烂的老太太。 “今日, 又有不少人跟大哥提及了你的婚事。”谢嘉融道, 说完, 认真的看着谢嘉语,问道, “嘉柔, 你跟大哥说实话, 这半年来,你可有遇到喜欢之人?” 不期然的, 谢嘉语脑海中闪现出来一个熟悉的身影。然而, 立马又被她排除在外了, 那种人,不适合。 “没有。”谢嘉语微红着脸摇了摇头。 看着自家妹妹害羞的模样,谢嘉融心想,虽然妹妹实际年纪大了,但说到底依旧还是个天真的小姑娘。 “不如大哥帮你参谋几个?”谢嘉融试探的问道,“到时候你悄悄去看看,若是合适,你便答应,若是不适合,就再看看。” 谢嘉融刚想拒绝,然而,听着大哥小心翼翼的话,看着大哥头上的一缕白发,便没有张开口。 而这时,只听谢嘉融又说道:“嘉柔,大哥老了,也没几年好活的了,但还想贪心的见到你成亲生子。” “会的。大哥你一定会长命百岁的。”谢嘉语赶紧道。 “你这可是答应了?”谢嘉融问道。他如此貌美又聪慧的妹妹,除了齐恒那个王八蛋,外面有的是好儿郎上赶着来求娶。这一次,他定要找个处处都比齐恒好的,压过那厮一头! 静静的看着谢嘉融半晌,谢嘉语终究还是点了头。 这样也好。她早晚是要嫁人的,大哥总不会害她的,有大哥的参谋,她自己再去观察观察,再去问问皇上表弟,肯定就没什么问题了。 见状,谢嘉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好好好!大哥这就给你找找看。” 谢嘉语见自家大哥一脸兴奋的模样,忍不住道:“只是大哥,你想过没有,这大多数的世家子弟都是咱们相熟人家的后代,我若真的嫁过去了,这脸往哪里放啊,尴不尴尬?” 谢嘉融听后,愣了一下,随即,也想起来这一重顾虑。当初他一口否决顾嘉便是因为这个。 顾将军府、承恩侯府、定远侯府、惠和长公主府、张尚书府……这些统统都不合适。这般一想,整个京城,似乎,也没几个合适的人了…… 谢嘉语见自家大哥明白了自己的意思,道:“所以啊,大哥,这事儿不急。” 没曾想,谢嘉语话音刚落,便被谢嘉融打断了:“怎么不急?虽然有那么多的相熟人家,但这些年后起之秀、寒门子弟也有不少,再说了,马上就要到年底了,进京述职的人也多了起来,这些人家也可以相看相看。对了,开了春还有春闱,到时候让皇上留意一下,看看那些个状元郎探花郎里面有没有还未成亲的长得好的……” 谢嘉融越说越是兴奋,仿佛眼前已经出现了一大群可供他挑选的儿郎。 “还有,让黎氏多带着你去各家转转,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如今白氏也生产了,过了年也能出门了,你们年纪相仿,兴许她也认识不少……” 谢嘉语心中觉得有些好笑,在她大哥眼中,仿佛那些个世家子弟都像是被挑选的大白菜一般。 从书房出来之后,谢嘉语才发现,外面竟然飘起了雪花。原本被东北风刮得干干净净的青石砖上,如今却像是敷上了一层霜糖。不远处的光秃秃的树上,也像是穿了一件白色的罩衫,显得没那般凄清了。 看着这般景象,谢嘉语抬步往内院走去。站在一旁的春桃适时的提醒道:“姑娘,慢些走,地上下了雪,有些滑。” “嗯。” 还没刚走几步,就远远的看到了夏桑急匆匆赶过来的身影,走近了才发现,她手中拿着一把伞和一件白色的斗篷。看到谢嘉语之后,便把斗篷递给了春桃,自己撑开了伞,打在了谢嘉语的头上。 而春桃也赶紧把斗篷给谢嘉语披上了。 撑好伞之后,夏桑道:“奴婢在屋里做小姐的肚兜,哪知一抬头竟然发现外面落了雪珠子,想到小姐兴许忘了带伞,便赶紧赶过来。没曾想还是晚了一步。” 谢嘉语笑着道:“不晚不晚,你若是不送过来,我都想淋着雪走回去了。春桃刚刚还说了我许久了。” 夏桑和春桃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小姐可不能任性,天气这般冷,万一染上了风寒就没个好的时候。你看冬雨,这都半个多月了,才好了起来。” 主仆几个人说着话,很快便回到了芷柔院。一进门,秋叶和冬雨便开始给她拿下来斗篷,递过来热茶。 坐在榻上,看着屋外纷纷扬扬的雪花,谢嘉语想,不知道这样悠闲自在的日子还能过多久。 虽然谢嘉融跟谢嘉语提过几次关于相看人家的事情,但谢嘉语已经习惯了,往往说了之后就没了下文。结果这一次,许是第四代的出生给谢嘉融带来了巨大的刺激,又许是马上就到年底了,翻了年谢嘉语就十七岁了。这一次,谢嘉融格外的认真。 过了三五日,便通知谢嘉语去相看。 不过,谢嘉融非常有分寸,他从先前那些个有意接亲的人家筛选了一遍,选出来其中一个,打听了一下这人的风评。随后,又让小厮去跟踪,得知了他的去向之后,立马通知谢嘉语去附近看看。 看着张平着急的模样,谢嘉语今日本不想出门在家窝着的,但想到自家大哥那日的话,只好换上衣裳,跟着张平出去了。 到了之后,看了一眼正在茶馆跟人聊天喝茶的男子,觉得似是有些熟悉,想必,之前也见过。不过,看了一会儿之后,觉得那人的眼睛太过灵活了,时不时的瞧瞧这边看看那边的,让人败了好感。 “这人是哪家的?”谢嘉语问道。 张平道:“这是鸿胪寺少卿黄大人家的公子,今年十六岁。黄大人对子孙管教的比较严格,至今仍未有通房侍妾。” 黄大人?好像是黄太医的侄子还是堂侄子来着。 不过,这不就是跟赵氏关系极好的那个人家吗?怪不得感觉对面那人也似是在哪里见过,那不就是谢思兰的表哥么。看来黄大人家跟赵家关系不错啊。 只是,这人没有通房侍妾……这就有些意思了。 想到这里,谢嘉语看了看今日带过来的顾星和夏桑,转头跟夏桑耳语了几句,夏桑立马就去做了。 接着,张平便看到夏桑故意走到了那位黄公子的面前,状似不小心跌倒在地,还拿着帕子拂过了黄公子的手。原本他还没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但接下来,看着黄公子看夏桑的色眯眯的眼神,他便知道,这个黄公子,恐怕凉了。 一刻钟后,一行人回了府。 不用谢嘉语多说什么,张平立马就把黄公子的表现报给谢嘉融听了。谢嘉融听后,气得在书房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好几圈,心里直骂黄家没有一个好东西,黄老大人竟然敢骗他!果然这些人没口子夸自家子孙的话不能听不能信,得亲眼见了才是真的! 接下来,谢嘉融没再找谢嘉语出去相看。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死了心,而是因为他寻找的更加慎重了。 很快,他又找出来一个,这一次,可是相看了许久才报给谢嘉语听的。正好,接下来有个机会,不用特意去相看了。 林阁老的六十整寿到了。虽然前线在打仗,但京城依旧是繁华如初。林阁老原本不想办太大,但承德帝似乎有别的想法,提醒他可以做寿了,而且可以大办。 林阁老在皇上身边这么多年,早就摸清了皇上的性子。只是,近年来,皇上似乎和从前不太一样了。尤其是在高家的势力见长之后,行事作风跟原来大相径庭。 是以,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到皇上到底是何意。 若说皇上此时让他大办,是为了秋后算账,万一前线打了败仗把缘由推给他,他是绝对不会相信的。因为,皇上从来不是这样的人。而且,若真的想要秋后算账,此时便不会再早朝的时候当着众臣的面提起来这件事情。 既然提起来了,说明这件事情已经过了明路,不用担心后面的事情。 百思不得其解之中,林阁老只好顺着皇上的意思开始大办了。当然了,对于这样的结果林阁老非常的满意。他这一辈子几乎都在谨言慎行,现如今,离致仕也没多久了,自然是想要铺张一回。 大办的结果就是,连他们文昌侯府这种跟林阁老没多少交情的人家都被请过去了。 六十,是花甲之年。在宁朝算是长寿的象征,为了沾点喜气儿,很多人都会来的。况且,林阁老还是当朝的首辅,群臣之首。但凡能收到帖子的人,没有人是不想过来的。 纵使那没有收到帖子的人,也详尽了办法想要混进来。 谢嘉语自然也跟着去了,因为她还带着谢嘉融交给她的任务,相看林阁老家二房的四少爷。 第106章 墙角 除了醒来后在承恩侯府参加的那次桃花宴之外, 这是谢嘉语第一次看到如此盛大的场面。 林阁老家显得比承恩侯府低调许多,地方也小了不少。无论是从门口的牌匾,还是屋内的陈设来看, 都显得格外的质朴。然而, 摸着面前的桌子, 谢嘉语知道,这东西也就是看起来像快普通的木头罢了, 实则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可见, 这林阁老家也不是一般的气派。 谢莲和谢思蕊去找小伙伴们了, 谢嘉语也不去凑那些个热闹,只跟卫湘默默的坐在一处。然而,以她的长相,以及如今的流言, 她又怎么可能低调得了。 无数双眼睛时不时的看她一眼。不过, 等谢嘉语再看过去的时候, 对方又赶紧低下头去了。 “看什么看, 没见过好看的姑娘啊!”卫湘大声嚷嚷道。 谢嘉语听后,扯了扯她的衣袖。 “嘉语, 你难道就不生气吗?”卫湘有些生气的说道。 “气什么?又有什么好气的?他们无非是对我好奇罢了, 想要跟我说话又不敢。”谢嘉语淡淡的道, “再说了,嘴长在他们的身上, 我又如何能控制得了?” 谢嘉语早就听谢莲说过了, 有些姑娘并不是对她有什么看法, 只是不敢跟她说话罢了。这就跟四十年前很像了,那时她出身高贵,也有很多人过来想要巴结她,然而,碍于她的身份,很多人都不敢上前来。 而如今,她的身份看起来没有之前那么高贵,没那么的名正言顺,然而,因着皇上和太子的态度,又变得更加传奇了。况且,她现在低调的很,外界都觉得她是个冰山美人,更是不敢上前来搭话了。 卫湘仔细一想,觉得谢嘉语说得甚是有理:“你说得对啊!你是不知道啊,我家二哥早就想托我认识你了,我没答应罢了。” 谢嘉语听后,好奇的问道:“卫二公子?”她依稀记得,前些日子狩猎之时,排名挺靠前的,因为是卫湘的哥哥,所以好奇之下看了两眼,长得甚是英俊。 卫湘点了点头。 谢嘉语叹息道:“哎,是个好孩子啊。”心里实则是在想,如此好的孩子,可惜又是个晚辈。 “噗嗤!”卫湘忍不住笑出声来,“嘉语,你用这么老气横秋的语气说出来也着实有趣。” 坐了一伙儿之后,大家都移步别院去听戏了,谢嘉语和卫湘二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听戏,但也不好太过突出。是以,两个人携手跟着过去了。 因为过去的比较晚,所以路上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不过,在走到一处回廊,却听到转角处有人在说话。 “梓曦妹妹,听说你喜欢红宝石,这是我给你买的金镶红宝石钗子,你戴上定然非常好看。” 这时,只听一个熟悉的女声说道:“多谢林公子抬爱,只是这东西梓曦不能收下。” 那个男声笑着道:“梓曦妹妹,你还害羞呢,我娘说祖父已经跟承恩侯商议好了,估摸着开了春便会去你府上提亲,咱们早晚会是一家人。” “林公子,虽然快要定亲了,只是,在定亲之前,咱们还是不要私相授受的好。” “也行,那就听你的,等你过了门我再送你。” “林公子,梓曦先走了。” “嗯,妹妹慢走。” 终于摆脱了林大少爷,齐梓曦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下去,使劲儿拿着帕子擦了擦刚刚被林大少爷碰过的手。只是,转身之后,刚刚迈上回廊,却发现谢嘉语和卫湘站在了那里,顿时,脸上毫无血色。 林大少爷见齐梓曦停在了原地,也走了过来,待看见谢嘉语和卫湘时,颇感兴趣的挑了挑眉。最后,目光定格在了谢嘉语的脸上,想要说些什么。 这时,不远处又传来了一个声音,把林大少爷的目光拉走了。 “大哥,原来你在这里啊,真让弟弟好找。祖父在前面叫你呢。”一个长相斯文俊秀的男子走了过来。看起来,兄弟二人长得有些相似。 林大少爷听后,说道:“多谢四弟前来提醒,大哥马上就过去。”说完,朝着齐梓曦和谢嘉语几人拱拱手,离开了这里。 而后面过来的林四少爷,看都没看谢嘉语这边,离开之前,只深深的看了齐梓曦一眼。 谢嘉语想了想这二人的身份,脸上露出来玩味的笑意。如果她没猜错的话,后面跟过来的这位少爷应该就是大哥想要让她暗中观察之人吧。 哎,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啊。还好今日在这里同时遇见了他和齐梓曦,要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现这样的秘密呢。一个心思全在齐梓曦身上的男子,她是有多想不开才会嫁? 等到林大少爷走了,齐梓曦的脸上重新恢复了以往的神采,丝毫没有被人发现的窘迫,笑着道:“两位妹妹好。” “齐小姐好。”谢嘉语道。 “齐姐姐好。”卫湘道。 “两位妹妹是要去听戏吗?一起去吧。”齐梓曦笑着道。 “好啊。”卫湘道。她对齐梓曦的印象挺好的,齐梓曦虽然长得美,但逢人就笑,待人非常的和善,从未见她跟谁红过脸。也没见她打骂过下人。 谢嘉语对齐梓曦的偏见完全来自于她的出身,承恩侯府对她来说就是一个讨厌的存在。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原因。只是,若是抛开这些身份的因素,谢嘉语倒还真说不出来齐梓曦身上的缺点。 相反,她身上的优点非常多。只是,不知为何,她却莫名的对她喜欢不起来。 想到自己的这种偏见是来自于齐梓曦的长辈,对她来说也并不公平,谢嘉语朝着她笑了笑:“一起吧。” 走了一段路之后,几个人便开始说起话来。齐梓曦对谢嘉语非常的好奇,想跟她说话,只是谢嘉语的态度有些冷淡,而卫湘却非常的热情。 等到聊了几句之后,卫湘对齐梓曦的好感倍增,忍不住问道:“齐姐姐是要嫁给林大少爷了吗?” 齐梓曦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来瑟然的表情,同时看了谢嘉语一眼。 “有些事情,哪里又是我们自己能左右的了的。有了这样的长相,有了这样的家世,很多事情都身不由己。”齐梓曦凄然的说道,“想必对此,谢小姐也深有感触吧?” 说实话,谢嘉语还真没有这样的感触……只是,齐梓曦说的话也不无道理。想她之前圈子里认识的那些小伙伴们,又有哪一个是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除了像苏凝露那样豁出去脸皮,也没别的好办法了。 当然了,有时候纵使你豁出去脸皮了,也得看对方接不接着。比如谢思兰,不就阴沟里翻船了么。 “齐姐姐难道不喜欢林家大少爷吗?”谢嘉语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只听卫湘天真无邪的问了这么一句。 顿时,齐梓曦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太好看了,她没料到卫湘是这样的一个性子。不过,很快又恢复了自然。 “湘湘,你还小,很多时候并不是喜不喜欢这么简单的问题。”齐梓曦说道,说完,又再次看了谢嘉语一眼。 谢嘉语被她看了几次了,不说几句似乎也不太合适,于是琢磨了一下,说道:“嗯,每个人都会经历的,至少林少爷喜欢你,齐小姐好福气。” 齐梓曦却觉得谢嘉语的话语中充满了讽刺的意味。林少爷喜欢她?恐怕喜欢的是她的长相,喜欢的是她的家世吧?他们这样的人无非就是家族的附庸品,权力的牺牲品罢了,她从很早之前就已经看开了。 她原以为,像谢嘉语这样的出身,应该更能体会到她的苦楚才对。毕竟,很明显,谢嘉语是文昌侯府的旁支,来到文昌侯府无非就是为了拉拢,跟她一样也是一枚棋子罢了。 结果,谢嘉语却像是没听懂似的,顾左右而言他。 “谢小姐说得有理,是梓曦妄言了。”齐梓曦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微微点头道。 这时,林琅媛看到了走过来的三个人,微微蹙了蹙眉,赶紧跟过来了。 “梓曦,你怎么才过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咱们俩坐一起吧~”林琅媛抱着齐梓曦的胳膊说道,同时,还不忘看一眼谢嘉语,看起来像是在示威一般。 等到走远了,林琅媛忍不住问道:“梓曦,你怎么跟那位一起过来的?” “那位”便是代指的谢嘉语了,现如今,很多人都喜欢如此称呼谢嘉语。无非是因为谢嘉语的身份太过尴尬罢了。 齐梓曦心事重重,琢磨了一下,心生一计,笑着道:“刚刚恰好遇到了,听到她在跟卫小姐说裴大人的事情,便多嘴问了几句。” 第107章 失望 林琅媛听后, 顿时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齐梓曦。 “你说的可是真的?她竟然在说裴大人?她怎么那么厚的脸皮,上次在围场便主动去招惹裴大人, 没想到在外面也时不时的把裴大人挂在嘴边。真让人讨厌。”说着, 林琅媛的脸上露出来一种厌恶的表情。 齐梓曦道:“其实谢小姐也是太喜欢裴大人了才会时时刻刻提起来他吧, 况且,她真的跟裴大人说上过几句话, 所以便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他。” 林琅媛脸上的表情更加难看了, 扯着手中的帕子, 蹙着眉头,问道:“她竟然还妄想嫁给裴大人,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对了,她真的跟裴大人说过几句话?” 齐梓曦点了点头。 林琅媛一脸丧气的道:“裴大人怎么会跟她那种人说话啊, 他怎么能这样啊。那种人一看便是狐狸精, 怎么哪个男人都喜欢看她啊。她长得有什么好看的。” 想到刚刚齐大少爷离开之前也看了一眼谢嘉语, 齐梓曦淡淡的道:“男人么, 或许都喜欢长相貌美的姑娘吧。” 虽然依旧不想承认,但林琅媛也知道, 谢嘉语的确很好看。只是, 她现在真的很生气。这种气, 不仅仅是在气谢嘉语,还在气裴之成, 气她自己。 气谢嘉语勾搭裴之成, 气裴之成跟一般男人无二喜欢好看的姑娘, 气她自己不争气喜欢上了裴之成却不能让裴之成喜欢她。 “妹妹莫气,相信裴大人只是一时被她迷惑了罢了,真论起感情来,裴大人还是跟妹妹的感情最好,也最亲。毕竟,裴大人可没指点过别的姑娘写字。”齐梓曦说道。虽然心中非常嫉妒,但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显露出来。 果然,提起来这件事情,林琅媛的心情好了不少,想起来往事,脸色微红又有些得意的道:“姐姐说什么呢,那日不过是我去祖父的书房恰好碰到了裴大人罢了。” “妹妹不用害羞。以裴大人冷冰冰的性子,若是对妹妹无意,又怎会指点妹妹。”齐梓曦耐着性子继续道。 听了齐梓曦的话,林琅媛也觉得有些道理,于是说道:“嗯。” “哎,希望裴大人能够把持住,不要因为谢小姐的美貌便迷失了自己的本心便好。”齐梓曦状似无意的小声的道。 林琅媛原本明朗的心情瞬间沉默下来。 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齐梓曦笑着道:“好了,今日是你祖父的寿辰,咱们要开开心心的,走吧,一起过去听戏。” “嗯,好。”林琅媛心事重重的道。 而另一边,等到齐梓曦走后,卫湘疑惑的问道:“嘉语,你是不是不太喜欢齐小姐?” “还好吧。谈不上喜欢,也谈不上不喜欢。” 因为跟谢嘉语比较熟了,所以卫湘直白的问道:“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之前大家喜欢把你们俩放在一起比较美貌吗?” 谢嘉语摇了摇头:“你可还记得,齐小姐的兄长因我而被太子责罚?还有,她的同胞妹妹因我被关进了家庙。若是你的话,见到了罪魁祸首,会是什么样的态度呢?能不能像齐小姐一般大大方方呢?” 这是谢嘉语刚刚一路走来能想到的最好的理由了。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所以她一直不太喜欢齐梓曦。 卫湘听后,却觉得醍醐灌顶。换位思考一下,若她是齐梓曦的话,肯定早就不会搭理对方了,又怎么可能毫无芥蒂的笑出来?这般一想,才发觉,齐小姐是真的可怕。 浑身哆嗦了一下之后,卫湘挽着谢嘉语的胳膊,道:“走吧,咱们还是去听戏吧。” “嗯。”谢嘉语笑着道。 到了听戏的地方之后,留给他们小姑娘的有三四张桌子,一张比较靠前,那里坐着几位林府的小姐,谢嘉语自然不会坐到那里去。四处看了看之后,还没找到好位置,便被卫湘拉着坐到了旁边的一张桌子上。 “月新,何英,原来你们在这里啊,怪不得刚刚在前面没看到你们。”卫湘笑着跟两位小姑娘打着招呼。 “谁像你似的这般自由,你母亲又不拘着你,我就不行了,我祖母非得让我在一旁陪着,我哪里有空闲啊,只好乖乖的坐在这里了。”何英抱怨的说道。 “谢小姐好。”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姑娘跟谢嘉语打着招呼,“前些日子用了你家铺子里的膏子,我脸上的皮肤果然好了许多。” 谢嘉语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有些想不起来这人是谁了。不过,既然是自家的顾客,便热情的道:“妹妹若是喜欢,改日我送到你们府上去。” “多谢谢小姐啦。你前几个月教我的那个方子我用了,也很好用,谢小姐可真厉害。”小姑娘继续道。 “啊?裴小姐是用了谢小姐的方子皮肤才变好的吗?”同桌的另外一个小姑娘好奇的问道。 “月新你用的哪个?我用的是杏仁儿的那个,效果也很好。”卫湘听后也加入了聊天之中。 听了这些对话,谢嘉语终于知道眼前的这位小姑娘是谁了。原来是裴之成的妹妹啊!不由得,眼睛又继续盯着小姑娘看了起来。看了一会儿之后,发现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和裴之成根本不像是一对兄妹。裴之成性子阴沉,你永远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而且飘忽不定,让人难以猜测。而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却单纯的很,说话的时候偶尔还会害羞的脸红。 当然了,除了性子,这两个人长相也没什么相似之处。 倒不是说眼前的这个小姑娘长得不好看,而是因为裴之成长得太好看了,而且气质太过出尘,气场太过强大,跟他一比,眼前的小姑娘就显得非常平凡了。不过,单拿出来看,小姑娘也是一位清秀佳人。 “不如让嘉语一人送我们一瓶如何?”卫湘在一旁道。 谢嘉语看着裴月新入了神,并没有听清楚卫湘在说什么,直到袖子被卫湘扯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有些迷茫的问道:“啊?什么?” 卫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嘉语,你看看你,把月新都给看脸红了。还不快跟人道歉!” 谢嘉语顿时反应了过来,察觉到自己刚刚的确是有些不礼貌,赶紧站起身来,弯腰道:“抱歉,裴小姐,刚刚是我失态了。” 裴月新微红着脸摆摆手,道:“不怪谢小姐,是你长得太好看了,我有些不好意思。” 卫湘在一旁道:“没想到咱们京城第一美人不仅能把男子看脸红了,还能把姑娘家的看脸红了,可真厉害。” 大家听了这话,都笑了起来。 “刚刚还在说让嘉语一人送咱们一瓶膏子,我这又想了想,咱们一瓶倒是够了。但是月新得两瓶才行,也不能白白给你看啊。”卫湘笑着提醒谢嘉语。 谢嘉语知道卫湘是在给她台阶下,赶紧笑着道:“没问题,一人送两瓶如何?”这膏子也不是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不过是方子比较古老,而且又找黄太医研究过罢了。这些大家小姐们用了之后,还能给她宣传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啊,多谢谢小姐啦~”何英嘴上说着不好意思,但身体却很诚实的接受了。 同桌的其余小姐们也都开始道谢。 “明日就给各位姐姐妹妹送到府上去。”谢嘉语道。 其他人自然又是一番感谢。 林琅媛和齐梓曦过来之后,坐在了跟谢嘉语隔一张桌子的座位上,看着她们开心的说话的模样,有些不悦的皱了皱眉。 尤其是,当她们看到裴月新就坐在谢嘉语的一旁,跟谢嘉语颇为亲昵的时候。 裴月新是裴之成的妹妹这件事情没有人不知道。只是,裴月新太过单纯了,年纪小而且还有些内向,跟她们这些人玩儿不到一起去,是以,她们即便是想跟她套套近乎也有些难。 况且,因着裴之成家里的关系的问题,她们对裴月新的态度也有些微妙。示好或者恶语相向,都不好。 只是,当她们看到谢嘉语跟裴月新玩儿得很好的时候,就有些不太高兴了。 若是没有之前的那段谈话,林琅媛也不会往其他方面想,现在一想到裴之成或许对谢嘉语另眼相待,而且,连他的妹妹也是如此,就有些不太淡定了。 这会给她一种错觉,觉得裴之成跟谢嘉语已经之间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了。 跟林琅媛同坐在一张桌子上的大家小姐们顺着林琅媛的眼神看了过去,正好看到了谢嘉语带着笑意的脸。不得不感慨,谢嘉语长得是真的好看。 不过,纵然他们想要巴结林琅媛,也不敢明目张胆的说谢嘉语的坏话。毕竟,那位的身份可不一般,非常的特殊。 正看着呢,突然就听到桌子上传来一阵响声,似是有人把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又不是卖笑的,笑成那样给谁看的。”林琅媛冷着脸说道。 众人听了这话,皆没有言语。 而齐梓曦却笑了笑,看着眼前尴尬的场景,道:“快看,戏快开始了,咱们看戏台上吧。” “齐小姐说的是。” “嗯,齐姐姐不说我还没注意呢。” 齐梓曦微微笑着,心中觉得,好戏马上就要开始了。 第108章 出丑 齐梓曦想, 祖父和林阁老已经对她的亲事达成了一致,过不了多久,她便要遵从祖父的意愿嫁到林阁老府。可她, 并不想嫁。 眼看着她就要成亲了, 而裴之成却依旧没有答应她。现如今, 挡在她前面的这些人,都别想好过! 很快, 戏台上开始唱起戏来, 咿咿呀呀的, 听着也别有一番风味。 不过,今日是林阁老的寿辰,这戏唱的自然也是给老人祝寿的。是以,并不是那么的欢快。有那坐不住的小姑娘, 三三两两的窃窃私语。 谢嘉语虽然年纪不小了, 但也不过在这世上经历了十几年罢了。平日里能装一装大人的模样, 但是对这样的戏却很难静下心来去听。因为, 她一静下心来听就想睡觉。 而她旁边的几个小姑娘,早就在那里吃蜜饯、嗑瓜子儿, 说起话来了。 林府伺候的小丫鬟们也非常的有眼色, 及时的在一旁添茶倒水。 谢嘉语在外面一向很少吃吃喝喝, 尤其是这种不太熟悉的地方。只意思意思吃了一颗蜜饯,便没再动口了。 裴月新、卫湘等几个小姑娘可是吃了不少东西, 一会儿吃东西一会儿喝茶。 静静的坐在那里听了一会儿戏之后, 谢嘉语觉得嗓子有些干了, 想喝口水润润嗓子,结果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茶杯不见了。侧头看过去,发现左右两边都有些乱,几个杯子零零散散的放在那里,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才是她的杯子了。 索性,她一口水都没喝,倒不如再让小丫鬟拿个新的过来。 正这般想着,突然,坐在一旁的裴月新捂着肚子脸上露出来痛苦的神色。 见状,谢嘉语关心的问道:“妹妹,你这是怎么了?” 裴月新摇了摇头,等那阵疼痛缓过去之后,道:“没事,就是突然觉得肚子有些疼。刚刚也疼过一阵儿了,兴许是水果吃多了。” 何英在一旁嘲笑:“我看你可不止水果吃多了,瓜子儿、蜜饯也没少吃吧?估计是吃多了撑的哈哈~” 裴月新跟何英的关系向来非常的好,一听这话,哪里还忍得住,上去就打了何英一下,两个人顿时闹作一团。 只是,打闹间,却突然听见“噗”的一声,一股臭味弥散在空气中。 裴月新和何英停下了打闹的动作,何英的脸上是惊诧的表情,而裴月新的脸上则是通红通红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坐在何英一旁的人似是听到了声音,看了过来。 谢嘉语离得比较近,因此,不仅听到了声音,也率先闻到了味道。只是,这种事情对于大家闺秀来说有些失仪,是以,虽然鼻尖的味道不太好闻,但谢嘉语依然忍着没用帕子遮着口鼻。 渐渐的,不止谢嘉语闻到了味道,附近的几位小姐也全都闻到了。对于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家也心知肚明,用隐晦的眼神朝着裴月新的方向看了过来。 迎着大家的目光,裴月新的脸色更加红了。 一时之间,大家都安静下来。 在这诡异的安静中,只听又一声“噗”的声音传了出来。这下子,即便是刚刚有些怀疑,有些不可置信的人也全都明白过来了,大家捂着口鼻,有些嫌弃的看着裴月新。 此时,裴月新不止脸红了,眼圈儿也开始红了。 正在此时,只听“啪嗒”一声,杯子落地了。 “哎呀,真不好意思,把茶杯弄掉了。”谢嘉语抱歉的声音响了起来,“衣服都弄脏了,月新妹妹,你可不可以陪着我去换身衣裳啊?” 裴月新见谢嘉语替她解围,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头不住的往下点。 “哎,都怪姐姐,把茶水洒在妹妹身上了,妹妹莫哭。”谢嘉语拿出来手帕给裴月新擦了擦脸。 见大家的眼神都看了过来,谢嘉语道:“大家继续看戏吧,我们去去就来。” 等大家的目光渐渐的转移了,裴月新才站了起来。只是,刚刚站起来,便忍不住的想要呕吐了。 “呕!” “哗啦”干呕了没几声,便吐了出来。 裴月新的脸色也渐渐的变得很难看。 谢嘉语离得近,污秽自然也溅到了她的身上。除此之外,她还闻到了一股臭味。因她离得近,自然是知道那股臭味是什么。 她的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总觉得裴月新并不是吃坏了东西,或许,是被人下药了也说不定。 一般人哪有这般忍不住的?又不是两三岁的小孩子了。若是今日这事儿传出去了,裴月新还怎么嫁人? 想到这里,看着想要靠近的何英,谢嘉语不顾还在吐的裴月新,把顾星叫了过去。 “快抱着裴小姐去净房,还有,裴小姐可能被下药了,一会儿给她吃颗解毒丸。” 顾星听后,不顾众人惊诧的目光,立马把裴月新抱了起来,离开了这里。何英向来跟裴月新关系好,立马就跟了过去。 谢嘉语本也想跟过去的,这时,夏桑对着谢嘉语耳语了几句。 谢嘉语听后,止住了步伐,看向了桌子上,忍不住问道:“你确定你看清楚了?” 夏桑重重的点了点头。 “把杯子看好了。”谢嘉语冷着脸道。 “是,小姐。” 此时,周围响起来议论声。 “我的天吶,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当众放……嗯,真臭啊。怎么就那般没出息,吃那么多。” “谁不说呢,哪有这样的大家闺秀啊?就算是那小门小户出来的也没像她似的啊。” “你看看她桌子上,吃了多少好东西?嘴怎么就那么馋啊。她家也不差啊,怎么就那么管不住嘴。” “裴大人那般风光霁月的人,怎么会有个这样上不了台面的妹妹。真是让人恶心。” 谢嘉语却抬起头来,看向了正在议论纷纷的人。 林琅媛是林阁老未出嫁的孙女中最大的那一个,理应招呼着各家的小姐。见状,有些恶心,心中也瞧不上裴月新。但作为主子,有些事情却不得不去做,转身吩咐丫鬟:“去把那里打扫一下,免得坏了各家小姐的兴致,扰了祖父的寿辰。” 站在林琅媛一旁的齐梓曦脸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一双眼睛却无波无澜的看向了谢嘉语。 很快,便有小丫鬟得到林琅媛的吩咐,过来清理了。 “慢着!”谢嘉语冷脸阻止了小丫鬟的动作。 众人原本已经坐下来打算继续听戏了,听了这话,立马又看了过来。 “谁说月新妹妹是吃多了东西?我瞧着,倒像是吃坏了东西。也不知,这府上到底拿了什么东西给大家吃!”谢嘉语缓缓的说出来自己的结论。 众人一听,立马惊了。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了谢嘉语,就连前面坐着的一些夫人也看了过来。裴月新的母亲杨氏听到小丫鬟过来说的话,心中一惊,赶紧去找自己的女儿了。 其他的夫人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只是好奇的看着这边小姑娘们的动静。 只见谢嘉语今日穿了一件水蓝色的绸缎面袄子,周遭带着一圈圈绒毛,整个人显得既清爽又可爱,让人心旷神怡。即便是身上沾上了污秽,也依然难掩她贵气而又高洁的气质。 不过,这谢小姐胆子真够大的,竟然敢质疑林阁老府。只是,想到她的身份,大家又觉得这没什么。人家本来就是身份贵重,连二皇子都敢告,还有什么是她不敢的。 是以,跟林阁老家关系不甚亲密的人都开始纷纷看戏了。 看戏的人虽然多,但主人家也不少。 林琅媛蹙了蹙眉,不赞同的道:“谢小姐,你这是何意?” 谢嘉语嘴角扯出来一抹笑容,用帕子拿起来桌子上的苹果看了看,又看了看四周的反应。随后,又拿起来瓜子看了看,又看了看四周的反应……最后,拿起来原本属于自己的茶杯,看了看四周的反应。 “何意?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谢嘉语说道,“月新妹妹向来端庄,怎会当众做出来这等失态之事?恐怕,有错的人不是她,而是你们府上的东西吧?” 卫湘听后,有些着急的道:“对啊,月新肯定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众人见好戏开场了,都不敢说话,一会儿看看林琅媛那一桌,一会儿又看看明显不想息事宁人的谢嘉语。 “谢小姐空口无凭,怎能随意诬陷?不知您究竟有何居心?”林琅媛脸色难看的问道。 “你问我有何居心,我倒是想问问贵府有什么居心。月新妹妹向来行事低调谨慎,从不敢有半分的差池,你们今日让她这般的当众出丑,又是何居心?”谢嘉语笑着质问。 虽然裴月新低调,但也有不少认识她的人。想到她平日里的为人,也觉得她不是会当众做出来这般丑事的人。 林琅媛一时语塞。这是她第一次跟谢嘉语交锋,没想到长得这般貌美的人竟然是这等的性子,想到她曾经厚着脸皮纠缠裴之成,心中对她的厌恶更上一层。 “谢小姐,虽然你身份贵重,但我们林府也不是能让人随意欺负的地方。今日你诬陷,毁我林府清誉,恐怕这事儿不能如此善了!”林二小姐说道。 “正好,我跟林小姐一样的想法。”谢嘉语见林琅媛终于说到了这里,脸上的冷笑加深,“那就把太医院的太医请过来吧,让他们当场验验!” 第109章 质疑 众人一听谢嘉语说的话, 纷纷议论起来。 这么点儿小事儿还要请太医院?心中皆在感慨,这谢小姐果然不是一般人啊! 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 在大家看来是小事, 可在谢嘉语看来却是大事!因为夏桑刚刚告诉她, 原本那个属于她的茶杯被裴月新用了。这让谢嘉语嗅出来不同寻常的味道。 万一被人下药的是那个茶杯的话,那么, 事情就绝不能这般算了! 如果裴月新没喝那杯水, 而喝下去水的人是她, 那么如今失态的人也将会是她。她会当众放屁排泄,还会当众吐得不省人事。 从这以后,她还怎么在京城立足,还怎么出门, 还怎么嫁人?以后每个人见了她都会想起来她今日的失态。她将会沦为全京城世家贵族间的笑话。而如今代她受过的人变成了裴月新! 众人只因出丑的那人不是自己, 便可以高枕无忧, 以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冷眼旁观着这件事情, 那些人却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会有怎样的后果。 可谢嘉语想到了。这样的事情,足以毁掉一个姑娘家的一生。 她定然要把那个心思阴狠, 想要毁掉一个姑娘一生的人揪出来!就算那个人不是针对她, 是针对裴月新, 她也一定会揪出来的。一想到有个如此狠毒之人围绕在自己周围,谢嘉语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所以, 这事儿, 甭想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去! 她今天就是要赌一把。因为她相信, 一般人绝不可能做出来那种事情,即便是吃坏了肚子,也不可能突然间就忍不住,三岁的孩童尚且能控制,十五六岁的姑娘怎么可能会忍不住?这里面,绝对有问题! 就算是她想多了,事情不是出在林府的身上,那么也会有其他的问题,绝对是某一个环节出了差池。 所以,她一定要闹大,要给裴月新一个清白! 这时,站在林琅媛一旁的齐梓曦开口说话了:“我倒是觉得谢小姐说得有理,大家不妨想想,纵然是吃坏了肚子,平日里大家可会做出来那等失态之事?想必不会吧。所以啊,以我对裴家小姐的了解,她怎么也不可能当众做出来那等事情。兴许是着了别人的道。” 齐梓曦在世家小姐中向来颇为威望,是以,她说了这一番话,倒是让很多人都反思了一下。 “嗯,我觉得齐小姐说得对。” “梓曦姐姐真是善良,会给人台阶下,人美心也善。那裴家小姐运气可真好。” “说不定那裴家小姐就是仪态不好呢。只是遇到了梓曦姐姐,替她说话呢。” 谢嘉语冷艳旁观着,静静的等着齐梓曦后面的话。 林琅媛没想到齐梓曦会说出来这样的话,小声的道:“梓曦,你怎么能这么说?” 齐梓曦笑了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很快,在大家议论个差不多的事情,齐梓曦又道:“只是呢,我倒觉得这事儿跟林府没什么关系。今日是林阁老六十寿辰,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寿辰上闹事儿呢?这岂不是不给阁老面子,不给皇上面子吗?” 说这话时,齐梓曦面带微笑的看着谢嘉语。仿佛,这话里所说的不给皇上和阁老面子的人就是她一般。 听着耳边传来的议论声,谢嘉语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就那般静静的盯着齐梓曦。 这时,前面听戏的夫人走过来了。 林大夫人显然已经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今日是公爹的寿辰,断然不能让这几个小孩子给扰了兴致。裴月新虽然是裴之成的妹妹,但是跟裴之成之间的关系非常的微妙,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裴月新的事情很好解决。然而,不好解决的是跳出来的谢嘉语。 走过来时,她正好听到了齐梓曦的话。齐梓曦长得好看,性子又好,在京城中是数一数二的大家闺秀。不久的将来,还会成为她的儿媳妇。对于这个儿媳妇,她非常的满意。 而且,刚刚这一番话,也说得非常的漂亮。 “齐小姐说得对,今日是阁老的寿辰,大家莫要扰了宾客的兴致。”林大夫人说道。 说完,又看向了谢嘉语,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说道:“谢小姐,我知道你跟裴小姐的关系比较要好,只是,这事儿你怎么就这般笃定她是吃坏了东西呢,难不成你知道什么内情不成?只是,若是知道的话,刚刚怎么没提醒裴小姐,任由她做出来那般事情呢?” 只是,这说出来的话,怎么听怎么是在针对谢嘉语。 那些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们本来就没多少心思,一听这话,立马就叽叽喳喳的议论起来了。 谢嘉语心中顿时冷笑起来,这是把事情又踢了回来,而且,还怀疑她了不成? 既然如此,这事儿要是不如了这位林夫人的愿,岂不是太不给人面子了? 想到这里,原本冷着脸的谢嘉语突然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却让人有些不敢直视。 林大夫人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不过,这么个小姑娘,纵然再厉害,身份再贵重,也不过才十五六岁罢了。她还能治不了她不成? “夫人这是在怀疑我?”谢嘉语问道。 林大夫人笑了笑,以一种长辈的姿态说道:“谢小姐说什么呢,哪里就是怀疑了?不过是随口说说罢了,谢小姐别太紧张了。裴小姐刚刚有些失态了,想必也不是故意的,大家年纪都小,犯了错情有可原,都还是好孩子。一会儿大家也别笑话她。” 说着,林大夫人看向了众人。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知道了。 林大夫人见众人被安抚了,便要吩咐小丫鬟去打扫一下。 谢嘉语看着周遭一团和气的模样,不冷不热的道:“夫人空口冤枉了我就这么算了吗?或许您不了解我。我可不是个眼里能容得下沙子的人。您冤枉了我,我可不认呢。我看吶,不止太医院的人,应该把刑部的人也叫过来才是。毕竟,有人说我给别人下药呢。” “谢小姐!”林大夫人蹙了蹙眉,她没想到这个传说中的谢小姐竟然是个这样的人,“你莫不是想把这里搅和乱了不成?” “我看是夫人想搅和乱了吧?空口就冤枉我。”谢嘉语冷笑,“你倒是随口一说就算了,可是我呢?月新妹妹呢?你话里话外诬陷我给月新妹妹下药,陷我于不仁不义。你又指责月新妹妹当众失态。你有没有想过,出了这个门,我们二人还如何做人?” 林大夫人被谢嘉语的话说得怒气腾腾。 “夫人也是有女儿的人,若是今日有人这般说你的女儿,夫人又待如何呢?”谢嘉语道。 林大夫人还未说什么,林琅媛就在一旁指责道:“谢小姐,你怎么如此跟我母亲说话?刚刚空口冤枉人的是可是谢小姐你,是你说我府中的东西不干不净,诬陷我府中。我母亲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竟然……” 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嘉语打断了:“林小姐说得对啊。是啊,的确是我说的,所以我才说让太医院过来查查啊,也好还你们府中一个清白。” 说完,便给夏桑一个令牌:“记得把太医院和刑部的大人都叫过来。哦,对了,也不用出府了,听说前面太医院和刑部来了不少人。” “是,奴婢马上就去。”夏桑跪下来双手接过令牌。 林大夫人还没反应过来,齐梓曦第一个就反应过来了,赶紧道:“谢小姐,我看这就不必了,这么小的事情怎好劳烦各位大人?我觉得今日这事儿说不定是一场误会,谢小姐不会害裴小姐的,裴小姐也是着了别人的道,林府也断然不会是那个害裴小姐的人。” 谢嘉语见齐梓曦有些不淡定的模样,想到她刚刚的表现,心中渐渐有了一个猜测。 林大夫人瞬间也反应了过来,她自然是不想让谢嘉语的丫鬟去闹事儿,然而,谢嘉语却对着想要阻拦的人道:“别拦哦,皇上赏赐的令牌。” 所有人听后,都有些不知所措了,这令牌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他们现在要不要下跪啊? 还没等大家想清楚,夏桑便匆匆离开了这里去了前院。 谢嘉语见众人脸上各异的表情,道:“好了,大家都等着吧,一会儿便能查出来真相了。” 前面听戏的各位夫人老夫人见事情越闹越大,全都过来了,各个眼神都看向了谢嘉语。若是一般的小姑娘,恐怕早就受不住了。只是,谢嘉语又怎么会怕呢。在场的众人中,比她年纪大的人寥寥无几。 而那寥寥无几的几个人中,她大部分都认识。而且,年轻的时候在她眼中都是小透明一样的存在。有些甚至很喜欢巴结她。 所以,对于这样的人,她又怎会惧怕?她现在,心中唯一没底的事情就是这里面究竟能不能查出来□□。虽然她心中比较笃定,但万一裴月新并没有中毒呢?她今日该如何收场? 正这般想着,夏桑双手托着令牌,后面跟着一群大臣走过来了。 走近了之后,吃得满嘴是油擦都没擦嘴巴的黄太医蹲下身子看了一眼裴月新吐的污秽之物,大声嚷嚷道:“不就是普通的泻药么,值当的拿出来皇上的令牌?真让老夫失望,还当是什么稀奇古怪的□□呢!” 第110章 查证 这话一出, 众人心思各异。 谢嘉语提着的一颗心却终于放下来了,只要真的被人下了药便好,看来她之前的猜测完全没错。 林老夫人却不能任由大家这般说, 立马正色道:“这位大人, 您可看清楚了, 莫要信口胡说。我府中之物怎么可能有□□?还望大人再仔细看看。” 林阁老在朝中把持朝政多年,林老夫人在后宅中也被人尊敬。可以说, 除了皇后贵妃, 就没什么人需要她敬着。纵然是皇后贵妃, 她也不需要应酬,他们家老爷不站队,她自然也是如此。 永远都是一副正义凛然,高高在上的姿态。也几乎没有人敢反驳她。 “老夫哪里没看清楚了!你竟然敢质疑老夫的医术!果然是后宅的妇人, 没什么见识。哼!”黄太医不高兴的咋呼道。 这时, 林大老爷赶紧站出来说道:“母亲, 这位是已经致仕的黄御医, 前些日子前线将士所中的毒就是他解的。”几句话便解释清楚了黄太医的身份。 说完,又满脸羞愧的朝着黄太医拱了拱手:“抱歉, 黄太医, 您的医术自然没人敢质疑。” 黄太医这才冷哼一声, 鼻孔高高朝天。 谢小姐的丫鬟拿着皇上的令牌过来,林大老爷是被林阁老派过来解决这件事情的。这件事情的中心自然是谢嘉语。而刚刚黄太医的话, 也证实了她的说法。 林大老爷想到自己夫人刚刚说过的话, 心中暗暗叹气。今日这事儿, 明明是小姑娘家的不愉快,怎么就闹这么大了呢。父亲的好日子都被搅和了。只是不知,能不能简单的压下去。 想到这里,林大老爷道:“谢小姐,这事儿我们林府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只是,能不能等父亲的寿辰过了之后再说?” 谢嘉语知道自己并不是这些政客的对手,说话也容易被他们套路。不过,她秉持着一个观点,一定要在这里解决了这件事情。所以,谁说都不管用!皇上的令牌岂是说用就用,说不用就不用的?当她是三岁孩童在开玩笑吗? “不可。”谢嘉语道,“既然林夫人冤枉了我,自然要在大家面前还给我一个清白。若是等大家都走了之后,再还我清白还有何用?万一众人觉得我这清白来的不明不白是靠着皇上呢?我谢嘉语做事向来行得正坐得端,没什么不能在大家面前说的。” 林大老爷见事情果然没什么转机,索性也不再说下去了,只能看着后面的事情见招拆招了。 “那你看看□□是不是在这个桌子上?”谢嘉语转身跟黄太医道。 只是话还没说完,黄太医便抓过来她的手把了把脉,把完脉之后,失望的道:“中毒的人怎么不是你呢?若是你的话,老夫还能看看你身体有什么反应,是不是百毒不侵了。哎,真令人失望。” 这话说的声音着实小,谢嘉语听后不甘示弱的回敬低声道:“那可真是让您老失望了。” 黄太医也没在意,开始翻看桌子上的东西。很快便拿起来一个茶杯,先是闻了闻味道,然后又伸出来一根手指沾了沾尝了一下,说道:“这个,泻药下在这个里面了。” 林大夫人一听这话,险些没站稳。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有人在宴席上下了毒!整个宴席都是她安排的,竟然出现了如此的疏漏。想到她刚刚指责谢嘉语以及裴月新的话,这会儿却觉得有些站不住脚了。 不过,她还有一丝希望,毕竟这下毒这人未必就是他们府中的。这般一想,她看向了府中的几位姑娘,看起来,似乎都没什么反应。此时,也来不及问这些姑娘们了。 “就算是□□在杯子里,也不能证明就是我们府中的人下的毒。”林大夫人出声了。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这话,着实有些心虚。 谢嘉语非常干净利索的指出来这一点:“夫人在心虚什么?谁说是你们府中的人下的毒了?难不成夫人知道这毒是谁下的?若是知道的话,夫人怎么不阻止?” 说完,笑着看着林大夫人。 这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刚刚林夫人怎么怼她的,她便要怎么怼回去。 不得不说,谢嘉语这节奏带的非常厉害。虽然这话说得有些勉强,但不少人听了这话,都顺着她的逻辑去想了。是啊,林大夫人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呢?想到裴月新的身份,再想想林大夫人的身份,众人突然觉得谢嘉语说得不无道理啊。 一个是已经有些老的首辅,一个是如今深受皇上重视的次辅。 哎呦,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啊!这谢小姐果然厉害,连这一点都看出来了。 林老夫人没想到谢嘉语会这般说,她的政治敏感度自然是要比林大夫人厉害多了,赶紧道:“这位小姑娘说笑了,老身的儿媳不过是为了府中的清誉,及时澄清罢了。只是,小姑娘,你刚刚那些话却有些无理了。” 谢嘉语正等着人反驳呢。见林老夫人倚老卖老,笑着道:“老夫人说得是呢,林夫人,你可都听到了?以后可莫要再如此无理了。” 林老夫人不悦的看着丝毫不怵的谢嘉语,额头上的皱纹狠狠的皱了起来,道:“你这是何意?” 谢嘉语笑着解释道:“没什么意思啊,不过是把刚刚林夫人说我的话,还给她罢了。想必刚刚在坐的人都还记得。” 的确,这些小姑娘们年纪小,记性好,还记得刚刚林夫人是如何说谢嘉语的。两厢一对比,可不就是林夫人先说的嘛,谢嘉语不过是原数奉还了罢了。 卫湘想到两者之间的差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众人的目光看过来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林老夫人听着耳边的议论声,看向了自己的儿媳,见儿媳脸上的神色,就知道谢嘉语说的是真的了。因此,狠狠的瞪了一眼不会讲话的大儿媳。 脸色颇为难看。 谢嘉语看了一眼众人的表情,最后停留在手中捏着帕子,脸色不太好看的齐梓曦身上,高声道:“烦请刑部的大人查一查吧,到底是谁把药下在了这个杯子里。” 果然,就见齐梓曦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谢嘉语却没再继续看她了,而是看向了被她气得不轻的林老夫人,继续道:“不仅要还我一个清白,也要还林府一个清白啊。林阁老贵为两朝元老,人品贵重,我相信,他的子孙也断然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说不定时哪家的姑娘故意栽赃陷害呢。” 林老夫人眯着眼睛看着谢嘉语,有些摸不清楚她的路数到底是什么。 虽然这件事情非常的小,然而,因为谢嘉语拿出来了皇上的令牌。所以,再小的事情,也变成了大事件。刑部的人自然是不敢懈怠,赶紧去把跟这件事情相关的人找了出来。 这时,顾星也换了一身衣裳回来了。 “裴小姐如何了?”谢嘉语低声问道。 顾星道:“给她吃了解毒丸之后,已经不闹肚子也不吐了。只是一直在哭,心情不太好,这会儿何小姐和裴夫人正陪在她的身边。” 谢嘉语安心的点了点头。 裴月新今日算是受了无妄之灾,而这缘由全都是因为她。若不是她,裴月新根本就不可能受这样的罪。若是因为她而毁了小姑娘的一生,她这辈子也难以安稳。 裴月新给她挡了灾,她自然不能不回报。所以,这件事情,她一定会查个清清楚楚。不仅仅是为了找到背后那个想要害她的人,还要为裴月新报仇。 跪在地上的丫鬟和婆子何时见过这般的阵仗,全都吓得瑟瑟发抖。刑部的那些大老爷身穿铠甲,腰上系着重剑,脸上面无表情。他们别说是说谎话了,就连话都不敢说了。 只是,不说实话便要被关进刑部大牢了。很多人赶紧开口了。有了第一个开口的人,后面的人自然也敢说话了。总归他们也没害人,让说话便说话吧。 说着说着,便有人开始说谎了。 这些个仆人虽然有些人在府中待了多年,也颇有手腕。然而,他们的城府又怎能跟刑部这些经常审理犯人的人相比,那说谎之人很快便被看穿了。 被看穿之后,那小丫鬟哆哆嗦嗦的跪在地上。然而,还没等板子落下来,就说出了实话。 “奴婢说,奴婢说。”小丫鬟瑟瑟发抖的说道。看来,今日不管说还是不说,都难逃一死了。不说,立马可能就会被打死。而说了,兴许还能有一线逃生的希望。 想到这里,小丫鬟闭着眼睛,视死如归的说道:“奴婢去送茶的时候,遇到了大小姐身边的银珠姐姐。” 林府的大小姐,不就是林琅媛吗?一听这话,大家全都看了过去。 林琅媛的心顿时开始慌乱起来,砰砰砰的直跳,眼睛也不由得看向了站在身边的银珠。 第111章 主使 “银珠, 这件事情是你做的?”林琅媛不可置信的问道。若真的是银珠做的,即便是她有千百张口,今日也难以说清楚了。她说她不知道, 难道别人就会信了吗?毕竟是她的大丫鬟。 银珠赶紧跪在了地上, 道:“小姐, 此事绝非奴婢所为。奴婢的确是见过这位妹妹,然而, 不过是在路上说了几句话罢了, 并没有下药。” “她说的可是真的?”刑部审理的人问道。 小丫鬟点点头:“对, 是说了几句话,但是有没有下药奴婢没看清楚。” 这时,谢嘉语突然问道:“你端过来的那壶茶都倒给了谁?” “裴小姐,何小姐, 卫小姐……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小姐。”小丫鬟说道。 “最开始的那壶茶是你倒的吗?”谢嘉语问道。 小丫鬟摇了摇头:“不是奴婢, 奴婢是戏开场了之后才过来的。” 谢嘉语倒是相信这个小丫鬟的话, 因为她对这个小丫鬟还有些印象。 “最开始那壶茶是谁倒的?”谢嘉语问道。 有几个丫鬟婆子被扯了出来。 审理的人见状又继续问了起来。 终于, 问着问着,下药的人找出来了, 那小丫鬟本来是跪在最后, 提审出来的时候已经站不起来了, 吓得瘫在了原地。嘴里嘟嘟囔囔的:“不是我,不是我, 不是我。” 很快, 一旁的婆子从她身上找出来一个药包, 黄太医检查了一下,证实就是这种药。 林琅媛一颗放下去的心又提起来了,无他,这小丫鬟也是她院子里的。 “是大小姐让奴婢这样去做的,不关奴婢的事情,是她逼我的。奴婢要是不做,她便要杀了奴婢。”小丫鬟跪在地上哭哭啼啼的说道。 众人见扯出来的两个人都是林琅媛身边的人,都用一种隐晦的眼神看向了她。 林琅媛又气又急,满脸通红:“我何时吩咐你去做这样的事情了?你别信口胡说。” “大小姐,求求您,救救奴婢吧,救救奴婢吧。”小丫鬟反反复复的说道。 “我救你?你胡说,我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你赶紧跟各位大人说清楚了。”林琅媛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以及看向她的眼神着急的说道。 林老夫人不悦的眼神看向了林琅媛。 林琅媛赶紧跪在地上,哭着道:“祖母,真的不是媛儿做的,不是媛儿做的。” 林老夫人看着跪在下面眼神有些闪躲的丫鬟,随后又看向了自己的孙女 ,斥责道:“不管是不是你做的,你这般乱了阵脚成何体统!把大小姐扶起来。” 林琅媛听后,顿时不敢讲话了,只站在一旁。 这时,谢嘉语看着跪在地上的小丫鬟,突然说道:“我劝你还是赶紧招出来是谁主使你做的,不然的话啊,恐怕你就活不过今晚了。” 小丫鬟眼神飘向了某处,立马又转了回来,道:“谢小姐别吓奴婢,奴婢没有杀人。” 谢嘉语也顺着小丫鬟看向了某处,那里站着脸色有些苍白的齐梓曦以及急得眼眶发红的林琅媛。 “是啊,你没有杀人。然而,你背后的主子却未必想让你活着。倒不如,把她供出来,这样的话,你兴许还能活着。” 小丫鬟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过,有人却开口了,那人便是高都督府的小姐,曾经跟谢嘉语有些过节的高婉婷:“我这还是第一次见谢小姐这般喊打喊杀的,不过是下了药罢了,怎么就要杀了人了。也太草菅人命了。” 谢嘉语嘴角扯了扯,道:“是啊,高小姐好气量,只是不知,改日若是高小姐被家中的丫鬟下了同样的药,还能不能说出来同样的话?如若可以的话,那我可真是佩服高小姐的度量了。只是,我记得高小姐向来喜欢喊打喊杀的,怎么,现如今竟然变了?” 高婉婷听后,气得脸色发红,道:“你!” “难不成……这小丫鬟是你指使的不成?”谢嘉语别有深意的问道。 林老夫人听了这话,眼神锐利的看向了高婉婷。 高婉婷赶紧辩解:“不是我,老夫人,这丫鬟我可不认识,是谢小姐故意栽赃的。” “既然不是你,你站出来说什么?是不是心虚了?”林琅媛抓着这一点说道。如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是没办法了。万一找不出来这个小丫鬟的背后主使之人,岂不是会把这件事情推到她的头上? 而且,此时跳出来说话的高婉婷着实可疑。 虽然她很讨厌谢嘉语,但她也知道刚刚谢嘉语之所以那般威胁那个小丫鬟,其实是想让她说实话。然而,高婉婷却不分青红皂白的跳了出来,让人不得不心生疑窦。 “不是我,祖母,真的不是我。”高婉婷赶紧看向了站在一旁一直不讲话的高老夫人。 “婉婷,既然不是你,你就不要讲话了。没看到么,那么多刑部的大人都在呢,这哪里有你们这些小丫头说话的份儿?林老夫人,你说是不是?”高老夫人这话,却是将谢嘉语和林琅媛一起说进去了。 林老夫人审视的看了高婉婷一眼,没有说话。 “高老夫人,难道这令牌在你这里不好使了吗?”谢嘉语拿着手中的令牌,不咸不淡的讽刺道。他们高家如今身份非常的微妙,再加上高都督在前线的一些事情,全京城的目光都在他们身上。 高老夫人瞬间语塞,脸色很难看的看着谢嘉语,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威胁了几句之后,谢嘉语也懒得再搭理高家的人,如今最重要的是找出来那个躲在背后害人的人。看着跪在地上不说话的丫鬟,谢嘉语继续说道:“你可要想清楚了,可别死了都白死。” 小丫鬟脸上露出来纠结之色,似是有些动摇。 “噗嗤。”在一片诡异的静谧之中,突然有人笑了出来。所有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笑出声的那人。 齐梓曦迎着大家的目光,笑着道:“抱歉,刚刚一时没忍住。只是觉得谢小姐的样子有些好笑。谢小姐明明是最心善之人,平日里待各家小姐都很好,长辈们也称赞你懂事孝顺。尤其是对身边的下人们极好,菩萨心肠,从未见你责罚过他们。然而,现在却装出来一副恶人的模样,让人看了不免觉得滑稽。” 这话说得太怪异了。 只是,说话之人是齐梓曦,分量却又重了一些。 林琅媛微微蹙了蹙眉,似是在对齐梓曦夸赞谢嘉语有些不满。 谢嘉语面无表情的看向了不远处的齐梓曦,既没有被人夸赞的欣喜,也没有再次被人打断的恼怒。 站在一旁的卫湘说道:“嘉语自然是心善之人,这一点齐姐姐说得不错。只是这奴才太过可恶了,害月新出了那么大的糗,纵然今日杀了她也不为过。” 那小丫鬟听了这些人的话,来来回回的看了看。 只听齐梓曦又道:“湘湘妹妹说得对,只是,这毕竟是个下人,没得脏了咱们的手。况且还有刑部的大人们看着,一定会根据律法裁决的。” 等到谢嘉语再看小丫鬟的时候,那小丫鬟给人的感觉就完全变了,一直在说:“没有,是奴婢自己一时鬼迷心窍,记恨裴小姐,所以给她下了点药。奴婢背后没有主子。” 谢嘉语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突然改口的丫鬟,又看向了站在林琅媛身边的齐梓曦。 齐梓曦倒是看上去一副坦然的模样,丝毫不惧谢嘉语的眼神,甚至微微笑了笑。 “是么?原来你是想害裴小姐啊?我怎么就这么不信呢,敢问,你的药下在了谁面前的茶杯里?是否下错了?”谢嘉语意味深长的问道。 小丫鬟眼神惊恐的看向了谢嘉语,嘴唇有些哆哆嗦嗦的。 正在这时,人群中出现了一股喧闹声。 谢嘉语站起身来看了过去,看到何英和一个有些熟悉的妇人走了过来。 那妇人站在中间,朝着刑部的这些大人们行了礼,说道:“多谢各位大人为小女做主,帮小女查明了真相,还了小女一个清白。” 说完,又朝着林老夫人行了一礼:“多谢老夫人主持公道。我家小女向来知书达理,谨言慎行,从未有过逾矩之举。今日实属受那贱婢所害,当众出了丑。不过,也实在是无颜再来见大家了,妾身先带她回家去了。” 林琅媛看见杨氏,忍不住辩解:“夫人,那贱婢虽是我院子中的人,但绝不是受我指使。我跟裴小姐素来关系要好,绝不会做出来这等事情。” 杨氏道:“嗯,林小姐向来是京城中贵女的典范,妾身相信你。” 说罢,杨氏就跟各位夫人告辞了。转身时,看着站在一旁光彩夺目,身上还沾染着一些污秽的谢嘉语,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刚刚她已经听女儿和何英说了,那茶杯很有可能是从谢嘉语那里拿过来的。所以,女儿受了这样的罪,纯属替她挡了一灾。而今日替女儿洗清冤屈的恰恰也是她。 杨氏不知该如何面对谢嘉语。 “多谢谢小姐。”众人皆知刑部和太医院的人士谢嘉语找过来的,所以杨氏不得已只好道谢。 谢嘉语见杨氏面色不虞,又急着离开,道:“裴夫人,想必这丫鬟并非主使,她背后还有……” 谢嘉语话还没说完,就被杨氏打断了:“谢小姐,这件事情到此为止吧,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记恨小姐罢了,刑部的大人自然会给我们一个交待。” 谢嘉语蹙着眉头看着杨氏,不理解杨氏为何会如此。 “今日是林阁老的寿辰,不好为了我家女儿闹大了,还望谢小姐体谅。”杨氏道。 由于那小丫鬟是林琅媛院子里的人,此时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自家人所为。万一这件事情真的是家中小辈做的,一会儿被刑部的大人查出来,那可就难看了。是以,林老夫人自然希望事情就这样处理。同样是丑闻,是家里的丫鬟做的,总比是家里的主子做的说出去好听。 听了杨氏的话,立马道:“多谢裴夫人。” “老夫人客气了。”说完,对着谢嘉语点点头,离开了这里。 谢嘉语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笑意的安慰着林琅媛的齐梓曦,嘴角露出来一个讽刺的笑容。 第112章 缘由 杨氏坐上马车之后, 看着眼圈儿红红的女儿,心疼的把她抱在了怀里。 “不哭了,不哭了, 娘在这里。” 裴月新抽泣的说道:“娘, 女儿以后可怎么见人啊?” 杨氏心中的怒气并不少, 远不像刚刚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而这些怒气,多半是来自于裴之成。 杨氏的想法非常的简单。虽然之前何英和裴月新跟她说了整个过程, 但她们终归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谢嘉语那杯茶的问题。而她更倾向于这件事情是因裴之成所起的。 裴之成是内阁中最得皇上宠信的新臣, 而林阁老是朝中最有权势但近年来渐渐式微的老臣。据她所知, 裴之成并没有投靠林阁老,甚至隐隐在跟他作对。 而自己的女儿恰恰就是在林阁老家遭了罪。不是裴之成还能是因为谁?这一定是林阁老给裴之成的教训!只是可恨的是,这教训竟然落到了自家女儿的头上! 她娘几个从未想过靠那个小畜生,结果自己的女儿却因为他遭了灾, 着实可恨!这件事情, 决不能就这么算了! “你别怕, 这事儿刑部已经查清楚了, 是有人给你下了药,大家都知道你是被人害了。这段时间咱们先不出门, 等过段时间, 事情慢慢的淡下去之后, 咱们再出去。到时候大家就都忘了这件事情了。”杨氏安抚道。 “娘,真的吗?”裴月新红着眼眶问道。 杨氏重重的点点头:“真的。” 想到自己当时是被谢嘉语救了, 裴月新道:“娘, 今日也多亏了谢家的那位姐姐, 要不然女儿还不知道得出多大的丑呢。” “提她做什么?说不定今日这事儿就是因她而起的!”杨氏不悦的道。 这事儿无外乎就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因为裴之成,而另一种就是因为这个谢小姐!如果事情没有她想的那么复杂的话,那么事情就一定是因为那个谢小姐而起!那个姑娘长那么漂亮背后还有皇上撑腰,一看就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说不定就是有人想要陷害她,结果害了自家女儿。 正是因为明白了这些,所以杨氏才想要息事宁人,赶紧把事情解决了。不管是摊上林阁老还是谢嘉语,都不是什么好事儿。 “娘,这怎么可能,明明就是谢家姐姐救了我,您不要这样说。她平时待女儿也很好,绝不可能害女儿的。”裴月新不赞同的道。 杨氏看着自己天真无邪的女儿,有些后悔把她保护的太好了,如此不知人心险恶。 “乖女儿,你要明白,救人的人不一定是好人。” 裴月新不依道:“谢姐姐就是好人,是她救了我。”说着,眼眶更红了。 杨氏见女儿情绪太过激动,赶紧安抚道:“好好好,好好好,谢家小姐是好人,你莫哭了,哭得娘心里难受。” 裴月新这才重新安静下来,趴在杨氏的怀里默默抽泣。 而另一边,林老夫人见谢嘉语依旧站在那里,有些讽刺而又有些得意的道:“谢小姐,裴夫人已经下了结论了,也满意现在的结果。你觉得呢?” 话里话外都在说,人家受害者都不计较了,难不成你一个外人还想继续越俎代庖吗? 谢嘉语见大家其乐融融的模样,嘴角牵起来一抹微笑:“老夫人说的是呢,总归这件事情跟我又没什么关系,既然受害者裴夫人不计较,而被冤枉的林小姐也不在乎的话,我又多管什么闲事呢。您说是不是?” 林老夫人蹙了蹙眉。因为做坏事的丫鬟是他们府中的人,她怕查到自己府中人的身上,有些心虚。所以只想着赶紧把这件麻烦事给掀过去,让整个寿宴继续进行下去。暂时还没顾得上想这些事情。经谢嘉语提醒,也想到这件事情似是有些不同寻常。 而且,依她观谢嘉语的神色来看,似乎这位姑娘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听这姑娘话里的意思,似乎笃定不是他们林府所为。这般一想,微微松了一口气。 随即,又想到刚刚莫名其妙开口的高家姑娘,以及后来开口的齐家小姐,林老夫人暗暗在心中记下来了。只是,这件事情顶破了天也不过是小姑娘家家的事情,事后随便一查便能查出来。跟自家老爷今日六十的寿辰相比,不值一提。 是以,林老夫人虽然知道这事儿是有人想冤枉他们家,但依然说道:“老身在这里多谢谢小姐高抬贵手了。” 谢嘉语不咸不淡的道:“客气了。” 说完,看了看自己周遭的环境,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站上污秽的衣裳,说道:“今日扰了林阁老的寿辰,恰我那里有一堂松石寿屏,共八幅,算是给阁老赔礼祝寿了,一会儿便差人送过来。那就不叨扰了。” 说完,让夏桑跟黎氏打了一声招呼,便离开了这里。 等谢嘉语坐上马车之后,向来不怎么说话的顾星却冷不丁的开口问道:“小姐,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要不要奴婢去查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 原本不知道在想什么谢嘉语抬起头来看了顾星一眼,道:“还就这么算了?做梦。不过,这件事情不用查也知道是谁动的手。” 顾星蹙着眉头疑惑的看着谢嘉语:“林小姐?”只是这位林小姐也太奇怪了一些,明明跟主子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不知道为什么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再猜。” “高小姐?”这位高小姐刚刚可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开口说话了,而且跟主子有过一些口角之争。 “听闻高小姐跟林小姐的关系并不是很好,倒是高小姐的妹妹跟林小姐的关系挺好的。”夏桑在一旁道。 “难不成……是齐小姐?”顾星有些讶异的问道。 看着自家主子和夏桑脸上的表情,顾星知道自己猜对了,只是她不太明白,齐小姐为什么会这样做? “齐小姐为什么会害主子?”顾星问了出来。 这就有些奇怪了,齐小姐似乎对主子挺好的,而且她们之间没什么矛盾。若是说因为之前在承恩侯府发生的事情才会如此的话,不应该啊,这都过去大半年了。 谢嘉语脸上也露出来一些疑惑的神色:“这也是我有些想不通的事情。那位齐小姐向来八面玲珑,不像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的人。而且,做这件事情她又能得到什么样的好处?” 夏桑在一旁道:“小姐,奴婢倒是有个想法,也不知道对不对。” 谢嘉语看向了夏桑,道:“说出来听听。” “小姐,您可还记得,这位林小姐喜欢的人是谁?”夏桑提醒道。 谢嘉语想到了之前的事情,犹记得,这位林小姐喜欢的人似乎是……裴之成!而那位齐小姐,喜欢的也是裴之成。这样一想,这两个人算是有仇怨。所以齐小姐才想把这件事情推到林小姐的身上。 然而,还是有一点想不通,为什么会选择她作为受害者?她并不是一个很好的选择,毕竟背靠着皇上,不是好惹的。如果真要达到自己的目的,选个小官之女或者不受宠爱的庶女才是最好的。 “林小姐和齐小姐都喜欢裴大人,可她为什么会选择我?”谢嘉语不解的问道。 这个答案,除了处在迷雾中的谢嘉语不知道,夏桑和顾星可全都明白。 “因为裴大人喜欢小姐你啊。”夏桑和顾星同时说道。 听了这话,谢嘉语脸上露出来不可置信的表情,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一般。虽然现在是冬季,马车内的温度并不高,然而脸色却忍不住开始泛红了。 裴之成哪里就喜欢她了?他那个人,总是让人猜不透,总是若即若离。她之前的确有感觉到裴之成喜欢她,然而刚觉得他似是喜欢她,他便消失不见了,什么话都没留下。她就没见过这种爱慕者! 这也是因为谢嘉语喜欢上了裴之成,所以变得有些患得患失了。 “胡说什么呢,他哪里就喜欢我了。”谢嘉语小声的嘟囔道。 夏桑抿抿唇看着谢嘉语,没再说什么。 而顾星却还沉浸在刚刚的事情中,继续道:“这样事情就说得通了,齐小姐喜欢裴大人,而裴大人却喜欢小姐你。齐小姐知道裴大人喜欢小姐,也知道林小姐喜欢裴大人。所以想要借着林小姐的手除掉小姐。齐小姐这人真不简单。不过,这事儿做得可真着急。竟然在林阁老的寿辰上做。” 夏桑补充道:“你忘了,齐小姐马上就要嫁给林公子了,想必也是着急了吧。” 谢嘉语的情绪渐渐恢复了过来。的确,如果承认裴之成爱慕她的话,整件事情就全都成立了。 “顾星,这事儿决不能就这样算了,你这几天把这件事情查一查,确认一下是不是齐梓曦。若果真是她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谢嘉语冷冷的道。她做事向来恩怨分明,不会轻易认定一个人有罪,然而,一旦确认了,那就不可能轻易饶过了。 林老夫人那边一看就是个好面子的,能不能查出来齐梓曦还未可知。况且,看齐梓曦那般淡定的模样,想必肯定已经想好后手了。 “是,主子。”顾星道。 只是,还没等顾星把事情查清楚,当天晚上,便有人在芷柔院的门缝里塞了一封信,上面把整件事情原原本本的写了下来。 第113章 清楚 这封信把整件事情写得清清楚楚的, 清楚到谢嘉语感觉像是本人亲身经历过一样。信中没写原委,只把齐梓曦如何做的写了下来,中间涉及到的人和事也写清楚了。 虽然是轻飘飘的两页纸, 却让谢嘉语觉得重达千斤。 “主子, 那个丫鬟已经被关进了刑部大牢。林阁老特别关照了刑部的大人, 好好的审问,势必要审出来那背后指使之人。齐小姐那边没什么动静, 似乎非常的淡定。等明日奴婢再去看看那丫鬟的家人。”顾星过来回话了。 谢嘉语道:“不用再查了。那丫鬟只有一个弟弟, 如今正在林府当差。” 顾星疑惑的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把手中的信递给了顾星, 然后说道:“这是刚刚冬雨在门缝里发现的。你去查一查是谁放到那里的。” 顾星接过来信迅速的看了看,看完之后有些惊讶:“是,奴婢一定查清楚。” 谢嘉语却觉得未必能找出来那人,这么机密的事情绝对不是一般人能查出来的, 在他们府中, 似乎没有这样厉害的人。不过, 她的心中倒是有一个猜测。却又觉得那人如今离她那般远, 不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第二日中午,顾星带回来两个消息。 一是送信的人没有找到, 二是那个小丫鬟在牢中自缢了。 “据说林阁老听后非常的愤怒, 把刑部尚书叫过去训斥了一番, 表达了自己的不满。”顾星把自己打听的事情说给了谢嘉语听。 谢嘉语想到刑部尚书是何英的祖父,又想到昨日林老夫人最后得意的神色, 突然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想那林老夫人此时也定然非常的愤怒吧?只是不知道, 她有没有后悔昨日没继续当众查下去?若是查下去的话, 说不定就不会这样了呢。 真是可惜了,这个黑锅只能由林阁老府背下去了呢。 越想,谢嘉语越觉得有意思。只希望,那位齐小姐不要让她失望才好啊!林阁老府的保密工作做的太好了,而参加宴席的人又惧怕林阁老的势力,不敢出去乱说,所以大街上还没怎么流传出来昨日的丑闻。这就更不用说世家贵族了,更没有流传。 这样的话,齐小姐既没有成功让她当众出丑,也没能让林琅媛的名誉受损,两个目的都没有实现,不知道会不会有后招呢?只希望这后招赶紧来吧,毕竟,她可是开了春就要嫁过去了呢。今天上午黎氏可是也说了齐梓曦将要嫁到林府的消息了。 等这后招出来了,她才好报复回去啊。不是不想嫁到林府,想嫁给裴之成吗?她就偏不让她如愿! 当天下午,谢嘉融问了谢嘉语对林府四少爷的感受,一听那四少爷喜欢的是承恩侯府的姑娘,顿时脸色不好看。 “远远看着是个长得好又机灵的,没想到却是个眼睛有毛病的。这种人还是算了吧。”谢嘉融说道,随后,又安抚了谢嘉语几句,“没事,嘉柔,你别怕,最近来京述职的官员不少,大哥再给你打听着些。” 谢嘉语心想,她哪里怕了。不过,这却不好跟谢嘉融说,转而失笑道:“多谢大哥。” 过了没几日,就在大家在沸沸扬扬的说着齐梓曦和林阁老的长孙的亲事时,关于那天林阁老宴席上的事情传出来了。风头隐隐盖过了正在议亲的两个人。 这日,谢嘉语跟谢莲谢思蕊几人正在茶馆听书,间隙,听到了几人的议论声。 “听说那林姑娘身边的丫鬟给一个貌美的小姐下了药,让那小姐当众出了丑。这人可真坏啊。” “啊,林小姐身边的丫鬟?是林小姐让她下的药吗?” “刑部当时是把那丫鬟抓回去了。不过,这上面的那些世家啊,出了事儿尽会推给下面的人,谁知道是不是那林小姐嫉妒别人才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有道理啊!” …… 三个人想到那日发生的事情,脸上都露出来复杂的神色。 半晌,谢莲率先开口道:“要是这事儿真是那林大小姐所为,也怪不得那日林老夫人为何不领姑祖母的情了。敢情是人家自己做的,怕您查出来啊。啧啧,真是让人没想到。” 谢嘉语从果盘里拿出来一粒瓜子儿,用如青葱的手剥开,塞进了嘴巴了,咀嚼了几下。 谢思蕊见谢嘉语没有说话,发表了自己的看法:“想来,那裴小姐也真是可怜,当众做出来那般的丑态。” 谢莲赞同的道:“是啊,可真够倒霉的。不过,好在这些人好像不知道那日被下药的姑娘是谁。” 听了这话,谢嘉语微微笑了一下。是啊,没有点出来受害者是谁,只说了林府的事情。这传播流言的手段让人觉得太过熟悉了,就跟之前传播她的流言一样。 末了,谢嘉语道:“不管别人怎么说,你们二人在外面可别说这些个事情。万一惹祸上身就不美了。” 两人赶紧应是。 下半晌回去之后,过了没多久,顾星就从外面回来了。 “小姐,果然不出您所料,流言是从承恩侯府传出来的。”毕竟顾建武在承恩侯府有安插人,所以她们能比林阁老得知到更多的消息。 谢嘉语坐在炕上,手中抱着一个掐丝珐琅手炉,脸上带着浅笑:“既然承恩侯府想让这件事情传出去,咱们不如帮帮她。把事情传得更加具体一些。齐小姐不是不想嫁到林阁老府上吗,那就不嫁了。” 林阁老在朝中颇有威望,学生遍地,即便是以后致仕了,想必也不会太差。这么好的亲事齐梓曦既然不想要,那便不要了吧。 看着窗外阴沉沉的天气,时不时滚落下来的雪珠子,谢嘉语感慨的道:“哎,这样说来,我可是帮了她两件事情呢。既帮她把流言传得更清楚些,又帮她嫁不进林府,她要感激我才是。” 说完,便让顾星凑近了一些,附耳说了几句话。 顾星点点头,默默的退出去了。 这种对林府不利的传闻,林阁老自然不能让他流传太久,而且还要找出来是谁传出去的。只是,查了一天也没发现到底流言从哪里传出来的。 这日,下了早朝之后,承德帝把林阁老叫了过去。 “听闻阁老家和承恩侯府要结亲了?真是恭喜阁老了。” 林阁老心里咯噔一下,不知皇上这是何意。顿时,各种思绪在脑海中汇集起来。 虽说承恩侯府是太子的外家,但并未有什么权力,不属于权力的中心。也就是表面光鲜,内里并没什么。这承恩侯府跟高都督府有着天壤之别。 他之所以会同意这门亲事,一是因为这是太子的外家,他很清楚,将来太子会登基二皇子的胜算不大。而对于二皇子,他其实还有其他的打算…… 自己的二儿子跟二皇子之间的联系他并不是不知道,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毕竟,他已经老了,而皇位到底会归于谁,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 二却是因为自家媳妇对那姑娘颇为称赞,落落大方,有当家主母的风范。 林阁老想,应该没什么问题才对。可皇上为何会突然提及呢? “多谢皇上。其实这孙辈的嫁娶老臣早就不参与了,是我那大儿媳和承恩侯府商议的,他们小辈们之间的事情我这把老骨头也不太清楚。”林阁老保守的说道。 承德帝沉默了一下,像是在认真思考一般,点点头,道:“阁老无需紧张,这亲事不错。承恩侯府的大小姐常来皇后宫中,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 听了这话,林阁老终于放心了,脸上带着笑意,道:“皇上说不错,那肯定错不了。” 这个小插曲过去之后,承德帝又接着跟林阁老提起了朝中的一些事情。林阁老也就没把刚刚那件事情放在心上,只当是皇上随口一提,他自己想多了罢了。 只是,等回到府上之后,听着下人来报,忽然又想起来刚刚皇上在乾清宫的问话。 “老爷,今日奴才顺着流言继续查了下去,结果却发现其中一人进了承恩侯府。” “你说什么?承恩侯府?”林阁老震惊的问道。 “对,是承恩侯府。而且奴才仔细查清楚了,那人是承恩侯府厨房帮工的,早上去集市买菜,偷偷摸摸的跟几个人传过流言。” 林阁老是宁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之人,断然不可能如此轻信,若真是承恩侯府做的,绝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被人发现。而且,这事儿对他们府没有没有任何的好处。 沉思了许久之后,林阁老道:“去把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了,把那人仔仔细细的调查清楚。然后……” 林阁老眼睛微微眯了眯,接着道:“之前的流言不是找不着出处吗?那就反过来,从承恩侯府的下人们查起,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是。” 不得不说,林阁老的心思非常的缜密。原本他们顺着留言查,根本查不到什么,然而,从承恩侯府查的话,很快便查清楚了。 看着属下递过来的消息,林阁老冷笑。这样的好姑娘,他们林府庙小,可盛不下她。 第114章 初一 很快, 在年底的时候,谢嘉语便听说承恩侯府和林阁老府的结亲的对象变了。听说不再是齐梓曦和林府的大少爷了。具体是谁,谢嘉语也没听清楚, 毕竟消息影影绰绰的。 林阁老之所以还继续跟承恩侯府结亲, 全都是因为皇上。这件事情在皇上那里过了明处, 若是不结的话,那边是违抗圣旨了。可是若要他家嫡长孙娶了齐梓曦, 他又不怎么愿意。毕竟齐梓曦的所作所为完全不堪为宗妇。 然而, 承恩侯府又是皇后的娘家, 他不敢太过得罪。总不能直接扔个庶子过去,这样的话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想必,承恩侯府也不会愿意的。 所以, 就在这种纠结之中, 两家的亲事暂时搁浅了。 马上就要过年了, 然而辽东那边的仗却还没有打完, 谢思勋这个年是不能回来了。黎氏整日里唉声叹气的,已经去过几次寺庙为谢思勋祈福了。 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家里到处都非常的忙乱。只是, 这种忙乱却是喜气洋洋的, 让人们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谢思蕊因陪着黎氏去皇明寺了,而白氏要忙着管家, 所以整个家里只剩下谢嘉语和谢莲闲着。 家中如此的忙乱, 她们俩也帮不上忙, 索性去大街上逛逛,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玩儿的东西。 两个人都梳了个男子的发式,把头发全都束在了后面。青嬷嬷见状,忍不住感慨道:“这般一看,二小姐和我们家姑娘长得可真像啊。” 谢嘉语看着镜子中的两个人,也不得不承认,谢莲的确跟她长得很像。 “毕竟都是一家人嘛,长得像挺好的。” 血缘关系也着实神奇。大家都说侄女像姑,只可惜她没有侄女,而两个侄子长得一点都不像她。而谢莲这算是隔了两辈了,竟然还能遗传到她的容貌。 收拾妥当之后,两个人便出门去了。 果然,大街上非常的热闹。卖春联的,卖糖果的,卖各种吃食的,以及杂耍的,到处都是人。 因为今日是男子的打扮,没有戴面纱,所以谢嘉语也非常的放松,两个人在大街上玩儿了许久。后来逛累了,跑去茶馆歇息了。 没曾想,刚坐在二楼的座位上,便看到了楼下的一出好戏。 “这位公子,还请让一让。”一个仆人说道。 而那被说到的公子,却是动也不动,站在原地。 谢莲顺着谢嘉语的目光往下面看了一眼,惊讶的道:“咦?那不是林阁老家的四少爷吗?在那里做什么呢。”声音中透露着些许的兴奋。 谢嘉语不甚在意的道:“谁知道呢。” 大街上,林四少爷拦住了一顶轿子,只是不知,轿子里面坐的人是谁。 很快,他们便听到林四少爷开口了:“齐小姐,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只见这时,轿帘子从里面掀开了,露出来一只白皙的手。接着,便有一俏丽的佳人从里面露出来头。 “四少爷,梓曦今日还有些事要去做,烦请您让一让。若是有什么事的话,咱们改日再说。” 不用看人,光是听声音谢嘉语也知道是谁了,齐梓曦。 “不,齐小姐,我好不容易才见到你了,今日不说,不知何时才能说了。”林四少爷有些着急的说道。语气里面也饱含着坚定。 林四少爷也没听齐梓曦说话,继续道:“齐小姐,我爱慕于你。从前得知你要跟大哥定亲,我很是难过,把心中的妄想放下了。但如今你跟大哥已经没可能了,所以,有些话憋在心中的话我想要说出来。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谢嘉语看着站在下面深情款款的表白的林四少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低情商,又如此呆的人。 谢莲也在一旁道:“这林四少爷也太蠢了吧?当众说这种话,我要是齐小姐,早就恨死他了。” 果然,就见齐梓曦把打开的轿帘合上了,同时,听到齐梓曦的丫鬟义正言辞的道:“林四少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家小姐清清白白的,从未跟任何人结过亲。” 林四少爷也终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找补道:“齐小姐,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大哥不要你,你可以选择我。不是,是……哎,你跟大哥没什么。是我单方面喜欢你。” 见状,人群中看戏的人纷纷议论了起来。 齐梓曦的轿子却在此刻又抬了起来,她身边的丫鬟板着脸道:“林少爷,我家小姐要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还请你让一让。若是耽搁了时辰,谁都担待不起。” 林四少爷一听这话,也不敢再继续堵在路中间了,一脸丧气的站在了一旁。 “听说现在林阁老家和承恩侯府还继续结亲呢,只是不知道到底最后是谁跟谁结啊。”谢莲说道。 谢嘉语看着齐梓曦远去的娇子,嘴角露出来一抹微笑,不管跟谁结亲,总归不会再是齐梓曦了。她就不信了,林阁老那样的人在知道了齐梓曦的所作所为之后,还会让她进门。 当然了,就算林阁老答应了,她也不答应!不过,若是跟林阁老家一些不重要的子孙成亲,那就无所谓了。 齐梓曦既然敢害她,就要做好被报复回去的准备。她定要让这些人明白,她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 所以,好戏,还在后头。 大年初一,承德帝宴请了百官和世家贵族齐聚宫中。 这样的宴席,谢嘉语每年都会参加。虽然非常的盛大,但白天真的很难熬。纵然当年她母亲还在世时,也没什么特权。 一大早,天还未亮,便要去早早的等在宫门外,随后按照顺序进宫检查。再接着,年纪大一些的,亦或者身份贵重的才开始有了优待,能有一把椅子供人休息。 等到百官和家眷都到了之后,还有一些繁复的礼仪,磕头敬酒祝词等等。一直到午时才能停歇。 而此时,御膳房一大早就开始准备的宴席,也早就冷掉了。 虽然如此累饭菜也如此的不可口,但是,凡是能被皇上邀请的,就代表着身份地位的高贵。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被皇上请过来的。 没有了长公主,谢嘉语如今是更累了,整整一上午都在外面站着。如今是冬季,东北风刮得人骨头都疼了。 等到中午宴席开始,她终于能进室内好好的坐着了。即便是饭菜冷了,那也比没东西吃饿得头晕眼花的好,况且还有热茶能暖暖身子。不过,谨慎起见,谢嘉语的每一样吃食和饮品夏桑都悄悄的用银针试过了。 此时的百官和女眷是分开的。皇上召见百官,皇后招待女眷。 因是皇后的娘家,所以,承恩侯府的位置非常的靠前,就坐在左手边第一位。而另一边则是惠和长公主,象征着皇家。惠和长公主之后是高贵妃的娘家,高都督府。 承恩侯后面的后置则是林阁老府,林阁老府后面则是一些宗室。 此时,谢嘉语他们就坐在高都督府的旁边,也算是代表着皇上这边的亲眷。他们的一旁则是裴之成的家属。想必,这也是因为裴夫人的身份以及裴之成的身份才会如此安排的。 毕竟,这是皇家的宴席,跟皇上有关的人总是能安排在比较靠前的位置。 此时家中的长辈们都聚集在皇后的宫中,而小姑娘们被安排先行在宴席上等候了。 许久未见的裴月新也出现在了宴席上,不过,小姑娘却比之前更加的安静了,低着头,一言不发,甚至有些拘谨。 而在他们后面坐着的定远侯府的苏琳儿厌恶的看了一眼裴月新,甚至拿起来帕子掩了掩口鼻,小声的道:“这么丢人怎么还敢出来。” 只见裴月新的微微抖了一下。 谢嘉语见状,蹙了蹙眉,看着苏琳儿大声训斥道:“苏小姐说得是,的确很丢人。只是,丢人的是那肮脏的下药之人。月新妹妹没做过什么,这事儿可怪不着她。”说着,谢嘉语扫视了一圈儿殿内的目光。 苏琳儿在谢嘉语手下吃过几次亏,早就不敢跟她呛了,尤其是现在在皇宫中,她就更加不敢了。周围的那些投注在裴月新身上的议论声也渐渐的小了。 见状,谢嘉语叹了一口气,上前去握了握裴月新的手,笑着道:“许久未见妹妹,感觉又白了一些。只是,妹妹仿佛又瘦了,要多吃些才好。” 乍被谢嘉语抓住手,裴月新瑟缩了一些,待看到是谢嘉语,眼眶微红,脸上也浮现出来一丝笑容:“谢小姐。” 谢嘉语抱了抱她,安抚道:“大过年的,妹妹快别哭了,要多笑笑才是。那件事情并不是你的错,你要一直笑,才能让那些想要看笑话的人没有笑话可看。” 从来没有人对她说过这种话,裴月新心神一震。正要说些什么,结果,却听到旁边母亲的呼唤。原来各家的长辈都回来了。 “月新,还不快坐好,宴席要开始了。”杨氏说道,随后,又看了一眼谢嘉语,接着道,“多谢谢小姐安抚小女。” 谢嘉语早就察觉到杨氏对她的敌意,不甚在意的道:“不客气。” 说完之后,谢嘉语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一抬头,发现坐在皇后下手的齐梓曦正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她。 若是以往,谢嘉语断然不会理会她。但这次,却率先冲着她微微一笑。齐梓曦似是没料到谢嘉语会如此,很快收起来自己眼底的情绪,同样回以灿烂的笑容。 谢嘉语心想,希望齐梓曦一会儿还能笑得如此灿烂。 第115章 放屁 接着, 齐皇后说了几句开场的祝词,其他的命妇也说了一些,宴席便开始了。 这种宫中的宴席, 从来就不是简单的吃吃喝喝, 向来是代表的是政治、联姻等等。这里汇聚了整个大宁朝最顶端的朝廷命妇, 对于那些未出嫁的姑娘家,这便是最好的展现自己的舞台。 这种事情, 谢嘉语自然是不会参与的。她完全做不到在那些命妇面前展现自己, 毕竟, 那些命妇最大的辈分也就是跟她同辈,其他的更是小辈。 不过,他们文昌侯府也派出人来表演。往年都是谢思兰,但今年换成了谢莲。谢思蕊的才艺本就不如谢莲, 谢嘉语也没客气, 直接定下来谢莲。 不管她俩庶出或者是嫡出, 在她的眼中都是一样的, 都是她亲侄子的女儿。对此,谢思蕊纵然有些微辞, 也不敢说些什么。黎氏的心思更是全然在出征在外的儿子身上, 没怎么顾及到女儿的感受。毕竟, 在她看来,女儿的亲事已定, 表不表现都是一样的。 一开始表现的都是一些不太重要的角色, 比如她们家谢莲。厉害的, 身份比较贵重的,都在后面表现。 这是谢莲第一次上台表现,有些紧张在所难免。上去之前,谢嘉语安慰了她几句。 谢莲本就长得不差,也有点才艺,不过是身份的问题一直掩盖在了谢思兰的后面。如今没了谢思兰,而谢莲这一年也渐渐长开了一些,变得越来越像谢嘉语,也越来越漂亮了。是以,很是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不少的朝廷命妇微微点了点头,跟身边的人说了几句,表示了对谢莲的满意。虽说听到是庶出的,微微有些失望,但也算是记住了这个漂亮的小姑娘。 惠和长公主看后,也跟身边的儿媳说了几句。只是,她们的谈话却跟别人不太一样。 “这小丫头不错啊,长得好,才艺也好。”因着谢莲跟谢嘉语长得像,所以惠和长公主对她的观感非常的好。 卫大夫人,也就是惠和长公主的大儿媳,卫湘的母亲,脸上的表情却有些深意。她凑近了惠和长公主,说道:“若是儿媳没猜错的话,她姨娘应该就是四堂叔当年跟外室生下来的那个姑娘。” 一旁的卫湘正看着谢莲的表演,听到母亲的话,才知道原来谢莲还跟他们家有这般渊源。 “她姨娘的确是姓卫。”卫湘在一旁补充道,“一开始我还挺奇怪的,竟然跟咱们家同姓,今日听母亲一说才知道原来真的跟咱们是本家啊。怎么就做了妾呢?” 惠和长公主一听儿媳的话,便想起来当年的一桩往事。四堂弟是庶出,当年在外面置办了一门外室,四堂弟妹得知之后上门大吵大闹,却被四堂弟知道了。 回家之后,两个人大吵了一架。随后,便一怒之下便跟着顾建武去了前线打仗了。顾建武捡回来一条命,而四堂弟却不幸死在了战场上。 四堂弟妹非常的后悔和愧疚,整日以泪洗面,但却死死压着没让大着肚子的外室进门。后来四堂弟妹死了,没留下一儿半女,而那个外室只听说生了个女儿后来也不知去了哪里。 过了很多年之后,有人在祖坟看到一个小姑娘去祭拜四堂弟,才知道那小姑娘是四堂弟外室的女儿。毕竟是四堂弟唯一的骨血,卫家的人便想把她接回来。结果接回来之后,几个堂兄堂弟家却没人想要收留,甚至处处虐待,再后来,有一日这小姑娘逃出去了。 惠和长公主也是今日方知,那小姑娘后来成了文昌侯府的姨娘。想到这些往事,低声叹息道:“哎,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卫大夫人安抚道:“今天是大年初一,母亲切莫如此的伤心。” 惠和长公主擦了擦眼角的泪,道:“嗯。不过,这孩子倒是看着不差,跟她那姑祖母倒是有些像。” 卫大夫人也道:“是啊,长得倒是挺好的,看起来也是个好姑娘。” 很快,谢莲的表演便结束了。 当谢嘉语看到齐梓曦喝了一口茶之后,脸上露出来满意的笑容。 接着,又有不少人上去展示了。等到高都督府的人表演完之后,就只剩下承恩侯府了。 这般重要的场合,苏凝露为了家族的颜面,自然是会让家里表现最好的人上去。至于联姻这些事情,他们府完全不需要考虑。毕竟,皇后的位置非常稳固,太子的位置也非常的稳固,以后只会有别人巴结他们,无需他们去讨好别人。 所以,将要上去展示才艺的便是齐梓曦。 只是,刚刚站起身之后,齐梓曦便觉得肚子微微有些不舒服。今天上午在外面冻了许久,肚子早就不舒服了,刚刚喝了几口茶,微微缓和了一些,这会儿不知怎的,又觉得不太舒服了。 苏凝露见齐梓曦站在原地未动,问道:“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齐梓曦还未回答,对面的高婉婷便在祖母的示意下开口了:“齐小姐,难不成是还没准备好吗?” 坐在一旁的高婉茹笑了笑,道:“妹妹这是说得哪里话,齐小姐如此厉害,怎么会没准备好。” 这一唱一和的让苏凝露觉得面子上有些难看,于是看了一眼站在她一旁的齐梓曦,问道:“梓曦?” 齐梓曦朝着她笑了笑,然后信步走上了宴席中间的空地,看着高都督府的方向,笑着道:“都怪刚刚婉茹妹妹表现的太好了,姐姐一时看呆了。” 齐梓曦这话,说得着实漂亮,齐皇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相反,高都督府众人的脸上却有些不太好看。 高婉婷却像是没听懂似的,出言讥讽道:“原来齐小姐刚刚不是没准备好,而是不敢了啊。” 齐梓曦听后却没说什么,只是微微笑了笑。 这样的表现,高下立定。齐梓曦赢得了大家的赞赏,而高婉婷却让人鄙夷。 高老夫人刚刚没能及时摁住身边的孙女,此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等到齐梓曦开始表演后,又被她母亲骂了几句。 大过年的,被祖母和母亲骂,还被人耻笑,高婉婷非常的郁闷,眼眶微红的盯着站在台上施展优美舞姿的齐梓曦看,那眼神像是要把齐梓曦的身上盯出来一个洞似的。 也许是高婉婷看得比较认真,她似是听到了齐梓曦身上传出来一丝不太和谐的声音。虽然她讨厌齐梓曦,但也不得不承认,齐梓曦不像是能做出来这种事情的人。 侧头看了看其他人的神色,好像都没注意。 高婉婷只好按捺住了心中的想法。 只是,等齐梓曦跳舞跳到她们这一桌附近的时候,高婉婷甚至闻到了一股臭味。联想到刚刚的那声“噗”得声音,高婉婷有了一个不好的而又激动人心的猜测。 见身边的长姐也拿着帕子掩了掩口鼻,高婉婷道:“姐姐,你是不是也闻到了,像是谁,嗯,放屁了。” 高婉茹虽然觉得妹妹这话说得粗鄙,但那臭味太过明显,也不得不点头,道:“闻到了。” 既然大家都闻到了,就不是她一个人的问题了,高婉婷继续兴奋的盯着齐梓曦以及宴席上的其他人看。 很快,高婉婷便发现只要齐梓曦到了谁的附近,谁便会掩住口鼻,跟周围的人嘀嘀咕咕的。而且,她还发现,齐梓曦脸上有些不太自然的表情。 终于,高婉婷又一次听到了熟悉的“噗”的声音。她兴奋的拉着身边的高婉茹,说道:“姐姐,你有没有听到,刚刚有人放屁了?” 高婉茹还没回答,这时,高夫人就瞪了她一眼,说道:“你这孩子,今日怎么回事,竟然把那话放在嘴边,说个一遍就算了还一直不停的说。看我回去怎么教训你。” 高婉婷委屈的看了一眼自家母亲,不敢说话了。 恰好此时,齐梓曦的舞蹈结束了。虽然有些人觉得齐梓曦这支舞跳得似是有些短,但也不得不承认跳得很好。况且,这还是皇后娘家的人,她们可不敢说什么。 齐梓曦之所以要结束,是因为她实在是憋不住了,再跳下去还不知道会出多大的丑。肚子中总是咕噜咕噜的叫,而在跳舞的时候,她很难控制住自己。只有停下来,才能忍住。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她刚刚站定,屈身朝着皇后行礼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噗”得一声放了个屁。 刚刚跳舞时还有声乐,所以,如果不是高婉婷这种坐在前排,又比较关注齐梓曦的人,根本就没怎么听到。可是,此时却不同了。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声乐没了,说话的声音也没了,大家都在看着皇后娘娘。 这一声,来得意外,又非常的响亮。 母亲的责备,对齐梓曦的恨意,抓住齐梓曦丢人事情的激动等等这些都让高婉婷忍不住了,她立马站起来,兴奋的指着齐梓曦,说道:“我就说我刚刚没听错,明明就是齐小姐放的屁。” 此话一出,整个殿内变得鸦雀无声,呼吸可闻。 第116章 归来 殿内的人纷纷拿起来手帕, 捂住了自己的口鼻。看向齐梓曦的眼神中充满了不可置信和鄙夷。她们也着实没有想到,高冷如齐梓曦,也会当众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饶是像齐梓曦这般内心非常强大和淡定的姑娘, 也忍不住红了脸。除此之外, 内心也升起来深深的恐惧。作为京城数一数二的贵女, 当众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让她以后的脸往哪里放?一时之间, 站在那里不是走也不是。 齐梓曦作为皇后的娘家人, 皇后自然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继续发展下去, 赶紧道:“许是高小姐听错了吧,本宫什么都没听到。” 原本一脸兴奋的高婉婷,听了皇后的话之后,顿时心凉了。这般明显的事情, 皇后娘娘竟然还在那里替齐梓曦遮掩, 不得不说, 齐梓曦真是好命。 而其他站在太子一系的命妇, 也在那里说道:“是啊,臣妾也没听到。” “嗯, 老身也没听到。” 裴月新听着周遭人的话, 觉得有些讽刺也有些心凉。当日她当众做出来同样的事情, 大家极尽讽刺之语,丝毫不给情面。然而换做是齐梓曦, 因为身份不同, 大家竟然可以当做是什么都没听到。 谢嘉语的嘴角也露出来讽刺的笑容, 这叫什么,掩耳盗铃吗?想这么轻易就过去?想得美! 不过,在开口之前,谢嘉语看向了高贵妃。她就不信了,高贵妃能不抓住这一点。 果然,就见高贵妃拿着帕子扇了几下之后,说道:“哎呦喂,臣妾这会儿才缓过来,怎么这么臭啊!齐小姐,敢问你到底吃了多少东西,竟然当众做出来如此失礼之事!” 听了这话,谢嘉语满意的笑了笑。 而其他人,皆不再讲话。皇后和贵妃之间的争斗,哪里轮得到她们说什么呢。 “贵妃妹妹,你听错了。”皇后坚定的说道。语气里隐隐有着威胁之意。 然而,皇后这边如此施压,齐梓曦那边却撑不住了,忍不住又发出来一声“噗”得声音。 这下子,原本剑拔弩张的场面一下子就变了。 高贵妃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泪都快出来了:“哎呀,本宫还是第一次见如此粗鄙之人,还不快快退下,我要是你,在殿前失仪了早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没得厚着脸皮站在这里。” 齐梓曦的脸越来越红了,双手握拳,眼眶微红。 齐皇后不悦的看着站在下面泫然欲泣的齐梓曦,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淡淡的道:“你先退下。” 苏凝露铁青着脸,斥责道:“梓曦,还不快点跪下请罪。” 齐梓曦脸上的泪珠渐渐的滚落下来,跪在地上看了一眼自己的祖母,又看了一眼坐在上座的齐皇后,哀婉的说道:“姑姑,梓曦没有,梓曦是被冤枉的。” 整个宴席上只听得到齐梓曦抽抽涕涕的声音。 然而,这时,却有人突兀的发出来声音。 “嘁!”谢嘉语面露不屑的看着齐梓曦,待大家看过来,继续说道,“难不成当大家的耳朵都聋了吗?” 齐梓曦愤恨的看向了谢嘉语,她着实没想到,谢嘉语会在这时候开口。她原本以为这件事情在皇后娘娘的施压之下,能够改变,然而听了谢嘉语的话,她知道,不可能了。 “好了,退下去。”齐皇后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再次开口道。 见状,齐梓曦只好赶紧退了下去。 此时,苏凝露却突然站起来道:“皇后娘娘,梓曦是个什么样的姑娘,想必大家都了解。她断然不会当众做出来这种事情,定然是今日有人给她下了药,才让她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还请皇后娘娘明察。”说着,竟然跪在了地上。既然不能遮掩过去,那么就调查清楚。 这样的想法,不仅苏凝露有,皇后娘娘有,在坐的大部分人都有。就算不是齐梓曦,京城的贵女也没人会做出来这样的事情。前段时间裴家小姐不就被冤枉了么,是别人下的毒,如今齐小姐肯定也是这样。 今日最丢人的就是皇后娘娘的娘家,齐皇后是一定要妥善处理的。一个弄不好,名声就毁了。 “承恩侯夫人说得有理,快快请起,本宫这就让太医院的过来查一查。”齐皇后道,“来人,去把太医院的张太医请过来。” 苏凝露正色道:“多谢皇后娘娘。” 齐梓曦也跪在自己的座位上,哭着道:“多谢娘娘还梓曦一个清白。” 谢嘉语看了一眼不知在想什么的裴月新,又看了一眼苏凝露和齐梓曦,凉凉的开口说道:“并不是所有人失态都是因为下药的。有些人啊,非得给自己殿前失仪找个遮羞布。可不可笑?”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了谢嘉语。 这个谢小姐到底是跟谁站在一起的?明明之前跟太子的关系极好,而且还让皇上惩治了二皇子,怎么今日这般不给皇后娘娘面子? 谢嘉语却恍若未觉,笑看着承恩侯府的众人,随后,目光又往上位移,看向了皇后娘娘……身边的高贵妃,露出来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高贵妃虽然因着二皇子的事情痛恨谢嘉语,但此时看着谢嘉语的目光,却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甭管谢嘉语今日到底是什么想法,能让皇后娘娘和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出丑她就很开心。 而且,谢嘉语提醒的对啊,万一没人给她下药,只是她自己殿前失仪呢?皇后娘娘找过来的张太医是皇后的人,如果真的没人下药的话,他万一随意编造药出来怎么办? 想了想之后,高贵妃道:“说不定这□□下得比较蹊跷,倒不如再找几个太医过来,我看孙太医也过来吧。皇后娘娘,您觉得呢?” 齐皇后却没这样的心思,在她看来绝对是被下药了,要不然不会这样。她心思有些复杂的看向了谢嘉语,着实不明白这位姑娘跳出来有何意。 不过,她向来光明磊落,听了高贵妃的话,琢磨了一下,说道:“去把太医院所有的太医都叫过来吧,仔细的查一查。” “是,娘娘。” 齐梓曦看着谢嘉语看向她的眼神,却突然有些心慌,她总觉得,谢嘉语今日的举动有些诡异。看向她的目光里面,也充满着深意。仿佛,她什么都已经知道了一般。 突然,心里咯噔一下。难不成,那日她在林阁老府做的事情被谢嘉语发现了?这不可能……林阁老都没发现的事情,谢嘉语怎么可能…… 不对! 林阁老府这次退亲退的太顺利了。虽然八字不合的计谋是她想的,但她也没料到事情会如此的顺利。她当初只顾着暂时不用嫁给林大少爷而高兴了,只要暂时不用嫁过去,她有的是办法让家中的长辈渐渐的拒绝林阁老府。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齐梓曦手脚有些冰凉。 很快,太医院的太医们都过来了。 在所有的太医给齐梓曦把完脉,又一一查看了齐梓曦所食所饮的东西之后,全都跪在下面给皇后娘娘复命了。 太医院的院使向来忠诚于皇上,他第一个开口道:“启禀皇后娘娘,臣并未在齐小姐所用之物中发现毒、药。通过把脉可以看出来,齐小姐今日吹了些风,肚子有些受凉了。” “这不可能,一定是你们检查错了。”齐梓曦歇斯底里的说道。若是事情真如太医院的院使所说,那么她以后还怎么再去见人! 院使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黑着脸道:“齐小姐要是不信,那也没办法。请恕臣无能,查不出来。” 齐皇后眼神有些肃然,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张太医,问道:“张太医,你怎么看?” 张太医虽然是皇后娘娘的人,但大家都没诊断出来有问题,此时他若是说谎,就太明显了。而不说慌,承恩侯府就要丢人。这着实有些难为人。 皇后娘娘见状,还有什么不懂的,闭了闭眼睛,道:“没事,说实话就行。” 张太医眼睛一闭,说道:“请恕臣无能,暂时没发现有什么药物。也可能这药下在了别处,臣没查出来。” 齐皇后道:“你们先退下吧。” “哎呦,还真不是下药了啊。啧啧,齐小姐,你可真让人刮目相看啊。”高贵妃嗤笑道。 高婉婷在一旁得意的道:“姑姑说得正是呢。人家裴家的大小姐是被人陷害的。你这倒好,原来是自找的,吃多了东西啊。可真丢人。” 高老夫人这会儿态度也不同了,笑着斥责道:“婉婷,别这么说。齐小姐当众出丑已经很难过了,你再这样说,可让齐小姐的脸往哪里放?” 殿内的人终于忍不住传出来一些嗡嗡的议论的声音。 齐皇后见状,提高声音,看也未看其他人,说道:“承恩侯府大小姐殿前失仪,关禁闭三个月,抄《女戒》百遍。” 齐梓曦听后,心底一片冰凉,这件事情等于被皇后娘娘盖棺定论了,忍不住道:“姑姑……” 话音还未落,坐在一旁一直安安静静的林阁老府有人开口说话了。开口的也不是别人,正是林老夫人,她自是知道齐梓曦之前做的事情,这会儿内心非常的庆幸,说道:“齐小姐,这是皇后娘娘对你的仁慈,还不快快谢恩。照你这样失仪,仗责也不为过。” 林老夫人一开口,殿内很多人也敢开口说了。 听着下面的嘈杂声,齐皇后不等齐梓曦说什么,便摆摆手道:“带下去吧。” 等到齐梓曦被带下去了,齐皇后像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接着道:“今日是大年初一,是个让人高兴的日子,继续吧。” 对于这样的结果,谢嘉语自然是非常的满意。她的确是给齐梓曦下药了,只不过,那药是黄太医配的,一般人查不出来。 大仇得报,谢嘉语开心得很,觉得这些冷掉的东西似乎也没那么难吃了。 整个新年,要问满京城谁家最火,那就非承恩侯府莫属了。毕竟,齐梓曦在京城中非常的出名,为京城百姓所熟知。而一旦一个高高在上的贵女做出来那般的事情之后,这传播的速度就非常快了。 这事儿着实热闹了许久,直到二月份谢嘉语去酒楼偷偷相看第四个谢嘉融给她安排的人时,依然听到人茶余饭后在说这件事情。 这次,谢嘉融给她相看的是来京赶考的一名学子,长居江南,世家出身,中了会元,如今是来考春闱的。 然而,这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书生,心思单纯的很。别说看姑娘了,吃饭的时候眼睛都离不开书本。这样的人,可以说是典型的书呆子了。 谢嘉语觉得,如若以后真的成了亲,恐怕他要日日睡在书房了。 等偷偷相看完之后,谢嘉语叫了一桌子菜,打算好好吃一顿再回去。 点了菜之后,便无聊的看向了窗外。结果,正好看到刚刚相看的那书生走路看书不小心撞到人。谢嘉语见那书生点头哈腰的给人道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样的人,倒也不是全然无趣。 正这般想着,包厢的门突然打开了。谢嘉语原本以为是酒楼的小二上来送菜,结果,许久都没听到小二的声音,也没看到东西放在桌子上。 察觉到周遭气氛的改变以及似有若无注视的目光,谢嘉语转头看向身侧。 “原来谢小姐喜欢读书之人吗?那你可知,裴某从前也中过状元,书读得也着实不错。你不妨考虑一下。”裴之成淡淡的说道。虽然话里话外是在炫耀,然而语气里却没有丝毫的得意,有的只是诚恳。 谢嘉语看着似是比从前黑一些壮一些的男人,心里的某处柔软的地方像是突然被触碰到了,晕开了一朵绚丽的花。 第117章 表露 “裴大人, 你回来了。”谢嘉语说道。千言万语,化作了如此简单的一句话。 没有任何的询问,裴之成坐在了谢嘉语的对面。想到他不在的这些日子里, 眼前这位他心心念念的姑娘不知相看过多少人, 心中就有些不是滋味, 也有着一团熊熊燃烧的烈火。 他看上的姑娘,只能属于他。 大军是十日前回来的。然而, 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去处理。等他终于处理完一些紧急的事情, 从皇宫中出来之后, 便看到东海站在宫外焦急的走了过来。 一听谢嘉语又在想看人家,他连衣服都没换,就急匆匆的赶过来了。从前知道的时候是在前线,鞭长莫及。这一次, 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他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嗯, 回来了。”迎着谢嘉语灿烂的笑容, 裴之成答道,接着, 他没再回避, 而是直白的继续说着刚刚的那件事情, “谢小姐,裴某刚刚说的话你可有听清楚?要不要考虑一下裴某。” 裴之成算是发现了, 他看上的这位姑娘不能再含蓄的表达了, 应该直白的说出来, 否则的话,她永远都能回避过去。他原以为之前他的表述已经非常清楚了,对方也理解了他的意思,明白了他的心意。 可是,从对方的做法上来看,似乎并没有理解。亦或者是,理解了,并没有当回事儿。 不管是哪一种,裴之成都不太开心。 听了裴之成的话,谢嘉语想到刚刚被自己忽略过去的问题,脸上的笑容渐渐的消退了。不过,取而代之的,是微红的脸颊。 看着裴之成认真的眼神,谢嘉语有些不敢直视。因为这双眼睛太过深邃,太过浓烈,她怕自己一不小心便陷进去了。会迷失自我,也会失去判断。 “谢小姐,裴某是认真的。”裴之成看着面前低垂着眼眸不知在想什么的姑娘说道。 谢嘉语不笨,自然是明白裴之成到底是在说什么。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更加的纠结。 而对方已经说了三遍了,她再不回应就显得不太好了。这般想着,谢嘉语的脸上扯出来一抹笑容,说道:“裴大人中过状元吗?好生厉害。我听思敏说,科举考试很难的,秀才都很难考,没想到裴大人竟然拔得头筹。” 裴之成知道,对方又一次岔开了话题。 从小到大,裴之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难题。因为自己之前的身份问题,小时候吃尽了苦头,也受尽了冷眼。同样的,也是因为后来的身份问题,长大后,他受尽了追捧。只是,不管是之前落魄还是后来发达,他从未遇到过如此棘手的问题。 就像是有着一道屏障,又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总是不得法。 想到对面的这位姑娘拒绝顾嘉时会非常明确的说出来,拒绝其他的追求者也毫无遮掩,裴之成突然觉得,他没收到明确的拒绝的话语,就表示他没有失败。 “嗯,裴某当年每日苦心研读八股书籍,不畏寒暑,才得侥幸得了状元。”裴之成顺着谢嘉语的话说道。 见裴之成没再提刚刚的话题,谢嘉语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心中也微微有些失落。而这种失落到底是源自于什么,却一时之间没有想通。 为了掩盖自己心中的思绪,谢嘉语端起来桌子上的一杯茶喝了起来。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莹白而又细长的手,说道:“之前家妹的事情还要多谢谢小姐出手相助。” 谢嘉语垂眸看着茶水,抿了抿唇。随后,像是想起了什么事情一般,抬起头来,看着裴之成道:“裴大人,那封信是你让人给我递过来的吗?” 裴之成没有丝毫的犹豫 ,点点头,道:“正是。” “既然如此的话,那么此时我又怎好接受你的感谢。应该是我谢谢令妹,谢谢你才对。”谢嘉语认真的说道。 裴之成冷静的道:“当日在林阁老的寿宴上,谢小姐并未饮茶。是以,即便是家妹没喝,谢小姐自己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所以,你无需谢家妹,也无需谢我。当日事情已然发生,谢小姐本可以袖手旁观的,却没有这般做,而是救了家妹。” “可令妹还是因为我才受了无妄之灾。”谢嘉语有些愧疚的说道。 “无妨,这也让家妹长了个记性。”裴之成道,“况且,谢小姐后来给家妹澄清了。” 谢嘉语听着裴之成说的话,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一种什么东西快要破土而出。这个人,他知道所有的事情,了解所有的经过和原委。然而,他却没有丝毫责怪她的意思,即便那人是他的亲人,他依然站在客观的角度来分析这个问题。 甚至于……不怎么客观,主观的偏向对象不是他妹妹,而是她。 这种有些公正,又有些无条件支持她的话语,让她深受感动。 “多谢裴大人理解。”谢嘉语诚心诚意的道。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的眼神,自然读出了她内心的情绪,心里有些熨帖,微微笑着道:“况且,谢小姐也报复回去了不是吗?” 想到谢嘉语对待齐梓曦的做法,裴之成觉得对方简直可爱极了。你怎么对我,我便怎么对你。既不会轻易的心软饶过你,也不会过分的报复。虽然他看来,依然是太心软了,但却无端的让人觉得可爱。 那些阴暗的,狠心的事情由他来做就好。小姑娘只要开心就行。 想到自己之前对齐梓曦做的事情,想到最近京城中依然在议论齐梓曦,又想到齐梓曦喜欢的人是眼前这个男人,谢嘉语小心的觑了一眼对方的神色。见对方似乎心情很好,谢嘉语说道:“谁让她那么坏,我这已经手下留情了。” 裴之成一脸笑意的看着谢嘉语,说道:“嗯,裴某也是这样觉得。” 世人喜欢齐梓曦的太多,不管男女皆是如此。裴之成却不喜欢她,而且还觉得自己报复的不够。这一点深深的取悦了谢嘉语。 谢嘉语语气欢快的说道:“是啊,她简直莫名其妙的,我素来跟她没怎么说过话,却突然要来害我。不报复回去,她岂不是觉得我太好欺负了。” 裴之成脸上的笑容却突然消散了,人也在谢嘉语没反应过来之前站了起来,双手作揖,对谢嘉语道:“谢小姐,这件事情皆因裴某而起,若不是裴某,谢小姐和家妹都不会受到这样的灾祸。” 谢嘉语一下子就想到了整件事情发生的原因,想了想,道:“这怎么能怪裴大人呢?明明是齐小姐自己误会了,想要一石二鸟的除掉我和林小姐罢了。” 裴之成站直了身体,却没有说出来赞同的话。许久,看着谢嘉语道:“裴某倒觉得齐小姐千错万错,这一点倒没有错。她并没有误会。” 裴之成想,有些话,他今日便要讨一个结果。若是不讨的话,接下来还不知道会有多少个人冒出来。 “呃……”谢嘉语没想到,这话怎么绕着绕着又绕回刚刚那个她想逃避的话题上面去了,“是,是么。” 见谢嘉语有些不淡定的模样,裴之成坐下来之后,肯定的道:“是。裴某的确心悦谢小姐。所以,谢小姐,你对裴某是什么看法呢?” 之前因为裴之成说得不够明显,谢嘉语还能逃避过去。可现在这个问题,她却很难再逃避了。对方已经明明白白的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而且还在等着她的态度。 谢嘉语扪心自问,自己喜欢裴之成吗?对于这个问题,她却有些不太确定。从小到大,她从未对任何一位男子有过男女之情的喜欢。更多的是把他们当做是可以一起玩耍一起吃吃喝喝的好朋友。 四十年前,顾建武如此,承德帝也是如此。 四十年后,谢思敏、乔大人、顾嘉等这些看起来跟她同龄的人,如今却更像是晚辈一般。别说男女之情了,连好朋友都算不上。 可对裴之成,她却觉得跟以上这些感情都不一样。她能冷静的说清楚自己对裴之成是一个怎样的看法,但却难以客观的说出来自己对他的感情究竟是如何。 不似亲情,不似友情。不似陌生人,不似熟悉的人。 见到他时,心底会不自觉的感觉到开心和愉悦,而这种开心愉悦却来得有些陌生,有些猝不及防,有些难以控制。一见到他,脸上就会不自觉的露出来微笑。而他离开的这几个月,她不仅像当初顾建武出征时的时时想念一样,甚至会在梦中梦见他。 梦见他受伤了她会难过,梦见他打了胜仗她会开心。有时,甚至梦中的事情跟打仗无关,而是一些其他的琐事。 她向来能很好的分清楚对一个人是不是喜欢。尤其是不喜欢的人,都会明确的拒绝。 然而,对着裴之成,那句拒绝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见坐在对面的裴之成云淡风轻的模样,终究,谢嘉语还是遵从本心的说出来这样一句话:“我,我不知道。” 第118章 解惑 而裴之成, 远没有自己表现出来的那般淡定。多年的仕途生涯早就让他练就了不轻易动怒,不轻易表露自己情绪的本事。然而,若是仔细观察的话, 会发现他藏在桌底的手早已握成了拳, 而脸上的淡淡笑意也早就因为紧张而凝固了。 当年参加春闱时, 在大殿上面对皇上的提问他没有如此紧张,等待皇上晋升入内阁的名单时他亦没有如此紧张。而唯独此刻, 他紧张的不行。 他笃定自己殿试能够夺得第一名, 也笃定自己定然会入内阁。同样的, 他也笃定面前的姑娘喜欢他。然而,纵然是如此的笃定,他内心依然紧张到不行。 或许是因为喜欢,亦或者是因为对自己不够自信, 他害怕自己的判断会出错, 害怕对方并不喜欢他。 沉默的时间越长, 他便越紧张。就这么紧张间, 果然,他听到了一个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的答案。 这样的答案, 却让裴之成松了一口气。此时, 对于他而言, 没有否定便是最好的答案。 对于有难度的问题,裴之成向来喜欢挑战。越是局势对自己不利, 越能激发他的斗志。想到最近发生的事情, 裴之成冷静下来, 说道:“黄公子为人好色,虽然黄大人不让他在成亲前有通房和姨娘,但他身边的丫鬟多半都被他染指了。林公子倒是洁身自好,但他眼神不太好使,喜欢齐小姐。张公子……” 裴之成把谢嘉语相看过的这些公子少爷的事情全都抖落了一遍。 虽然谢嘉语本就不喜欢这些人,但一听裴之成这话,却觉得这些人不光是不讨人喜欢了,而是有些坏,品行有问题。 可是,如此差劲的人她大哥又怎么会塞给她呢?而且,裴之成竟然在调查她!虽然裴之成说得很对,评价的也很客观,但谢嘉语却无端的觉得有些生气,或者说,羞愧更确切一些。 一想到自己相看过的这些人眼前的男人都了解过,而这些人又不怎么样,谢嘉语就觉得心里挺不得劲儿的。 “是么,裴大人倒是对他们还挺了解的,他们也不至于像你说得那么差。不过么,自然是不如裴大人这般年少有为。”谢嘉语微微有些讽刺的说道。 裴之成却丝毫没有掩盖自己的行为,坦诚的道:“嗯,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这意思是说把这些人当成是敌人了?这些人又怎么够格当他的敌人。所以说,是……情敌? 想到这里,谢嘉语的脸色又红了些,人也变得越发拘谨了。今日的裴之成跟以往的完全不同,这让她有些难以招架。她只觉得自己脑子快乱成一团麻线了,只想要快速的离开这里,冷静的思考一下。 恰好,此时酒楼的小厮终于把饭菜端上来了。 两个人皆没有再说话,直到小厮陆陆续续的把菜全部都上完了,两个人也没有人动碗筷。谢嘉语本来挺饿的,但这会儿却觉得什么都吃不下去了。 “裴某想知道为什么。”裴之成率先开口道,“谢小姐,方便告诉裴某吗?” 裴之成不喜欢藏着掖着,有什么事情,喜欢寻求办法去解决。他很笃定谢嘉语对他跟其他人不同,甚至可能喜欢他,然而他却不明白谢嘉语拒绝他的原因。 是,他的家世的确不好,但他觉得谢嘉语不是看中家世的人。况且,父母亲虽然不好,但他自己却可以撑起来家世。是因为出身?这也不像,若是因为出身,谢嘉语平日里就不会跟谢莲亲近,而应该选择谢思兰和谢思蕊。 除此之外,裴之成从自己身上找不到任何谢嘉语会不满意的点。 在战场上,听到谢嘉语去相看人家时,他非常的不理解,甚至有一种想要逃回来的冲动。然而,他内心却又觉得,谢嘉语不会接受那些人。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已经折磨了他许久了,今日,他定要问个清楚明白。 问清楚了,才好思考接下来该如何做。 小厮上菜的间隙,谢嘉语也渐渐的冷静下来了。此时,面对裴之成的疑问,谢嘉语闭了闭眼睛,随后认真的说道:“裴大人,你很好,京城中喜欢你的姑娘很多。但是,我觉得我们俩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裴之成冷静的问道。 看着对面穿着嫩绿色夹袄,衬得脸色嫩白,更显年轻的那一张脸,裴之成突然想到了一点。难不成是因为年纪? “是因为年纪吗?谢小姐是因为裴某年纪太大了吗?”裴之成问道。若真是因为这个的话,还真的有些不好办了。毕竟,年纪这种东西,并不是能改变的。 面对这样的问题,谢嘉语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不可否认,的确跟年纪有很大的关系。然而,却不是因为裴之成年纪太大,而是因为自己年纪太老。她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为什么,在面对其他人时,她从来没在意过年纪问题,可是在面对裴之成时,却突然想到了黄太医那句“老牛吃嫩草”。她甚至隐隐有些想要逃避,隐隐有些自卑,有些羞愧。 最终,谢嘉语还是摇了摇头。 再继续任由裴之成猜下去也不是办法,谢嘉语鼓起勇气直白的道:“裴大人,我觉得我们俩之间差距太大了。你年纪轻轻便已经入了内阁,而我却只是后宅中的女子。你心思深沉,运筹帷幄,我始终看不懂裴大人在想些什么。想必这样的婚姻势必不会幸福的。我倒是宁愿找一个心思单纯一些的。你虽然之前多次救过我,但我却难以回以同样的诚意。抱歉。” 说完,便没敢看裴之成的眼睛,亦没做任何的停留,快步离开了包厢。 而等在门外的东海从外面走了进来。看着自家主子的脸色,一声都不敢吭。 “鹤松,跟着谢小姐,把她安全送回家。”虽然脸色依然很难看,裴之成却静静的吩咐道。 随后,平静的拿起来桌子上的筷子,看着满桌子的菜,说道:“东海,让厨房做同样的菜色送到文昌侯府。” “是。”东海道。 等屋内重新恢复平静,裴之成开始慢慢的吃了起来。虽然酒楼的菜在京城中堪称一绝,但裴之成却觉得味同嚼蜡。不过,想到这些菜是谢嘉语点的,她会跟他吃同样的菜,又觉得没那么难受了。 等到东海做完事情回来,裴之成问道:“把乔亦书跟谢小姐见面的情况跟我说一说。” 刚刚谢嘉语话里话外说出来的人都是乔亦书,而观谢嘉语平时的表现,也跟乔亦书之间关系斐然。 “是。”东海觑了觑裴之成的脸色说道,“乔大人和谢小姐第一次见面是在书店,那日……第二次是在高都督府,那日乔大人去救了谢小姐……第三次……” 听完之后,裴之成的眉头狠狠的皱了起来。所以,谢嘉语喜欢的是这样的男子吗?那样的男子有什么好的,文文弱弱的,除了会读书写字还会什么? 还是说,她是在怪他之前的见死不救? 生平第一次,裴之成开始后悔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也开始思考人生若是有如果的话,事情会不会不同。 如果第一次见面时,他便救了谢嘉语,今日的结果会不会变得不同?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他也永远不可能回到过去去救谢嘉语。 “再去找人查一查乔亦书。”裴之成道。他就不信始终从乔亦书身上找不到谢嘉语不喜欢的地方。 “是。” 谢嘉语回到府上之后,整个人都像是遭了什么罪一般,脸色非常难看。 青嬷嬷见状,心焦的问道:“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在外面受了什么委屈?” 谢嘉语摇了摇头,道:“没什么,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别让人打扰了。” “唉,小姐……”青嬷嬷还欲再说什么,可谢嘉语却是一副不想听的模样,很快便去了里间。 一时间,屋内的人都不敢讲话了,悄悄的关上门退了出去。 青嬷嬷的眼神看向了跟着谢嘉语一同出去的春桃和顾星,问道:“小姐今日这是怎么了?不是去相看人家吗,怎么会变成这般模样,可是那人给小姐委屈受了?” 春桃摇了摇头,想了想,道:“今日小姐去相看时还好好的,但见了裴大人之后,便这般心事重重了。” 青嬷嬷皱了皱眉:“裴大人?那个年轻的阁老?” 春桃点了点头。 青嬷嬷想到自家小姐平日里的表现,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想来能这般牵动小姐思绪的,也便是只有裴大人能做到了。小姐喜欢裴大人而不自知,总是为他欢喜为他忧。裴大人出征之后,小姐晚上睡觉都会叫裴大人的名字。想当年,顾大人出征的时候,哪里又会这般。 自从裴大人上了战场,小姐表面上没说什么,可什么事情都藏在心里。 想到之前裴大人都待自家小姐挺好的,救了她不说,还处处帮着她,青嬷嬷有些不解的问道:“可是裴大人跟小姐吵架了?伤了小姐的心?” 春桃和顾星一直站在外面,而春桃不会武功,并没有听见两个人的吵架声。于是摇了摇头,道:“没有,没听到他们二人吵架。” 顾星倒是全部都听到了,可是她不知道该不该说。 青嬷嬷看着顾星的脸色,着急的问道:“顾星,你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顾星抿了抿唇,道:“没有吵架。”多余的话,却是怎么都不肯说了。 青嬷嬷也知道顾星的性子,没再多问。只等着自家小姐情绪缓过来之后问问她自己了。 很快,酒楼的菜就送过来了。看着这些熟悉的菜色,谢嘉语一猜便是裴之成送来的。也因此,心中难受了。 第119章 提亲 在酒楼里跟裴之成说的那些话, 虽然是她近日里一直在思考的问题,然而,说出来之后, 她便后悔了。就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拉扯着她一般, 让她赶紧收回去那些话。 只是, 这些事情毕竟是现实,需要面对。 回来的路上, 谢嘉语便觉得不太好了, 整个人都不太舒服。她从不知道喜欢为何物, 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裴之成。她只知道,那些刚刚说出口的话,并不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有时候,冷静的得出来的结论, 并不一定是最遵从本心的。但, 却有可能是适合自己的。 她没说错, 裴之成的确是太过强大了, 而且心机太过深沉,人也太复杂, 并不太适合她。她如今外面看起来光鲜亮丽, 有着满身的荣光, 然而这些荣光都是他人赋予的,并不是自己的。 试问, 除了身份, 她还有什么?她不过是个比别人长得稍微好看一些的普通人罢了。等到皇上表弟和自家大哥百年之后, 她仍旧是孤苦伶仃的一个人。 这辈子,她也不求什么大富大贵,只求个安安稳稳便好。最好成亲的那个人能简单一些,好控制一些。这样的话,即便是那人以后变了心,她依然能维持着满身的荣光,亦或者是双方好聚好散,她去追求更广阔的天空。 可裴之成却不同了。她不知道裴之成到底喜欢她什么,毕竟,最初之时,裴之成曾多次冷漠的弃她生死于不顾。即便是后来裴之成救过她,但这样的事情并不是说忘记便能忘记的。 如果真的嫁给了裴之成,以后还能不能好聚好散? 这些道理是谢嘉语想了很久得出来的,可是,真到面对的时候,她才知道,这些根本就不是她的本意。 只是,该说的话已然说出来了,断然没有后悔的可能。即便是她现在后悔,那些她曾经考虑过的问题也依然存在着。 然而,看着裴之成被她拒绝之后仍然派人把饭菜给送过来了,心底的天平失衡的更加严重了。 接下来几天,谢嘉语都没再出门。她不敢出门,也没心情出门。虽然终于跟人说清楚了一件事情,但脑子和心却更加乱了。 就在她坐在院子里的秋千上来来回回的消磨时间的时候,冬雨突然急匆匆的过来了。 “小姐,卫夫人过来了,说是要来提亲。” “卫夫人?给谁提亲?”谢嘉语疑惑的问道。 “小姐,卫夫人是来给乔大人提亲,提的就是小姐你。”冬雨说道。 谢嘉语脸上既没有害羞,亦没有欣喜,颇为淡然。她原以为,乔亦书是最合适的人选,然而,听到这样的消息,她却没有想象中愉悦。 青嬷嬷听了这个消息,原本非常的开心,毕竟乔大人她接触过,是个好的。只是看着自家小姐的脸色,又想到前几日发生的事情,脸上的笑意也渐渐的消退了。小姐的心,或许还在裴大人的身上。 “小姐,您怎么了?”青嬷嬷关心的问道。 谢嘉语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些突然罢了。” 没过多久,黎氏便让人把她叫过去了。 谢嘉语过去的时候,卫夫人已经走了。 黎氏知道谢嘉语的亲事根本就不是她能做主的,所以特意把谢嘉语叫了过来,同样的也让人去给谢嘉融说了一声。 “姑姑,大喜事,卫夫人刚刚过来给翰林院的乔大人提亲了。”黎氏笑着说道。 谢嘉语笑了笑,点点头:“嗯。” “姑姑觉得这门亲事如何?”黎氏问道。黎氏知道谢嘉语最近相看了不少人,所以索性也不绕弯子了,直白的问了出来。 一时之间,谢嘉语没有回答,而是看着黎氏,问道:“你觉得呢?” 黎氏不知道谢嘉语对于乔大人是何等想法,据她所知,乔大人来过几次,而且跟自家姑姑的关系极好。自家姑姑既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许是心中还不太确定吗? 思索了一下之后,黎氏斟酌的道:“侄媳妇觉得,乔家倒是不错。乔家人口简单,没多少烦心事儿。而且乔夫人也是个性子非常和善的人。倒不失为一门好亲事。只是,这乔家的门第却是有些低了。但乔大人年少有为,学识丰富,年纪轻轻便入了翰林院,想必将来的成就也不会简单。说不定能像裴大人一样入了内阁。” 听着前面的话,谢嘉语本来还没什么反应,待听到“裴大人”三个字的时候,内心却起了波澜。 鬼使神差的,谢嘉语开口问道:“那你觉得裴大人如何呢?” 冷不丁的被问到这个问题,黎氏愣了一下,有些不解的看着谢嘉语。裴大人这个人对她来说非常的陌生,不管是府中还是她娘家,都跟裴大人没什么牵扯。那人可是代表着整个宁朝权力最核心的位置,不是一般人能接触的。 “裴大人是个厉害人。他十几岁时便中了状元,在各部都做的很好。年纪轻轻便不靠家里入了内阁。我家中的爹爹说,恐怕这样的人百年难得一遇。”黎氏的语气里充满着对裴之成的赞赏。 不知为何,听着黎氏称赞裴之成,谢嘉语有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 “若是他作为夫婿的人选呢?”谢嘉语没什么思考的问道。 黎氏这下子就更加的疑惑了,用满是探究的眼神看着谢嘉语。 谢嘉语突然有些心虚。想到自己刚刚问的那个问题,找补道:“我这几日听人说裴大人到现在还没娶妻,又有人说好多个小姑娘都喜欢她,我对他不太熟悉,所有有些好奇。” 这个解释黎氏是相信的,毕竟,裴之成太过厉害了,而喜欢他的人,还真的不少。 “虽然裴大人做官做的非常厉害。但若是说到成亲的话……侄媳妇倒有些不好说了。”黎氏道,“裴大人手腕极强,为人颇有心机和谋略。整日里冷着脸,还真没几个朋友。要是从这一点来看,不算是个好的选择,跟着这样的人是要受苦的。但是呢……” “但是什么?”谢嘉语见黎氏停顿下来了,有些着急的问道。 “但是呢,侄媳妇这么多年听了不少追求裴大人的世家女子,但却从来没听说过他跟任何一名女子有过往来,后宅干干净净的。这样一想的话,女子若是嫁到他们家,倒像是去享福了。身为裴大人的妻子,出门便被人尊称为阁老夫人,回府还没人给气受,怎么想怎么好。” 黎氏今日跟她讲的话像是打开了一扇新的大门。她从来没从这些角度上思考过问题,只是一味的沉浸在自己为中心的思绪中。 黎氏说完之后,见谢嘉语在发呆,叫了她几句。 谢嘉语呆呆的“哦”了一声,待听到黎氏问她关于乔亦书的事情,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我先回去好好想想,过几日再说吧。一会儿你就这样回复我大哥就行,我先回去了。” 说着,便没再跟黎氏多说什么,离开了黎氏的院子。 黎氏却总觉得谢嘉语今日怪怪的,但又说不出来哪里怪。毕竟,虽然裴之成和谢嘉语都是非常厉害的存在,但是却看上去非常的不搭,怎么也没想过把这二人联系到一起去。 裴之成听到手下来报的时候手中的毛笔停了下来,久久没有动作,就连折子上晕满了墨汁都没有发现,好在东海及时提醒了他。 “你刚刚说,谢小姐没有拒绝卫夫人的提亲?”裴之成重复的问了一遍。这种情况极为少见,一般手下说一遍裴之成绝不会重复第二遍。 “是。”鹤松又重复了一遍,说完,见自己主子脸上的神色非常的难看,连忙又重复了后面的一句,“不过,谢小姐也没立即答应下来。” 裴之成听后,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在房间中来来回回走了好几圈,终于,他像是想通了什么问题一般,站在了窗口往外面望去。 没答应?呵呵,之前的谢嘉语可是毫不犹豫的就拒绝了,可这次却没这样做。这里面,饱含的信息太多了。在他看来,没拒绝,就是有想要答应的意思。 喜欢的姑娘马上就要跟别人定亲了。而自己在前几天刚刚被拒绝过。这一切看起来,放手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他裴之成的字典里就没有放弃这个选项! 他本以为给谢嘉语几日的时间,等她冷静的想清楚之后,事情便会朝着自己期待的方向发展。然而,乔家的这个提亲却把他的计划打乱了。 看来,有些事情,不能再由着她了。 第120章 又来 黎氏给卫夫人那边的回话是要思考三日的时间, 现如今已经过去两日了。 这两日,谢嘉语的脑子一直都很乱,乱到她不知道这两日都想了什么问题。她深深的明白一点, 她并不喜欢乔亦书。但是, 却也不讨厌他。 冷静的来看, 乔亦书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几乎符合她对未来夫婿的所有要求。可是, 真让她嫁给他, 却又觉得差了些什么。前几日听到消息之后, 她内心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 理智和情感,谢嘉语不知到底该如何抉择。 晚上睡觉前,谢嘉语还在思考这个问题,渐渐的便进入了梦乡。 只是当晚, 她做了一个梦, 梦到自己真的和乔亦书成亲了。马上就要拜堂的时候, 谢嘉语一下子就惊醒了。 初春的天, 空气中还泛着丝丝的冷意,然而, 谢嘉语却出了一身的冷汗。坐起来时, 有缕缕凉风吹进了身体里, 后背渐渐的发凉,整个人也瞬间清醒了。还好, 一切都只是梦, 不是真的。 守夜的春桃几乎在谢嘉语坐起来的那一瞬间便醒过来了, 看着谢嘉语茫然的神情,赶紧坐在床边拍了拍她的背。 “姑娘别怕,别怕,那是梦,是假的,不是真的。” 被春桃这么一说,谢嘉语也渐渐的回过神来了,嘴里喃喃的说道:“嗯,是梦,不是真的。” “小姐要不要喝杯热茶?奴婢去给您倒。”说着,春桃便要起身去给谢嘉语端茶。 然而,还未起身,便被谢嘉语抓住了袖口:“不必了,我不渴。天还未亮,再睡会吧。” 春桃见自家小姐的脸色好了许多,微微放心了,说道:“嗯,那行,小姐先躺下吧。别怕,奴婢就在您身边看着。” 谢嘉语脸上露出来轻松的笑意,道:“不必了,也没做什么噩梦,只是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你躺下继续睡吧。” “嗯。” 重新躺在床上之后,谢嘉语睁着眼睛看着床顶,渐渐的开始重新思索一些事情,没过多久,便睡着了。 春桃听到耳边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也放心的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春桃见谢嘉语的脸色似乎比之前还要好了一些,紧锁的眉头似乎也不再皱着了,便没再提昨晚的事情,而是笑着伺候着谢嘉语起床。 许是昨晚的梦境终于让谢嘉语想通了一些事情,也许是想了许久事情终于想明白了,谢嘉语的心情轻松了许多。等一会儿吃过早饭,便可以去跟黎氏说一声,让她到卫夫人家去一趟了。 结果,还没等谢嘉语吃完早饭,便听冬雨过来说顾建武来了。而且,大哥让她吃过早饭去前院书房一趟。 谢嘉语微微有些诧异,她跟顾建武见面的地点向来是选在外面的,怎么今日突然通过大哥来找她了。真让人奇怪。 不过,她也没多想,匆匆吃完早饭之后便带着顾星和夏桑过去了。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斜斜的射入一方方小院。回廊上被积雪覆盖了一个冬日的雕刻图案,如今也显得光彩亮丽了许多。信步穿行在前后院的连接处,听着传入耳边的鸟叫声,看着柳树抽出来的嫩绿的枝芽,仿佛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伸手推开书房的门,还未见到里面的人,便先听到了门框吱扭的响声。 等到门终于打开了,便看到了谢嘉融以及坐在他对面的顾建武。 听到动静,屋内的两个人的眼神齐齐看向了谢嘉语,眼神中皆有着谢嘉语看不懂的微妙情绪。 “大哥,顾将军。”谢嘉语行礼。 “嗯,快坐下吧。一路走过来,外面冷不冷?”谢嘉融一脸关切的问道。 谢嘉语笑着摇了摇头:“外面有太阳,没有风,不怎么冷,倒是显得比屋内还暖和些。” “这会儿日头低,等一会儿太阳升起来就好多了。”谢嘉融道。 兄妹俩又说了几句话,而全程,顾建武都保持着沉默,什么都没有,似是有什么心事。 谢嘉融见顾建武似是想说什么,挥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 见下人们都离开了,谢嘉语看着一脸心事重重的顾建武,问道:“今日可是有事?” 听到谢嘉语的问话,顾建武抬起头来,认真的盯着谢嘉语看了许久。他喜欢的姑娘,似乎从始至终都没变过。而一直在变的,却是他自己。 “听你大哥说,你快要定亲了?”顾建武终究还是把这句话艰难的说了出来。说出口之后,觉得心里像是少了一块什么东西。 谢嘉语先是看了谢嘉融一眼,遂又转头看向了顾建武,说道:“哪有的事,虽说相看了不少人家,但也没定下来。” 顾建武似是就在等谢嘉语说这句话,听后,说道:“那便好。对了,你觉得顾嘉那孩子如何?” “顾嘉?这孩子不错啊,听说在前线立了大功,要被皇上破格封为参将了,不错啊,年少有为。”谢嘉语称赞道。 只是,当她说完之后,看着顾建武的表情,想到他刚刚问过的话,突然就明白他到底想要说什么了。原本她根本没想到的,毕竟,她跟顾建武是同辈,顾建武知道她的秘密,既如此,又怎么可能把自家子孙说给她。 “不是吧?你到底在想什么。”谢嘉语有些生气的说道。别人也就算了,顾建武竟然也想跟着瞎掺和。 顾建武见谢嘉语生气了,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失落。只是,有些事实,却不得不面对:“顾嘉那孩子喜欢你,所以我想过来探探你的口风。” 谢嘉语蹙着眉头看向了顾建武,刚想说什么,又想到了自家大哥,转头又看了他一眼。只见自己大哥似是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了,脸上没什么惊讶的神色。 “大哥,你也觉得合适?” 谢嘉融刚刚已经被顾建武吓了一次了,这会儿早已淡定。 “顾家人口简单,又知根知底,确实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谢嘉融分析道。 谢嘉语不赞同的看着这两个年过半百的老人,气愤的说道:“合适什么?顾嘉这孩子我一直都当做是晚辈的,若是嫁给他,你们让我如何自处。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在我面前说了。免得坏了情分。” 顾建武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他已经想清楚了。虽然谢嘉语拒绝了顾嘉,他有些开心,可是,谢嘉语终于还是会嫁人的。纵使不是他们家顾嘉,也会是别人。 既然如此的话,那倒不如嫁到他们家。至少,他还可以时时看看她。毕竟,他如今已经快六十了,也没多久可活了。 所以,忍着心中的痛楚,顾建武道:“嫁到我们家至少要比嫁到乔家好。无论是从家世还是人品相貌来看,那乔家的孩子都不如我们家顾嘉。况且,我们家知根知底的,有我在,没人敢欺负你。” 谢嘉语着实不明白,顾建武怎么会同意这样的事情。 “难不成要让我叫你一声祖父吗?”谢嘉语反问道。 “你若是因为我不考虑顾嘉的话,完全没必要。抛开别的不提,顾嘉真的是个好孩子,在京城中数一数二的。”顾建武有些心酸的推荐道,“况且,我也没多久可活了,你没必要顾忌我。” 谢嘉语蹙着眉头斥责道:“你这是说得什么话。大夫都说了你会长命百岁的,这种话休要再提了。” 谢嘉融见这两人又跟个小孩子似的吵起来了,连忙说道:“好了好了,建武,这事儿就当你没说过我没听过,以后别再说了。” 听谢嘉语这些话,顾建武也知道,这事儿成不了了。所以,也没再说顾嘉什么。不过,想到谢嘉语或许看上了乔亦书,又多嘴说了一句:“就算你看不上顾嘉,那乔家孩子也不怎么样啊。家世太差,也没什么能耐,你怎么会想要嫁给这样的人。” 谢嘉语见顾建武终于不提顾嘉了,心里的那口郁气终于下去了,待听到乔亦书的名字,道:“谁说我要嫁给他了。” 谢嘉融和顾建武的出发点不同,他向来主张安安稳稳平平淡淡生活,所以给谢嘉语介绍的也全都是这样的儿郎。 而顾建武是喜欢谢嘉语的,他会把那些谢嘉语相看的儿郎跟自己比,也打心底希望谢嘉语找个各方面都很厉害的。所以,很是看不上乔亦书那种文弱书生。 “你不想嫁给乔家小子了?”谢嘉融有些失望的问道。 谢嘉语点点头,坚定的道:“嗯,不嫁了。” “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了?”谢嘉融问道。前几日,他见自家小妹妹没有立马拒绝,还以为有希望了。这会儿看来,这希望却又一次的破灭了。 谢嘉语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虽然□□是昨晚的那个梦境,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因为她或许从来都没真正想要嫁给乔亦书过。 乔亦书不过是符合她以及大哥心中所想的理想夫婿罢了,并非是是她喜欢的人。在他的身上,谢嘉语感受到了和顾嘉同样的特质,晚辈。她实在是难以嫁给自己心中的晚辈,而且这样的晚辈还不是她喜欢的,这会让她觉得万分的难堪。 她宁愿一辈子不嫁人,也不愿嫁给这样的晚辈。 “之前是小妹考虑的不周。我并不喜欢乔大人,恐怕没法儿嫁给他。”谢嘉语道。 “那你可是有了喜欢之人?”顾建武敏感的嗅出来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毕竟,他实在是太了解谢嘉语了,他的一丝一毫的不对劲儿他都能看得出来。 果然,听了这个问题之后,顾建武发现谢嘉语的的眼睛里有些闪躲之色。 “呃……没有。”谢嘉语否认。 虽然谢嘉语否认了,但那一瞬间的迟疑,以及脸上神色的变化,又怎么可能瞒过顾建武。 顾建武刚刚在为谢嘉语没有喜欢的人感到庆幸,这会儿却笑不出来了。他喜欢的姑娘终于有了喜欢的人,可那个人却不是他。 顾建武没有在文昌侯府用饭,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的府中。顾嘉因为受了伤,在家休养,看到祖父脸上的表情,没等祖父开口,便知道结果是什么了。 “你们俩不合适,以后会有更好的姑娘的。”顾建武酸涩的说道。虽然,他知道,这世间再也不会有比谢嘉语更好的女子了。 说完,便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 而此时,在内阁处理事情的裴之成也收到了同样的消息。一听谢嘉语拒绝了乔亦书和顾嘉,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来微笑。看来他那个计划可以暂缓一下了。 然而,又听说谢嘉语似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刚刚扯出来的笑容又收了回去。他不能确定,到底谢嘉语喜欢的人是不是他。若是没有前几日的拒绝,他或许还能自欺欺人的欺骗自己,这会儿却没那么有自信了。 在脑海中迅速的把跟谢嘉语有过接触的男子过滤了一遍,陷入了沉思。 第121章 绑架 谢嘉语没想到今日来找她的人竟然那么多, 等到她从前院回到芷柔院的时候,谢思敏已经等候多时了。 “思敏过来了啊,可是有什么事?”谢嘉语问道。 谢思敏有些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话, 看着谢嘉语的眼神也充满了犹豫和尴尬。 看着他这副模样, 谢思敏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善解人意的道:“可是因为你那位好友乔大人?” 谢思敏听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姑祖母,你这是要和亦书成亲了吗?”谢思敏心思复杂的问道。毕竟, 谢嘉语是他的长辈, 而乔亦书是他的朋友。这两人突然就要结亲了, 怎么想怎么觉得怪。他已经两日没有搭理那位好友了。 今日休沐,他也没有答应对方的邀约。 想到刚刚已经明确的跟自家大哥说出了自己的决定,谢嘉语干脆利落的说道:“没有,这门亲事我已经拒绝了。” 谢思敏听到这样的结果本应该高兴的, 但是想到前几日自己的好友兴奋的神色, 又微微替他感到难过。不过, 对于这样的结果, 他心中还是高兴居多。 他向来尊崇礼法,朋友和长辈成亲这种事情,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如今这门亲事没成, 倒让他放心了。 “嗯, 那便好。”谢思敏道。 听到了结果,谢思敏想到自己的好友听到这样的事情估计心情不会太好, 所以没多做停留,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 便离开了这里。出了芷柔院之后,便去找乔亦书了。 等谢嘉语吃过午饭,却又有人找她了。 听到下人来报,谢嘉语想了想,换了一身衣裳,坐着马车出门了。 很快,便到了家附近的一个茶馆。此时,茶馆里熙熙攘攘的坐着几个人。谢嘉语今日出来的急,没有戴惟帽。因此,一出现在茶馆,很多人便看了过来。 谢嘉语也没怎么在意,直接往二楼去了。在马上就要到二楼的时候,上面下来了几个年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谢嘉语赶紧往旁边让了一下,不过,在双方马上就要错开的时候,有一人却看了谢嘉语一眼。 谢嘉语抬眼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对方的眼神,这眼神无端让谢嘉语有些熟悉。更加熟悉的是此人身上的感觉。这个人,她一定是在哪里见过,对方的眼神中似乎也透露出来了这一点。 谢嘉语还没想明白,很快,对方的眼睛就垂下去了,也并未停留,直接下楼去了。 谢嘉语看着那人的背影,却是感觉越发的熟悉了。 “谢小姐。” 谢嘉语正盯着那人看,突然听到楼上有人在呼唤她。随即,谢嘉语收回了停留在那人身上的目光,转向了楼上。 “乔大人。”说着,便上了二楼。 随着乔亦书进了一个包厢之后,有小厮给二人上了一壶好茶。接着,屋内就只剩下他二人了。 “不知乔大人找我有何事?”谢嘉语见乔亦书一直红着脸不讲话,率先开口问道。心想,想必乔亦书早已经知道她的决定了吧?可是,却不知乔大人为何还要把她叫出来。 这样岂不是非常的尴尬。 她本不想出来的,只是想到自己之前的种种想法,又想到这人毕竟是自己侄孙的好友,不见的话不太好。 听了谢嘉语的话,乔亦书终于抬起头来。今日在家中听说卫夫人过来了,他本来非常的欢喜,只是,等到母亲告诉他最后的结果之后,却让他非常的难过。 他被自己喜欢的姑娘拒绝了。那一刹那,他心中难过的不行。 本来是把自己关在了书房,只是母亲却鼓励他去跟谢小姐聊一聊,问问原因,再看看还有没有可能。 可是这会儿,看着坐在对面的姑娘,乔亦书却觉得又难过又赧然。此刻,他非常的后悔,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听从了母亲的建议,把她叫了出来。君子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明明对方已经明确的拒绝他了,他再来过分的纠缠,岂不是小人行为? 越是这么想,就越是觉得坐立不安。 “没,没,没什么事。”乔亦书低着头红着脸期期艾艾的说道。 谢嘉语看着对面皮肤白里透红,斯文俊秀的乔亦书,却少了几分从前的欣赏之情。或许,那个梦境真的对她影响太大了。若是站在局外人的角度,她自然是非常欣赏乔亦书这副长相和性子。然而,一旦想到跟这样的人成亲,她就觉得违和感太过强烈,难以忍受。 “嗯。”谢嘉语道,“多谢乔大人抬爱,只怪嘉语没有这个福分。” 乔亦书听到谢嘉语终于还是提到了这件事情,脸色更加红了,但也忍不住抬起头来,小声而又略带执着的问道:“为什么?” 看着乔亦书这一双纯净的眼睛,狠心的话就在嘴边,却怎么都说不出口。思量了一下之后,谢嘉语有些愧疚的说道:“抱歉,乔大人,我一直都把你当做思敏的好友,也就是我的晚辈。” 乔亦书似是没想到谢嘉语会如此回答他,眼睛震惊的看向了谢嘉语。待看到谢嘉语眼神中的认真,心里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他从未想过会是因为这个理由。 虽然谢嘉语是谢思敏的长辈,但却和他们同龄,所以没有人会真的把她当做家中的长辈。然而,这却是一个不可忽略的现实,是一个一直存在的鸿沟。 此时,乔亦书的脸上挂满了不可置信,看着坐在对面的谢嘉语再次确认:“谢小姐,你……你……你不会是故意搪塞我的吧?” 谢嘉语认真的看向了乔亦书。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都不信呢?这个因素在她这里真的是占了很大一部分的原因。她之所以会干脆利落的拒绝顾嘉,会去拒绝乔亦书,都有这方面的因素。 “不是,乔大人,我不得不承认,你是一个很好的选择。你年轻有为,洁身自好,家中父母恩爱,想必京城中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姑娘想要嫁给你。我的情况比较复杂,或许并不适合你。”谢嘉语真诚的说道。 乔亦书似是鼓起了无限的勇气,脱口而出:“可她们都不是你。” 说完,见谢嘉语错愕而又不自在的表情,立马觉得这句话有些重了,心中越发的愧疚了,抿了抿唇,红着脸,道:“抱歉。” “没事。”谢嘉语尴尬的喝了一口茶。 乔亦书觉得自己今日过来就是一个错误,不仅他难受,还让谢嘉语跟着他尴尬。想到谢嘉语刚刚拒绝他的理由,他忍不住再次问道:“谢小姐,乔某真的没有机会了吗?” 谢嘉语看着乔亦书湿漉漉眼神,红彤彤的脸颊,绝情的道:“抱歉。” 乔亦书心中提起来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少年的心被刺得支离破碎,满脸丧气的道:“嗯,多谢谢小姐告知。” 说完,慌慌张张的站了起来,有些魂不守舍的说道:“谢小姐,乔某先走了,抱歉。” 谢嘉语盯着乔亦书看了几息,道:“嗯。” 乔亦书朝着谢嘉语作了一个揖之后,便浑浑噩噩的离开了,开门的时候,甚至没站稳,一不小心摔在了地上。 “乔大人,你没事吗?”谢嘉语关心的问道。 乔亦书猛地摇摇头,摆摆手,慌里慌张的道:“无碍,无碍。” 说完,便离开了。 谢嘉语蹙了蹙眉,见乔亦书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样,有些担心他的安危。这件事情毕竟是她引起的,可别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才好。想到这里,谢嘉语道:“顾星,你跟过去,看着乔大人平安到家再回来。” 顾星迟疑了一下,看向了谢嘉语:“小姐,那你……” 谢嘉语道:“没事,这里离家那么近,不会出问题的。况且还有夏桑。” “嗯。”顾星想到这里不过是跟文昌侯府隔一条街,便放心离去了。 等顾星走后,谢嘉语心里也不太得劲儿,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上,喝了一杯茶,稳定了情绪之后才站起身离开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她刚打开包厢的门,便被人捂住了口鼻。 谢嘉语立马就开始挣扎,企图唤人来救她。然而,却没挣扎多久,瞬间便失去了知觉。 醒过来的时候,谢嘉语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地方,睁开眼睛,入目所及之处是粉红色的纱帐,鼻尖充斥着的是一股子厚重的脂粉味儿。 这样的地方,隐隐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在辽东去过的青楼一般。而不远处传过来的男男女女说话的嘈杂声,琴弦丝竹之声似乎也印证了她心中所想。 顿时,谢嘉语心里一惊,立马想要挣扎着坐起来。只是,浑身却没什么力气,怎么都爬不起来。此时,心中的恐惧也达到了一个顶点。 第122章 受辱 谢嘉语心中不住的在想, 到底是谁把她弄过来的,弄到这种地方来做什么?然而,她又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那将会是一个她难以面对的后果。从小到大, 她第一次遇到这样未能为力而又阴暗的事情。 此时, 她脑海中没有别的想法,唯一的目的就是赶紧逃出去。 若是不逃出去, 她不知道迎接她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厄运。 只是, 身体却丝毫不受控制。 谢嘉语闭了闭眼睛, 正要狠心的咬破自己的舌尖,这时,只听门突然打开了,一阵浓烈的脂粉香气瞬间就传入了鼻尖。她马上闭紧了眼睛, 假装自己依然还在昏迷中。 然而, 颤抖的睫毛却别人看穿了。 “哎呦, 姑娘醒了啊~来人啊, 快把贵客叫过来,就说床上的姑娘醒了~”一个脸上涂着厚厚脂粉的女人掐着嗓子说道。 听了这话, 谢嘉语的心彻底凉了。她果然是被人弄到了妓院, 这是要让她接客了吗?想到这里, 谢嘉语害怕的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很快,她便听到刚刚那个女人的脚步声渐渐走远了。取而代之的, 是一个推门进来的所谓的“贵客”。听着那个“贵客”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像是重锤一般, 一下一下的锤在了谢嘉语的心上。 谢嘉语越来越绝望了,绝望到眼泪快要流出来了。然而,在没搞清楚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谁把她弄过来的之前,谢嘉语强忍着没有哭。 终于,那人走到她的床边站定了。谢嘉语也睁开了眼睛,抬眼忘了过去。 只见那人身着一袭黑衣,脸上戴着一个面具,只留了一双眼睛。而这一双眼睛,却无端的让谢嘉语觉得非常的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就在谢嘉语紧张和绝望间,那人缓缓的开口了:“你到底是谁?” 不知怎地,看了这双眼睛,听了这话,谢嘉语却无端的没那么紧张了。她原以为自己的清白马上就没了,这是最坏的打算,她已经在思考到底是咬舌自尽还是要在受尽了□□报复回去之后再自尽了。 然而,此时,她却觉得,这个男人或许会杀了她,但却不会□□她。 这对她来说,算是一个好的信号。 “你又是谁?”谢嘉语柔弱无力的说道。这药性着实大,不仅身体动不了,说话也着实费劲儿。 男人听了这话,冷笑了一声,讽刺的说道:“你觉得你有资格跟我谈条件吗?知道这是哪里吗?” 说完,看着谢嘉语煞白的脸色,慢慢的凑近了谢嘉语,双眼紧紧的凝视着她,近在咫尺间,阴森森的道:“这里是京城最大的青楼。男人来这里是享乐的,而女人嘛……自然是取悦男人的。” 看到谢嘉语瑟缩了一下,男人伸出来细长而又白皙的手拍了怕谢嘉语的脸颊,说道:“你放心,初次接客,我定会给你找个好恩客的。哈哈哈哈哈哈哈~” 原本非常笃定的谢嘉语这会儿却是心凉了一截。是,这个男人不会□□她,但他却有可能把她交给别人。那种满天的绝望和恐惧再一次袭来了。 她不想自己的清白毁在青楼,她不想自己死在这里。她还年轻,她好不容易睡了四十年才又活过来,不想就这么被人糟蹋了,不想就这么死了。 在男人的猖狂的笑声中,谢嘉语忍不住留下了眼泪,此时,眼前闪过了无数的人。有皇上表弟,有大哥,有顾建武……还有裴之成。他们怎么还不来?她每次遇到危险,总是会看到裴之成,这一次呢,不知道还会不会来…… 想到裴之成前几日刚刚被她拒绝过,谢嘉语又觉得恐怕裴之成不回来了。 然而,她却不知道的是,这些人正在外面疯了一样的找她! 顾星是第一个发现谢嘉语不见的人,她连忙去告诉了谢嘉融。谢嘉融自然是知道顾星的本事,见顾星找不到人,当即之下,没有任何的思考,骑着马去了宫里找承德帝。 此时,承德帝原本在内阁跟林阁老、吏部尚书、兵部尚书等人在商议跟嵘国这一仗打完之后的一些后续官员安置以及一些人的赏罚问题。一听人说文昌侯行色匆匆的来了宫里,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赶紧大步走了出去。 待听到谢嘉融说谢嘉语不见了时,承德帝脸上的神色乌云密布。 “传朕旨意,五城兵马司立马全城戒严,不准任何人进出!” 东暖阁内的重人听了之后,脸上全都露出来震惊的神色。不知道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皇上为何如此动怒?而这事儿,竟然跟文昌侯有关。到底是何事呢? 另一边,裴之成得到消息也不晚。原本他要去城外办一件事情,半道却听到谢嘉语出事了,赶紧策马赶了回来。 看着还未被封锁的茶馆,脸上如挂满了冰棱一般,眼睛赤红,薄唇紧抿。随后,缓缓的吐出来几个字:“把茶馆给我围起来,任何人不准进出!违令者,杀!” “是。”东海有些瑟缩的说道。主子许久没像今日这样发怒了,不知这次会死多少人。 五城兵马司的人得到皇上的命令过来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被一队人给围了起来。而里面,既有尖叫求饶声,又有一股子浓浓的血腥味儿。 进去之后,看着跪在地上被抽打的出血的男人,又看向那个如谪仙一般站在窗口的男人,大冬天的,众人竟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说吧,到底是何人?”男人缓缓的转身,看也未看五城兵马司的人。 “你……你动用私刑,指挥使大人,快把他抓起来!”躺在地上的男人不知死活的说道。 五城兵马司的指挥使去了别处调度人员,过来的是副指挥使。副指挥使听后却是皱了皱眉,上去狠狠的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男人。 “王八蛋,还不快快说出来!”谢思勋在前线跟士兵们住了许久,各种脏话已经非常顺口了。他如今因为立了个功,被皇上安排在了五城兵马司,封为副指挥使。 “你……你……你们竟然敢勾结起来!”那掌柜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裴之成和谢思勋,“你们可知道,这铺子背后站着的可是高贵妃和我们家高都督,若是被高都督和皇上知道内阁和兵马司的勾结起来,我看你们离死也不远了!” 谢思勋嗤笑一声,又一次狠狠的踢了掌柜的:“被官怕你跑了,所以托裴大人先过来控制住你,哪里对你动用私刑了,你这身上的伤明明是本大人踢出来的。” 说完,又怒气冲冲的道:“你还以为今日还有活路吗?敢绑架我家姑祖母,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就算是你家高都督,今日也别想救你!” 掌柜的这才害怕的发抖起来。 而另一边,黑衣男人笑了许久之后,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谢嘉语惨白的脸色,以及绝望而又空洞的眼神,静默了许久,眼睛渐渐的从谢嘉语脸上移开了。 呵呵,她也会绝望也会难过吗?她可曾知道,这些年,他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他又绝望过多少次?此时她心中的痛不过是他的万分之一罢了,不,连万分之一都达不到! 想到这里,男人狠狠的锤了一下桌子,大声斥责道:“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扔到那些男人屋里去!” 谢嘉语虽然不自觉的又哆嗦了一下,但却没有听从男人的话。在如此绝望的境遇中,眼泪不是说收就能收回去的。 “你最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问题。兴许我高兴了,便把你放回去了。”男人见谢嘉语还在哭,忍不住说道。 可谢嘉语却像是没听到似的。 “回答我,你到底是谁?”男人再次问道。 谢嘉语哽咽的说道:“谢嘉语。” 男人听后,不耐烦的道:“别想着蒙我。我已经去北郡查过了,根本就没有你这样一个孤女。谢嘉融去年去北郡的时候并没有遇到你,也没有带着任何一个人回来。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谢嘉语听后,眼泪渐渐的停止了,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这个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对她的身世那么关注?而且,他怎么查出来自家大哥没带人回来的? 重要的是,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想到这里,谢嘉语渐渐的冷静下来了,琢磨了一下,说道:“我……我……我是一个孤女,前来投靠人的,恰好遇到了文昌侯,他收留……” 话还没说话,男人手中的茶杯被他捏碎了,阴恻恻的看着谢嘉语,如在吐露蛇信子一般,说道:“胡扯!我日日夜夜的监视着文昌侯府,根本就没看到你进去。你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说吧,你到底是谁!” 听到这话,谢嘉语彻底慌乱了。日日夜夜的监视文昌侯府?他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 虽然看不清楚脸,但是看这人的身形以及刻意遮掩的声音,应该不年轻了,估摸着在四五十岁左右。如果是四五十岁的话,那么极有可能是四十年前见过她甚至是认识她的人。而这人,似乎跟文昌侯府有着不一般的关系。 这到底是谁呢?她以前怎么从未听爹娘和大哥提起他们家有什么仇人? “我……我说的都是实话。”谢嘉语道。 “呵呵,实话?就凭着你这张脸,恐怕甫一出现在京城,便会被人认出来了。谢嘉融竟然能悄无声息的把你藏起来?他那个怂包哪里有这样的本事?简直是一派胡言!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着,那人用胳膊挥落桌子上的茶具,猛然站起身来,快步靠近了躺在床上的谢嘉语。 看着不再有绝望神色,反而平静了一些的谢嘉语,男人想到了很多往事。垂落在身侧的双手渐渐的握成了拳。良久,迎着这一双眼睛,伸出来右手,放在了谢嘉语的衣领,微微拉开了一些。 随即,整个人也欺身上前。双手撑在谢嘉语的两侧,头渐渐的低垂下来。 “你长得这般好看,我有些后悔了呢!给别人,倒不如先给了我。”男人凑近谢嘉语的脖颈,喃喃的说道。 第123章 身份 说完, 看着谢嘉语发抖的身体,黑衣人心中更觉得舒畅,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了谢嘉语的眼睛。只是, 看着谢嘉语绝美的毫无瑕疵的脸, 又看着她眼中迸发出来的怒火, 一时之间,竟有些害怕和羞愧, 仿佛被谢嘉语看穿了一般。 “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谢嘉语怒火中烧的说道。 男人见谢嘉语如此, 气急败坏的又扯了扯谢嘉语的衣领, 把她的衣领又扯开了一些。见谢嘉语脸上的神色更加的愤怒,也没了兴致,重新站好,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杀了我?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今日你就会死在这里。”男人讥讽的说道。 谢嘉语不讲话, 恶狠狠的看着他, 眼里仿佛淬了火染了毒一般。她从未受过这样的侮辱, 不管如何,今日她一定会好好的活着, 必须把这个仇给报了。 “说, 你到底是谁?跟那文昌侯府有什么关系?”男人再一次问出来这个问题。 谢嘉语不明白眼前的男人到底为何对这个问题如此的执着, 但,这个秘密她一定不会告诉眼前的这个男人! “我就是谢嘉语。”谢嘉语冷冷的道。对于这种喜怒无常的男人, 她实在是没什么好气儿。 “你不要以为我刚刚放过了你就代表一会儿也会放过你, 你最好不要一直挑战我的底线。我的忍耐是非常有限度的, 一旦你破了,就别怪我无情了。”男人威胁道。 谢嘉语试着握了握拳,结果却发现,虽然人清醒了一些,但手上依然使不上多少的力气,她还是动不了。 “别费劲儿了,这种药没个两三个时辰别想完全恢复过来。”男人嗤笑道,仿佛是在嘲笑谢嘉语愚蠢的行径。 说完之后,男人心情仿佛好了一些,从桌角拿过来未掉落的酒壶,高高扬起,张开嘴巴喝了几口。 “我着实好奇,你到底怎么进入文昌侯府的?嗯?”男人问道。 谢嘉语却没有回答他。男人仿佛也不在意,又喝了一口酒之后,继续说了起来。 “原本我还以为你的容貌是整过的,可刚刚凑近了仔细一看,原来你就是长成了这个样子。”男人缓缓的道,“只是,你这不光长相相似,就连动作习惯都与那人相差无二。要说这世间真有这般相像之人,我却是不信的。” 谢嘉语知道,男人是在说之前传出来的流言。流言说她之所以会被文昌侯和皇上喜爱,是因为她长得像已故的自己。只是,接下来男人说的话却让她心惊了。 “除非,你就是谢嘉柔!” 男人说出来这句话时,眼睛一直盯着谢嘉语看,没有错过她脸上出现的任何一丝表情。见谢嘉语的眼睛微微眨了几下,男人仿佛是心中的想法得到了印证一般。 放下酒壶,渐渐的靠近了谢嘉语,微微眯起来眼睛,整个人又变得危险起来。 “如果你真的是谢嘉柔,那么所有的事情就能解释的通了。因为你是谢嘉柔,所以皇上对你另眼相待百般维护,但却没有收你入宫。因为你是谢嘉柔,所以谢嘉融把芷柔院给了你住,还把陈氏那个恶毒的老女人关了起来。因为你是谢嘉柔,所以惠和长公主会频繁的跟你来往,因为你们俩从前关系就很好……” 谢嘉语闻着萦绕在鼻尖浓重的酒味儿,看着一脸疯狂的男人,听着他说出来的话,那种熟悉的感觉又一次的袭上了心头。 “可你为什么容貌没有变过?你应该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太太了,为什么还这么年轻?而这么多年你又去了哪里?难不成一直待在文昌侯府?我去看过了,你的衣冠冢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你。你十岁的时候摔断过腿,可里面那副白骨的腿部却没有任何的痕迹。” 谢嘉语没想到这人竟然知道她那么多的事情,这个人一定是以前非常熟悉的人!可到底是谁呢?谢嘉语的脑海中蹦出来很多人,却又被她一一否决了。此时,她的脑子非常的乱,乱到她根本难以平静下来思考。 “虽然有那么多难以解释的事情,但我确定,你一定就是谢嘉柔!”男人站起身来,通红着眼睛,指着躺在床上的谢嘉语说道。而此时,男人的声音不再像刚开始一样伪装,似是露出来真声。 “你到底是何人?”谢嘉语问道。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一旦知道了对方是什么人,这一切的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我是谁……我是谁……我是谁对你来说,对你们来说重要吗?你们何曾把我当过一个人看?你们日日锦衣玉食,可曾想过我过得是什么猪狗不如的日子?”男人的情绪一下子被吊起来了,整个人都变得异常疯狂。 随后,男人又一次疯狂的哈哈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眼角甚至流出来眼泪。他觉得真相一直都是那么的讽刺,那么的戳人心。 仰头大笑了一会儿之后,男人眼神锐利的看向了躺在床上的谢嘉语,快步走了过去,掐着她的肩膀,疯狂的质问:“如果这些年你一直在文昌侯府,那么谢嘉融一直都知道你没死!既然你没死,他为什么还要杀了我姨娘,为什么!!!” 谢嘉语终于知道这人是谁了。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这个男人如此的熟悉,竟然是谢良!章姨娘所生之子,谢良。听说当年她被章姨娘下药之后,章姨娘死了,而谢良则是被她大哥赶出了府。后来究竟去了哪里,却是没有人知道了。 当年章姨娘之所以想要害他大哥,也是为了让谢良当上府中的世子,袭了她大哥的爵位。这只能说章姨娘愚昧至极。她大哥之所以能封为侯爷,又不是因为她爹,而是因为她母亲光宜长公主。 就算她大哥死了,这爵位也轮不到谢良来继承。 可章姨娘见识浅薄,当年就是这么做了。 谢嘉语被谢良晃得头晕脑胀,肩膀上被掐得生疼,也正是因为疼痛,反倒让她清醒了一些,缓缓的抬起来手腕,挡了谢良一下。 “你怎么不想想,当年喝绿豆汤的人还有今上!若是那碗绿豆汤是被今上喝了,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吗?”谢嘉语冷冷的说道。 谢良又何尝不知这个道理,只是,最后把自己姨娘关进柴房,活活饿死的人是谢嘉融,所以这么多年,他一直恨着他! “你姨娘无辜吗?她又哪里无辜了?要不是她下了毒,我又怎么会像个活死人一样在床上躺了四十年!你只顾着自己难过,感慨命运对自己的不公,你怎么不想想我?我大好的青春年华,就这么没了。醒过来时,满眼的陌生人,亲人朋友死的死,老的老,难道我就不难过吗?!”谢嘉语质问道。 深埋在心底那么多年的仇恨岂是说没就没的,谢良红着眼睛看着谢嘉语,说道:“我只知道是谢嘉融害死了我姨娘,你明明没有死,他当年竟然杀死了我姨娘,还把我赶出府去!我今日一定要杀了你,给我姨娘陪葬!”说着,便要上手。 谢嘉语听了这些话,却没什么害怕的情绪。如今,很多话憋在她的心中,早已经不吐不快了。 “愚蠢!”谢嘉语恶狠狠的说道,“大哥是个什么样的人,难道你不清楚吗?” “你真当章姨娘是被大哥饿死的吗?”谢嘉语说道。这也是谢嘉语最近渐渐的想通的事情。她大哥当年为什么杀了章姨娘,还把谢良赶出府去。明明她并没有死,大哥的怒气应该没这么高才对。而且,当时她那个渣爹还活着,怎么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谢良的手顿了顿,问道:“难道不是吗?你休想替他狡辩!” “谋害皇嗣是什么罪过想必你也清楚吧?爹当年那么疼你,又怎么会舍得把你赶出府去?”谢嘉语继续道。 谢良听了这话,情绪似乎稳定了一些,静静的看着谢嘉语。 “当年下毒的人可不止你姨娘一人,你姨娘的毒是下给了大哥。而废太子的毒却是下给了今上。这等事,皇上又怎么可能杀了太子,毕竟今上当年并没有事。而那个疼你爱你的爹,可是支持太子一系的!”谢嘉语点出来当年的局势,最后,冷笑道,“说白了,你姨娘不过是政治、利益的牺牲品罢了。而你之所以被赶出去,也是你那个爹想要保全你。” 说到后面,谢嘉语的脸上露出来讽刺的笑容。她爹因为她娘身份的问题,在家里被压制了一辈子。等她娘死后,全然不再顾及她和大哥的死活,全心全意的宠爱着章姨娘以及谢良。 章姨娘章着家中大权,她和大哥那些年虽然在府外风光无限,但是在府中却是过得甚是艰难。 “所以,你要怪,就怪爹好了。咱们大哥可没有这么大的魄力。你姨娘不死,你不出府,死的人就是爹,他那人最是自私了,不牺牲你们又能牺牲谁呢。”谢嘉语讽刺的说道。 原本平静下来的谢良,听了这话,情绪又再次激动起来,伸出来手,掐着谢嘉语的脖子,说道:“不许你这么说爹!” 谢嘉语梗着脖子,不惧的道:“他就这样的人,为何我说不得!” 谢良听着谢嘉语的话,很想掐死她。然而,看着她这一张脸,却是怎么都下不去手。手放在了谢嘉语的脖子上,却使不上半分的力气。 正在两个人互相瞪视之时,门突然被一股大力推开了。瞬息之间,一股子凌厉的剑风袭面而来。 谢嘉语看着这个熟悉的男人,眼泪终于忍不住再一次滚滚落了下来。 第124章 哭泣 谢良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裴之成打得节节败退。幸亏躲得比较及时,不然的话要被裴之成一剑刺中了。然而,即便是如此, 他也没能从裴之成手下讨到好。 裴之成的身上充满着杀气。尤其是在战场上历练了一次之后, 这种肃杀之气就更加外溢了。此时, 他心中只有一个念想,杀了眼前的这个男人! 谢良虽然武功不弱, 但又怎么可能会是这种抱着必杀之心的人的对手。他又不是个杀手, 气势上首先就弱了一大截。 双方不过是过了十几招, 谢良就倒在了地上。 眼看着裴之成的剑就要刺入谢良的身体内,谢嘉语使上全身的力气看着裴之成说道:“裴大人,放了他吧。” 裴之成听到这话,不解的眼神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眼中有着哀求之色, 再次说道:“他也没这么着我, 就饶了他这一回吧。” 说着, 又看向了倒在地上的谢良。此时, 谢良脸上的面具已经脱落了,谢嘉语看到了他如今的长相。这张脸她看过好几次了, 最近的一次就刚刚在茶馆了。 想到年少时跟在她后面缠着她叫“姐姐”的颇为可爱的男孩子, 谢嘉语心里的情绪更加的复杂。 “前尘往事都已散去, 今日我就不追究了,你也放下吧。以后好好的活着。” 谢良似是受不了谢嘉语这般讲话, 想到几十年前的事情, 鼻头微酸, 眼眶迅速红了起来,暴躁的道:“谁让你可怜我!” 裴之成虽然不知谢嘉语和眼前的黑衣人到底有什么关系,但听着黑衣人跟谢嘉语说话的语气,裴之成却万分的不爽,狠狠的踢了他一脚。 谢良捂着自己的胸口,恶狠狠的看向了如鬼魅一般的男人。 “你走吧。”谢嘉语道。说完,又看向了裴之成。见裴之成的脚从谢良的胸口挪开了,谢嘉语不受控制的又躺了回去。 谢良见谢嘉语这般模样,抿着唇没有讲话。从地上爬起来之后,从胸口拿出来一包药放在了桌子上,一瘸一拐的走了出去。 裴之成对东海吩咐了几句,让人都出去了,他则是放下剑,走到了床边。 看着谢嘉语闭着眼睛,泪流不止的模样,心中像是被百爪挠心一般。视线下移,待看到谢嘉语领口敞开的大片瓷白的肌肤,裴之成双手握成了拳。尤其是,脖颈上似乎还有一些青紫的痕迹。裴之成有些后悔刚刚听谢嘉语的话把人放走了,应该当场杀了,千刀万剐才是。 见谢嘉语像是没了生机一般,裴之成心疼的坐在床边,伸出来手,给她擦了擦脸上的泪。只见谢嘉语的睫毛微微动了动,但却没有睁开眼睛。一开始,是在为谢良的事情感到痛心和难过。渐渐地,却又不知该如何面对裴之成。 等到裴之成的手下移,轻轻抚摸了一下谢嘉语脖颈上的青紫痕迹时,谢嘉语终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 “疼吗?”裴之成问道。 谢嘉语的眼神直直的看向了裴之成。她知道裴之成喜欢自己,但这会儿却从裴之成的眼睛中只看到了心疼,并没有看到其他不堪的表情。今晚发生了什么事情,她自己心里是非常清楚的。而对方是她的亲弟弟,她也不怕别人说什么闲话。 只是,裴之成并不知道这些事情,可他却什么都没问,只关心她的伤势。 想到今晚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谢嘉语哽咽了几下,用沙哑而又委屈的嗓音说道:“疼。”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委屈的模样,眼中的愤怒一下子就抽离了,只剩下满满的心疼。他一直好好守护的姑娘,今日竟然变成了这样。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满眼的疼惜,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裴之成见她动作艰难连忙扶了她一把。不料,谢嘉语却突然凑近,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被谢嘉语抱住的那一霎那,柔软而又温热的触感让裴之成心神一震。眼前像是闪过了无数美丽的烟火,心跳也如擂鼓一般快速的敲打起来。而渐渐的,听着谢嘉语的哭声,理智回归。 他很想推开谢嘉语,擦掉她脸上的泪珠。然而,谢嘉语抱着他脖子的胳膊却渐渐收紧,不容他拒绝。 谢嘉语的哭声从默默地哭泣变成了哼哼唧唧,再到后面克制不住的嚎啕大哭。 裴之成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整颗心都快碎了。一开始胳膊有些无处安放,渐渐地,小心翼翼的双手回抱住谢嘉语。像是在抱一件稀世珍宝一般,动作轻轻柔柔的。 结果,刚刚抱住,谢嘉语就凶道:“你怎么才来啊,你怎么才来啊。”还一边哭一边捶打着裴之成的后背。 然而,因为药物的作用,谢嘉语根本就使不上劲儿。这几下就跟挠痒痒一般,裴之成没有感觉到丝毫的痛楚,只觉得痒痒的。而谢嘉语吐出来的气息,像是羽毛一般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轻轻的划过。 “都怪我不好,都怪我。”这些安慰人的话,裴之成下意识的就说出了口,同时抚摸着谢嘉语的头发和背部自责道,“我应该早一些过来的,应该早一点找到你的。” “我都快要吓死了,我以为我马上就要死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谢嘉语紧紧地抱着裴之成的脖子说道。 “不会的,有我在,你一定不会有事的。”裴之成抱着谢嘉语的胳膊渐渐的收紧。此时,他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不能想象,若是他再晚来一步这里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他不敢想,只要一想,就觉得心脏抽疼。 “你讨厌!明明之前你都在的,你这次为什么不在?”谢嘉语继续控诉。此时谢嘉语脑子乱乱的,想到什么说什么,已经失去理智开始无理取闹了。这件事情明明跟裴之成无关,可她就是有些忍不住。 她早就怀疑了,裴之成一直派人秘密的跟踪她,所以裴之成知道她所有的事情。也是因为知道这个,所以即便是顾星不在身边,她也觉得非常的安心。 裴之成却没觉得谢嘉语在无理取闹。不用谢嘉语说,他也一直在自责。他一直都有派人保护着谢嘉语,只是今日有些事情把人给派出去了。然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谢嘉语却出了事。这件事情,不怪他又能怪谁呢? “对,是我的错。”裴之成毫无原则的认错。 许是裴之成的安抚有了些作用,也许是谢嘉语的情绪已经宣泄完毕,渐渐的,谢嘉语不再大声哭泣了,只是小声的默默的抽泣着。就像是裴之成儿时养的那只小奶狗一般,哼哼唧唧的。 裴之成不住的怜爱的抚摸着谢嘉语的背部,直到抽泣声渐渐的停止了,谢嘉语的身体也不再发抖了,才渐渐的安心了。 站在门口的东海看着手中端来的药,却不知道该不该进去。他觉得里面的两个人都变得异常陌生。谢嘉语向来非常得体,从来不会撒泼打闹,像个仙女一般。而如今,却多了一些烟火的气息。 而自家主子,一向冷心绝情,从来没见他对谁有过这样的态度。不辩解,不思考,不理智,谢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他的主子,终于有了一丝人情味儿。 他已经可以预想到以后谢小姐嫁过来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了。 这种时候,他似乎不该进去打扰。 而此时,谢嘉融也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见门口围着的护卫和五城兵马司的人,着急的道:“我家小妹可还好?” 东海抬手阻止了谢嘉融推门的动作,迎着谢嘉融疑惑的目光,说道:“谢小姐没有任何事情,只是被人灌了些迷药,此时已经醒过来了。” 谢嘉融听后终于松了一口气,想要再次进去,可又被东海阻止了。此时,谢嘉融神情不悦的看着东海,道:“为何不让老夫进去?” 东海一句话没说,只是看着谢嘉融。当然了,态度也非常的坚决,不许他进去。 双方人正在僵持间,只听里面有人说道:“东海,请文昌侯进来吧。” 东海立马离开了门口,躬身指着里面道:“您请。” 谢嘉融此时却来不及多想什么,瞪了东海一眼之后推门进去了。他着实没想到,里面竟然还有一个男人!他倒要进去看看,里面那人是谁,好大的狗胆,竟然敢跟他家小妹独处一室! 第125章 怀疑 裴之成终于确认喜欢的姑娘平安无事了, 而且,这姑娘似是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抱了他许久。是以, 裴之成并不想让外人进来打扰这难得的温存。 然而, 门外的人却是喜欢的姑娘的哥哥, 也极有可能或者说一定是他未来的大舅哥,所以, 裴之成不能不考虑。 胳膊渐渐的放松, 轻轻的吸了一口谢嘉语身上的味道之后, 裴之成抚摸着谢嘉语的背部说道:“嘉语,你大哥来了。” 谢嘉语第一次听到裴之成用这种语气叫她的名字,心里酥酥麻麻的,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蔓延到全身。 只是, 想到他说刚刚的话, 谢嘉语渐渐的回过神来。想到此时两个人之间的姿势, 谢嘉语如摸到了烫手的山芋一般, 抱着裴之成的手渐渐松开,人也很快抽离了裴之成的怀抱。 只是, 刚刚抽开, 整个人又要不受控制的往后面倒去。 裴之成眼疾手快, 连忙伸出手,拖住了谢嘉语的后背。 两个人又一次的靠近了, 而这一次跟刚刚不同的是, 面对面。 谢嘉语清晰的闻到了裴之成身上的味道, 那是一种非常陌生的男性味道,同时,混杂着她身上的香囊的味道。放在背上的手也宽大有力,似乎非常的热。 同时,在裴之成的眼睛中,她看到了自己衣衫凌乱的身影。 瞬间,心跳加速,脸色也忍不住红了又红。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红红的脸蛋儿,如水洗一般湿漉漉的大眼睛,凌乱的头发和敞开了些许衣领露出来莹白的肌肤,只觉得身体的某一处突然一热,喉结忍不住动了动。眼底也翻涌起一丝幽深的情绪。 谢嘉语见状,连忙推了推他,小声的提醒道:“我大哥还在外面。” 裴之成却像是没听到一般,又一次搂过来谢嘉语,狠狠的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才终于放开了。 接着便把旁边的被子拿过来,垫在了谢嘉语的身后,让谢嘉语靠着被子坐着。手指灵活把谢嘉语衣领上的蝙蝠扣扣了起来,又捋了捋她略显凌乱的头发。最后,用长满了厚茧的拇指擦了擦谢嘉语眼角的泪痕。 做完这一切,裴之成站起身来,抚平了自己衣服上的折痕,朝着外面大声吩咐,让谢嘉融进来。 谢嘉融进来之后,首先看到的便是站在床边的裴之成。这让他万分诧异。裴之成怎么会在这里?皇上何时吩咐他过来救小妹了?关他门内阁什么事,明明是五城兵马司的任务。 不过,来不及多想什么,谢嘉融又看到了坐在床上脸色微微红润,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小妹。这似乎,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小妹,你……你……你没事吧?”谢嘉语靠近了之后,坐在了谢嘉语的床上,伸出手来握着谢嘉语的手颤抖着问道。 裴之成看着握在一起的两双手,觉得极为碍眼。 “大哥,我没事?你不用担心。”谢嘉语回过神来,脸上带着笑容说道。刚刚抱着裴之成哭了一阵,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复多了。况且,她也没受什么罪。 “那你怎么,怎么成这样子了?”谢嘉融看着谢嘉语明显哭过的模样,心疼的问道。他只觉得自家小妹一定是在安慰他,所以才这么说的。 这时,站在一旁的裴之成及时的说道:“文昌侯,谢小姐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被人下了迷药。裴某已经让人准备好了解药,喝下去便无碍了。” 谢嘉融蹙着眉头看向了他。待看到裴之成还想上前,谢嘉融冷着脸接过来裴之成手中的药碗,说道:“多谢裴大人。” 说完,便不再看他,而是把手中的药端给了谢嘉语,喂了进去。 吃完药之后,谢嘉融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自家小妹,确定她什么并没有什么大碍之后,皱着眉头问道:“小妹,这件事情是谁干的?” 谢嘉语刚想跟他说是谁,但是想到站在一旁的裴之成,嘴巴又闭了起来。 见状,谢嘉融的目光也看向了裴之成。 看着谢嘉语的表现,裴之成心中有些不舒服。从刚刚那个黑衣人开始,到现在跟谢嘉融说话避着他,这都让他觉得谢嘉语似是不太信任他。不过,或许这是文昌侯府的家事。 想到这里,裴之成薄唇紧抿,说道:“裴某还有其他事情要忙,文昌侯、谢小姐,再会。” “多谢裴大人今日救了小妹。”谢嘉融站起身来朝着裴之成鞠了一躬。 裴之成道:“文昌侯不必如此客气。”说完,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嘉语之后,离开了这里。 他刚刚零星听到了几句,甚觉怪异。有些事情,还是要查清楚一些比较好。那个躲在暗处想要害谢嘉语的人,即便是谢嘉语宽宏大量不计较,也得问问他同不同意! 见裴之成离开了,谢嘉融蹙了蹙眉。 谢嘉语见状,问道:“怎么了大哥?” 谢嘉融疑惑的道:“我记得皇上并没有安排裴大人找你,他怎么过来了?” 谢嘉语听了这话却有些心虚。她和裴之成之间的事情,她从来没跟自家大哥说过。所以,大哥并不知道他们之间有交集。 好在大哥也不是想要她回答,而是喃喃的说道:“不过,今日真的是多亏了裴大人了。虽然他平时行事比较狠辣,但有时候做事就是要这样才行啊。” 想到刚刚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情,谢嘉语不自在的道:“嗯。” “只是裴大人刚刚怎么会单独跟你待在房内?他有没有对你说什么,或者做什么……”谢嘉融忍不住问道。这事儿太奇怪了,怎么刚刚屋内只有自己小妹和裴大人?两个人到底做了什么? 谢嘉语脸上微微泛起了红晕,遮遮掩掩的说道:“没有,裴大人就问了问我身体有无大碍。” 谢嘉融虽然仍然觉得怪异,但也没再说什么,眼下,最终的是把小妹掳过来的那个人。 “对了,嘉柔,那个把你掳走的人到底是谁?怎么没看到他?”谢嘉融疑惑的问道。按说门外把守了那么多人,屋内还有打斗过的痕迹,贼人应该抓到了才对。 谢嘉语看着谢嘉融的眼睛,说道:“是谢良。” 谢嘉融的眼睛立马瞪大了,不可置信的道:“你说什么,谢良?他竟然还在京城!” 谢嘉语点点头,道:“对,正是谢良。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到底是什么身份,在京城中见过他几次。他怀疑了我的身份,便想要找我问清楚。得知我没死,便想要杀了我替他姨娘报仇。” “他竟然会这么想!大哥真后悔当年留了他一命,早知道当年就除了他了!没想到跟他姨娘一样狠心。”谢嘉融愤恨的说道。 说完,又想到门口围着那么多的侍卫,问道:“刚刚让他逃脱了吗?那么多人都没抓住他?” 谢嘉语摇了摇头:“不是,是我让裴大人把他放走的。大哥,你别激动。他刚刚得知我的身份之后,虽然很想杀了我,但却并没有这么做。我能感受的到,他并没有想要伤害我。所以我才让裴大人把他放走了。” “毕竟,小时候一起长大,他也是我们的弟弟。”谢嘉语有些伤怀的说道。 谢嘉融是个比谢嘉语更加柔软的性子,听谢嘉语这么一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当年把他赶出府之后,我原本派人偷偷跟着的,后来发现章姨娘的娘家人把他接走了,所以跟了几天之后便没再管他的事情了。这么多年没见,我还以为他去了外地或者不在了。没想到他竟然还在京城。” “估计这些年,他过得也不太好。”谢嘉语想到谢良刚刚说过的话猜测道。 一听这话,谢嘉融蹙了蹙眉,道:“就算他过得再不好,心中对府中再有怨气,他也不该做出来今日这种事情。他可以冲着我来,怎么可以这样对你。他难道不知道把一个姑娘家掳到青楼这种地方伤害有多大吗?” 在他心中,同母所出的妹妹当然要比想要害死他的姨娘所出的孩子重要的多。 “嘉柔,你就是对家人太过心软了。”谢嘉融道。 谢嘉语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谢嘉融说的是实话。 等刚刚吃的解药起了效果之后,谢嘉融便带着谢嘉语回家去了。刚刚到家,黄太医便风风火火的赶过来了。 看到谢嘉语好端端的坐在床上,终于松了一口气:“你快把老夫吓死了,还以为你怎么着了,这不是好好的么。”说着,便给谢嘉语把了把脉。 “我好不容易睡了四十年才醒过来,怎么舍得这么快就死。”谢嘉语回道。 把完脉之后,黄太医蹙着眉道:“你这身体竟然不是百毒不侵,这么一点点的药便能让你中着。哎,也真是奇怪了。看来你不能成为给老夫试药的人了。” 谢嘉语收回来胳膊,庆幸的道:“还好我身体依然会中毒,我可不想每天吃毒/药。” 黄太医冲着她翻了个白眼,想到谢嘉语如今又着了别人的道,叹了一口气说道:“你之前竟然还听你大哥的意思相看了我们黄家。怎么,想当我的晚辈了?我看吶,以你这样的性子和容貌,还是不要找个一般人家嫁了。一般的人家哪里能护得住你啊。” 谢嘉语听后,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反驳。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从这个角度跟她说。 沉默间,冬雨过来报,乔亦书过来了。 黄太医听后,摇了摇头:“文弱书生,不合适。”说完,便拿起来自己的药箱离开了。 乔亦书也没想到谢嘉语后面会出事,听到了之后,火急火燎的就赶过来了。 “谢小姐,对不起,都怪我。要不是我把你叫出去了,你根本就不会出事。”乔亦书愧疚的说道。 谢嘉语收起来刚刚的思绪,说道:“这件事情不怪你。” “怎么能不怪我呢。我若是看着你安全到家了再回去,也不会发生后面的事情了。”乔亦书心里难受的不行。还好谢嘉语没出什么大事,要不然,他都想杀了自己。 “那害人的人总能找到机会的,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事情已经解决了,乔大人就无需自责了。”谢嘉语笑着道。 乔亦书抿着唇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谢嘉语,感觉两个人之间有什么东西变了。他知道谢嘉语遭了难,身体不舒服,又说了几句话之后,便离开了。 结果,刚刚走出去文昌侯府的大门,便看到了一个带着冷漠之色的男子等在了门口。 “裴大人。” 第126章 打击 乔亦书没想到会在文昌侯府门口看到裴之成。 裴之成对于他来说, 虽然是同朝为官,然而两个人之间却有着天壤之别。一个是皇上近臣,一个是默默无闻在翰林院修书的。虽然很多内阁的大臣们以前也在翰林院待过, 但乔亦书知道, 自己并没有那方面的天赋。只适合修个书, 不适合勾心斗角的为官。 “乔修撰,一起喝个茶吧?”在乔亦书惊诧间, 裴之成开口了。 虽然看起来是在询问, 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一副不容人拒绝的样子, 乔亦书也只能答应下来:“哦,好的,裴大人。” 去茶馆的路上,没有一个人讲话, 两个人都是安安静静的。在路过被封起来的那间茶馆时, 裴之成看了乔亦书一眼。只见乔亦书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裴之成直接走到了被封茶馆的对方, 在二楼靠窗的地方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推开窗,抬眼便能看到对面的茶馆。也不知裴之成是不是故意的, 正对着的那间, 便是乔亦书跟谢嘉语今天早上去过的包厢。 乔亦书的神色更加难看了。 等伙计上了茶之后, 裴之成直截了当的说道:“乔大人,你跟谢小姐之间不合适。” 乔亦书如遭雷劈, 睁大眼睛发蒙的看着裴之成。今日, 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对他说这样的话了。谢嘉语说了一遍, 裴之成又说了一遍。 他们之间怎么就不合适了?男未娶女未嫁。谢嘉语可以拒绝他,但不代表他们之间就没可能了。只要谢嘉语一日未成亲,他便还有机会。 而且,今日发生的事情让乔亦书多了些决心。他想把谢嘉语娶回家,好好的保护她,让她再也不受这些痛苦。 “下官知道自己配不上谢小姐,但只要谢小姐一日未成亲,下官便一日不会放弃。”乔亦书握紧了拳头说道。 对于乔亦书的话,裴之成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多余的表情,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乔大人,你是什么时候得知谢小姐被人掳走的?” 提起来这件事情,乔亦书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他什么时候知道的,他是等谢嘉语得救之后才知道的。明明他前脚离开之后,谢小姐便被人掳走了,可他却是在一个时辰后才得知。 “你又知道谢小姐被掳去了哪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吗?”裴之成接着问道。 乔亦书抬起头来看着裴之成,想到谢嘉语脸上苍白的样子,心中有些不太好的预感,脱口而出:“下官不在乎。” 听到这句话,裴之成的脸上终于有了其他的表情,嗤笑了一声,说道:“你不在乎?自己喜欢的姑娘被人掳走了,你却只能在姑娘回来之后说一句不在乎?” “你为何不能在她被掳走之后立马把她救过来呢?亦或者,时时刻刻的保护她,避免她被人掳走。”裴之成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说道,“如果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何谈喜欢?” 乔亦书被裴之成戳到了痛处,嘴角蠕动了几下,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终归,谢嘉语之所以会发生今日的事情,跟他有关。 看着乔亦书羞愧的模样,裴之成没有丝毫战胜敌人的快感,只是在反思这样的男人身上,究竟有什么值得谢嘉语犹豫的地方。 “谢小姐不是普通人,她出身高贵,身份特殊,又长相貌美。乔大人,你确定能守护得住她吗?今日谢小姐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若是以后还有这样的事情发生呢?你能确保谢小姐每次都能吉人天相的避开吗?”这些话像是冰碴子砸在了乔亦书的心上,生疼而又冰冷。 他其实很想反驳裴之成,但却又无处反驳,因为他明白,裴之成说得都是对的。他知道,他的家世在京城一般,他的官职在京城也很一般。他只会读书,手中没有什么实权。根本就保护不了谢嘉语。 “想必乔大人还记得之前在高都督府发生的事情吧?那次也是有人想要害谢小姐,而那个想要害谢小姐的人想必乔大人心中也清楚了。那次是谢小姐运气好,乔大人及时发现了。乔大人总有运气不好和疏忽的时候,若是乔大人没发现呢?”裴之成没有给乔亦书丝毫喘息的时间,继续质问,“面对二皇子时,你敢吗?” 乔亦书颓丧的抬起头来,喃喃的道:“二皇子是谢小姐的晚辈,他不会的,皇上也不能答应。” 裴之成道:“据裴某所知,文昌侯府大小姐是二皇子的晚辈,那么最终归宿呢?况且,这些是谢小姐自己身份所带来的,乔大人又能为谢小姐做些什么呢?” 乔亦书张口道:“我……我……我……”一连说了三个我字,声音却是越来越小,气势也越来越弱。 见状,裴之成站起身来,对乔亦书道:“裴某还要进宫面圣,就不陪着乔大人了,乔大人自己好好想清楚吧。若你真心喜欢谢小姐,应该想让她过得安稳才是。” 说完,便起身离开了。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样,裴之成回过头,看着乔亦书,说道:“哦,对了,有件事情忘了告诉乔大人了。今日是裴某救的谢小姐。” 乔亦书的眼神立马挪到了裴之成的身上。即便是裴之成消失在门口,即便是只能看到紧闭的房门,乔亦书都没能把视线移回来。 若说刚刚是难过和愧疚的话,那么裴之成的最后一句话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也终于明白了裴之成今日为什么会出现在文昌侯府门口,也明白了裴之成为什么会对他说这样一番话。 原来,这位宁朝最年少有为,最炙手可热的年轻阁老跟他喜欢上了同一个人。而与年轻的阁老相比,他又算得了什么呢?两个人根本就没办法比。 对方比他家世好,比他官职高,比他长得好……关键是,还比他有能力。谢嘉语出事时,他别说去救人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谢嘉语出事了。而对方却能及时的把谢嘉语救回来。 这样一对比,他哪里又有丝毫的胜算,哪里又有资格说喜欢谢小姐。 乔亦书独自一个人在茶馆里坐了许久,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了才终于站起身来离开。 而裴之成,此时则是跪在了乾清宫的东暖阁内。 “裴爱卿这是怎么了?”承德帝被裴之成的动作吓了一跳,“快快请起。朕听说今日是裴爱卿救了表妹,朕还没来得及感谢爱卿。” 裴之成的脸上却露出来愧疚的神色,张口说道:“臣有罪。” “何罪之有?”承德帝疑惑的问道。 裴之成道:“启禀皇上。今日裴某因听说城外出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疑似嵘国的人,便离开内阁去查看了。索性消息有误,并非嵘国的奸细。回程途中,恰好在文昌侯府的茶馆附近看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再加上遇到了谢小姐的丫鬟,便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听了裴之成的叙述,承德帝点了点头。 “为了尽快查出来谢小姐的下落,不得已之下裴某忍不住对茶馆的掌柜的和伙计动用了私刑。裴某有罪,请皇上责罚。”裴之成说完之后,一脸愧疚的趴在地上,等待着承德帝的处罚。 听了后面的事情,承德帝松了一口气,他还当裴之成是犯了什么重要的事儿,原来竟是这么一件事。 承德帝走上前去,亲手把裴之成扶了起来,宽慰的道:“裴爱卿此事做得好,朕不仅不能惩罚裴爱卿,还应好好嘉奖你。多亏了你,才能安全的救出来朕的表妹。裴大人当记一大功!” 裴之成一脸感激的说道:“多谢皇上不罚之恩。” 这样的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端看上位者怎么看。裴之成作为内阁的重臣,当众滥用私行,纵容家丁打伤平民百姓,御史可以参他好几本了。 这会儿皇上沉浸在自己的表妹被救出来的欣喜之中,自然不会怪罪他,但是以后呢?以后皇上再想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会不会秋后算账呢?这可就不好说了。 他如今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很多事情都需要注意着些。 出了皇宫之后,有件事情裴之成一直有些不太理解。为什么今日皇上看起来不像是特别愤怒的样子?为什么谢嘉语以及文昌侯府对于绑架谢嘉语的人也是一副难以说出口的模样? 这些事情太不太对劲儿了。 谢嘉语今日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竟然没有惩罚那人。以往谢嘉语受了些小委屈皇上都会管一管的,今日为何却不怎么管了呢? 而且,茶馆背后的主人是高都督府,皇上应该会抓住这个机会严惩才对。毕竟,这次从辽东回来之后,御史们参高都督的奏折已经如雪花一般落在了皇上的案头,他们内阁最近也处理了不少。 光天化日之下绑架人。多好的一个罪名。 谢嘉语也不是一个会心慈手软的人,观她以往的做派,绝不对手下留情才对。想到那日听到了几个字眼儿,越发觉得这里面有些事情。 只是,他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 不过,没过几日,裴之成就知道了,因为鹤松已经查清楚了绑匪的身份。 第127章 谢恩 那人姓章, 名叫章良,是个生意人,高贵妃身边的人。如今跟高贵妃身边的吴内侍关系极好。高贵妃那边所需的银子有大半都是此人供应的。除此之外, 裴之成敏锐的察觉到, 这些银子恐怕供给的不光是高贵妃, 还有二皇子。 这些都是表面上能查到的东西。 因为裴之成吩咐过,要重点查一下此人跟谢嘉语跟文昌侯府的关系, 所以鹤松又仔细的查了查章良的身份。 章良表面上是一户姓章的商户的远房亲戚, 而这户人家之所以发达起来是因为曾经有个入了公主府的姨娘。那位姨娘因为残害谢家的子嗣, 被关了起来,从此以后,章家也就没落了。 不过,章家却没有没落很多年, 不知道什么原因, 搭上了当时乾清宫的一个孙内侍。孙内侍虽然不能说在先皇面前是最得脸的, 但也是一等一的。 搭上了他之后, 章家慢慢的又起来了。 后来今上登基了,孙内侍渐渐式微。孙内侍的干儿子吴内侍渐渐得了脸, 章家自然是跟吴内侍站在了一起。 “据传言, 孙内侍有一个爱好, 喜爱十四五岁的男子。”鹤松说道。 这个传言,裴之成之前也不是没有听过。想着鹤松刚刚说出来的事情裴之成觉得, 恐怕这个传言是真的。而章良之所以能得脸, 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毕竟, 当年投靠孙内侍的时候,他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罢了。 “还有呢?”裴之成看着鹤松的神色问道。 “这个章良其实应该叫谢良,是如今文昌侯的庶弟。”鹤松说出来听起来最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饶是裴之成见多识广,这一刻也着实愣住了。若是鹤松一开始没有说出来章良的经历,他或许还不会惊讶。一旦知道了他的身份,再想想他如今的境遇,却不得不让人震惊了。 若章良是谢嘉融的庶弟,很多事情就很好解释的通了。这也就是皇上和文昌侯府沉默的原因吧,或许他们也查到了这些事情。 只是,依然让人不解的是,他为何要绑架谢嘉语?谢嘉语又是如何认识他的呢?毕竟,前几日发生事情的时候,在谢嘉融来之前,谢嘉语便让他放走了章良。 据他观察谢嘉语的神色,应该是认识章良的。谢嘉语如果是从北郡族中来的,怎么会知道文昌侯府的这些事情。 这件事情一定要查清楚了,若是不找出来原因,他又怎能放心。 “谢良可有女儿?”裴之成突然问道。若是他那日没听错的话,似是听到了“爹”、“姨娘”几个字眼儿。 鹤松摇了摇头,道:“谢良从未娶妻,也没有孩子。” 裴之成沉思了许久,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谢嘉语这几天却不太好过。一大早起来,青嬷嬷就端过来一碗黑乎乎的东西。远远的,谢嘉语便闻到了味道。 “青娘,可不可以不喝了啊。味道太奇怪了,我已经没事了,就不喝了,好不好,好不好嘛~”谢嘉语扯着青嬷嬷的衣袖说道。 青嬷嬷向来听从谢嘉语的话,可是这次却没有妥协,一脸严肃的道:“不行,小姐快快喝了。您前日还做了噩梦,还要多喝两日才是。” 见青嬷嬷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谢嘉语只好拿过来碗,屏住呼吸,把药喝了下去。喝完之后,赶紧一口把青嬷嬷准备好的蜜饯吃进了嘴巴里。 她已经连着喝了三日的安神汤了。自从那日回来之后,青嬷嬷便寸步不离她的身边,也不许她出门,就在一旁看着她。不光是白天,就连晚上都要躺在床边的榻上守夜。 青嬷嬷如今已经快六十的人了,谢嘉语哪里又忍心让她做这样的事情,连忙让人在里间放了一个软塌,铺上了厚厚的褥子之后才终于放心了。 不过,也诚如青嬷嬷所说,她刚刚被绑的那两日,的确每天晚上都在做噩梦。 明明绑她的人是自己的亲弟弟,这件事情的原委也都想清楚了,但谢嘉语的身体还是忍不住的会害怕。直到这两日才稍微好了一些。 这两日来探望她的人还真没几个。也是因为保密工作做得好,很多人并不知道谢嘉语出事了。 不过,当日的阵仗着实大,很多人都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渐渐的,有人传出来,说是那日在京城发现了嵘国的奸细,被皇上一举拿下来了。既然是嵘国的奸细的话,这件事情就没什么好议论的了,大家茶余饭后顶多骂骂那贼心不死的嵘国,也没再说什么。 谢嘉语从青楼出来的时候,也是全身都被裹起来了。而且当时五成兵马司把全城都戒严了,外面根本就没有人。而那些个侍卫,很多人也没看清楚出事的人是谁。 但文昌侯府内却知道一些,毕竟谢嘉融出去的很着急,当时也审问了不少的下人。而且,谢思勋也参与了这件事情。不过,在谢嘉融的指示下,谢思勋没跟任何人说。即便是自家母亲和妹妹,他也没说。只说让她们多多去探望谢嘉语,这几日多关心关心她。 吃完饭之后,谢莲和谢思蕊过来了。 “姑祖母的起色比前几日好多了。”谢莲看着谢嘉语的脸色说道。 “三哥哥前几日跟我说,让我多照顾姑祖母,可姑祖母并没有什么事啊。哥哥也真是奇怪,说话没头没脑的。”谢思蕊噘着嘴说道。 谢嘉语自然明白谢思勋为何会这样,笑着道:“嗯,那日不过是在外面摔了一跤,恰好被思勋看到了,他便上了心。” 谢思蕊虽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是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啊。” 几个人正说着话,小丫鬟过来报,定远侯府的大夫人过来了。定远侯府的大夫人正是谢思蕊的亲姨,也是苏申的母亲。 谢思蕊听后,蹙了蹙眉,不想过去。她今年十五岁了,想想也知道母亲和姨母叫她过去做什么。毕竟,苏申前些日子刚刚立过功,在皇上面前露了脸,封了跟自家哥哥一样的职位,副指挥使,如今正是炙手可热的时候。 她母亲这几日一直在她耳边念叨,庆幸当年先一步跟定远侯府那边定下来了。要不然,再过几年,等苏申升上去了,哪还有他们家什么事儿。 可谢思蕊并不喜欢苏申。所以对于这样的事情一点也不庆幸,只觉得烦躁。 黎氏身边的丫鬟也着实为难。自家小姐不去的话,她也不敢独自一人回去。 谢莲却万分羡慕谢思蕊的这门亲事。定远侯府和文昌侯府门当户对。谢思蕊嫁给自家表哥,嫁过去之后有自己的姨母当婆母,日子肯定非常的好过。而且,苏申出自定远侯府,前途无量。 这也是谢思蕊作为嫡女才有的待遇,像她作为庶女,来提亲的不过是一些庶子罢了。有些虽然是嫡子,也不过是小门小户的人家。嫁过去之后,倒是比做姑娘时还要难。这样的人家她嫁过去又有何用? 谢嘉语见状,蹙了蹙眉,说道:“思蕊,你姨母毕竟过来请你了,不去不太好。你若是不喜欢,只过去点个卯也行。” 谢思蕊看了一眼谢嘉语,脸上的表情有些纠结,可她又不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说出来。如果是之前的话,她肯定毫不犹豫的跟谢嘉语说了,只是自从发生了顾嘉的事情之后,谢嘉语待她就不如之前一般亲密了,很多话她也不敢跟她说。 “是,姑祖母。”谢思蕊说道。 等谢思蕊回了院子之后,果然就听母亲和姨母提起了这件事情,谢思蕊却是越听越烦躁。如果今年真的定亲了,那么她跟顾嘉哥哥之间可就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看着母亲和姨母商讨的颇为愉快的样子,谢思蕊突然站起身来,握紧了拳头,不顾周围还站着一些丫鬟,说道:“娘,姨母,蕊儿不想跟表哥定亲。” 黎氏和自家姐姐互看了一眼,眼神里全都有着疑惑。 “思蕊,你这是说的什么话!”黎氏率先训斥了女儿。 苏申母亲的脸色此时不太好看。虽然谢思蕊是自己的外甥女,但苏申却是自己的儿子。两者虽然都喜欢,但喜欢的程度是不一样的。而且,随着自己儿子立了功,这门亲事家里反对的人越来越多了,他们本就不怎么同意,是她硬摁着才没被人搅黄的。没成想,自己的外甥女先来扯后腿了。 “蕊儿,姨母是看着你长大了,你到底有什么苦衷,跟姨母说一说。” 人一旦张开口表达出来自己的观点,后面的话就非常好说了。因此,谢思蕊毫不避讳的说道:“娘,蕊儿不喜欢表哥,只把表哥当成是哥哥一般,并无男女之情。求母亲和姨母成全。” 没过多久,谢嘉语便听说定远侯府的大夫人没有吃饭便离开府了。这着实让人非常的诧异,这位夫人向来喜欢来他们家,一待便是一天。如今突然离开了,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不过,没用谢嘉语打听,冬雨就过来把事情跟谢嘉语说了。 谢嘉语听后,却毫不意外。谢思蕊终于勇敢了一回,拿出来对待她的气势反对了这门亲事。对此事,谢嘉语不置可否。她的确是希望谢思蕊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但她却不会帮她什么。 听了这事儿之后,谢嘉语躺床上午睡去了。 醒过来刚看了没几页书,便看到自家大哥身边的张平过来了,说是裴之成过来了,谢嘉融让她过去谢恩。 第128章 接近 谢嘉语微微有些诧异, 裴之成竟然会来他们府中。不过想到之前裴之成毕竟救了她,所以他大哥才邀他来府中吧。这般想着,谢嘉语道:“好的。” 站起来之后, 谢嘉语本想着直接过去的。抬脚往门外迈的时候又缩回来了。 “你先去吧, 跟大哥说一声我马上过去。” “是。” 张平离开后, 谢嘉语回到了里间。 虽然身上的衣裳是下午刚换上的,然而, 看着颜色, 谢嘉语却有些不太喜欢。从衣柜里翻了翻, 找到一件从未上过身的嫩黄色的衣裙换上了。随后,又让夏桑给她重新梳妆。 头上的和田玉钗子也换了下来,换上了一支金翡翠步摇。步摇的顶端镶嵌着一朵翡翠做成的大花,下面用丝线连接着两串由珠子、小花串成的尾巴。然后又在另一侧插了一支白玉做成的茉莉花朵子。 仔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 谢嘉语满意的起身了。 谢嘉语自己没察觉, 但身边的人都感觉她身上传递出来的喜悦的信息了。 许是因为心里高兴, 也许是怕裴之成等太久了, 所以谢嘉语的步子比之前快了许多。 谢嘉语推门进去的时候,第一眼就先注意到了坐在自家大哥身边的裴之成, 先和他对视了一眼之后, 才向大哥行礼了。 “大哥, 裴大人。” 谢嘉融见自家小妹过来,终于觉得没那么尴尬了。他虽然跟裴之成同朝为官过, 但跟他真的不怎么熟。在这之前, 两个人甚至没说过话。 然而, 自从那日裴之成救了自家小妹,似乎见他的次数就突然增多了。从前十天半个月见不着的人经常能看到。 尤其是今天这顿饭,他自己都吃的有些纳闷。 他早就不上朝了,身上也没有官职,所以白天的时候喜欢出去玩儿,跟一些老伙计们在一起聚一聚。今天下午睡醒午觉之后,他正在茶馆里听着说书的,突然看到裴之成过来了。 人家都向他行礼了,他也不好不邀请人家坐下不是。况且,毕竟裴之成救过自家小妹,他对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同。而且,他还有些话想要问他。 “你们内阁最近不是忙得很吗?裴大人怎么也来听说书了?”谢嘉融问道。 裴之成一脸恭敬的说道:“嗯,内阁最近确实很忙,但刚刚刚解决一件事情,正好有时间过来放松一下。” 谢嘉融点点头,客套的道:“嗯,裴大人辛苦了。对了,老夫送过去的礼裴大人可还满意?本想着哪天有时间请裴大人吃顿饭的,但我看你太忙,一直没有机会。” 这话本来就是一句客套话,两个人不熟悉,送了谢礼就差不多了,不用再有过多的联系。 然而,裴之成却不知道怎么想的,似乎对谢嘉融的提议非常的满意,面不改色的说道:“文昌侯客气了。不过,裴某今日倒是有时间。” 谢嘉融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裴之成是个什么想法。不过,请裴之成吃顿饭的钱还是有的,所以,谢嘉融说道:“多谢裴大人赏光,那老夫便做东请今日请你去来福楼吃饭。” 裴之成却道:“听闻文昌侯府的厨子手艺非常好,裴某一直没尝过。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荣幸?” 谢嘉融更加诧异了。感情这裴大人今日是故意过来的啊。不过,想到是自己主动提起来要请客的,又觉得裴之成不是这样的人。 “好的,裴大人能去,那简直就是蓬荜生辉啊。”谢嘉融道。 然后,一刻钟后,两个人便到了文昌侯府。 又过了一会儿,话题不知怎么就扯到谢嘉语的身上了,谢嘉融就把她叫了过来。 因为之前和嵘国打仗之事,高都督在战场的所作所为惹得承德帝更加的不满了。而且,高都督当时救援来得太迟,差点害死太子。是以,弹劾他的折子越来越多。 他们内阁最近也忙得不行。裴之成已经多日没休息过了。不过,即便是如此,他也不忘时不时的在谢嘉融面前露露脸。今日他原本没打算来文昌侯府的,结果话赶话,便过来了。 他已经好几日未见谢嘉语了。自从那日发生了事情之后,便没再见过。虽然探子每日都会把谢嘉语每日的事情说与他听,但总没有亲眼见的直观。 看到谢嘉语的那一刻,裴之成被惊艳住了。似乎,他喜欢的姑娘越来越美了。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眼神中露出来的惊艳之色,脸上也忍不住露出来笑容。正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没有什么比心上人的赞美更值得开心的事情了。 谢嘉融刚想说话,结果,却觉得什么地方有些不太对劲儿的样子。他蹙着眉头看了看裴之成,又看了看谢嘉语,心中的疑惑更甚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遗忘了。 不过,此时却不容他多想。 “嘉语,快来谢谢裴大人。”谢嘉融说道,也打破了谢嘉语和裴之成之间无声的交流。 谢嘉语看着自家大哥仿若万事不知的模样,眼神躲闪了一下。随即又收敛起情绪,笑着往前走了几步,待走到裴之成面前时,福了福身,说道:“多谢裴大人救命之恩。” 裴之成早已经恢复了正常,如往常一般冷冰冰的,伸出来手虚扶了一下,道:“谢小姐不必如此客气。” 谢嘉融见两个人都表现的挺正常的,又有些怀疑是自己想太多了,笑呵呵的道:“裴大人哪里话,该谢的还是要谢。” 接下来,又陷入了长久的诡异的安静。裴之成本就不怎么喜欢说话,此时看到了喜欢的姑娘,眼神更是时不时的瞥向她,连话都忘记说了。 谢嘉融作为主人虽然要担起缓解气氛的任务,但无奈他跟裴之成实在是不太熟悉,两个人性格处事风格完全不同,根本就聊不到一起去。 而谢嘉语则是心里有鬼,不敢表露出来。又因之前的事情,有些害羞,不知该跟裴之成说什么话。 “咳咳,那个,裴大人喜欢吃什么,我吩咐厨子去做。”谢嘉融忍不住打破了室内的气氛。 裴之成从善如流的道:“侯爷不必如此麻烦,裴某突然想起来还有些公事没有处理完,还要回内阁一趟。”本来今日就是忙里偷闲想要跟谢嘉融联络一下感情的,顺势推舟的见了谢嘉语一面已然是计划外的惊喜。 谢嘉融却是愣了一下,这人好生奇怪。主动来的人是他,提出来要离开的又是他。莫名其妙的。 等送走裴之成之后,谢嘉融还在那里感慨:“果然能进内阁的不是一般人,这心思可真难猜。” 谢嘉语却突然有些明白裴之成今日为何会过来,脸色微红,道:“嗯,大哥说得有理。小妹先回去了。”说完,不待谢嘉融说什么,便离去了。 谢嘉融诧异的看着谢嘉语离开的身影,越发觉得奇怪。 谢嘉语却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浑身上下都觉得舒坦。晚上的时候,也忍不住多吃了半碗饭。 青嬷嬷见状,着实惊奇,问道:“小姐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竟然这般的开心。” 谢嘉语抿了抿唇,笑着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通了一些事情罢了。” 青嬷嬷想到自家小姐最近的改变,又想到今日下午小姐似是去前院见了裴大人,忍不住道:“小姐今日可是去见了裴大人?” 谢嘉语怔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微红的道:“嗯,在大哥书房见的。” 想到挂在心头的事情,青嬷嬷让屋内伺候的小丫鬟们都先下去了。随后,有些认真的问道:“小姐,您可是喜欢裴大人?” 谢嘉语没想到青娘竟然知道这件事情。明明她从来没在青娘面前说过裴之成的好话,也没有表示过她对他的感情,青娘又怎么知道的呢?毕竟,这件事情,是她最近几日才想明白的。 不过,这事儿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谢嘉语点了点头,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 青娘脸上露出来笑意,道:“小姐,您的心思都写在了脸上,老奴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又岂会看不出来呢?您提及裴大人时的神情,跟乔大人、顾大人可不一样。那些个小丫鬟们或许还不明白,老奴却是看得清清楚楚的。” 谢嘉语没想到竟然会是因为这样的原因。原来,她喜欢裴之成已经如此的明显了吗?只怪从前她一直没能看清楚。 “哎,听您这话,老奴就放心了。想必如今您也看清楚自己的心意了。”青嬷嬷欣慰的说道。 谢嘉语想到之前乔亦书来提亲时青娘欢喜的模样,疑惑的问道:“青娘,你不是更喜欢乔大人吗?今日为何又觉得裴大人好了。” 青嬷嬷道:“小姐,说实话,老奴觉得乔大人和裴大人都各有各的好,又各有各的不好。” 谢嘉语拉着青嬷嬷坐在了榻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乔大人家里简单,心思单纯,又极喜欢小姐,所以啊,老奴觉得小姐嫁过去肯定不会吃亏,这一辈子都能顺顺心心的。说实话,自从知道小姐喜欢裴大人,老奴曾去打听过他,也远远的去看过他。这裴大人却是太冷了,心思也太重了些,就怕这样的人太过复杂,小姐嫁过去也会跟着受苦。”青嬷嬷娓娓道来。 “不过,这乔大人千好万好,却有一点不好,那就是小姐不喜欢他。而裴大人有千万点不好,却有一点很好,小姐喜欢他。而且,裴大人的官职高,以后甭管什么齐小姐、高小姐,看谁还敢欺负您。” 谢嘉语听着青娘的话,眼前的浓雾越来越稀薄了。 第129章 八卦 原来, 青娘也觉得裴之成好。谢嘉语道:“这么说,你也觉得裴大人挺好?” 青嬷嬷道:“自然是觉得他好。能让小姐时时开心,记挂在心上的人又怎会不好呢?” 听了这话, 谢嘉语说出来自己的顾虑:“只是, 你会不会觉得裴大人太过深沉难懂了?我有时常常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青嬷嬷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 慈爱的道:“小姐,咱们不过是常常待在后宅中的女子罢了。裴大人可是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大官, 别说是小姐了, 老奴活了这么久, 都看不出来他是个什么性子。再说了,依老奴所见,裴大人对小姐是真的好,他怎么想的又有何重要呢?” 谢嘉语听后, 深深的觉得自己之前有些陷入了迷障之中。明明事情非常的简单, 偏偏被她想复杂了。 青嬷嬷见谢嘉语在思考, 琢磨了一下, 又说道:“小姐,老奴有些僭越的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无妨, 你说。”谢嘉语道。 “小姐, 您看您父亲当年何尝不是乔大人那样的人。斯文俊秀, 满腹才气,是个极简单而又好把控的人。若非如此, 先帝也不可能看上他, 让他尚了您母亲。”青嬷嬷小声的说道, “可最后却又如何?” 谢嘉语没想到青嬷嬷会指出来这一点,脸上带着怔忡的神色。是啊,母亲当年想必跟她也是一样的吧。先帝也像是她大哥,想着给她找个简简单单的人。 可是,观她父亲,简简单单的人依然会做出来不简单的事情。若非母亲当年对父亲依然有情,又岂会容他这般伤她?而且,想必母亲也不知道后面的事情吧。 看着谢嘉语的神色,青嬷嬷道:“世人皆觉得女子嫁给一个知冷暖喜欢自己的人比较好,可老奴活了这么多年,却觉得女子还是嫁给一个喜欢的人好。” 谢嘉语看向了青嬷嬷,似是有些不解。刚刚还在说母亲嫁的不好,母亲因为太喜欢父亲才会处处受气,怎么青娘又鼓励她嫁给自己喜欢的人了? 很快,青嬷嬷便给谢嘉语解惑了:“说句逾矩的话,您母亲和父亲之间的事情,是因为您父亲的家世太差,而母亲的家世太好,所以才会有了那些事情。这也是老奴对乔大人不太满意的原因。女子择婿无非是几点,家世、人品以及女子喜不喜欢。您既不喜欢乔大人,他们家的家世又不如咱们府好,所以,您说图什么呢?” 毕竟,青嬷嬷说了一些僭越的话,所以,说完,便跪在了地上。 谢嘉语先是呆愣了一会儿,随后,很快便反应了过来,赶紧把青嬷嬷扶起来了:“青娘,你这是做什么。我知道你说这些话都是为了我好。我又没怪你。地上凉,你快快起来吧。” 在谢嘉语的搀扶下,青娘慢慢的站起来了。 “老奴是喜欢看到小姐快快乐乐的样子。这一点,恐怕只有裴大人能做到了。”青嬷嬷最后说道。 不得不说,青嬷嬷的话让谢嘉语回味了很久。从她被谢良绑架之后,见到裴之成的那一面起,她便明白自己对裴之成的喜欢比她自己想到的还要多。她是喜欢裴之成的,但同样的也觉得他的身份以及权威对她来说有些遥远。 只是,这些外在的东西,却终究敌不过心中的喜欢。这几日,她想的最多的便是裴之成。只可惜,自从那日的事情之后,他们俩还没能单独说上话。 她第一次发现,好像每次都是裴之成过来找她,但凡她有需要,他便会出现在自己的面前。而让她去找裴之成的话,她却不知该如哪里寻找了。 而且,她找裴之成做什么呢?难不成要告诉他她后悔了,她想答应他,想嫁给他,想他了吗?这未免太过露骨了。光是想想,谢嘉语便觉得脸色发红,心跳加速。 谢嘉语强迫自己不要再想了,闭上眼睛,带着微笑,许久之后才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上午,谢嘉语收到了惠和长公主的帖子。马上就要到四月初一了,惠和长公主邀她一起去皇明寺拜一拜。 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谢嘉语没什么犹豫的便答应了下来。她也该去拜拜了,驱一驱身上的霉运,也感谢自己多次的有惊无险。 过了两日,谢嘉语便带着顾星和春桃去了长公主府。 这一次,惠和长公主没有提前去,而是跟谢嘉语一起去的。 上了马车之后,惠和长公主便道:“我看你最近可真够糟心的,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这么没眼色呢?” 谢嘉语往惠和长公主身边一坐,说道:“是啊,我也觉得自己怪倒霉的,回想这一年,似乎发生了不少的事情。要说是因为这张脸,可从前也没这么多的糟心事儿,怎么如今这世道变了呢。” 惠和长公主脸色不虞,道:“都怪你爹那个姨娘,若不是她,哪会有后面这些事情。你如今身份尴尬,那起子没眼色的东西才敢欺负你。要说苏凝露也真够恶心的,年轻的时候就敢抢齐恒,这会儿她教出来的孙女更加的狠毒,都敢给人下药了。可见上梁不正下梁歪,还好你报复回去了。要我说啊,你年轻那会儿就不该那么轻易饶过苏凝露……” 听着惠和长公主絮絮叨叨的话,谢嘉语从果盘里捏了一颗话梅,不在意的道:“那会儿谁又会把苏凝露放心上?我不仅没惩罚她,当时还想谢谢她来着。谢她把齐恒那厮给抢走了,也省了我的力气。” 惠和长公主想到齐恒如今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轻点着谢嘉语的额头,笑着道:“你呀你!还是这样的脾气。” 笑完,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惠和长公主神秘兮兮的道:“对了,你有没有听说齐恒最近在府里养了两个扬州瘦马?” 谢嘉语眼前一亮,摇摇头,道:“没有。” 随即,惠和长公主便把这事儿跟谢嘉语小声说了起来。这些老一辈的事情,惠和长公主跟身边的人说也没什么意思,她还是最喜欢跟谢嘉语分享,毕竟他们有着共同的记忆,聊起来更能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两个人说起来苏凝露的倒霉事儿,以及齐恒的事情,都开开心心的,下车的时候脸上的笑意还没有散去。 卫湘快步从后面的马车上过来了,看着谢嘉语和自家祖母开心的模样,搂着谢嘉语的胳膊,问道:“祖母跟嘉语说什么了,竟然这般的开心,刚刚湘儿在路上都听到你们的笑声了。” 谢嘉语和惠和对视了一眼,全都笑而不语。 “好了,佛门重地,你这几日安静一些,别到处乱跑。”惠和长公主看着卫湘提醒道。 卫湘第一反应就是想到了去年的事情,看了一眼谢嘉语,道:“嗯,知道了,祖母。” 很快,一行人便去了安排好的小院子了。 看着走出去的小沙弥,惠和长公主似是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道:“对了,你可知慧能不在这里了。” 谢嘉语惊讶的道:“不在了?为什么?他不是在这里待了四十多年了吗,怎么突然走了?” 惠和长公主见谢嘉语惊讶的申请,也知这事儿她也不清楚了,遂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上次来的时候,便听说他离开这里去云游四方了。” 惠和长公主毕竟年纪大了,又坐了许久的马车,身体有些撑不住。因此,两个人说了几句话之后,谢嘉语便离开了。 走出房门之后,还在思考慧能的事情。提起来慧能,从前她第一反应是刘天师,这时的第一反应却是裴之成。不知为何,她觉得慧能的消失应该跟裴之成有关。这事,这些都是政治的事情,她也想不通,便没再继续想。 不过,兴许是想什么来什么,刚刚出了院门,谢嘉语便在转角处看到了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冒出来的东海。 “谢小姐,我家主子在前面等您。” 走了没多久之后,谢嘉语便远远的看到了等在小树林里的裴之成。一颗心也快速的跳动了起来,越走越近,谢嘉语忍不住抚了抚头发,又整理了一下裙摆。 “裴大人,好巧,你也在这里。”谢嘉语一脸笑意的说道。 看着这一张绝美的笑脸,裴之成的眼底也忍不住沾染上笑意:“嗯,好巧。” 随后,便看了一眼东海,给了他一个暗示。 东海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的意思,赶紧带着谢嘉语的奴婢往远处站了站。 “谢小姐,不知你这几日考虑的如何了,裴某何时可以去文昌侯府提亲?” 谢嘉语还在为见到了裴之成感到欢喜,便听到了裴之成这句直截了当的话。 “裴某本想直接去府上提亲,但思来想去,觉得这事儿还是先跟谢小姐说一声比较好。” 第130章 坦诚 发生了上次的事情, 裴之成就更加肯定谢嘉语对自己有意了。只是,他却不知谢嘉语会不会答应嫁给他。毕竟,之前谢嘉语明明不喜欢乔亦书, 但却在他身上考虑了许久。 如此的事情, 让裴之成多了些不确定。 同样的, 根据谢嘉融给谢嘉语找的那些个相看的男子来看,谢嘉融估计对他不会满意。他身上的特质没有一项符合谢嘉融给谢嘉语的择婿标准。 如若是贸然提亲的话, 说不定直接就被谢嘉融给拒绝了。倒不如先确定一下, 谢嘉语的口风。 “我……我……我何时答应了?”谢嘉语震惊之后, 便觉得赧然,脸色微红又有些结结巴巴的道。 原本还有些忐忑的裴之成,这会儿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半似开玩笑的道:“谢小姐前些日子抱了裴某, 难道不应该负责吗?” 谢嘉语听后一脸震惊的看着裴之成, 脱口而出:“可你也抱过我啊!” 裴之成听后, 却是一脸严肃的道:“嗯, 所以裴某一定会对谢小姐负责的。” 谢嘉语却有些傻了眼,怎么说来说去, 又绕了回去。这裴大人也太狡猾了一些。 “等裴某忙完这边的事情, 便去贵府提亲。”裴之成道。 谢嘉语看这裴之成脸上的神色, 知道他已经打定了主意。谢嘉语原本是非常开心的,只是, 想到自己的身份, 想到自己的真实年龄, 又多了些不太确定的因素。 看这谢嘉语脸上闪现出来的迟疑之色,裴之成试探的问道:“谢小姐可是有什么顾虑?” 谢嘉语咬了咬嘴唇,抬起头来,看着裴之成的眼睛,诚恳的道:“裴大人,其实我并不像你表面上看起来的这般。” 裴之成想到谢嘉语那让人查不出来的身世,再想到前些日子谢嘉语跟谢良的对话,便知谢嘉语想要说的是这一点。可他并不在意这些东西,他更在意的是谢嘉语给他带来的感觉:“不管谢小姐到底是谁,这都不会影响裴某的判断。裴某只知道,谢小姐是裴某喜欢的人,也将会是裴某的妻子。” 听了这话,谢嘉语的眼睛盯着裴之成看了许久,嘴唇咬得更紧了:“可是,可是……我……” 我比你大了三十多岁…… 有那么一瞬间,裴之成以为谢嘉语要告诉他自己的身世了。然而,他却不愿见喜爱的姑娘脸上露出来如此纠结的神色。 伸出来胳膊,裴之成一把搂住了谢嘉语,左手抚摸着谢嘉语的头发:“没关系,等你以后想说了再说。只是,裴某的决定绝不会改变。” 谢嘉语感受着裴之成宽厚的胸膛,刚刚紧张的心情渐渐的平复了下来。一时间,也忘记推开裴之成了。 好在,裴之成很快便放开了谢嘉语,看着谢嘉语红扑扑的脸颊,道:“谢小姐,裴某不再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也不是那不通世故之人。不管你之前有着怎样的遭遇,裴某都可以接受。” 谢嘉语眼睛湿漉漉的看着裴之成,心想,只怕你并不知我到底是谁,也不知我究竟多大了,万一你哪日发现了,不知会不会觉得我是个人人得而诛之的老妖婆。 “是么。”谢嘉语下意识的道。 “谢小姐放心,今有皇上和文昌侯护你周全,倘若以后太子登基了,裴某自当继续护你周全。相信裴某有这个能力。所以,你尽管放心便是。”裴之成说出来谢嘉语最担心的一个问题,“而且,那日的事情,定然不会再发生。” 裴之成原本以为谢嘉语听了这些话会说些什么的,毕竟,他觉得这个应该是谢嘉语最重要的考虑的问题。结果,谢嘉语的确说了,但却是说了一个他有些诧异的问题。 “裴大人介意跟比自己大的女子成亲吗?” 关于裴之成能护她周全这件事情,那日在青娘的提醒下,她已然想清楚了。如今明确的从裴之成口中听到,虽然会觉得非常的安心,然而,对于女人而言,对于她那个天大的秘密而言,两厢一比,却没那么迫切了。 裴之成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谢嘉语,他相信自己的眼睛,也相信自己的感觉。谢嘉语绝对不会超过十八岁,正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应有的模样。甚至于,给人的感觉更小一些,更天真一些。只是,谢嘉语有时说话的语气又有些老成,像是故意装作年纪很大的样子一般。 所以,这句话到底指的是什么? 心机深沉如裴之成,也没能想到谢嘉语说得就是她自己。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裴之成今日跟谢嘉语谈话的目的。 “谢小姐,裴某要娶的人是你,也只能是你,与旁人无关,也与年纪无关。”裴之成掷地有声的说道。 虽然谢嘉语知道裴之成之所以会这么说,是因为不知道她的秘密。毕竟,日日夜夜监视着文昌侯府,这样的事情也就只有谢良能干得出来了。而且,谢良之所以能认出来她也多半是因为他们自小一起长大,彼此熟悉。可裴之成没有见过她以前的模样,是以,不可能往那方面想。 虽如此,但当她听到裴之成的这些话,依然觉得非常的开心。 她虽然知道自己喜欢裴之成,但她却不敢告诉裴之成自己的秘密。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太过惊世骇俗,在她昏迷期间尚会被刘天师认为是妖异之人得而诛之,现如今,她醒过来了,四十年过去了容貌未变,若是传出去了,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后果。 而且,她也不敢冒险。怕裴之成知道她是一个年纪如此大的老太婆,届时,说不定裴之成就不会喜欢她了…… “抱歉,裴大人,有些事情我现在不能说。”谢嘉语抿着嘴唇说道。 见状,裴之成知道,自己刚刚这关过了。 “没关系,等你想说的时候再说。”说完,又想起来自己的身世,道,“谢小姐可知裴某多大年纪?身世又是怎样?” 谢嘉语觉得裴之成话里有话,可她并不知道裴之成的身世。这个人太过耀眼了,以至于大家都忽略了他的家世,忽略了他的父母亲是谁。 “只囫囵知道你今年二十六岁,你父亲是国子监的博士,母亲是宗室之女。”谢嘉语道。 裴之成听后,脸上却露出来笑容:“确切的说,裴某乙丑年生人,今年二十五岁。而且,裴某的身世并非如此。可见谢小姐看中的是裴某这个人,而不是裴某的年纪和出身。这一点倒是跟裴某一致。裴某看中的也是谢小姐这个人,而非你的年纪家世。所以,你到底芳龄几许,是谁,来自何处,父母如何,又怎会影响裴某的判断?” 有那么一瞬间,谢嘉语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失控,也有些理解母亲为何在父亲做了一件件错事之后而选择原谅他了。情爱这种东西,真的会迷失人的心智,让人丧失判断。 此时,她已经无力思考了,只觉得眼前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好,她一定要嫁给这个人。 见谢嘉语脸颊红红,湿漉漉而又全然信任的模样,裴之成不仅觉得心跳加速,还觉得自己的手有些痒。忍不住微微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来想要摸一摸她的脸颊。然而,伸出来之后,看着谢嘉语的眼神,便觉得有些唐突了。只是,开工没有回头箭,裴之成的手微微上移,最终落在了谢嘉语的头上。 “有片叶子。”裴之成睁着眼睛说瞎话。 谢嘉语呆呆的道:“哦。” 裴之成的手很快便从谢嘉语的头上拿走了,道:“谢小姐,你且安心,裴某不日便会去府上提亲。还有,最近寺内或许有些不太平,你谨记时刻跟在长公主的身边,不要单独外出。” 谢嘉语瞪大了眼睛,本想问一问原因,但想到裴之成的身份,便识相的没再问:“嗯,我知道了,多谢裴大人提醒。” “嗯。” 裴之成直到把谢嘉语送到了她歇息的小院附近才跟她分开。分开之后,也没着急离开,而是目送她进了小院才转身。他其实前几日便来到了寺中,之前跟皇上说的捉拿嵘国人也不全然是借口,他们是真的发现了。这一次,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的。 谢嘉语回到院中之后,发现惠和长公主已经醒过来了。听奴仆说惠和长公主醒过来之后曾经来找过她,她收拾了一下,便过去了。 她本以为惠和表姐找她是见她不在院中,担心她的安危。没想到的是,原来,真的找她有事情。 “我那日见你府上的那个二姑娘挺好的,就是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孩子。如今可是已经许配了人家?”惠和长公主满脸笑意的问道。 谢嘉语眼前一亮,惠和表姐这话岂不是要给谢莲介绍夫婿了?想来以惠和表姐的眼光,肯定差不到哪里去。 “祖母说的可是谢莲?谢莲的确越来越像嘉语了。”卫湘听后在一旁八卦的道。 惠和长公主才发现卫湘还在屋内,蹙眉道:“你这孩子怎么还在这里,大人说话小孩子少插嘴,你先出去玩儿吧。” 卫湘又岂会轻易出去,好不容易听到了这么一个消息,她可要留下来好好听听祖母到底给谢莲说了怎样一门亲事。 “祖母,我保证接下来不说话了。”卫湘捂着嘴巴道。 惠和长公主看了她一眼,也没再强制让她出去。 “家里已经在给她相看人家,只是一直都没遇到特别合适的。”谢嘉语斟酌了一下说道,“惠和表姐可是有合适的人家了?” 惠和长公主一听,便知是没有了,笑着道:“你觉得我们府上如何?” 惠和长公主府当然好了!虽然没有实权,但地位高啊。而且,据她所知,府上并未有庶子。 不过,谢嘉语还没来得及应下,便听到了茶杯落地的声音。 侧头看向身边的卫湘,只见她脸色有些苍白,整个人也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第131章 刺青 “湘湘, 湘湘,你怎么了?” 谢嘉语离得卫湘比较近,所以拍了拍她的手, 唤了她几声。 卫湘像是突然清醒过来了, 脸上扯出来一抹比哭还要难看的微笑:“我没事, 刚刚想到了其他的事情,不小心打碎了茶碗。” 惠和长公主蹙了蹙眉, 看着卫湘身上的水渍, 道:“快去换身衣裳吧, 小心脚下,别被碎瓷片扎到了。” 卫湘站起身来,道:“是。” 很快便有小丫鬟过来打扫了。虽然惠和长公主和谢嘉语都觉得卫湘刚刚的举止有些怪异,但也没多想。等一切恢复就绪, 卫湘离开之后, 又就刚刚的那件事情说了起来。 “说起来, 你们家那个二姑娘跟我们府上还有些渊源。那日在宫中见到了她之后, 我才知道的。她那姨娘,正是出自于我们卫家。”惠和长公主道。 谢嘉语想起来谢莲的母亲正好就姓卫, 她原本只以为是巧合, 并未把他们联系到一起。听惠和表姐一说, 才知道他们竟然是同一个卫。 “竟然这般巧?” “谁不说呢,她那姨娘也是个可怜的孩子。”惠和长公主道。说着, 便把卫姨娘跟府上的渊源给谢嘉语解释清楚了。 “我那日瞧着, 也是个好孩子。恰好我家二郎还未定亲, 两个孩子看起来也还算般配。你觉得呢?”惠和长公主道。 谢莲能嫁到长公主府,谢嘉语自然是愿意的。惠和表姐说的二郎正是卫湘的二哥,如今还未补缺,但他父亲是礼部侍郎。等到成亲之后,轻易便能去任职。 而且,长公主府地位崇高而又低调,人口简单,着实是良配。 这正好符合谢莲的要求。谢莲心气儿有些高,以前爱跟谢思兰掐。如今没了谢思兰,疼爱她的父亲也去了外地任职,人倒是稳重了不少也低调了不少。而且,卫姨娘出身卫家。 长公主府不管是家世还是亲缘,都是怎么看,怎么好。 “我也觉得不错,若是真能嫁到表姐家,倒是她的造化了。”谢嘉语高兴的说道。 惠和长公主满意的点点头,道:“嗯,你回去问问你大哥,若是没问题的话,过几日我便找人去你们府上提亲。” “好。” 从惠和长公主的房间出来之后,谢嘉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歇息。因着裴之成的交待,谢嘉语也没敢出去乱跑,一直待在院子中。 等到第二日一早,一行人便去大殿礼佛了。 拜完之后,惠和长公主在里面跟住持探讨佛经,谢嘉语跟卫湘便出来等着了。 见卫湘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谢嘉语关心的问道:“你这是怎么了,脸色这般差。昨晚可是没睡好?” 卫湘本想笑一笑的,但试了几下也没笑出来,整个人想没了精气神一般,点点头,遮掩道:“嗯,乍换了床铺,有些不习惯。” 见状,谢嘉语更加奇怪了。忽而就想起昨日在惠和表姐处发生的事情,问道:“你可是有什么心事?” 卫湘这才抬起头看向了谢嘉语,抿抿唇,思量了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嘉语,昨日祖母说的事情……嗯,你可是答应了?” 谢嘉语有些不明白卫湘为何会如此,想了想,道:“嗯。你二哥的确是个上好的夫婿人选,我倒是极其满意的。只是,这事儿还要问问我大哥的意思。” 话音刚落,只见卫湘的脸色更加的难过了,仿佛什么希望破灭了一般。 “哦,是么。我二哥的确不错,谢莲也不错,挺般配的。真羡慕他们。”卫湘低声喃喃的道。 谢嘉语蹙了蹙眉,着实有些不明白卫湘为何会如此。从她的表现来看,似乎不太满意这门亲事。只是,为何会不满意?平时看她跟谢莲的关系挺好的,而且她也不是那般注重嫡庶之人。 羡慕他们?羡慕什么呢? “别担心,你现在还小,这一两年的,你祖母定然也会给你相看个好人家。”谢嘉语以为卫湘想到了自己的亲事,出声安抚道。 “我……我……哎。”犹豫了许久,卫湘终究还是没能说出来。 谢嘉语见卫湘如此犹豫的模样,心中更加惊异。难不成,卫湘已经有了喜欢之人,但由于某些原因不能嫁过去? 这般一想,结合这两日发生的事情,谢嘉语心中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见左右有几个丫鬟跟着,她拉着卫湘往旁边走了两步,小声的问道:“难不成,你喜欢的是思敏?” 卫湘一听,猛然一惊,抬起头来看着谢嘉语,脸色涨红的摆手道:“不是……我……我不是……嘉语,你别误会……我……” 见她如此表现,谢嘉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们宁朝除了那些个贫苦人家,极少有换亲的事情发生。若是谢莲和卫湘二哥真的成了,卫湘就不可能嫁到他们家了。这大概就是卫湘昨日失态的缘由吧。真是个可怜而又懂事的孩子。 因为家中长辈想撮合自己的二哥和好朋友,便没有把自己的心意说出来。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之后,谢嘉语道:“湘湘,你既然喜欢思敏,为何不跟你祖母说呢?谢莲和你二哥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这二人也并未互相喜欢,能不能成还不一定呢。自然是你的事情要紧。” 卫湘听后,脸上的神色平和了一些,但眉心却皱得更加紧了:“可是,谢莲的姨娘是我们卫家人,是个可怜人。祖母定然是想要帮衬一下,我怎好坏了这事儿。他们该怨我不懂事了。” 谢嘉语心疼的道:“这又有何难?照顾卫姨娘的方法又不是只有这一种,即便是不把谢莲嫁到你们家,想必你们家也会想其他办法来弥补的。何况,那些陈年旧事本也跟你们家没多少干系,已经是隔了好几房了,只不过是你祖母和父亲心善罢了。” “真……真的吗?”卫湘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谢嘉语点点头,肯定的道:“自然是真的,这件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给谢莲提亲的人家也不乏世家贵族,你且宽心便是。你不过是因为喜欢思敏,而迷失了判断罢了。” 谢嘉语这话说得不假,倒也不是全然宽慰卫湘。其实,卫湘的二哥并非是最好的选择,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卫湘曾经说过她二哥想要认识她,这般一想,心中便对他微微有些不满。然而,长公主府的确门第高而又简单,也不失为一门上好的亲事,所以她昨日才答应的。 既然卫湘喜欢思敏,她自然是更乐意把这二人凑成一对。卫湘和思敏这俩孩子跟她关系都很好,这两个人若是能凑成一对,那真的是再好不过了。 而且,卫姨娘的事情,本就跟惠和表姐扯不上什么关系,不过是惠和表姐那日见谢莲不错,看中了她罢了。 总归,这门亲事不过是刚刚提起来,目前还没什么牵扯。最后能不能成还不好说。 听了谢嘉语的话,卫湘的脸色又有些红了,只是这次,脸上没那么多阴郁之色了,笑容里也露出来些许的期待。 见卫湘的情绪恢复过来了,谢嘉语也觉得心中宽慰,又说了几句话安抚她。 这时,不远处走过来一群僧人,双手合十,一边念经一边从她们身旁走过,去了大殿之中。 谢嘉语一行人连忙往旁边让了一下。只是,当她看到一名僧人袖口露出来的一个印记时,心中微感诧异。僧人可以在身上刺东西吗? 不过,她对佛教的规矩也不太懂,便也没当回事。然而,当那名僧人离她越来越近时,走动间,那个印记显露的更多了。那个印记,好生奇怪。 等僧人走远了,谢嘉语还在想刚刚的那个印记问题。 只听站在一旁的卫湘小声的说道:“嘉语,你刚刚看到没,有个僧人竟然在手臂上刺了松树的图案,真是奇怪啊,我这还是第一次见到人刺这种图案。” 谢嘉语听到“松树”这个字眼儿却是猛然一惊。她终于想起来了,这个图案她之前见过! 眼见着那一群人进了大殿,谢嘉语有些着急的道:“湘湘,你先在这等着惠和表姐,我忽觉肚子疼痛难忍,去一下净房。”说完,便带着顾星和春桃急匆匆的离开了。 待转到一处殿宇的墙角处,见四周没人,谢嘉语微微提高声量,对着天空说道:“有没有人,我想见裴大人。” 春桃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谢嘉语刚说完,便见一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了。 “裴大人在不在寺中,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他,你快去把他请过来。”谢嘉语着急的道。 那跪在地上的黑衣人却没有动,道:“主子说了,属下要寸步不离的待在小姐身边。” “你……我在这里很安全的,你尽管去便是。既然还在寺中,肯定很快便能回来了。我说的这件事情很重要,正是你主子正在查的事情,关系着宁国的安危。”谢嘉语蹙着眉道。 那黑衣人思量了许久,瞬间消失在谢嘉语的眼前。 谢嘉语正在疑惑这人到底是不是去找裴之成了,约摸一盏茶的功夫后,只见裴之成正缓缓的向她走来。 第132章 雷声 四月的天寒意早已散尽, 寺庙中的百年大树抽出了枝条,郁郁葱葱,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刚被雨水冲洗过的大地如今还泛着一层湿意, 踩在地上松松软软的。 裴之成一袭宝蓝色的衣衫, 脸上不再是如往日一般一成不变的冷硬, 明亮了许多,人看起来也仿若年轻了几岁。和着春风, 快步向谢嘉语走来。 “谢小姐。”待离得近了, 裴之成的脸上有着一丝笑意。 “裴大人。”虽然心中藏着极为重要而又不安的事情, 但看着裴之成的脸,谢嘉语的脸上也忍不住染上笑意。 谢嘉语一笑,裴之成只觉得比那四月的春花还要烂漫。神情微微恍惚了一下。不知为何,总觉得谢嘉语似是比以往更加好看了。 见裴之成但笑不语的模样, 谢嘉语想到了自己把裴之成叫过来的意图, 警惕的看了一眼周遭的环境, 小声的问道:“你们可有找到藏匿在寺庙中的嵘国人?” 此话一出, 裴之成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认真的看向了眼前的绝色女子。思量了一下之后, 说道:“查到了几人, 但尚有人去向不明。” 谢嘉语一听这话, 用手招呼了一下裴之成,示意他把耳朵靠过来。 见谢嘉语要踮起来脚尖, 裴之成连忙贴心的半弯下身子, 凑了过来。 “我刚刚看到一个可疑之人, 混迹在僧侣之中,手腕上有一个刺青,刺得是松树。同样的图案我在别处也见过,就是那日咱们从辽东回到京城的船上,那名刺伤你的刺客。他刚刚进入大殿了。”谢嘉语低声说了出来。 谢嘉语的吐出来的气酥酥麻麻的传入了裴之成的耳朵中,整个人心跳微微加快。待听到谢嘉语说的内容时,心中的激动更甚。听完之后,便站直了身子,看向谢嘉语的眼神中多了一丝谢嘉语看不懂的情绪。 “鹤松,去查看一下。”裴之成对着空气说道。 裴之成说完之后,谢嘉语并没看到有人行动。但她知道,刚刚一定有人离开了,也因此,对裴之成的暗卫更加的好奇。 “今日多谢谢小姐。”裴之成认真的道,“裴某还有些事情,先去处理。谢小姐注意安全。” 谢嘉语想到那日在船上,裴之成被那贼人伤过,连忙道:“你也要注意,万一那人武器上又带了毒。总之,一切小心。” 裴之成点点头,道:“嗯。” 等到谢嘉语再次回到大殿门外时,卫湘正一脸茫然的坐在台阶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谢嘉语想着刚刚看到的那名僧侣,问道:“刚刚那群僧人出来了吗?” 卫湘摇了摇头,道:“未曾看见。” 谢嘉语放心的点了点头。 不过一会儿,惠和长公主便从里面出来了,一行人也回到了院子中。跟卫湘分开时,卫湘紧紧地抓着谢嘉语的手,一脸的纠结和犹豫。 谢嘉语笑着拍了拍她的手,鼓励道:“湘湘,去跟你祖母说清楚吧,没关系的。不说的话,万一你二哥跟莲姐儿订了亲,一切就不好挽回了。” 听了谢嘉语的话,卫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快步跟着惠和长公主进入了房内。 果然,下午午睡过后,惠和长公主就把谢嘉语叫了过去。 惠和长公主的脸色有些纠结,似是有些话不知该如何启齿。这件事情对于他们府上来说,其实区别不大,都是跟文昌侯府结亲,只不过是结亲的对象变了罢了。 只是,前脚刚刚说好的事情,后脚又把人叫过来反悔了,这事儿多多少少有些不厚道。 谢嘉语不忍见惠和表姐如此为难的神情,笑着帮她解围:“惠和表姐想说的是湘湘的事情吧。” 惠和长公主听罢,松了一口气,看向了谢嘉语:“也是,你跟湘湘关系好,她的心思估计你都知道了。” 谢嘉语点点头,道:“嗯,今日上午才知晓的。若是早一些知晓了,昨日就直接拒绝表姐了。” “这孩子也真是,喜欢人也不跟我说一声。”惠和长公主道。 谢嘉语看着惠和长公主的神色,问道:“表姐是何意呢?” 惠和长公主沉默了一下,似是有些不知该如何办,许久,方道:“若是把谢莲娶到我们家来,自然是没问题的。只是,把湘湘嫁过去的话,却是有些为难。孩子倒是好孩子,只是想到那孩子的母亲,哎,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 谢嘉语明白惠和表姐的意思了。赵氏! 谢吉耀虽然被贬了,今年过年也没回来。然而,他们终有一日会回来的。而且,赵氏是谢思敏的母亲,这是难以改变的血缘关系。卫湘如若是嫁到府上,终究还是要面对这样一位婆母。 可谢嘉语觉得卫湘难得喜欢了一个人,想想谢思敏平日里的表现,也未必不喜欢卫湘,就想要成全这二人。 思忖了许久之后,谢嘉语道:“表姐,如今世子之位已经落到了谢思盛的身上,若无意外,将来的爵位也是他的。这掌家之人不再会是我那大侄子,同样的诰命也将会是思盛媳妇儿的,大侄媳妇也难以插手。后宅之事,落不到她的手上。” 惠和长公主听了这话之后,眼前一亮。但很快,眼中的光彩又落下去了,似是还有顾虑。 “表姐,你若是真的满意这门亲事,不如我回去跟大哥商议一下,问问他这府中的掌家之事,到时再给你答复如何?”谢嘉语道。 惠和长公主对于这样的安排非常满意,点点头,道:“好。正好此事我也要与湘湘的父母说一声。” 说完这事儿,谢嘉语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睡至半夜之时,忽觉天空中轰隆隆的响起了雷声,豆大的雨点儿很快便落了下来。谢嘉语被春桃关窗户的声音吵醒了。 “小姐,您醒了?”春桃道。 “嗯。什么时辰了?”谢嘉语迷迷糊糊的道。 “丑时刚过。” “外面发生了何事?”谢嘉语总觉得刚过似乎除了雷声和雨声还听到了什么声音。 春桃笑着道:“没什么事情,不过是打雷下雨了,您继续睡吧。” “哦。关好窗子你也继续睡吧。”谢嘉语道。说着,便又躺回床上进入了梦乡。 第二日一早醒过来,却听顾星过来回报,昨夜寺中经过了一场厮杀,死伤无数。据说为首之人是个和尚,已经被抓起来了。 谢嘉语听罢,终于安心了。也就是说,她昨晚没有听错。 还没等她洗漱完,便见到惠和表姐身边的嬷嬷,过来提醒她快些收拾东西,他们今日便回去。 想到刚刚顾星说的事情,谢嘉语有些怀疑昨夜的事情惠和表姐已然知晓了。吩咐春桃和顾星收拾东西,谢嘉语去了惠和长公主的房间。 “今早有位大人说寺中不太安全,提醒我们早日离开。既然已经拜过了,咱们今日便走吧。”惠和长公主道。 谢嘉语也不愿在这里成为裴之成的累赘,便道:“嗯,好的。一切全听表姐吩咐。” 很快,一行人便收拾完东西回到了京城中。 谢嘉语想到在寺中跟惠和表姐商议的事情,便去找了谢嘉融。 谢嘉融的确在给谢思敏相看人家,只不过还没看到满意的。一听谢嘉语说的这个,顿时眼前一亮。待说到掌家问题时,谢嘉融毫不迟疑的就说这个家外面由谢思盛掌管,内宅之事全交给白氏,以后绝不容谢吉耀和赵氏这两口子插手。 谢嘉语非常满意她大哥的承诺,随后,她又去探了探谢思敏的意思。 “思敏,听你祖父说最近给你相看了几户人家,你意向如何?” 谢思敏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道:“此事全凭祖父做主,思敏没有半分不愿。” 谢嘉语听了这话,微微有些失望,想到卫湘提及谢思敏时的愉悦,问道:“那你心中可有喜欢之人?” 谢思敏愣了一下,人一下子变得有些紧张,嘴唇蠕动了几下,一时之间没有讲话。 “若是你祖父给你娶了一个你不喜欢的姑娘,你难道心中就不难过么?男未娶女未嫁,你若是真的有喜欢之人,到不妨说出来。兴许还有机会争取一下。”谢嘉语提点道。 谢嘉语抿了抿唇,似是思量了许久,小声的开口道:“纵然我喜欢那姑娘又如何,那姑娘又未必喜欢我。若是说出来,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谢嘉语不赞同的道:“思敏,你怎会有这种想法?你还未曾说出来,又怎会知道那姑娘不喜欢你,又或者会给人带来烦恼?” 谢思敏看着谢嘉语,脱口而出:“亦书兄如今就颇为后悔,觉得自己不该跟姑祖母袒露心迹。若是他没这样做的话,姑祖母之前或许就不会被人绑架。” 听了这话,谢嘉语怔愣了一下。竟然是因为她? “抱歉,姑祖母,思敏不该说这种话。”谢嘉语脸色通红,手足无措的道。 谢嘉语很快便回过神来,摆了摆手,道:“无妨。只是,那件事情却与乔大人没多少干系。是那人心存不轨,即便是我那日没有应乔大人的约出去,他也会找别的时机把我绑架了的。不过,思敏,你却不应因为这样的事情而放弃自己的幸福。虽然我不喜欢乔大人,却并未觉得他给我造成困扰。” 谢思敏似是有些不信,问道:“真的吗?” 谢嘉语点点头,道:“的确是真的。所以,你可有喜欢的女子?” 谢思敏红着脸,似是不敢说出来对方的名字。 “那人可是湘湘?”谢嘉语见谢思敏的脸快要红成煮熟的大虾一般,替他说了出来。 谢思敏听后,却是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是思敏妄想了。” 谢嘉语连忙把他扶了起来,道:“怎会?你去年整理和编撰了东山先生的文集,文人圈子里对你赞誉有加。咱们文昌侯府虽然门第比长公主府低了一些,但也不至于就配不上。你且安心等着便是。” 谢思敏察觉谢嘉语话里有话,看着谢嘉语别具深意的笑容,眼前一亮。 “全凭祖父和姑祖母做主。” 谢嘉语见状,彻底的安心了。把这边的消息给惠和表姐传了过去,只等着长公主府的回音了。 只是,长公主府那边还未有回音,文昌侯府便率先迎来了裴府的提亲。 第133章 亲事 这日, 文昌侯府迎来了一位分量极其重的人,恭王府的老王妃。 恭王是当年在夺嫡中活下来的七皇子,是今上的弟弟。原是一个非常低调的王爷, 但在承德帝登基之后, 便得到了重用, 领过户部尚书这种极为重要的职位。只是后来不知怎的,在朝堂上稳定下来之后, 便辞去了重要的职位, 领了礼部尚书的职位。再后来, 索性礼部尚书也不做了,只兼了鸿胪寺的一个散职,做了一个闲散王爷。 若非恭王妃来为裴之成提亲,众人还不知这两家何时关系如此近了。 谢嘉语觉得恭王是一个难得的明白人。或许夺嫡的事情给他留下的阴影太重了, 是以, 他才会主动退出, 避免了以后再出现这样的情形。 恭王她也是见过的, 只是承德帝尚比她小六岁,这个恭王便更小了, 在她心中不过是六七岁的稚童模样。 恭王妃是谁她倒是没什么印象。只是, 看着胖胖的满脸富态的恭王妃, 谢嘉语倒是多了许多的好感。 “见过王妃。”谢嘉语缓缓的朝着坐在上座的恭王妃施礼。 从谢嘉语进门开始,恭王妃便在打量她。 谢嘉语的名声实在是太大了, 她想不知道都难。只可惜她之前一直没有见过她, 过年那次宴席, 她随恭王去了临国,并未参加,二月份刚刚回来。只是,虽然没见过,但她的事情她多多少少还是知道一些。 毕竟,能得到皇上如此对待的女子这几十年根本就没有出现过。纵然受宠如高贵妃,皇上的宠爱也不是毫无原则的。他们这位皇上,大事儿上一向拎得清。 只是不知为何,却对这位屡屡格外施恩。就连二皇子,那也是说揍就揍,毫不留情。不仅如此,皇后娘娘的娘家那也是不放在眼里。而且,这其中还是太子的帮衬,着实让人觉得疑惑。 除此之外,无数的青年才俊为其茶不思饭不想,天天嚷着要娶她为妻。这样的女子,从她出生到现在从未听说过。只听说,上一次如此盛况是在她幼时,光宜姑姑家的女儿才有过。 然而,那位表姐身份尊贵,世家子弟也只敢放在心中,不敢付出行动。 而如今这位身份却是有些低微,生在文昌侯的老家,北郡,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如今被文昌侯认作妹妹,被皇上认作表妹,身份自然高了起来。 如此不高不低的尴尬身份,倒是让很多人都存了娶了她的心思。面对如此绝色的佳人,人人都觉得自己有可能。 外人皆说这位有着倾国倾城的容貌,像个狐狸精一般迷惑了众人。然而,恭王妃却不这样觉得。若单单只是因为容貌,皇上收了便是。可皇上却只是护着,并没有收了。除此之外,还隐隐让太子护着。这就说明,这名女子有着别样的身份。 若说之前这些都只是让恭王妃心中对谢嘉语的容貌和身份好奇的话,那么今日所来之事,却是让她对谢嘉语这个人非常的好奇了。 前面那些事情皆可以用谢嘉语的长相和身份来解释,可裴之成却突然凑了上了。这就绝不可能只是长相和身份的问题了! 裴之成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满朝文武恐怕没人不知道。裴之成的经历整个京城的人恐怕也都知道。这位是宁朝建国以来升迁最快的一位官员,也是大宁朝最年轻的一位阁老。 这人前二十五年从未与任何一名女子有过牵扯,而如今,却突然上门说想要求娶。这岂不是怪异至极的事情? 关于裴之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们恭王府可谓是知之甚深。这位向来不近女色,心中只有着权力。然而,那日见他来到府中,提及这名谢家的姑娘时,脸上的表情却难得的有些柔和。 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姑娘,能让这样一位权臣坚硬的心变得柔软呢? 今日原本不需要谢嘉语过来的,但她实在是太好奇了,便暗示黎氏把谢嘉语叫过来见上一见。况且,听裴大人的意思,两个人私底下似是已经商议好了,是以,见一见也不会让姑娘太尴尬。 其实,不仅她好奇,他们家王爷也好奇得很。要不是于理不合,她家王爷今日就要过来一睹芳容了。 初初看到谢嘉语进来时,恭王妃眼前骤然一亮。果然是个漂亮的姑娘!她活这么久,还从未见过如此容貌的姑娘。从前大家皆说高贵妃容颜绝色,然而,跟这位比,却少了一些大气高贵。明明这位姑娘出身北郡,却不知这通身的气派是哪里来的? 后来,承恩侯府的姑娘,定远侯府的姑娘,高都督府的姑娘皆被世人称为过京城第一美女。只是,依恭王妃所见,却觉得不过尔尔。这些姑娘不过是出身好了一些,家世强硬一些,才被人封的。长相甚至不如她们的长辈,比如承恩侯夫人、高贵妃。 而这些人跟眼前的这位姑娘一比,全都黯淡了下去。也怪不得,京城中隐隐都称这位是京城第一美人。而那些争执着谁是第一美人的人,却都歇了心思,全都把目光转向了眼前这位。这位虽然身份比不过那些人,成为第一美人却并没有多少人反对。无他,盖因实在是太美了。 不得不说,恭王妃对谢嘉语的第一印象非常的好。倾国倾城,落落大方。毫无妖媚之色,也并不像狐狸精。她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即便是最讨厌她的人也只说她像个狐狸精似的,而不是说她是狐狸精。因为,但凡是见过这位姑娘的人,绝对不会把狐狸精三个字安插在她的头上。 这也让恭王妃彻底放了心。皇上太子绝不会是因为这位的容貌而处处维护,裴大人也绝不会是独独因为容貌而看上她。 恭王妃脸上的笑意加深,赞叹道:“好一个漂亮的小姑娘,不说咱们的裴大人喜欢,就是我见了也非常的欢喜。若不是家中没有合适的儿郎,定要抢回去才是。” 在一旁作陪的黎氏和白氏应景的笑了笑,她们都是晚辈,身份尴尬,不好说什么。 谢嘉语刚刚来的路上就已经听冬雨说了恭王妃的来意,虽然不解为何还让她出来见客,但心中却是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只是,面对恭王妃的调侃,依然红了脸。但,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他们是同辈,这件事情怎么都不可行。 “王妃谬赞了。”谢嘉语施礼道。 恭王妃笑眯眯的看着谢嘉语,让身边的丫鬟把她准备好的见面礼递了过来,谢嘉语连忙施礼谢恩。 见过了谢嘉语,裴之成交代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恭王妃留下了“静候佳恩”四个字,便满意的离开了。 等恭王妃走后,黎氏和白氏脸上兴奋的神色却是遮也遮不住了。 “姑姑,您可知恭王妃为何会来?”黎氏笑着问道。 谢嘉语微赧的点了点头。即便是之前没人告诉她,但听了刚刚恭王妃的话她也已然知晓了。 “恭王妃今日是来为裴大人提亲的。裴大人虽然年纪大了一些,可真真是一良配,官职高,家中人口简单,且无通房侍妾。不过,只是听说裴大人似是面色冷了一些,不知私下的性子如何,这一点还需父亲去打探一番。”黎氏由衷的说道。她并不知道谢嘉语和裴之成之间的事情,只是从客观的角度来为谢嘉语分析这件事情。 说起这件事来,她又想到了自家的女儿。 谢思蕊虽然依然吵着不想嫁到定远侯府去,但这几日似是情绪缓和了许多。苏申虽然处处不如裴之成,但却是她看着长大的,人品没得说,跟自家女儿非常的相配。 之前她还在想,她们家这位姑姑的长相,到底嫁给谁才合适。以她绝色的长相,似乎只有嫁给上位者才能保全。然而,皇上年纪大了,太子又已经娶亲,皆不是良配。 现如今,突然来了一个裴之成,似乎,这才是天意。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呢,她们家姑姑跟这个人是绝配啊。只是,裴大人究竟是忠还是奸却让人有些存疑。 白氏如今是世子夫人,这一年来成长了许多。看待事情的角度跟原来也不太一样了。裴之成官至内阁,虽然家中的爵位不如他们府高,但他的官职却是他们侯府仰望不及的。若是能跟这样一位年轻的阁老成亲,这将会是他们家的一大助力。她自然是希望这门亲事能成。 况且,她最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 “侄孙媳妇倒是听世子说过这位裴大人,虽表面冷淡,但却待人温和,提携后辈。”白氏说道,然后,话锋一转,道,“只是,这毕竟是姑祖母的终身大事,还需祖父再打探打探。” 谢嘉语听了这话却是愣了一下。这话,她怎么觉得那么怪呢?前半句她倒是听得懂,但是后半句,怎么想怎么不像裴之成。刚见那会儿,裴之成可是对她理都不理的,见死不救是常事儿。怎么突然就开始变得热情了? 黎氏似是也想到了什么,道:“这么一说,思勋近日也夸赞过咱们这位年轻的阁老。” 谢嘉语稍微一琢磨,便明白了其中的缘由。脸上渐渐的浮现出来红晕。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裴之成竟然做过那么多的事情。 白氏和黎氏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跟以往淡定的拒绝各方提亲有些不同的谢嘉语。似乎,今日的谢嘉语脸上泛着红晕。见状,俩人似乎也明白了一些。觉得这门亲事,恐怕要成了。 “姑姑好福气,可见裴大人是个贴心的。”黎氏笑着恭喜谢嘉语。 白氏也放心的笑着道:“恭喜姑祖母。” 只见谢嘉语的脸色更红了。 白氏很快便把这个好消息让人告诉了谢嘉融,不同于大家其乐融融的表现,谢嘉融脸色却是非常的难看。 第134章 愤怒 谢嘉融心想, 他就说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怪不得向来没什么牵扯的一个人突然频频出现在了他的眼前,怪不得这个传闻心狠手辣的年轻阁老会好心肠的去救他的妹妹。 竟然图谋如此的大! 他不答应, 绝对不能答应!他怎么可能让妹妹嫁给这样一个人!这人且不说家世人品, 就他这个性子, 能不能平安活到老还未可知,他可不想搭上自己的妹妹! 况且, 他昨日刚刚听说这位裴大人似乎有意娶城郡王家的孙女, 怎么转头又让人来他们家提亲了?这种三心二意之人, 着实可恨! 想到这里,谢嘉融狠狠的捶了一下桌子,以发泄内心的郁闷之气。 随后,想也没想的就让人通知白氏, 让她快速回绝这件事情。 你说恭王妃亲自来的?那也不成!他谢嘉融怎么说也是皇上的表哥, 恭王也是他的表弟, 即便是身份地位再尊贵又如何?他文昌侯府虽然没什么权势, 但是身份地位可是不缺的。况且,做错事的裴府。所以, 拒绝起来毫无压力。 白氏一听这话, 心里一惊。她一刻钟前才让人去告知自家祖父, 怎么转头祖父便回绝了?听仆从的意思,似乎也没知会芷柔院的姑祖母。 这似乎有些不正常。 如果她没看错的话, 今日上午, 从姑祖母的神色上来看, 分明是答应了的。怎么祖父这般决绝的就拒绝了?这件事情到底姑祖母知不知道? 能跟裴之成结亲,对他们府上百利而无一害。况且,自家世子虽然有爵位,但官职却不高,在朝中正是需要这样的人提携一下。这般一想,白氏便让人把这个消息去告诉了芷柔院。 至于是否要回绝,她打算等自家世子下了衙之后商量一下再说。 身在芷柔院谢嘉语听到白氏让人传过来的消息,也愣了一下。大哥想要拒绝裴之成,为什么?而且,这次的拒绝大哥竟然问也未曾问她。 琢磨了一下之后,谢嘉语便去前院书房找谢嘉融了。 “大哥,我听说你刚刚让白氏拒绝裴府的提亲了?”谢嘉语问道。 一说起这个来,谢嘉融的脸色就变得很难看,蹙着眉头道:“白氏怎么这种腌臜的事情也跟你说了?裴之成那种人,就不配入你的耳!那是个小人!” 谢嘉语看着满脸愤怒的谢嘉融,着实有些不解。若是她没记错的话,上次裴之成来的时候,大哥似乎并没有对他有如此多的怨言。怎么如今一提起他来竟然如此的愤怒? 况且,之前就算是再不济的纨绔过来提亲,大哥都会差人过来知会她一声的,怎么今日大哥完全没有想要告诉她的想法。甚至于白氏告诉了她,大哥竟然还有些生气。 裴之成是个怎样的人,接触了那么久,她自认有些了解了。况且,不可否认的是,裴之成多次救过她,而且帮了她不少的忙。要说他是个玩弄政治的人,谢嘉语倒是颇为赞同。但要说他是个小人,谢嘉语却真的不敢苟同。 “大哥,裴之成最近做了什么事情惹您不高兴了吗?”谢嘉语试探的问道。 一提起来这件事情,谢嘉融就气不打一处来,脸色涨得通红,道:“他……他……他……”连说了几个“他”字,谢嘉融都没说出来到底为何。 “到底怎么了?”谢嘉语蹙着眉问道。她总觉得这里面一定有她不知道的事情。而事关她和裴之成,她一定要知道。 “哎,昨日大哥跟城郡王喝酒,就是那个老城郡王家的老大。他非常激动的告诉大哥,裴家有意跟他们家结亲,裴夫人亲自上门求娶,求的便是他们家的嫡长孙女。你说这事儿可不可气!结果他裴之成今日转头就差人来咱们府提亲了,这是把咱们府当什么了?没想到他在朝堂上勾心斗角不说,娶个亲竟然也两处撒网!这种人着实可恨!”谢嘉融一边敲着桌子一边恨恨的说道。 谢嘉语听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整个人也气得有些发抖,垂在身侧的手渐渐的握成了拳,尽量克制住不让声音发颤,问道:“大哥,你说的可是真的?那裴夫人已经于昨日向城郡王府提亲了?” 谢嘉融脸色难看的点了点头,道:“虽然还未正式提亲,但两家已经在私底下商议过了。这事儿也不是昨日提的,似是提了有一段时日了。” 谢嘉语眼睛微微眯了眯,道:“大哥,这门亲事就……” 乍听这件事情,谢嘉语本想说“就这么算了”,这门亲事回绝了就好了。但想到平时日跟裴之成相处的点点滴滴,却又觉得这件事情中处处透露着蹊跷。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之后,谢嘉语的情绪缓和了一些,刚刚冲上头的愤怒也渐渐压下去一些:“大哥,这门亲事先不要回绝,这里面处处透露着古怪。裴家既然敢请恭王妃来提亲,可见是不怕被人知道。至于城郡王府那边,或许还有隐情。” 谢嘉融想到裴之成的身世,再想到如今裴夫人的身份,也不得不承认,自家小妹说得对。虽然裴之成作为妹夫人选他不太满意,但客观讲,以裴之成平时的处事风格来看,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让他自己难堪。他们既然敢情恭王妃来提亲,可见是重视这门亲事。可为何要给两家提?难道他们裴府就不怕事情败露吗? 此时,谢嘉融倒不像刚刚那般愤怒了,情绪缓和了许多。琢磨了一下裴府如今的现状,问道:“今日恭王妃是谁请来的?裴之成还是裴夫人?” 谢嘉语有些不解,这两人有什么区别吗?不都是代表着裴府吗? 细细思索了一下恭王妃今日说过的话,谢嘉语也察觉出来了这其中的不对劲儿之处。一般来提亲的不都是说应了某某男子家中的父母或者祖父等长辈的请求,过来提亲。今日恭王妃似是丝毫没有提及裴府和裴夫人,说的是裴之成。 “好像是裴大人。”谢嘉语道。 谢嘉融听后挑了挑眉,紧蹙的眉毛渐渐的舒展开了,脸上甚至带了一些不怀好意的笑意:“这就难怪了,这小子恐怕还不知道他母亲背着他去跟城郡王府商议亲事了。” 谢嘉语满脸疑惑的看着自家大哥,问道:“大哥这是何意?你这是说裴夫人并没有问过裴大人的意思便去给他提亲了吗?”原来,裴之成跟他母亲的关系如此的糟糕吗? 谢嘉融点了点头,道:“或许真的是这样。不过,不管是不是,总归,他们裴府的事情跟咱们府无关。你放心,大哥是不会把你嫁到裴府去的。不论是裴夫人到底如何,光是裴之成这个人,大哥就很是看不上。他家能做出来两处求亲这种丑事,我倒要看看他们如何的收场!” 谢嘉语却觉得今天得到的信息量实在是太大了。她还没来得及为裴之成的提亲感到欣喜,便被大哥一盆冷水浇下去了。裴之成两处求亲?难道她真的是识人不清? 可是裴之成确确实实不只一次的救过她。这让她怎么相信裴之成是个这样三心二意的人? 但大哥又不会骗她。 满京城的人也不会骗她。裴之成的确是不近女色,从未跟任何女子有过牵扯。 那他为什么会求娶城郡王的孙女。难不成是因为政治利益?但她也没听说城郡王家有哪个惊才绝艳之人。至于城郡王的孙女,她更是没什么印象,只记得好像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姑娘家。 “城郡王家如今想要在朝中展露头角了吗?”谢嘉语沉声问道。 谢嘉融嗤笑了一声,道:“怎么可能,他还是那副闲散郡王的样子。下面的子孙倒是有在朝为官的,不过也都是一些不打紧的小官。” “那裴府为何会看中他们家?”谢嘉语问道。 谢嘉融道:“裴夫人跟皇上这一支虽然远了一些,但却跟城郡王府却比较近,许是因为这个原因吧。” 说完之后,见谢嘉语魂不守舍的模样,谢嘉融道:“总归,你不要多想。裴之成虽然救过你,但大哥绝不会拿你的终身大事开玩笑的。你且放宽心,这件事情不会对你造成任何的影响,丢人的只会是他们裴家。” 听了这话,谢嘉语抬起来眼睛看向了谢嘉融,心中有些纠结。她不知该不该跟大哥说她喜欢裴之成这件事情。 而与此同时,裴之成也听说了谢嘉融的反应。 谢嘉融非常愤怒,且并没有知会谢嘉语一声,便拒绝了他的求亲。 这不对劲儿,非常的不对劲儿。以他近日跟谢嘉融的接触,以他对谢嘉融的了解,谢嘉融绝对做不出来这样的事情。 谢嘉融生性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做事比较中庸,凡事都会给人留上一些情面。 而面对他,面对恭王妃,他竟然毫不留情的就拒绝,甚至有些愤怒。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鹤松,去调查一下。” 第135章 身世 “大哥, 我喜欢裴之成。”纠结了许久之后,谢嘉语终究还是选择了坦诚面对。 谢嘉融正想着看裴府的笑话,没料到自家小妹竟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他震惊的看向了坐在一旁的小妹, 虽然小妹此时的脸色微红, 全身上下看起来都有些紧张, 但眼神却异常的坚定。 这是谢嘉融完全没有想到的结果。 自家的小妹竟然喜欢裴之成那个阴险狡诈手段毒辣的老男人! “小妹,你何时喜欢上的裴大人?”谢嘉融试探的问道, “难道是因为上次在青楼时裴大人救了你吗?刚刚大哥说过了, 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 小妹无需介怀,大哥一定会替你好好的感谢裴大人的。” 谢嘉语摇了摇头,道:“我其实在那之前就见过裴大人了。当初差点害死我的家奴便是裴大人找来的,那次便是裴大人救了我。除此之外, 从辽东回来的途中, 裴大人也曾救过我的性命。他那次受伤也是因为我。” 谢嘉融听谢嘉语如此说, 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他没想到, 自己的小妹竟然跟裴之成牵扯竟然如此久又如此深了。 “那你之前为何没有跟大哥说?”谢嘉融想到他之前给谢嘉语介绍了许多的男子,便忍不住问道。 谢嘉语抿了抿唇, 道:“之前我不太确定, 也是最近才看清楚自己的心意。” 谢嘉融沉默了许久方道:“小妹, 大哥之所以不满意这门亲事,到不仅仅是因为他们家两处求亲。更重要的是, 裴之成这个人。你可知道, 裴之成并不像他表面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心机非常的深沉, 打压异己也从不手软。要不然也不会年纪轻轻便入了内阁。他就像是皇上手中的一把剑,指哪打哪。将来到底会如何,一切都还不好说。大哥打心底不希望你嫁给这样一个复杂的人,到宁愿你嫁给一个普通一些的人。” 谢嘉语垂眸不知在想什么,等到谢嘉融说完,便道:“可是,大哥,他却能时时护我周全。而旁人很难做到。” 谢嘉融听了这话,怔愣了一下。他一下子便想到了上次谢良的事情。乔亦书和裴之成两个人所作所为清晰的展现在了自己的脑海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随后,谢嘉融又看向了自家容颜绝色的小妹。若是说在四十年前,他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烦恼。相反,小妹长得漂亮,他还非常的自得。毕竟,那时小妹是皇上的嫡亲外甥女,也是公主家的女儿。即便是长得再美也不为过,丝毫不用担心小妹的长相问题。 而如今,因为刘天师那件事情,小妹的身份并不能公开。他不敢想象,若是公开的小妹的真实身份,天底下的人会如何看待她?一个在床上躺了四十年的女人竟然没有死不说,容貌也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 这样的人,还能算是人吗?应该是妖怪才是!而那些隐藏在暗处,一直在追求着长生不老的人会不会对小妹下手?据他所知,不说别人,先皇和皇上也曾经让人把同样的□□给人喝过。只不过那人死了,但小妹没死。 除此之外,公开了之后,大家便知道小妹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这样的话,还会有人敢娶她吗? 可是,身份不公开的话。小妹长得这般美,又有何人能护得住她? 思来想去,整个宁朝能护得住小妹的人却是寥寥无几。而那些能护得住她的人,多半已经五六十岁,行将就木,也没几年好活的了。等这些人死了之后呢?小妹还年轻着,又该何去何从? 况且,就算这些人想要娶小妹,他也不会同意的。都一大把年纪了,想什么呢! 在今日之前,谢嘉融从未考虑过裴之成。可如今听了谢嘉语之言,谢嘉融又觉得,似乎,裴之成身上也有一些可取之处。 见谢嘉融在思考,谢嘉语并没有打扰他,而是坐在一旁思考刚刚那件事情。 她还是想要相信裴之成。裴之成给她的感觉是不会错的,她曾亲眼见过裴之成拒绝齐梓曦,也知晓林琅媛喜欢裴之成。若是裴之成真的想要找家中有权有势之人,这二人无论是相貌、才情还是家世,都是裴之成的上上选。他完全没必要过来招惹她,亦或者是城郡王府的姑娘。 而且,今日他还让恭王妃来提亲。可见,他对这件事情的重视。裴之成绝不是这般没脑子的人。若是他想娶两个人,绝对不会让事情陷入如此难堪的局面。这其中,肯定有什么事情。 “可裴之成不仅自己复杂,就连他家中也复杂的很。”谢嘉融突然开口道,“单从两方提亲这件事情便能看出来了。可见,他与父母的关系跟外界的传闻无二。这样复杂的家中,大哥又怎忍心把你嫁过去?” “他跟父母的关系很糟糕吗?”谢嘉语好奇的问道。 谢嘉融看着谢嘉语的神色,疑惑的问道:“你竟然不知道吗?” 谢嘉语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看着自家小妹,谢嘉融心中微微一惊。看来,自家小妹是真的看上裴之成了,连他家中的事情都不曾打听过便这样喜欢上了。她犹记得,之前考虑乔亦书之时,小妹说他家人口简单,父母和善。怎么到了裴之成这里,小妹便什么都不想了呢。 “你可知,如今的裴夫人并不是裴大人的生母。”谢嘉融道。 谢嘉语惊诧的微微睁大了眼睛。不是裴之成的生母?难不成,裴之成是庶出的?突然,谢嘉语便想到了那日在皇明寺时裴之成说过的那句话。怪不得裴之成如此说,竟然是庶出的。 “但那裴大人却并非是庶子。而是他爹第一任夫人生下来的孩子。这事儿说起来,也是他爹的不是……”谢嘉融道。说着,便跟谢嘉语讲起来那件往事。 原来,裴先旭也就是裴之成的爹出生农家,家中早早便给他娶了一房老婆。在他进京赶考之时,已然有了孩子。然而,当他在京中看着比他考得差的人都已经授官了之后,便开始着急了。 当时,恰好杨氏出来逛街之时看到了裴先旭,裴先旭英雄救美,杨氏便喜欢上了他。 得知了杨氏的身份之后,裴先旭没有告知郡王府自己已经有了妻子的事情,跟杨氏在京中成了亲。之后,他便顺利的被授了官职。 可是,纸终究包不住火。裴先旭给族中去了信,说了这个情况。族中好不容易出了个官,肯定不能让这件事情打了水漂。于是,私底下把裴之成的母亲常氏在族中除了名。原本是个正妻,一夜之间变成了妾氏。而裴之成也变成了庶子。 这件事情常家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带着常氏和裴之成去京城的裴府闹了。然而,由于杨氏是宗室,官府的人也不敢怎么着他们家。最终,这件事情却是不了了之了。而裴之成的母亲常氏,在村中没过几年,便郁郁而终了。 之后,裴之成离开了村子,不知所终,没有人知道一个十岁的孩子去了哪里。 大家再次见到裴之成时时几年之后,裴之成一举中了状元,成为了大宁朝最年轻的状元,一时风头无两。而他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官府告了他的父亲,在翰林院任职的裴先旭。 裴之成当年初入仕途,年少轻狂,本以为这件事情会按照自己的想法来。然而,最终的结果却没有达到他的目的。最终,常氏从妾氏变成了平妻。而杨氏,依然是嫡妻的地位。 这样的结果,宗室和裴之成都非常不满。但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随后,皇上又让裴之成住进了裴府,认祖归宗。 这件事情当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京城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虽然没有明面上说出来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事实真相到底是如何。 谢嘉融原本以为以裴之成对杨氏的恨意,以及他如今的地位,杨氏不敢这么做才对。没曾想,裴之成竟然还没有解决掉家里的事情。这着实让人有些失望。 可是,想想杨氏的身份,又觉得这件事情有些无解。 无论如何,宗室当时也并不知情,这件事情错就错在裴先旭的身上了。杨氏也算是一个无辜的受害者。 “若是裴夫人真的敢背着他给他定下这门亲事,可见他家中的事情有多么的复杂。”谢嘉融感慨道,“所以,大哥并不赞同你嫁入他们家。” 谢嘉语的确是第一次听说裴之成的身世。裴之成这个人太过耀眼了,耀眼到大家根本就不会关心他父母到底是谁,他到底是嫡子还是庶子。嫡子如何,庶子又如何,这么一个有才干的人就是可以做到让人忽视那些无关的东西。 只有那些没本事的人,在姻缘上才会被人注意到是嫡还是庶。 而在知道了裴之成的身世之后,她并没有对裴之成产生什么不好的想法。相反,她反而觉得裴之成太过可怜了,那消失的几年,他一个半大的孩子,究竟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而他的母亲明明应该是正室,却突然一夜之间变成了妾氏,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多么难过的一件事情。 再想到裴之成如今的性子,她倒是觉得,情有可原。想必是因为以前有了这样的遭遇,现在才会如此吧。 不知为何,她心中非常的相信裴之成。如果她真的嫁过去了,裴之成一定可以护着她。 第136章 查清 “大哥, 我相信他。”谢嘉语道。 一句话,便让谢嘉融满腔阻止的话都咽了回去。 谢嘉融长长的叹息了一声。这是他的妹妹第一次说喜欢一个人。多少年了,他第一次听到。没想到他刚刚说了那么多, 一点作用都没有。看着自家小妹更加坚定的样子, 谢嘉融也有些动摇了。 “嘉柔, 这件事情你让大哥好好想想。”谢嘉融道,“而且提亲这件事情大哥也需要好好的查一查。” “好的, 大哥。”谢嘉语道。 说完之后, 谢嘉语便出去了。 来的时候是下午, 天还未黑,如今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四处的院落中已经开始掌灯了。 春日的傍晚还带着一丝凉气。谢嘉语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蹙着眉头, 缓缓的走在回去的路上。她虽然是相信裴之成的, 但心中也有着些许的忐忑。只愿事情真如她想得那般。 若是裴之成知晓他母亲给他去城郡王府提亲的事情, 谢嘉语就不知该如何面对了。不知该如何面对裴之成, 也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毕竟,她从未如此相信过一个人, 也从未如此喜欢过一个人。若这个人真的骗了她, 她会对自己产生怀疑。 等到谢思盛回来, 白氏赶紧把白天发生的事情告诉了他。谢思盛细细思索了一下,道:“祖父和姑祖母的意见不一致?” 白氏点了点头:“嗯。后来姑祖母和祖父去谈话了, 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祖父又让人说暂且不用妾身去拒绝了。可是, 爷, 您不觉得裴大人是良配吗?” 谢思盛端起来手边的茶杯喝了一口热茶,停顿了一下,方道:“裴大人是否是良配这个不好说。只是,他最近的确对我颇为照顾。原我也没想明白其中的缘由,今日方知是为何。我虽想着建功立业,然,若这要牺牲家中长辈的婚姻,这样的捷径不要也罢。” 白氏还想说些什么,谢思盛阻止了她,继续道:“这件事情你就不要管了。这不是我们小辈能插手的,静听祖父和姑祖母那边的吩咐便是。” 听了这话,白氏敛了敛心神,赶紧道:“是,妾身知道了。” 与文昌侯府的平静不同,另一边,裴府的平静却像是压抑着想要爆发一些什么事情。 “主子,查清楚了,夫人前些日子去过城郡王府,这几日已经商议好要去给您提亲了。”鹤松说道。说这话时,鹤松不敢看裴之成的脸色。夫人那边虽然经常有些小动作,但从未如此僭越过。这样的事情,恐怕主子绝不会善了的。然而,那边却又是长辈。他已经可以想象主子是什么脸色了。 裴之成听后,一言不发。只是脸上的神情阴云密布,预示着即将到来的一场暴风雨。 房间内什么声音都没有了,鹤松的呼吸也放缓了。渐渐的,就连屋外的蛐蛐似乎也知道了主人家的心情,叫声小了许多。 约摸过了一刻钟左右,鹤松终于听到了自家主子的声音。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裴之成的声音里面乍一听无波无澜,但却无端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是。” 鹤松离开之后,整个书房里便只剩裴之成一个人了。这样的事情已经多久没有发生了?自从他入了内阁,家中的人便小心翼翼的,没人再敢枉顾他的意愿替他去做一些决定。然而,东边院子里的人,又再一次的拿着长辈的名头来做一些事情。 而这样的事情,让外人说不出来任何的不对。 身为母亲,给年纪大的儿子找一房妻子有何不对?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有儿子自己做主的道理? 只是,话虽如此说,但却并不适用于裴府。所有人都知道裴府的事情,虽然杨氏占着母亲的大义,然而,这大义却是要大打折扣的。 对于那边,裴之成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从未主动招惹过。然而,这一次,却是触了他的逆鳞。许是这么多年没在家里发过脾气了,大家已经忘了他是什么性子了吧? 想到这里,裴之成嘴角牵起来一抹冷笑。 “来人。” 话音未落,一直守护在外面的东海立马就进来了。 “恭王妃去文昌侯府提亲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多不多?”裴之成问道。 东海拱了拱手,出去了一趟,很快,又回来了。 “回主子的话,不多。恭王府并未大肆宣扬,文昌侯府也没跟别人说。所以知道的没几家。”东海道。 “母亲跟城郡王府商议婚事的事情呢?”裴之成接着问道。 东海看了看裴之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这个知道的人倒是多了一些。因为夫人昨日去过城郡王府,说好三日后来提亲,城郡王府的人许是觉得事情快要定下来了,所以就四处宣扬开了。” 出乎东海意料之外的是,自家主子不仅没有生气,似乎脸上的表情更加愉悦了。不过,这愉悦的表情却让东海无端的觉得有些浑身发麻。心中暗暗在想,看来,这次又有很多人要倒霉了。 “今日恭王府去文昌侯府提亲的事情城郡王府的人知不知道呢?”裴之成问道。 东海道:“不知道。” 城郡王府的人肯定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的话,以他们家四处宣扬的性子,还不早就闹开了。 确定了这一点之后,裴之成语气轻松的道:“这样的事情城郡王府怎么可以不知道你呢?你安排个人,把这件事情通知一下城郡王府。” 东海诧异的看着自家主子。 只听裴之成接着又跟他说了几句。东海却是越听越觉得有意思,强忍着才没让自己笑出声来,声音清亮的道:“是,奴才马上去办。” 说完,便快步出去了。 见东海出去了,裴之成脸上的表情却又再次变得没那么轻松了。坐在座位上沉思了许久之后,像是终于决定了什么事情一般,起身离开了书房。 因为今日发生的事情,谢嘉语晚上没用多少饭。看的青嬷嬷直着急。明明上午听到裴大人过来提亲了,小姐的心情非常的好,怎么下午去了外院侯爷那里之后,心情就不好了呢。 “小姐,您到底是怎么了?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您总要吃饭的。”青嬷嬷道。 谢嘉语叹了一口气,道:“青娘,也没发生什么事情,或许是我想多了。只是,我是真的吃不下了。” 青嬷嬷劝慰道:“那老奴让厨房给您熬一碗您最喜欢吃的海鲜粥?” 谢嘉语摇了摇头,抓着青嬷嬷的手,道:“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只是心里堵得慌,吃不下。” 青嬷嬷见谢嘉语神色之间有色疲惫,叹了叹气,道:“好吧,小姐既然不想吃便不吃了吧。我让厨房别关火,您若是晚上饿了,就让春桃她们叫厨房给您做点吃的。” 谢嘉语嘴角扯出来一抹笑容,道:“嗯,好。” “小姐既然不舒服,那便先休息吧。凡事看开点,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儿。”青嬷嬷道。 谢嘉语笑着点了点头,让春桃几个人给她脱下了衣裳,准备睡觉。 见状,青嬷嬷放心的离去了。 只是,等洗漱过后,躺在床上,谢嘉语却是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这时,正在外间守夜的顾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悄悄起身站在了门口。听到外面人说得话,又看了一眼里间,走了进去。 “小姐,裴大人过来了。您要不要见他?”顾星道。顾星是习武之人,谢嘉语睡没睡着,她在外间听得一清二楚。自然是听到了谢嘉语不自觉的叹气声,以及翻身的声音。 果然,只见谢嘉语立马就从床上坐了起来,激动的道:“你说什么?裴大人过来了?他在哪里?” 顾星道:“就在门外。” “哪个门外?”谢嘉语不解的道。 “在咱们院子里,小姐的门外。”顾星道。 谢嘉语听后,有些惊诧。裴之成怎么突然过来了?而且,竟然直接来了她的院子里…… 想到白天发生的事情,谢嘉语坐在床上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道:“春桃,伺候我更衣。”正好,她也有些事情问裴之成。与其自己不停的猜测,倒不如问问当事人。 听了这话,顾星马上去点灯了,而春桃则是给谢嘉语拿了一件衣裳换上了。 等谢嘉语简单的收拾完之后,便让顾星给裴之成开门了。而顾星和春桃,则是识趣的去门口守着了。 见到谢嘉语之后,裴之成的第一句话便是:“裴某这辈子只向谢小姐一人提过亲。” 说完,便认真的看向了谢嘉语的眼睛。 第137章 登门 听了这句话, 谢嘉语忐忑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下来了。她就知道,裴之成一定不会骗她的。裴之成没有理由骗她,而且, 骗她也没有任何的好处。 况且, 最重要的是, 她相信裴之成的为人。 原本蹙着的眉头瞬间就被这句话抚平了,脸上也忍不住带了一丝笑意。察觉到自己想笑, 谢嘉语咬了咬嘴唇, 掩盖住自己内心愉悦的心情。 不仅谢嘉语忐忑, 裴之成也着实有些不安。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对一个人动了心,不想让这位姑娘失望,也不想失去这位姑娘。 见面前姑娘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一些, 裴之成那颗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来了。似乎, 她的心情永远能牵动他。 然而, 接下来, 看着小姑娘咬嘴唇的动作,他整个人瞬间像是炸开了一般, 心脏砰砰砰的直跳。有一种冲动, 想要把小姑娘揽在怀中。 许久没有听到裴之成的动静, 谢嘉语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的眼神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目光灼灼, 看了让人羞赧。 顿时, 谢嘉语想到了自己今日的装束。此时, 脸上什么都没涂,头上也未戴任何的首饰,身上的衣裳也是比较家常一些的。真真正正的清汤挂面。 裴之成会不会觉得她这样不好看?谢嘉语突然想到这一点。 “你……你……你看什么看。你来得这般突然,我都睡下了,也就没来得及收拾。”谢嘉语微红着脸说道。 裴之成哪里又会觉得谢嘉语这样邋遢,这种模样,显得她更小了一些。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来一句诗:“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而刚刚想要做的那个动作,也顺其自然的做了,一把搂过来面前脸色微红的小姑娘。直到温热的触感抱在怀中,裴之成才觉得真实。 “怎么会,你这样子很好看。”裴之成语带笑意的说道。 虽然不是第一次被裴之成抱在怀中,但谢嘉语依然觉得有些慌乱。陌生男子的气息一下子就钻入了鼻孔之中,铺天盖地间全都被他占满了。尤其是后面这句话,喜欢男子说出来的赞美的话,又怎么会跟别人一样呢? 抱了一会儿之后,谢嘉语渐渐的回过神来。虽然她有些贪恋着裴之成宽厚而又安全的怀抱,但有些事情还是要问清楚。 于是,轻轻的推了裴之成一下。 裴之成也知,今日所为何来。有些问题,他想及时解决,不想过夜。只是,怀中姑娘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好闻了,好闻到他觉得似乎可以忘记一切的烦恼。 轻轻的抚摸了几下谢嘉语的头发,裴之成渐渐的松开了她。 随后,两个人坐在了圆桌旁边的凳子上。 裴之成像个主人似的,摸了摸茶壶,发现里面的水还是热的,便倒了一杯,递给了谢嘉语。 等谢嘉语喝了一口茶之后,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之成想了想,道:“想必裴某的身世谢小姐已经知道了吧?” 谢嘉语点了点头。 “母亲想要给我娶城郡王府姑娘的事情裴某并不知晓。若非今日文昌侯想要拒绝裴某,裴某还被蒙在鼓里。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文昌侯。要不然,裴某就要被人偷偷的定亲了。”裴之成道。 谢嘉语没想到事情真的如谢嘉融猜测的一般,蹙着眉道:“竟然真有这样的事情。” 裴之成低头看着谢嘉语放在桌子上的嫩白小手,忍不住伸过来手握住了。谢嘉语正思索裴夫人的做法,没想到裴之成会如此做,被吓了一跳,刚想抽出来,便听到裴之成接着道:“不过,还请谢小姐放心,这件事情很快便会解决了。不会对府里也不会对我们的亲事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嗯。”谢嘉语道。 裴之成见谢嘉语全然信任的模样,忍不住凑近了谢嘉语,对着她的耳朵轻声道:“难道谢小姐不想知道裴某怎么做的吗?”声音里,有着说不清的暧昧。 谢嘉语没料到裴之成会突然的靠近,脸噌得一下就红了起来。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害羞的模样,心情却是大好。心想,这世间怎会有如此可爱的姑娘。被欺负了只会脸红,眼睛像小兔子一般无助。 “解……解决了便好。”谢嘉语有些紧张的道。她只顾着紧张了,哪里又想起来问这些事情。她当然想知道裴之成怎么做的。事关自己,她很想问清楚。只是,这样的事情,她就算问了,裴之成一定会告诉她吗?他们这些政客,仿佛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着她看不懂也不想知道的门道。 裴之成听到这话,却微微有些失望。这种失望的心情来得很急,急到他自己都不知道因何而来。他为何这般想要把事情告知谢嘉语,而且还有些急不可耐。瞬间,心情也变了几变。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脸上复杂的神色,却像是突然读懂了一般,问道:“我若是问了,裴大人会告诉我吗?” 果然,就见裴之成想也不想的道:“自然会说。” “那你怎么解决的?”谢嘉语好奇的问道。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好奇的神色,心情一下子明朗起来,思索了一下之后,又一次凑近了谢嘉语的耳朵,轻轻的说了几句话。虽然声音很轻,但谢嘉语却全都听清楚了。甚至于,她有些怀疑自己的感觉是错误的,因为,她竟然隐隐的感觉到了裴之成的得意。 这种情绪又怎会出现在一个政客的身上。所以,谢嘉语很快就甩开了这种想法。 看着裴之成说完之后就灼灼的看着她的模样,谢嘉语道:“裴大人好厉害。这样做真的可行吗?” 裴之成脸上的笑意加深,点点头,道:“还请谢小姐拭目以待。” “嗯。”谢嘉语声音里透露着兴奋,也显得有些期待。 柔嫩无骨的小手握在手中,属于女子独特的幽香传入鼻尖,看着眼前喜欢的姑娘,裴之成一点都不想离去。然而,夜已深,误会既然已经解除了,他便没有理由再待下去了。 “夜深了,谢小姐好好的休息。”裴之成不舍的道。 “嗯,你走的时候小心一些。”谢嘉语道。 最后,裴之成抚摸了一下谢嘉语的头发,离开了文昌侯府。 等裴之成离开之后,谢嘉语整个人都跟刚刚不一样了,脸上的笑意遮也遮不住。 春桃进来之后,原本想要伺候着自家小姐重新洗漱一番,结果,却听小姐道:“春桃,我饿了,去让厨房煮碗面吧。” 听了这话,春桃大喜。只要小姐肯吃饭,这就说明小姐的烦恼解决了。果然祖母说得对,能牵动小姐心思的只有裴大人一个人。裴大人过来说几句话,比任何的灵丹妙药都管用。 而乘着夜色离去的裴之成,回到府中之后,开始反思自己今晚的所作所为。 今晚的自己,变得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他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变成了一个毛头小子。会想要在喜欢的姑娘面前表现自己,想要时不时的欺负一下喜欢的姑娘。他虽然能控制住自己,然而,内心深处却不想控制。 这种喜欢一个人的心情,让自己变得陌生,而又心情愉悦。 原本在回来的路上,他察觉到这样做的危险。然而,这一刻,他却突然想通了。对待喜欢的姑娘又怎能跟对待官场的手段一样呢? 想通了之后,裴之成去睡下了。 而在府中东边的院落里,一对夫妻正在谈话。 裴先旭道:“城郡王府的亲事可有定下来?” 杨氏想到昨日城郡王府的回话,笑意加深:“自然是定下来了。”她给裴之成悄悄定下亲事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她找的也不是别人,是她娘家的一个堂侄女。 自从知道上次自家女儿出丑的事情跟裴之成有关,杨氏便开始有了这个计划。 裴之成不是不愿意成亲么,那么她就偏要让他成亲,还要娶自己娘家的侄女,把裴之成后宅的事情牢牢地把控在自己的手中。这事儿很轻易的就说服了裴先旭,毕竟,裴先旭并不喜欢自己这个大儿子,而且一直都在为裴之成的亲事发愁。然而,裴之成并不听他的话,所以他说什么都没用。 虽然裴先旭也知道自己儿子如今不好惹,然而,听了杨氏的蛊惑,想到自己怎么说也是裴之成的爹,胆子便大了一些。两个人便商量着先斩后奏,悄悄的给裴之成定下来亲事再说。毕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届时,即便是裴之成闹出来,也别想有回寰的余地。 然而,除了裴先旭,杨氏还要说服城郡王府的人。毕竟,那边知道杨氏和裴之成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糟糕。对于杨氏突然上门的提亲,心中充满了困惑。 迫于裴之成的威严,城郡王府那边思索了许久。但终究,还是败在了裴之成这个内阁身份所能带来的好处上。只要两家定了亲,纵然被裴之成闹出来,也不可能会退亲。毕竟,他们是宗室,自家姑娘跟裴之成又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全都合情合理。 裴先旭终于放了心:“定下来就好。他今年都二十五岁了,靖哥的孩子都会说话了,他连亲事都不成。” 听了这话,杨氏心中虽然不舒服,但是想到过两日这件事情就要定下来了,便放开了。 “嗯,妾身身为他的母亲,也怕被人说闲话。知道人是知道是他不愿意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苛待他了。” 裴先旭转头抚摸着杨氏的后辈,笑着道:“嗯,这些年你也辛苦了,委屈你了。” 杨氏道:“老爷知道便好。” 说完,两个人便满意的睡下了。 不料,第二日一早,城郡王府的人便怒气冲冲的来到了裴府。 第138章 罚跪 来的人也不是旁人, 便是来自城郡王府世子夫人林氏。之前杨氏想要求娶的,便是他们家的姑娘。 杨氏听说林氏过来了,赶紧让人迎了进来。明日就要去城郡王府上提亲了, 不知林氏今日过来是有何事。只是, 等到她看清楚林氏脸上的神色, 却有些不解。 “姐姐干得好事儿!”林氏强忍着怒火说道。 杨氏蹙了蹙眉,问道:“你这是何意?” “呵呵, 我这是何意?姐姐想要对付那位, 干嘛把我们府给拉上了?我们家姑娘还不至于嫁不出去, 没得让你耍着玩。”林氏道。 杨氏一听这话,赶紧把下人们赶出去了。这事儿她可没敢在府中透露,万一被那边知道了,这事儿肯定要完蛋。 “弟妹这是说的什么话, 琳儿是我的侄女儿, 我又怎会害她?”杨氏静下心来说道。 “我且问你, 你给裴大人说亲这事儿, 裴大人到底知不知道?你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林氏看着杨氏的眼睛认真的问道。 杨氏一时语塞。她打的什么主意,城郡王府应该知道才对。明明城郡王府知道她跟裴之成不合, 但还是答应下来了。显然就是知道这事儿, 两家心照不宣。只等着定亲换庚帖, 一切无法挽回。 “世子夫人这话我就有些听不懂了。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儿知不知道有那么重要吗?”杨氏强装淡定的说道, “况且, 这事儿你们府应该也是知晓的才是, 怎么反过来问我了。” 这话分明就是在指责他们城郡王府贪图裴之成这个好夫婿,故意跟杨氏串通好的。林氏听了这话,一下子就被点炸了。对,他们的确就是这么想的,但他们家只知道裴之成不知晓此事,但并不知道里面还有其他的事情。 想到这里,林氏涨红了脸,站了起来,冲着杨氏道:“我们就算是知道这事儿,但也不知道你是拿我们当枪使!” “这话又从何说起?”杨氏蹙着眉头问道。这事儿,裴之成就算是发火,也会冲着她来,哪里会冲着城郡王府。 “姐姐还装不知道呢!你明明就是怕裴大人娶了皇上的表妹继续做大,故意横插一杠,偷偷的定下来我们家的姑娘,好叫他们难堪。可你这样做,问过我们没有!我们若是知道裴大人看上了皇上的表妹,哪里又会答应你这样的请求。你这是置我们府于何地?我家姑娘可没那么大的脸敢跟皇上的表妹较劲儿!我们府也没那么大的脸敢跟你那个阁老儿子较劲儿!”林氏指责道。 杨氏听了这话却是一惊,裴之成看上了皇上的表妹?他什么时候看上的?若是真让他娶了皇上的表妹,这个家还有他们什么事儿! “这是绝对没有的事情!我儿并没有心上人。”杨氏道。 林氏见杨氏还不跟她说实话,气愤的道:“人家昨日都让恭王妃去文昌侯府提亲了,姐姐竟然还装作一副不知道的模样,真不知道姐姐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事儿着实可气! 昨晚城郡王府得知了消息之后,立马就想来裴府找杨氏算账。但是,想到裴之成也在家,没敢来。生生忍到了今天早上。 不过,其实这事儿说起来端看传信的人是怎么说的。 城郡王府自然是知道杨氏和裴之成之间的关系比较紧张。他们当初之所以会答应杨氏,也是想钻个空子,趁着裴之成不知道,跟自家的姑娘定下来亲事。等到裴之成知晓之后,他们府大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一切都推给杨氏。 而且,等到事成了就把事情闹大,他裴之成想不认下来都难! 然而,杨氏怎么说都算是裴之成的母亲,况且这事儿裴之成的父亲也参与到了其中,所以裴之成不可能怎么着他们。 若是裴之成极力退亲,他们城郡王府自然是可以去宫里告上一状。他们好好的姑娘,竟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被退亲了,以后还怎么嫁人? 这些事情,也算是跟杨氏约定好的。当然了,大家也都各怀鬼胎。杨氏是为了把控裴之成,报复裴之成。而城郡王府是为了抱上裴之成这条大粗腿,让自家丈夫和儿子有个好的仕途。 在这样的情况下,两家人一拍即合。 然而,他们却没料到裴之成竟然已经有了喜欢的人。而且,还先他们一步去提亲了。 杨氏这下子是真的慌乱了,问道:“你说什么?去文昌侯府提亲了?这话又从何说起,不是说皇上的表妹吗?” 林氏见杨氏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强忍着怒火,道:“为何去文昌侯府提亲?自然是因为你们家的阁老儿子看上了文昌侯府的一位姑娘,而那位姑娘也是咱们圣上的表妹,京城第一美人。” 听着林氏的话,杨氏的眼前顿时就浮现出来谢嘉语绝色的容貌。她突然就明白为何之前那些姑娘针对谢嘉语了,原来竟然还有这么一层意思在里面。原来这两个人之间早就有了联系。可恨的是,她之前竟然跟本就不知道! 想到这里,杨氏压下去心中的想法,道:“弟妹,这件事情我的确不知道。你今日若是不说,我都不知道那个小畜生竟然背着我找人去给他自己提亲了。不过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肯定不会就这么算了。管他什么侯府的姑娘,我只承认琳儿这一个儿媳妇。” 裴之成一直都是她心头的一根刺。若不是他的出现,她绝不会委屈到跟一个农妇平起平坐。纵然那农妇早已经死了,但这种屈辱却一直跟着她,死后也不得不跟那农妇有着同样的地位。然而,她作为宗室的姑娘,出身皇家,即便是旁支没落,但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虽然知道裴之成如今羽翼更加丰满了,但杨氏仍旧觉得这事儿不能就这样简简单单的算了。 林氏骂了杨氏一通,心中的火气渐渐的消下去了。待看到杨氏的确是不知情的样子,心中得到了一些安慰。 “别了,姐姐还是赶紧处理好府上的事情吧。是我们琳儿没福气,可不敢高攀咱们的阁老大人了。”林氏道,“只是,这事儿可是姐姐你提出来的,别推到了我们府上就成。我们跟裴大人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可得罪不起。” 杨氏听了黎氏的这几句话,才真正明白林氏今日来的目的。心中不住的冷笑!原来是怕得罪了裴之成?怎么之前想要占裴之成便宜的时候不是这种嘴脸呢? “弟妹放心,姐姐定然不会这样做的。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我们裴府对不起你们家。只是,我们家出了这么一个目中无父母的不肖之人,也实属无奈。”杨氏道。 林氏赶紧道:“姐姐明白就好。还望姐姐以后莫要再提及此事了,我们家琳儿担不起。” 杨氏被林氏噎了一下,想到心中的打算,暂时按下对林氏的厌恶,道:“其实,这事儿也不是全然没有办法。自古以来,儿女的婚事哪有不问父母便私下定下来的?他虽然脸面大,去求了恭王府出面,然而,毕竟没有经过我和他爹的同意。想来,这样的亲事,若是我不同意,他也别想成。” 林氏夫妇原本就不舍得裴之成这块到口边的大肥肉,这会儿听了杨氏的话,顿时又有些犹豫了。难不成,真的还有办法?然而,想到裴之成平日里的性子以及官职,又不敢妄想。 “算了,这事儿我们家是不敢掺和了。”林氏忍痛道。 林氏是个什么性子的人杨氏又岂会不知,淡淡的道:“弟妹且放心,我这就进宫请皇后娘娘做主。我就不信了,这事儿还能就这么背着我。” 婚姻大事裴之成竟然敢不知会他们一声就定下来了,这岂不是狠狠的打了她的脸?纵然没有城郡王府这边的事情,作为裴之成的母亲,她也有权利知道。然而,裴之成谁也没说,自己就定下来了。 这口气,她着实咽不下去! 林氏一听这话,眼前一亮,道:“那就恭候姐姐佳音。” 与此同时,裴之成在乾清宫门口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今日来上朝的人看到跪在门口的裴之成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又不敢上前来问。然而,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通过内侍了解到了。裴之成之所以会跪在这里,是因为皇上一大早就让身边的杜公公传话,让他跪在这里。 早朝上,皇上的脸色也颇为难看。 直到大家下了朝,只见裴之成依然跪在殿外。 回去之后,大家纷纷开始猜测,这位一向是皇上宠臣的年轻阁老究竟是做错了什么事情,惹了皇上的不快。 然而,打听来打听去,只知道裴之成最近刚刚抓获了嵘国的一个郡王,算是立了功,然后就是昨日向文昌侯府提亲了。这两件事情没有一件事是会让皇上惩罚他的。 因为想不通其中的门道,一时之间,人人自危。 第139章 承诺 等到临近巳时, 裴之成在乾清宫门已经外跪了快两个时辰了。此时,承德帝身边的杜公公终于过来了。 “皇上宣裴大人进去。” 裴之成听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虽然他常年习武, 但身体跪了这么久, 一时之间有些吃不消, 没站稳,险些摔在地上。好在一旁的内侍及时扶助了他。 待站稳之后, 裴之成原本想要松开内侍的手, 但又突然改了主意, 扶着内侍的手加重了一些,整个人也摇摇欲坠的。 一行人慢慢的走到旁边的东暖阁之后,承德帝看到裴之成如今的样子,似是没那么生气了。等到裴之成离得近了, 看到他抖动的双腿, 心里的气更加消散了一些。不过, 他也没有让人赐座。 他的表姐, 岂是那么就容易娶到的? 挥了挥手,一旁伺候的小太监和宫女全都退下去了。 “微臣叩见皇上。”说着, 裴之成又一次跪了下去。 这一双腿早已经跪得麻木了, 跪下去的时候, 裴之成没体会到丝毫的疼痛。这样的苦又算得了什么,早些年, 在师傅那里习武时, 比这痛苦十倍的惩罚都受过。 然而, 此时,他的脸上却露出来极度痛苦的神情,脸色也憋得通红,汗水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承德帝见状,心软了不少,想到裴之成在外面跪了两个时辰,又想到这毕竟是个文官,想了想,便道:“站起来回话。” “多谢皇上。”裴之成道,“然而,臣有罪,就让臣跪着回话吧。” 承德帝看着跪在下面的这个臣子,冷哼了一声:“你还知道自己有罪?错在哪里,说来听听!” 裴之成对承德帝了解颇深,听了这话,知道承德帝的态度已经软和下来了,便道:“臣不知。” “你不知?朕看你明明知道的很清楚!”承德帝的怒火一下子又上来了,“你竟然敢去向文昌侯府提亲了!” 今日被罚跪之时,裴之成便已经在脑海中想了很多,想来想去,只有这一件事情会惹得皇上发怒了。只是,他着实想不到的是,自己向谢嘉语提亲,皇上竟然会愤怒到这个地步。 只是不知,皇上是太看重谢嘉语这个表妹,还是对他这个妹婿不满意。前者还好,后者的话就…… 而且,皇上的这句话,其实很没有道理。很多人都去文昌侯府提过亲。他怎么就不能向文昌侯府提亲了?然而,这话却不能说出来。裴之成知道,承德帝现在很生气,因此,一句话也不敢多说。低着头,认错态度非常好。 “臣有罪。” 承德帝气得指着裴之成,半晌说不出来一句话。 昨日得知裴之成向文昌侯府提亲时,承德帝着实有些诧异。之前也有不少人向谢嘉语提过亲,然而那些人别说是他了,文昌侯府就没看上一个,也无需他插手去查。 然而,裴之成却不一样。 自己的这个臣子自己知道,这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安插在内阁里面的一颗钉子。然而,这颗钉子如今竟然跟自家表妹提亲了。这两个人之间怎么想怎么不合适。 原本他也没当回事,然而,却突然间想起来之前很多没有深想的细节。比如,谢嘉语被绑之后,裴之成第一个去救了她。再比如,俩人同时从辽东回来,谢嘉语还向他要过太医,解救一个中了雪麻草之毒的朋友。所以,她那个朋友到底是谁? 两个人之间的巧合多了,这便不再是巧合了。 深思之下,承德帝让身边的人去查了查。结果,一查之下,却令自己万分的惊讶。原来这两个人早就有了牵扯,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两个人之间不知道发生了多少的事情。而且,裴之成去文昌侯府提亲这件事情竟然是经过了自家表姐的同意。 这让承德帝多多少少有些愤怒。 一个是自己最信任的臣子,一个是自己的表姐。这两个人都是自己看重的人,然而却在不知不觉之间勾搭在一起了,都没跟他说一声。他有了一种被人蒙蔽的感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 这个臣子怎么能,怎么敢娶自己的表姐!这是承德帝辗转反侧一夜一直在思索的一个问题。他今天要是再不处罚裴之成,恐怕他们的亲事就要成了! “你……你当然……” 承德帝本想指责裴之成“当然有罪”,然而,这话却说不出口。是啊,罪又在何处呢?男未婚女未嫁,一切都合情合理。而且,平心而论,裴之成是一个很好的男人。长相英俊,职位高,办事可靠,没有通房侍妾。 更可气的是,表姐真的看上了这个男人。 一句话没说完,承德帝坐在了龙椅上。 “你跟朕说实话,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上了朕的表妹?是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以及和朕的关系才娶她的?”许久,承德帝缓和了情绪之后问道。语气里,有着商议国事时的认真。 这个问题,承德帝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在调查裴之成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京城中对裴之成有意的女子还真的不少。阁老家的孙女,尚书家的女儿,侯府的姑娘……从表面上看,这些人的家世背景无一不比自己的表姐有权有势。 只是,他想向裴之成问一个承诺。 原本裴之成的眼睛一直垂着看着地上,此时,缓缓的抬起头来,看向了坐在上位的承德帝。他没料错,皇上果然是因为这件事情惩罚他。 “臣的确心系谢小姐,无关其他,日月可鉴。”裴之成同样认真的答道。 “若让朕知道你这句话是骗朕的,后果你知道。”承德帝冷着脸道。 “臣不敢。” “哼,谅你也不敢。”承德帝冷冷的道。裴之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非常的清楚,然而水至清则无鱼,只要好好办事,至于使用了什么手段,承德帝向来不愿过问。然而,当这样的一个人将要娶自己的表姐时,性质又发生了不同。 要不是因为承德帝查出来裴之成曾经多次救过谢嘉语,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去这件事情。 “朕要你承诺,以后好好的待表妹,不管以后你知道了什么,又或者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能抛弃她。你可能做到?”承德帝的语气里有着浓浓的威胁。 这一瞬间,裴之成想到了之前谢嘉语对他说过的话,也想到了谢嘉语那让人猜不出来的诡异身世。看来,谢嘉语身上的确有个秘密,而且是一个大秘密。然而,即便是这样又如何?谢嘉语依然还会是那个谢嘉语,他喜欢的人依旧是她。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 “臣定不负谢小姐!如若违背誓言,天打雷劈。”裴之成郑重的道。 承德帝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表姐毕竟是因为他才沉睡了四十年,好不容易醒过来了,他不想自己的表姐再受到什么伤害。同样的,他也希望表姐能够幸福。 “希望你真的能做到。如若做不到,即便是朕不在了,还有太子。”承德帝威胁道。 此时,裴之成的背后已然出了一身的冷汗。 正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个小太监过来传话了。杜公公看了一眼承德帝的脸色,走了过去。听完之后,赶紧快步走到承德帝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只见承德帝微微放松的眉头又皱了起来:“竟然有这种事。” 说完,看了一眼跪在下面的裴之成。顿时,便想到了他的身世。当年这个案子还是他定夺的。 杨氏是皇叔祖一脉唯一的一个女儿,而且是老来得女,异常的重视。然而,皇叔祖千挑万选,还是选中了裴先旭这种贪图富贵沽名钓誉的男子。 后来,裴之成成为新科状元,状告了自己的父亲。 接着,无数言官闻风而奏,上折子状告裴先旭和皇叔祖,站在了裴之成那一边。而宗室这边又站在了皇叔祖这一边。 查清皇叔祖和杨氏的确不知情,而杨氏又对裴先旭情根深种,看着已经老迈的皇叔祖,又想到言官的折子,承德帝不得不想出来一个中庸的做法。 承认裴之成是庶子,会失了几千年的礼教,也会寒了寒门官员和学子的心。而承认裴之成的母亲是唯一的原配,又会让皇叔祖被世人指责。皇家的颜面,不能不顾。 所以,杨氏和常氏是平妻。至于裴先旭,有了这种事儿之后,再也没有得到重用。 当时裴之成未及弱冠之年,又有了父亲,是以必须认祖归宗。虽然裴之成反对,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他若是不回去,岂不是一个没有孝义不敬父母之人,他若是不回去,岂不是在说皇家宗室之女容不得一个孩子。 纲常伦理,不能不顾,皇家的颜面,不能不顾。 况且,承德帝已然看重了裴之成,留着他有大用处,不希望他独自开府。即便是在满了二十岁之后,也没提让他出府之事。 接下来,裴府倒也相安无事。裴之成轻易不会去后院,杨氏和裴先旭也不会传唤他。只是,杨氏看着裴之成一天天的脱离把控,一天天的做大,而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事无成,郁闷的心情可想而知。 “听说你母亲并不知道你去文昌侯府提亲一事?”承德帝问道。 从刚刚承德帝的眼神中,裴之成就敏感的察觉到这件事情跟自己有关,果然,不出所料。 “皇上可还记得臣处理了辽东贪腐一事,跟嵘国打仗去前线立功一事,以及抓住嵘国郡王一事,并未讨赏?” 承德帝听完,对裴之成将要说出口的话,突然有了一种预感。 果然,就听裴之成说道:“臣请皇上赐婚。”说完,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第140章 事成 承德帝觉得, 全天下的男子都配不上自己的表姐。 幼时,表姐在幼时的他的心中,是全京城最美丽的人, 也是对他最好最温柔的表姐。况且, 表姐还给他挡过毒。那日如若不是表姐, 躺在床上昏迷十四年的人就是他了。然而,同样的药, 他给很多人试过, 无一例外, 全都死了。 所以,表姐当时能活下来,可谓是老天垂怜了。若是换做是他,说不定早已命赴黄泉。即便是侥幸没死, 今日这龙椅上也早已更新换代了。怎么着也轮不到他来坐。 然而, 昨夜他想了很多。刚刚跟裴之成聊了几句之后, 也终于认清了现实。他的表姐, 也到了出嫁的年纪,需要人守护。 原本他对裴之成有着诸多的不满, 但是, 刚刚听到杨氏不满这门亲事, 竟然想要给裴之成娶城郡王家的孙女。 呸!杨氏哪来的脸敢嫌弃他表姐!这世上的男人,只有他表姐不要的份儿, 哪有别人嫌弃的份儿? 只是, 看着跪在下面看似诚惶诚恐的臣子, 又觉得这事儿应该交由他来处理,这些事情全都是他惹出来的。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裴之成竟然说出来这样一个请求。 似乎,把事情又推了回来。 “哦?看来爱卿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打表妹的主意了?”承德帝说道。声音里听不出来喜怒。 不过,承德帝嘴上虽然如此说,但也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既然表姐喜欢,他又何须当这个罪人。就算他对裴之成有着诸多的不满,然而,有他和太子看着,表姐肯定不会被欺负。 转念又一想,想到这人以后若是跟自家表姐成了亲,便成了自己的表姐夫,又觉得手有点抖。 “臣不敢。”裴之成状似诚惶诚恐的说道。 你不敢?朕看你敢得很!承德帝心里愤恨的想到。只是这些话却没说出口。 “来人,拟旨。”承德帝强忍着不适说道。 “兹有文昌侯府小姐名唤嘉语,温柔娴淑,深得朕心……” 听皇上念完圣旨,裴之成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不出意外,谢嘉语将要嫁给自己了。 “虽然作为臣子你万事都好。只是,作为儿子,府上的事情也要处理好了。朕不希望传出来表妹受到任何的委屈。”承德帝道。 “微臣遵旨。”裴之成道。 从东暖阁出来之后,裴之成看着悬挂在头顶上的烈日,虽然腹中空空,后背湿透,然而心情却如万丈光芒一般明媚。想到裴之成的音容笑貌,裴之成的脸上露出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明媚的笑容。他喜欢的姑娘,终于到手了。 很快,传旨的太监便到了文昌侯府。 “兹有文昌侯府小姐名唤嘉语,温柔娴淑,深得朕心,特封为郡主,赐婚于内阁辅臣裴之成……” 短短的几句话,传递出来两个信息。一是封谢嘉语为郡主,二是赐婚于裴之成。 文昌侯府的众人,不管是主子还是奴才,听了这个圣旨之后,全都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之所以赐给谢嘉语的郡主爵位,这是承德帝早就想好的。一开始是怕谢嘉语初来乍到,封了郡主会惹人非议。然而,现如今要嫁给裴之成了。一是裴之成的官职高,即便是谢嘉语封了郡主,也不怕人非议。二,同样也是因为裴之成。承德帝不希望自己的表姐在裴之成面前太过弱势,想要给她一个身份,护着她。 谢嘉语恭恭敬敬的接过来圣旨。这份圣旨重量虽然很轻,但分量却很重。她又何尝不知道这是皇上表弟对她的爱护。 “赐婚的旨意是裴大人跪在乾清宫外两个时辰求来的,郡主好福气。”内侍自然是会捡着好听的话来说。再说了,裴之成跪在乾清宫外两个时辰也不是什么秘密,下了朝之后,整个京城的达官贵族之间早就传开了。 这样一说,也算是锦上添花的事情。 果然,只见文昌侯府众人的脸上笑意更加的深了。 内侍们也拿着厚厚的赏银满足的离开了。 “哎,没想到这个裴大人看起来年纪轻轻的,竟然做事如此的周全。也怪不得他不到而立之年便入了内阁,前途无量啊。”谢嘉融也难得的感慨道。 文昌侯府这边是一副欢天喜地的模样,而在齐皇后寝宫中的杨氏心中却有着诸多的愤恨和沮丧。 杨氏着实没有想到,不只是提亲,就连进宫这件事情,裴之成都比她早了一步。 她去皇后面前告了状,好不容易说服了皇后娘娘,然而,却有皇上身边的内侍过来传话了。 顿时,齐皇后看她的眼神都不对了。 “裴夫人,这件事情虽然你和裴大人事先都不知晓,然则,这是皇上的旨意。想必裴夫人之前是误会了,裴阁老又岂会擅自做主决定自己的婚姻大事呢?”齐皇后开始睁眼说瞎话。事情明摆着,就是裴之成没有知会父母,找人去提亲了。然而,一旦皇上插手,事情的性质就发生改变了。 没办法,杨氏也只好挤出来一丝笑容,道:“皇后娘娘说得有理,是臣妾误会了。不是我儿的主意,是皇上的恩典。多谢皇上,多谢皇后娘娘。” 齐皇后听到杨氏如此说,满意的道:“嗯,你能想清楚便好。如今你家长子娶了郡主,着实是一门喜事。” 杨氏狠狠的插着自己的掌心,才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的确是一门喜事,一门天大的喜事。” “家和万事兴,皇上和本宫都希望大家母慈子孝。”齐皇后敲打道。 杨氏握紧了拳头,忍住愤怒的情绪 ,道:“是,臣妾谨遵皇后娘娘的教诲。” 出了宫之后,杨氏终于把在宫中的火气发了出来。手一挥,桌子上的瓷器便全部落地了。东边院子的那个小畜生果然只会给她带来灾难,不会给他们府上带来任何的好处。 从前便是如此,因着皇上的庇护,小畜生每次都躲过去了。作为裴之成的嫡母,她竟然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这些年,她也想过不理会裴之成的,只是上次的事情着实可恨。若不是裴之成,她女儿又岂会被京城中的人嫌弃。 想到这里,杨氏更加的生气了。 杨氏正在屋内生气,听到下人报女儿过来了。 裴月新并不知道母亲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生气,听说自家大哥要娶的人是自己喜欢的谢家小姐,高兴的过来找母亲了。 “娘,大哥真的要娶谢家姐姐了吗?”裴月新进门之后问道。 然而,问完之后,看着满地的碎瓷片,吓了一跳,再一看自己母亲难看的脸色,问道:“娘,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杨氏听了这话,脸上扯出来一抹难看的笑意,道:“没什么,不过是丫鬟手脚不利索,把家里的瓷器摔烂了。” 说完,便冲着身边的丫鬟道:“还不快收拾一下,若是扎了小姐的脚,拿你们是问。” 屋内的仆妇赶紧开始收拾东西。 裴月新也没多想,走到自己母亲身边,又一次问道:“母亲,我听人说大哥要成亲了,可是真的?” 杨氏本不欲说这个话题,然而女儿却已经问了两遍了,只好道:“是,你大哥如今能耐了,娶了一位郡主。”语气里,有着浓浓的讽刺。 裴月新看着自己母亲的脸色,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了。再想到母亲跟大哥的关系,摇了摇母亲的胳膊,道:“娘,谢家姐姐人可好了,你看女儿的皮肤就是用了她家铺子的东西才变好的,而且她之前还救了女儿。” 杨氏看着自己傻傻的女儿,有些恨铁不成钢,她交代了女儿无数次,然而女儿就是跟那边关系极好。 “小妹,你可不能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看那谢家小姐接近你分明就是不怀好意。”人还未见,便传来了一个声音。 不用回头,裴月新也知道,是自家二嫂到了。行了个礼之后,裴月新道:“二嫂,你别这样说,谢家姐姐人可好了。” “哎呦,不是我说你,小妹,你……” 李氏正欲再说几句,杨氏突然岔开了话题,道:“好了,别说了,明哥儿呢?” 李氏道:“睡下了。” “嗯。无事的话你们先回去吧,刚刚出去了一趟,累了。”杨氏有些疲乏的道。 “是,娘。” 见杨氏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裴月新和李氏连忙出去了。 除却文昌侯府和裴府,裴之成和谢嘉语被皇上赐婚的事情像长了翅膀一般,飞向了京城所有的角落。 齐梓曦正欲打探裴之成的行踪,却突然看到丫鬟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听到这个消息,齐梓曦一下子就愣在了当场。她最不希望的事情还是发生了。竟然是皇上赐婚!她可真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然而,紧握的拳头却泄露了她的不甘心。 是啊,她如今的名声已经坏成这个样子了,又怎敢奢望嫁给裴之成为正妻。只是,谢嘉语害得她这么惨,裴夫人这个位置,她也绝不允许谢嘉语来坐! 想到前些日子听说祖父想要把自己许给一个鳏寡多年的地方官员,齐梓曦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在他们家族中,没有用的棋子,向来是随手可以丢掉。 她如今已经一无所有了,自然也不怕再失去什么,所以,她还怕什么呢? 本来最后的孤注一掷放在了裴之成的身上,如今,齐梓曦改变了主意,她打算,先毁了谢嘉语再说! 第141章 赠药 谢嘉语不知道各方的反应, 她只知道,她身边的人都很高兴。 回到院中之后,满院子的下人们都在恭喜她成为郡主, 也恭喜她得偿所愿将要嫁给裴之成。 谢嘉语脸色微红, 笑着让大家起身, 随后让春桃一人发了一些赏银。 青嬷嬷看着自家笑容满面的小姐,眼泪忍不住夺眶而出, 握着谢嘉语的手抖个不停。 见状, 谢嘉语的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湿润, 握了握青嬷嬷的手,道:“好了,青娘,这是大喜事。” 青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哽咽道:“对, 是大喜事。小姐, 不, 郡主,老奴这是激动的。皇上封了您郡主, 往后老奴就不用担心您了。有了这一层身份, 再嫁到裴家, 就没人敢欺负您了。” 谢嘉语笑着道:“嗯。” “老奴终于能活着看到小姐出嫁了。”青嬷嬷虽然不再流泪了,但神色间依然可见激动。 今日这两件事, 青嬷嬷最开心的并非是谢嘉语被封为了郡主, 而是谢嘉语终于出嫁了。这在青嬷嬷看来, 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情。嫁了人,就说明往后的日子有了着落。再也不用居无定所,再也不会孤苦无依。 况且,小姐嫁的人那么好,裴大人权势那么大。一定能护着小姐的。 重要的是,皇上赐婚了。有了皇上的赐婚,相信那位裴大人定然不敢欺负小姐。小姐的姻缘多了一层保障,往后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青娘,说什么话呢。你肯定会长命百岁的。我还要你时时刻刻陪着我呢。”谢嘉语如今最怕听到这样的话。随着年轻时认识的那些人逐渐的老去,死去,谢嘉语最怕看到自己身边的这些人也消失。 “嗯,老奴说错话了。老奴还要跟着小姐嫁到裴家,以后给照顾小小姐,小少爷。”青嬷嬷擦了擦眼角的泪水说道。 谢嘉语一听这话,脸色噌得一下子就红了起来,羞赧的道:“青娘~” 青嬷嬷笑呵呵的看着脸红的谢嘉语,道:“好好好,老奴不说了不说了。” 等吃完中午饭躺床上休息的时候,谢嘉语嘴角的笑容依然没有落下去,她感觉自己的脸快要僵住了。可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又骗不了她,她的确非常的开心。 想着想着,很快便睡过去了。 这一觉睡了快两个时辰。等到醒过来时,脑袋放空,一时间有些茫然。思索了许久,才想起来今日发生了何事。笑容又慢慢的爬上了嘴角,不过,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连忙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春桃叫了进来。 “春桃,你去荣宝堂找黄太医去拿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 春桃有些担忧的看了看谢嘉语的身体,着急的问道:“小姐可是磕碰到哪里了?” 谢嘉语摇了摇头:“放宽心,不是我,是给别人用的药。总之,你去拿便是了。” 春桃一听不是自家小姐,顿时安心了:“是,奴婢马上去。” 天色微微暗下来时,春桃把药拿了回来。 看着手中白色的瓷瓶,谢嘉语思索着该如何给裴之成送过去。听说他今日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肯定很难受吧。她从前被娘罚跪之时,跪上一刻钟便觉得膝盖受不了了。她很难想象,裴之成是如何坚持着跪了两个时辰的。 想到这里,谢嘉语拿着药瓶的手紧了紧。 “顾星。” “奴婢在。” “你去把这个药瓶给裴大人送过去。”递给顾星之后,又突然想起来,她不知该让顾星去哪里找裴之成。去裴府吗?若是被发现了似乎不太合适。毕竟他们被皇上赐了婚,但还未成亲。而且,裴之成究竟在不在府中还不好说。 她突然觉得,她似乎对裴之成的了解还很少。 想到这里,谢嘉语又道:“算了,我也不知他此时在何处,又该让你把药送往何处。” 顾星却道:“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可以把药送到裴大人手上。” “真的?”谢嘉语惊讶的问道。 顾星点了点头。 想到顾星的身手,谢嘉语道:“那好吧,你马上给他送过去吧。不过,一定要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 “是。” 顾星走后,谢嘉语看了一会儿书,便让人摆上晚饭了。今日她心情好,下午又睡得足,所以晚饭又多吃了半碗。 吃的时候是非常开心,但吃完之后便觉得腹中有些消化不良了。赶紧站起来,让春桃陪着她去院子里散了散步。 正散着步,顾星从外面回来了。听到顾星说已经把药瓶给裴之成送过去了,便安心了。 许是下午睡得多了,已经过了戌时,谢嘉语还没有一丝困意,拿了一本书,坐在床上翻看了起来。 另一边,裴之成在书房处理完上午没来得及处理的公事,拿出来怀中的一个白色的瓷瓶,细细的摩挲起来。心中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满足感,脸上也浮现出来丝丝笑意。若旁边还有旁人的话,定然会觉得万分惊奇。什么事情能让向来不苟言笑的年轻阁老笑得如此的开心? 摩挲了许久之后,裴之成打开了白色的瓷瓶。刚想要往腿上涂,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把瓷瓶收了起来,重新放回了自己的怀中。 天色已晚,不知她有没有睡下。此时此刻,满心的情绪都像是随时快要溢出来一般,迫切的想要见她一面。不管佳人睡下与否,去看看总能让自己安心。 想到这里,裴之成走出了书房。 见裴之成要往外走,跟着一旁的东海提醒道:“主子,您腿上还未涂药,是否……” 裴之成摆了摆手,制止东海继续说下去:“无碍,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说完,便迅速的消失在夜色中。 东海以及躲在暗处的护卫赶紧跟了上去。 裴之成没想到自己今日的运气会这么好 ,他本想在门外看看谢嘉语便离开的,然而,整个文昌侯府的人几乎都已经睡去,但芷柔院却还有星星点点的光泄露出来。这让他激动了许久的心跳跃的更加快了一些。 刚刚落入院中,便被顾星发现了。 “你家小姐可有睡下?”裴之成低声问道。 顾星摇了摇头:“未曾。” 说完,便要去给谢嘉语通报。裴之成却伸手阻止了她。 顾星微微迟疑了一下,但想到皇上已经下旨赐婚,而且婚期定在了半年后,便没再阻拦下去。 谢嘉语听到开门声,以为是刚刚出去的春桃回来了,便没在意。继续低头看着手中的书。 看了一会儿之后,没听到任何的动静不说,感觉自己的床边似乎站了一个人,这才察觉到不对劲儿。 等到抬起头来,看清楚眼前之人是谁,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 裴之成进来时也没料到会看到这样一般景象。 半靠在床上的姑娘此时紧着一件白色的里衣,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一般倾泻了下来,脸上未施任何的脂粉。低着头,垂着眼睑正在安安静静的看书,长长的睫毛如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的,阴影落在了脸上。 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裴之成有些不忍心打破眼前的画面,站在床边伫立了许久。 直到看书的姑娘终于抬起头来,看到了他。 “你怎么过来了?”谢嘉语惊讶的问道。她没想到这么晚了还能见到裴之成。问完之后,想到自己如此的模样,赶紧把被褥往身上扯了一下。 “你……你……你怎么没说一声就进来了。”谢嘉语羞赧的说道。 裴之成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口中说道:“抱歉,不请自来了。” 只是,虽然是抱歉的话,可是声音里却听不出来任何的歉意,倒是让人觉得说话之人心情颇好。 虽然昨日刚刚见过,可谢嘉语却不得不承认,她又想裴之成了。在见到裴之成的那一刻,心中充满了喜悦。是以,即便是裴之成夜闯香闺,谢嘉语也不舍得把他赶出去。 只是,这样说话着实怪异。 “你……你先出去,我换一身衣裳。”谢嘉语红着脸说道。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害羞的模样,越看越喜欢,索性坐在床边,两个人也离得更近了一些。 “不用,本来要睡下了,只是想到今日的事情,忽然想你了,便过来看看。” 谢嘉语何曾听过裴之成说如此充满了情意的话,不只脸红,心跳也比平常快上几分,低着头,抿着唇不敢看裴之成。 见状,裴之成嘴角浮现出来笑容。此时,非常想看看谢嘉语脸上的表情。 “嘉语,你呢?今日的事情,你可欢喜?” 听了这话,谢嘉语抬起了头。脸色红红的,唇边带着笑意。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没有讲话。此时无声胜有声,虽谢嘉语没有回答,但裴之成却什么都懂了。 只是,许是裴之成的眼神太过热切了,谢嘉语被看得更加羞赧了,觉得口干舌燥,忍不住伸出来舌尖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 看着谢嘉语伸出来的粉色舌尖,裴之成的心一下子炸开了花。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眼睛里也迅速的升起了一种谢嘉语看不懂的情绪。 谢嘉语似是有些不明白是怎么回事,睁着湿漉漉的无辜的大眼睛看向了裴之成。 不过,没等她开口,唇上便多了一层温热的触感。 第142章 上药 裴之成这个动作来的太突然, 谢嘉语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什么都来不及思考。 唇上的热度顺着血液传达到身体所有的部位,心跳得更加快了, 似乎快要跃出了胸膛。在一片寂静之中, 她听到了砰砰砰如擂鼓的声音。只是, 这声音似乎不止从她身上传出,似有两个擂鼓在同时敲。此起彼伏, 毫无规则, 零零乱乱。 直到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托住了她的头部, 唇上的热度也骤然消失了。 谢嘉语突然觉得有些放松,同时又有些空虚,明明知道不应该这样,可身体却不想让眼前的人离开。 不过, 裴之成也没让她失落太久。须臾之间, 又一阵热度传递到了唇上。只是这一次, 似是比刚刚的力道更加大了一些, 也不再是完全的静止,唇瓣之间摩挲了几下。这几下动作, 让谢嘉语整个人都有些发软。 裴之成活了二十五年, 这是第一次跟姑娘家肌肤相亲。作为男子, 有些书籍和画册他也不是没有看过。只是,那些东西描述的太过低俗和疯狂, 画面太过丑陋, 无端的让人觉得不适。 不过, 今日却觉得有些打脸了。虽然画面丑陋了一些,文字的叙述低俗了一些,却真真描绘出来了他此时内心的真实感受。他从未想过,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日,也会有对一位姑娘如此着迷,心思如此龌龊的时候。 只想着,对她做一切书上和画上描述的事情。 看到喜欢的姑娘,不自觉的便深陷其中。在自己还没反应过来之前,身体便诚实的亲吻了上去。亲上去的瞬间,整个人如攀登了高峰,心旷神怡,身心舒畅。 渐渐的,无师自通,变换着各种角度亲。唇瓣甚至不满足的来来回回的厮磨。 没想到,如此一个简单的亲吻便能让人变得陌生,让人尝尽从未尝过的美妙味道。这种感觉,比自己当年中了状元还要来的汹涌澎湃。是另一种不同的感受。 本想着继续试探,但良好的自制力此时发挥了应有的作用。 感觉到谢嘉语呼吸不畅,裴之成的唇渐渐离开了。不过,却没有离开太远,托着谢嘉语头部的手还在不停的摩挲着。 看着谢嘉语被亲得脸色红红,眼睛湿漉漉的样子,刚刚被压下去一些的冲动又再次传来了。 只是,见谢嘉语大口喘气的模样,便没有继续下去。轻轻的揽过来谢嘉语,把她的头部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手不停的抚摸着谢嘉语的背部,让她慢慢的平息下来。 谢嘉语原本想要骂一声登徒子的,但裴之成的肩膀宽厚有力,无端的让人感觉到安心。因此,心情也渐渐的平复下来。 伸出手来,推了推他。 谢嘉语稍微挪动了一下屁股,离裴之成远了一些。就算再没人教她也知道,没成亲之前,两个人绝不能发生什么。 “你……你……你下次不能再这样了。”谢嘉语小声的道。 裴之成满脸的笑意:“嗯,抱歉,刚刚没忍住。” 谢嘉语想到自己刚刚也没能忍住,又怎能怪裴之成,脸上又微微泛起了红晕。 天色已晚,裴之成知道自己不该继续呆在这里了,便道:“今日多谢谢小姐赠药。” 听了这话,谢嘉语这才想起来裴之成跪了两个时辰的事情,赶紧关心的问道:“险些忘了问了,你的腿如何了?”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关系的模样,非常的受用。已经有多久了,没人像谢嘉语一般关心自己。似乎,自从母亲去世之后便没有了。 “无妨。”裴之成道。本想着在谢嘉语面前装一装的,但看着她着急的模样,又不忍心她心中难过,所以诚实说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谢嘉语有些不相信的道:“真的没事吗?药涂了没有,有没有效果?” 虽然不愿卖惨,但裴之成也不愿欺骗谢嘉语,道:“还没有。” 果然,谢嘉语听了这话,蹙了蹙眉:“这是我让人从荣宝堂的黄太医那里要来的,他的药你放心,肯定有效果。你跪了那么久,地板那么凉,再强壮的身体肯定也吃不消。” 裴之成听着谢嘉语的话,脸上一直带着笑意:“嗯,记住了。” “真的记住了?”谢嘉语有些不相信的问道。 裴之成道:“真的记住了。” 说完这话,裴之成握了握谢嘉语放在被褥上的柔嫩小手,道:“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言毕,便站起身来。然而,许是刚刚坐得太久了,姿势不太舒服,站起来时,人有些踉跄。 这下子,谢嘉语可不再相信裴之成了,一把抓住了裴之成的手,蹙着眉头看着裴之成,认真的说道:“你坐下来,我看看你的膝盖。” 裴之成张了张嘴,道:“不……” “用”字还未说出口,谢嘉语便倔强的又说了一次:“我要看。”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认真的神情,注视了许久,终于又再次坐了下来:“真的要看?” 谢嘉语眼神坚定,重重的点了点头。 见状,裴之成开始慢条斯理的脱下来长靴,褪下来袜子,然后卷高了裤腿,露出来青青紫紫的膝盖。 还未看到裴之成的膝盖之前,谢嘉语看着裴之成脱鞋子和袜子的举动,心脏砰砰砰的直跳。努力的克制,才让自己没多想,只专注于裴之成将要展示的膝盖上。 但,腿上长长的绒毛,比她大腿还要粗壮的小腿,终究还是让她失了神。 不过,在看到大片的青紫时,谢嘉语满脑子的想法全都被踢开了。竟然伤得如此的严重,裴之成刚刚还说没事。她就知道,小时候她跪了一刻钟膝盖就有淤青了,没道理裴之成跪了两个时辰什么事都没有。 即便是武力再高强,那也是人,不是神。 想到这膝盖上的伤是因为两个人的婚事,谢嘉语悲从中来,忍不住伸出来手轻轻的触摸了一下裴之成的膝盖。刚刚摸到,又像是被烫到了一般,快速的缩了回去。 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了下来。 见谢嘉语看也看过了,摸也摸过了,裴之成便想着放下来卷起来的裤腿。毕竟,这伤看起来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于他而言真的算不得什么。 然而,裤腿还未放下来,便感觉到一滴水珠递到了自己的膝盖上,冰冰凉凉的。 裴之成的动作一顿,抬眼望了过去。只见谢嘉语眼眶红红的,正在无声的垂泪。 越是这样的流泪方式越让人心疼。尤其是,这还是喜欢的姑娘的眼泪,更是让裴之成难受。这一滴滴的泪水,像是砸在了他的心上一般,生疼生疼的。 “不疼,真的不疼。只是看起来比较严重罢了。”裴之成道。 不听裴之成说话还好,一听他说话,谢嘉语的火气就上来了,哽咽着道:“你还骗我呢,那么大一片,能不疼呢?你怎么不知道上些药,好好休息。还到处跑来跑去。” 裴之成抓住谢嘉语的手,放在了心口,没有任何防备,情话脱口而出:“想你想的心口疼,腿上倒不算什么。” 果然,没有女人是不喜欢听喜欢的男人说情话的。听了裴之成的话,谢嘉语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伸手锤了裴之成一下,道:“讨厌。” 见状,裴之成赶紧拿着谢嘉语的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 眼泪止住之后,谢嘉语吸了吸鼻子,伸出手来,道:“把药瓶拿来。” 裴之成连忙从怀中拿了出来。 谢嘉语接过来有着裴之成体温的瓷瓶,打开瓶塞,仔细的往裴之成的膝盖上倒了一些。随后,又伸出来嫩白的小手,在膝盖上涂抹开。 在谢嘉语的手放在膝盖上的瞬间,裴之成瑟缩了一下。 谢嘉语不明就里,疑惑的道:“很疼吗?那我轻一些。” 说完,力道轻了许多。 裴之成却觉得更加难熬了。如羽毛一般放在腿上的手,痒痒的。这种酥酥麻麻的感觉,顺着腿部,传递到了全身。 一盏茶的时间过后,裴之成终于受不住这种甜蜜的负担,伸出来手,重重的覆在了谢嘉语的手上,两个人同时使力,把药涂抹开了。 很快,裴之成便把卷起来的裤腿放下去了,快速的穿上了袜子和鞋子。站起身来。 谢嘉语本想着再继续涂抹另一条腿,裴之成却阻止了她的动作,一把抢过来谢嘉语手中的药瓶,道:“夜已经深了,赶紧休息吧。” “不行,你另一个膝盖还没上药。”谢嘉语坚持道。 裴之成神色微微有些不自然,拒绝了谢嘉语:“这次一定听你的话,回去便去上药。” “真的?”谢嘉语怀疑的道,“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变得怪怪的。”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单纯的眼睛,忍不住上前重重的亲在了谢嘉语的嘴唇上,亲得谢嘉语意乱神迷。然而,裴之成却有些后悔自己最后的这个举动了。身体的反应不仅没下去,反而更加严重了。 不过,好在心爱的姑娘神色茫然,已经忘记了继续刚刚的事情。 “我先走了,好好休息。”裴之成道。 “嗯,路上小心些。”谢嘉语神色迷乱的道。 随后,裴之成快步离开了文昌侯府,几个纵跃之间,快速的回到了自己的院落。 四月的天,夜晚还有些寒气。然而,裴之成却是提了一盆冷水顺着衣领浇了下去。 虽然东海刚刚一直在谢嘉语的门外守着,但武功高强,耳聪目明,是以,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主子如此,默默的同情了一下自家主子,也阻止了其他人上前。 男人嘛,都懂。 第143章 退了 裴之成走后, 谢嘉语一直沉浸在最后那个重重的吻上面。 一会儿沉思,一会儿微笑,手时不时的摸一下自己红艳艳的嘴唇。 春桃刚刚早就回来了, 但是看到东海和顾星站在门口, 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好在有顾星在, 可以听清楚里面的动静,不至于发生一些不可挽回的事情。 等裴之成走了之后, 过了一会儿, 春桃和顾星进来了。 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小姐坐在床上在发呆, 一脸的春色。愉悦的心情自打她们进门起就感受到了。 两个丫鬟也没多说什么,给谢嘉语洗漱,重新伺候她就寝。 这一夜,谢嘉语睡得非常安稳, 梦里的她都是笑着的。 另一边, 洗了冷水澡的裴之成, 这一夜也过得着实充实。醒来时, 看着自己的身体的变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有多久了, 他没做过这样的梦境, 也没让自己如此狼狈过。 梦里的那一张绝色的脸, 嫩白的双手,娇嫩的声音……无一不让他着迷。 想到还有半年的婚期, 裴之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怪不得有些地方不让定了亲的男女见面, 他终于有些理解这种落后闭塞的习俗了。如若是日日见面, 他真的不能保证自己还能像昨晚一样克制。 这般想来,还是不见面的好。 然而,想到喜欢的姑娘,裴之成又觉得,即便是如此深受折磨,他也舍不得不见她。 看了一眼房间内的滴漏,裴之成知道,不能再想下去了,要不然,赶不上早朝了。 紧紧地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几下,再次睁开眼时,眼睛里的神色清明了许多。坐起身来,掀开被褥,又去里间洗了个冷水澡,这才真正的冷静下来。 “让人把床单被褥扔掉,换一床新的。”裴之成吩咐道。 东海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过来,连忙应是。 裴之成和谢嘉语虽然是皇上赐了婚,但很多礼节还是要走的。杨氏憋了一肚子火气,然而却不敢说什么。这件事情,就连她那个一直听从她话的丈夫都不站在她这边。 可想而知,裴先旭当然不会站在杨氏这边。他本身就是一个凤凰男,出身不好,为了当官隐瞒已经成亲的事实,娶了出身宗室的杨氏。 虽然自己的官途在儿子告了他之后就基本上没再前进了,他也因此很讨厌自己进入内阁的儿子,他曾经无数次的幻想过,如果不是裴之成,说不定如今进入内阁受众人追捧巴结的人就是他了。 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会反对裴之成和谢嘉语的婚事。相反,他还特别的支持,谁要是想要搞破坏,他第一个就不答应。 首先,这门亲事是皇上赐婚,这本身就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誉。其次,谢嘉语的身份。不论谢嘉语北郡出身,如今她已然有了新的身份。 郡主! 能得到皇上和太子重视的一门亲戚,还是皇上亲封的郡主,这要比皇宫中很多的公主还要得宠。很多公主不过是徒有虚名罢了,也没见着皇上怎么重视。但谢嘉语不同,一看就是得到了皇上的宠信。 没看到么,同僚们都在明里暗里的羡慕他们家。 所以,裴先旭非常的重视。见到杨氏送的礼太轻,还破天荒的把她训斥了一番。把杨氏气得不行,想当年,她儿子娶亲的时候都没这么大的阵仗,他裴之成凭什么啊? 任凭他在外面呼风唤雨,在这个家他可别想。 然而,裴先旭说了,谁让老二没有得到皇上赐婚,谁让李氏不是郡主?这两句话就把杨氏给怼回来了。也不得不提高了送礼的一些分量。 这些事情,裴之成都是知道的,只要东边院子老老实实的他自然不会现在就有什么动静。皇上的意思一直都非常的明确,并不希望他独立出去。现在他还未娶妻,这事儿暂时可以搁置,不过,等到谢嘉语嫁进来之后,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了。 是以,定亲以及成亲的很多礼仪,必须要杨氏和裴先旭出面。裴之成确实不想让这两个人插手,然而皇上的态度、几千年的礼教却不能丢下。 至于杨氏想要偷偷的给他定下来亲事,以及去皇后娘娘宫中告状之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在他马上就要娶谢嘉语之际,这些事情可以先放下。毕竟,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到叫他不好插手了。 况且,他留着这件事情还有大用处。 不过,城郡王府在外面散播谢嘉语仗着美貌抢了他之事,却没什么顾虑。 没过几日,谢嘉语便听到传言,说城郡王世子因为得了个好差事,兴奋之余,晚上约人去逛青楼,喝多了酒,因为争□□跟人打了一架。结果没抢过别人,一怒之下骑马回家之时不小心从马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而他马上就要补的山东那边的肥缺,也被内阁换给了其他人。 这事儿闹得挺大的。大家关心的也不是谁当官谁不当官的事儿,他们津津乐道的是城郡王世子跟人争抢□□一事。如此香艳的事情向来是老百姓们关注的重点。 谢嘉语想到前几日关于城郡王府差一点跟裴府定亲一事,有了一些别的看法。总觉得这件事情透露着古怪。按说马上就要去山东就职了,不至于这么不知轻重。而且,刚刚摔断腿,内阁那边就有了顶替他的名额,这也太快了些吧? 不过,她跟城郡王府那边也没什么交情,所以这事儿听过之后便过去了。 在按照习俗跟裴府走了礼之后,如今,她要在家里绣嫁衣了。虽然她绣工不怎么样,但是为了讨个吉利,多多少少都要自己绣上几针。 谢莲和谢思蕊围在谢嘉语身边,静静的看着她准备这些东西。 这两个人是发自内心的替谢嘉语感到高兴,尤其是谢思蕊。毕竟,谢嘉语嫁给裴之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所以,她想要嫁给顾嘉,就更有希望了! 没过几日,谢嘉语便听到消息,谢思蕊跟黎氏闹得非常的僵。谢思蕊甚至用绝食来表达自己对这门亲事的不满。 “你当真不想嫁给你表哥吗?”闹了这么几个月,黎氏对自己的女儿已经心灰意冷了。这们亲事,若不是身在定远侯府的姐姐硬顶着,肯定就成不了了。如今,姐姐那边的压力也非常的大。 “娘,蕊儿真的不喜欢表哥,只把他当做是哥哥,从未想过其他。”谢思蕊见母亲有所松动,连忙上前说道。 黎氏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的女儿,闭了闭眼睛,道:“你若是不想嫁,那便不嫁了吧。再这样下去,跟你姨母那边,连些亲戚情分都没了。” 以女儿如今的状态,不知以后还会闹出来多少事。定远侯府本就不太满意这门亲事,全靠着姐姐在那边硬撑着。现如今姐姐那边压力大,也很难做。尤其是,姐姐知道思蕊不喜欢她儿子,可想而知心情是如何的。 再这样下去,就不是结亲而是结仇了。 况且,做母亲的哪有不希望女儿幸福的。既然女儿不喜欢,那便不嫁了吧。她虽然觉得女儿嫁给外甥可以亲上加亲,但想到定远侯府对他们府的不满,即便是在姐姐的庇护下,想必女儿嫁过去也要遭罪。 终于听到母亲松口了,谢思蕊高兴的快要疯了过去。如今她跟表哥退亲了,姑祖母也要嫁给裴大人了,顾嘉哥哥就没有理由拒绝她了。 见女儿欢天喜地的模样,黎氏道:“思蕊,定远侯府是一门好亲事,希望你以后切莫后悔。” 谢思蕊坚定的道:“娘,女儿不悔。” “你从小到大第一次如此忤逆娘,娘知道你是下定了决心了。也知你心中有喜欢的人,只是,你是否能嫁到将军府,这就不好说了。”黎氏朝着谢思蕊泼了一盆冷水。 谢思蕊满怀信心的道:“娘,不会的,顾嘉哥哥跟哥哥关系那么好,我肯定有机会的。” “你就真的那么喜欢顾家那孩子?”黎氏问道。 谢思蕊坚定的点了点头:“喜欢。娘,蕊儿从小就喜欢顾家哥哥。” 黎氏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哎,也罢。既如此,这件事情我去问问你祖父,看看将军府那边是什么意思。” 谢思蕊没想到今日自己两个目的都达到了,既不用嫁给表哥,自己母亲还帮着问将军府那边的意思。 “多谢娘。”谢思蕊激动的抱着黎氏的胳膊说道。 “好了,一会儿娘让厨房熬一些粥,你先喝了吧。”黎氏心疼的摸了摸女儿的头发。 “嗯。”谢思蕊脸上带着笑意说道。 三日后,黎氏满脸愁绪的告诉谢嘉语,谢思蕊跟定远侯府的亲事成不了了。而将军府那边,黎氏还没问。毕竟,刚刚跟自己姐姐说了儿女亲事不能成了,却转头就去寻摸另一家,这样的话,亲戚绝对不能做了。 况且,谢思蕊还小,黎氏也没那么着急。 谢嘉语听后点了点头。这件事情,并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以她对谢思蕊的了解,以及定远侯府那边的认知,这门亲事早晚要黄。好在两家只是私底下说的,并未过了明路,所以对苏申和谢思蕊来说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谢嘉融听了这件事情却觉得有些惋惜。文昌侯府和定远侯府门当户对,那边又是谢思蕊的姨母家,多好的一门亲事。不过,儿孙自有儿孙福,所以这事儿她也没多过问。 又过了两日,长公主府那边倒是传来了好消息,暗示他们府可以去差人提亲了。 第144章 算账 这段时间, 公主府那边打听了不少关于谢思敏的事情。在想要把谢莲娶进他们家时,大家就没打探太多。毕竟,他们是娶媳妇而不是嫁女儿。这两者之间有着明显的区别。 娶媳妇的话, 只要姑娘人好, 家世差不多, 就没什么可挑剔的。反正也是嫁进他们家,以后有什么事都能顾的过来。但是, 嫁女儿这件事情就要慎重一些了。毕竟是要把女儿嫁到别人家, 而且是一辈子的事情。 其实, 谢莲不用嫁进公主府,卫大夫人是最开心的,作为母亲,她其实也不希望自己嫡出的儿子娶一个庶女。不过, 因着谢莲的身份问题, 她也没有说过什么。 长公主府对谢思敏在做官、为人处世等方面都打探了许多, 而且还偷偷的去看过谢思敏。看过之后, 都非常的满意。不管是学识还是人品,谢思敏都没得说。 这些优势倒是把赵氏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婆婆给压下去了。 再加上谢嘉融那边给的承诺, 重要的是卫湘喜欢谢思敏, 一家人思索了许久之后, 终于答应了下来。至于卫姨娘和谢莲那边,他们打算用别的东西来补偿。 谢嘉语听说了这件事情, 开心的不得了。 谢思敏是个好孩子, 卫湘也是个性格极好的姑娘, 两个人能凑成一对儿,真真是极好的事情。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两情相悦。 谢嘉融也非常开心。 最近一年多他越发觉得很多事情男人并不能办成。比如,儿女的亲事问题。亲事一般都是家里的女眷去张罗的。可他们家陈氏被关起来了,赵氏不靠谱,而且还远在南边。这些事情都要靠他来张罗。 幸运的是,自家小妹的亲事已经解决了,谢思敏的也解决了。剩下的需要他操心的也就只有谢莲了。二房那边,虽然谢思蕊跟她表哥成不了了,但那边却不用他过多的担心。毕竟还有黎氏在。 在谢嘉融的心中,这些需要他张罗亲事的人里面,谢嘉语排在第一位,谢思敏第二,谢莲第三。毕竟,谢莲是庶女,亲事比较简单一些,不需要考虑太多利害关系。 解决了前两个人的婚事之后,谢嘉融感觉浑身轻松。 不过,卫湘年纪尚小,是以,两个人先定亲,婚事定在了明年。 除却刚定亲那会儿,谢嘉语在府中待了大半个月没出门,现在事情已经平静下来,她自然是有些憋不住了。何况她外面还有两个铺子。 日子已经到了五月份,一些新的美容养颜的膏子已经摆上去了。如今天气热了,很多保质期都不是太久。不过,他们铺子也没这种顾虑,多数膏子当天上了之后便会卖出去了。只有极少数的会剩下。 谢嘉语一一查看了柜台上的东西,跟掌柜的道:“你一定要注意,这几种里面有鸡蛋清,当天上了当天就要卖掉,卖不掉的要扔掉,绝不能放到第二天。” 掌柜的道:“是,主子,奴才每日都有检查,决不让这几种膏子过夜。” 谢嘉语打开几个闻了闻,味道的确是新鲜的。 “这种抹在脸上的东西,可不能随意。若是过期了,可是有可能把姑娘家的脸给毁掉了。这可是关乎姑娘家一辈子幸福的大事。”谢嘉语难免又交代了几句。 跟在身后的掌柜的一一称是。 裴之成的消息一向灵通,谢嘉语刚到铺子没多久,检查完货物之后在看账本的时候,裴之成就过来了。 自从那天晚上去文昌侯府见了谢嘉语之后,他还未再见过她。来了之后,也不说话,默默地站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谢嘉语拿着算盘在算账。 谢嘉语算账时非常的认真,而且算得非常仔细,虽然慢,但却极少出错。 这样的谢嘉语裴之成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见过她无数种样子,不可否认,每一种都让人着迷。一颦一笑都能牵动着他的心。而此时的谢嘉语,除了让人着迷的外貌之外,还多了很多其他的东西。忍不住让人深陷其中,无法自拔。 即便是在蹙着眉头,也让人觉得分外动人。 谢嘉语是真的没看到裴之成过来了,她在算这个月的账目。虽然掌柜的都是她身边的自己人,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事情自己要亲力亲为比较好。 这些年奴大欺主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她没有人可以倚靠,铺子也少,所以很多事情自己都可以做。而且,自从管理了米面铺子之后,她也从中找到了一些乐趣。 那些年先生们逼着自己学的算学总算是有了用武之地。 每一次的拨动算盘,都会多一笔钱,这种感觉非常好。 不知不觉,算完这些账目之后,半个时辰已经过去了。谢嘉语看了一眼手边的茶杯,想要端起来喝一口。 很快,便有人给她换了个杯子,到了一杯热茶。 谢嘉语把账本又重新翻到了第一页,打算再算一遍,所以也没注意到到底是谁给她倒的茶,端起来喝了一口。不冷不热,正好。 当她再次拨动算盘时,坐在一旁的人终于开口说话了。 “不用再算了,我刚刚看过了,没有出错。” 任凭谁在认真的做事情时,身边突如其来的声音都会显得突兀,是以,听到声音时,谢嘉语首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来人。 看着谢嘉语受惊的模样,裴之成笑了笑,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 今日谢嘉语没有打扮,直接穿了一身男装出来的,头发全都从后面扎了起来。 看到来人是裴之成,谢嘉语的脸上忍不住带出来笑意:“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叫我。” 裴之成的嘴角噙着笑意,道:“从你算第一页的时候我就过来了。见你算得认真,没忍心打扰你。” 听后,谢嘉语脸上露出来懊恼的神色。既然裴之成早就坐下来了,她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我是不是很笨啊,这么简单的账算了半个时辰才算好。” 裴之成眼中的笑意更甚,露出来浓浓的宠溺:“怎么会?你算得非常的认真,很多积年的账房先生也未必有你算得好。” 夸完之后,后面又状似无意的补充了一句:“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听到裴之成的夸赞,谢嘉语非常的开心。毕竟,裴之成的身份摆在这里。即便不是内阁的辅臣,宁朝三年才出来一个状元,裴之成就已经是非常厉害的人了。如此厉害的人夸赞她,她又岂会不开心。 纵然是知道裴之成多半是因为喜欢她才这么说,谢嘉语依然非常的开心。 不过,后面这句谢嘉语却是有些不懂了,眨了眨眼睛,问道:“嗯?放心什么?” 看着略显谢嘉语迷茫的神色,长长的睫毛如刷子一般上下一刷,心里顿时觉得痒痒的。他极力克制自己才没有动手去触碰。 “我名下有几个铺子,等成亲后自然是要交由你处理。见你如此,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裴之成轻咳一声说道。 谢嘉语听了这些话,脸色却突然红了起来。他们这不是还没成亲的么,他就已经想到那么远的事情了。 “谁说要替你管铺子了。”谢嘉语羞赧的说道。 “嗯,对。不是替我,是我们。”裴之成看着谢嘉语道。喜欢的姑娘总是非常容易害羞,说几句话就会脸红。而她脸红的模样,裴之成觉得非常的好看。 这话一出,谢嘉语的耳朵都跟着红起来了。 裴之成见状,不再说什么了,他虽然喜欢看谢嘉语害羞的模样,但却不喜欢看她不知所措的模样。小姑娘逗一逗就可以了,可不能太过了。 不过,说是如此说,等以后成了亲,他却不忍心见谢嘉语如此忙碌的模样。定会安排好下面的人,把事情处理好,她只需要做决定就行。 只是,这样的话暂时不用多说。 谢嘉语眼神躲闪的看向了裴之成,手中的帕子绞了几下。听裴之成说这种话,她虽然觉得羞赧,但心中更多的是喜悦。 只是人太紧张了,心被他撩拨的跳得非常的快。忍不住拿起来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 裴之成却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往对面茶馆的方向看了一眼。从前,他曾无数次的坐在那里看过谢嘉语。见没看到人朝这边看,裴之成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了?”谢嘉语察觉到裴之成的异样,忍不住问了一句。 裴之成没有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这种小事没必要让谢嘉语跟着烦恼:“没事,只是想到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好。” “哦,那你先回去好了。”谢嘉语微微有些失落的说道。 裴之成却没有起身,伸出手很自然的握住了谢嘉语的手,一脸笑意的道:“不急,我来教你一种简便的算法。” 谢嘉语本想抽回来,但无奈裴之成握得太紧,抽了几下之后便作罢了,然后开始认真的听裴之成教她如何算账。 教了一会儿之后,谢嘉语原本有些心不在焉,渐渐的却开始聚精会神的听了起来,忍不住赞叹道:“你说的这种法子好简单,怪不得你刚刚只是坐在一旁就发现我没算错。这法子我听都没听过,是你自己想的吗?” 裴之成笑着点了点头。之前他曾经在户部待过,慢慢的摸索出来的。 谢嘉语的眼神里顿时充满了对裴之成的崇拜:“你好厉害啊。” 裴之成见状,心里热热的,忍不住挠了挠谢嘉语的手心。见谢嘉语微微瑟缩了一下,心中突然觉得有些畅快。 谢嘉语却觉得裴之成实在是太坏了,总是喜欢动手动脚的,常常会让她心里痒痒的,手足无措,跟从前的他根本就不一样。 教会谢嘉语之后,又坐了一会儿,裴之成便离开了。 出了铺子之后,裴之成看了一眼东海,东海立马上前来小声的道:“是顾将军和顾少爷,已经在一刻钟前离开了。” 听后,裴之成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没过几日,谢嘉语便听说顾建武生病了,而且病得很重,来势汹汹。 第145章 探病 听了这事儿之后, 谢嘉语哪里还坐得住,准备赶紧去将军府看一看他。恰好,府里的人也去, 谢嘉语便随着大家一起去了。 在去将军府的路上, 谢莲说道:“也不知道顾将军生了什么病, 怎得如此重,前些日子还听说老将军想要上阵杀敌来着。” 谢嘉语摇了摇头, 心情沉重的道:“不知道。” 谢思蕊不太在意的道:“顾将军年纪大了, 生些病也是常事。” 谢莲道:“也对, 毕竟将军早些年征战沙场,估计受了不少伤。” 谢思蕊看向了谢嘉语,她有些想不通,姑祖母今日为何会一起跟着过来了。姑祖母如今亲事已经定下来了, 家中还在忙着她出嫁的事情。而且, 她向来参加的宴席比较少, 除非是一些比较重要的。像是去将军府探病这种事情, 她向来很少参与的。 怎么今日突然要跟着过来了,而且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想到顾嘉对她的爱慕, 谢思蕊心里微微有些不得劲儿。听了谢莲的话之后, 有些话脱口而出:“估计也没什么事儿, 太医院许是小题大做了。记得之前也有传闻说顾将军快不行……” “住口!”谢思蕊的话还没说完,谢嘉语便疾生制止了, 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威严之色。 谢莲和谢思蕊都被吓了一跳, 闭上嘴巴不再敢言语。 谢嘉语知道自己因为心情烦躁所以有些迁怒了, 所以,看见谢莲和谢思蕊的脸色,缓了缓语气,说道:“顾将军一定会长命百岁的,他是宁朝的功臣,以后不要说这种话。” “是,姑祖母。”谢莲和谢思蕊赶紧应是。 不管大家此时心思如何 ,但接下来,都不再言语了。 很快,便在这种诡异的安静中到达了将军府。直到到了后院之后,谢嘉语才发觉自己此次跟着黎氏等人过来是一件多么错误的决定。他们这一行人全都是女眷,虽然是打着来慰问顾建武的名号,实则根本就见不着顾建武。 看着黎氏和顾夫人热络的模样,听着谢思蕊比以往柔和的嗓音,再看着一旁跟白氏坐在一起小声说话的谢莲,谢嘉语觉得自己处境尴尬至极。 借由上净房的空子,谢嘉语出来了。 走出来之后,却不知该如何去外院。可就算是知道了,她如今这副模样大咧咧的走过去似乎也不太好。在花园里来来回回的走了几圈之后,谢嘉语决定现在就不去看顾建武了,等明日,亦或者下午独自一人悄悄的过来。 打定主意之后,谢嘉语便不打算在院子里晃悠了。 正在这时,不远处却走过来一个熟悉的人。谢嘉语站定脚步,看着顾嘉行了一礼:“顾大人。” 顾嘉已经许久没有离得这般近来看谢嘉语了,上一次这样见面似乎已经隔了很久了。不过,前几日他倒是见过她。 只是,那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自从那日从茶馆回来,祖父便病倒了。因此,他心中也充满了许多疑惑。 祖父跟谢嘉语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祖父那日生病到底跟谢嘉语有没有关系? 他很想问一问自己的祖父,然而看着祖父的模样却问不出口。 谢嘉语刚刚在花园中走了许久了,一直看着外院的方向。她会不会是想看望祖父呢?顾嘉心中如是想到。是以,他听到下人来报,便走了过来。 “谢小姐。”终究,喜欢的姑娘还是喜欢了别人。他也只能远远的看上一眼,却不敢离得太近了。 看着她跟顾嘉之间的距离,想到顾嘉之前曾跟自己表露过心迹,谢嘉语微微觉得有些尴尬。 “嗯,我出来太久了,先……” 不料,话还未说完,便被顾嘉打断了:“谢小姐可是想要去探望祖父?”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审视的看了顾嘉许久。她不知顾嘉究竟是奉了顾建武之命过来的,还是知道她的身份,亦或者是自己猜出来的。 不过,不敢是哪种原因,谢嘉语相信他,因为她此时的确很想去看一眼顾建武。 “可以吗?” “自然可以,太医和各位大人已经走了,此时祖父一人在房间里。”顾嘉道。 “多谢顾大人,还请您带路。”谢嘉语大大方方的道。 “请。” 一路无话,很快,谢嘉语便随着顾嘉离开了花园,朝着外院的方向走去。 离开的两人却没发现,不远处有几双眼睛正看着他们俩。 谢思蕊的脸色非常的难看,带着一丝丝愤怒的情绪,两只手紧紧地绞着帕子。姑祖母明明已经跟裴大人定亲了,怎么还跟顾嘉哥哥纠缠在一起。 谢莲的心思虽然跟谢思蕊不同,但也微微蹙了蹙眉,她有些不解谢嘉语的举动。不知这两人去外院做什么了。在她看来,这里面肯定有些什么隐情。 想到谢思蕊的心思,谢莲看了她一眼,道:“许是有什么事情吧。” 谢思蕊语气有些冲的道:“还能有什么事情,孤男寡女。” 谢莲也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她乖巧也只在谢嘉语面前,她向来看不上谢思蕊,此时也不愿惯着她:“嘁!你这是什么龌龊心思,没看到还有下人跟着吗?喜欢别人自己就去争取,没得埋汰旁人。” 说完,冲着谢思蕊翻了个白眼,转身离开了。 桃酥见自家小姐更加生气了,小心翼翼的道:“小姐,二小姐她就那样,您别放在心上,咱们出来好一会儿了,赶紧回去吧。” “哼!她不就是上赶着巴结姑祖母想要嫁个好人家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不过是一个庶女,还想跳上枝头不成!”谢思蕊有些愤怒的说道。 桃酥听后,却是不敢再说什么了。 “走,咱们也跟着去看看。”谢思蕊说道。 桃酥本想再劝几句的,但是见自家小姐走得太急,又想到自家小姐刚刚的脸色,赶紧闭嘴快步跟上去了。 然而,两个人刚刚走到内外院的连接处,便被两个拿着大刀的侍卫给拦下来了。 “请小姐出示令牌。” 谢思蕊哪里有令牌,见侍卫如此,心急得不得了。她看着不远处,谢嘉语和顾嘉的背影很快便消失在了转角处。 “我有话想跟顾嘉哥哥说,能不能通融一下?”谢思蕊问道。 “不行。没有令牌不得进入外院。”侍卫非常的严格。 谢思蕊指着谢嘉语离去的方向,道:“可是……” 说出来这两个字,谢思蕊就觉得自己犯蠢了。有顾嘉在,谢嘉语哪里又需要令牌这种东西。谢思蕊脸色憋得通红,看着两个不讲情面面无表情的侍卫,红着眼眶生气的离开了。 桃酥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劝不住小姐,万一小姐去了外院,跟谢嘉语起了冲突,她们可就完了啊。想想家里的老夫人、大夫人、大小姐的遭遇,再看看之前伺候那些主子们的高高在上的下人们,现如今不是在厨房烧火就是被卖出去了,她可不想走那些人的路子。 “小姐,快看,夫人身边的嬷嬷过来了,夫人再找您呢,咱们赶紧回去吧。”桃酥看到不远处的嬷嬷说道。 谢思蕊拿着帕子擦了擦眼泪,垂着头走过去了。 谢嘉语哪里知道自己被人跟踪了,此时她正站在顾建武的卧房门外。 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之后,推开了紧闭的房门。 走进去的时候,顾建武正躺在床上,闭着眼睛,眉头皱了起来。跟上一次见面时相比,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 谢嘉语刚刚站在床边,顾建武便知道是谁过来了。毕竟,谢嘉语身上的气味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是以,沉重的眼睛还未睁开,脸上的笑意已经露了出来。 “你过来了啊。”顾建武虚弱的说道。 谢嘉语眨了眨眼睛,吸了吸鼻子,没让眼泪掉下来,瓮声瓮气的道:“是啊,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 “咳咳,我没事,不过是前几日睡着时忘记关了窗户,感染了风寒罢了,年纪大了,便有些受不住,咳咳。休息几天便好了。”顾建武道。 听着顾建武沉重的咳嗽声,谢嘉语连忙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指责道:“你说说你,现如今都五月份了,怎么就突然感染了风寒了?不知道自己年纪大了,受不住了,也不知爱惜身体。” “咳咳,嗯,你说得对,我的错,都是我不小心。”顾建武笑着道。 顾嘉这是第一次见到谢嘉语跟自家祖父的相处模式,内心的震惊无以言表。祖父跟谢小姐似乎非常的熟稔,不像是长辈对晚辈。谢小姐的言语之间,也并未听出来对祖父的尊重。 两个人倒像是平辈,像朋友一般。 想到祖父书房的那幅画,想到谢嘉语拒绝他时说过的话,再想到祖父看到谢嘉语和裴之成在一起时比自己的反应还要大,他觉得脑子似乎不够使了。生平第一次,他觉得自己很笨。怎么都想不通其中的关卡。 正在这时,祖父突然说道:“你先出去吧,我有话想跟谢家小姐说,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顾嘉看了一眼谢嘉语平静的脸色,又看了一眼祖父脸上的笑意,恭敬的道:“是。” 等到顾嘉出去之后,顾建武迟疑了一下,问道:“他对你好吗?” 第146章 吃醋 听了顾建武的问话, 谢嘉语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他的脸色。 来之前,她只以为顾建武是因为早些年常年的战争身体亏损了, 看似强壮的身体早就已经虚了。也因此, 常常会生病。然而, 听了这句话之后,谢嘉语突然有了别的想法。 难不成…… 这次生病竟是因为她吗? 谢嘉语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愧疚和难过的情绪一下子涌了上来, 眼泪也没控制住掉下来了。 顾建武见状, 有些慌了神:“你这是怎么了,难不成,他待你不好吗?你别怕,他要是待你不好, 我就去跟皇上说, 求他收回成命。我为宁朝付出了那么多, 这点薄面还是有的。” 让顾建武意外的是, 谢嘉语听了这话,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说话啊。”顾建武着急的道。 谢嘉语哭了一阵之后, 拿起来手中的帕子擦了擦眼泪, 声音沙哑的道:“没有, 他待我极好。” 顾建武想到那日他看到的情景,觉得是自己着相了。是啊 , 怎么可能不好呢, 两个人恩恩爱爱的。 “嗯, 是我多虑了。咳咳。”说罢,顾建武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嘉语伸手给他拍了几下背部,劝慰道:“你如今还没到六十岁,日子还很长,别想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顾嘉还小,刚刚进入朝堂,还需要你照顾。他还未成亲,你怎么也得看着他娶妻生子才行。” 顾建武又咳了几声,道:“嗯,我知道。我会注意身子的。” 一时之间,两个人沉默了下来,房间内只能听到顾建武时不时的咳嗽声。 许久之后,顾建武道:“前几年,我曾与他同朝为官过。初入朝堂之时,他还带着一些戾气。渐渐的,等他母亲的事情处理完之后,整个人就慢慢的变了。没那么多棱角了,也没那么稚嫩了。自从他进了内阁,我也看不清这个少年到底在想些什么了。他是皇上安排的人,进内阁做什么,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年纪轻轻便身居高位,自然是碍了不少人的眼,得罪了不少人。” 说完这些话,顾建武咳嗽了几声,随后,又接着道:“不过,他也颇有本事,每次都毫发无伤的躲过去了。这样的人,说好也好,说坏也坏。能力倒是非常的出众。我本觉得这种人不适合你,但这几日细细想来,又觉得他非常合适。他是皇上的人,不管将来哪位皇子登基,他都不会被清算。其次,他身居高位,能护得住你。” 说着说着,顾建武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谢嘉语不停的抚着他的后辈,道:“好了,别说了,快别说了,你歇一会儿吧,我给你倒一杯水。” 说完,谢嘉语便起身去桌子上倒了一杯热茶过来。 顾建武笑着喝了一口,又道:“只希望他以后能好好待你,否则我一定……想必皇上不会放过他的。” 谢嘉语紧抿着唇道:“嗯。” 摩挲着杯子,许久,哽咽的道:“我何其幸运,有你们这些人护着看着。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好好过的。” 顾建武听后,笑了笑,道:“与其说你幸运,倒不如说我幸运。遇见你,大概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这些日子,我都跟在梦里一样。你还活着,你还是那个你。只要想着你还活着,我的心中便充满了力气。” 谢嘉语不想让顾建武再看到她流泪,端起来茶杯,转身被杯子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拿出来手帕擦了擦眼睛。等眼泪擦干了,才转过身道:“既然如你,那你可得好好的活着,为了我你也得好好活着。万一,万一裴之成以后欺负我怎么办?谁帮我出气?” 顾建武的笑容有些涩然,道:“好。他若是敢欺负你,我就杀了他。” 谢嘉语重重的咬着嘴唇,不让眼泪再次留下来。微微抬起来眼睛,把眼泪逼了回去。看着顾建武神色不济的模样,道:“你要好好休息,好好吃药吃饭,我改日再来看你。” 顾建武眼皮有些沉重,虽然舍不得谢嘉语离开,但也知道自己身体有些撑不住了,他也不想让谢嘉语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好。我听你的。” “嗯。” 说完,伺候着顾建武平躺下来,给他掖好被角,便转身出去了。 顾嘉一直守在院子中,看到谢嘉语红肿着眼睛出来了,有些话很想问问她。然而,谢嘉语却无意多说:“你祖父已经睡下了。麻烦你差人去后院跟你母亲说一声,我先回府去了。” “那我让人给你备一辆马车。”顾嘉道。他有些不明白,谢嘉语为何会如此的伤心。 “好,多谢顾大人。”谢嘉语道。 出了将军府之后,谢嘉语没有回家,而是去了荣宝堂。 此时,黄太医正在院子里晒药,见谢嘉语失魂落魄的模样,讶异的挑了挑眉。 “怎么?被裴家那阴险狡诈的小子抛弃了?” 谢嘉语没有回答他,找了个小板凳坐下来了。拖着下巴,看着黄太医和他身边的徒弟忙来忙去的。 “你去给顾建武看过病吧?他身体究竟怎么样了?” 黄太医回头看了谢嘉语一眼,然后又转回头来,低头认真的扒拉着手中的药草,漫不经心的道:“暂时还死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谢嘉语蹙着眉头问道。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那小子啊,早些年把身子骨糟蹋的太狠了,早就不行了。去年那场大病,人也没什么活下去的意思了,差点就没了。不过呢,你不是醒……嗯,你不是来了么。”黄太医闻了闻药草的味道解释道。 谢嘉语有些哽咽的问道:“那他……他还能活多久?”从黄太医的话里面,她已经听出来了,顾建武的身子骨已经不行了,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是她最难以面对的事情。 “这就不好说了。往长了说,可能三五年,往短了说也可能一两个月。”黄太医道,“不过呢,也有那种得了绝症之后看得开,纵情的吃喝玩乐,结果病不药而愈的。” 见谢嘉语眼神中迸发出来希冀的光彩,黄太医朝着她泼了一盆冷水:“很显然,这小子不是这样的人。他能为当年的事情内疚四十年,又能因某些人而有了生存的意志,可见吶,心思太重。” 谢嘉语的心随着黄太医的话忽上忽下的。 “他这次生病就是心情郁结所致。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吧。估计吧,也是跟某些人有关。”黄太医继续说道。 见谢嘉语沉思的模样,黄太医便明白了,谢嘉语这是知道顾建武生病跟她有关了。 “不过呢,也不用太难过,这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人嘛,不能只靠着虚无缥缈的东西活着,不能只靠着梦。要落到实处才好,要不然呢,纵然是好了,也只是昙花一现罢了。” 谢嘉语听明白了黄太医的话,也了解了顾建武的身体状况。 “他的病,还望你多多费心。” 黄太医道:“这是自然的。前几年他想死我都能把他给拉回来了,这次他想活,自然能把他救回来。只是,你也看开些,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古往今来,能活到六十岁的人也没多少。想必即便是他自己,心中也早已有数。” “嗯。”谢嘉语道。 又坐了一会儿之后,谢嘉语回府去了。回到自己的院子中之后,便闭门不见客了。 晚上也没吃饭,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着顾建武和黄太医的话,辗转反侧,许久之后才睡着。 另一边,早已经有人把谢嘉语这一天的行踪告诉了裴之成。 听到谢嘉语跟顾嘉单独去了外院,而且过了很久之后哭红了眼睛直接离开将军府之后,久久没有言语。 想到前些日子顾建武顾嘉就在隔壁的茶馆,再想到顾建武回去之后便病倒了,这两者之间看似没什么关联,却似乎又有着不同寻常的联系。 而且谢嘉语跟将军府那边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联系,似亲人又不是亲人,似朋友又不是朋友,让人捉摸不透。 总觉得事情有些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儿。 将军府的守卫森严,是以,跟在谢嘉语身边的暗卫并不知道谢嘉语在外院发生了什么事情。 沉思了许久之后,裴之成又低下头继续处理公事了。然而,心绪还是有些不稳了。 第二天早上,出门之前,想到谢嘉语昨日晚上并未用饭,裴之成交代道:“一会儿去城东王婆子的馄饨铺子给谢小姐送一碗馄饨。”他之前时常喜欢吃那家的馄饨,高汤熬的,肉质比较鲜嫩,味道极好。 “对了,记得多放些醋。”说完,便上朝去了。 早上起床洗漱完之后,谢嘉语本不想吃什么,便看到顾星端着一碗馄饨过来了。 闻着香喷喷的味道,看着上面飘着的绿色的芫荽,谢嘉语吸了吸鼻子,突然觉得有些饿了:“哪里来的馄饨?” 顾星道:“是裴大人吩咐送过来的。” 谢嘉语一听,心中觉得甜丝丝的,道:“嗯,放桌子上吧。” 拿起来筷子尝了一口,果然味道极好,微微露了一些酸味儿,让人食指大开。谢嘉语一口气吃了好几个才停下来。只是,拿起来勺子喝汤时,脸色却突然皱了一下。 怎么会这么酸! 第147章 病愈 喝了一口之后, 谢嘉语再也不敢喝了,连忙吃了几个馄饨把浓浓的醋味儿给压下去了。 春桃见自家小姐今日吃得多,便放心下来了。只要肯吃饭, 怎么着都好。 待谢嘉语吃完饭之后, 吩咐青嬷嬷:“你去库房里看看, 我记得之前有两根百年人参,给将军府送过去。” 想到顾建武如今的病情, 青嬷嬷心中也不得劲儿, 看了一眼谢嘉语, 宽慰道:“小姐,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你莫要太过悲伤。老奴相信,顾将军一定会快快好起来的。” 谢嘉语嘴角扯出来一抹笑容:“嗯, 希望如此吧。”说完, 翘起的嘴角又落了下去。 过了几日, 谢嘉语又换了一身男装跟着谢嘉融去了一趟将军府。此时顾建武看起来已经精神多了, 至少能坐起来了。谢嘉语陪着他读了一会儿书,见他精神不济才回来了。 如此去了几次, 进入六月份时, 顾建武的身体渐渐的好起来了。 此时, 京城中又渐渐的有了新的话题。 一向独得皇上恩宠的高贵妃被皇上在宴会上训斥了,份位也从贵妃降到了妃位。连带着的, 高都督府也被皇上申饬了一番。高都督因在跟嵘国的战争中立了战功, 但由于在战场上的一些作为, 皇上迟迟没有封他为大将军。 而如今,更是驳回了这一请求,收回了他手中的一部分兵权。 满京城的人都在议论,得圣宠的高贵妃被皇上厌弃了,而高家也要没落了。 然而,就在这时,又传出来一则消息,林阁老家的孙女要嫁给当朝的二皇子了。 听说二皇子比裴大人还要情深,冒着大雨在乾清宫外跪了一夜。第二日早上,皇上被二皇子的深情所打动,在早朝时宣布了这一门亲事。 这一门婚事的重要性可比谢嘉语和裴之成的有分量多了。不只民间在议论,朝堂上也议论纷纷。 明明皇上之前刚刚收拾了高家,眼看着高家就要完蛋了,结果皇上又突然来了这么一着。 众人想到太子妃娘家的家世,再对比林阁老家,都觉得有些不够看的。明明皇上从未表现出来过对太子的不满,也对他信任有加,怎么就给二皇子娶了这样一门得力的妻子呢? 难道是为了补偿之前对高家的惩罚吗? 只是这种补偿未免太过了一些。 不管朝堂上的人如何议论,总归,这门亲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高妃的寝宫内是一片祥和的景象,众人正忙着给二皇子熬姜汤。 其实,外界传闻着实有些夸张了,杨恪并没有在雨中跪了一夜。他跪在了屋檐下,也不过是跪了一个时辰罢了,还是趁着大臣们上早朝的时候跪的。这会儿,他正躺在高妃的榻上休息。 “哎,还好你父皇答应下来了。要不然皇儿这些罪就白白受了。”高妃心疼的道。 杨恪嘴角露出来讥讽的笑意,握了握高妃的手,说道:“母妃,您放心,您的位份儿子以后一定会给您挣回来的。” 高妃叹了一口气道:“你父皇如今到底是怎么想的,母妃也不清楚了。他多半是看你舅舅不顺眼了,好在有了林阁老这个帮手。往后还能制衡一下太子。” “这件事情也多亏了舅舅的帮忙。”杨恪从怀里拿出来一个手帕。 这个手帕不是别人的,正是林琅媛亲手绣的,上面有着她的名字。 关于娶林阁老家姑娘的事情,是高都督和二皇子早就想好的。 虽然高都督知道自己家的女儿很想嫁给二皇子,而且他也想让女儿成为二皇子妃。但,如今他们手中的筹码不多,并不能这样做。 如今皇上已经开始忌惮他们家,他们不得不做一些准备。 二皇子娶了他们家的女儿,并不能给二皇子带来任何的助益。他们本就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再继续捆绑也没什么好处。这一点,高都督一向拎得清。所以并未理会家中母亲、妻子和女儿的意见。 他们家的富贵,只有二皇子登基了才有可能。如若二皇子登不了基,一切都是枉然。 让二皇子娶林阁老家的孙女,也只是一个权宜之计罢了。一旦等二皇子登上皇位,有他在,这个后位还不是说换就换。以后这个皇后,只能他们高家的女儿来坐。 选来选去,他们选中了林琅媛,并且设计让她偶遇了二皇子,手帕也是那时候拿到的。 随后又把这件事情闹大,把这件事情搞得全京城的人都知道。 林阁老丢不起这个人!林府也丢不起这个人! 而二皇子在这其中充当的,便是一个深情的男子的角色。一大早,乾清宫来上朝的人便看到了二皇子虚弱的跪在那里,也得知了二皇子跪在那里所为何事。 果然,承德帝在二皇子的施压下答应了下来。 不过,此时杨恪心中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儿。承德帝当时说话的语气,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怪怪的。 “你当真要娶林阁老家的孙女?”承德帝问道,“只是以后,切莫后悔就好。” 不过,杨恪摇了摇头,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谢嘉语听到冬雨来说这个传闻的时候手上的动作一顿。林阁老和二皇子?林阁老和高家?两家皆是朝中的重臣,一个是文臣的头,一个是武将的头,竟然结合在了一起?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怪异。 不过,想到处处针对她的林琅媛竟然会跟好色的二皇子私相授受,又觉得这事儿怎么想怎么不太可能。林琅媛不是一直喜欢裴之成的吗?怎么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二皇子了。甚是奇怪。 “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说二皇子多么的深情,为了林姑娘能做那么多的事情。说裴大人不如二皇子好。可奴婢却觉得还是裴大人好,裴大人日日给小姐送吃食,不比二皇子体贴多了。而且,二皇子那样的人……”冬雨小声的评价道。不过,说到后面,看着青嬷嬷的瞪视,却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慎言,怎么能非议皇子,被旁人听到了,小姐还怎么做人。”青嬷嬷训斥道。 谢嘉语却笑了笑,道:“青娘,你说这京城的人是怎么回事呢?连冬雨都明白的道理,怎么就那么多人睁眼说瞎话呢?”总之,谢嘉语对杨恪没有一丁点好感。 冬雨见谢嘉语不仅没生气还表扬了她,脸上顿时露出来笑容。 青嬷嬷听谢嘉语如此说,也说道:“不过是多了一层遮羞布罢了,谁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嘉语微微点了点头,非常赞同青嬷嬷的话。 林阁老从朝堂回到家之后,静静的坐在书房里看着一幅字在发呆。皇上的这些作为,都是在预示着后面的事情。他今年已经六十一岁了,不再年轻了。 虽然还想继续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然而,皇上已经不允许了。他不想退 ,却不得不退。 正这般想着,下人来报,孙女过来了。 林琅媛自从听说了皇上把自己赐婚给二皇子,便忍不住晕倒了,醒来之后不住的流泪。她去找祖母和母亲,可她们二人都训斥了她。 等听到祖父回来了,她赶紧过去了。她知道的,祖父一定可以理解她,也不希望她嫁给二皇子。她都能看出来皇上对太子比较中意,对高家和二皇子打压,她祖父一定也可以看出来的。 说不定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祖父就会帮她退掉这门亲事。 这般一想,林琅媛便换了一身衣裳去了外院书房。 “祖父,媛儿不想嫁给二皇子。二皇子不是良配,而且他难以继承大统。祖父一向在外人面前是个纯臣,想必也不想让孙女嫁给他。”林琅媛自认自己这一番话没什么问题,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祖父听了之后却板着脸看着她。 抬起来手,一巴掌打了过去。 林琅媛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祖父竟然会打她。在她的心中,祖父的形象一直都非常的高大,是他们家的顶梁柱。外人对他们的尊敬也都是因为祖父。 祖父很少会过问他们后宅的事情,对他们接妹妹也一向都是和颜悦色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祖父,今日却不分缘由的打了她。 “祖父,您这是为何,媛儿哪里说错话了?”林琅媛捂着已经肿起来的半张脸,哭哭啼啼的说道。 林阁老看着坐在地上自作聪明的孙女,面无表情的道:“皇上亲自下旨让你嫁给二皇子,这是给咱们家的脸面。岂容你说不嫁就不嫁。” 听了这话,林琅媛不顾刚刚被打肿的脸,爬过来抱着林阁老的腿,哀求道:“祖父,可是,您是当朝的阁老啊,一定可以让皇上改变主意的,您帮帮孙女吧。孙女不想嫁给二皇子那种人,求求您了。” 林阁老听了这话,愈发生气了,一脚把林琅媛踢开,怒斥道:“你这话是谁让你说的?祖父作为臣子一向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若是我在外面听到你胡言乱语,一定亲手杀了你。” 林琅媛听了这话,感觉一股子寒气渐渐的升了起来。 “既然不想嫁给二皇子,为何还要去招惹他?你不去招惹他,他又怎么可能有机会把你扯进来!哼,对了,还有你那个好父亲!”说着,林阁老使劲儿捶了一下桌子。 “滚出去。好好准备好嫁给二皇子,不准再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林阁老看也没看林琅媛,背着她说道。 二皇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京城的达官贵族之间就没有人不知道。 林琅媛心如死灰,忍住泪水,战战兢兢的道:“是。” 第148章 开场 定远侯府的老夫人今年已经八十岁了, 是京城达官贵族之间活得最久的一个人。 谢嘉语听说那位老夫人还活着时,真真是被吓着了。 那位老夫人是苏凝露的母亲,她幼时经常能见着她。 如此长寿的老人像是祥瑞一般, 就连皇上都非常的重视, 赏赐了不少好东西不说, 还让太子亲自去拜寿。 此举一出,京城的王侯贵族哪有敢不过去拜寿的。没见着吗, 太子都亲自去了, 他们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不去。况且, 绝大多数人还是非常欢喜的。能吃到老寿星的长寿面,也算是一个好兆头。 这样一位故人,谢嘉语也很想再见一见。 是以,贺寿当日, 文昌侯府的主子都准备过去。这样的喜事儿, 大家都想沾一沾。 女眷这边, 准备了两辆马车, 他们一直以来也都是如此安排的。向来是黎氏和白氏坐一辆马车,谢嘉语带着谢莲和谢思蕊坐一辆。 然而, 谢思蕊今日不知怎么了, 没跟谢嘉语和谢莲坐一辆, 反而是跟着黎氏坐到了前面那辆马车上。 谢思蕊的变化,谢嘉语早就感受到了, 近一个月来, 谢思蕊几乎没有去找过她, 偶尔跟谢莲一起过去,也是坐一会儿便找借口离开了。 对于这样的谢思蕊,谢嘉语并未多加理会。自从谢思蕊在围场跟她说过那样的话,她们二人之间的关系早就不复从前了。她自问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谢思蕊的事情,也并未喜欢过顾嘉,是以,对于谢思蕊阴晴不定的性子从未训斥亦或者开解。 坐上马车之后,谢莲小心的看了一眼谢嘉语的脸色。见谢嘉语脸上依然挂着淡淡的笑容,眼珠子转了转。 “姑祖母,三妹妹想必是跟二婶婶有话要说,所以才没跟咱们坐一辆马车的。” 谢嘉语对于不置可否,摇了摇手中的团扇,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谢莲,道:“你何时也学会这般替别人讲话了?看来这些日子的书没白念。以后也要如此,姑娘家的少挑拨是非。” 这话一出,让谢莲满肚子的八卦吐不出来了。她哪里就变了性子,原本打算先说句好话,接下来好埋汰谢思蕊的。只是,谢嘉语这样一说,她倒是不好再说什么了。 “姑祖母教训的是,莲儿谨遵姑祖母的教诲。”谢莲恭敬的道。 “嗯。”谢嘉语满意的点了点头。 侧头看了一眼谢莲,如今谢莲可是出落的越发好看了。大大的眼睛,水嫩嫩的小脸。脸上的婴儿肥也不见了,露出来尖尖的小下巴。越看,越觉得跟自己长得像。只是……谢嘉语摸了摸自己的脸,可惜自己脸上还有一些婴儿肥,下巴也不如谢莲的尖。 很快,谢嘉语又把自己的手放下去了。 想到卫姨娘的身世,又想到前些日子谢莲差一点就能嫁进公主府了,颇觉得可惜。心中暗暗在想,以后一定好好的留意一下,给谢莲寻一门好亲事。 接下来,两个人又说起了别的事情。 等到快要到定远侯府时,谢莲还是忍不住跟谢嘉语小声的说了几句:“姑祖母,我觉得您还是小心些三妹妹。前些日子,在将军府时,我们俩看到您跟着顾少爷去了外院,那时三妹妹的脸色就不太好看。而且,她还托外院的一个小厮打听到,您后来又跟着祖父去过将军府。” 谢嘉语听后,手上摇着团扇的动作停下来了。许久,看了一眼谢莲,道:“我知道了,多谢你的提醒。” 谢莲见谢嘉语听进去了,脸上也带出来笑意。 “只是,我跟顾家少爷之间不是你们想的那种关系。”谢嘉语稍微解释了一句。 谢莲一脸轻松的道:“嗯,我知道啊,姑祖母一直都喜欢裴大人。只有谢思蕊那种蠢……呃,那个,咳……” 蠢货二字差点就脱口而出了。虽然在谢莲看来,谢思蕊的确是一个蠢货,一手的好牌打得稀烂。不仅丢了定远侯府的亲事,还跟谢嘉语这个大靠山远了不少。然而,谢嘉语刚刚教训了她,所以,当着谢嘉语的面她可不敢说谢思蕊的坏话。 于是,赶紧一本正经的补救道:“呃,三妹妹也是因为太过喜欢顾少爷了,所以才会误会。” 谢嘉语旁的没听到,只听到谢莲说她喜欢裴之成了,脸色微红的点了点谢莲的额头,斥责道:“没大没小。” 见状,谢莲笑嘻嘻的不讲话。 前面那辆马车上,黎氏见女儿的脸色不太好看,问道:“你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不跟你姑祖母和莲姐儿坐在后面的马车上?” 谢思蕊脸色不太好看的说道:“女儿只想挨着母亲。” 黎氏想到今日要去的是定远侯府,以为谢思蕊是在为她和苏申的事情感到难堪,叹了一口气道:“你啊,娘不是问过你么,若是不想来就不来。” 谢思蕊看了一眼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白氏,又看向了自己的母亲,道:“我怎么可能不来,我想姨母和表哥表姐他们了。” 然而,谢思蕊心中却在想,今日顾嘉哥哥也会来,她又怎么可能不来呢? 想到白氏还在一旁,黎氏也没再多说什么。不过,女儿今日能跟她一起去定远侯府,她就已经很开心了。看来,女儿还算识大体。 很快,一行人便到了定远侯府。 来到府中第一件事,便是去大厅给苏老夫人见礼。从醒过来到现在,这是谢嘉语见到的第一个长辈。 记忆中,苏老夫人还是个三四十岁的女人。那时候定远侯府在京城中比现在有地位,苏老夫人是定远侯府的大夫人,迎来送往,礼数周全。每日打扮的雍容华贵,别有一番气度。苏凝露相貌上像了她的母亲,然而气质上跟她母亲比却差了很大一截。 然而今日一见,却发现苏老夫人已经非常老了。身上穿着宽大的大红色衣裳,上面绣着无数个“福”字。身体瘦弱,微微有些佝偻。虽如此,但,精神倒还好。只是听说,如今记忆力已经不行了。不仅记不住人,就是每日做过的事情也记不住了。常常刚刚吃完饭,便会再问一句:“怎么还不开饭?” 看着如此老态的苏老夫人,谢嘉语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 “见过老祖宗,祝老祖宗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文昌侯府的女眷一起给苏老夫人拜寿,跪在地上磕了个头。 苏老夫人笑呵呵的道:“好好好,快快起来吧。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好孩子。你看看,长得多水灵,多——” 苏老夫人正用手一个个的把人点过去,然而,在看到谢嘉语时,却突然愣住了。 “孩子,你也过来了啊。”苏老夫人突然对谢嘉语说了这样莫名其妙的一句话。 看到苏老夫人对她说话,谢嘉语再次微微福了福身,道:“嗯,老祖宗,我过来给您贺寿了。” 此时,苏老夫人却突然朝着谢嘉语招了招手。见状,谢嘉语赶紧上前走了几步。 苏老夫人握住谢嘉语的手,有些激动的道:“孩子,是露露对不起你啊,抢了你的夫婿。是我们家对不起你。我没想到,竟然还能见到你。都怪我没教好女儿啊!” 说着说着,苏老夫人竟然忍不住哭了起来。 满室的宾客全都安静了下来,好奇的看着这边。 坐在一旁的苏凝露在自己母亲叫到她名字的时候就心里一惊,然而,母亲后面的话说得太快了,她没能及时阻止。 另一旁的定远侯夫人没听明白自己婆母的意思,笑着道:“母亲,您又认错人了,这姑娘今年才十几岁,还是第一次见您。” “是啊,母亲,您认错人了。”苏凝露快步走过来说道。 “啊?认错人了?没错啊,就是这姑娘。”苏老夫人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看着谢嘉语说道,“露露,你快过来跪下来跟人家姑娘道歉,那件事情都是你的错。” 苏凝露听后,脸色变得非常的难看。 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谢嘉语,更讨厌这个姑娘了。一个两个的都能认错人,而且一个两个的都在责怪她。 谢嘉语感受到苏凝露的目光,却是理都没理她,她紧紧地握着苏老夫人的手,说道:“老祖宗,如若那夫婿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走。既然他被人抢走了,只能说他不属于我。” 听到谢嘉语似是而非的解释,定远侯夫人想到她已经被皇上赐婚,赶紧道:“母亲,这位姑娘的夫婿没被人抢走,谁也不敢抢。她是圣上赐的婚,未来夫婿是内阁的年轻阁老,年少有为,长得英俊潇洒。” 苏老夫人听后,脸上露出来茫然的神色,握着谢嘉语的手也渐渐的松开了。 “是吗?已经有了夫婿了,那就好那就好。” 谢嘉语却是握了握苏老夫人的手,认真的道:“老祖宗,您要好好的。” 苏老夫人的脸上重新露出来笑容:“哎,好。这姑娘长得真好看,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说着,苏老夫人转头看着众人说道,仿佛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事情。 众人连忙道:“是啊,是啊,长得好看。” “倒是比我们家露露还要好看上几分。你是谁家的孩子啊?”苏老夫人问道。 除了苏凝露的脸色更加难看,其他人都笑呵呵的打着岔子,让后面拜寿的人家跟了上来。 …… 拜完寿之后,谢嘉语从里面出来了。虽然里面的人一直在笑,然而,她却感觉到无比的心酸。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人之轮回。谁也逃脱不过。 然而,还在感慨的谢嘉语却不知,有下人早就把她已经过来的消息传递给了打探她消息的人。 第149章 密谋 四十年前, 谢嘉语曾经来过定远侯府做客。只是,那时的定远侯府刚刚建好,处处都是簇新的模样。而如今, 经过风雨的摧残, 廊柱子上的红漆渐渐的开始剥落了。虽然能看出来已经刷过多次, 然而,斑驳的痕迹依旧留了下来。 这一点倒是跟他们文昌侯府挺像的。 有一种陈旧的年代感。 很多高门大户都喜欢这样子。因为, 这样比较古朴, 显得家里有底蕴。 不同于旁人, 谢嘉语却只从里面看到了岁月的变迁,看到了沧桑。现如今,她经常会有这样的感觉,明明在记忆中还是崭新模样的东西, 再见时却已经老去。 物体跟人也是一样, 都经历了诸多的故事。 正独自感慨间, 有人停留在了她的面前。 谢嘉语侧头看了一眼, 没有讲话,等着对方开口。 “谢小姐, 可否借一步说话?”见谢嘉语对她的注视始终不予理会, 林琅媛忍不住说道。 听罢, 谢嘉语看了林琅媛许久,点了点头:“可以。”总归她带了顾星, 无需惧怕。 林琅媛也没带着谢嘉语去什么偏僻的地方, 只是找了个人少的角落, 在这里,依然能看到不远处有小丫鬟领着各家的夫人和小姐在欣赏府内的精致。 “林小姐,有什么话直说吧。”谢嘉语道。想必也不是什么好话,谢嘉语想尽早离开,不想跟她在这里多费什么口舌。毕竟,这位以后要嫁给二皇子那个阴骘而又好色的男人。 “谢小姐,你难道不知道,抢了别人姻缘会遭到天打雷劈吗?”果然,林琅媛一开口便不是什么好话。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静静的看着林琅媛,嘴角的笑意仿佛是在嘲笑林琅媛一般。 “哦?我却不知,抢了何人的姻缘?” 看着谢嘉语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林琅媛有些生气。她没想到谢嘉语竟然是这般好不在意的模样。 “你凭什么嫁给裴大人?你有什么好的,不过是长得好看了一些罢了。要什么没什么,你凭什么!”林琅媛接连说了两个凭什么。 谢嘉语却丝毫没被林琅媛的话气着,嘴角的笑意加深,挑了挑眉,说道:“我凭什么?这个问题林小姐问得着实可笑了一些。我究竟凭了什么,想必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吧?自然是凭着皇上的赐婚啊。” “你!”林琅媛气得满脸通红,“你不过仗着皇上的势罢了,你根本就不配嫁给裴大人。” 听了这话,谢嘉语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难看,嘴角的笑容也消失了。心想,怪不得全京城的人都说林阁老的势力有多么大,从林阁老家的孙女的话语中就能听出来了。满满的对皇上的不敬畏。 “我不配?难不成你配吗?”谢嘉语嘲讽道。 “我!我当然配了,我从小就认识裴大人。裴大人一直都喜欢我,他教我写字,教我读书。都是你抢走了他!”林琅媛想到自己将要嫁给二皇子,又想到自家祖父的态度,悲从中来,开始满嘴的胡言乱语。 谢嘉语听后,脸色更加的难看了。裴之成竟然跟林琅媛之间有这么深的牵扯吗?想到这里,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然而,她知道,今日绝不能在林琅媛面前表现出来。若是表现出来了,不正好合了林琅媛的意了吗? “哦?是吗?既然如此,裴大人为何没有娶你呢?想必是更喜欢我吧?”谢嘉语道,“哦,对了,我差点忘了,虽说是皇上赐婚,可是我听说是裴大人用自己的功劳换的呢,还在乾清宫门外跪了两个时辰。” 说起来这些事情,谢嘉语的脸上带着笑容。 见林琅媛的脸色难看,气得发抖的模样,继续火上浇油:“你刚刚不是还说我什么都没有吗?是啊,我也不知道呢,我什么都没有,裴大人还那么喜欢我。你什么都有,可还是不喜欢你。究竟是为什么呢?难不成,真是因为我长得美。而你——” 后面的话,谢嘉语没有说出来。 林琅媛看着谢嘉语志得意满的样子,伸出手来想要给她一巴掌,却被谢嘉语身边的顾星给拦住了,一把甩开,把林琅媛摔在了地上。 看着林琅媛狼狈的模样,谢嘉语居高临下的道:“林小姐,我奉劝你一句,好自为之。如果你真的对二皇子这门亲事不满的话,我倒是可以代劳告诉皇上一声,求他收回成命。就是不知道,到时候林小姐这个曾给二皇子私相授受的姑娘家以后还能不能嫁出去。” 说完,甩了甩衣袖离开了。 谢嘉语心想,一个两个的都跟魔怔了一般,莫名其妙的。现在的姑娘家,怎么都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呢?还是说,大家都一样,只不过如今她地位低了,所以一个个脏的臭的都跑到了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可见啊,身份真的是个好东西。 林琅媛看着谢嘉语离去的背影,气得直捶地,然而,她却没有任何的办法改变现状。她今日本想着杀一杀谢嘉语的锐气,骂一骂她,心里痛快一下。没想到谢嘉语看起来没什么威胁性,说出来的话却极具杀伤力。她不仅没能给谢嘉语添堵,反倒是自己添了一肚子的怨气。 这时,眼前突然多了一条帕子。 林琅媛抬起头来一看,是齐梓曦。 齐梓曦迎着林琅媛的目光蹲下了身子,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林小姐,快快起来吧,地上凉,别着凉了。咱们身为女子的,总是如此的身不由己。” 林琅媛想到齐梓曦如今的遭遇,不知为何,突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惨了。 “哎,你那件事情……”林琅媛一时之间有些语塞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那天她也在场,齐梓曦并没有被人下毒,是自己吃坏了肚子,丢了脸。 齐梓曦看着林琅媛的连看,又何尝不知她心中在想些什么,她只当是没看到,苦笑了一声:“姐姐是个什么样的人,妹妹难道还不知道吗?如此重要的场合,我又怎会故意吃坏肚子。那日我是被人下药了。然而,有些人手段高明,没被人看出来罢了。” 原本林琅媛就不相信齐梓曦是吃坏了肚子,这会儿一听她这样说,倒是信了一大半。 “妹妹也知道,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姐姐向来是不在意的。可是有些人在意,总觉得我是要来跟她抢东西,所以……哎……现如今,她也算是如愿了。也不知我们承恩侯府是如何得罪了那位,一个个的兄弟姐妹都被她害得那么惨。就连我祖母刚刚也被她编排了。”齐梓曦期期艾艾的说道。 想到承恩侯府的几个少爷小姐的遭遇,林琅媛再一琢磨齐梓曦话里话外的意思,这不明显着在说谢嘉语吗?顿时,相信了齐梓曦的话。 “姐姐竟然是被她害的吗?”林琅媛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问道。 齐梓曦泫然欲泣:“这还能有假,不是她还能是谁?” 林琅媛想到自己喜欢的男人被谢嘉语抢了,而谢嘉语还害得齐梓曦那么惨,对她的恨意又多了一层。原来,谢嘉语一直都是这么坏的人。 “姐姐,我们,我们……”林琅媛说了几句也没说出来什么。 齐梓曦看了林琅媛一眼,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道:“哎,自从那件事之后,祖父要把我嫁到外地去,我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是,看着自己的仇人活得那么的得意,我这心中着实难受。可我又能怎么办呢?哎……” 说完,又拉着林琅媛的手,道:“她还抢了妹妹的夫婿,这样的女人,着实可恨。” “太可恶了,我们不能就这么算了。”终于,林琅媛说出来了这句话。 齐梓曦拍了拍林琅媛的手,道:“妹妹,你放心,反正姐姐左右没什么前程了,今日一定会替你报仇的。” 林琅媛刚想着怎么报复谢嘉语,便听到了齐梓曦这句掏心掏肺的话。 “不用,姐姐,你也难,我自己可以。”林琅媛道。 齐梓曦脸上浮现出来感动的神色:“既如此,不如我们姐妹俩好好商议一下。” 林琅媛神色坚定的点了点头:“好。” “对了,听说二皇子也来了定远侯府,妹妹可知道?”齐梓曦状似无意的问道。 提起来二皇子,林琅媛脸上的神色就不太好看,板着脸道:“姐姐提他做什么,他就是个无耻的好色之徒,妹妹都是被他陷害的。” 齐梓曦拍了拍林琅媛的手,小声的道:“可是我听说,二皇子喜欢谢小姐。曾经相对谢小姐动手动脚,结果却被谢小姐给躲过去了。现如今,他似乎还在打谢小姐的主意……” 林琅媛先是一愣,随即想到二皇子的性子以及谢嘉语的长相,又觉得这件事情大概是真的。 “姐姐是有什么主意了吗?”林琅媛不笨,立即明白了齐梓曦应该是想到了对付谢嘉语的法子。 齐梓曦道:“妹妹可还想嫁给二皇子?” 林琅媛摇了摇头。 齐梓曦接着问道:“那妹妹可想嫁给裴大人?” 林琅媛拍了拍齐梓曦的手,道:“姐姐这里倒是有个好主意,妹妹要不要听一听?” 随后,两个人便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说了半天。只见说的人非常的淡定,而听的人却非常的激动。 第150章 中着 一刻钟过后, 齐梓曦把自己的计划跟林琅媛说清楚了。 林琅媛一脸激动的看着齐梓曦:“姐姐,你好厉害。这法子真好。给二皇子和谢嘉语下药,然后把他们两个人关在一起。等到事发了, 所有人都会以为这件事情是二皇子干的, 跟咱们没有任何的关系。毕竟, 二皇子那么好色,没有人会怀疑的。再加上二皇子本来就欲对谢嘉语图谋不轨, 这样一来, 就连皇上都不会相信他。” 齐梓曦道:“嗯, 说不定二皇子还会感激我们。毕竟,他想得到谢嘉语很久了。” 说完,别有深意的看了林琅媛一眼。随后,又状似无意的道:“只是, 这下药的人可要选好了。谢嘉语这边还好说, 只是二皇子那边……算了, 如果这个计谋不成, 妹妹还是要嫁给二皇子的,这件事情还是姐姐来做吧, 反正姐姐也没什么盼头了, 被人发现了也无所谓。” 林琅媛立马道:“姐姐, 这件事情也是我想做的。姐姐都是为了我,若不是为了我怎么会把二皇子牵扯进来, 你的仇人只有谢嘉语。姐姐放心, 二皇子那边我来做。” 说这些话时, 林琅媛的眼神中透露着坚定。 林琅媛不傻,正如齐梓曦所说,即便是被二皇子发现了,说不定还会感激她。纵然这件事情成功不了,她也没什么损失,只不过是跟原来一样罢了。 但如果成功了,谢嘉语就别想嫁给裴之成了!而且,以谢嘉语的身份,说不得要嫁给二皇子当正妻。这样的话,她就可以以受害者的身份摆脱二皇子了! “哎,这样做真的好吗?我就怕妹妹以后难做。”齐梓曦贴心的说道。 林琅媛坚定的道:“不会的,姐姐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做好的。” 齐梓曦握了握林琅媛的手,道:“嗯,姐姐相信你。” 林琅媛拿着手中的药走后,齐梓曦脸上露出来微微讽刺的笑容。随后,交代身边的丫鬟:“去把药交给珊儿表妹身边的那个丫鬟。下了药之后就不必留活口了。” “是,小姐。” 这世上,就没有她齐梓曦办不成的事情,得不到的男人!她想要的一定会亲自抢回来! 谢嘉语,今日便是你身败名裂之时。看看过了今日,你还能不能嫁给裴之成,还配不配嫁给裴之成! 随后,齐梓曦又去找了苏珊儿,她知道苏珊儿不喜欢谢嘉语。因着谢嘉语稳住了京城第一美女的称号,一直都很讨厌她。在加上她妹妹苏琳儿因为谢嘉语而被皇上责罚,所以更加的讨厌她。 “珊儿妹妹,刚刚我无意间听到二皇子身边的人说似乎要在吃午饭时,趁着人都在前面,要对谢嘉语做些什么。”齐梓曦小声的跟苏珊儿道。 苏珊儿愣了一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姐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啊,竟然还有这种事情?” 齐梓曦蹙了蹙眉,道:“这我就不知了,许是姐姐听错了吧。二皇子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而且谢小姐也不能答应啊。算了算了,就当姐姐没说吧。” 说完,看着苏珊儿的脸色,就知道她听进去了。有些话,不必多说,点到为止即可。 ******** 当谢嘉语听到顾嘉和谢思蕊的谈话时,就觉得今天出门似乎忘了看黄历,走到哪里都能遇到事情。谢思蕊会跟顾嘉说些什么,她不用想都知道,所以,没有任何兴趣听下去。 一听到二人的声音,立马就准备从旁边的小路上折回去。然而,让她觉得更加尴尬的是,走了没两步,竟然在小路上看到了苏申。 虽然跟苏申没有多深的交情,但因着黎氏的原因,她在府中和围场也见过他几次。印象中,一直是一个长相非常的阳光,爱笑爱动的少年郎。 只是今日,这位少年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不远处的谢思蕊和顾嘉。 这幅场景,着实让谢嘉语感觉到尴尬。尤其是,苏申回头看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又转过头去继续看了。 谢嘉语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该走还是该留。 正在犹豫间,只听谢思蕊提到了自己。 “顾嘉哥哥,姑祖母已经许配给裴大人了,你难道还在想着她吗?” 顾嘉微微蹙着眉头,看着四周的环境,不悦的道:“这跟谢小姐没什么关系。三小姐,你不该再对顾某说这种话。顾某之前已经表达的非常清楚了,顾某从前不喜欢三小姐,以后也不会喜欢。” 见顾嘉要走,谢思蕊扯住了顾嘉的衣袖:“为什么?顾嘉哥哥,为什么?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你之前不是说因为我表哥吗?可是我现在已经跟表哥退亲了,你为什么还不能接受我呢?我从小就喜欢你啊。” 顾嘉一把扯回来自己的衣袖:“谢三小姐,请自重。顾某跟苏少爷是好朋友,还请你以后不要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顾某只当你是朋友的妹妹,从没有过其他的想法。” 说完,不顾谢思蕊的阻拦,快步离开了。 此时,谢嘉语动作有些僵硬,有些回头不敢看苏申的脸色。 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苏申的脸上竟然依然带着一丝笑意。随后,施施然的走了出去,走到了谢思蕊的面前。从怀中拿出来一条帕子,递给了正在哭泣的谢思蕊。 “表妹,原来你是因为顾嘉才要跟我退亲的吗?”苏申轻飘飘的道。 谢思蕊抽泣了几下,哽咽的道:“我……我……” 苏申却毫不在意,拿着手帕给谢思蕊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可顾嘉不喜欢你啊。” 说完,在谢思蕊开口之前,拍了拍她的头顶,温和的道:“表妹,找个喜欢的人嫁了吧。顾嘉不适合你。” “要你管!”谢思蕊不知是出于羞愧还是被戳中心事的愤怒,推了苏申一把快步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苏申脸上的笑意未变。 这时,不知从哪里又走出来一位男子,谢嘉语从未见过。那男子长得颇为好看,看了一眼苏申,道:“你这不是多管闲事么?” 苏申瞪了那人一眼:“要你管!” 说完,便跟着男人一起离去了。不过,在走之前,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谢嘉语的方向。 最后,整个地方只剩下谢嘉语一个人了。 此时,谢嘉语却是一头雾水,这到底是什么跟什么?似乎,苏申也并不喜欢谢思蕊。而且,那个好看的男人到底是谁? 既然想不通,谢嘉语索性也不再想了。总归,这些事情跟她无关。 没过多久,宴席便开始了。 现如今,谢嘉语在外吃饭时都会先试一试有没有毒。在经历了林阁老府的那件事情之后,谢嘉语可谓是小心谨慎了不少。 吃完饭之后,谢嘉语喝了一口茶。 刚刚喝完没多久,顾星便走了过来,趴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随后,谢嘉语便起身离开往净房的方向走去。 自从听了齐梓曦的话,苏珊儿一直都在关注着谢嘉语的动静,见她果真起身离开了,立马激动了起来。赶紧跟了过去,然而,跟着跟着却跟丢了。无奈之下,立马让下人去打探二皇子在哪里。 与此同时,谢嘉语前往净房的事情也被小丫鬟传给了齐梓曦和林琅媛。 她们二日今日并未去宴席上,而是躲在一旁等着谢嘉语上钩。一听谢嘉语喝了茶,被人叫去了净房的方向,立马就以为事情要成了。 “二皇子那边呢?”齐梓曦又确认了一遍。 林琅媛笑着道:“姐姐放心,二皇子那边已经准备就绪,妹妹亲手把茶杯递给了二皇子,亲眼看着他喝了进去。此时正在房间内躺着呢。” 齐梓曦一听林琅媛是亲手给二皇子的,脸上的笑意加深。 “妹妹辛苦了。” 林琅媛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道:“妹妹不辛苦,为了以后,值。” 齐梓曦淡淡的点了点头。 算了算谢嘉语那边的时间,两个人慢慢的走到了二皇子休息的地方。 只是,越走越觉得身上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林琅媛揉了揉脑袋,有些疑惑的道:“怎么感觉突然有些头晕?” 齐梓曦也蹙了蹙眉,感觉到脚步有些有些虚浮,忍不住踉跄了几步,赶紧扶住了一旁回廊上的柱子。 使劲儿的晃了晃脑袋,结果,却是越晃越觉得晕。 她看向了不远处,周围似是一个人都没有,天地间的一切事物似乎都开始晃动了起来。 渐渐的,她似是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看着越走越近的人,齐梓曦终于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儿了,她似乎中了迷、药。 这不对啊,她明明把迷、药给了丫鬟,让她给谢嘉语下了,她怎么也会中着。再看了一眼站在她一侧的林琅媛,此时已经不撑,倒在地上了。 不对!她们这是被人下药了。 然而,齐梓曦明白的太晚了,没等她呼救,便眼前一黑,被人扛走了。而林琅媛,跟她有着同样的命运。 第151章 识破 今天是定远侯府老夫人的八十寿辰, 全京城几乎所有的官宦人家都来了。不只是女眷,男眷也都过来了。 早在谢嘉语随着文昌侯府的女眷过来之时,裴之成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接下来, 谢嘉语的一举一动他也都知晓。 所以, 齐梓曦和林琅媛的计谋早在她们俩商议之后便传到了他的耳中。 裴之成思索了一下, 决定按兵不动。有些人,就像打不死的蟑螂一样, 总有一些歹毒的心思。这一次, 那几位彻底的触碰到了他的底线。胆敢用如此恶毒的法子毁掉他心爱的女人, 那便要承受住他滔天的怒火。 表面上裴之成不动声色,实则内心早已不平静。 苏珊儿身边的丫鬟给谢嘉语下药时就被裴之成的人控制住了。所以,送过去给谢嘉语喝的茶水是没有问题的。然而,这一杯有问题的茶水, 却被裴之成转手送给了始作俑者。 想毁了他未来妻子的清白?呵呵, 他若是再不狠狠教训那些人一顿, 就太不是个男人了! 苏珊儿在打听到二皇子休息的地方, 并且听一个小丫鬟说看到一名漂亮的姑娘走进去之后,看了一眼谢嘉语还没回到宴席上, 赶紧兴奋的去找了她的母亲。 恰好她母亲见众位夫人快吃完饭了, 要带着夫人们去逛院子。 苏珊儿一听, 更加的兴奋了,索性也没跟她母亲说是什么事儿, 乖巧的跟在了后面。 苏珊儿原本老老实实的跟在自家母亲和众位夫人的后面, 但是走着走着, 她便走到了前面,跟母亲说自己累了,想要找一间厢房歇歇脚。 定远侯世子夫人孙氏笑着应允了。 然而,片刻之后,众人便听到了一个小丫鬟的惊呼声。 “啊!” 孙氏一看是女儿身边的丫鬟在惊呼,赶紧快步走了过去。众位夫人不明所以,也跟了过去。 只见房间内躺着两个人,虽然身上盖着被子,但是伸出来的几条胳膊却是白花花的,什么都没有遮掩。 所有人见状,全都面面相觑。也不知该说什么幸运还是倒霉,竟然撞见了这样的事情。 接下来,看清楚两个人的面孔之后,全都捂住了嘴巴,慢慢的退了出来。 “呃,刚刚那是二皇子和林家小姐吧?”一位夫人惊魂未定的问道。 另一位听到了这话也渐渐的回过神来,道:“你没看错,我也觉得是他们俩。” 其他夫人蹙了蹙眉,小声的嘀咕道:“这林府的姑娘也太不讲究了,即便是已经定了亲,也没得这么着急。” “那位皇子的性子果然跟传闻中的一样啊。竟然如此的好色,哎,可真是。”这位夫人说完,惊觉自己这话有些大逆不道。赶紧看了看四周其他人的反应,见大家还没怎么回过神来,赶紧闭了嘴。 不过,其他人就算是听到了,也不会怎么着的。定远侯府毕竟是太子一系的人,交好的人家也是如此。所以,大家对二皇子都不怎么看在眼里,甚至是仇人一样的存在。只要是能让二皇子倒霉的事儿,都是她们的大喜事儿。 所以,这事儿等寿宴结束,保管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二皇子和林阁老丢人,他们自然开心。而且,若是这亲事成不了,那就更好了!这两家再因这事儿结一些仇,那就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事儿发生在自家的寿宴上,孙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这种事情可谓是丑事儿了,而且还被他们给撞破了。两个人要是着急,就去别的地方啊,干嘛非要来他们府上?没得脏了他们的地儿。 此时,孙氏突然想到撞破这件事情的人是谁了。赶紧瞪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然而,她刚想说几句教训的话,却发现女儿脸色通红,眼神呆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显然还没从刚刚的事情中回过神来。 孙氏见状,更加恨上了二皇子,如此腌臜的事儿岂不是污了女儿的眼睛。她扯了扯自己的女儿,想要提醒她赶紧离开。毕竟,一个姑娘家撞破这件事情,说出去也不太好听。得让大家忘记这件事情,到时候推给小丫鬟才是。 不料,扯了几下女儿都没回过神来。 而正在这时,又听到了一个小丫鬟的惊呼声。 “啊!” 站在人群后面的一位夫人听到熟悉的丫鬟惊呼,立马热血沸腾,来了兴致。难不成,隔壁房间还有什么更劲爆的事情? 这位夫人一马当先,没等孙氏等人过来,便快步走了过去。其他离得近的夫人脸上也都露出来好奇的神色,跟了过去。而那位一开始戳破这件事情的那个小丫鬟,趁着众人不注意,悄悄的离开了。 等众人进去之后,看到房间里的景象,全都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和隔壁房间一样的是,里面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不同的是,隔壁的是一对已经定亲的男女。而这一对却是……似乎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 这位姑娘算是被人玷污了吧?众人无一不在为躺在床上的女子感到难过。 等到承恩侯世子夫人韩氏随着孙氏进来的时候,便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从里面移到了她的脸上。一开始有些不明所以,随后,便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转头看向了里面的床上,顿时尖叫了起来:“曦曦!”她没想到自己如花似玉的女儿今日竟然遭了这样的罪。 躺在床上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梓曦,而另一个脱光了衣服的人却是一个看上去四五十岁的老男人。 韩氏晃了几下也没能把齐梓曦晃醒。见女儿睡得沉沉的,韩氏忍住怒火,伸出来手啪啪啪的给了齐梓曦几巴掌。 齐梓曦蹙了蹙眉,似乎有转醒的迹象。 韩氏赶紧叫了几个小丫鬟,试图把女儿弄走,然后解决里面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畜生! 全身赤、裸的齐梓曦还没被丫鬟抱下来,躺在床里侧的男人却是听到动静醒了过来。 周道刚是扬州知府,今年四十三岁。今年,家中的嫡妻刚刚被小妾气死。来京城述职的时候,跟承恩侯聊得颇为投机。齐恒见周道刚年纪不算太大,且前途无量,而且没有正妻,便想到了那个给家族丢尽了颜面的孙女。顿时便有了主意。 这种活在京城没法给家族带来利益的孙女,除了外嫁,没有别的办法。而且,周道刚要比那些寒门士子好太多了。至少官职不低,而且,扬州富庶,他手中也有些钱财。 在收了周道刚的四颗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之后,齐恒便打定了主意。在周道刚离开京城的时候,便把自己的孙女嫁过去。嫁过去之后,眼不见心不烦,也不用再听京城人笑话他们府上了。 同样的还能多一些钱财以及江南的势力,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韩氏见周道刚醒过来了,悲从中来。甚至没有顾及自己的身份,只为了宣泄心中的滔天怒火,伸出来手朝着男人的脸上抓去:“你这是哪里来的腌臜货,竟然敢这么对我女儿,我看你是在找死。” 周道刚刚刚醒过来,人还有些懵。看着眼前的景象,又看向了满屋子的妇人,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从来不是个挨了打不还手的主,一把推开了韩氏。 “哪里来的娘们儿,乱打什么!” 幸好后面有丫鬟托着,韩氏才没摔倒。站稳之后,更是恨上了周道刚,嘶吼道:“你这个王八蛋,赶紧给我滚下去!来人!” 周道刚斥责:“我乃扬州知府,岂容你在这里乱打乱骂,速速报上名来!” 韩氏听了这句话,动作停顿了一下。她早就得知公爹要把女儿许给一个老头子了,那人还是扬州知府,想必就是眼前的这个人。 一时之间,各种情绪扑面而来。 定远侯府毕竟跟承恩侯府有姻亲关系,孙氏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了,赶紧把其他夫人小姐往外面推。同时叫了几个下人进来,准备把周道刚捆起来。 “大家别看了,这里面一定有误会,快快随我去旁边休息一下。” 其他人也觉得今日这事儿着实不打光彩,而且也为齐梓曦感觉到悲哀,所以转身想要离开。 这时,周道刚缓过神来了,侧头看了一眼,只见一个脸上虽然有着巴掌印儿,但面容姣好的女子正被丫鬟扶下床去。而且,这姑娘的脸他颇为熟悉。自从承恩侯说要把齐梓曦许配给他,他早就不知道偷偷看过多少次了,还正面说过几句话。 这姑娘对着她从来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从不正眼瞧他一眼,每次看到他都像是看到什么脏东西一样。 没想到,此时竟然脱光了衣服躺在了他的床上。 周道刚家里养着一大堆的小妾,那些小妾很多都是从丫鬟爬上来的。此时此景,他真的是再熟悉不过了,家中不知道有多少个小丫鬟趁着他喝醉了酒爬上了他的床。 今日他虽然同样饮酒了,但并没有喝醉。他记得有个小丫鬟给了他一个信物,说是承恩侯府大小姐的,引着他到了此处。然后接下来,他喝了桌子上的一口茶,然后便人事不知了。 此时,躺在床上的齐梓曦也是一副没什么反应的样子。 这么一想,今日定然是有人故意安排的。那安排这事儿的人,恐怕是齐梓曦的仇人。但,这样却是方便了自己。他不仅不怪那个把他迷晕的人,反而想要重重的酬谢。 脑海中迅速的把这件事情思考了一下,趁着众位夫人还没离开,周道刚选择了对自己最有利的说辞。 “夫人,今日小婿是被齐小姐叫过来的。齐小姐太过热情,小婿一时之间没把持住。” 第152章 决断 韩氏听了这话, 差点晕过去。 “小婿”?这人看起来比她还大,怎么能舔着脸说出来。 “你……你……你,你给我闭嘴!”韩氏颤抖着唇指着周道刚说道。 其他还未离去的夫人们心中则是升起了无数的好奇心, 看来, 是熟人啊?再看看承恩侯世子夫人的脸色, 似是有些犹豫之色。若是一般人遇到这种事情,还不得不由分说的把那男人拉出去打死, 可世子夫人并没有这么做, 看来, 里面有些隐情。 这么一想,心中都有了思量。当然了,戏看到这里也不好意思再看下去了,毕竟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事, 知道太多也不太好。 “夫人放心, 小婿一定会负责的。”周道刚说道。周道刚身经百战, 早就察觉到自己并没有对齐梓曦做过什么, 但这样说的话可以让这件事情对自己有利。 等把人都赶出去之后,孙氏皱着眉头过来了。 此时, 韩氏的手抖个不停。她心中极想把人赶出去, 打一顿出出气。然而, 女儿已经被他糟蹋了,今日这么多人看到了, 再也难以嫁给别人遮掩过去了。 况且, 这个老男人还是公爹看中的孙女婿。 “周大人, 今日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承恩侯府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还请你不要信口胡说。如若被我们知晓是你引诱了曦曦,我们府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终究,韩氏还是说出来重话。 至于齐梓曦和他的亲事,绝口不提。她本就不满意这门亲事,不想在女儿没醒过来之前盖棺定论。若是女儿说他是被周道刚强迫的,她绝对会拼命的! “夫人放心,今日这事绝非我所为,您若是不信,吶,这边是齐小姐给在下的荷包。”周道刚拿出来一个荷包说道。 韩氏觉得眼前发黑。 孙氏看了一眼,斥责道:“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曦曦晕过去之后偷偷拿走的!” 这时,齐梓曦渐渐的醒过来了。她先是看到了站在床边的母亲,随后又看到了衣不蔽体的一个熟悉的猥琐老男人。顿时尖叫出声:“啊!你怎么在这里!” 说完,又察觉到胸前似乎没有衣裳,又再次惊呼:“怎么会这样,我怎么会在这里?不对,是你,是你把我迷晕了带到这里来的是不是,是不是你!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我的清白都被你给毁了!” 齐梓曦一边哭一边咆哮着,用指甲掐着周道刚的身体。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畜生!”齐梓曦的眼睛通红通红的,神色间透露出来滔天的恨意和怒火。 看着齐梓曦如此疯狂的模样,韩氏又还有什么不懂的。没想到,竟然真的是被周道刚迷晕了。这个男人怎么能做出来如此龌龊,如此见不得光的事情! 孙氏见状,当机立断:“来人,把这个男人给我制住!” 不管后面的事情会如何,至少,此时先把这个无耻的老男人给弄走。想到齐梓曦一辈子的幸福都被这人给毁了,顿时觉得替她难过。当然了,她还不知道承恩侯府已经跟他商议好婚事了,所以才会如此想。 “夫人这是做什么!我明明就是被齐小姐叫过来的,没得冤枉我。你们自己教不好女儿,怪我作甚?再说了,侯爷已经把她许配给了在下,即便是睡在一起了,又如何?不过是提前洞房了罢了。”周道刚不要脸的说道。 齐梓曦听了这话,再次扑向了周道刚,想要掐死他。 这时,苏凝露听到这边的事情过来了。 事情闹得这么大,自家孙女的丑闻已经传的所有人都知道了。此时,她脸上的神色像结了一层霜一般。 “住手!”苏凝露道。 听到这话,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齐梓曦看着苏凝露,眼神里露出来求救的神色:“祖母,求您救救我。杀了他,一定要杀了他!” 苏凝露看了一眼曾经最令自己得意的孙女,眼神里的失望之色越来越浓了。如此看不清楚形势,果然是个蠢货。 “曦曦,周大人是你未来的夫婿,你怎可如此?” 众人一听,眼神中的神色各异。齐梓曦、韩氏是绝望,周道刚是惊喜。 “不过,周大人,您在婚前便如此玷污了我承恩侯府的小姐,不知这状子要是递到了皇后娘娘面前会如何呢?”苏凝露淡淡的威胁道。 周道刚心里一惊。刚刚只顾着得意了,忘了这位跟皇后娘娘的关系。 “曦曦受了如此大辱,恐怕只有一死谢罪了。只是,周大人,玷污管家小姐,您的罪过……”后面的话,苏凝露没有说完。 “可齐小姐的药并不是我下的,我也不知情,我也是受害者……” 还没说完,便被苏凝露打断了:“哦?是吗?周大人这话说给娘娘听,不知娘娘会不会相信呢?” 周道刚额头上开始冒汗,脑海中快速的思考了起来。想到刚刚苏凝露的第一句话,立马觉得事情还有转机。 “今日之事全是我的罪过,还望侯夫人赐教。” 听了这话,苏凝露轻咳一声,道:“嗯,听说周大人家中还有十几房小妾,七八个庶子。也不知这传闻是不是有误?这么多小妾,我们曦曦年纪小,嫁过去还不知会受什么罪。” 如此明了的一句话,是拿着周道刚的儿子来威胁他。不过,小妾什么的,跟承恩侯府比起来不算什么。 “请夫人放心,等齐小姐嫁过去,府中自然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妾侍。只是那些孩子们……” “嗯,我承恩侯府也不是那不通人情的人家,庶子成年了给些钱财另谋出处便是。”苏凝露把话头接了过来。 这下子,周道刚终于安了心:“一切都听夫人的。” 苏凝露的脸上终于露出来满意的神色。大儿媳妇是关心则乱,没有看清楚现实。自家孙女的丑事已经被宣扬出去了,外面的宾客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不管今日这件事情到底是谁做的,也不管是不是周道刚所为,为了府中的面子,必须这样解决。 如若不然的话,事情摊开来讲,自家孙女不光活不下去了,他们府上也会跟扬州知府结仇,这是两败俱伤的结局。 而如果按照她的法子,却是一个美满的大结局。总归,两家真的已经在议亲了。而且—— 苏凝露看了一眼不再挣扎,眼神中透露出来绝望的孙女。心中猜测,据她所知,她这个孙女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今日这事,多半跟她也有些牵扯。 “母亲……”承恩侯世子夫人脸上的表情痛苦难抑。明摆着,她女儿今日别人摆了一道。结果自家的婆婆竟然不追究,还把女儿许给了那人。这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怎么接受这样的结局? 苏凝露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你想清楚了,怎么样才是对曦曦最好,对咱们府最好。” 承恩侯世子夫人颤抖着嘴唇,说不出来一句话,许久,才道:“儿媳知晓了。” 自从听了自家祖母的话,齐梓曦就知道自己完了。她这次又栽了! 只是不知道自己栽到了谁的手里。 正思考间,感受着被褥下有一双恶心的手抚摸了她一下,立马尖叫出声:“你干什么!” 周道刚见齐梓曦惊悚的模样,不甚在意的道:“没干什么。” 齐梓曦双手握拳,狠狠地瞪着这个男人。 “曦曦!”苏凝露喊道。 祖母刚刚的话犹言在耳,齐梓曦知道,她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必须嫁给眼前的这个老男人。现如今,她的清白已经毁了,她什么都没有了。可是,死?她却没有这种勇气。 再不济,如果不嫁的话,她大概要像堂妹一样被关进家庙里吧。想到妹妹过得日子,齐梓曦打了个寒噤。 “曦儿知道了。”齐梓曦闭了闭眼睛绝望的说道。 “周大人,你先出去吧。不论如何,我们承恩侯府的姑娘不会随意嫁出去的,还请你找个媒人,把我们家女儿风风光光的嫁出去。”苏凝露道。 周道刚今日得到了如此的好处,此时自然是承恩侯府说什么就是什么,赶紧避着人把衣服什么的穿上,兴高采烈地去了前院。 没过多久,外面又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但却是越过了这个房间,去了隔壁。很快,又听到了一些尖叫声、嘈杂声。 苏凝露看了一眼齐梓曦,道:“隔壁林府的姑娘跟你一样,似是也中了着,不过,她是跟二皇子在一起。” 齐梓曦听后,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家祖母。 她刚刚还在怀疑是林琅媛识破了她的计谋,出卖了她,没想到,她们俩一起中着了。她若是再不明白此事是谁干的,那就太蠢了。 “哈哈哈哈!”齐梓曦怒气反笑。她输了,输得一塌糊涂。 孙氏作为定远侯府的世子夫人,察觉今日之事没那么简单,似乎是有人故意而为。那背后动手之人,势必要查出来才是。 “姑姑,表嫂,还请你们放心,今日的事情我们府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曦曦都是因为中了歹人的迷、药才会如此,那背后害她之人我们府一定会查出来。”孙氏冷着脸说道。 “不用了。”苏凝露和齐梓曦同时说道。 苏凝露淡淡的瞥了自家孙女一眼,见她躲闪的眼神,冷哼了一声。果然,她没猜错,这里面一定有自家孙女的手笔。 “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结束了,曦曦的名声要紧,不用再多生事端了。”苏凝露道。 孙氏狐疑的看了看苏凝露、韩氏以及齐梓曦,觉得今日这事儿怎么想怎么怪异。不过,既然承恩侯府不追究,那他们便不再查了。 只是,隔壁的二皇子和林府姑娘不知道到底是中了药还是情难自禁,希望是后者才好。 另一边,谢嘉语也从裴之成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原委,震惊的看着眼前的男人。 “是不是觉得我很坏?”裴之成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问道。 谢嘉语蹙了蹙眉,随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就是有些唏嘘,她们为何要如此对我。我倒觉得你手下留情了。” 裴之成笑了笑,一把搂过来谢嘉语,抚摸着她的长发。他很难想象,如果今日谢嘉语没有躲过去这一遭,后果将会是怎样的。只有现在把她抱在怀里,才觉得安心。 对,他今日的确手下留情了。如若不是怕谢嘉语觉得他心狠,他大概下的就不是迷药而是其他的了。然而,今日手下留情并不代表他放过了这两个人。 “嗯,自从遇到了你,心就莫名变得柔软了。”裴之成不要脸的道。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柔软的一面只会展现给谢嘉语,其他的人嘛,只会加倍强硬。 第153章 翻脸 两个人温存了一会儿之后, 谢嘉语突然就想到林琅媛之前对她说过的话了。抿着唇看了裴之成一眼,没有讲话。 如是几次之后,裴之成也知道谢嘉语这是有话要讲了:“怎么了, 有什么话不妨直说。” 谢嘉语想了想, 略微迟疑了一下, 说道:“那个,你这样对林琅媛, 会不会……嗯, 心里不太舒服?” 裴之成微微蹙了蹙眉, 不明白这话是何意。 暗卫今日只告诉他齐梓曦和林琅媛密谋要害谢嘉语,但前面林琅媛和谢嘉语的吵架内容却还没来得及告诉他。 只是,想到之前打听到的消息,林琅媛爱慕他, 所以才会做出来今日这种事情。思索了一下, 解释道:“裴某跟林小姐之间并没有任何交集, 只不过是在林阁老的府上见过几次。何来不忍心?” 谢嘉语见裴之成不承认, 一是觉得或许是林琅媛撒谎,二是怀疑裴之成怕她误会他之前的事情所以才如此说。 “真的吗?可是林小姐说你曾教她写字、读书。”说出来这句话之后, 谢嘉语觉得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明明是很小的一件事情, 而且两个人现在也定亲了, 林琅媛和裴之成之间也没什么,她何故再提出来, “那个, 我没有别的意思, 况且,她说的应该是之前的事情。我就是……就是想问问……” 随着谢嘉语说出来的话,裴之成的眉头越皱越深。 谢嘉语还没说完,他便抓住了她莹白的小手,看着谢嘉语,认真的说道:“裴某从未教过林小姐读书识字。不过,在第一次见面时,林小姐恰巧在回廊读书,念错了一个字,裴某曾给她指出来过。兴许林小姐说的便是此事。从那以后,再没多说过什么。” 谢嘉语听了这话,心里甜滋滋的。不知道为什么,裴之成说出来的话,她相信。 “嗯。” 裴之成见谢嘉语的脸上浮现出来轻松的神色,把她黏在脸上的头发拨到了耳后:“嘉语,这样的事情以后若是听说了直接来告诉我,别憋在心里,也别相信别人。” 谢嘉语羞赧的道:“我没相信她。只是……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罢了。” “哦?原来是吃醋了?”裴之成的话语里充满了笑意。 听了这话,谢嘉语的脸色更加红了,害羞的说道:“谁,谁吃醋了。” “嗯,你没吃醋,是我刚刚说错话了。”裴之成道。 两个人毕竟是在别人的府上,而且如今定远侯府乱作一团,所以也没多聊。简单的说了几句之后,便各自离去了。 谢嘉语是回到了前面,跟文昌侯府的女眷待在了一起。 见谢嘉语完好无损的模样,黎氏终于松了一口气:“吓我一跳,刚刚让丫鬟去找您结果没找到。谢天谢地,您没事。” 谢嘉语笑着道:“嗯,没事,我刚刚去净房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谢嘉语假装不知道的问道。 谢莲憋了太久了,一听这话,就想跟谢嘉语说出来。然而,黎氏去阻止了她这一举动:“咱们回去再说,在这里不方便。” 谢嘉语道:“嗯。” 另一边,裴之成则是去收尾了。定远侯府早晚会查这件事情,他总得让那些证据浮在水面上,顺便把自己和谢嘉语摘干净才是。做完这些,看着渐渐转醒的的二皇子,听着隔壁齐梓曦隐约的哭泣声。嘴角浮现出来一抹冷笑,回到了前院。 原本最简单的做法便是把齐梓曦和林琅媛全都扔到二皇子的床上。 但,裴之成觉得,这样做实在是太便宜齐梓曦了。即便是做二皇子的妾侍,那也是有品级的有头有脸的,而且还会削弱太子的势力。 承恩侯不是想把她嫁给扬州知府么?正好,他顺手好心的帮了他一把,把他这个不让人省心的孙女送给了周道刚。 至于周道刚贪污的事情…… ********** 杨恪是被林大夫人的嚎叫声吵醒的。 醒过来之后,头有点晕,看着闯进来的几个女眷,微微蹙了蹙眉。再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以及躺在一旁同样赤、裸的女人,有些不清楚现在的情况。 仔细回忆了一下,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他喝了林琅媛递过来的茶水之后,便觉得有些眩晕,后来便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想到这里,杨恪嘴角微勾。他没想到,林琅媛竟然会这般的猴急。他们两个人的亲事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没想到林琅媛还会采取这样的举动爬上他的床,真不知道她心中是如何想的。表面上看起来对他不冷不热的,结果私底下去如此的热情。果然么,女人都是善变的。 没等杨恪想明白,林大夫人便哽咽着开口了。 “二皇子,您……您……您怎么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皇上已经赐婚了,您就不能忍忍吗?” 林大夫人从来就没想过把女儿嫁给二皇子。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情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而且,据她所知,他们家老爷在私底下跟二皇子来往过密。 但是,今日的事情,他们家女儿丢人丢大了。来来往往的宾客全都知道她女儿还未成亲,便跟二皇子睡在了一张床上。这让女儿以后该怎么做人?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家女儿? 杨恪听了这话,脸色立马就变得难看了,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看着林大夫人的眼中透露着寒光:“夫人刚刚说什么?是在指责本皇子,说本皇子的不是?” 林大夫人听了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她虽然不喜二皇子,但平时也不敢跟二皇子如此说话。今日是因为看到女儿名声受辱了,而且,刚刚有人跟她透露过,她女儿被人下了迷药。所以,她非常合理的怀疑,这件事情是二皇子所为。 杨恪见林大夫人没什么反应,低头看了一眼仍然在睡觉的林琅媛,一把把她从床上推了下去。 林大夫人被二皇子的举动惊呆了,赶紧上前去试图借助女儿。然而,杨恪刚刚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她没有接住。 林琅媛浑身赤、裸的躺在了地上,头撞在了地上。 冰凉的地面,发疼的头部,让林琅媛渐渐的清醒过来了。 林大夫人不敢去床上抱被子,马上把身边丫鬟身上的衣裳脱了下来,给女儿披上了。做好之后,跪坐在地上,一脸难过的说道:“二皇子……您……您怎么能这样?” 她今日对二皇子失望至极。二皇子不仅引诱她女儿失身,害她名誉受损,还如此喜怒无常,不知怜香惜玉。他们家老爷真的是瞎了眼了! 杨恪本想起身,却发现自己身上一件衣裳都没有了,而屋内还有几个女人,脸上变得更加难看了。面对林大夫人的指责,冷哼一声,说道:“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女儿,到底对本皇子做了什么?” 林琅媛渐渐的转醒了,看着眼前的情形,脑海渐渐的清明了。她记得,她给二皇子下了药,然后去找齐梓曦,随后,她和齐梓曦两个人都晕倒了。再接着…… 难不成,她跟二皇子已经…… 想到这里,林琅媛大声叫嚷了起来:“啊!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敢给本皇子下药,你胆子倒是不小!没想到你林府的女儿竟然如此的放荡不堪!”杨恪不屑的说道,待看到林琅媛和林大夫人的眼神时,冷冷的问道,“怎么,还想把污名推给本皇子不成?” 看着二皇子的脸色,林琅媛的心瞬间坠入了谷底。她完了,一切都完了。这件事情一定是二皇子做的,一定是他假装被迷晕,然后强、暴了她! “我要杀了你!一定是你,是你给我下了药!我死也不会嫁给你的!!”林琅媛发狠的说道。 见到女儿的反应,林大夫人一面心疼女儿,一面看向了二皇子,眼睛里像是淬了毒。 看到林琅媛的反应,二皇子的脸色更加难看了,提高声量,说道:“来人!给本皇子更衣。” 他杨恪虽然好色,也引诱过无数的女子,然而,却绝不可能接受无端的指责。是他做的,他自然是会承认的,但若不是他所为,别想按着他的头让他承认。 况且,林琅媛已经被父皇赐婚给了他,没有更改的可能。所以,即便是闹大了也不怕!最关键的是,他敢肯定,今日的迷药绝对是林琅媛下的。在快要昏迷之前,他听到了林琅媛的嘟囔声。 今日他倒要看看,丢脸的是谁! 二皇子虽然平时不怎么干正事儿,还喜欢流连花丛,然而,他的身份摆在那里。如果他想要做一件事情,还真没几个人敢拂他的面子。 太子送了礼之后便回宫了,这里再也没人能阻止他。 很快,二皇子便把所有人都叫到了大厅,然后让身边人去查整件事情。 因着裴之成暗中帮忙,不过半个时辰,所有的事情便浮现在大家眼前。 待众位宾客得知了事情的始末之后,看向林府和承恩侯府的眼神都怪怪的。 他们府中的儿女就算是再奔放,也从未敢给男子下药的。原本以为这二人是受害者,没想到却是施害者。给二皇子下药,为了不嫁给二皇子给二皇子床上送别府的小姐,还把控制住自家表妹身边丫鬟的全家,目的是为了把表妹牵扯进来……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哪里是个大家闺秀所为? 不过,就是不知道那个逃过一劫的姑娘是谁,也不知到底是谁利用了她们俩的这一计谋,把她们也给设计进来了。 这下子,齐梓曦和林琅媛的的名声彻底臭了。 不仅这二人不想嫁,二皇子和周道刚心中也各有了其他的打算。 第154章 临近 面对承恩侯府的要求, 周道刚不再理会,甚至隐隐的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来谈条件。 二皇子同样拿着这一点去找了林阁老,大意就是, 他是真心想要求娶的, 无奈林府小姐不想嫁不说, 还想把他推给别人。 如果林小姐真不想嫁的话,那他就去求父皇取消婚事。 林阁老听到二皇子的话, 赶紧说了一些软和话。 事到如今, 不论如何, 他们家孙女是一定要嫁给二皇子的。不仅仅是皇上的圣旨,他们家孙女已经没了清白,也不能再嫁给别人了。 事情也算是突然出现了反转,二皇子开始反过来跟林阁老提条件了。 是以, 周道刚和二皇子都从这件事情中得到了不少的好处。 而原本年底才会成亲的二皇子, 因着这事儿, 婚事提前了, 钦天监在下个月选了一个好日子。而齐梓曦,听说将会在半个月后, 等周道刚述职结束后成亲。 谢嘉语自从听裴之成说了这两个人想要害她, 便对她们二人没有任何的好感。对于她们如今的遭遇, 心中也升不起来任何的同情。 京城中的人在议论这件事情时,同情的少, 惊讶的多。毕竟, 这两个人依然还是嫁给了自己的夫婿, 只是大家对于这两个姑娘做出来的事情感觉到惊讶。普通百姓们谁又能想到,明明是个世家贵族的小姐,做出来的事情竟然那般的狠毒。 京城中的话题总是换得很快,在齐梓曦随着周道刚远离了京城之后,大家便开始讨论二皇子大婚的事情了。 大家都还记得几年前太子大婚时的热闹景象,所以对二皇子的婚事也充满了期待。 然而,令大家失望的是,二皇子的婚事举行的非常的匆忙,就在大家都没什么感觉的时候便结束了。 身为林阁老家的嫡孙女,林琅媛的嫁妆也让大家非常的失望,统共才六十四台。而且,里面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铺子、土地什么的更是少之又少。跟普通的官宦人家嫁女儿的规格差不多。 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思忖,不知是林阁老真的清贫,还是不喜欢这个孙女。当然了,大家都相信是后者。 出于对二皇子以及林琅媛的讨厌,谢嘉语称病没有去出息二皇子的婚礼。 谢莲回来之后倒是跟谢嘉语絮絮叨叨的说了一些婚礼上的事情。说完看到的那些事情,吃到的一些好吃的东西之外,谢莲还提及了谢思兰。 “我这次倒是在二皇子府见到了大姐姐。大姐姐跟从前不太一样了,对我比之前热情多了,甚至还问起了姑祖母。” 谢嘉语手中的团扇顿了一下,问道:“哦?她问我什么了?” 谢莲想了想,道:“也没问什么,就是说了几句。不过,我倒是觉得她有话想跟您说,但是又不相信我,所以没说。” 谢嘉语不甚在意的道:“嗯。” 谢思兰如今的处境很好理解。在林琅媛没有嫁进来之前,她可以一家独大,可以耀武扬威。然而,一旦等林琅媛嫁过去,她的那些好日子就到头了。 不管林琅媛婚前有过怎样不堪的事情,但她毕竟是皇上亲封的皇子妃。 和林阁老家联姻之后,二皇子在朝中的势力很明显就起来了。 谢嘉语总觉得事情有哪里不太对劲儿,可她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她个人极其不喜欢二皇子,也不想二皇子登上皇位。她很难想象,如若是二皇子这种好色之人登上皇位的话,他们宁朝还能维系多少年。 估计用不了几年,即便不被高都督夺了皇位,也会被老百姓们反了的。 随着婚期的临近,谢嘉语一方面在忧愁成亲之事,一方面在思索二皇子的事情,整个人状态有些不对。 裴之成最近也非常的忙。因为某些原因,内阁里的事情突然多了起来。即便是他还有一个月便要成亲了,也必须得完成内阁的事情。而这些对他来说,反而觉得非常的舒适。 然而,当他连续三日听说谢嘉语饮食不佳时,微微蹙了蹙眉,放下了案头的事情,去了文昌侯府。 如今是八月份,天气酷暑难耐。去年这时候,谢嘉语早就跑去辽东避暑了,然而今年,由于婚期在九月份,她不可能再去辽东待两个月了。所以,不仅不能去避暑,还要在家忙着成亲的事情。 裴之成过来的时候,谢嘉语正半躺在窗边的榻上看书。 这么热的天气,她心情烦乱之余,也有些睡不着。 闻到香气四溢的馄饨时,谢嘉语的鼻子吸了吸,放下了手中的书,看向了气味的来源。 待看到来人是裴之成时,脸上立马露出来笑容,坐正了身子,想要穿鞋下来。然而,许是由于太过着急,鞋子试了好几次都没穿进去。 见状,裴之成把手中的馄饨递给了春桃,随后快步朝着谢嘉语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把谢嘉语的脚放在了自己的大腿上,然后拿起来小巧的鞋子,想要给谢嘉语套上去。 然而,当裴之成握住谢嘉语的脚时,却发现这双脚小巧玲珑的,竟然只比她的手掌大一点点。而且,握起来时,大掌几乎全部能握住了。 此时,这双小脚的热度透过袜子传递到了裴之成的手掌心,微痒。眼睛也像是能够透视一般,直勾勾的盯着这双脚。 “你……你干什么呢?”谢嘉语试图把自己的脚缩回来。因为,实在是太痒了。而且,她晚上还没洗脚呢,怕裴之成闻到什么难闻的气味儿。 裴之成却是回过神来了,没等谢嘉语把脚缩回去,便拿起来一旁的鞋子,从善如流的给她套上了。仿佛刚刚把玩谢嘉语小脚的人不是他一般。 两只脚都穿上鞋之后,裴之成施施然的站起身来了。拍了拍谢嘉语的头发,温柔的道:“我听说你这几天没怎么用饭,给你带了些馄饨过来了。” 谢嘉语微怔,此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这只摸过她头发的手刚刚摸过她的脚对吧?所以,她一会儿睡前还要不要洗个头呢? 这时,去厨房那碗的春桃进来了,把一碗热腾腾的馄饨放在桌子上之后,走过来伺候着谢嘉语洗手用饭。 见谢嘉语在发呆,以为她还是没有胃口,心中有些担忧,连忙说道:“小姐,裴大人带过来的馄饨是您最喜欢吃的,味道可好了。您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要不要试试?” 说完,还有些着急的看了一眼裴之成,希望裴之成能劝一劝自家小姐。 裴之成接收到春桃的暗示,说道:“你试试喜不喜欢。若是不喜欢的话,我明日再让人去寻一些其他好吃的吃食。” 在看到裴之成的那一刻,谢嘉语便觉得心中的烦忧散去了一半,这会儿也着实觉得有些饿了。 “不用了,我觉得这个味道挺香的。”谢嘉语道。 随后便拿起来勺子先喝了一口汤,喝完之后,点了点头,道:“嗯,这家铺子不知怎么回事,有时醋放得多,有时放得少。今日倒是放得少了一些。” 说完,又拿起来勺子吃了一个馄饨。 裴之成脸上的神色一怔,随即又恢复了正常,轻咳了一声,道:“嗯,你喜欢就好。” 随后,见谢嘉语吃得认真,不由自主的盯着她看了起来。看着看着,竟然也觉得饿了。 这一碗馄饨的分量着实不小,谢嘉语只吃了十个便吃不下去了。然而,碗里还剩下一多半。最后,喝了几口汤之后,便放下了勺子,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嘴。 “怎么不吃了?”裴之成问道。刚刚见谢嘉语吃得还挺开心的,结果没吃几个却不吃了,裴之成着实有些诧异。 谢嘉语看了裴之成一眼,道:“吃饱了。” 裴之成以为谢嘉语身体依然不舒服,不放心的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改天要不要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谢嘉语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真的吃不下了。下半晌我还吃了两块儿点心,今日已经吃的够多的了。” 裴之成依然有些怀疑,看了一眼春桃。 春桃连忙道:“小姐的饭量的确不大,这些已经比以往吃得多了。” 裴之成见春桃的神色不似作伪,终于相信了谢嘉语的话。然后,在春桃即将要把馄饨撤掉之前,说了一句:“味道很好吗?我尝一尝。”说着,便拿起来谢嘉语用过的勺子舀了一个馄饨吃了起来。 谢嘉语一时之间没有反应过来。 裴之成在吃她的剩饭?而且,还是用的她用过的勺子! 连吃了几个之后,裴之成看了一眼勺子,又看了一眼谢嘉语,微微一笑,意有所指的说道:“味道的确不错。”说完,又无视谢嘉语的眼神,继续吃了起来。 春桃见状,倒是非常的欢喜。未来的姑爷看起来极喜欢、宠爱小姐,竟然会吃小姐剩下的饭菜。她由衷的为小姐感觉到高兴。 最后,看了一眼小姐微红的脸颊,给屋内伺候的人使了个眼色,全都悄悄地退了出去。 第155章 安心 谢嘉语红着脸看着裴之成, 手中的团扇也忘记扇了。 裴之成吃得速度非常快,一口一个,没过多久, 剩下的馄饨就被他解决掉了。吃完之后, 本想从怀中拿出来一方手帕擦擦嘴, 但在手还没有碰到胸口之前,便又缩了回来, 看了一眼谢嘉语手中的帕子。 不知怎的, 谢嘉语突然就明白了裴之成的意思。也因此, 脸色更加红了。 想到自己刚刚已经用过这方帕子,便要起身给他拿一方没用过的。 “这条用过了,你等一下,我再给你拿一条新的。”谢嘉语说道。 然而, 刚刚转身, 便感觉到手中的帕子被人拿走了。 “无妨, 用这个就好。”说完, 非常自然的拿着帕子擦了擦嘴,然后随手就放到了自己的怀中。 随后, 又去拿了一条湿毛巾, 给谢嘉语擦了擦手之后, 又给自己擦了擦。 看着谢嘉语目瞪口呆震惊的模样,裴之成一本正经的转移话题:“我听下人说你这几日似是心情不太好, 可是有人欺负你了?”虽然他派了人保护谢嘉语, 但也并非能照顾的周全, 也难保有那不长眼的来欺负她。 听了这话,谢嘉语回过神来,摇了摇头,不想裴之成为她担忧,说道:“我没事,只是天气有些热,不想吃饭罢了。等再过上几日,暑气降下去了,就好了。” 裴之成见谢嘉语不愿说,也就没有强求,左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两个人便能成亲了。等到成亲之后,谢嘉语待在他的身边,他就能时时刻刻的护着她了。 “嗯。关于亲事,你不用担心。一切都有我在,你只管安心的待嫁便是。” 谢嘉语听了这话,脸上露出来笑容,点了点头,道:“嗯。” 想到裴之成最近似乎也很忙,不忘关心的问了一句:“我听说你在内阁也有很多事情要处理,别太累着自己了,注意身体。” 谢嘉语对他的关心,裴之成非常的受用,握了握谢嘉语的手,说道:“嗯,内阁近期许是会有官员变动,所以忙了一些,再过一段时日便好了。” 谢嘉语微微睁大了眼睛。内阁有官员变动?这可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想到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鬼使神差的问道:“难道跟林阁老有关吗?” 裴之成听后挑了挑眉,眼神中露出来赞赏的神色,他没料到谢嘉语会猜到。 这件事情,朝中很多官员都没看懂。二皇子跟林阁老家联姻的这几个月中,如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对此,很多人渐渐的有些动摇,开始在太子和二皇子之间摇摆不定。 对于这些情况,皇上采取的是不管不问的状态,任由下面的官员四处蹦跶。然而,心中早就已经有了算计。内阁中有些人也明白这个道理,但却没有多说什么。 若是说出去了,坏了皇上的好事儿,不仅要从内阁滚蛋还要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裴之成没有回答是或者不是,而是问道:“为何如此说?” 谢嘉语未加思索,说道:“总觉得皇上极其喜爱太子,定然不会让场面如此演变下去。” 听了这个回答,裴之成眼神中的赞赏神色更甚,心里也有些热热的。这一刻,他想到了很多事情。想到了在皇明寺中谢嘉语提醒他慧明大师的身份,想到了在辽东谢嘉语利用局势惩治程胜,想到了前些日子谢嘉语提醒他嵘国的奸细…… 一件件,一桩桩,都让他明白,眼前的这个姑娘不仅长得美,也对官场上发声的事情颇为敏感。 想到这里,站起身来,一把把谢嘉语拦到了怀中,喃喃的说道:“真感谢老天,能让我遇到你。” 谢嘉语虽然不明白裴之成为何如此激动,但却为他说出口的话感到喜悦。虽然天气依然炎热,虽然身上有些出汗,但抱在一起却觉得似乎一切的燥热和蝉鸣声都离得很远,只剩下岁月静好。 抱了一会儿之后,担心谢嘉语太过担忧二皇子的事情,裴之成轻声在谢嘉语耳边说道:“若你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情烦忧,大可不必。你那么聪明,又怎会不知皇上的意思?”说完,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松开了她。 谢嘉语看着裴之成满是笑意的脸,脸上也渐渐的露出来笑容。从裴之成的脸上可以看出来,事情一定会是她希望的那种可能。 看着谢嘉语的笑脸,裴之成轻轻抚摸了一下,说道:“我最近可能会很忙,不仅是朝中的事情。更重要的是,还有我们的亲事。所以,可能没时间来看你。你在家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别想太多。若是有事的话就让人过去跟我说一声。” 谢嘉语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谢嘉语没再出过门。 早在谢嘉语被皇上赐婚的那一刻,青嬷嬷便带着丫鬟和小厮开始重新清点谢嘉语库房里所有的东西。清点完之后,把一些因为时间太长已经腐烂发霉的东西,亦或者是不小心摔坏的东西给清理了出去。 随后,又把这些东西重新清洗亦或者是擦拭了一遍,放在院子里晒了晒。 这件事情听起来挺简单的,但是谢嘉语那里不仅继承了长公主一半多的东西,还有先皇的东西,谢家的东西……以及昏迷的这四十年来,承德帝源源不断的赏赐给她的东西。这些东西加在一起,比文昌侯府的库房里的东西还要多,还要珍贵。 再加上这些东西年久没人用,很多都要拿出来重新收拾一下才行。 做完这些,青嬷嬷还要把东西规整一下,有些会暴露身份的东西不能拿出来见人,要放到别院里去。剩下的这些要归归类,到时候好一起装箱。 除此之外,有些东西还要跟谢嘉融商议一下。 所以,直到这几日,青嬷嬷才在春桃和夏桑的协助下,把这件事情做完了。 谢嘉语看着长长的单子,惊讶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这些……都是我的?”谢嘉语呆愣的看着青嬷嬷问道。 青嬷嬷笑着点了点头。 谢嘉语慢慢的合上了下巴,心想,这些东西也太多了一些。光是一些首饰就有几千件,再加上名贵的字画、藏品、庄子、铺子等,这些东西的价值她难以想象。 她之前不是没看到青嬷嬷给她的库房的本子,但那时候本子分为好几个,黄黄的本子一看就有些年头了,上面还有各种圈化的痕迹,不如这一份长长的单子来的直观和震撼。 “也太多了吧……”谢嘉语喃喃的道。 青嬷嬷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说道:“不多,哪里多了。小姐,皇上可是每年都会赏赐给您一些好东西,一年几十件,四十年可不就多了么。再加上侯爷给您的,就更不用说了。其中有些东西还坏掉了,丢掉了,以及咱们这一年融了不少,要不然啊,只会更多。” 说完,还叹了一口气,感慨道:“哎,小姐也是受苦了。这也是因为您昏迷不醒,没用到,所以积攒起来看着多了,实际上也没多少。若是您身体没问题的话,这些年还不知道得过得多么的舒坦。” 谢嘉语咽了咽口水,道:“嗯。” 陪嫁的单子整理完之后,青嬷嬷又开始去找黎氏忙活一些其他的事情。 谢嘉语这边没有老人,所以出嫁的事情由黎氏来负责。 谢嘉语的嫁妆,不仅仅是包括谢嘉语自己的这些东西,还有当初纳彩之时裴之成送过来的三十六台彩礼,以及各个府上送来的东西。比如,惠和长公主送来的东西,再比如顾将军府送来的东西。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陪嫁的丫鬟、下人们。 黎氏在看到谢嘉语那一串长长的嫁妆单子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曾经以为自家公爹会把府内的一些好东西都给了谢嘉语,然而,当她看到这个单子的时候才明白,即便是把他们文昌侯府搬空了,也未必能有这么多的东西。 一个深深的疑惑再次袭上心头,谢嘉语,到底是谁? 晚上,黎氏忍不住跟谢吉明提起了此事。 谢吉明想到大哥走时说得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不管她究竟是谁,这些东西肯定是属于她的,你不要在外面多嘴,也不要心生怨怼,总归这些东西也不是咱们府上的。你只要好好的孝敬她,把这场婚事办好了就成。” 黎氏没料到自己丈夫的反应会是如此,非常平静,但又非常的重视。 “嗯,知道了。”黎氏道。身为二房的当家主母,很多事情她都想得很开。从嫁进来的那一刻她便知道自家跟爵位没什么关系,所以很多事情并不会像赵氏一样急功近利。 而且,这一年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她早就看清楚了,哪里又会针对谢嘉语。 随着各项事情的进行,很快,谢嘉语和裴之成的婚期临近了。 第156章 嫁妆 婚礼的前三日, 谢嘉语一百二十八台嫁妆便从文昌侯府抬往裴府抬了。 领头的是敲锣打鼓之人,后面紧跟着的便是嫁妆。而在嫁妆两侧跟着的,是五城兵马司的人。 京城中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兵爷在一旁护卫。 听着外面喧嚣的声音, 几乎所有人都探出头来了。有那消息灵通又比较好事之人, 早就早早的等在路上欣赏文昌侯府嫁女的排场。毕竟, 之前林阁老孙女的嫁妆实在是让人看得不尽兴,虽然有六十四抬, 但并没有什么之前的东西。 文昌侯府虽然近年来有些没落了, 但怎么说也是屹立了几十年的侯府, 尤其是四十多年前长公主还在世时,一派繁荣的景象。所以,他们家的嫁妆,也值得一看。 不过, 眼前的嫁妆却是远远的高出了他们的预期。若说林府嫁女之所以让他们惊讶, 是因为大家对林阁老的期待太高, 而现实又太贫瘠。文昌侯府则是, 他们期待值很低,然而现实却很丰满。 为首的四人, 每人的箱子里端着十块土。 一块土代表着一顷地, 四个人就代表着四十倾地, 换算成亩就是四千亩。 按照如今的市价来算,一亩良田二三十两银子不等, 光是这四千亩地就价值一万多两。所有人都哗然了, 他们犹记得, 林府的姑娘出嫁时,恐怕所有的加起来也就只有一万两左右吧。 没想到文昌侯府看起来没落了,却仍旧如此的豪富,果然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不过,如果这些人知道,这仅仅只是谢嘉语良田的一小部分的话,不知道会惊吓成什么模样。毕竟,当年光宜长公主的陪嫁有几万亩地。土地方面,谢嘉融得到的多,谢嘉语的少。即便是少,手头也有两万多亩土地。只是,摆出来太多的话怕太多惹人怀疑,所以便收敛了许多。 谢嘉融虽然多,但由于前些年卷入了夺嫡事件中,再加上这些年被陈氏败坏的,以及他不善经营,光宜长公主遗留下来的东西也就只有十之五六了。倒不如谢嘉语富裕。 接下来,便是一些房产。 京城中的铺子,除了谢嘉语在管理的这两处之外,还有几间属于谢嘉语的被谢嘉融租出去了,如今她要出嫁了,房契自然都回到了她的手中。 六间铺子,两处五进的宅院。 有心的人自然是看到了,文昌侯府没管土地、铺子、宅院到底有多少,而是把它们分类算一抬,也就是说,前面这三样也就是算做了三抬。 京城中无数嫁女儿的人家都恨不得把一顷土地算一抬,一间铺子也算一抬,但文昌侯府并没有这样做。 接下来,他们又看到了谢嘉语六万两银子的陪嫁,嵘国进献的举世无双的夜明珠,被赞誉了几千年的书法家的真迹,相传被先皇拿去宫中的画圣的绝版画…… 无数让人眼花缭乱的奇珍异宝,珠宝琉璃翡翠宝石首饰…… 一水的紫檀木做的家私…… 那些一开始讨论的津津有味的人群渐渐的没了声音,原本嘈杂的街道上也只能听到敲锣打鼓以及报嫁妆的声音。 无数的路人不由自主的跟在一旁看着嫁妆,数着嫁妆。他们已经在脑海中计算不清楚这些东西到底值多少钱了。 毕竟,仅仅是画圣的一幅画,便已经是价值连城了。问题是,像是画圣的画这种真迹,里面还有几个。 直到第一抬嫁妆入了裴府,最后一抬还没从文昌侯府出来。 京城中,不仅平头老百姓,官宦人家也都为文昌侯府的大手笔震惊了。 不用说,这里面很多的东西都是出自皇宫。 似是这时,大家才想起来如今的文昌侯他的母亲是先帝的亲妹妹光宜长公主,也似是现在才明白今上对这个表妹有多么的重视。 杨氏看到谢嘉语的嫁妆时,险些背过气去,手指紧紧的握成了拳。心里虽然非常的生气,但脸上却不得不露出来笑容。而站在一旁的儿媳妇李氏,也露出来艳羡的神色。只可惜,这些好东西根本就没抬到他们东边的院子来,直接去了西边的院落。即便是她有些什么想法,也没法成功施行。 只有裴月新是真的在开心:“哇,谢家姐姐的嫁妆好多啊,真让人羡慕!” 李氏酸酸的说道:“怎么,小妹也想出嫁了不成?” 杨氏心中颇为烦躁,听到李氏的话之后,忍不住蹙了蹙眉,说道:“好了,别说这些了。” 说完之后,继续以笑脸示人。 谢嘉语的嫁妆从早上卯时开始,一直到了酉时天快黑时才抬完。 直到最后一抬嫁妆到了裴府,那些看热闹的看客们才满意的回到家中去。想到前几年公主出嫁时都没有这种排场这种盛大的场景,恐怕他们这辈子也只得这一见了。 回家说给那么没看到的老人和小孩子听,也算是一桩趣事了。 这一整天,谢嘉语一直坐在家里看书。外面的那些忙忙碌碌跟她有关,但又不需要她亲自动手,她只需要微笑的看着就好。裴之成也并未在家,因为皇上的看戏状态,内阁的事情越来越多了。 重要的是,大后天他便要成亲了,他想要尽快处理完这些事情,婚前不请假,等到了婚后多陪着谢嘉语几天。 而唯一需要忙的反而是杨氏。 一整天,杨氏都在家中迎来送往,即便是心中再难受也要保持笑容。而谢嘉语的嫁妆又非常的多,杨氏只能苦苦的撑着。可恨的是,这些东西全都与她无关。 等到送走所有的客人,回到正院之后,杨氏终于不用继续笑了。这一天,她的脸已经快要笑僵了。 然而,没过多久,裴先旭却从外面回来了,还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我听说老大媳妇的嫁妆非常多,外面的人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杨氏僵硬的脸颊已经快要笑不出来了,但此时却不得不强忍住不适,说道:“是啊,嫁妆非常多,可谓是十里红妆。” 裴先旭没注意到杨氏的不对劲儿,笑着摸了摸下巴上的短须,欣慰的说道:“不错不错,这下子我便放心了。皇上这亲事赐得着实好啊,圣上英明。” 杨氏道:“嗯。老爷,妾身忙了一天了,先进去换身衣裳。” 裴先旭原本还想继续说几句,表达心中的得意之情,一听这话,顿时卡了壳,也看到了杨氏脸上的疲惫。赶紧说道:“夫人这一天辛苦了,多亏了夫人。” 杨氏淡淡的笑着,说道:“妾身不辛苦,只要他能别对我有那么深的成见就好。” 他,自然是指的裴之成。 裴先旭想到裴之成平日里的做派,脸色一僵,别说是杨氏了,裴之成对他也没多少敬重。除了表面上和和气气的,私底下他若是不去叫他的话,他从未主动来过东院。 然而,当着杨氏的面,裴先旭自然不能如此说。 “肯定不能。他如今马上就要成亲了,定然不会再如此了。他那位媳妇儿也是大家出身,定然是个守礼孝顺的孩子。” 杨氏心中却觉得非常的苦。自家老爷没见过那位姑娘,她却是见过的。虽然长相极美,但却不是个善茬。 “嗯。妾身先进去了。”说着,杨氏便转身去了里间。 经历了白天那么壮观的景象,这一夜,很多人的心中都不平静。 有些人心绪烦闷辗转反侧睡不着觉,有些人心中有着浓浓的不舍,偷偷的落了几滴泪,还有人因着这厚重的嫁妆嫉妒的难免。 谢嘉语却是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一大早,谢嘉语正用着饭,便听到冬雨过来说,自家大哥叫她去一趟前院。 看着谢嘉融有些发青的眼底,谢嘉语关心的问道:“大哥昨日没有睡好吗?” 谢嘉融叹了一口气,道:“无妨,只是昨日看着嫁妆抬出去了,我才惊觉,你马上就要离开这个家了。前些日子虽然知道早晚有这么一天,但却没有如此深刻的感受。这般一想,竟有些不舍,想要跑去裴家把你的假装都拿回来,希望你一辈子不出嫁才好。然而,若是你不成亲,我又要更加的烦闷了。哎,虽然大哥没有女儿,但你出嫁,我竟有了一种嫁女儿的感觉,深刻的体会到了那些父亲的不舍之情。” 说着说着,谢嘉融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 不仅是他,谢嘉语的眼眶也有些湿润了,眼眶忍不住夺眶而出。这个家虽然已经不再熟悉,但却是她待了一辈子的地方,想到要离开了心中的不舍更甚。 拿起来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珠,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看着谢嘉融,说道:“在我心中,大哥亦兄亦父。在这个家里,我最不舍的,便是大哥了。等我出嫁了,你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好吃饭好好休息,莫要让我担心。” 谢嘉融擦了擦脸上的泪,说道:“嗯,大哥一定会的,你放心。若是裴家小子欺负你,你也不要忍着,跟大哥说一声。大哥虽然已经年迈,但对付他还不是问题。” 谢嘉语再次擦了擦流出来的眼泪,脸上扯出来一抹笑容:“嗯,大哥在我心中最厉害了。” 两个人忍不住在一起又说起来许多小时候的事情,狠狠的哭了一场。哭完之后,心情都好了不少。 很快,成亲的那一日到了。 第157章 迎亲 成亲的前一天晚上, 黎氏过来跟谢嘉语说了好些话。临走的时候,塞给谢嘉语一个小本子。在谢嘉语不解的眼神中,拍了拍谢嘉语的手, 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离开了。 明晚用得着? 谢嘉语有些不太懂黎氏这话究竟是何意, 拿起来手上的小本子看了一眼。 这个小本子外面看起来平平无奇, 什么东西都没写,让人不知道里面到底是讲些什么内容的。然而, 等到打开之后, 谢嘉语就愣住了。 回过神来之后, 啪的一声,红着脸合上了,脸上还带了一丝愤怒的神色:“思勋他娘怎么给我看这种东西!” 虽然只看了一幅,但图册上的内容跟之前在青楼的某个房间看到的有着异曲同工之效。这种污秽的东西, 怎么拿来给她看?这到底是把她当成什么样的人了! 一旁的青嬷嬷看到谢嘉语这副模样, 赶紧说道:“姑娘, 这东西用得着的, 您还是好好看看吧。” 谢嘉语蹙着眉头,把册子往青嬷嬷那边一放, 说道:“青娘, 你也这样觉得吗?那你看看, 这东西哪里是我能看的。” 青嬷嬷握着谢嘉语的手,忍住满脸的笑意, 说道:“我的好姑娘, 这东西就是给你看的。你也别害羞, 每个姑娘都要有这么一遭的。” 看着谢嘉语仍旧迷茫的神色,青嬷嬷继续补充道:“不经历这么一遭,怎么能生孩子呢。您忘了,您的嫁妆里面有一方白色的帕子……” 看着青嬷嬷的眼神,听着她话里的内容,渐渐的,谢嘉语明白过来了。脸色,却是比刚刚还要红上几分。 想到自己刚刚义正言辞的模样,谢嘉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还好,黎氏已经走了,屋内也只有青嬷嬷和春桃二人,要不然,她丢人丢大了。 青嬷嬷知道自家姑娘明白了这册子的用意,笑着道:“姑娘还是好好看看吧。” 谢嘉语低头看了一眼册子的封面,却是久久没好意思打开。 “这个……还是,算了吧。” 青嬷嬷知道谢嘉语害羞,善解人意的道:“嗯,老奴和春桃出去帮小姐打水洗脸。” 说着,俩人就都出去了。 见屋内没了人,谢嘉语才敢偷偷的再次打开了。一本薄薄的册子很快就被谢嘉语快速的翻看完了,里面的内容也就是粗粗看了一遍,根本没敢仔细瞧。 纵然是如此,也觉得画这个册子的人实在是太过露骨了。这种东西怎么能流传出来呢。 过了许久,青嬷嬷才再次回来了了。看着谢嘉语的神色,又看了一眼放在一旁的册子,便知她已经看过了。看破不说破,青嬷嬷和春桃伺候谢嘉语洗漱,然后服侍她睡下了。 等到屋内的灯熄灭了,谢嘉语闭上眼睛,眼前依然浮现出来册子上的内容。想到她将要和裴之成……顿时觉得没脸见人了,赶紧把自己的被褥往上面拉,直到把整个头都蒙进了被子里面,才觉得没那么羞耻了。 渐渐的,谢嘉语的心情平复了下来。这件事情翻过去之后,又开始想明日要嫁给裴之成的事情了。她在这里生活了十几年,如今却是要离开了。 今日她还是这里的主人,明日离开之后,却是客人了。 想到这里,淡淡的有些伤感。 随后,又想到了裴府这个对她来说极度陌生的地方。她不知自己今后会经历怎样的生活,会有着怎样的际遇。对于未来的一切,都像是偏离了自己的掌控一般。心,也像是飘在了半空中,沉不下去。 在这些复杂的思绪中,谢嘉语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日,谢嘉语醒过来时已经辰时了。外面一阵阵的喧闹声,然而,里间却没人叫醒她。 看着守在一旁的冬雨,谢嘉语赶紧坐了起来,懊恼的问道:“怎么没人叫醒我?”今日可是她成亲的大日子,怎么能起晚了呢! 冬雨一脸笑意的上前伺候着谢嘉语更衣,说道:“青嬷嬷说了,不让我们吵醒您。婚礼下半晌才开始,您晚上且有的忙,倒不如多睡会儿。” 谢嘉语听了这话,才放心下来,她还以为自己起晚了。 接下来,冬雨又伺候着她吃饭。 等吃过饭没多久,便有人过来伺候着她穿喜服和梳妆打扮了。这个过程着实有些久,一个多时辰才弄好。 等弄好之后,看着大家喜气洋洋的模样,谢嘉语觉得自己仿佛跟他们格格不入。今日是她成亲的日子,所有人都开开心心的,只有她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虽然有着对未来婚姻的憧憬,但也有一些对于将要离开的不舍之情。 接下来,便是忐忑的等待时间。 终于,黄昏时分,裴之成骑着高头大马,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文昌侯府。 看着路两边看热闹的人群,程昱在一旁感慨道:“哎,直到现在我都觉得不太真实,你怎么就把仙女儿娶回家了呢?就你这副死人脸,怎么抱得美人归的?” 裴之成淡淡的瞥了程昱一眼。 程昱心里咯噔一下,连忙说道:“今日你成亲,可不能摆臭脸,也不准事后报复,不吉利!” 不用程昱说,裴之成也没想过要怎么着他,只是觉得他说的话不爱听,瞪了他一眼罢了。 “真让人羡慕啊!啧啧!前些年我还在同情你,这么一大把年纪了,连儿女之情都不懂。如今却不得不说,怪道你二十五年没有喜欢的人,原来是在等着最好的。”程昱啧啧的感慨道。 裴之成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评价:“这还像句人话。” 很快,一行人便来到了文昌侯府。 经过了拦门叫门等一系列的礼节之后,媒人指挥着仆人把带过来的礼盒抬进了文昌侯府内。 最后,便是要上花轿了。 这件事情本来要又谢思盛来做的,毕竟是年轻人。然而,谢嘉融看着穿戴的喜气洋洋的妹妹,想到妹妹今日便要嫁到别人家去了,一时悲从中来。阻止了谢思盛的动作。 “我来吧。”谢嘉融有些哽咽的道。 谢嘉语看着头上已经生了一些白发,手上长满了褶子的大哥,眼眶微微湿润。 “大哥,还是让思盛来吧,你身体……” 谢嘉语的话还没说完,谢嘉融便吸了吸鼻头,半蹲下身子,说道:“来吧,这点子力气大哥还是有的。这本就是大哥应该做的,已经等了很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天。我要亲手把你送上轿子。” 说完,见谢嘉语没什么反应,拍了拍自己的肩膀,道:“快上来吧,别误了吉时。” 谢嘉语哽咽的说道:“好。” 随后,便在丫鬟的帮助下,盖上了红盖头,趴在了谢嘉融的肩头。 谢嘉融脚步微微有些踉跄,但他阻止了想要过来帮忙的人,轻轻一托,把谢嘉语托住了。走了几步之后,脚步就渐渐的稳住了。 谢嘉语已经记不起来上一次趴在大哥肩头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四十多年前,又或许是五十多年前。 记忆中大哥的肩膀一向非常的宽厚,结实有力,能护着她。而现在,大哥的身体虽然已经老迈,然而,肩膀却跟从前一样宽厚。 谢嘉语的眼泪忍不住流了出来,交叉在一起的双手更加紧了,头也渐渐的靠在了谢嘉融的肩膀上。 谢嘉融感觉到谢嘉语亲昵的动作,脸上虽然带着笑意,但在低头时,一滴泪却悄悄的掉落。随后,他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来时,笑容更甚。 宾客们看着年老的文昌侯把新娘子背出来的时候,全都安静了下来。 活了这么久,他们这是第一次见到一个老人背新娘子。背新娘子的人一向都是新娘子的哥哥或者是弟弟,是年轻人。而像谢嘉融这把年纪的,却是第一次看到。 然而,很快,便有人想到了谢嘉语和谢嘉融的关系。这两个人,的确是兄妹。虽然很多人对此存疑,然而此时,这种疑惑却突然大小掉了。 若不是兄妹,以谢嘉融的身份又怎会背着她出来? 终于,谢嘉融把谢嘉语背到了轿门处。 在合上轿帘之前,谢嘉融说道:“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的,有什么委屈记得跟大哥说。” 盖头下的谢嘉语早就忍不住哭了,这会儿,听了这话,抽泣声更加明显了。 “知道了,大哥。” 谢嘉融听了这一声哽咽的话语,眼泪终于忍不住啪嗒啪嗒的掉了出来:“嗯,大哥就送你到这里了,往后你自己……你自己……”后面的话却是说了几遍都说不出口了,只剩下眼泪一直在流。 停顿了许久,索性不再说了,高呼一声:“起轿吧。”说完,便把轿帘子放下来了,快速的转了身。 不过,没走几步,只听后面谢嘉语再次把轿帘子打开了,说道:“大哥,你也是,保重身体。” 谢嘉融没回头,闭了闭眼睛,重重的点了点头。 周围围观的人看到这幅场景,很多人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就连程昱都有些忍不住的微微哽咽了,跟裴之成道:“哎,怎么看着这么难受呢?你说说你,造了多大的孽。” 裴之成却是没理会他,快步走了过去。 接下来,谢嘉融却是没再搭理任何人,就连裴之成想过来说话都没搭理,红着眼眶回府了。 媒人见状都有些傻眼了,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不过,她也是身经百战,很快便反应过来了,招呼着众人继续走下面的礼。 裴之成看着马上就要走进府门的谢嘉融,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见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了。 “大哥,您放心,以后我会好好照顾嘉语的。”裴之成掷地有声的说道。 谢嘉融脚步停顿了下来,但仍旧没有回头,抬起来袖子擦了擦眼泪,片刻之后,进了府。 裴之成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随后起身,看了一眼轿子,走了过去。 第158章 婚礼 虽然于礼不合, 但裴之成还是打开了轿帘,听着里面淡淡的抽泣声,伸出来大掌握住了谢嘉语语的小手, 安抚道:“裴某此生定不负你。” 果然, 听了这话之后, 谢嘉语的抽泣声小了许多。 “嗯。” 随后,裴之成退出了轿子, 高声道:“起轿。” 谢嘉语拿起来帕子, 轻轻的擦了擦眼泪, 也渐渐地停止了哭泣。 同在一个京城中,裴府距离文昌侯府并没有多远。谢嘉语的轻轻刚刚稳定下来,便到了裴府。 这边的喧嚣声,锣鼓鞭炮的声音比文昌侯府还要响, 也更加的热闹。 裴之成亲手把谢嘉语从轿子中迎了出来, 随后, 一人扯着红布的一头, 前去拜堂。 想到红布的另一头是裴之成,谢嘉语忐忑的心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然而, 虽然杨氏还活着, 但高堂却是只拜了裴先旭,另一边的座位上, 却是一块牌位。宾客们看到这副场景, 议论纷纷。不过, 却没人敢给杨氏出头。几十年前的事情,大家可都还记得。记不得的,不清楚的,今天过后,也都知道了。 最后,夫妻对拜,送入洞房。 礼成! 在这一刻,谢嘉语便是裴之成的妻子了。 不料,还未送入洞房,宫里的内侍便过来了。 “皇上有旨,赏赐玉如意一对儿。祝芷柔郡主和裴阁老夫妻同心,百年好合!” 裴之成亲自牵着谢嘉语的手,把她领到了他们的新房。感觉到谢嘉语手心微微湿润,裴之成的手握得更加紧了,小声的说道:“别怕。” 穿过一处处回廊,两个人终于到了新房内。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裴之成虽然看不到谢嘉语此时的脸色,但却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顿时觉得心里暖暖的。 接着,便有媒人拿过来一杆秤递给了裴之成。 裴之成却觉得这杆秤似乎有千斤重,从前,他独自一人在山中打猎的时候手没有抖过,杀死尾随他的黑衣人手没有抖过,然而,此时,拿着秤的手却微微的颤抖着。这也泄露出来他此刻的心情。 屋内的那些妇人们碍于裴之成的威严没敢笑太大声,但全都捂着嘴在笑。 终于,裴之成把红盖头掀开了。 谢嘉语的眼前也终于有了光亮。微微眯了眯眼睛,适应了眼前的情形。映入眼帘的,便是裴之成那张英俊的脸。不知为何,她觉得今日的裴之成似乎比以往年轻了许多,英俊了许多。 这是她第一次见裴之成穿红色的衣裳,穿亮一些的衣裳。没想到却是意外的好看。 裴之成也终于看到了想念了好多天的人。 白皙的小脸,微微泛红但水汪汪的眼睛,小巧的鼻头,殷红的嘴唇。 想到这个姑娘以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裴之成的心脏不受控制的砰砰砰的直跳。 不只是他,很多见过亦或者是没见过谢嘉语的人也都被她这副样子惊艳到了。平时简单打扮的谢嘉语已经让他们觉得美丽了,这会儿,盛装的模样更是让人觉得好看。 见两个人在发呆,媒人赶紧继续指挥着二人继续走礼。终于,礼走完了。 裴之成还想继续待一会儿,然而,外面还有很多宾客,此时此刻,他还不能如此的任性。 “桌子上有些点心,你若是饿了可以吃一些。若是不喜欢,便跟钱嬷嬷说一声,让她去小厨房给你做些吃食。钱嬷嬷是我刚买回来的,手艺还不错。” 听到裴之成如此体贴的话,谢嘉语嗯了一声。 裴之成觉得自己还有好多话想要跟谢嘉语说,原本想要多待一会儿的,然而,却被恭王妃赶了出去。 “好了好了,裴大人,外面的宾客可都在等着你呢,你还不快出去招呼一下?” 裴之成听后,微微一下,朝着恭王妃施了一礼,说道:“接下来有劳王妃了。” “裴大人客气了。”恭王妃道。 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嘉语,又捏了捏她的小手之后,裴之成离开了新房。 看着满屋子平时没怎么说过话的夫人们,谢嘉语微微有些不自在,但恭王妃一直陪在她的身边,笑意艳艳的帮她挡了不少话。这让谢嘉语万分的感激。 外面的宾客散了席之后,裴之成便快步从外面回来了。只是在回来的路上,却有挡住了他。 程昱带着几个兄弟,嬉皮笑脸的说道:“裴大人走这么匆忙做什么,怎么不等等我们?” 程昱话里的意思非常的明显,那便是要去闹洞房。 裴之成停下来脚步,淡淡的瞥了一眼跟过来的几个人。除了程昱之外,其他所有人在接收到裴之成的目光之后,都不敢看向他,视线飘到了别处。 “有人想去闹洞房吗?”片刻之后,裴之成淡淡的开口了。 那些被裴之成眼神扫过的人心里突然有些害怕,酒也醒了大半,连忙道:“没有,没有,裴大人误会了,误会了。” 说着,便有几个人脚底抹油跑掉了。开什么玩笑,要是被裴之成记恨上了,他们还要不要活了?他们老子都不敢惹的人,他们哪里有勇气敢惹他? 瞬间,喧闹的一群人便只剩下了三个。 一个是户部侍郎程昱,一个是恭王世子杨瑾,还有一个,是裴之成的弟弟裴之靖。 程昱、杨瑾和裴之成的关系是真的好,所以两个人看似嘻嘻哈哈的,但也没真想去闹洞房,不过是跟裴之成开个玩笑罢了。裴之成什么性子他们可是清楚得很,所以也没打算真的去。 然而,另一个人却是当了真。 裴之靖喝的醉醺醺的,看着跑走的人,低声啐骂:“一群怂包!” 说完,又看向了眼前穿着红色喜服的裴之成,扯着他的衣裳,说道:“大哥,我要去闹洞房!听说,听说嫂子是京城第一美人,弟弟,弟弟我还没见过,得去见识一下。” 顿时,场面安静了下来。 程昱和杨瑾的眼睛全都看向了裴之成。 只见裴之成脸上仍旧带着淡淡的笑意,但眼神中却透露出来冰冷的神色。 俩人还没来得及劝,只听裴之成开口了。那声音,在九月的夜晚,无端让人觉得冷飕飕的。 “二少爷喝多了,去带他醒醒酒。” 话音刚落,立马就有仆人过来把程昱拉走了,就连程昱想要惊呼,但被人捂住了嘴巴。 程昱见状,劝慰道:“今天是大喜的日子,见不得血。” 裴之成的眼神立马看向了程昱,那眼神仿佛在说‘你在跟我开玩笑吗’:“我是那么凶残的人吗?天色不早了,送客。” 说完,一甩袖子,快步往新房的方向走去。 而站在原地的程昱撇了撇嘴,跟杨瑾吐槽道:“他难道不是那么凶残的人吗?” 杨瑾笑着摇了摇头,说道:“他至少是个理智的人。” 说着,两人一起离开了裴府。 另一边,新房内,各家的夫人早就已经离开了,屋内只剩下谢嘉语以及一些丫鬟嬷嬷。 谢嘉语一下午没吃东西了,这会儿虽然有些饿,但却是太过紧张了,一丁点东西都吃不下去。 头上戴的凤冠已经摘下来了,沉重的喜服也已经脱下来了,换上了一身简便的喜服。虽然同样也是大红色的,但却是绸缎面的,轻巧了许多。 春桃一直在一旁安慰着谢嘉语。 然而,在陌生的环境中,谢嘉语的心情却怎么都安定不下来。尤其是想到昨日看过的那个册子,心中更是忐忑万分。 终于,冬雨一脸喜色的进来了:“小姐,裴大人过来了。” 春桃听后,说道:“冬雨,以后要叫姑爷。” 冬雨听后,连忙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改口道:“奴婢说错了,是姑爷,姑爷过来了。” 冬雨说完没多久,谢嘉语便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很快,房门便被推开了。 裴之成还是穿着之前的那件喜服,只是脸色却跟刚刚变得不同,有些微红。走进来时,身上带着重重的酒气。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 裴之成坐在一旁,凑近了谢嘉语的耳朵,小声的道:“放心,没喝醉。” 浓重的酒气,陌生男子的气息,以及喷薄在耳朵里的热气,让谢嘉语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低声应道:“嗯。” 随后,跟在一旁的媒人赶紧笑着把最后的礼走完了。 托盘里放着两杯酒,裴之成和谢嘉语一人手持一杯,双手交叉,一口饮尽。 裴之成很快就完成了,然而,谢嘉语在抿了一下之后,便有些喝不进去了。味道太苦了,她有些咽不下去。可是,这是成亲必须要走完的礼节,谢嘉语思索了一下,下定决心鼓足勇气闭着眼睛打算一口饮尽。 只不过,酒杯还没再次举起来,手就被人握住了。裴之成握着谢嘉语的手,把谢嘉语杯中的酒喝进了自己的腹中。 媒人看着一脸笑意的裴之成,又看了看微微惊讶脸色通红的谢嘉语,满脸笑意的让裴之成结发。 把两个人的头发缠绕在一起,放进了荷包内,然后又把荷包放在了枕头底下。 最后,媒人拿着足足的赏银,说了一通吉祥话,快步离开了新房。 房内终于没有了外人,裴之成再也忍不住了,看着怔愣的谢嘉语,低头亲吻了上去。这张殷红小嘴,他已经肖想了一整天了。 第159章 洞房 谢嘉语没料到裴之成会突然低下头来, 这个带着浓重的酒气的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浓烈的,炽热的,亲得她仿佛喝了一杯酒一般, 熏熏然。 好在亲了一会儿, 在谢嘉语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结束了。 “饿了吗?我听说你晚上还没用饭,先吃点东西吧。”裴之成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说道。随后, 整理了一下谢嘉语的衣裳, 让人去准备吃食了。 没过多久, 便有人端过来几样小菜,还有两碗热腾腾的面。 谢嘉语本想说不饿的,但大骨汤熬出来的面香气四溢,极大的勾起了她的食欲。而且, 这个味道好熟悉。 吃了一口之后, 谢嘉语更加确定了。 “这个味道跟王婆家的馄饨好像差不过。”谢嘉语说道。 裴之成见谢嘉语发现了, 脸上露出来微笑, 说道:“嗯,知道你喜欢这个味道, 我专门让钱嬷嬷尝试着做出来的。” 谢嘉语听到裴之成的话, 心里觉得暖暖的, 脸上的笑意止也止不住:“谢谢你。”说完,又继续吃面了, 只觉得入口的面似乎比刚刚还要好吃一些, 带着浓浓的甜意。 因为下午没吃饭, 很快,谢嘉语便把一碗面解决掉了。 而裴之成吃饭吃得快,也早早的就吃完了。吃完之后,眼睛便一眨不眨的盯着谢嘉语看。 等到谢嘉语放下筷子,看着裴之成充满了笑意的眼神,微微羞赧的说道:“那个,我平时饭量没这么大。” 裴之成道:“嗯,我知道。” 等到桌上的饭菜退下去,房间内瞬间安静下来了。这种片刻的安静,让谢嘉语无端觉得有些紧张。想到一会儿将要发生的事情,心脏忍不住砰砰砰的剧烈的跳动起来。 等到裴之成看过来的时候,谢嘉语腾的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个,我……我去洗漱。” 说完,便带着小丫鬟去了里间。转身离去的谢嘉语没发现,裴之成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左右,谢嘉语才洗完澡,从里面磨磨蹭蹭的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除了头发放下来了,其他的地方跟刚刚进去时没什么差别。若是在自己的房内,谢嘉语肯定只穿个里衣便出来了。但是,如今外面还有一个裴之成,她有些不习惯,便把外衣又穿上了。 出来的时候,谢嘉语的心里万分的紧张,小脸红扑扑的。然而,看到裴之成正闭着眼睛躺在榻上,心中的紧张情绪顿时消散了许多。 只是,直到走到床边了,见裴之成还是一副闭着眼睛的模样,突然有些不知所措了。看了一眼旁边的滴漏,夜这么深了,是不是要叫醒裴之成,让他洗漱休息了? 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谢嘉语慢慢的起身,步伐放轻,走到了裴之成的身边。 刚站定,裴之成便睁开了眼睛。眼睛里面一片清明,丝毫没有睡意。不仅如此,还有一些侵略的意味。谢嘉语不自觉的紧张的一下,说道:“那个……夜深了,我洗漱完了,你也赶紧去洗漱吧。” 话还没说完时,就被裴之成握住了手。 “嗯。” 谢嘉语听后,招呼着春桃,让人去收拾一下里间,再去抬一些热水进去。 裴之成阻止了谢嘉语的举动,很快找出来自己换洗的衣裳,说道:“不用那么麻烦了,里面不是还有水么。” “可是……”那些水是她用过的啊!谢嘉语有些迟疑。 裴之成淡淡一笑:“无碍。” 见状,谢嘉语的脸色再次红了红。 等到裴之成去洗漱了,谢嘉语紧张的坐在了床上。很快,里面便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想到那些洗澡的水是自己刚刚用过的,谢嘉语更觉得坐立不安。 来来回回的走了几步之后,又再次坐回了床上。 没过多久,裴之成便从里间出来了。 出来的时候,身上紧着一身白色的里衣。见屋内还有下人,微微蹙了蹙眉,略微不悦的道:“都下去吧。” 春桃等人看了谢嘉语一眼,悄悄的退下去了。 谢嘉语不明白裴之成为什么生气了,心中有些忐忑,不安的看向了裴之成。两个人已经成亲了,彼此之间很多事情都需要好好沟通。 裴之成是多么通透的人,看到谢嘉语的眼神便明白过来了。快步走过来,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说道:“我不习惯房内有那么多的人。” “可是,晚上我……”谢嘉语想说,她晚上偶尔会起夜需要这些人。 不过,没等她说出口,裴之成的手就放到了谢嘉语外面的绸缎衣裳上,慢慢的解着扣子,趴在谢嘉语的耳边,轻声道:“没关系,有我在,晚上我伺候你。等到白天时,再让她们进来。” 此刻,谢嘉语红的不仅仅是脸了,耳朵,脖颈都红了起来。僵硬着身体,下意识的说了一个字:“好。” 说完,听着裴之成浑厚的笑声,才觉察出来不妥,赶紧补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嗯,我知道。”裴之成低着头解着扣子说道。然而,此刻心中却在想,这衣裳以后还是少穿吧,扣子实在是太多了。 扣子再多也有解完的时候,等到外面的衣裳脱落,只剩下里衣时,两个人渐渐的躺到了床上。 看着谢嘉语明亮的眼睛,裴之成亲了亲,说道:“安置吧。” 活了这么多年,这种事情谢嘉语还是第一次经历,毫无经验,也不知该如何做。 相比较僵硬的谢嘉语,同样是毫无经验,裴之成却比她熟练许多。毕竟,对于男人而言,很多事情,无师自通。 渐渐的,床上的纱幔落了下来。 透过烛光,隐约可以看到纠缠在一起的两具身体,一上一下。原本平静无波的床也如婴儿的摇篮一般,开始晃动起来。挂在床角的玉佩发出来叮叮当当的响声,混合着男女刻意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嘈嘈杂杂。 许久之后,方停歇。 谢嘉语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原来这般疼,跟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不仅疼,还特别的累。 裴之成也觉得累,然而,却从中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美妙。抱着呼吸渐渐平稳的谢嘉语,低声问道:“现在还疼吗?” 谢嘉语看了一眼裴之成,没有说话,伸出来胳膊,紧紧地抱住了他,头也埋进了他的怀里。 感受到谢嘉语亲昵的动作,裴之成觉得心里涨得满满的。然而,刚刚恢复平静的身体又…… 谢嘉语震惊的抬起头来看向了裴之成。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如小兔子一般惊慌,搂得更紧了一些,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轻声道:“别怕,不会再继续了。”毕竟是第一次,需要克制。 谢嘉语一听这话,顿时松了一口气。 裴之成见谢嘉语脸上丰富的表情,嘴角微微翘起,忍住笑意,说道:“我叫人准备热水,洗漱一番。” 说完,便朝着外面叫了一声:“进来吧。” 很快,便有几个仆妇把烧好的热水抬了进来。 等两个人清洗完,已经是两刻钟之后了。 时候已经不早了,床单被褥已经换过了,两个人重新躺回了床上。谢嘉语在里面,裴之成在外面。经过了刚刚的事情,两个人之间似乎多了一些什么。见谢嘉语离得比较远,裴之成一把把她揽了过来。 看着谢嘉语放在被褥上的嫩白的小手,伸出来自己的手,十指相扣。 一白一黑,一小一大,仿若是最般配的一对新人。 谢嘉语看着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忍不住露出来笑容,手上微微使了一些力气,握得更紧了一些。 “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裴之成说道。 “嗯。”谢嘉语低声应道,人也往裴之成怀里钻了钻。 这一天的确是够累的,再加上刚刚的那一通折腾,谢嘉语很快便在裴之成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着了。 而裴之成,听着耳边传来的轻微的呼吸声,感受着喷薄在脖颈之中的热气,一面觉得安心,一面又觉得深受折磨。 许久,等谢嘉语睡熟之后,起身去冲了个冷水澡。回来后,却不敢再次靠近谢嘉语了。然而,闻着不远处传入鼻尖的让人舒适的香气,低叹了一声,又把谢嘉语重新揽了过来。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成亲是甜蜜的折磨。 渐渐的,闻着谢嘉语身上清新的香味儿,裴之成慢慢的睡着了。 第二日,不到卯时,谢嘉语便醒过来了。睁开眼睛,渐渐的适应了黑暗。看着陌生的床顶,闻着陌生的味道,谢嘉语的意识渐渐的回笼。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一样,深深的意识到,自己已经成亲的事实。 还没等她去观察身边的这个男人,便听到头顶上有个浑厚而又略带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醒了?” 谢嘉语吓了一跳,想到昨晚上的亲密,忍不住红了脸。好在现在天色比较灰暗,对方应该看不出来。 “嗯,你也醒了?”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低低的笑着,道:“嗯,比你早了那么片刻。”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要起来了吗?”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道:“刚到卯时。” 谢嘉语微微一惊,问道:“怎么这么晚了?春桃呢,怎么没叫醒我。”说着,便挣扎着要起身。 裴之成却是一把把她按住了,说道:“不用着急,时候尚早。刚刚她来过了,是我没让人吵醒你。” 谢嘉语却有些着急的道:“可是,昨日有个嬷嬷过来交代过,卯时要过去请安。” 裴之成听后,眼神微冷。随即,又恢复正常,道:“无碍,我昨日跟父亲说过,咱们用过早膳再过去。” 谢嘉语不解的睁大眼睛看着裴之成,问道:“真的吗?母亲会不会怪罪?”成亲前,她听说过不少关于婆婆和儿媳之间的矛盾,因着裴之成跟杨氏的关系不好,自己还曾担心过。 裴之成亲了亲谢嘉语的嘴唇,低声道:“自然是真的,母亲不会怪罪你的。” 谢嘉语冷不丁的被亲了一下,顿时相信了裴之成的话。 第160章 敬茶 两个人又躺了一会儿之后, 才起床了。裴之成起身穿上外衣,把谢嘉语的丫鬟叫了进来。 在春桃和夏桑的服侍下,谢嘉语渐渐的穿好了衣裳。不过, 在穿衣裳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似乎, 从昨晚到今天早上, 她没看到任何一个人服侍裴之成。 洗漱穿衣这些事情,全都是亲力亲为。 再想到裴之成昨晚说过的话, 看来, 他是真的不喜别人服侍。谢嘉语觉得, 以后裴之成在时,还是少让下人们进来服侍吧。 收拾完之后,两个人又慢悠悠的吃了饭。 早饭是四个小菜,稀粥, 然后是各种的主食。 裴之成见谢嘉语在发呆, 说道:“这是我让厨房简单做的, 以后你若是想吃什么, 跟厨房说就行。这边有小厨房,跟东院不是一起的。” 谢嘉语眼前一亮, 笑着转头看了裴之成一眼。 裴之成淡淡的笑了笑:“吃饭吧。” 用过饭之后, 已经快到辰时了。此时, 裴之成和谢嘉语才步伐缓慢的出了门。裴之成走了几步之后,突然发现谢嘉语步伐有些急, 这才发觉自己似乎走得太快了。想到昨夜的折腾, 再想到谢嘉语巴掌大的小脚, 脚步渐渐的慢了下来。 谢嘉语原本在依着裴之成的步子走路,然而,身子有些不舒坦,所以走得慢了一些。此时,见裴之成渐渐的慢下来了,抬头看了他一眼。 察觉到谢嘉语的目光,裴之成伸出来手握住了谢嘉语的。 “累不累,可以走慢一点。”裴之成轻声的问道。 听着裴之成意有所指的话,谢嘉语的脸控制不住的又微微红了起来,如蚊蝇一般的声音哼哼:“还好。” 听了这话,裴之成捏了捏谢嘉语的手心,眼里盛满了笑意。谢嘉语也不自觉的笑了起来。 就这样,两个人一路牵着手走到了东院。 到了东院,迎接他们的却是杨氏的一张冷脸。 “第一日就起这么晚,可见成哥儿对新媳妇很是满意啊,连一些基本的习俗都忘记了。”杨氏嘲讽道。昨天城郡王府的人都没参加裴之成的婚宴,这样杨氏的面子上非常的过不去。她算是跟城郡王府彻底的交恶了。所以,今日看到红光满面的裴之成和谢嘉语,有些话就忍不住说了出来。 裴先旭正扬着一张笑脸看着这一对新婚夫妇,听到自家夫人这句话,微微蹙了蹙眉。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 然而,裴先旭不说什么,不代表裴之成不说。 “都怪儿子起晚了。只是,昨日儿子已跟父亲说过今日辰时过来。” 杨氏听了这话,脸色有些不好看,瞥了一眼裴之成,又看了一眼带着不悦眼神的裴先旭,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交锋,谢嘉语便看明白了,杨氏果真对裴之成有着各种的不满,裴先旭既不敢说杨氏,也不敢说裴之成,夹在中间难做。 “敬茶!”杨氏身边的一个嬷嬷说道。 听了这话,裴之成侧头跟站在门外的下人说道:“去把我母亲请过来。” 很快,东海便把常氏的牌位拿了过来,站在了杨氏的座位前。 杨氏的指甲握得紧紧的,却不得不让出来位置。昨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裴之成便已经很不给她面子。如今,在家里,更是让她难看。平妻这件事情,是她这辈子受过的最大的屈辱。 屋内难得的安静了下来。 裴之靖见状,想到昨日被裴之成身边的仆人兜头倒了一盆冷水,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愤怒的说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你置母亲于何地?” 裴之成却是看都没看他,直视着杨氏。 杨氏闭了闭眼睛,站起身来,说道:“靖哥儿,闭嘴。”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从纲常礼法上来说,裴之成的母亲才算是原配嫡妻。不管皇上最后怎么判的,这件事情仍旧改变不了。而这事儿,要怪,也只能怪裴先旭,又或者怪她太蠢,没能及时发现。 说完,便坐到了一旁。 裴先旭看了看杨氏的脸色,又看了看裴之成的脸色,闭口不言。 东海稳稳的把常氏的牌位放在了上面。 接着,裴之成和谢嘉语便跪下给裴先旭敬茶,裴先旭自然是笑着满口子的说好,然后给了谢嘉语一个红包。 随后,两个人又跪在了常氏的牌位面前,敬了一杯茶。 敬完之后,两个人便起来了。杨氏身边的嬷嬷见裴之成和谢嘉语没有给杨氏敬茶的意思,看了一眼杨氏的脸色,提醒道:“大少爷和大夫人还应给夫人磕头敬茶。” 听了这话,裴之成和谢嘉语全都看向了杨氏。 许久,裴之成的脚步稍微动了一下,接着,便有一双温热而又细嫩的小手握住了他的大掌。 “爷,只是不知,国法和家法哪个在前,哪个在后?”谢嘉语抬着脸笑着问道。 听到谢嘉语的称呼,裴之成心跳莫名的快了几分,很快便明白了谢嘉语的意思,回答道:“国法在先。” 谢嘉语听后,认真的点了点头,看着杨氏,说道:“既如此,那大家是不是应该先给我磕头行礼呢?” 裴先旭再怎么不行,那也是裴之成的亲生父亲,常氏也是他的母亲,理应尊敬。但,杨氏的话,凭什么?虽然她也是当年事情的受害者,如若谢嘉语不是裴之成的妻子,她可能会觉得杨氏也很可怜。然而,既然她如今已经嫁给了裴之成,自然是要跟他站在同一边。 杨氏若是安安分分的,她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大家和和气气的过日子也就算了。但今日杨氏先挑了事儿,她绝不可能忍气吞声。第一次在家中就忍过去,以后还不知道要让她忍多少事。 而且,杨氏就是不对!当年她已经知晓了事情的原委,但凡大度一点,也不会害死裴之成的母亲,更不会逼得裴之成在家里没有容身之处。 此话一出,满室寂静。 裴之成没有回头看谢嘉语,但握着谢嘉语的手却是更紧了一些。微微低头,另一只手握成拳抵在了唇边,仔细一看,嘴角似乎有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一直都知道,小姑娘虽然平日里对每一个人都和和气气的,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脾气,不代表她没有爪子。而今日,她锋利的爪子因为他露了出来,这让他觉得心里暖暖的。 有那么一刻,他觉得这个冰冷的家里似乎有了温度,不再是他一个人。 室内的氛围变得诡异起来,没有人讲话。裴先旭作为裴家的家主,看了一眼裴之成,试图让裴之成来缓和一下。然而,裴之成不知怎么想的,低着头不讲话,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时,裴先旭又看向了杨氏,杨氏的脸色冷如冰霜。裴先旭瑟缩了一下,又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依然还是维持着刚刚的笑容,仿佛不知自己说出来多么惊天动地的话。 裴先旭在心底暗暗叹气,不得不说道:“今日是你们新婚的第一天,要不然,磕头就免了,给你母亲敬个茶吧,毕竟是长辈。” 谢嘉语听后,脸上的表情终于有所松动了,却是转头看向了站在一旁的裴之成,一脸乖巧的问道:“爷,您说呢?” 这样的谢嘉语让裴之成非常的受用,在这个家里,她全心全意的向着他。想到刚刚父亲的提议,裴之成朝着谢嘉语微微点了点头。 “那好吧,那我听爷的。”谢嘉语笑着道。 她今日也不是非得让这一家人给她下跪,毕竟这是她新婚的第一日,闹成这个样子也不好看。而且,杨氏的地位还是皇上表弟亲自承认的,她也不好太过打脸。 说完,两个人便给杨氏敬了茶,随后,杨氏给谢嘉语了一个镯子。 裴家的人口着实简单。裴先旭是个头脑拎得非常清楚的人,也是个自私的人,并没有把他那些兄弟们接过来。而且,以杨氏的身份,也很难接纳他们。 所以,在京城中的只有裴先旭一家人。 裴先旭的姨娘们是没有资格过来的,所以,长辈们到此为止。接下来便是裴之靖一家人。 裴之靖和李氏先给裴之成和谢嘉语行了礼,接着,谢嘉语便拿出来礼回给这二人。 裴之靖的是文房四宝,李氏的一个翡翠镯子。虽然不是特别的值钱,但也绝不便宜,算得上是中上的水准了。 没想到,裴之靖看都没看那文房四宝,只怔愣的盯着谢嘉语看了起来。 这是裴之靖第一次见谢嘉语,而且还是离得这么近。果然,京城第一美人不是吹出来的。他这位大嫂长得的确非常的貌美。 裴之成看着裴之靖的眼神,脸上的神色非常的难看,轻咳了一声。见裴之靖的目光转移了,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让裴之靖无端觉得有些发冷,紧了紧身上的衣裳。心里暗骂裴之成小气! 接着,谢嘉语又给了李氏的儿子明哥儿一个小金锁。 最后到了裴月新这里。谢嘉语对裴月新非常有好感,两个人也比较熟悉,所以送给她一套宝石头面。 李氏见裴月新收到的东西那般好,微微有些嫉妒。然而,对于谢嘉语,她却没胆子说什么造次的话。一个裴之成就已经很可怕了,再加上一个谢嘉语,两个人不是一般的可怕。她虽然嘴碎,但也有点脑子,所以,这时候什么都不敢说。 刚刚自家母亲的遭遇裴月新觉得双方都没有错。她自小就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总觉得母亲有母亲的难处,大哥也有大哥的难处。都是造化弄人,也怪不了谁。 所以,她总是想要缓和母亲和大哥那边的关系。虽然没什么用,但她一直都这么做。 如今大哥娶了谢嘉语,她打心底为自家大哥高兴。谢嘉语一直都是她非常喜欢的一个姐姐,如今能成为她的嫂子,她自然是非常的开心。 “多谢嫂嫂,祝哥哥和嫂嫂百年好合。”裴月新笑着说道。 谢嘉语觉得,这裴家总算有一个还算顺眼的人了,因此,回以热烈的笑容:“谢谢妹妹。” 敬茶的风波就这样结束了。 从东院出来的时候,谢嘉语觉得更累了。昨晚上就没休息好,今日醒得又早,再加上对陌生环境的紧张,应付府里人花费一些心思…… 虽然裴之成一直牵着她的手,但她还是走神,没看清楚地上的一个石头子,踉跄了一下。 裴之成见状,连忙扶了谢嘉语一下。看着谢嘉语略显苍白的脸色,裴之成没说什么,依然握紧了谢嘉语的手。然而,等到他们走回西院的时候,裴之成便一把抱起来谢嘉语,快步往回走去。 谢嘉语还在心中感慨,终于回到西院了,便突然被人打横抱起来了。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就抱住了裴之成的脖子。 “你……你干嘛呀,突然这个样子,快把我放下来,那么多下人看见了,不好。”谢嘉语脸色微红,有些着急的说道。 裴之成把谢嘉语往上抱了一下,说道:“无妨,不会有人说什么。” 谢嘉语被堵了一下,她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光天化日被人抱着,传出去多不好啊! 可……心底的感受却骗不了人,被裴之成抱在怀中感觉甜滋滋的。想着今日是新婚第一天,索性也不再纠结,安心的趴在了裴之成的怀中。 谢嘉语却没看到,裴之成的嘴角也柔和了一些。 第161章 杂事 裴之成的步子大, 即便是抱着一个谢嘉语,走得也非常快。片刻之后,两个人便回到了新房中。裴之成直接把谢嘉语放在了榻上。 直到坐在了榻上, 谢嘉语的脸色依旧红红的, 眼睛湿漉漉的, 一副羞赧的模样。 见状,裴之成低头亲了亲谢嘉语的脸颊, 低声说道:“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谢嘉语听了这话, 脸色却是更加红了, 拿着小拳头轻轻锤了裴之成一下,说道:“你……你不这么,这么孟浪,我哪里会害羞。” 话虽是如此说, 但裴之成却爱极了谢嘉语脸红害羞的模样, 一看到她这个样子, 就忍不住想要亲一亲她, 逗一逗她。 “嗯,是我的错。”裴之成道, “只是, 夫人刚刚称呼我什么?” 听到裴之成这一声“夫人”, 谢嘉语心里微微一热,经过了昨日, 她已经是他的夫人了, 他们从此以后是一家人了。 想到她刚刚似乎说了一个“你”字, 顿时觉得不太妥当,然而,要称呼什么呢? “大人?” 裴之成听到这个称呼,转身也坐在了榻上,握着谢嘉语嫩白的小手,说道:“夫人是想让为夫称呼您郡主吗?” 谢嘉语抿了抿唇,顿时明白了裴之成的意思,然而,此时她却有些说不出口。 正在迟疑间,突然觉得自己手心被人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一瞬间,这种感觉传递到身体的每一处,就连尾椎骨处都觉得一阵酥麻。 “夫……夫君?”谢嘉语试着问道。 果然,手心的痒意消失了。 裴之成淡淡的说道:“嗯,刚刚夫人在东院的称呼也不错。” 在东院的称呼? 谢嘉语顿时就想到了当时为了气杨氏而脱口说出来的称呼了……爷? 这个称呼谢嘉语还没说出来,便听到有人在敲门了。 “大人!” 裴之成听到是东海的声音,微微蹙了蹙眉。 谢嘉语自然也听出来了是谁的声音,而且声音里还带着一丝的急切。转头看着裴之成纠结的模样,贴心的说道:“你先去处理事情吧。” 裴之成听后,看了谢嘉语一眼,思忖了一下,交代道:“嗯,你先好好的休息,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若是有需要的话,就让张管事去帮你做。他是我身边的老人了,我还未进京之前便跟在身边。家里的下人如今也是他在管着,等下半晌你身子爽利了再见见也不迟。” “好。”谢嘉语点了点头。 裴之成走后,青嬷嬷等人进来服侍谢嘉语了。几个人明显都是松了一口气的模样,脸上带着笑意。 “这是怎么了,有什么喜事不成?”谢嘉语问道。 青嬷嬷笑着道:“姑爷对姑娘好,不就是最大的喜事了吗?” 谢嘉语想到裴之成对自己的维护,笑了笑。的确,裴府的情况比她出嫁前想象的好多了。杨氏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缠,裴先旭也比想象中的识时务。就连传闻中最喜欢跟裴之成对着干的裴之靖,似乎也没那么有威胁。向来多嘴的李氏也没展现出来碎嘴的一面。裴月新还是一如既往的对她喜欢。 冬雨在一旁道:“小姐,奴婢刚刚打听过了……” “应该叫少夫人了。”青嬷嬷打断道,“老奴刚刚也说错了,以后要叫少夫人。” 冬雨连忙改口,道:“嗯,少夫人。奴婢刚刚打听过了,府中似乎是分开的。东边院子和咱们西边的院子什么事情都不在一处。平日里大少爷也很少去那边。” 青嬷嬷听后,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谢嘉语道:“少夫人,这样倒是省了您不少的事儿,咱们就可以关起门来过日子了。” 谢嘉语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之前也没想到,裴府竟然会是这样。虽然他们因为皇上的意思住在一个府内,但两边竟然是不合在一起的。想想裴之成的性子和处事手段,再想想裴先旭和杨氏,又觉得这样做在意料之中。 只是,之前西院只有裴之成一人,而且他很忙,所以才一直这样下去。如今多了一个她,不知道东院那边会是什么反应。 “如若是真能一直这样,那倒是极好,也少一些烦心的事儿。”谢嘉语说道。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青嬷嬷想到了裴之成走之前的交待,又看了看谢嘉语的脸色,问道:“少夫人,您要不要休息一下?” 谢嘉语坐了有一会儿了,身体上的疲乏倒是减轻了不少。听到青嬷嬷如此问,说道:“不必了,左右已经巳时了,等吃过午饭再休息吧。” 青嬷嬷点了点头,道:“也行。对了,您要不要见见西院的管事们?老奴见他们已经在偏厅等候多时了。” 谢嘉语惊讶的看向了青嬷嬷。 青嬷嬷解释道:“您和大少爷新婚第一天,他们理应来见见当家主母。老奴估摸着,那些管事们是大少爷交代下来的。” 谢嘉语想,裴之成走之前没跟她提这件事情,许是怕她一个人应付不过来,所以想等他回来再见那些仆人吧?随后,又怕她这边有什么需要,所以留话让她吩咐张管事。 既如此,倒不如现在见一见。毕竟,左右她现在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而且让那些管事们等太久也不好。 想到这里,谢嘉语转头对夏桑道:“你先去把张管事叫过来。” 很快,一个约摸四五十岁的奴仆脚步轻缓的进来了,见到谢嘉语之后,先是跪在地上磕了一个头:“见过郡主。” “快快请起。”谢嘉语说道,“叫我少夫人即可。” 毕竟,谢嘉语并不是天生就是郡主,也不怎么习惯大家如此的称呼她。而且,她已经嫁到了裴家。这个郡主身份关键的时候能护着她,平时就没必要摆谱儿了。 “是,少夫人。”张管事没有任何的迟疑,立马改口道。 “我听闻西院的管事们还在偏厅等着?”谢嘉语问道。 张管事道:“这是大人交待的,让他们用过早饭过来见见您。只是刚刚大人似是有急事去了书房。所以他们还在等着。” 谢嘉语听后,说道:“嗯,那你让他们以及各处的下人们都叫过来吧。” “是,少夫人。”张管事道。 从头到尾,张管事都表现的不卑不亢的,既没有对谢嘉语过分的巴结,也没有反抗谢嘉语任何一个决定。谢嘉语说什么,就是什么。 而且,看着张管事的背影和步伐,感觉他似是有些功夫在身上。想到这里,谢嘉语看了顾星一眼。 顾星点了点头,小声的道:“武功不弱。” 约摸一刻钟左右,管事和下人们便都过来了。前面站着三四个管事,后面有二十个左右的下人。这样一看,西院的下人着实不多。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站在下面,脸上除了有一丝对谢嘉语的好奇,再看不出来其他的神色。 这些人一个个的上前来说了一下自己多大了,是做什么,跟府中哪些人是亲戚。 有管着外面生意的,有管着厨房的,有管着针线衣裳的,还有侍弄花草的,管着裴之成车马的等等,每一处不过三四个人。在偌大的西院,下人着实不多。 要知道,光是谢嘉语陪嫁过来的人就要比西院加起来还要多了。 她身边跟过来的大小丫鬟有十几个,还有几个嬷嬷,再加上几户陪房,统共要有三十多人。这么一对比,甚觉怪异。 等这些人一一给谢嘉语介绍完,谢嘉语给了管事们二两银子的赏银,又给了下人们五钱的赏银,随后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让他们下去了。 张管事接过来春桃递过来的五两银子,放在了自己的荷包里。但却没有离开,拱手跟谢嘉语交待:“西院除了这些下人之外,还有几个在书房伺候的,以及跟在大人身边的人,今日他们在前院忙碌,便没有过来。” 谢嘉语想到裴之成之前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个人,了然的点了点头。 午正时分,裴之成终于忙完了。看着赖在书房不走的程昱,非常明确的下了逐客令:“程大人还没吃饭吧?我让人给你在来福楼叫了一桌酒菜。” 程昱撇了撇嘴,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什么话,怎么成了亲之后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这还不到一天,你就要抛弃兄弟我了?” 裴之成的脸色微冷,瞥了一眼程昱,不冷不热的道:“难为你还记得裴某刚刚成亲。” 程昱笑嘻嘻的道:“好说好说,昨日刚刚参加了婚礼,怎会不记得。” “那便不送了,程大人慢走。”裴之成话不多说,出了书房门就跟程昱分开了。 程昱见裴之成如此不客气的模样,在后面大声嚷嚷道:“你当我愿意来看你的冷脸啊,要不是事情紧急,我怎会过来。哼!” 裴之成脚步未停,说道:“送客!” 说着,便有两个护卫上前,说道:“程大人,请吧?” “哎哎,你们来真的啊!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下人。别碰我,我自己有脚。”程昱甩着袖子道。 不过,走了几步之后,又道:“这么走着太累了。安排辆马车,送我去来福楼。” “是。” 等往内院走的时候,裴之成问道:“少夫人醒了吗?” 东海道:“少夫人上午未曾休息,您离开之后便把张管事叫过去问话了,随后又见了各处的管事和下人。” 裴之成一听谢嘉语忙了这么多事情,想到她疲惫的模样,微微蹙了蹙眉:“少夫人可用饭了?” “未曾。”东海说道。 “不是让你去跟少夫人说了么?”裴之成不悦的道。 东海看了一眼裴之成的脸色,小心翼翼的说道:“可少夫人说要等您一起用。” 裴之成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只是回去的步伐却是快了许多。 第162章 变化 裴之成进门的时候, 发现谢嘉语还是在他之前离开的地方坐着。只是不同的是,此时手中拿了一本书在看着。 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进了屋内,衬的肌肤胜雪。离得近了, 还能看到长长的睫毛投在脸上的阴影。 “看什么呢, 这么入迷。”裴之成坐在一旁问道。 谢嘉语把眼睛从书本上挪开, 一脸笑意的看着裴之成,道:“你前头的事情忙完了?” 裴之成点点头:“嗯, 饿了吧, 让人摆饭吧。”随后, 又说道,“以后不用等我,我常常在前面忙得忘了时间,不知何时才能过来。” 谢嘉语道:“嗯。” 很快, 便有丫鬟伺候着谢嘉语净手, 两个人安安静静的吃了一顿饭。只是, 饭桌上, 对于谢嘉语多吃了两口的菜色,裴之成多看了两眼。 饭后, 谢嘉语去里间休息, 裴之成也跟着进来了。 等到了里间, 裴之成才发现卧房跟之前不太一样了。原本空荡荡的卧房似乎满了不少。有些东西被挪动了位置,而有些地方则是多出来一些东西。 比如, 窗台多了一个花瓶, 花瓶里插了几束新鲜的花。 再比如, 梳妆台上多了几把小梳子和几样饰品。 …… 原本单调的房间瞬间像是便了一个模样,显得格外的清新自然,无端的让人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看到裴之成在看这些改变,谢嘉语笑着问道:“怎么样,好看吗?” 即便是不好看,裴之成也不会多说什么的,何况,他真的觉得好看。 “嗯,很舒服。” 听到裴之成的夸赞,谢嘉语觉得非常开心。 接着,谢嘉语便去屏风后换衣裳了,等换了衣裳出来,发现裴之成正在榻上看书。 “你要睡一会儿吗?”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向来没有午睡的习惯,说道:“不了,你先歇息吧。” “嗯。” 昨天晚上没休息好,今天早上起得又早,还忙活了一上午。很快,谢嘉语便睡着了。 裴之成原本坐在榻上看书,渐渐的,听到床上没了动静,远远的看了一眼。只见谢嘉语的身上盖着一层薄被,小脸白皙精致,看起来睡得格外的香甜。 看着看着,时间不知不觉的就过去了。直到手中的书滑落,裴之成才发现自己已经许久没翻一页了。原本打算拿起来继续看,结果看了没一会儿,却觉得什么都看不进去了。 佳人就在身边,他无心看书。索性合上书本,把自己的书跟谢嘉语刚刚看过的话本子放在了一起。 只是,刚准备走下榻去,就发现谢嘉语放在一旁的一本书下面似乎有个小盒子,盒子似乎没盖好,露出来一角。 裴之成从下面把盒子拿了出来,准备重新盖一下,然后放在一旁。然而,打开之后,却发现里面的册子似是有些奇怪…… 好奇心使然,裴之成看了几眼。许久之火,不动声色的合上了,放在了原来的位置上。 接着,便走到了床边,摸了摸谢嘉语的小脸,掀开被子,躺了进去。 许是察觉到有人靠近了,谢嘉语往里面靠了一下,结果却被裴之成一把拉了回来。闻着谢嘉语身上专属的香气,裴之成觉得外面的腥风血雨仿佛都不存在一般,心里觉得莫名的安心。很快,便睡着了。 两个人再次醒过来时,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谢嘉语这一觉睡得香甜,看着微暗的天色,有些分不清此时到底是什么时候。刚想叫人进来,就发现身边还躺着一个人。 “醒了?”裴之成沙哑着嗓音问道。 谢嘉语一脸懵懵的看着身侧的裴之成,问道:“你何时睡下的,我怎么都没察觉到。”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懵掉的样子,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嘴唇,低声说道:“刚睡下没多久。”说完,似是刚刚没亲够,又低头亲了一下。 亲着亲着,这个吻便似变了一种味道。想到睡前看过的东西,裴之成整个人都压了上去。 谢嘉语在被亲得意乱情迷间,听到裴之成在耳边低语:“抱歉,榻上的小盒子里的东西我不小心看到了。” 想明白裴之成说的是什么,谢嘉语的脑海砰得一下子炸开了花。她竟然忘记把黎氏给她的那个东西收起来了。 见谢嘉语眼神中流露出来的后悔、羞赧的神色,裴之成忍不住笑了笑,趴在她的耳边,问道:“还疼吗?” 如此暧昧的语气,谢嘉语自然是知道裴之成问的是什么,咬了咬嘴唇,有些可怜的说道:“有点。” 听了这话,裴之成的吻又重重的落了下来。 不过,在猛亲了一阵,谢嘉语以为要再次经历昨晚的事情之时,裴之成停止了动作,从谢嘉语身上翻了下来,说道:“天黑了,起来吃饭吧。” 谢嘉语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劫后余生的表情,忍不住无声的笑了笑。 谢嘉语看到裴之成的笑容,更觉尴尬。忍不住伸出来手掐了掐他腰间的软肉。见裴之成笑意更深了,转身捂住他的嘴巴,有些气急败坏的说道:“不许笑了!” 此时,两个人的动作看起来又像是一上一下,只是谢嘉语在上裴之成在下。裴之成此时的视线恰好就落在谢嘉语敞开的衣领处,眼睛瞬间变得幽暗:“嗯,不笑了。” 谢嘉语顺着裴之成的眼神看了过去,赶紧坐正了身子,敛了敛衣裳。 裴之成也怕自己再躺下去控制不了自己,轻咳一声,道:“起吧。” 谢嘉语微红着脸,道:“嗯。” 吃完饭之后,裴之成给谢嘉语说了说府内的事情,包括东院和西院的关系,也包括西院这边的护卫。 到了晚上,谢嘉语原本还有些忐忑,怕昨晚的事情继续下去。毕竟,昨晚的体验不太好,她还有些疼。然而,裴之成答应的事情并没有反悔。这一晚上,裴之成虽然有些痛苦,但却没做什么。 第二日一早,谢嘉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了。 谢嘉语羞恼的晃了晃自己的头,又起晚了! 青嬷嬷却笑着道:“姑爷起的时候说过了,左右无事,让您多睡会儿,不让老奴叫醒您。姑爷对您可真好。” “大爷呢?”谢嘉语问道。 “似是去书房了。”青嬷嬷道,“不过姑爷似是还没吃早饭,许是在等着您。” “啊?你怎么不早说,快点给我穿衣。”谢嘉语掀开被子说道。 等谢嘉语洗漱完,连忙让春桃去书房请裴之成了。 东海远远的看到春桃走过来了,上前问道:“少夫人可是起来了?” 春桃点了点头,道:“嗯,已经起来了。少夫人让奴婢过来叫大爷吃饭。” “嗯,你等一下,我去叫。”东海道。 然而,没等东海敲门,裴之成便从里面出来了。 “爷,少夫人请您去吃早饭。”春桃说道。 “嗯。”裴之成淡淡的应了一声,快步回了内院。 见裴之成吃得香甜的模样,谢嘉语微微有些内疚:“你不必如此,我早上起得晚,饿着你了。” 裴之成嚼完口中的包子,说道:“无妨,我平日里都很忙,只有这几日还有些时间,想多陪陪你。以后还不知何时才能再一起吃早膳。” 想到裴之成的官职,再想到从前见他时永远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心里觉得甜甜的:“嗯。那我明日早起一会儿。” 青嬷嬷在一旁笑着道:“少夫人是要早起一会儿,明日回门呢。” 谢嘉语差点连这件事情都给忘了,一听青嬷嬷提醒,才想了起来。 吃过饭之后,裴之成没再去书房,就像他说的一样,想要多陪陪谢嘉语。所以,就坐在榻上,看着谢嘉语指挥着下人们收拾院子。 没过多久,不止大厅里,就连院子里也像是变了一番模样。原本只有两棵梧桐树的院子,此时点缀了许多的小花。 整个院子的各个角落都像是充斥了谢嘉语的身影,让人觉得充满了生活的气息,心情舒畅。 裴之成想到谢嘉语的院子里似是有一个秋千,于是把东海叫过来,吩咐了几句。 东海做事的效率比谢嘉语高多了,没过多久,几个侍卫便把一个秋千架了起来。 谢嘉语看到之后,回头看了站在门口的裴之成一眼,坐在了秋千上。 裴之成见状,快步走了过来,接过来冬雨的任务,在后面轻轻的推着谢嘉语。听到谢嘉语的笑声,心里也觉得万分的满足。 裴月新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她那位向来不苟言笑的大哥竟然正在笑着给大嫂推秋千。她一度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然而,大哥看过来的那一眼却绝对错不了。 掩下心中的震惊,裴月新快步走了进来。 离得近了,谢嘉语也被裴之成从秋千上扶了下来。 “见过大哥,大嫂。”裴月新道。 裴之成没有说话,谢嘉语笑着道:“妹妹客气了。” “我先去书房了,你跟月新好好说会儿话吧。”裴之成眼神温和的看着谢嘉语说道。 “嗯。一会儿吃午饭时我让人去叫你。”谢嘉语说道。 “好。” 说完,裴之成朝着裴月新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内院。 裴月新觉得,从今天开始,她要重新认识她这位大哥了。 第163章 回门 “妹妹过来坐。”谢嘉语笑着招呼着裴月新。 裴月新看着院子里搭起来的花架子以及下面放置的石桌和石凳, 又看了一眼整个院子里的其他摆设,惊喜的道:“大哥这里像是变了个样子,上次来的时候还是光秃秃的。” 谢嘉语笑着道:“嗯, 今日我跟你大哥一起弄的, 原先的院子太单调了一些。” 裴月新赞同的点点头:“我也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还是嫂嫂厉害。” 很快,冬雨就把厨房里新做的一些点心拿过来了。 坐在摇摇晃晃的秋千上面, 吃着好吃的点心, 裴月新越来越喜欢自己这个大嫂了。不仅长得漂亮, 人也好。有些话,就这么不经过思考的说了出来。 “大嫂,其实我娘人不坏,脾气也好。只是……只是对我大哥……”裴月新开头先是说了几句, 接着, 看着谢嘉语脸上的笑容, 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那个,您, 您别怪她好不好?” 谢嘉语脸上的笑意渐渐的淡了一些, 说道:“我怎会怪母亲, 她这几日免了我的请安,最是体贴的人。” 裴月新听了这话, 眼前一亮, 忍不住停下来秋千, 走到谢嘉语的面前,惊喜的说道:“真的吗?大嫂也觉得我母亲人挺好的?那您能不能劝劝大哥啊?” 谢嘉语没有给裴月新承诺,而是拿起来帕子擦了擦嘴角,淡淡的说道:“有些事情虽是上一辈的事情,但我既然是你大哥的妻子,出嫁从夫,我自然是以他的意思为重。” 话音刚落,裴月新嘴角的笑容就淡下去了,心底升起来的喜悦也渐渐的散去了。 果然,还是她太天真了。她刚刚看到大哥如此喜欢大嫂,本想让大嫂来缓和一下两个院子的关系。 “嗯,大嫂就当我刚刚的话没说过吧。”裴月新道。 谢嘉语对裴月新还是很有好感的,听了这话之后,微微笑了笑,闭口不再提此事。 只是,接下来两个人之间的聊天氛围多多少少有些尴尬。 好在很快便有人过来打破了这份尴尬。裴月新是自己偷偷过来的,并没有跟杨氏说。之前的很多次也是如此,来西院的事情她从来不敢跟杨氏说,怕杨氏不让她来。 杨氏身边的孙嬷嬷给谢嘉语行了一礼,随后说道:“大少夫人,夫人那边叫小姐过去呢。” 听了这话,裴月新站了起来,跟谢嘉语道了别。 等裴月新走后,青嬷嬷在一旁道:“大小姐看起来跟她母亲倒是不太像,人倒是不坏,是个好的。” 谢嘉语认同的点了点头:“的确,人挺单纯的,只是有些时候想法过于天真。” “嗯。” 第二日一早,卯正时分,谢嘉语便醒了过来。今日回门,要早早的回去。 然而,刚准备起床,便觉得腰有些酸,一下子竟然没起来。 听到躺在一旁的男人浑厚的笑声,忍不住红了红脸,掐了他的胳膊一下,说道:“都怪你,明明知道今日要回门,昨晚还……” 想到昨晚上的事情,谢嘉语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仿佛这样的话就能掩盖昨晚自己的行为。她一点都不想承认昨晚叫出声的那个人是自己。 裴之成任由谢嘉语掐着,一点反抗的声音都没有。不仅如此,还搂住了谢嘉语的腰,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道:“抱歉,没忍住。我下次注意。” “你……你还想有下次!你再这样就别想了。”谢嘉语娇羞的说道。昨晚的裴之成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如狼似虎,到最后,她竟然没坚持住,晕了过去。 “嗯。”裴之成一边揉着谢嘉语的腰一边淡淡的应承着。 感受到腰上的不安分的手,谢嘉语瑟缩了一下,说道:“你怎么还……一会儿要回门了。” 裴之成按住谢嘉语想要逃开的举动,说道:“放心,帮你揉一下,能缓解缓解。” 见裴之成没有再过分的举动,而且揉得挺舒服的,谢嘉语便没再说什么。 “不必担心,我一会儿让人跟侯府说一声,晚到一会儿。”裴之成贴心的说道。 谢嘉语见裴之成考虑的周全,安心的享受着他的推拿。 只是,毕竟是新婚夫妇,又是刚刚开了荤,难免有些血气方刚。两个人起床时,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 谢嘉语只觉得腰更酸了,而裴之成则是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更加精神了。 青嬷嬷原本在外面等的有些着急,毕竟今日要回门,怕谢嘉语去晚了。然而,等到听说里面要热水时,顿时脸上笑开了花。姑爷和小姐感情好,是她最想看到的事情。 只是,在高兴之余,也在为小姐感到担心。昨晚已经要了两回水了,今日早上又要,也不知道小姐的身子骨能不能承受得住。 看来,她要给小姐多熬一些大补汤了。 不一会儿,热水便抬了进去,青嬷嬷刚想跟进去伺候就被拦了下来。不仅是她,送热水的人一个也没留。所以,留下热水之后,里面只剩下谢嘉语和裴之成两个人。 东海重重的咳了一声,跟青嬷嬷解释道:“大人说了,不需要人伺候。” 不需要人伺候?青嬷嬷怔愣了一下。难不成,让小姐去伺候他们姑爷吗?小姐刚被……也不知道身子受不受得住。青嬷嬷脸上顿时浮现出来焦急的神色。 东海再次说道:“嬷嬷放心便是,大人平日里也不需要人伺候的,什么事情都喜欢亲力亲为。” 青嬷嬷觉得裴之成的这个护卫话里有话,但又不敢确定是不是自己想的那个意思,所以一直在外面等着。 约摸两刻钟左右,里面终于有人传出来裴之成的声音:“来人。” 听了这话,青嬷嬷立马第一个走了进去。 此时房间里的味道还没散去,青嬷嬷是过来人,自然是知道这是什么味道。新姑爷的外衣已经穿好了,正一脸意气风发的看着床上。 见青嬷嬷过来了,轻咳一声,说道:“伺候少夫人起身吧。” 青嬷嬷给裴之成行了礼,立马就跑到床那边去了,打开床幔,看着谢嘉语通红的小脸,以及脖子上的痕迹,想说些什么。然而,此时裴之成还未出去。 等听到裴之成关门的声音,却是再也忍不住了,小声的说道:“姑爷怎么这么不知轻重,看看小姐的脖子上,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哎。” 一句话,说的屋内屋外的两个人都变了神色。 东海自然也听到了,看着裴之成略显尴尬的神色,强忍住才没笑出来。 “青娘,没那么严重,只是看着重罢了,我的皮肤你也是知道的。”谢嘉语红着脸道。 “还不严重啊,哎,老奴也不知道该为小姐开心还是担心。”青嬷嬷一边扶着谢嘉语一边说道。 等到谢嘉语和裴之成吃完早饭赶到文昌侯府时,已经过了巳时。 谢嘉融看着谢嘉语红润的脸庞,带笑的眼睛,就知道自家妹妹在裴家过得不错。他这一颗提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去了。 不过,看了站在一旁扶着自家小妹的裴之成,心想,该说的还是要说。 进了府之后,谢嘉语便跟着黎氏和白氏去了内院,而裴之成则是跟着谢嘉融去了书房。 虽然谢嘉融之前对裴之成有着各种各样的不满,但如今裴之成已经是自己的妹婿,即使再不满也是一家人了。 “我知道你听圣上的话,官职做的也大。但在朝堂上也得罪了不少人,我不求别的,只求你保护好嘉语。我就这么一个妹妹了,可不想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谢嘉融说道。 裴之成的态度比之前不知要好上多少倍,在谢嘉融面前比在他爹面前还要恭敬的多。 “谨遵大哥教诲。” “你父母那边也处理好了,莫让嘉语为难。”谢嘉融道。 “是。” 谢嘉融见裴之成态度好,心里舒坦了不少。 从书房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过来的谢思盛。 “祖父,姑祖父。”谢思盛认真的行礼道。 饶是裴之成在官场混迹了多年,也有不少人跪下来求他饶命喊他爷爷,但这么郑重的一声“姑祖父”还是让他晃了神。他第一次发现,谢嘉语的辈分真的很大。 “嗯,免礼。”裴之成淡定的说道。 随后,几个人一起往厅堂走去。 在路上,谢思盛不卑不亢的说道:“多谢姑祖父之前的提携,思盛定不负姑祖父的厚爱。” “客气了。”说完,想到这是谢嘉语的晚辈,如今也是他的晚辈了,在背后摸了摸手上的扳指,多说了几句:“礼部右侍郎严大人刚正不阿,只要你好好做事,必然不会埋没你的功劳。礼部毕竟事情简单,等历练一段时间,干得好了,未尝不可调到吏部去。” 谢思盛听了这话,眼前一亮,看了一眼默默不语的自家祖父,随后说道:“多谢姑祖父提点。”旁的话,也没再多说。 谢嘉融想,他老了,他们文昌侯府,要看下面的孩子了。 第164章 巴掌 这还是谢嘉语第一次以一个客人的身份回到文昌侯府。不过是三日未回, 感觉这府中的一切似乎都变了。黎氏和白氏的态度一如既往的热络,谢莲一如既往的说着奉承的话,谢思蕊倒是比平日里沉默了许多。 “姑姑在裴府一切可好?”黎氏问道。其实这个问题不必问, 看谢嘉语的脸色就明白了, 定然是过得不错, 才会浑身上下洋溢着一种幸福的味道。 谢嘉语笑着点了点头:“嗯,一切尚好。” “那便好。”黎氏笑着道。 “姑祖母脸上像是涂了胭脂一般, 越来越美了。”谢莲在一旁说道。 谢嘉语想到早上坐在梳妆镜前看到的镜子里的自己, 微微有些不自在:“就你嘴甜。”说完, 拿起来手中的帕子低头掩了掩脸上的神色。 几个人说了一会儿话之后,就到了午饭时候了。 谢嘉语早上吃得晚,这会儿还不饿,随便吃了几口便停下来了。倒是身体疲乏得很, 饭后回了芷柔院。 一回到芷柔院, 谢嘉语便躺在了床上, 快要睡着之前, 才想起来问问裴之成那边的情况。 “去看看姑爷在哪里,可曾用了午膳。” “是。” 然而, 还没等小丫鬟来报, 谢嘉语便睡着了。 裴之成在前院被谢家的晚辈们敬了不少酒, 因着是回门,这些酒不好不喝, 所以裴之成悉数饮尽了。到最后, 反而是谢家的儿郎们一个个喝得醉醺醺的, 而他步履依然非常的坚定。 “夫人在哪里?”裴之成问道。 一个小丫鬟道:“在芷柔院。” “嗯。带路吧。” 裴之成进去的时候,谢嘉语睡得正香,许是梦到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坐在床边,轻轻的拍着谢嘉语的背,渐渐的,谢嘉语的情绪终于稳定下来了。 摸着谢嘉语眼底下微微的青色,裴之成有些心疼,也有些后悔自己昨晚太过冲动了。看着谢嘉语睡得红扑扑的小脸,忍不住低头想要亲亲那殷红的唇瓣。 然而,还没亲到,佳人的头就转向了一边,眉头似乎又皱了起来。想到成亲那日他喝多了,谢嘉语也是一副嫌弃的模样,裴之成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但,许是今日喝多了,就想逗一逗谢嘉语。见谢嘉语不想让他亲,他就偏要亲,凑近了转向墙内的脸,重重的亲了下去。 不料,刚刚亲到,就被一巴掌打开了。 由于一条膝盖跪在了床上,酒喝得又有些多,一个恍惚间,裴之成从床上摔了下来,发出来重重的响声。 听到这一声动静,守在外面的侍卫和丫鬟立马就闯进来了。 看着屋内的情景,全都愣住了。 裴之成没想到大家如此户主心切,看了这些人一眼之后,迅速的看向了床上的谢嘉语。好在谢嘉语依然睡得香甜,小脸这会儿转向了外侧,嘴角带着微微的笑意。 裴之成顿时就松了一口气,同时又觉得有些好笑。 “都出去!这件事情不许跟少夫人说。”裴之成压低了嗓音说道。 “是。”众人低着头退了出去。出了门之后,全都面面相觑。 裴之成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了,捏了捏谢嘉语的小脸,低声说道:“小坏蛋!” 说完,出去洗了一把脸,漱了漱口,又重新进来了。 这一次,直接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谢嘉语的床边。渐渐的,不知不觉的也睡着了。 谢嘉语醒来时已经是申时了,见屋内一个人也没有,唤了一声。 春桃马上就进来了。 “夫人,您醒了。” “嗯。”说完,吸了吸鼻子,仿佛闻到了一股酒味儿。抬起来胳膊闻了闻自己的身上,问道,“大爷来过了吗?” 春桃想到不久之前屋内发生的事情,说道:“嗯,来过了。在屋内休息了一会儿,这会儿正在外面跟二少爷下棋呢。” 谢嘉语想,怪不得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酒味儿,看了一眼神色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春桃,说道:“嗯,伺候我起身吧。” “是。” 等谢嘉语起身之后,冬雨端了一盆温水进来,伺候着她净了面。 坐在镜前梳妆打扮完之后,谢嘉语看了一眼身边的丫鬟,起身往院子里走去。她总觉得这些丫鬟今日似乎怪怪的。 将要踏出门之时,谢嘉语忍不住问道:“我睡着之时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春桃愣了一下,想到裴之成的交待,赶紧道:“没,没发生任何事。” “哦。”谢嘉语怀疑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身朝着院中的石桌走去。 见谢嘉语走过来了,谢思敏连忙起身行礼:“姑祖母安好。” “嗯,思敏过来了。快坐下吧。”谢嘉语道。 裴之成看向了谢嘉语,没说什么话,也没做什么动作,只是脸上和眼中都泛起了微微的笑意。 接着,两个人又把没下完的棋局下完了。 天色将黑之时,谢嘉语和裴之成回到了裴府。 趁着晚饭前的功夫,裴之成把铺子里的掌柜的叫了过来给谢嘉语见见礼。 “原本的打算明日一早我陪你见见他们,但今日内阁那边传来了消息,事情积压的太多,所以我明日一早便要去销假了。”裴之成有些遗憾的说道。 谢嘉语一听裴之成明日不能陪着她了,心里也微微有些不舒服,毕竟,两个人成亲才三日。但,内阁毕竟关系着一国之事,耽搁不得。 “嗯,知道了。” “这两个铺子一个在春明街一个在前门大街,春明街的是一家绸缎铺子,前门大街的是一家酒楼……”裴之成把这两个铺子的情况一一说给谢嘉语听,“除了京城的这两处,其他各地也有一些铺子。今日先见见这两个,其他的等到年底的时候再见。” 谢嘉语眼前一亮,那家绸缎铺子她是知道的,铺子极大,她之前去过不少次。怪不得后来再去时,那家铺子对她的态度似乎突然间变得好了起来,原来是裴之成开的。 想到这里,谢嘉语笑着道:“好。” “以后这两个铺子就交给夫人打理了,往年的账本已经在整理了,这几日就能拿过来。”裴之成道。 想到那家绸缎铺子的规格,谢嘉语觉得似乎铺子太大了一些。她那两个铺子跟这个一比简直就是小打小闹,有些迟疑的道:“那么大的一个铺子,我从未接手过,就怕……” 看着谢嘉语犹疑的样子,裴之成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眼光柔和的道:“若是看不过来也没关系,慢慢看,有不懂的就问一问张管事。亦或者等我下了值说与你听。” “嗯,好。”谢嘉语说道。 没过多久,两个掌柜的便过来了,齐齐给谢嘉语磕了个头,算是见了新主子。谢嘉语也让春桃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封红递给了二位掌柜的。 “以后有什么事情直接给夫人汇报,不必再汇报给我了。”裴之成板着脸,看着站在下面的两个掌柜的说道。 两个掌柜的先是一愣,随后立马答应下来。他们着实没想到,新夫人在主子心中的地位如此之高。 “奴才知道了。” 见状,裴之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又交代了几句之后,便让这二人退下去了。 吃过晚饭之后,见裴之成坐在窗边看书,谢嘉语想到下午发生的事情,问道:“你喜欢下棋吗?” 裴之成想了想,说道:“还好。夫人呢,喜欢吗?” 谢嘉语道:“我偶尔会下一下棋,但不经常。你若是喜欢的话,我那里倒是有一副上好的棋子。” 裴之成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谢嘉语的好东西,但那日的十里红妆也是听说过的。而且,家里有一个大大的库房放置她的嫁妆。于是,笑着道:“不必了,夫人自己留着便好。” 正说着话,东海又过来了,脸上的神色似是有些急切。 裴之成本有些犹豫,谢嘉语在一旁劝慰道:“你先去看看吧,许是有什么急事。” “好。”裴之成深深的看了谢嘉语一眼说道,说完,往前走了几步,快要出门时,又转过身道,“我可能会晚一些回来,你先睡,不必等我。” “嗯,好。” 裴之成走后,谢嘉语原本觉得满满的屋子瞬间就清净下来了,甚至有些空空荡荡的。坐在床边叹了几声气之后,谢嘉语道:“春桃,把我那副彩色的玛瑙棋子找出来吧。” “是。” 找出来之后,谢嘉语一颗一颗的仔细的擦拭了一番。 这副棋子已经有五十多年的年头了,一直都在箱底放着,颜色都有些变了。再珍贵的东西,若是不拿出来用,也就是块好看的石头罢了。 看着这副棋子,谢嘉语一下子就想到了很多年前的旧事,突然来了兴致,把身边的大丫鬟都叫了过来,陪着她下棋。 由于下午睡了一觉,谢嘉语倒是不困。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过了巳时了。 青嬷嬷见谢嘉语还没睡觉,一群小丫头还凑在一边跟谢嘉语玩儿,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好看。把小丫鬟们训斥了一番之后,赶紧劝着谢嘉语去休息了。 等谢嘉语洗漱完之后,青嬷嬷还在一旁唠叨着:“小姐,您可不能睡这么晚,您看看您,眼底的青黑多明显,您应该好好休息才是。” “青娘,我这不是下午睡多了不困么。”谢嘉语有些撒娇的说道。 “即便是您不困,也不应做那些费脑子的事情,合该好好静静心休息才是。”青嬷嬷不赞同的道。 还别说,下了一个多时辰的棋,谢嘉语真觉得脑子有些累,尤其是昨晚又没睡好,即便是下午补了觉,也觉得疲乏。 “知道啦,青娘,下次不会了。”谢嘉语道。 “嗯,小姐您记住了就好。”青嬷嬷道,说着,又像是想起来什么事情一般,迟疑了一下,忍不住道,“小姐,我听说下午在咱们府中您把老爷……” 话音还未落,两人就听到了门口传来了一声重重的咳嗽声:“咳,还没睡呢,夫人。” 谢嘉语见来人是裴之成,笑着道:“嗯,你忙完啦?” “嗯。”裴之成淡淡的嗯了一声,脸上的表情似是有些不太自在,转身去了净房。 青嬷嬷见状,没再继续刚刚的话头,赶紧退了出去。 等裴之成洗漱完之后,谢嘉语已经躺在了床上,伺候的下人们也全都离开了。 裴之成脱掉鞋子,往床上一躺,一把拉过来躺在最里侧的谢嘉语。 “爷,今晚还是不……”谢嘉语有些瑟缩的说道。 话还没说完,只听裴之成在谢嘉语的耳边喃喃的道:“夫人可知,今日为夫因你在下人面前失了颜面。” 第165章 改变 热气吹进了耳朵里, 谢嘉语感觉浑身一震酥麻,忍不住颤栗了几下。随后,又想起来裴之成话里的内容, 疑惑的问道:“夫君为何如此说?”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迷茫的眼神, 便知刚刚因着他的打断, 青嬷嬷并没有把事情告诉她。 思及此,裴之成趴在谢嘉语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谢嘉语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有些不相信裴之成话里的内容。 “夫君说我把你打下床去了?”这怎么可能!她定然不会做这种事情。 裴之成用鼻音嗯了一声:“那么多下人看到了, 难不成为夫还会欺骗你不成。你说该怎么惩罚你才比较好呢?” 一听到惩罚二字, 再感受着裴之成放在她腰上的手,以及变化的某处,谢嘉语立马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裴之成,说道:“夫君, 那是我梦里做的事情, 不干我的事。” “是么?”裴之成淡淡的说道。 “是!一定是的!”谢嘉语坚定的说道。 裴之成见谢嘉语如此可爱的模样, 捏了捏她的鼻子, 打算不再逗她了:“好了,今晚先放过你了。累了一天了, 好好睡觉吧。” “嗯。”谢嘉语觉得逃过了一劫立马回应道。 青嬷嬷见里面很快熄了灯, 也没再传出来什么动静, 终于放心的睡下了。从前担心姑爷跟姑娘的关系不好,怕姑爷不喜欢姑娘。但如今, 她又怕姑爷太喜欢姑娘了。 姑娘那个小身子骨哪里受得住啊! 他们小两口刚刚成亲, 身边又没个长辈, 就怕太冲动,不知节制,毁了身子! 第二日一早,刚到寅正,东海的声音就从外面传进来了:“爷,该起了。” 裴之成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的臂弯中睡得正香的小姑娘,慢慢的把早已经麻木的胳膊从下面抽离出来,轻轻的把小姑娘的头放在了枕头上。整个过程,小心翼翼的。 谢嘉语根本就没有察觉到有人搬动她了,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的变化,依旧睡得香甜。 很快,裴之成就把衣裳穿好了,临走之前,低头亲了亲谢嘉语的额头,步伐轻轻的离开了房间。 两个时辰后,谢嘉语方醒过来。还没睁开眼睛,就先摸了摸自己的右侧。果然,人已经不在了,被窝里只有一丝丝的余温。 看着进来服侍的夏桑,谢嘉语问道:“大爷什么时候走的?” 夏桑道:“大爷寅正起床,练了两刻钟的剑,吃了早饭,快到卯时离开。” 谢嘉语正打着哈欠,一听这个时辰,惊讶的道:“竟然这么早!”她记得上朝是卯正左右,裴府离皇宫不过是一刻钟的路程,用不了那么久。 “听府里之前伺候大爷的小厮说,大爷一直都是这个时辰离开的。说是上朝之前会先去内阁。”夏桑解释道。 谢嘉语了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对裴之成的佩服之心又重了一些。果然,任何人都不容易,裴之成能爬上这么高的位置,除了皇上的喜爱,还有他自身的努力。 今日裴之成不在家,谢嘉语打扮的欲望小了许多,看着夏桑插了一支蝶恋花金步摇之后还想再插一支金镶玉翡翠簪子,谢嘉语阻止了她。 “不必了,插一支步摇就好了。” “是。”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早上就端上来了。谢嘉语刚想动筷子,只见青嬷嬷亲自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上面还放着一碗汤。 “少夫人,这是老奴用细火熬了一早上的乌鸡汤,您快趁热喝了。” 谢嘉语想到乌鸡汤油油的样子,本能的想要拒绝,然而,这毕竟是青娘熬了一早上的。这让她有些为难。而且,好端端的,青娘怎么跟她熬汤了? 青嬷嬷活了五六十岁了,又是跟谢嘉语一起从小长大了,怎会不知她心中所想。看了一眼她脸上的表情,就知道她不愿意喝了。 “少夫人,您看,老奴已经把上面的油去掉了。里面还放了一些红枣、枸杞,以及少夫人喜欢吃的香菇。保证味道是您喜欢的。”说着,青嬷嬷把托盘中的乌鸡汤放在了谢嘉语的面前。 离得近了,谢嘉语闻着香香的味道,又看了一眼乌鸡汤的样子,脸上露出来笑容。 “果然闻起来香香的。” “那您快尝一尝,要是喜欢的话,老奴再给您炖。”青嬷嬷说道。 在青嬷嬷的注视下,谢嘉语舀了一勺子,刚想放进嘴里,青嬷嬷就提醒道:“小心烫,慢些喝。” 谢嘉语吹了吹之后,慢慢的喝了一口,喝完之后,眼前一亮,说道:“青娘好手艺,很好喝。” 青嬷嬷听后,脸上露出来笑容,说道:“少夫人莫要夸我一个人,这是老奴跟钱嬷嬷一起做的。尤其是这味道,是她调出来的。” 谢嘉语想到裴之成之前说过,钱嬷嬷是他为了她请过来的,脸上露出来笑容,说道:“赏!” “多谢少夫人。”青嬷嬷笑着道。 等吃完饭,青嬷嬷道:“明日我再给小姐炖汤喝。” 谢嘉语脸上露出来一副苦瓜的笑容,这汤的味道虽然好,但毕竟是大补汤,最后几口是谢嘉语硬塞进去的:“嬷嬷,我身体没问题,还是过几天再喝吧。” 青嬷嬷一本正经的道:“怎么会没问题呢,少夫人这几天辛苦了,身子累着了,要好好的补一补才是。” 谢嘉语疑惑的想到,辛苦?她哪里辛苦了?并没有累着啊。 “今日这眼底的青黑才淡了一些,这几天合该好好补一补,好为老奴早日生个小主子。”青嬷嬷笑着说道。 谢嘉语听后,脸噌得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也终于明白了青嬷嬷说的累着了是什么意思。 以前没成亲之前,青娘担心她出嫁的问题,现如今出嫁了,又该担心她生孩子的问题了么? 可她现在对生孩子这件事情还有些陌生,倒不是不想生,而是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但是一想到一个软糯糯的小孩子,又觉得非常的可爱。所以,思来想去,还是顺其自然吧。 等下了早朝之后,裴之成被承德帝叫到了东暖阁。 如今朝中的局势越来越混乱了,很多人都像是无头苍蝇似的,到处乱撞。一会儿站在太子这边,一会儿又倒向了二皇子那边。不过,内阁的人最近倒都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既不靠在太子一边,也不过分搭理二皇子。 就连林阁老,旁的官员问起来,他也是一副只听从皇上命令的模样。下了朝之后,就会关起来大门,谢绝一切的访客。这让很多跟他关系极好的人都不知他如今这是何意。 大家见皇上独独留下了裴之成,探究的眼神看了过来。见裴之成脸上没露出来任何的神色,微微有些失望。这个年纪轻轻却身居高位的阁老仿佛一直都是如此,一张脸很少会有其他的表情,让人捉摸不透。 说实话,裴之成心里并不像表面上表现的那般镇定。 他不知皇上是不是知道了他前些日子对扬州府那边的一些小动作,还是说有别的事情,心中微微忐忑了一下。但想到那件事情做的隐蔽,又从容了一些。 “表妹在你家可好?”让裴之成意外的是,承德帝一开口,竟然问起来的是他的家事。 “内人一切安好。”裴之成回答道。提到谢嘉语,他脸上的表情也似乎平和了不少。 承德帝对裴之成的说辞不置可否,看着站在下面的这个臣子,想到从辈分上来讲这个臭小子摇身一变已经是自己的表姐夫了,感觉有些胸闷。于是,板着脸威胁道:“嗯,你要好好待她。要是让朕知道你负了她,定不轻饶你。朕能把你扶起来,自然也能把你弄下去。” 这话说得却是有些重了,裴之成连忙跪在了地上:“臣不敢。” “嗯。”承德帝这才觉得气顺了一些。 这时,一个内侍走了进来,说道:“皇上,周次辅过来了。” “让他在门外稍等片刻。”承德帝道。 内侍听了命令,立马静悄悄的出去了。 “之前朕交给你让你查的和老二交好的官员的事情,以后交给周次辅主管吧,你从旁协助即可。”承德帝说道。 裴之成怔愣了一下。那件事情已经秘密调查了两三年了,一直都是他在查。而且,最近似乎要用得到了,皇上为何突然让他把这个功劳让给了周次辅。 难道,皇上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 想到这里,裴之成背后升起了阵阵冷汗。很快,又开始思考其他的问题。不对,他用的人非常的可靠,而且最近下面的人没什么异动。 再说了,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不可能去查,也不可能查出来。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 皇上不是一直不喜欢太过耿直和迂腐的周次辅么,而且周次辅似乎跟林阁老关系交好,这是皇上不太喜欢的。那为何要让周次辅领这个功劳?这其中一定有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短短的几息之间,裴之成的脑海中思考了很多的事情。然而,思索了许久,都没能明白过来个中的缘由。 不得不说,裴之成这副茫然的样子,反而取悦了承德帝,让承德帝有些自得。看吧,他一手培养起来的臣子即便是再聪明,不还是没想明白他的用意。 “你已经成亲了,以后做事多为自己的家人考虑。朕不想表妹刚嫁过去就守活寡。你的功劳朕自然会记下来的。”承德帝简单的说了这几句,说完,便没再继续下去,他相信,以这个臣子的聪明劲儿,肯定能明白过来的。 “所以,这件事情后面的收尾就由周次辅来做吧。”承德帝再次说出来自己的最终决定。 很快,承德帝就把周次辅宣进来了。当着裴之成的面儿,几句话就把裴之成做了几年的功劳安插在了周次辅的头上。 “……一直以来,周爱卿最近辛苦了。裴爱卿已经帮着调查了许多事情,但裴爱卿毕竟年轻,做事不够稳重。后面的事情还需要周爱卿继续做下去……爱卿是林阁老下面的第一人!” 出来东暖阁的门时,周次辅还有些不敢相信皇上说出来的话。皇上这是把裴之成之前做的事情转交给他了,而且,还皇上觉得裴之成做的不够好,厌弃他了? 重要的是,皇上话里话外的意思,似乎是在说,林阁老退了之后,下一个上位的人就是他! 一想到这些,周次辅快要飘起来了。转头看了一眼脸上不太自然,似乎在想些什么的裴之成,本想安慰他几句,但说出口的话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裴老弟别难过,皇上一直都很器重你,做错了事以后改过来就是了。” 裴之成的心情却不像周次辅以为的这般,此时此刻,他的心情有些复杂。 第166章 局势 在最初之时, 裴之成知道,皇上提拔他,一是因为他能力出众, 二却是因为他背景简单。皇上需要用人, 需要自己的人, 需要一个听话能做事的人。 而那时,他也甘心被皇上利用, 甘心为皇上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无他, 因为他那时不够强大, 没法子帮自己的母亲正名。即便是为了这一点,他也要听从皇上的指令。 渐渐的,等为母亲正了名之后,他依然想要做一个纯臣。皇上的喜爱能让他迅速的晋升。而他本人极喜欢这种权力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感觉。 只不过, 他想要做的却不再只是一颗没有温度只能被利用的棋子。 而后的很多年, 他都在不停的努力, 向皇上证明自己的实力, 也在慢慢的培养着自己的势力。这几年,他在皇上心中的位置已然发生了改变。 要不然, 皇上那么多颗棋子, 为什么却独独让他入了内阁?毕竟, 内阁这种地方,可不是棋子能进入的。 是以, 从进入内阁的那一刻, 他便知道, 自己成功了。他虽然依旧是一把利剑,但在皇上心中却不再是一颗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他也能接触到更加核心的事情。 自古以来,谁掌握了兵权谁就能号令天下。是以,皇家一向喜欢把兵权放在自己的手中。而对于那些握着兵权的武将,一开始的确是需要他们去打天下去平内外的战乱。一旦这些内忧外患没有了,兵权便要收回来。 有那些识时务的,早就在皇上提出来之前就老老实实的把兵权交上去了。比如几十年前的顾建武,在平定了外患之后,便主动把手中的权力还给了皇家。 而有些人,或许并非是不识时务,而是有了其他的想法,所以迟迟不交兵权不说,还喜欢在将士中建立自己的威信。这种人说的便是高都督。 太子外家没什么势力,太子妃的娘家也势力弱小。相比较而言,二皇子的外家可是重权在握。在这种情况下,高都督府就有些不甘心了…… 总觉得太子是一个非常好欺负的人,也非常容易干掉。所以常常做着不切实际的梦,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在几年前,承德帝便交给裴之成一个任务,让他去秘密的查一下高都督,以及二皇子一系的人和事。查一查他们如今已经做到了什么地步,探一探,他们有没有造反之心。 一开始,高都督那边的异动并不是特别明显,然而渐渐的,随着二皇子的长大,很多事情都不一样了。 不管是去年的山东河南大旱引发出来的贪官污吏,还是已经被抄家革职的户部尚书,又或者是辽东贪腐和军营的事情,都是因这件事情而起的。只不过,辽东那边出来一个程胜,然后又提早引发了两国的战争。这也算是裴之成立了一功,若不是查到了程胜的事情,也不会提前知晓嵘国想要攻打宁国的事情。 查到现在,皇上马上就要收网了,局势已经非常明了。 然而,裴之成这几年做的努力,却突然被皇上抹去了。 这在周次辅看来,一定是裴之成做了什么让皇上厌弃的事情,否则的话皇上不会这样做的,毕竟皇上一直都非常喜欢裴之成,这一点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而且,关于林阁老的事情,他们内阁中的人早就心知肚明了。而皇上今日说他是林阁老之后的内阁第一人……这岂不就是在明摆着说他可以接替林阁老么? 周次辅一想到自己即将可以成为首辅,就觉得浑身充满了干劲儿。至于皇上把二皇子的事情交给他,他从未觉得这件事情危险。他们内阁一向是权力的顶点,而他这些年因为太过耿直,得罪过不少的人。就连皇上都被他得罪过,更何况是其他人? 而且,他如今已经不再年轻了。若是林阁老下台之后,他升不上去的话,这辈子也不可能成为了首辅的。 所以,即便是为了这一点,他也心甘情愿! 以己度人,他自然是觉得裴之成万分的可怜,对他充满了同情之心。 看着周次辅远去的背影,想到皇上刚刚单独跟他说过的话,裴之成的脸色喜怒难辨。 这一上午,裴之成都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一直在发呆,没跟任何人交流,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东海非常敏感的察觉到,主子似乎有了一件非常重的心事。 到了中午,东海见自家主子不去用午膳,想了想,说道:“大人,少夫人今日午膳饭用的不太多。只吃了半碗米饭,几口菜便没再吃了。” 果然,一提到自家夫人的事情,主子的脸色立马就变了。 裴之成微微蹙了蹙眉头,厉声问道:“是谁给夫人气受了?” 东海有些哑然,他虽然知道夫人为什么没吃多少饭,但却不想告诉主子:“奴才不知,底下人没说缘由。” “夫人上午可是见了什么人?”裴之成一边往外面走一边问道。 东海道:“见了大小姐。” 裴之成脸色有些不好看,骑马回了府中。 裴之成回去的时候,谢嘉语已经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准备去午睡了。见他突然回来了,异常惊喜。 “你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内阁可是不忙?”谢嘉语问道。她记得裴之成昨日说过,这些日子应该会很忙才对。 裴之成仔细的看了看谢嘉语的脸色,除了一丝倦意,似乎没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 “嗯,回来拿一个折子,顺便来看看你。” 谢嘉语一听裴之成专门来看她,脸上露出来笑意。这一笑,映衬着旁边如黄色蝴蝶一般飘落的树叶,美得惊人。 “你放心,我在家挺好的。你安心做事便是。”谢嘉语笑着说道。 看着谢嘉语的笑容,裴之成脸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上前握了握她的手。 “你可用午膳了?”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想了想,说道:“未曾。” 谢嘉语不过是随口一问,没想到裴之成竟然真的废寝忘食,想到如今已经未时了,连忙道:“那我让厨房给你做一些。” “好。”裴之成道,“简单的做一些便好,一会儿还要回去。” 随后,谢嘉语便去厨房看了看,指挥着厨娘给裴之成准备了一些吃食。 等饭菜端上来之后,谢嘉语就坐在一边,看着裴之成吃饭。 想到谢嘉语中午没用多少饭,裴之成道:“我听说你中午没吃多少,不如这会儿陪着我再吃一些吧。” 谢嘉语脸上露出来纠结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可是我这一上午都没住嘴,吃了好多点心了,肚子早就撑得不行了。” 听了这话,裴之成脸色微变,快速的看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东海。 东海接收到裴之成的目光,哆嗦了一下,感觉后背凉凉的。 “怎么了这是?”谢嘉语见裴之成脸色变了,有些紧张的问道,“可是饭菜不好吃?” 裴之成转过头来,脸上重新露出来笑意:“没有,很好吃,多谢夫人。” 谢嘉语满脸的笑意,仿佛那饭菜真是她做的一般:“嗯,喜欢你就多吃点,钱嬷嬷的手艺挺好的。” 心事一放下,接下来裴之成倒是真的觉得饿了,吃了两碗饭才停下来。 吃完饭之后,看着谢嘉语睡下了,才离开了府。 刚一出内院,东海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请主子责罚。” 裴之成看了他一眼,缓缓的说道:“起来吧,不要再有下次。事关夫人的事情,要如实告知于我。” “多谢主子,绝不会有下次。” 下半晌,回到内阁之后,裴之成的情绪倒是比上午好多了。又恢复了以往的模样,做事依旧雷厉风行。 周次辅一天下来都是一副喜气洋洋的模样,见裴之成这么快就从打击中恢复过来了,着实佩服他。 天黑之后,裴之成从外面回来了,不过,这次他没有回内院,让人去跟谢嘉语说了一声,便和程昱去了书房。 “关于二皇子的事情,以后不必查了,你在户部查的事情也可以停下来了。”裴之成开门见山的说道。 程昱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这可是他们努力了几年的心血,怎么说不查就不查了。看着裴之成平静的神色,程昱指了指天 ,问道:“难不成,有了其他的想法?” 对于这个问题,裴之成没回答是或者否,而是说道:“皇上的确有了其他的想法,但却不是你想的那般。关于二皇子的事情,还会继续调查下去。” 既然还会调查下去,怎么就不让他查了,程昱着实有些诧异。不过,想到皇上今日留下来裴之成和周次辅,电光火石之间,想到了一种可能:“这件事情不会是交给其他人去做了吧?” 裴之成点了点头:“已经全部移交周次辅。” 程昱听到这个答案,非常的愤怒!凭什么啊,他们努力了那么久的事情,皇上说给别人就给别人了。这几年,他们损伤了无数的人力物力,现如今,岂不是白白给他人做了嫁衣。 刚想发火,但想到裴之成今日的态度似乎太过平静了,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太对劲儿。 “这不太像你的做事风格啊,什么时候别人也能从你手中抢功劳了?而且,皇上不是一直不喜欢周次辅吗?怎么突然又用他了?这不对啊,这里面一定还有其他的事情。”程昱越说越觉得有这种可能,“别再绷着一张死人脸了,快说!” 听到程昱的形容,裴之成嘴角微微一抽,随即又恢复了正常。眼神却是落向了别处,半晌,方道:“皇上是想保我们了。” 第167章 谢谢 这几个字, 程昱放在嘴边说了好几遍,才听懂裴之成说了什么。 “保我们?”程昱不太确定的问道。 “对。”裴之成道。 听到裴之成肯定的回答,程昱晒然一笑:“我们又哪里需要别人的保护。官场一向如此, 谁不是在走独木桥,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为了自己的前程, 有了危险又算什么。” 程昱出身不错,父亲有着国公的爵位, 然而, 他是家中的老二。母亲喜欢大哥, 父亲喜欢庶出的三弟。这两个人的前程都有着落,唯独他,什么都没有。 在没有遇到裴之成之前,他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会如一个纨绔子弟一般, 浑浑噩噩的过一辈子。然而, 这一切在遇到裴之成之后都改变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做的一些事情比较激进, 父亲也因此狠狠的骂过他, 甚至怕他给家族招祸,想要跟他断绝关系。但如今, 他靠着裴之成和自己的努力, 已经爬上了户部侍郎这个肥缺上, 比他那两个不成器要靠着家族蒙荫的长兄庶弟强多了。 所以,即便是知道自己一直身处危险之中, 即便是知道有朝一日或许会惨死, 依然在做着这些事情。 人活在这个世上, 总要有些奔头。 裴之成知道,程昱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说了一句:“皇上对我们的态度已经改变了。” 程昱怔愣了一下。 裴之成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点了点头。 “为什么?”程昱惊讶的问道。 似乎这种结果来的有些太快了。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将来,也早已计划好了。他原本以为会等到太子登基这种状况才能好起来,没想到现如今就已经改变了。 等到皇上去世,朝中的一些格局势必会发生改变。而且,那些亲近二皇子的一系也会遭到打压,这正是他们转变的好时机。只要他们能把握住,彻底走到明面上也不是不可能。 裴之成想到了皇上今天早上跟他说过的话,并没有告诉程昱,而是说道:“至于为何,这个暂时不能说。你只需要知道,皇上并没有厌弃我们,是想要保我们就行。” 程昱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之前的事情就不要继续做下去了。但是其他的事情,该做的还是要继续做下去,有些事情,必须掌控住了才能安心。”裴之成道。 程昱神色还是有些茫然,无意识的嗯了一声。脸上的神色倒是跟裴之成从东暖阁出来之后有些像了。只是他脸上的表情要比裴之成生动了不少,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 见状,裴之成没再打扰他。 许久过后,程昱像是终于想明白了,嘴角的笑意止也止不住:“我们这是要光明正大的做一个纯臣了吗?” 裴之成笑着点了点头。 “哎,说实话,高都督那边着实难办,我都已经想好后事了。这会儿高都督不知道是咱们私底下做的,只是一旦事情暴露,就很难说了。再过上半年,我可能就要把媳妇儿和孩子送回老家了。若我还活着,再把他们接回来。”程昱感慨道。 裴之成没想到程昱想到了那么远的事情,也没想到看似吊儿郎当毫不在意的程昱对这件事情如此的悲观。 听到这里,裴之成从书架的一个格子中摆弄了一下机关,拿出来一个折子递给了程昱。 程昱双手接了过来,看完之后,瞪大眼睛看着裴之成,不可置信的说道:“原来你早就想好了退路!怎么不跟我……”说到这里,又突然卡了壳。哪里是裴之成没给他说啊,明明是他自己表现的非常乐观,从来没问过裴之成这些事情。 “我以为你不担心的。”裴之成淡淡的说道。 程昱却是有些受不住了,一屁股半瘫在椅子上,看着屋顶喃喃自语:“哎,也怪我蠢,自己吓自己。我应该全然相信你的,毕竟这么多年了,你一直没出过什么岔子。而且你老奸巨猾,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一条退路。” 说完,无视裴之成的黑脸,继续说道:“若是之前我没想到也就算了。如今你都娶妻了,我竟然还没想到,真的是太蠢了。以你的性子,既然娶了妻子,肯定要有了万全之策才对。而且,看来我之前猜错了,我一直以为你是怕耽误别的姑娘,才不娶亲的,搞了半天是真的不喜欢那些什么齐小姐、林小姐啊!” 裴之成冷哼一声:“不然呢?” 想到齐小姐和林小姐后来做的那些事情,程昱耸了耸肩:“还好没娶,要是娶了也是麻烦。不说她们搅家的本事,就是她们背后家族也不是什么省心的。娶了她们,想做个纯臣,难喽!” 看着裴之成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程昱道:“别这样嘛,我这刚得知这样的消息,心中颇不平静,话没经过思考就说出来了。你先容我冷静冷静。” 裴之成看了一眼滴漏,已经快到亥时了,不知谢嘉语睡了没有。万一还在等他…… 说想到这里,裴之成说道:“要想冷静就回家去冷静。等你冷静完了,再来商议接下来的事情。” 程昱一动不动,瘫在那里,虚弱的说道:“别啊,我这腿脚有些虚,走不动了,须得在你这里冷静一下才行。” 裴之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既如此,你自己在这里冷静吧,我先回去了。记住我的话,这几日先不要有任何的举动。” 说完,在程昱不可置信的眼神中,大步离开了书房。 程昱看着站在一旁的小厮,问道:“你家主子这就走了?” 小厮诚实的道:“嗯,主子已经走了。” 程昱哀叹了一声,在心里骂了几句裴之成重色轻友,有了媳妇就把他扔在一旁了,随后,又问道:“他这几日皆是如此吗?”一个满脑子只有权势的人难不成娶了妻子就彻底变了吗?他不相信。怎么看裴之成也不像是个能够为了感情冲昏头脑的人。 小厮恭敬的道:“小的不知。” 程昱见这小厮嘴严得很,也知问不出来什么了,一个人坐在原来的座位上发呆了约摸半个时辰,才慢慢的起身离去了。出了门,冷风一吹,顿觉自己可怜万分。 想到裴之成说不定早就怀抱媳妇躺在暖和的被窝中了,心绪更加的难平,快速的骑上马回到了府中。哼,他不光有媳妇儿,还有小妾好么!虽然没有裴之成的那个美,但是比他多啊! 被程昱腹诽的裴之成,此时的确正躺在暖和的被窝中。 卧房内灯火通明,但却空无一人,唯一有些动静的地方是被纱幔遮住的床上。 裴之成回来的时候,果然如他所料,谢嘉语并没有睡下,洗漱好了坐在窗边看书等着他。 “事情忙完了?程大人已经走了吗?”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想要伸出手来摸一摸谢嘉语红润的小脸,但想到刚刚走过来时,外面有些凉意,而他的手也有些凉,便没摸下去,而是改为了摸头发。 “嗯,忙完了。” 一听裴之成忙完了,谢嘉语脸上笑意更深:“嗯,要吃些宵夜吗?我听钱嬷嬷说你从前忙到半夜喜欢吃宵夜,所以没让厨房熄火,炉子上还炖着一些鸡汤。” “不必了,我不饿。”裴之成听着谢嘉语的话,心里觉得暖暖的,一把揽过来谢嘉语抱住了。深深的吸了一口谢嘉语身上的味道,一颗烦躁不安的心渐渐的安定下来。 有些事情,因为谢嘉语,提前了。 “嗯。”谢嘉语道。 随后,两个人便安置了。 躺在床上的时候,谢嘉语微微有些忐忑,见裴之成躺上来的时候并没有去熄灭蜡烛,本想着提醒他一句的,结果,话还没说出口,铺天盖地的吻就落了下来。接下来,她再也没有思考的精力了。至于蜡烛是否熄灭,何时熄灭的,她全然不知。 她只知道,今日的裴之成格外的温柔和缓慢。折磨的她忍不住在他后背上狠狠的掐了几道红印子。 结束之后,这一次,谢嘉语难得的比较清醒。被裴之成抱着去沐浴之后,已经快子时了。然而,躺在床上之后,谢嘉语的肚子却突然咕噜叫了一声。 她今日中午没用多少饭,所以午睡过后就饿了,吃了不少的东西。然后,等到晚饭时,又没用多少。再加上刚刚这一通的折腾,不饿才怪。 裴之成听到这一声,先是一笑,随后,看着谢嘉语羞赧的模样,说道:“我饿了,夫人可要一起用一些?” 谢嘉语抿了抿唇,本想说不用,但抵不住腹中空空,有些勉为其难的说道:“也好。” 裴之成一本正经的问道:“只是不知夫人想吃些什么?” 谢嘉语想到厨房的炉子上还煨着鸡汤,吞了吞口水,说道:“也不用太麻烦了,不如就下两碗鸡汤面吧。” “为夫也觉得这主意上好,那就这样办吧。”裴之成道。 说着,便起身穿了衣裳,吩咐厨房去下两碗鸡汤面。 一人吃了一碗鸡汤面之后,又漱了漱口,才又一次的躺回到床上。这一次,吃饱喝足了,又累极,谢嘉语很快便睡着了。 裴之成却没有睡着,低头亲了亲谢嘉语的额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你,夫人。” 等到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谢嘉语觉得身体似乎不像之前那么难受了。 青嬷嬷过来给谢嘉语穿衣的时候,仔细看了看她的身上,松了一口气,嘀嘀咕咕的道:“姑爷总算是没那么粗鲁了。” 谢嘉语听到之后,脸色忍不住红了一下。 婚后的日子一直就是这么过着,除了初一十五理性请安,东院那边像是把他们这边遗忘了似的,只除了裴月新偶尔会过来找她玩儿,轻易没有人会过来。 而他们西院这边的人,也没人去东院。这样的情况,倒是让谢嘉语感觉到非常的舒适,没人找麻烦,她就可以在家里安安静静的看裴之成交给她的那两个铺子的账本了。 不料,没过几日,朝中出了一件大事。 在朝中二皇子一派渐渐的露出头角之时,二皇子被封王了。 第168章 赴宴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的心中都发生了变化。 不管是太子一系, 还是二皇子一系。 彼时,谢嘉语正在看着手中的账册,听到桃花爹过来说这个消息时, 微微愣了一下。许久, 感慨了一句:“二皇子终于封王了啊。” 说完, 又继续看起来手中的账册。 一时之间,桃花爹有些不知谢嘉语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谢嘉语不喜二皇子, 这是毋庸置疑的。他们当然想看着二皇子倒霉, 不想看二皇子一系渐渐的壮大下去。 只是, 这种对二皇子来说的好消息,自家主子为何没有难受呢? 许是桃花爹脸上的表情太明显了,谢嘉语停下来手中的算盘,说道:“怕什么?自古以来, 哪个皇子不被封爵位?可是, 你去查查便知, 绝大多数都是在成亲的时候就被封了。而咱们这位二皇子, 亲事都过了半年了,皇上才想起来封爵, 可见他在皇上心中的地位。所以, 无需担心。” 谢嘉语这话像是给桃花爹吃了一颗定心丸, 桃花爹的脸上立马露出来放松的神色:“主子说得对,是奴才着相了。” “嗯, 青娘在西厢忙着呢, 你去见见她吧。”说完, 又看了一眼在身边伺候的春桃,“许久没见你爹了吧,放你半天假,跟你爹和你祖母好好聚聚。” 桃花笑着福了福身:“多谢主子。” 二皇子被封王之后,似乎更加活跃了,就连谢嘉语去逛街,都能感受到这一点。比如二皇子一系的官家子女都变得高调了。尤其是高都督府,谢嘉语竟然看到高都督的女儿高婉婷在闹市骑马,撞伤了人之后竟然没有一丝道歉,连看都不曾看一眼。 如此高调的高都督府,跟之前被皇上申饬了装孙子的高都督府截然不同。 二皇子高调,高都督高调,但,御史却没有因此而惧怕。该弹劾的弹劾,该骂的就骂。就比如高婉婷伤人这件事情,就被御史在朝会上提了出来。 话里话外都在指责高都督教女无方,纵容家中小辈伤了老百姓。 太子一系的官员自然是逮着机会就冲上去指责。 二皇子一系的人也不是吃素的,各种不服。说那高婉婷不是故意的,定然是那些百姓不长眼,挡了路。或者是说这件事不过是小孩子不懂事,御史小题大做。 由于二皇子那边武将居多,所以说着说着就说不过那些御史言官了。言辞之间,便有些威胁之意。然而,御史最不怕的就是威胁。他们这些人恨不得立马就死在金銮殿上,好叫自己名垂青史。 看着御史们这副模样,到叫人不知如何下手。 而忠于皇上的那一系,有人站在太子一边,有人站在二皇子一边。 承德帝看着下面吵吵闹闹的,最终说了一句:“高都督府姑娘,闹市纵马伤人,闭门思过一个月。”至于高都督,提都没提。 这个结果,两边都不算满意,但又无话可说。 接下来,膨胀的二皇子开始宴请宾客,庆祝自己被分封一事。 裴之成虽然最近表面上被皇上厌弃,但毕竟是内阁中举重若轻的人物,很多事情,皇上很看重他的想法。所以,自然是收到了帖子。 谢嘉语看着这帖子,着实不想去。她素来讨厌二皇子,也不喜那高家的做派,自然不想上杆子的添堵。而且,在她看来,这二皇子也得意不了多久了,自然是只想看他最后的结局。 然而,这是她嫁入裴府的第一次在外人面前亮相,以后代表的是裴之成的面子。不去,显得不太好看。 晚上,等裴之成回来,谢嘉语把手中的帖子递给他看了看。 “慎王妃不仅给东院下了帖子,许是怕我不去,还专门给了下了一张。” 裴之成看完,把帖子随意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说道:“你若是不想去的话,不去也罢。” 谢嘉语见裴之成说得这么随意,狐疑的问道:“真的?” 裴之成道:“自然是真的。不过是一个皇子的家宴,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裴之成如此说,谢嘉语心中觉得非常欢喜,半真半假的道:“二皇子如今势头这么好,我若是不去,万一得罪了他,他报复你怎么办?” 不过,看着裴之成似笑非笑的眼神,谢嘉语接着道:“而且,谁说我不想去了 ,我当然要去了,我要站在二皇子妃面前,让她知道我过得有多好。” 听了这话,裴之成笑着摇了摇头。 等到二皇子家宴那天,裴府的女眷一起出行。只是,谢嘉语却没跟东院的人坐同一辆马车。虽然她这个郡主的名号像是半路捡过来的,但是,在涉及到礼仪方面,却有着大大的用场。 这不,谢嘉语的马车规格就跟杨氏她们的不一样,而且出行时排在杨氏马车的前面。这时候,谢嘉语也没客气,直接就坐上了前面的宽敞马车。 皇上表弟为了给她撑腰封的她这个爵位,她可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况且,有些人你若是退让了,就有可能会被欺负的更狠。 马车行进了一段路程,便到了二皇子府。下来马车之后,有专门的人引着她们进去。 谢嘉语因为成亲之事,大概有半年左右的时间没有在大家的面前亮相了。很多人都见过她大婚时的丰盛的嫁妆,好奇她如今会是怎样一副模样出现在大家的面前。 走在路上,谢嘉语却觉得,似乎如今盯着她看的人越来越多了…… 只见谢嘉语今日跟以往不同的是,梳起来妇人的发髻。不变的是,头上如往常一般,戴着两支金光闪闪的步摇,走起路来,摇摇晃晃。 脸庞似乎胖了一些,肌肤红润有光泽,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里如波光流转,似是比婚前多了一些韵味,看起来也更漂亮一些了。 当谢嘉语来到妇人们聚集的水榭中时,不知不觉中,很多人都看呆了。 谢嘉语看着坐在上首的太子妃微微一笑,躬身行礼:“见过太子妃,慎王妃。” 看着谢嘉语这副滋润的模样,林琅媛嫉妒的手心都快掐破了,心中痛楚难抑。如若没有谢嘉语,那么今日容光焕发的就是自己了! 不过,看着谢嘉语弯腰行礼的举动,微微坐正了身子,抬起来头颅,蔑视的眼神看向了她。 然而,没等她耀武扬威,只见上座的太子妃虚扶了一下谢嘉语:“姑姑何须如此客气,快快起身。” 林琅媛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的难看,她着实后悔跟太子妃坐在了一处。刚刚还觉得那些二皇子一系的人过来时,能看看太子妃的笑话。现如今却觉得,太子妃虽然家世比她低了不少,但因为身份问题,却要高她一头。 听了太子妃的话,谢嘉语还没弯下去的腿立马又站直了。 很多人都知道太子对谢嘉语有一种莫名的尊重,所以对于太子妃的举动没说什么。 但二皇子一系的人如今却有了别样的想法,太子妃如此做,说不定是想要拉拢裴之成!然而,一国储君的妃子做到这种地步,也真是让人唾弃! 有些人没忍住,略带一些讽刺的隐晦的说道:“太子妃真是平易近人,对裴夫人如此的敬重。” 另一人接着说道:“是啊,不过裴阁老日日夜夜的为国事操劳,为皇上分忧,太子妃对裴夫人如此客气,也算是礼贤下士了。” 太子妃听后,脸上的神色未变,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各位夫人说得有理,裴大人的确是一位恪尽职守的好官。只是我们东宫与他却没什么交情,我今日如此是因为芷柔郡主乃是父皇的表妹,也是太子的表姑。” 刚刚出言讥讽的人一听这话,似是想到了皇上对谢嘉语的特殊之处,没再说什么。 其他人趁机说道:“是啊,太子最是孝顺,从前就对芷柔郡主非常的敬重。” “嗯,芷柔郡主是皇上的表妹,理应如此。” 听着大家的议论,林琅媛实在是没忍住心中的憋屈,轻轻的咳了一声。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她。 谢嘉语也笑意融融的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林琅媛。心中却在想,不知林琅媛今日又想搞什么幺蛾子。来之前她就已经想到会有这样的一出了。 林琅媛看了一眼谢嘉语身侧之人,脸上慢慢的浮现出来一个讥讽的笑容:“听说芷柔郡主好生厉害,在府中从未去给老夫人请过安。别的郡主嫁到夫家,倒是没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呢!父皇最重孝道,若是知道你利用郡主的爵位如此做,还不知道会如何想呢。” 谢嘉语听了这话,眼神有些凌厉的看向了林琅媛。这二皇子真是够可以的,连他们裴府的事情都知道,可见没少在府中安插人手。 她刚想回怼过去,只听站在一旁的杨氏面无表情的说道:“慎王妃说笑了,芷柔郡主每逢初一十五都会去找妾身请安,平日里的关怀和慰问不断。而且,妾身不是那喜欢磋磨儿媳妇之人,从未要求她们每日必须起早贪黑的伺候着。” 这话一出,不说别人,就连谢嘉语都有些诧异。 第169章 揭丑 李氏听了之后也笑着插嘴了:“是啊, 娘最是体贴我们,从未让我和大嫂去请安。这是在心疼我们呢。” 李氏也不怕得罪二皇子妃,他们裴府除了裴之成, 所有人都非常的透明。那些夺嫡的事情, 没有人掺和。况且, 即便是掺和了,地位低微, 也没人在意。 所以, 前面有裴之成顶着, 他们这些人在外面一向如此,从没有讨好过谁。而且,出于跟裴之成的不合,也没人敢替裴之成应承过什么。 再说了, 自家婆母都发话了, 她怎么能不表明态度呢?除此之外, 西院的谢嘉语实在是太有钱了。不仅如此, 她刚刚也算是亲眼看到了太子妃对她的礼遇,自然有些想巴结她。 随着杨氏和李氏说出口的话, 林琅媛的脸色愈发的难看。她没想到谢嘉语的运气竟然这么好, 遇到杨氏这样一个好婆婆。想到高贵妃对她的态度, 心中更加的郁闷。 “是么,只是, 即便当长辈的不在意, 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也应该时时去长辈身边尽孝才是。”林琅媛为自己刚刚的话找补。再怎么说, 她如今也是慎王妃了,比谢嘉语的身份贵重多了,无需惧她! 谢嘉语见林琅媛一直在找茬,瞥了她一眼。林琅媛害她的事情到现在她还没报复呢,因着局势,她本想忍一忍,但如今,却觉得忍不了了。有些人啊,你就得给她点教训才是。 “慎王妃说得有理。只是不知,你成亲这半年来,又去过几次皇后娘娘的宫中请安?”谢嘉语淡淡的问道。太子和二皇子之间已经势同水火,二皇子这边只亲近高贵妃,对皇后娘娘那边自然有所忽视。这种事情谢嘉语也是听说过的。 林琅媛脸上的神色突变,她没想到谢嘉语连这种话都敢说:“放肆!也不看看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敢妄议皇家之事!” 瞬间,整个水榭里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的夫人和小姐都默不作声,一会儿看看谢嘉语一会儿看看林琅媛。 太子妃有些担忧的看了一眼谢嘉语,刚想开口,就被谢嘉语用眼神阻止了。 谢嘉语想,她的仇,必须自己报! “哦?我贵为皇上的表妹,当朝的郡主,怎么就说不得了?按照国法,我是比你爵位低一些。但若是按照家法,似乎,我还是你的长辈吧?长辈关心一些晚辈,教训一下晚辈,有什么不对的吗?”谢嘉语从容的说道。 在场的人着实没想到,如此一个年轻漂亮的小姑娘,竟然开始摆了长辈的谱儿。问题是,人家这谱儿摆的没错啊。她的确是皇上亲口承认的表妹,亲封的郡主,真要论起来,说几句这样的话也无可厚非。 太子妃见状,倒是安心了不少。她早就听太子说过,这个表姑的身份不一般,皇上跟她的关系极好,要当成亲表姑来看待。若是在这里出了什么岔子,而她又没有出手帮忙的话,还不知道宫里会是什么样的反应。见她如此厉害,倒是放心下来了。 林琅媛被谢嘉语噎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你!” 在座的人已经觉得谢嘉语很厉害了,没想到谢嘉语后面还能更厉害。只听,谢嘉语毫不留情的说道:“慎王妃,作为长辈,我不得不再提点你几句。之前依着你在定远侯府做出来腌臜事情,本应该直接退亲关入家庙。只是,碍着你年纪轻轻不懂事,皇上把这件事情揭过去了。你如今既然还能成为皇子妃,应该惜福才是,而不是在这里不知轻重的处处给二皇子招祸。” 如若说刚刚谢嘉语的话让整个水榭安静下来的话,此时就已经是寂静了。 二皇子一系的贵妇们,此时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插手这件事情了。按说她们应该帮着林琅媛,但谢嘉语身份又比较特殊,同时还是裴之成的妻子。裴之成在朝中颇有分量,还是个纯臣,谁都不靠着。 太子妃刚刚对谢嘉语的态度非常的热络,如果她们再讥讽几句,会不会让谢嘉语倒向太子那边呢? 不过,这么一想,又觉得林琅媛实在是不懂事了。没看到么,太子妃虽然是小门小户出身,但非常能看清楚形势,处事圆滑。而她们这位二皇子妃,虽是林阁老的孙女,但休养也差太多了。再一想到谢嘉语刚刚说过的话,顿时对林琅媛有些微辞。 二皇子如今的势头非常的强,相对应的,林琅媛也是处处被人巴结着。那件丑事,根本就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说出口。没想到谢嘉语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出来了! 林琅媛紧紧地握着拳头,冷冷的看着谢嘉语。纵然是指甲被掐断了,林琅媛都没有丝毫的反应。 “慎王妃,我劝你低调一些。还记得你当初想要害的那个姑娘吗?若是她不依不饶的追究起来,你又能如何呢?而且,你计划失败,已经受到惩罚了吧,怎么,还嫌不够?”说完,谢嘉语微微一笑。她今日就是要说出来,让林琅媛脸上难堪。 也好给林琅媛长长记性。别觉得自己身份提升了,就能随意的欺辱她了。想欺负她?做梦! 况且,那件事情有什么好遮掩的,相信在座的这些人没有人会忘记半年前发生的事情。难道大家不提,这件事情就不存在了吗?林琅媛也未免太天真了一些。 林琅媛顿时脸色煞白,后背冒出来一身的冷汗。 盯着林琅媛狼狈的样子看了许久,随后,谢嘉语没再说什么。找了个空一点的位置施施然坐下了,仿佛刚刚这些尴尬的情景不是她弄出来的一样。 不过,这种尴尬也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便有人出来缓和气氛了,说说衣裳,谈谈首饰,把刚刚事情遮掩过去。 谢嘉语听后,看着水榭里面的鱼儿,冷冷一笑。京城中的人最是喜欢这样,虚伪得很。 不一会儿,文昌侯府的人也过来了。 跟太子妃请安之后,谢莲就兴奋的跑到谢嘉语这边来了。 “姑祖母,好久不见,您又漂亮了。”谢莲没口子的夸赞道。 谢嘉语噗嗤一笑,她身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像谢莲一般会巴结人的人了:“你的嘴也是越来越甜了。” 谢思蕊瞥了谢嘉语一眼,淡淡的请安:“姑祖母。” “嗯。”谢嘉语点了点头。 随后,谢莲便热络的跟谢嘉语聊了起来,谢思蕊则是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 谢思蕊的脸色已经不像之前那般的明媚和自信了,仿佛又回到了谢嘉语刚见到她时那般。只是,如今看起来却是满脸的心事。 又过了一会儿,有个小丫鬟把谢莲叫走了。 满桌子只剩下谢嘉语和谢思蕊两个人了。有谢莲在的时候还不觉得,她这么一走,剩下的两个人就有些尴尬了。 谢嘉语就当谢思蕊不存在,又如刚刚一个人在时那般,静静的喝着茶。 然而,谢思蕊却是突然开口了:“姑祖母,思蕊能不能求您一件事情?” 谢嘉语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看向了谢思蕊。怎么说也是娘家的晚辈,如若是比较小的事情,谢嘉语自然不会拒绝。 “何事?” 谢思蕊听了这两个字,仿佛受到了鼓励。想到她前些日子才知晓的事情,谢思敏和卫湘的亲事是谢嘉语撮合的,和盘托出:“姑祖母,思蕊知道您跟将军府的关系一向很好。能不能……能不能跟他们说一说我和顾嘉哥哥……” 话还未说完,谢嘉语便快速的打断:“不能。” 她没想到谢思蕊竟然还在执着着这件事情,连求她去说和的话都能说出口。之前明明因为她和顾嘉的事情,非常讨厌她。现如今,却能利用她。这种事情,她自然是不会答应的。 谢思蕊没想到谢嘉语拒绝的这么快,她甚至还没说出口就被拒绝了。 “可您为什么能够撮合卫湘和谢思敏?卫湘喜欢我二哥哥,您就去跟祖父说了,然后他们俩就定亲了。卫湘她只是一个外人,您就能如此做。我还是您的侄孙女,您怎么就不能为我的幸福考虑考虑?”谢思蕊难过的说道。 这一次,谢嘉语容许谢思蕊说完话了,在谢思蕊说话期间,一直静静的看着她,直到她说完了,才开口道:“你难道不知道我还问过你二哥哥的意思吗?因为你二哥哥喜欢卫湘,所以他们俩才能定亲。顾嘉呢?她喜欢你吗?” 谢思蕊脸色苍白的听着谢嘉语毫不留情的话,整颗心都觉得仿佛一瞬间碎掉了。 “您明明知道,顾嘉哥哥他喜欢的人是您,竟然还能说出来这样的话。您不过是不想帮忙罢了,何须如此侮辱我?”谢思蕊的眼泪一下子就流出来了。 谢嘉语被谢思蕊哭得心里非常的烦躁,如今的谢思蕊,已经让她感觉到非常的陌生了。 “侮辱你?思蕊,一直以来,能侮辱你的只有你自己。你既然知晓顾嘉不喜欢你,为什么还要执着的追求这些不可能的事情?”谢嘉语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说道,“而且,你既然知道顾嘉喜欢我,还让我去劝说,到底是安的什么心?难道你就不是在利用我吗?” 谢思蕊听了这话,哭声一下子停止了,有些心虚的看着谢嘉语。 谢嘉语最后瞥了谢思蕊一眼,没再停留,离开了水榭。 第170章 机会 谢嘉语也没走远, 就在水榭的附近。毕竟,这里是二皇子的府邸,谢嘉语对这里没什么好感, 总觉得这里不太安全, 所以, 即便是对二皇子府非常的好奇,也没有四处乱转。 不一会儿, 刚刚离开水榭的谢莲找过来了, 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 “发生什么事情了?”谢嘉语问道。 谢莲微微抿了抿唇, 迟疑了一下,说道:“刚刚大姐姐把我找过去了。” “嗯?” “哎呀,就知道她找我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如今二皇子封了王,她就更厉害了。”谢莲索性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慎言!”谢嘉语提醒道。这里毕竟是二皇子的府邸, 这些话若是被人听去了, 不太妥当。 谢莲嘴角蠕动了几下, 但终究还是没再说什么抱怨的话。过了一会儿, 说道:“大姐姐说她找您有事,想让我把您叫过去。” 谢嘉语听后冷笑了一声, 没发表任何意见。 谢莲看了看谢嘉语的脸色, 说道:“不过您放心, 我刚刚拒绝她了。她还想用王爷庶妃的身份压制我,我当时假装肚子疼跑掉了。” 谢嘉语淡淡的点了点头, 道:“嗯。” 谢思兰在上次二皇子大婚的时候就想要找她了, 这一次又找了她。听说上次是主动来文昌侯府女眷这边求助的, 这一次架子却是摆得极大。不管是品级还是辈分,谢思兰都要比她低一些,真不知道哪里来的脸敢这样。 谢莲惯会看人的脸色,立马转移了话题,提起来别的事情。见谢嘉语对她口中的侯府事情感兴趣,便多说了一些家中的趣事。 说着说着,谢嘉语想到了她的亲事问题,随口问道:“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 原本滔滔不绝的谢莲立马卡了壳,脸上的表情也变得不自在了:“找,找个像姑祖父那样的吧。” 说完,立马醒过神来,她发誓,刚刚真的是头脑一热,看着谢嘉语就说了出来。但这话一说出来,便知道其中有极大的问题。察觉到不对,赶紧解释:“姑祖母,您别误会,我不是说我喜欢姑祖父。我是……我是……我是觉得姑祖父对姑祖母好,处处为您着想,护着您,所以才说找个这样的。” 谢嘉语微微一笑,并未放在心上。谢莲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自是有些了解。谢莲和卫姨娘多次表明过一点,不管嫁给什么样的人,一定不做妾。 “嗯,我知你心中所想。所以,你想找个体贴一些的丈夫吗?”谢嘉语问道。 听了这话,谢莲顿时松了一口气。裴之成在她心中是个非常可怕的存在,虽然长得俊美,又手握重权,她却从未敢接近这样的男子。 京城中的大家闺秀对裴之成的态度也是分为两极。有一边是非常喜欢他,崇拜他的人,这一部分的人占了少数。而另一部分则是畏惧他的人,京城中绝大多数的闺秀都在此行列,谢莲也不例外。 她只是无意中见过裴之成对谢嘉语极为体贴的举动,所以幻想着自己也能找个这样的夫婿。 “对。而且,一定是正妻。”谢莲道。 谢嘉语琢磨了一下,继续问道:“还有别的要求吗?具体一些,比如是读书人还是习武之人,是寒门官员还是侯府子弟,是家里人丁简单一些的还是复杂一些的?” 谢莲今年已经十六岁了,家里给她相看过几个了,只是一直都不太满意。 见谢嘉语认真的神色,谢莲渐渐的明白她的意思了。看样子,谢嘉语是想给她说亲了。思索了一下,谢莲把自己心中对未来夫婿的想法说了出来:“家里简单一些的吧,门第也不用太高,最好是嫡子。但也不要寒门,亲戚会很难处理。长相一般即可,不要太好看。至于是读书人还是习武之人,那倒是无所谓。” 谢嘉语听了这个要求,暗暗点头。看来,谢莲对自己的定位非常的清晰,而且很有自己的见解。她想嫁给嫡子,但同时也知道自己是庶女,所以并不求高门大户。 “好,我明白了。”谢嘉语微微点了点头说道。 “多谢姑祖母。”谢莲突然给谢嘉语行了一礼。 谢嘉语笑了笑,调侃道:“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谢我了?” 谢莲有些扭捏的说道:“这还不简单,姑祖母这话,一听就是想给莲儿说亲了。您这是把莲儿放在了心上,所以不管成不成莲儿都要先谢谢您。” 谢嘉语笑了笑,刚想说几句什么,结果,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行人走了过来。 顿时,脸上的笑意减轻了几分。 谢莲也顺着谢嘉语的目光看了过去,见到来人,微微蹙了蹙眉,不情不愿的站了起来。 “大姐姐。” 谢思兰看也未曾看她一眼,脸上露出来讥讽的笑意:“我还当你忘了我这个姐姐,也忘了我如今已经被封为庶妃了。不是身体不舒服么,怎么,现如今却是好了?” 谢莲低垂着头,一声不吭。 见谢莲低头认怂的模样,谢思兰心里舒坦了不少。只是,转头看向正坐在一旁淡定的喝着茶的谢嘉语时,心里的火气又有点上来了。 然而,她知道,此时,不能发火。谢嘉语对她来说还有些用处。但,即便是对她有用处,规矩什么的,还是要遵守的。 想到这里,谢思兰转头看向了站在一侧的嬷嬷。 那位贴身嬷嬷立马明白了谢思兰的意思,指着谢嘉语说道:“放肆,见了我们娘娘竟然不跪!” 谢嘉语眼皮子未抬一下,吹了吹茶杯中浮起来的茶叶,淡淡的说道:“不知这位嬷嬷是宫中的教养嬷嬷还是外面来的?可知郡主和庶妃的品级?可知我与这位庶妃的关系?若是宫里来的,我看你倒不如再进去学学规矩。若是外面来的,还是先跟着宫中的嬷嬷学一学吧。” 那位嬷嬷是宫中来的,一直在高贵妃的身边。只是高贵妃身边的嬷嬷太多,显不出她来。所以,在谢思兰去宫中请安时,渐渐的跟她勾搭在了一起。谢思兰需要人帮助她,从高贵妃身边把她要过来了。 “怎么,还不跪下?”谢嘉语重重的把茶杯往桌子上一放,凌厉的说道。 那位嬷嬷被吓了一跳,但很快稳了稳心神,说道:“虽然庶妃的品级没您高,但毕竟是皇子庶妃,而您——” “嗯?难道本郡主不是皇上的表妹吗?”谢嘉语直视回去。 那位嬷嬷听了这话,看了谢思兰一眼。谢思兰顿觉脸上无光,铁青着脸,说道:“还不快退下,怎么能对姑祖母说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姑祖母是我的长辈,怎可让长辈跪小辈。” 她且忍着,等到二皇子登基之后,绝不会再给谢嘉语任何好脸色! “老奴知错。”说完,嬷嬷便往后退了一步。 谢嘉语觉得,谢思兰这一年多却是颇有长进了。 仔细看了看谢思兰,不仅性子长进了,容貌气质也变化颇多。谢家的三个姐妹,长得最美的是谢莲,长得最圆润的是谢思蕊,而谢思兰是胜在了气质上。现如今一看,那股空谷幽兰的气质是半点儿也不剩了,只剩下一堆的珠光宝气堆起来的贵态。 再配上微抬的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盛气凌人的模样。 “姑祖母,思兰有事想找您相谈。”谢思兰说道。说完,看了一眼谢莲,示意她离开。 谢莲却没有立即行动,而是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想了想,冲着谢莲点了点头。谢思兰已经找了她两次了,若是这一次不说清楚的话,说不定还会有下次的。她倒是想听一听,谢思兰到底找她所为何事。摆架子不成,竟然亲自过来了。 等谢莲走后,谢嘉语道:“好了,你可以说了,三番两次找我,到底有何事?” 谢思兰原以为谢嘉语并不知道她之前找她了,没想到竟然早就知道了,可见,根本就没把她当一回事。谢思兰使劲儿把心中的郁气压下去,脸上带着笑意,开口道:“姑祖母,如今我们家王爷已经被封了爵位,不知您如何看?” 说完,脸上的笑容加深,仿佛对这件事情非常得意。 谢嘉语看了一眼得意的谢思兰,说道:“不怎么看。” 谢思兰见谢嘉语还是刚的那个脸色,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她。 “太子八岁被封为太子,到如今已经十几年的光景。二皇子这才被封了不过一个月。两相对比,你觉得我怎么看?”谢嘉语提醒了几句。 然而,谢思兰却觉得谢嘉语在讽刺她。心情顿时有些烦躁,脸上的笑意已经散了不少,索性也不再假模假样了,直截了当的说道:“如今我们家王爷呼声非常的响,又有了王爷的爵位以及林阁老的加持,已经不同以往了。相信姑祖母应该早就听说了吧。” 谢嘉语见谢思兰并未明白她话里的深意,索性不再多说。只喝茶不语。 “无数人想要过来投靠我们家王爷,却都被我们王爷拒绝了。姑祖母,咱们是一条船上的人。林琅媛跟您有仇,您也不喜欢她,这一点我早就打听到了。而且,她并未有所出,而我已经有了身孕。该怎么做您应该知道吧?”谢思兰低声说道。 听到谢思兰说自己有了身孕之时,谢嘉语怔愣了一下。但随即,便明白谢思兰的意思了。突然觉得有些可笑。 “我什么时候跟你上了同一条船?我自己怎么不知道呢?”谢嘉语淡淡的说道。 “你!”谢思兰没料到谢嘉语会是这样的回答,有些愠怒,出言威胁道,“现如今是你靠过来的最好时机,等以后我们家王爷……你再靠过来就晚了,没人会给你机会了。” 谢嘉语晒然一笑,站起身来,决定不再陪着谢思兰聊天了,谢思兰的脑回路,她实在是弄不清楚。 “原本我以为是二皇子让你过来的,但听了你后面的话,发现并不是啊。”谢嘉语道,“哦,对了,这机会你还是留给别人吧,我就不需要了。多谢庶妃娘娘了。” 说完,带着笑意离开了。 第171章 哪个 谢思兰没想到谢嘉语如此的油盐不进, 微微眯了眯眼睛,轻轻的摸着自己的肚子。她已经给过谢嘉语机会了,既然谢嘉语这么不识相, 等以后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她今日不过是看着谢嘉语的身份还有点用, 不仅是皇上的表妹, 还是裴阁老的妻子才如此屈膝。既如此,她就不会再多费什么口舌了。 想到这里, 谢思兰缓了缓情绪, 对身边的丫鬟道:“去把承恩侯世子夫人叫过来。” “是。” 很快, 白氏急匆匆的过来了。 “见过庶妃娘娘。”白氏非常规矩的给谢思兰行了一礼。自从谢思兰嫁进二皇子府,她们二人私下见过不少面。几乎每一次都是谢思兰让人把她叫过来的。一开始谢思兰的态度还算亲昵,慢慢的,就开始摆起了架子。 白氏对于谢思兰的性子也摸清了, 自然不会在这个上面惹她不快。 “从前我让你跟大哥说的事情你到底说了没有?”谢思兰没让白氏起身, 慢慢的问道。 白氏一听这话就知道谢思兰说的是什么了。无非就是希望家里支持她。从前是想让家里支持她当正妃, 亦或者是给二皇子传话, 希望他们府能帮着二皇子做事。 这些话白氏自然是跟谢思盛说过。 “妾身说过了。”白氏规规矩矩的道。 谢思兰把眼前的茶杯重重的放在桌子上:“既然说过了,怎么府中一点动静都没有?” 白氏抿了抿唇, 没有说话。 谢思兰看着白氏一副呆呆的样子, 颇有些看不上她。也不知道当初祖父怎么想的, 给大哥说了这样一门亲事,家世低不说, 一点也不机灵。 “算了, 从前的话就算了。但是, 如今的局势已经跟从前不一样了,你今日回去势必要好好的跟大哥说一说。相信大哥知道该怎么做!”谢思兰说道。 “嗯。”白氏应下了。只是,她心里明白,这种话不管说多少遍都不会改变的。家中的情况白氏也是知道的,断然不会参与到夺嫡世间中。 “我已经有了身孕,这一胎若是个儿子,就是慎王的长子。你们应该明白这个重量才是。”谢思兰略有些得意的说道。 白氏这才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谢思兰一眼。她刚刚就在想,这位姑奶奶怎么今日底气如此的足,原来竟然因为这个缘故。 想到那林阁老的孙女并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白氏提醒道:“您好不容易有了身孕,须得好好注意才是,莫着了别人的道。” 谢思兰冷哼一声,不屑的道:“那是自然,不须你操心。你只需要把我刚刚的话传达给大哥就行。” 白氏听了这话,低头道:“是。” 由于谢嘉语刚刚在水榭的表现,整个宴席上,没人再敢轻易招惹她。不过,过来巴结的人倒是不少。不管是皇上表妹这个身份还是阁老夫人这个身份,都非常的吸引人。 何况,她还是个中立派,所以那些少有的中立派就像是找到了一个同盟一般,过来跟她套近乎。除此之外,太子和二皇子一系都有人过来拉拢。这种颇有分量的人,最好的做法就是拉拢。即便是拉拢不成,也不能得罪。 面对大家的热情,谢嘉语的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她永远也不可能站队的,于她而言,最重要的是皇上表弟。至于太子和二皇子,都跟她关系不大。不过,出于对二皇子的讨厌,她自然不希望他能登上皇位。 当然了,她也非常肯定,二皇子不可能登基的。 用过午宴之后,谢嘉语便想离开了。她去找杨氏说的时候,没想到杨氏跟她有同样的想法。两个人一拍即合,去找太子妃和二皇子妃辞行了。 晚上,等裴之成回来的时候,谢嘉语把今天在二皇子府内发生的事情跟他说一遍。 虽然裴之成早就已经知道了,但仍旧听得非常的专心。毕竟,下属来报时,语气里没什么感情。而谢嘉语说起来时,绘声绘色的,还会添加一些个人的看法和情绪在里面。裴之成一听,便能从中辨别出来谢嘉语对那些事情的看法。 “没想到思兰会变成这个样子了,原来挺懂事的,看起来也非常的聪明。不知如今怎么就如此的着相了。” 从净房洗漱完之后,谢嘉语还在跟裴之成感慨这件事情。谢思兰的事情也不是什么机密,这种丢人的事情全京城早就知道了,也没必要在裴之成面前遮掩什么。 裴之成淡淡的评价:“大概是不甘居人下吧。” 谢嘉语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裴之成虽然跟谢思兰没什么交集,但评价还是很准的。 “是啊,之前在府中时,她跟莲姐儿两个人关系就不怎么好。”谢嘉语道。 “嗯。”裴之成看着站在床边的谢嘉语 ,淡淡的嗯了一声。眼睛却已经看向了谢嘉语露出来的锁骨,手不自觉的抚摸了上去,用略显低沉的嗓音说道,“就寝吧。” 说着,便一把扯过来谢嘉语,在谢嘉语的惊呼声中,两个人双双滚入了床上。床上的帐子不知何时也渐渐的落下来了,遮住了床上的光景。 裴之成压在谢嘉语的身上,低头亲了亲谢嘉语的眼睛、鼻子、嘴巴,最后,温暖的唇落在了谢嘉语的耳朵上,低声道:“或许,还因为有了孩子吧。” 耳朵向来是谢嘉语敏感的地方。热气吹进了耳朵里,谢嘉语觉得全身都变得酥麻,忍不住颤栗了一下。 等反应过来裴之成说的话,回应道:“你说得对,我也这样……觉得。”一句话没说完,感受着裴之成放在脖颈处略带凉意的手,打了个寒噤。 意识朦胧间,谢嘉语似是听到裴之成在耳边低声道:“不如我们也来探讨一下这个问题吧。” 结束的时候,谢嘉语全身都湿透了,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趴在裴之成的怀里,大口的喘着气。 裴之成温热的手掌放在谢嘉语的背上,轻轻的安抚她。 一刻钟后,等两个人平缓下来,下人们把热水抬了进来。 清理干净之后,屋内的烛光熄灭,一切都恢复了宁静。 在快要睡着之时,谢嘉语突然想明白了裴之成刚刚那句话的含义,想到裴之成如今已经快到而立之年了,忍不住问道:“你也想要孩子了吗?” 他们已经成亲两个多月了,并没有刻意避孕,除了月事期间,几乎每晚都会行房事。 但她这个月的月事刚刚过去。所以,这就意味着她并没有怀孕。 裴之成低头亲了亲谢嘉语的额头,说道:“不必,一切顺其自然便好。” 在遇到谢嘉语之前,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成亲,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如今日一般如此喜欢一个姑娘。虽然他不讨厌孩子,但,想到他和谢嘉语之间会突然多出来一个人,又觉得不太习惯。 而且,想到一个母亲往往对自己孩子非常上心,裴之成也不愿多一个人分走谢嘉语的时间。他还想多多跟她相处,单独跟他相处。 如果谢嘉语的时间分在了别人的身上……想到这种可能,即便那人是自己的孩子,裴之成依然觉得有些微的不舒适。 想到这里,裴之成的胳膊紧了紧。 在裴之成思考间,谢嘉语听到想要的答案之后已经迷迷糊糊的快要睡着了。突然感觉到身上的胳膊紧了紧,不舒服的哼哼了几声。 听到这个声音,裴之成失笑,手臂渐渐的松开了一些,亲了亲谢嘉语的额头,闭上眼睛渐渐的睡去。 而另一边,听到白氏说的话,谢思盛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等到吹了蜡烛躺在床上,却忍不住叹了一声。 “明日你去库房挑选一些补品和药材给庶妃送过去。” 白氏听后在心里琢磨了一下,问道:“那庶妃说的事情……” “不必应承。只送补品就好。咱们文昌侯府如今无需站队,也绝不会站队,这是祖父二十年前订立的家训,谁也不许违背。”谢思盛坚定的说道。 白氏顿时松了一口气:“知道了,妾身明日就去。” 许久之后,就在白氏以为谢思盛快要睡着之时,只听身边的男人问道:“思兰……思兰她如今过得可还好?” 白氏顿时清醒了过来,睁开眼睛,想了想,回答道:“过得挺好的,庶妃娘娘脸色比上次见时好了不少。” 谢思盛淡淡的道:“嗯。” 第二日一早,谢嘉语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看了一眼滴漏,已经是辰正了。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位置,果然已经没人了。 随后,又闭上了眼睛,从一旁抽过来裴之成枕过的枕头,放在怀中抱了一会儿,方才起床。 等到吃了早膳,桃花爹却过来传了个口信。顾建武约她下午去福味斋一聚。 这样的事情在她出嫁之前也时常发生,所以谢嘉语点头应了下来。 午睡过后,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摘掉了头上繁复的簪子步摇,谢嘉语带着春桃和顾星去了福味斋。 谢嘉语去包厢的时候,顾建武已经在里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看到谢嘉语之后,顾建武就认真的开始打量她。看了许久,也不得不承认,谢嘉语如今过得非常好。心中既有一丝欣慰,又有些苦涩。 “看到你过得如此好,我便放心了。”顾建武道。 谢嘉语看着顾建武的脸色,却蹙了蹙眉,道:“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黄太医没去给你诊治吗?” 顾建武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什么状况,只是,他不想跟谢嘉语多提此事。笑着道:“诊治过了,只是最近天气转凉,感染了风寒。” 谢嘉语有些生气的说道:“下面的人是怎么伺候的,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竟然没照顾好你。” 顾建武笑着道:“无妨,不怪他们。”说完,不着痕迹的转移了话题,“对了,我听说你娘家有两个适婚的侄孙女,这两个姑娘如何?” 果然,听了这话,谢嘉语的注意力立马就转移了。忍不住看向了顾建武,试图从他脸上分辨出来他说这句话的深意。 顾建武也没卖什么官司,直接说道:“嘉哥儿年纪也不小了,该成亲了。” 第172章 名字 谢嘉语心惊了一下, 不可置信的看向了顾建武,不知他此举到底是何意。 “别这么看着我。我们两个府上关系还算好,又知根知底的。而且, 前些日子你大哥曾隐晦的问过这件事情。我想了几日, 觉得这主意不错, 所以就想问问你。”顾建武笑着解释道。 听了顾建武的话,谢嘉语抿了抿唇, 在脑海中思索了一下。随后, 认真的说道:“若是两边的孩子两情相悦还好说, 若不是两情相悦的话,我觉得你还是换一家吧。毕竟,我们府上的这两个姑娘相比较顾嘉而言,身份有些低了。大一些的虽然是继承爵位的那一支, 但却是个庶女。小一些的那个是二房的, 将来分出去门第就低了许多。” 顾建武笑了笑, 不甚在意的道:“那倒无妨, 我们府上也没那看重门第。” 谢嘉语认真的盯着顾建武看了看,察觉到其中的异样。她总觉得, 顾建武已经打定主意给顾嘉娶他们府上的姑娘了。 “为何独独看上我们府上了?”谢嘉语把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顾建武晒然一笑:“我们将军府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 我手中早就没了兵权。虽然现在说起来好听, 但,等我百年之后, 就什么都没了。嘉哥他爹毕竟是我的养子, 身份上也就差了一层。” “你又何须妄自菲薄?据我所知, 想要嫁给顾嘉的姑娘多得是。如今顾大人在武将中颇有威望,顾嘉也在五城兵马司干得极好,前途不可限量,颇有你年轻时的风采。再过上十年,你们将军府定会更上一层楼。”谢嘉语不赞同的说道。 顾建武没有否认这一点,笑了笑,转而又说起了刚刚的事情:“既如此,想必你对我们府上的门第挺满意的。那么看来这门亲事能成。” 说完,顾建武含笑的看向了坐在对面的谢嘉语。随后,又道:“别再犹豫了,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我听说你四处打探年轻的儿郎,正想给你侄孙女找合适的夫婿呢。这不正好吗?” 谢嘉语刚想说些什么,但迟疑了一下却没再说出口。将军府的门第的确不低,不管是谢莲还是谢思蕊嫁过去,都算是高嫁了。而且,顾嘉那个人她也算比较熟悉,是一个良婿。况且,两家都知根知底的。 这种好事,打着灯笼都难找。 虽然她不知道顾建武心中到底如何想。但,谢莲和谢思蕊毕竟是她娘家人,她当然喜欢娘家的后辈们能嫁的好一些。 “多谢你。”谢嘉语诚恳的跟顾建武道谢,说完,又道,“只是,你也莫要因为跟我和大哥关系好,便牺牲小辈们的幸福。这件事情须得小辈们同意才好。要不然,就是结了一对怨偶了。” 顾建武笑着点了点头。 接下来,谢嘉语就开始思考到底谢莲和谢思蕊哪一个更合适了。 按理说,谢思蕊其实更合适,毕竟谢思蕊深深的喜欢着顾嘉。只是,谢嘉语也知道,顾嘉并不喜欢谢思蕊。而且,顾嘉似乎跟苏申的关系极好,苏申又是谢思蕊差点定亲的对象…… 但,谢莲又是个庶女,身份比较低。 推荐谢思蕊的话,顾嘉万一因为孝顺同意了,那岂不是害了顾嘉。可推荐谢莲的话,又有些难以启齿,同时,这样做也会让谢思蕊比较难看。而且,想到之前谢莲关于夫婿的那些要求,顾嘉似乎不太符合。 这事儿还不知道最终能不能成,想了许久,谢嘉语决定如实告知:“这两个姑娘一嫡一庶。嫡女是二房的,今年十五了,长得比较可爱,非常的贤淑孝顺长辈。庶女是大房的,今年十六岁,长得比较艳丽,心灵手巧,比较伶俐。只是——” 谢嘉语还未说完,顾建武就道:“是那个跟你长得很像的姑娘吗?” 一听这话,谢嘉语便知道,顾家早已经打听过谢莲和谢思蕊。 “对,就是那个姑娘。”谢嘉语道,说完,见顾建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连忙补充道,“虽然是个庶女,但她姨娘其实是卫家的孩子,只是当年阴差阳错才卖身入府,成了我们家的姨娘。” “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顾建武喃喃的说道。 “嗯,我是今年听惠和长公主提起来之后才知道的。惠和长公主也是今年才知道的,有了一丝补偿的意思。”谢嘉语道。 说完这两个人的基本情况,谢嘉语想到刚刚被打断的话,捡起来说道:“只是,二房的那个嫡女似乎非常喜欢顾嘉,但顾嘉……顾嘉曾拒绝过她几次。” 顾建武脸上的表情微动,怔了怔。随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其实在顾建武想要跟文昌侯府结亲之时,便已经打听过了谢莲和谢思蕊。只不过没谢嘉语说得这般详细。不管谢嘉语今日说什么,他都会从这两个姑娘里面挑选一个的。 而他今日之所以还会把谢嘉语叫出来,是因为想见见她,找个由头跟她说说话。 所以,在说完小辈们的事情之后,顾建武说道:“我听闻裴先旭夫妻俩似乎跟裴之成有些不合,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谢嘉语摇了摇头,说道:“未曾。裴府其实跟我之前想象的不太一样,东西两院是分开的,平日里我们很少会见到的。只有初一和十五会聚在一起吃一顿饭。虽然东院那边不冷不热的,但还算和谐。” 顾建武笑着道:“那便好,你没受委屈就好。” 说了一会儿谢嘉语在裴府的事情之后,谢嘉语转移了话题,看着顾建武的头上似乎多出来一些白发,说道:“别光说我了,你呢,身体到底怎么样了?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苍老了许多?” 顾建武不甚在意的道:“老毛病了,那些年在战场上受了不少伤,这几年慢慢的显现出来了,无碍。” “那也不行,你要记得让黄太医多多给你把脉。除他之外,也去太医院多请几个太医看看。”谢嘉语有些担忧的说道。 顾建武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说道:“好。” 两个人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从福味斋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有些黑了,福味斋也已经关了门。谢嘉语和顾建武从后门出去了。 只是,让两个人意外的是,裴之成正在门外等着。 见到裴之成,谢嘉语快步上前,笑着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怎么没上去?”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充满了笑意的脸,淡淡的说道:“刚来。” 说完,便把视线挪到了站在谢嘉语身后的顾建武身上,眼神中充满了探究之意:“顾将军好。” “裴阁老好。”顾建武缓步上前说道。 “多日不见,顾将军身体可安好?” “承蒙裴阁老挂念,身体还算硬朗。” 谢嘉语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觉得空气中似乎有丝丝火花在流动。 沉默了许久之后,裴之成说道:“时候不早了,下官带内人先回去了。” “嗯,慢走不送。”顾建武道。 谢嘉语转头笑着跟顾建武告别,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 裴之成轻轻的扶着谢嘉语上了马车。 就在裴之成朝着顾建武拱手想要离开之际,顾建武突然开口道:“裴阁老,老夫跟文昌侯是几十年的交情了,关系非常好。文昌侯的妹妹自然也是我的妹妹。希望你能好好的对待她,若是被我知道你敢欺负她,我们将军府不会善罢甘休。” 那些裴之成试图不再追查下去的怪异的感觉又再次的出现了。他说不清楚到底为什么,只是一种直觉,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顾建武跟谢嘉语之间的交流太过诡异了。 诡异到,若不是他们二人年龄差距太大,他会觉得这二人是好朋友一般。 不过,不管心中如何想,裴之成脸上的表情并未发生任何改变,继续拱手,认真的道:“顾将军放心,裴某定然不会如此。” 说完,看了一眼院子中的某处,转身上马车离开了。 等裴之成和谢嘉语走后,顾建武发出来一声长长的叹息。随后,跟裴之成一样看向了某处:“出来吧。” 只见顾嘉的身影慢慢的从一棵树后面显现了出来。 “嘉哥儿,你能不能答应祖父最后一个请求。”顾建武看着院子中看似粗壮,但已经光秃秃的树说道。 顾嘉看着自家祖父萧索的身影,眼眶微微一热,低头掩盖住眼中的情绪,说道:“祖父请讲。” “娶文昌侯府的姑娘为妻,可好?”顾建武道。 顾嘉第一反应便是谢思蕊那张脸。可他并不喜欢谢思蕊,谢思蕊还是朋友之前差点定亲的表妹。然而,这是祖父的请求。而且,祖父的身子…… 紧紧地握了握拳,顾嘉坚定的说道:“好。” 顾建武笑着拍了拍顾嘉的肩膀,说道:“回去吧。天要黑了,咱们爷俩好好吃一顿饭。你想知道的事情,祖父今晚全都告诉你。” 回到将军府的前院,用过饭之后,顾建武和顾嘉来到了书房中。 此时,顾建武的书桌上放着一幅画,画中的女子显然是谢嘉语的模样。 看着这幅画,顾建武脸上的表情舒缓了许多,开口道:“嘉哥儿,你可知道,顾嘉的嘉是哪个嘉?” 顾嘉微微怔愣了一下,顺着祖父的目光看向了桌子上的那幅画。想到那名女子的名字,微微有些懂了。 “是这位长辈的名字?” 顾建武抬起头来,看着顾嘉,说道:“对。是谢嘉柔的嘉,同样的,也是谢嘉语的嘉。” 第173章 往事 顾嘉听了这话, 猛然抬起来头,有些不解的看向了自己的祖父。他总觉得祖父这句话似乎是话里有话,而且, 有一丝丝的内容他像是快要抓住了。 顾建武没有看顾嘉, 眼神看向了窗外, 开始讲述一段往事。 “四十多年前,光宜长公主的女儿谢嘉柔被人下毒, 昏迷了过去。先皇非常的痛心, 找了无数的御医和民间大夫给她医治。然而, 却没有丝毫的效果。她就像是睡着了一般,有着呼吸,有着脉搏,容貌没有丝毫的变化, 可就是醒不过来。如此过了几年, 都没有再醒过来。那时跟光宜长公主有着仇怨的钦天监的刘天师开始在京城中传播了一股流言, 说她是不祥之兆, 并且把连日来的灾祸都安在了她的头上。那时,先皇不得不对外宣称她已经死了, 并且举办了隆重的葬礼……” 说到这里, 顾建武停顿了一下, 仿佛又想起来那段往事一般。 而顾嘉,则是震惊的看着自己的祖父, 有些不敢相信。他心中的那个猜测太过缥缈, 虽然一直都觉得或许是真的, 但却从来不敢相信。 停顿了须臾,顾建武又继续说了起来:“祖父本以为这辈子也活不到她醒过来的那一日了,也觉得了无生意。然而,去年,她却突然醒了过来。四十年了,祖父终于等到了这一刻。皇上跟她极为亲厚,本想昭告全天下。但是,想到刘天师当年所作所为,却不得不按耐下来,给了她一个新的身份,新的名字。来自北郡族中的孤女,名叫谢嘉语。” 说完,顾建武终于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孙子。 顾嘉的脸色此时变得通红,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祖父,是孙儿不肖,惹您伤心了。” 想到自己之前求祖父去给谢嘉语提亲,想到自己在祖父面前表现出来对谢嘉语的喜欢,顾嘉觉得自己再也没脸见自家祖父了。谢嘉语可是谢嘉柔啊,那是祖父心心念念了一辈子的人,是祖父为之终身不娶的人。 可想而知,他出征嵘国之时,向祖父提出来这个请求,祖父该是怎样的伤心和难过。 “莫要再说这样的话了,祖父怎么可能会怪你。她有多么好,祖父又怎会不知。当年暗暗喜欢她的人就如过江之鲫,如今更是多了许多。喜欢上她,是一件极其简单的事情。而忘掉她,才是难上加难。”说到最后,顾建武脸上有着萧索的笑意。因为,他用了一辈子,也没能忘掉。 顾嘉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拳头。是,诚如祖父所言,喜欢她没有错,可他错就错在,在祖父面前表现出来了,还过分的让祖父去帮他提亲。这些都是大大的不敬,大大的不肖。 想到这里,顾嘉狠狠的磕了三个头。 “好了,嘉哥儿,莫要如此,先起来吧。是祖父事先没有告诉你,与你无关。”顾建武说道。 顾嘉沉闷的嗯了一声,慢慢的站起身来。抬起头时,额头红红的。 “祖父,孙儿愿意娶文昌侯府的姑娘。”顾嘉说道。声音里,有着比在福味斋应下时没有的坚定。 顾建武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未变,看了一眼顾嘉的神色,说道:“我知道,你现在是觉得祖父是因为谢嘉柔才想让你娶文昌侯府的姑娘,以完成祖父的夙愿。” 顾嘉抿了抿唇,看向了顾建武,没有否定。 顾建武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笑了笑,承认道:“不可否认,的确有这方面的因素。”说完,又问道,“你诚实的告诉祖父,你心中可有喜欢之人?” 顾建武的意思,是在问孙儿可有喜欢除了谢嘉语意外的其他的姑娘。然而,顾嘉却第一时间想到了谢嘉语,连忙低头羞愧的道:“没有。” 顾建武听后,微微放心了。看了一眼窗外,道:“天气凉了,去把窗户都关上吧。” 等到顾嘉关掉屋内的窗户,顾建武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 “如今朝中的局势想必你也清楚,支持太子的和支持二皇子的各占了一边。显然,二皇子那边的人跳得最厉害。然而,他们却没想过,真正人多势众的,是中立派。但凡跟夺嫡牵扯到一起的,都没什么好下场。而文昌侯府,如今是中立派,又跟皇上的血缘极近。就凭着这一点,很多人都比不上他们家。” “文昌侯府虽然如今式微,但到了孙辈,却是各个都很优秀,前途无量。想必再过十年,二十年,必定可以在京城中熠熠生辉。你跟文昌侯府的孙辈们关系极好,想必也明白这一点。” “除此之外,谢嘉语嫁给了裴之成。裴之成一直都是皇上的人,只忠于皇上。极有才华,而且颇懂为官之道。虽然外表看起来非常的冷,可太子和二皇子那边都对他非常的尊敬,很想拉拢他。如今林阁老快要退下去了,接下来上位的想必不是周次辅就会是王次辅。皇上身强体壮,还有十几二十年好活。然而,等下一任皇上上任之时,裴之成届时已经四十多岁,以他的资历和能力,这首辅的位置可就是他的了。” 提起来裴之成,顾建武脸上露出来浓浓的苦笑。 若是四十年前,也有一个如裴之成一样的人物,想必,他依然会输。 一切皆是造化弄人,怨不得任何人。 “如今你已经知道了谢嘉语的身份。文昌侯府又是她的娘家,一定会多加照顾的。有了裴之成在,文昌侯府一定不会没落的。这般一想,文昌侯府倒是比很多的世家贵族都要强上几分。毕竟,有些家族看起来恢弘,谁也不知还有多久就会倾倒。” 顾嘉听了自家祖父的分析,着实为自己刚刚所想感到汗颜:“是孙儿短视了。” 顾建武的情绪慢慢的缓和下来了,笑着道:“我听闻文昌侯府有两个待嫁的姑娘,你经常出入文昌侯府,想必也见过她二人。你比较中意哪一个?祖父再舔着一张老脸去为你提一次。若是那姑娘也愿意,那就皆大欢喜了。” 顾嘉听了这话却是一愣。原来祖父说的文昌侯府的姑娘不单单指的是谢思蕊。只是,另一个姑娘他却没什么印象。从前他没怎么见过那姑娘。最近一年见的比较多,只记得那姑娘常常跟在谢嘉语的身边,不言不语的,非常的低调。 在自家孙儿在思考,顾建武道:“祖父听说你似是不太喜欢其中的一个姑娘?那就另外一个?” 顾嘉想了想,那就另外一个吧。虽然没什么印象,总比他不喜欢的那个姑娘好。抿了抿唇,拱手弯腰:“全凭祖父做主。” 顾建武此时也难得的调侃了自己孙儿几句:“祖父听说另外那个虽然是庶出,但却长得极美。也不算亏了你。” 顾嘉连忙道:“祖父,孙儿并非此意。文昌侯府的姑娘都是好的,只是另外一个差一点跟孙儿的好友订亲。” 顾建武摸了摸短须,笑着道:“嗯,此事祖父知晓。你且放心,祖父明日就去文昌侯府问一问。你跟这姑娘也多相处一下,实在是不喜欢,祖父也不会勉强你。” “多谢祖父。孙儿相信祖父的眼光。”顾嘉道。 顾建武满意的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谢嘉语自从上了马车之后就没再说话。她还在想顾建武,她总觉得顾建武的身体似是不太好,满脸的病容。想到之前黄太医跟她说过的话,心里更觉如压了一颗大石一般。 直到快到裴府了,谢嘉语这才惊觉,似乎,除了她之外,自从上了车之后,裴之成似乎也一句话没有讲过。 抬头看了一眼坐在马车对面的裴之成,只见他闭着眼睛,似乎正在闭目养神。见状,谢嘉语原本想要说的话也咽了回去。 就这样,两人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府中。 马车刚一停下来,裴之成便睁开了眼睛,打开车帘下了车。随后,转身挑开了车帘,伸出来手,把谢嘉语抱了下来。 接下来,谢嘉语带着丫鬟回了内院,而裴之成却去了书房。 “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夫人先回内院吧。” 想到此刻天色已晚,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候,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想要叫住裴之成。但看他脸色不太好看,似乎心事重重的模样,便以为他还有重要的公事没处理完,所以看着裴之成行色匆匆的背影,又把手缩了回来。 回到内院之后,青嬷嬷赶紧张罗着,让厨房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 “大爷去接您了,老奴算了算时辰,差不多也该回来了,就让厨房做了饭菜。这不,马上就做好了。”青嬷嬷上前笑着说道。 听了这话,谢嘉语的动作一顿,转头问道:“爷之前回来过?” 青嬷嬷笑着道:“是啊,在屋内等了您许久,见天色快暗下来了您还没回来,就出门去接您了。可见啊,大爷对您可真好。” 谢嘉语一方面因为裴之成的举动感觉到贴心,另一方面又觉得奇怪。既然裴之成之前在房内等着她,说明他没什么事情可忙。可回来的路上为何却始终一言不发,还心事重重的模样。 不过,当着青嬷嬷的面,谢嘉语没说什么,只是笑笑,说道:“嗯。那你去让人把大爷叫回来吧。” “唉,好嘞,老奴马上就去。” 等到谢嘉语收拾完,坐在了饭桌前,冬雨过来回话了:“少夫人,大爷说有事要忙,让您先用饭。” 谢嘉语听后,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第174章 避嫌 谢嘉语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 虽然裴之成经常在书房忙到很晚,晚饭也时常不在一起吃。可今日,她就是觉得不太对劲儿。 回想起来裴之成去接她时的神态和动作, 再想想他在车上的表现……谢嘉语觉得自己的怀疑不是没有根据。 心里想着下午跟顾建武见面时聊的一些内容, 再想着裴之成今日的一些反应。谢嘉语有些食不下咽, 囫囵吃了一些之后,便觉得心里有些堵得慌, 吃不下去了。 “都撤了吧。”谢嘉语轻轻的放下碗筷说道。 春桃见谢嘉语今日用得很少, 劝慰道:“少夫人, 要不然再多吃一些吧?” 谢嘉语站起身拒绝:“不必了,已经饱了。” 见谢嘉语态度比较坚决,春桃也没再说什么,指挥着下人们去收拾东西了。 去里间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之后, 谢嘉语躺在榻上拿起来一本书看了起来。也不知怎么了, 平日里觉得颇为吸引人的书此时却觉得寡淡无味。 见冬雨在外面晃了一下, 示意春桃把她叫了进来。 “饭菜可送到书房去了, 大爷可用了?” 冬雨摇了摇头:“未曾。听说大爷一直在忙,并未用饭。” 谢嘉语听后微微蹙了蹙眉, 把手中的书合上了。平日里裴之成有多么忙她是知道的, 只是再忙, 也不应该忘了吃饭。反正此时也看不进去书,心情也有些烦躁, 谢嘉语打算去前面走一走。 “伺候我更衣。”谢嘉语道。春桃听后, 连忙去给谢嘉语找衣裳了。 与此同时, 书房里也有着同样的问答。 裴之成在处理了一些事情之后,东海进来再次提醒他饭菜要凉了。 手中的笔停顿了一下之后,裴之成侧头问道:“夫人晚膳吃得可好?” 听了这话,东海顿觉松了一口气,看来,主子心中的那股气似乎消散了一些。 “不好,听夫人身边的小丫鬟讲,夫人并没有用多少饭菜,似是……嗯,似是心情不太好。”东海觑了觑自家主子脸上的神色说道,“而且,还问了几次主子这边的情况。” “怎么不早来报?”裴之成放下手中的毛笔,语气有些凌厉的说道。 “奴才知罪。”说着,东海便要跪下。不过,虽然口中说着抱歉的话,但脸上的神色却没有一丝歉意。 “罢了。”裴之成摆了摆手,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等谢嘉语穿好衣裳之后,春桃又给她整理了一下头饰。梳妆打扮完,谢嘉语带着春桃去往前院了。 然而,还没等她出了院子门,便看到不远处走过来一行人。此时天色早已黑了,并不能看到对方是谁。不过,这么晚了,还在外面活动,肯定是前院过来的。 果然,没走几步,谢嘉语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这么晚了,怎么不多穿一些衣裳。”裴之成上前来握着谢嘉语有些凉意的手说道。那一股莫名其妙的气,一下子就消散了。 谢嘉语仿佛也感受到了裴之成的情绪,脸上露出来久违的笑意。不过,只是笑了笑,并未说什么。 站在一旁的春桃开口道:“少夫人听说大爷没用晚膳,有些担心您,所以急匆匆的出来了。” 听了这话,虽然心里热热的,但出于对谢嘉语的担心,裴之成忍不住责备:“你们怎么也不拦着?大晚上的,让少夫人穿这么少就出来了。” 谢嘉语握了握裴之成的手,笑着道:“她们哪里能拦得住我。” 裴之成看着这一张笑脸,手握得更紧了:“让厨房备膳吧。” “好。” “听说夫人晚上没用多少,一起用一些吧。”裴之成道。 “嗯。” 等用过了晚膳之后,两个人坐在一起歇息了一会儿。 由于裴之成前面还有一些事情没处理完,所以没过多久,又去了前院。 “夫人今日莫要等我了,前面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裴之成道。毕竟,下午从内阁回来之后,事情都没来得及处理。或许,今晚要忙到深夜了。 “好。”谢嘉语把裴之成送到了门口。 虽然裴之成去了前院,但谢嘉语的心情却更好了。她原以为裴之成是为了什么事情生气了,所以才突然在马车上变了态度,回来之后也直接去了前院。 这样一看,的确是因为有要事处理。 而且,他刚刚回来吃饭的举动,想必也是为了她…… 这般一想,脸上露出来了甜蜜的笑容。 没过多久,便躺床上睡觉了。 睡了许久,迷迷糊糊间,似乎感觉到身边多了一个人。 谢嘉语尽力睁开了沉重的眼皮,瓮声瓮气的问道:“什么时辰了,你怎么才回来?” 裴之成亲了亲谢嘉语的额头,轻声道:“亥时了,快睡吧。” “嗯,这么晚了啊。”谢嘉语嘟嘟囔囔道。随后,靠近了裴之成,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眼睛又睡了过去。 裴之成看着这一张熟睡的脸,脑海中却想了很多的事情。 不得不说,有些事情,他真的很想知道。听说她跟顾将军聊了许久,他们都说了什么,为什么他们两个人会凑在一起。是不是因为顾嘉的事情…… 还有,在福味斋后院看到的那个身影明显是顾嘉。那么,顾嘉找她究竟所谓何事? 虽然非常相信自己的夫人,也不会怀疑什么。但,作为丈夫,有些事情,他真的很想知道。尤其是,他的小妻子似乎有着很重要的秘密。 出于信任,这些事情他不会去查。只是,他很想知道,自己的小妻子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 再次亲了亲怀中小妻子的额头,裴之成闭上眼睛渐渐的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吃完早膳之后,青嬷嬷让小丫鬟们都出去了,凑近了谢嘉语,问道:“小姐,老奴有件事情琢磨了一个晚上,不知当讲不当讲。” 谢嘉语疑惑的看着青嬷嬷:“咱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直说便是。” 青嬷嬷神色坚定了一些,说道:“嗯。昨日老奴见姑爷似乎有些不高兴。去接您之前,和接您回来之后,似乎态度不太一样。老奴就在想,是不是因为您跟顾将军见面的事情啊。” 谢嘉语微微一愣:“因为这件事情?” 青嬷嬷看着自家小姐呆愣的模样,便知她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啊 ,您想想,您昨日单独出去见了顾将军,而姑爷并不知道您的身份,也不知道您和顾将军之间的事情。他会不会多想呢?” 说完,一拍大腿,又道:“哎,老奴想岔了。如果有一日姑爷知道了您和顾将军之间的事情,会不会更生气啊?这样一想,不管知道不知道似乎都应该生气。” 谢嘉语脸上露出来沉思的神色,喃喃的道:“应该不会吧,昨晚知道我没用饭,还特意从书房回来陪着我吃饭了。他没回内院也是因为书房的事情太多,他处理到亥时才回来……” 青嬷嬷并不知道后面这些事情,一听谢嘉语如此说,脸上露出来轻松的神色:“原来是这样啊,看来是老奴多虑了,姑爷并未生气。” 许久,谢嘉语才说道:“青娘,你说得对,我刚刚反过来思考了一下,此举的确不太妥当。多谢你今日提醒了。”若是有一日裴之成得知了她的身份,再回想今日的事情,那就不是一个长辈和晚辈之间的正常交流了。 青嬷嬷见自家小姐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欣慰的道:“是啊,老奴也是这个意思,姑爷这一次没生气不代表以后不生气。如果只有一个顾将军,还能推说是长辈,可问题是还有一个顾嘉少爷。这就怎么说都说不清了……” 听青嬷嬷提起来顾嘉,谢嘉语道:“说到顾嘉少爷,我这才想起来昨日的事情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顾嘉许是要跟咱们府定亲了。” 青嬷嬷惊喜的看着谢嘉语:“咱们府?文昌侯府?” 谢嘉语笑着点了点头。 “这可真好啊,顾嘉少爷年少有为,前途甚好,可谓是一门良婿。这可真好啊。”青嬷嬷笑着说道,“定的应该是咱们三小姐吧?老奴记得三小姐向来喜欢顾嘉少爷,这下子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 谢嘉语沉默了一下,说道:“这个不好说,还要看看顾将军和大哥的意思,以及顾嘉还有两位姑娘的意思。” 青嬷嬷讶异的看向了谢嘉语。 “这事儿目前还没有一个定论,先不要往外面说,等过段时间真的定下来了再说。”谢嘉语没多说什么。 “嗯,老奴知道了。” 今日是顾建武第二次登门为自己的孙儿求亲了,第一次被拒绝了,第二次倒是一派祥和。 “不知顾老弟来求娶我们府那位小姐?”谢嘉融笑着说道。他还记得,之前跟顾建武说起来过这件事情。当时自己的三孙女喜欢顾嘉,所以老二求他去问问。没曾想,被将军府委婉的回绝了。 在他看来,肯定是求娶三小姐。只是,这一次他肯定要好好刁难他们一下才行。 “我那不肖的孙儿看上了贵府的二小姐。”顾建武笑着道。 谢嘉融惊讶的看向了顾建武。二小姐?谢莲?这关系怎么听着这么乱呢?他怎么记得之前儿媳过来说,三小姐喜欢顾嘉呢…… 第175章 求娶 谢嘉融身边的人过来叫谢莲的时候, 谢莲正跟卫姨娘在屋里说着话。 “哎,也不知道你祖父到底能给你说个什么样的亲事。”卫姨娘有些发愁的说道,“之前跟姨娘交好的那些, 关键时刻没有一个中用的, 也不瞧瞧说的都是什么些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谢莲抿了抿唇:“总归祖父不会害我的, 且等着吧。” 卫姨娘点了点谢莲的额头,心疼的道:“等什么等, 原本你三妹妹已经跟定远侯府的定好了, 谁知他们突然就不成了。这下子可好, 有了她在前面,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轮到你。” 谢莲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想到谢嘉语之前说过的话,安慰道:“姨娘, 你不用着急, 前些日子姑祖母也说要给我留意着。” 卫姨娘一听这话, 眼前一亮:“真的?要是你姑祖母留意着的话, 那肯定错不了。” “嗯,所以你就不用着急了。”谢莲吃了一块儿苹果悠闲的说道。 “你三妹妹跟你姑祖母生了嫌隙, 她肯定不会为你三妹妹想的。而她如今嫁得好, 认识的人也多, 说不定你能因着她嫁一户好人家。”卫姨娘越说越兴奋。 谢莲正想说些什么,只见自家祖父身边的一个嬷嬷过来了。 “二小姐, 侯爷叫您去前边儿呢。” 谢莲和卫姨娘都愣住了。谢嘉融从来没让谢莲去过前院, 怎么今日这么突然。 “哦, 好,我马上去。”谢莲回应道。 卫姨娘多了个心眼儿,趁着谢莲梳妆打扮的空隙,拿了二钱碎银子给了这个嬷嬷,悄悄的打听道:“嬷嬷可知侯爷叫二小姐过去做什么?” 嬷嬷没有接银子,摇了摇头:“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 “那……今日侯爷见了什么人?”卫姨娘转了转眼珠子问道。 嬷嬷听了这话笑了笑,接过来卫姨娘手中的银子,说道:“顾将军和顾指挥使过来了。” 卫姨娘微微睁大了眼睛:“他们可曾离去了?还有,侯爷有没有让你们去叫其他人过去?” 嬷嬷小声的道:“老奴过来的时候还没走,侯爷没让别人过去,只说是让二小姐过去。” 卫姨娘先是呆了呆,脸上不自觉的露出来笑意。随后,又觉得自己异想天开了,掐了掐自己的手指,让自己冷静下来。 “嗯,多谢嬷嬷了。” “姨娘客气了。” 很快,谢莲便打扮好了随着嬷嬷去了前院。 在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时,谢莲发现转角处有个人正站在那里。一开始离得远没注意是谁,待离得近了,谢莲看清楚了。不是别人,正是顾指挥使,顾嘉。 今日顾嘉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绸缎衣裳,腰间系着一枚玉佩。负着手站在回廊上,眼睛看向了面前的一棵早已经凋零的正剩下枯萎的树枝的桃树。 整个人长身玉立,如一棵松柏,为这深秋增添了一抹亮色。 听到动静,顾嘉转过头来。 在看到谢莲时,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睛亮了亮,心砰砰跳了几下,嘴巴微微张开似是想说些什么。 “见过顾大人。”谢莲给顾嘉行了一礼。 听了这个声音,顾嘉立马就回过神来了。即便是再像,终究不是她。她没有如此尖亮的嗓音,亦不喜欢穿这种鲜嫩的颜色。 “谢二小姐好。”顾嘉弯腰行礼。 谢莲点了点头,准备饶过顾嘉走过去。她可不想多跟顾嘉说一句话,谢思蕊这两年脾气古怪得很。就连谢嘉语多跟顾嘉说两句话都能落个埋怨,更何况是她? 反正她也不喜欢顾嘉,没必要惹一身腥。 然而,就在她点头准备绕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面前的顾嘉并没有让步的意思。谢莲眼神中流露出来疑惑的神色。 顾嘉看着这张跟谢嘉语相似的脸,稳了稳心神再次弯腰:“谢二小姐,顾某心悦与你,想娶你为妻,不知你意下如何?” 这几日,他回去之后想了许久。虽然祖父并未逼迫他,但他却不想违逆祖父。尤其是,这件事情是祖父记挂了一辈子的事。祖父一辈子都想跟文昌侯府结亲,然而却求而不得。他作为晚辈的,理应完成长辈的心愿。 而且,祖父的身体每况愈下…… 他父亲是被祖父领养回来的,一家人身上的荣光全都来源于祖父。祖父从来只给他们带来无限的金钱和名誉,却从来没有要求他们做过什么。 更何况,如若是娶不到谢嘉语的话,娶谁不是娶? 只是,他私心里还是不想娶一个讨厌的姑娘。所以,总归他一定会跟文昌侯府结亲,谢思蕊和谢莲,如若必须二选一的话,他宁愿选谢莲。即便谢莲是庶出的,但至少不是他讨厌的。 而且,更赏心悦目一些。 谢莲感觉此刻如遭雷劈。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到的话,以为是自己的幻想。侧头看向带自己过来的嬷嬷,结果发现那位嬷嬷早已不知去向。 咽了咽口水,有些不确定的问道:“顾……顾大人,你刚刚说什么?能重新说一遍吗,我似是没听清楚。” 顾嘉抬头看向了谢莲,只见小姑娘虽然口中说着不确定的话,但眼神却亮亮的,迸发出来的光彩比秋日的眼光还要亮,让人有些晃神。顾嘉心想,虽然外表相似,但这二人却是性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明明两个人年龄差不多,但那位却总是有一种强装大人的沉稳,而这位却是有着小姑娘的天真。 想到这里,顾嘉心中微酸。闭了闭眼睛,收拾好自己的心情,重新拱手弯腰说道:“吾心悦你,欲聘汝为妻,不知汝何意?” 谢莲终于又听到顾嘉说了一遍。其实第一遍她就听清楚了,只是不敢确认罢了。这会儿又听了一遍,感觉真实了许多。 这件事情真的是太怪异了。她知道的,顾嘉喜欢的人是姑祖母,而谢思蕊又喜欢顾嘉。从前,这三个人之间的事情她一直都只当是旁观者来看的,从未想过自己也会牵扯其中。 抬眼看着站在对面玉树临风的佳公子,谢莲心中有很多的疑惑。 顾嘉绝不可能喜欢她,他现在喜欢的人肯定还是姑祖母。可他为什么会来求娶她呢?即便是要跟文昌侯府联姻,也要娶二房的嫡女谢思蕊,而不是她这个庶女。 “顾大人,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谢莲忍不住问道。 顾嘉淡淡的笑了笑,站直了身体,身子侧了侧,继续看向了外面的那棵光秃秃的桃树。许久,方道:“因为,只能是你。” 虽然这句话谢莲没听懂,但有一点她是明白了。那便是,顾嘉想要娶她这件事情不是在开玩笑,而是认真的。 谢莲没想到,京城中炙手可热的贵公子有朝一日竟会亲自向自己提亲。如果成亲的对象是顾嘉,似乎之前那些为未来夫婿设定好的条条框框都不存在了…… 只因为,这个人是顾嘉,是谢莲从来不敢妄想的一个人。 她从前可以跟谢思兰肆无忌惮的吵架、争宠,但却从来都不会好高骛远。不给人做妾,不嫁庶子。所以,一直以来都是在门第低一些的家族寻找。而如今,却出现了一个更高层次的一个人,这让谢莲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 想到今日带自己过来的嬷嬷是祖父身边的,谢莲问道:“这件事情我祖父知道吗?” 听了这话,顾嘉眼神中流露出来赞赏的神色,点了点头。 心思百转千回间,谢莲道:“那我听祖父的意思。” 顾嘉道:“好,一起去书房吧?” “嗯。” 等谢莲回到卫姨娘处,依然在发呆。 卫姨娘见谢莲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紧张的上前,问道:“二小姐,您这是怎么了?”说着,握了握女儿的手。结果却发现女儿的手抖个不停。 “二小姐,您说句话啊,别吓奴婢。”卫姨娘害怕的说道。 谢莲用微微发抖的手紧紧的握着卫姨娘的,小声而又兴奋的说道:“姨娘,您可知道,今日祖父叫我过去是何事?” 卫姨娘紧张的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但看着女儿脸上的表情似乎不是悲戚,连忙道:“姨娘不知,你快说啊,到底是什么事情。” “祖父和姑祖母给我订了一门好亲事,那人是顾将军的孙子,顾嘉,顾指挥使。”谢莲说完,脸上终于露出来灿烂的笑容。她已经憋了很久了,太需要跟别人分享这个喜悦了。 卫姨娘听后,果然跟谢莲脸上的表情差不多,一副呆呆愣愣的样子。随后,又是狂喜,笑着笑着,眼泪都流出来了。很快,屋内就传出来母女两个抱头痛哭的声音。 卫姨娘在哭她前半辈子悲惨的身世,勾心斗角,哭自己的女儿嫁了个好婆家。谢莲完全是被卫姨娘的情绪感染到了。 很快,这件事情便传遍了府中,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谢莲摇身一变,要嫁到将军府了。 只除了一个人,谢思蕊。 黎氏没想好该如何跟她说,而身边的丫鬟婆子们,则是不敢告诉她。 当天晚上,谢嘉语那边也得到了信。看到信上所说的内容,顾嘉和谢莲见过面,两个人都很满意,心甘情愿,终于放下心来了。笑着跟青嬷嬷道:“太好了,谢莲跟顾嘉定下来了。” 青嬷嬷也觉得开心:“真好,又了了小姐的一桩心事。” 裴之成进来院子的时候,远远的便听到屋内的欢声笑语,走到屋内,见一群丫鬟正围着谢嘉语说话,忍不住问道:“什么事这么高兴。”说完,看到谢嘉语手中的信,随口问道,“谁来的信?” 谢嘉语正高兴着,不假思索的说道:“将军府的信。” 然而,裴之成听了这句话,身形却是一顿,随后才敛了一下衣摆,坐在了榻上,淡淡的道:“哦。” 见裴之成如此反应,青嬷嬷赶紧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给了她一个眼神,随后带着丫鬟们出去了,给谢嘉语和裴之成一个独处的空间。 第176章 发现 看到青嬷嬷临走时的那个眼神, 以及裴之成脸上的神色,谢嘉语瞬间就想起来早上时青嬷嬷跟她说过的话。 见裴之成神色淡淡的,谢嘉语想了想, 把手中的信递了过去:“你看看, 我们刚刚正在为这件事情高兴呢。” 看着眼前的信纸, 又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着他的谢嘉语,裴之成伸手接了过来。 “因我们府上跟顾将军有旧, 所以顾将军想要跟我们府结亲。只是, 府上如今有两个适婚的姑娘, 他不知该选哪一个。从辈分上讲,我毕竟跟顾将军同辈,所以昨日他约我出去,为的便是这件事情, 想要问问我的意思。”谢嘉语缓缓的说道。 很快, 裴之成便把信上的内容看完了, 听着谢嘉语的解释, 原本就没多少的郁气一下子一扫而光。 随后,便开始思考文昌侯府和顾将军府联姻的话, 会给朝堂带来什么样的变化。思索了片刻之后, 发现对他们这边百利而无一害。 “我记得二姑娘是庶出的?”裴之成直指问题的关键。 谢嘉语点点头:“的确是庶出的, 只是信上也说了,顾嘉选择了这一位。” “二姑娘可是那位长得跟你有些相似的?”裴之成迟疑了一下说道。 谢嘉语先是一愣, 随后立马说道:“爷, 这你可说错了。顾嘉之所以选二小姐, 却是因着别的事情。” 关于谢思蕊的事情,谢嘉语本不欲多说,毕竟关于她的名声。但裴之成也不是外人,而且似乎还有一些别的猜测。想了想,谢嘉语凑近了裴之成,看着他的眼睛,说道:“这事儿您可不能往外面说。” 看着近在咫尺的美丽脸庞,裴之成呼吸微微加快了一些。想到前几日是谢嘉语的小日子,已经好久没……心里觉得痒痒的。 “三小姐本来跟定远侯府的……”谢嘉语缓缓的说出来这件事情。 “爷,您可听明白了?爷?”谢嘉语见裴之成没什么反应,扯了扯他的衣袖。 裴之成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嗯,听明白了。顾嘉宁愿选择一个没感觉的也不想选择一个差点跟兄弟定了娃娃亲的姑娘。” “对,我也是这么觉得的。”谢嘉语道。 “那个,摆饭吧。”裴之成突然说道。 谢嘉语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刚过卯时,这要比之前的饭点儿都要早两刻钟,微微有些疑惑。 “咳,今日有些累了,吃完饭早些休息。”裴之成掩饰的说道。 听了这话,谢嘉语心中的疑惑立马消散了。裴之成已经在书房忙了几日了,有好几次,晚上回来的时候她都已经睡着了。今日不用去书房了,就可以好好休息了。 厨房早已经在准备饭菜了,听到谢嘉语的吩咐,先把一些做好的饭菜端上来了。剩下的几道菜,也快速的做了起来。 谢嘉语中午没用多少饭,刚刚听到了谢莲的好消息,心情好了,这会儿食欲大开,吃了不少东西。吃完之后,便觉得腹中有些胀,想要去院子中走一走。 见裴之成无事,正坐在榻上看杂书,便想拉着他一起去。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撒娇的模样,心里热热的,手上微微用力,一下子就把谢嘉语拉入了怀中,坐在了自己的腿上。 “不如我们换一种运动方式如何?”裴之成在谢嘉语的耳边轻轻说道。微热的呼吸吹入耳膜内,谢嘉语整个人都有些酥麻。 下人们见裴之成把谢嘉语抱了起来,连忙加快手上的动作,悄悄地退了出去。 青嬷嬷见状,脸上带着喜色,招呼着厨房去烧热水。 落入床中的谢嘉语无比的羞赧,若她没记错,现在还不到戌时吧?天色刚刚暗下去,他们就做这样羞耻的事情。 “太……太……太早了吧?”谢嘉语轻轻推了推裴之成,看着裴之成眼神中的幽暗之色,心砰砰直跳,“没得让人,让人笑话。” 话音刚落,却听得手下有些微的振动。裴之成的笑声从胸腔里传了出来,随后,一个低沉的嗓音说道:“笑话什么?” “呃……白日……”刚想说白日宣淫,但想到如今已经是黑夜,又觉得自己这借口找的不好。思索了一下,手渐渐的放下去了。 然而,直到她忍不住发出来剧烈的喘息声,也想不出来别人究竟笑话什么。 而在情动之时,只听一个沙哑的嗓音趴在她的耳边说道:“夫妻敦伦,人之常情。” 许是昨晚睡得早,虽然身体极度疲乏,但一大早,裴之成起床时,谢嘉语难得的也醒过来了。 “这么早就要去上朝了吗?”谢嘉语眯着眼睛嘟囔道。此时屋内没有一丝的亮光,屋外的天色也是黑沉的。 裴之成正准备轻轻的去穿衣,听到谢嘉语的话,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昨晚累着你了,再多睡一会儿吧。” 想到昨晚的事情,谢嘉语脸色微红,哼哼了几声,又睡了过去。 见状,裴之成失笑,摸了摸谢嘉语微微露出来的绯色小脸,起身了。 这一觉,谢嘉语又睡了一个时辰。醒来时精神百倍,然而身体却觉得像是被什么拉扯过一样,浑身疼痛。 青嬷嬷早就已经让厨房备着热水了,一听谢嘉语醒过来了,连忙催着丫鬟伺候她去泡个热水澡:“虽然昨晚洗过了,但小姐还是泡泡比较好,老奴让人准备了一些中药,祛乏的。” 在水里泡了半个时辰之后,再次出来时,果然觉得身体好了不少。 “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中药,效果还挺好的。”谢嘉语赞赏的说道。 青嬷嬷笑着道:“哪里就是老奴弄的,这是黄太医给您准备的。您婚前就送过来了,前几日老奴让人晒一晒那些药材时发现的。” 谢嘉语一听是黄太医准备的,脸色微红,低声说了一句:“老不羞。” 青嬷嬷笑着为黄太医辩解:“老太医也是为了您好。” 梳妆打扮完之后,已经是巳时了,谢嘉语正吃着饭,冬雨掀开门帘子进来了。 “少夫人,侯爷让人传了信过来,说有事情想跟您商议。看您什么时候有空,去侯府一趟。” 谢嘉语放下手中的勺子,问道:“来传信的人可有说是何事?” 冬雨笑着道:“那倒没说。不过奴婢多问了几句,那人猜测许是跟二小姐的亲事有关。” 谢嘉语微微点了点头,思索了一下,道:“嗯,你去跟他说用过午饭后,我后半晌过去。” “是,少夫人。”说完,冬雨便退出去回话了。 即便是大家再怎么瞒着谢思蕊,她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初听到两个修剪后花园花草的两个仆妇说这件事情的时候,谢思蕊极度的震惊,快步上前,训斥道:“你们刚刚在胡说八道什么?谁让你们说这些话的!从哪里听来的!” 那两个仆妇正喜气洋洋的说着话,乍一见到谢思蕊过来,吓了一跳。待看到谢思蕊的神色,连忙跪下来道:“三小姐饶命,三小姐饶命。” “我问你们话呢!”谢思蕊疾言厉色的说道。 站在一旁的桃酥一脸紧张的看着自家小姐,着急的说道:“小姐,您别动怒,她们乱说呢。” 谢思蕊快速的转头看向了桃酥,随后又看向了面前跪着的两个奴仆,冷笑一声:“我不知道是不是二姐姐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出来胡说八道。也不想想,她一个庶女,凭什么痴心妄想,想要嫁入将军府。简直是一派胡言!” 两个仆妇从未见过谢思蕊发这么大的火。可以说,整个文昌侯府,自从白氏接手之后,所有的主子都和和气气的,他们这些仆人说话也就随意了一些。况且,她们刚刚说的是板上钉钉的实话啊。 只是,面对谢思蕊的怒火,她们却不敢辩驳,瑟瑟发抖的跪在那里,一言不发。 “给我掌嘴!”谢思蕊愈发的生气。 然而,桃酥没有动,跟着谢思蕊过来的几个丫鬟也全都低着头不讲话。 谢思蕊说完之后,见没有人上前,气得不得了:“怎么,我的话不管用了?” 桃酥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小姐,咱们快回去吧。” 谢思蕊刚想说话,然而,看着这一圈的丫鬟和仆妇,却察觉出来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桃酥一向听自己的话,不过是掌掴两个低贱的仆妇,桃酥不可能是这种反应。 而且,跟在她身边的也都是忠心的丫鬟,不可能会如此。 除非…… 除非…… 这两个仆妇说的是真的! 这不可能,绝不可能!顾嘉怎么可能突然要娶谢莲了呢?这简直是她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了。顾嘉哥哥从未正眼瞧过谢莲一眼,绝不可能会娶她的。一定哪里搞错了! “桃酥,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谢思蕊一把抓起来桃酥,疾声问道。 桃酥被这样的谢思蕊吓了一跳,紧张的道:“没……没怎么样,小姐,您别生气,她们真的是在胡说八道。” 桃酥从小就跟在谢思蕊的身边伺候着,谢思蕊自然能分辨出来其中的不对劲儿。见桃酥不说实话,谢思蕊一把松开她,冲着跪在地上的两个仆妇说道:“你们说,刚刚那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二小姐要嫁入将军府了?是不是谢莲让你们出来胡说八道的,说话啊!” 两个仆妇互相看了看,异口同声的说道:“都是奴婢胡说八道。”“都是奴婢话说八道。” 谢思蕊握了握拳,神色难辨。一时间,整个空气都仿佛凝固下来了。 恰在此时,一行小丫鬟从一旁的回廊走过,笑嘻嘻的说着话:“真羡慕姐姐啊,没想到二小姐要嫁入将军府了,姐姐也能跟过去享福了。” “是啊,谁曾想二小姐能嫁这么好,之前大老爷被罚了,很多人挤破了头想要去三小姐那边,那些人现在可不后悔死啦。” “别这么说,这也是二小姐福大。” 这些话如一盆冷水在十一月的深秋兜头浇下,谢思蕊脸色苍白,整个人如坠冰窟。 小丫鬟们已经走远了,然而她们的笑声却仿佛在这片天空底下回旋不断。 突然,原本站在原地矗立不动的谢思蕊突然朝着一个方向跑了过去。 见状,跪坐在地上的桃酥以及站在后面的小丫鬟们赶紧跑着跟了上去。 第177章 替代 谢思蕊一路不停歇的跑到了谢莲的院子中, 而在路上,桃酥拦了几次都没拦住。无奈之下,只好在谢思蕊耳边说了一下昨日府中发生的事情。 只是, 听了昨天顾将军来提亲的事情, 再听着谢莲院子里面传出来的欢声笑语, 心中更加的愤怒,整张脸阴沉的吓人。 “三小姐, 您过来了。”一个小丫鬟率先发现了谢思蕊的身影, 笑着上前来请安。 谢思蕊看着眼前这个扎着双髻的小丫鬟的笑脸, 腾得升起来一团火,只觉得连这种低贱的小丫鬟都敢嘲笑她了。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一巴掌打了过去。 小丫鬟被打蒙了,一句也不敢吭, 连忙跪在了地上:“三小姐饶命。” 听到这边的动静, 整个小院渐渐的安静下来了。 谢思蕊喘着粗气, 看着一张张带着笑意的脸, 大声问道:“谢莲呢,让她给我出来, 我有话要问她!” 听到小丫鬟过来说了谢思蕊的举动, 原本坐在里间儿的谢莲本来就打算出来看看。这会儿刚迈出屋门, 就听到了谢思蕊的声音。 谢莲看着满脸怒容,微眯着眼睛, 怒视她的谢思蕊, 抿了抿唇, 微抬下巴:“三妹妹过来了。” 说完,又看向了跪在地上半边脸已经红肿起来的小丫鬟,嘴角带了一丝笑容,状似质问:“不知这小丫头怎么惹到三妹妹了?如果她哪里做的不好你可以告诉姐姐,何须亲自动手?免得失了身份。” 谢思蕊根本就没在意谢莲在说什么,往前走了几步,待离得近了,一字一顿的问道:“听说你要嫁到将军府去了?”语气里,有着压抑不住的怒火,森森然,虽然此时阳光极好,却让人无端觉得寒冷。 若是以往,若是谢思蕊说的是别的事情,若是谢思蕊刚刚没打她的丫鬟,谢莲可能还会继续伏低做小,容忍谢思蕊。但此时,她却不想忍,也没有必要忍。 “对。原来三妹妹已经听说了这件事情,是来恭喜姐姐的嘛?那你恭喜的方式可真是特别!”谢莲讽刺道。她可不是什么好惹的,跟谢思兰斗了十几年,吵架什么的最在行了! 谢思蕊看着谢莲这张得意的脸,忍不住伸出手来想像刚刚那样,给谢莲一巴掌。 然而,巴掌伸到半路,就被谢莲身边的嬷嬷给拦下了:“三小姐,请自重。您这还没定亲事呢,若传出去在家里虐待庶姐,可是不太好听。” “你算什么东西,还敢教训我!”谢思蕊愤怒的说道。 那位嬷嬷把谢思蕊甩开之后,往后面一退,恭敬的道:“老奴不敢。只是户主心切罢了。” “你!”谢思蕊正想继续说下去,却被谢莲打断了。 “三妹妹,你若是来恭喜我的,我自然是欢迎的。若不是的话,还请你带着你的人离开吧。我这院子小,可装不下你这尊大佛!”谢莲脸上的笑意也渐渐的消失了。 “恭喜你?你做梦去吧!这件事情是真是假还不知道,说不定是你使了什么肮脏的手段才定下来的!我一定要去祖父面前揭穿你,去祖父面前揭穿你!就凭你一个庶女,凭什么嫁入将军府!”谢思蕊大吼道。 不知为何,见谢思蕊如此愤怒,谢莲反而觉得挺开心:“哦?那你去呀!说起来,这件事情还是祖父来通知我的呢,昨日我还见了顾老将军和顾指挥使。” 谢思蕊骤然红了眼眶,看着谢莲,吼道:“谢莲,你不要脸!你怎么可以这样,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你明明知道我喜欢顾嘉哥哥,我喜欢了他那么多年,你怎么可以说抢就抢走了!你怎么这么贱!” 谢思蕊说了如此难听的话,谢莲身边的人脸色自然不好看,全都看向了谢莲。谢莲虽然心中非常的生气,却没表现出来。 昨日将军府刚过来说定了这件事情,六礼还未过,提亲的人也还没来,谢莲不想出了什么岔子。万一她跟谢思蕊闹了起来,这件事情有了变故怎么办? “三妹妹,今日姐姐心情好,就不跟你计较了。只是,这些话你莫不要再说了,传出去对你的名声不好。”谢莲脸上带着笑意说道。端的是一副贴心的大姐姐的模样。 谁还不知道谁?顾嘉根本就不喜欢谢思蕊,这一点阖府上下皆知。既然顾嘉并不喜欢谢思蕊,她谢莲为什么要让出去。 谢思蕊却被谢莲这副样子恶心坏了,很想上前把她的笑容给打掉。然而,这次还没往前面走,就被自己身边的丫鬟给拦住了。 “小姐,咱们回去吧。夫人知道了不好。”桃酥连忙说道。 谢思蕊却没听她的话,气愤的瞪了她一眼,甩开了她。 再抬起头来时,见谢莲还是那副愉悦的样子,头上的金步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谢思蕊微微眯了眯眼睛,讽刺道:“也不知道你高兴什么,难道你以为顾嘉哥哥喜欢你吗?别做梦了!你不过是个替代品罢了!” 谢莲听了这话,却突然变了脸色:“三妹妹,这种话我劝你还是不要再说了,免得惹祸上身!” 谢思蕊本想立时就反驳的,只是话在嘴边过了几遍,没说出来,一脸不善的盯着谢莲看。 见状,谢莲抬起手来虚虚的摸了摸额前的碎发,调整好笑容,说道:“而且,就算是个替代品又如何?你就是想当替代品,也没人要呀!” 哼!这谢思蕊不会见她这些日子的忍耐就觉得她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了吧?就算不能打她,她也可以讽刺回去。总之,谁不让她舒坦,她就不让谁舒坦!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谢莲,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谢思蕊一下子被戳中了心事,眼泪簌簌的掉了下来。 桃酥也在一旁带着哭腔说道:“二小姐,您都得到了那么大的利益,抢了我们小姐的东西,干嘛还这样说我们家小姐。您到底是安的什么心!” 谢莲嘴角泛起来一丝冷笑:“掌嘴!” 谢莲马上就要嫁到将军府去了,身份自然不同以往,身边的两个嬷嬷立马就去执行了。 “谢莲!” 谢思蕊见桃酥被打了几个巴掌,怒视着谢莲想要冲过来。然而,却被拦住了。 “谢思蕊,你是主子,也是我的妹妹,我可以不跟你计较。但,你的丫鬟,却不一样了。奴才敢骂主子?不管到哪里,都没有这样的道理。”谢莲慢条斯理的说道。 “来人,送客。”谢莲转身想要回到房间去。她马上就要出嫁了,还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忙,可没空听谢思蕊在这里叽叽歪歪的说一些她不爱听的脏话。 看着面前阻拦她的丫鬟婆子,谢思蕊一边往门外退一边说道:“谢莲,你等着,我一定不会让你得逞的,你等着!” “思蕊,这件事情闹大了对谁都不好,你且安分着些吧,莫要给侯府丢脸。” 杂乱的院子因为这个突然出现的声音,以及突然出现的一群人瞬间就安静下来了。 随后,请安声此起彼伏。 “姑祖母。” “郡主。” …… “嗯,都起来吧。”谢嘉语淡淡的道,随后,看了一眼眼睛红肿,衣裳凌乱的谢思蕊,“你大姐姐的事情想必你清楚得很,我不希望咱们府再出现一次这样的事情。如若真的出现,定不会如你大姐姐一般幸运。你可要记住了!” 谢思蕊本想跪下来求谢嘉语的,听了这话,脸上却露出来愤怒的神色。看了看谢嘉语又看了看谢莲,哽咽的道:“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欺负我!” 说着,便跑出了院子。 等谢思蕊以及身边的丫鬟都出去了,谢莲的小院子才再次回复了平静。 谢嘉语吃过午饭,歇息了一会儿就过来了,先是去外院见了谢嘉融,随后便想过来看看谢莲。没想到的是,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了谢思蕊和谢莲的吵架声。她在门口听了有一会儿了,心中感慨颇多。 等到被谢莲请到屋内之后,谢嘉语喝了一口热茶,说道:“你三妹妹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将军府既然确定了是你,就一定会是你。而且,将军府对你很满意,你安心备嫁便是。” 谢莲笑着道:“还望姑祖母放心,莲儿没事,三妹妹那些话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看着谢莲脸上的笑意,谢嘉语看了一眼屋内伺候的人,道:“你们先出去候着,我有话跟二小姐说。” 屋内只剩下谢嘉语和谢莲时,谢嘉语道:“我记得,之前问过你择婿的标准。似乎顾指挥使并不符合。我不知你心中是如何想的,是否真的想嫁到将军府去?若是不愿意的话,趁着没过六礼,一切都还来得及更改。” 谢莲脸上露出来更深的笑意:“我昨日便猜这门亲事有姑祖母的功劳,听了您这话,我就更加确定了。莲儿怎会不愿意。顾指挥使是京城中世家小姐都想嫁的人,也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人。虽然他不符合我心中的择婿标准,但却高于我择婿的标准。将军府跟咱们府交好,而且人丁稀少,想必糟心事也少。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种好事落到了我的头上,我兴奋还来不及呢,又怎会不愿。” 见谢莲脸上的表情不似作伪,谢嘉语终于放心了。 不料,谢莲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谢嘉语惊讶了。 “其实,我知道顾指挥使心里没我,也知道他喜欢的是您。即便是替代品又如何?满京城又有谁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我能嫁进将军府就已经是上天垂怜了。”说着,谢莲看向了谢嘉语。 第178章 年底 谢嘉语静静的看了谢莲许久, 一句话也没有说。 反而是谢莲,不甚在意的拿着帕子捂了捂嘴,笑着道:“您不必如此看我, 你们的事情当局者迷, 我这个旁观者倒是清醒得很。不过, 即便是他心里有您又如何,能嫁到将军府已经是上天对我的恩赐了, 我自是不会再强求别的。” 谢嘉语听后, 没再提起来这个话题, 转而说起来别的:“将军府的人都比较和善,顾指挥使的母亲也是一个性格温柔又通情达理的人。而且,咱们府跟顾将军府有旧,他们必然会善待与你。你好好孝顺长辈。虽你身份上差了些, 但若是哪日他们待你不好, 你去寻我便是, 我自是会为你主持公道。” 谢莲听了这话, 眼前一亮:“多谢姑祖母。” “不必谢我。你三妹妹那边你不必理会,你祖父和大哥也绝不会允许她坏了这门亲事。你且安心备嫁便是。”说着, 谢嘉语站起身来。 “是, 莲儿记住了。” 坐上回去的马车之后, 谢嘉语的心思依然有些沉沉的。 虽然她不喜谢思蕊,但见她成为如今这副模样, 依然为她感到心酸和难过。犹记得初见之时, 那个小姑娘脸颊嘟嘟的, 不争不抢,安安静静,颇让她喜欢。而后来,发生了顾嘉的事情之后,她们俩也就渐行渐远了…… 到如今,为了一门亲事,竟然在院子里跟自己的庶姐对骂。这样的性子和模样,跟最初相见时的模样已经判若两人。 眼看着喜欢的男子要娶自己的姐姐,这种痛苦谢嘉语难以想象。 然而,如果顾嘉娶了一个自己讨厌的人当妻子,这对他又太不公平。 思索了许久,见裴府离得越来越近了,谢嘉语渐渐的把这些事情压在了心底。 正如谢嘉语所言,白氏知道谢思蕊去谢莲院子里大闹了一场之后,便把这件事情微微透露给黎氏了。不仅如此,还加派了人手悄悄盯着谢思蕊。 虽然谢莲是庶出的,但毕竟是他们大房的姐妹,从远近亲疏上来看,她自然是向着谢莲的。如此一门对侯府好的亲事,她不允许别人破坏。 如若将军府一开始看中的人是谢思蕊还好说,但如今既然求娶的是谢莲,便只能是谢莲。 接下来,将军府很快便去文昌侯府提亲了,京城人知道了之后纷纷羡慕谢莲。 惠和长公主府知道了之后也颇为惊喜,准备等到谢莲出嫁的时候给她添香。 没过多久,谢莲的亲事便定下来了。因为谢思敏是哥哥,所以他在前,谢莲的亲事排在了他的后面。 至此,搁在谢嘉融心头的两件大事算是都了了。至于谢思勋和谢思蕊,不急。一是有他爹娘看顾,二是年纪也不算太大,再等个两三年也使得。 眨眼间,年底便到了,京城也热闹了起来。 有来述职的官员,还有来做生意的,走亲戚的……总之,大街上非常的热闹。 谢嘉语去铺子里看账册的时候,听到了一则小道消息。 听说齐梓曦也派人往侯府送了一些礼,礼品的种类颇多,这让之前对她嫁给一个老男人感觉到唏嘘的众人又觉得这门亲事似乎不像他们想象的那般简单。 单单是明面上的礼就已经这么多,那么私底下的呢,又会有多少? 谢嘉语听后只是笑了笑,没说话。不知为何,以她对裴之成的了解,总觉得齐梓曦那边的事情绝没有完。 再后来,朝堂中却是发生了一件大事。 在朝三十多年的林阁老致仕了。 在朝堂上听到林阁老递帖子的时候,很多人甚至怀疑年底了,是否因为自己多吃了些酒肉,耳朵不好使听错了。 然而,越往后面听,越是心惊。原来,林阁老真的要致仕了。 原本就非常肃穆的朝堂更加的安静了,别说是咳嗽声了,大家的呼吸声都渐渐的浅了。虽然心里有一肚子的话,却一句也不敢讲出来。 看着站在中间笑着跟皇上说话的林阁老,再看着脸上带着笑意说着一些推辞之话的皇上,他们觉得,这事儿或许只有他们自己觉得突然吧。 看来,这件事情皇上和林阁老早已经商议好了。 所以,原本应该万分震惊的事情,就在皇上和林阁老两个人三言两语之间结束了 。 以至于很多人在林阁老说完这事儿退到一旁之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不对劲儿啊!林阁老致仕这是多么严重的一件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描淡写的就说完了。这岂不是跟玩笑一般。 别人不敢说,杨恪却是怎么都忍不住了。 自从成了亲封了王,他也早就被允许站在朝堂上了。 在林阁老退回去之后,杨恪说道:“父皇,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林阁老为国操劳了一辈子,是朝廷的股肱之臣,不能离了他。” 承德帝脸上神色微微变了变:“慎王所言正是。只是,林阁老在朝堂上劳累了三十多年,如今也该让爱卿去好好休息一下了。” 林阁老听后,连忙又站了出来,诚惶诚恐的道:“多谢慎王好意。只是,老臣如今身体已经老了,处理事情也多有不济,是时候致仕回家休养了。” “嗯,爱卿不必担心,朕一会儿让人开库去给你拿几支百年老参补一补。”承德帝道。 “多谢皇上厚爱,老臣就厚颜收下了。” “爱卿何须跟朕客气。” 见自己父皇跟林阁老聊得非常开心的模样,杨恪的手紧紧地握了起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看就是已经商议好的。 “慎王,你可还有别的事情?”承德帝问道。 杨恪抱拳道:“并未,是儿臣思虑不周,没考虑到林阁老的身体。” “嗯,以后做事记得多思多想,不要冲动。你退下吧。” “是,父皇。” 就这样,林阁老致仕一事在朝堂上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只是,看似平静的朝堂,在下了朝之后,就变得异常动乱。 刚刚出了乾清宫的门,大臣们便忍不住三三两两的讨论起来了。说着说着,觉得颇不合适,连忙左右看看,约着人去酒楼茶馆继续说了。 程昱站在裴之成的一旁,看着那些凑过来想要问话的人都被裴之成一句“不知”给推回去了。 出了宫门,程昱脸上露出来开心的笑意,跟裴之成对视了一眼,说道:“这件事情总算是尘埃落定了。之前虽然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但一天不落实,我这心里啊,就一天不踏实。哎,今晚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裴之成却道:“你高兴的未免太早了一些,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程昱听后,脸上的笑意却没有减掉半分,他自然是知道接下来才是最重要的。林阁老致仕之后,二皇子那边会有什么举动,林阁老的那些门生会有什么变动,内阁中谁能当上下一任首辅,下面的人谁又能进入内阁这个肥缺。 “先别跟我说那些,这件事情我盼望了不知道多少天了,好不容易解决了,你先容我松快几天。” 听了这话,裴之成心中一动,这些天,他一直在忙,已经很久没怎么跟谢嘉语好好说说话了,不知道她现在在做什么。 “对了,我想约杨瑾去骑马,你要不要一起去?”程昱打断了裴之成的沉思。 裴之成淡淡的道:“不了,你们自己去吧。” 说完,便坐上了马车。 程昱诧异的想,裴之成这是回家去了?也太早了吧,竟然没去内阁直接回家!但是,想到裴之成娶的老婆,瞬间又泄了气。原本想要去恭王府方向,想了想,转道回了家。算了,还是回家看看老婆孩子吧。 裴之成回去的时候,谢嘉语正指挥着下人们清理库房。 马上就要过年了,这些东西总要拿出来清理一下,晒一晒,以一副干干净净的样子迎接新的一年。 裴之成一进来,小丫鬟们便发现了他。见他摆手示意大家不要声张,很多人都安安静静的,继续做着手头的时候。 谢嘉语正站在窗边,拿着先帝赏赐给她的那副玛瑙棋子仔细的擦拭,一边擦一边对着太阳看了看,觉得这件事情挺有趣的。便乐此不疲的做了几次。 突然,身后突然贴上来一个温暖的怀抱,手腕也被人握住了。 “真好看。”裴之成拿着谢嘉语的手,学着她刚刚的动作,对着太阳看了看,随意的问道,“哪里得来的这种好东西?” 谢嘉语一听是裴之成的声音,脸上的笑意加深:“嗯,这是先帝很多年前命宫人打造的,约摸有五十多年了,没想到如今还能被保留的这般好。” 裴之成本就是随口一问,听了之后也并未深究。毕竟,谢嘉语出自文昌侯府,而文昌侯的母亲是光宜长公主,所以,有一些先帝的东西也不奇怪。 “嗯,做工不错。” 见裴之成回来了,春桃连忙上前接过来谢嘉语手中的活计。 “你今日怎么回来的这般早?”谢嘉语拿着帕子擦了擦手之后问道。 “左右无事,便回来看看。”裴之成淡淡的道。 谢嘉语觉得心里甜滋滋的,问道:“那你在家用午饭吗?” “用。” 听后,谢嘉语便让冬雨跟厨房那边说了一声。 “林阁老致仕了。”裴之成冷不丁的说道。 谢嘉语转了转眼珠子,微微流露出来惊讶的神色。她总觉得会发生一些事情,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马上就要过年了,林阁老竟然致仕了。 “那你接下来会不会很忙?”惊讶过后,谢嘉语便不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她比较关系的还是裴之成的事情。 裴之成欣慰的握着谢嘉语的手说道:“……会。” 谢嘉语脸上的笑意立马就减淡了几分:“嗯,再忙也要记得吃饭。” 而林阁老致仕的消息,渐渐的,也传开了。朝廷中的各方势力,皆在角逐。 不救,谢嘉语就听到了一个消息,谢思兰小产了。 第179章 宴席 林阁老致仕, 这其中,影响力最大的自然就是林阁老的门生以及二皇子一系。 林阁老的门生倒还好说,毕竟林阁老一直以来都是一个纯臣, 并没有轻易站队。 但二皇子一系, 却如遭重创。原本他们这边文有林阁老, 武有高都督,占据着绝对的优势。这也是很多人在这两年突然站队的原因。 这不明摆着么, 二皇子比太子势力强化太多了。他们隐隐猜测, 皇上是有废太子的意思。 然而, 他们却从未想过,皇上这几年给林阁老做脸,是因为已经准备让他退下去了。 不得不说,听到林阁老致仕这个消息之后, 有些意志不够坚定的人已经开始摇摆了, 还有一些人捶足顿胸的后悔着。 而太子一系的人, 却又重新开始振作起来了。他们这些人是纯粹的□□, 从未因为二皇子得势而离开。 在局势如此紧张的时刻,二皇子这边的人理应夹起尾巴来做人低调一些才对。然而, 没想到的是, 一则二皇子的家事却传得沸沸扬扬的。 慎王妃打了庶妃, 把庶妃肚子里的孩子打掉了。 也就是说,林琅媛打掉了谢思兰肚子里的孩子。 得知这个消息之后, 众人都在等着看二皇子会如何做。 一方是家族已经没了势力的正妃, 另一方是跟皇上关系极为亲近的文昌侯府。 林阁老已经关门谢客, 众人自然是见不着他。谢嘉融却是几乎每日都回去大街上溜达,有人见着他时问过他的态度,会不会给自家的孙女出头。 谢嘉融却道:“这是慎王的家事,跟我们府上无关,该怎么处理要看慎王的意思。” 问话的人没想到谢嘉融如此的平静,就没再问下去。 此时,杨恪心中烦闷不已。 谢思兰的确小产了。而这件事情,也与林琅媛脱不了干系。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长子一定要出自林琅媛的肚子中。然而,谢思兰当初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逃过了避子汤,怀了身孕。 等他发现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谢思兰已经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文昌侯府。 杨恪无奈之下,只好留下了这个孩子。对于林琅媛那边,更是多加补偿。毕竟,他想上位的话还需要借助林阁老的势力。 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不过是两三个月的光景,事情就突然变了。 林阁老突然致仕了,这件事情,林阁老从未与他说过,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就在他们这便都在夹着尾巴做人静观局势之时,林琅媛竟然把谢思兰的孩子给弄掉了。 那孩子如今已经四五个月大了,杨恪在愤怒之余也多有心疼。 他查过了,是谢思兰主动去招惹林琅媛,因着林阁老的事情对其冷嘲热讽,然后两个人发生了冲突才导致谢思兰的孩子没了。 最让人郁闷的是,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得满京城都是。 这让他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这事儿惩罚一下林琅媛是必然的,然而,林阁老刚刚致仕,他就惩罚了他的孙女,怎么想怎么不合适。可谢思兰却因此丢了孩子…… 他每日忙着处理政事已经够忙得了,后院又发生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这让他烦不胜烦。 这事儿,还是高都督给他出了一个主意。 “皇上对林阁老的态度已经摆在明面上了,既然他如今已经致仕,有些情面也无需顾忌了。您的长子的确是被王妃弄掉的,这是不争的事实,想必宫里的几位也知道。该惩罚的,您还是要罚。”高都督状似客观的说道。 出了这么多事,高都督心里一点都不慌。如今二皇子的势力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他这边也缓和了一些。而林阁老本人一直没流露出来明确支持二皇子的意思,是以,有没有他都无所谓了,只要他那边的势力靠过来一些就够了。 至于慎王妃,在他看来,等二皇子登基了,是一定要废掉的,所以也不必留有情面。 “舅舅,这样做真的好吗?”杨恪眯着眼睛审视的问道。他虽然不怎么喜欢林琅媛,但毕竟是林阁老的孙女。可舅舅的意思…… 高都督听着杨恪的语气,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道:“王爷,您误会了,微臣只是想让您小惩一下,禁足即可。” 杨恪听了这话,微微放心了一些。卸磨杀驴这种事情,现在还不是时候。舅舅此时怎会突然犯蠢?除非…… 只是,有些事情,他并不一定要听别人的意见。 一直到过年,这件事情都没个结果。在过年前一天的晚宴上,谢嘉语也没见着谢思兰。 不过,这次的晚宴,谢嘉语却发现很多人似乎对她更加的热情了。 如今林阁老已经致仕,内阁中剩下的几个阁老里面,皇上最器重的就是裴之成。不知这些人是如何想的,竟然会觉得裴之成有希望成为下一任首辅。 对于裴之成能不能成为首辅这件事情,谢嘉语原本非常的确定。那就是,不可能! 裴之成的年纪太小,而且资历尚浅,即便是能力出众,但是以她对皇帝表弟的了解,绝不可能让他做这个首辅。 侧脸看向上位,看着坐在一旁的太子,谢嘉语心想,如果是太子的话,倒是有这种可能。 杨祐似是察觉到了谢嘉语的目光,朝着她看了过来。见她正看着他,对她举杯笑了笑。谢嘉语也冲着杨祐点了点头。 正被家事和政事忙得不可开交的杨恪,看到此场景,嘴角泛起一丝丝的冷笑。这二人之间,肯定有什么秘密,就是不知道坐在谢嘉语一旁的裴阁老知不知道了。若是不知道的话,他到底要不要提醒一下呢? 这么想着,杨恪脸上露出来一丝浅笑。 谢嘉语看到杨恪这个阴险的笑容,脸色立马落下来了,没正眼瞧他一眼。 杨恪却浑不在意,等裴之成跟一旁的恭王世子说完话,立马举杯冲着裴之成摇了摇。 裴之成沉默片刻,端起来桌子上的杯子,面无表情的回应了杨恪。 谢嘉语见裴之成的酒快要到嘴边了,不知怎么想的,看着裴之成因饮酒而微红的脸颊,总觉得气不顺,伸手扯了裴之成一下,阻止了他饮酒的动作。 “不要喝这么多了,伤身。” 闻言,裴之成笑了笑,给谢嘉语看了一眼自己的空酒杯,然后放在自己的嘴边,假装一饮而尽。 “好。” 谢嘉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小声的道:“你怎么这么坏。”亏她以为他已经喝了不知道多少杯酒了,原来都是假的。 裴之成听罢,放在桌子下面的手伸了过来,握了握谢嘉语的小手,手指神不住伸出来,挠了挠谢嘉语的手心。 谢嘉语瑟缩了一下,眼波流转,瞪了一眼裴之成。 裴之成手下的动作停下来了,但脸上的笑意却加深了。他只觉得,往年如此无聊的宴会,因为她,第一次觉得有趣了一些。 杨瑾在一旁看到这个情景,啧啧几声说道:“哎,裴兄和嫂嫂的感情真好,真让人羡慕。” 裴之成还没讲话,此时,谢嘉语却道:“世子的称呼错了,您应该跟太子一样,叫我一声姑姑。” 杨瑾今日喝了些酒,一时没反应过来。平日里跟裴之成也是兄弟相称的,所以没觉得不妥。等到谢嘉语解释了之后,才发觉自己说错了辈分。 他父王是皇上的弟弟,而谢嘉语是皇上的表妹,这样说起来,他的确应该唤谢嘉语一声姑姑。只是,如果他叫谢嘉语一声姑姑的话,那么他的好兄弟裴之成,他应该叫什么呢…… 裴之成和杨瑾同时想到了这个问题。裴之成笑了笑,看着杨瑾不讲话。 杨瑾脸色红了红,话到嘴边,斟酌了一会儿之后,说道:“姑姑。” “咳咳。”裴之成轻咳了几声提醒杨瑾。 杨瑾却是白了裴之成一眼。明明是好兄弟,还想占他便宜,想都别想。 “裴大人可是感染了风寒,多穿些衣裳才是。” 谢嘉语第一次加裴之成这种样子,觉得颇为有趣,拿着帕子掩着唇笑了笑。看来,裴之成跟恭王世子关系应该不错。而且,裴之成喝多了之后比平时生动了许多。 没过多久,宴席便结束了。 晚上,等两人洗漱完躺床上之后,谢嘉语见裴之成脸色有些红,身上还有些酒气,手抚了几下额头,便跪坐在一旁给他捏了捏太阳穴。 “参加这样的宴席真是遭罪。吃得冷硬不说,还非得逼着人饮酒。” “大过年的,不好推辞。” “哼,我看皇上和我大哥后来灌了你不少酒吧。你怎么不跟对二皇子似的,喝空杯啊。再不行,倒一些白开水也成啊,反正他们也不知道。”谢嘉语嘟嘟囔囔的抱怨道。 裴之成感受着嫩白的小手在头上一下一下的揉捏着,身体的疲乏仿佛一瞬间就消失了。香甜的味道,冰凉的触感,无一不让人心旷神怡。 “嗯。长辈赐不敢辞。” 谢嘉语明白裴之成的意思,只是心疼他喝了那么多酒。 又捏了一会儿之后,裴之成抓住了谢嘉语的手腕:“好了,不用捏了。” “不疼了?” “嗯。”说着,裴之成一个翻身,把谢嘉语压在了床上。 不是不疼了,而是,心猿意马。 春宵苦短,不该浪费。 第180章 首辅 这一折腾, 就到了很晚。 不知是因为饮了酒还是别的原因,总之,裴之成今晚非常的兴奋。结束的时候, 谢嘉语已经累得快要晕过去了。平复了之后, 裴之成抱着谢嘉语去净房跑了个澡。 好在如今虽然已经是腊月, 但屋内烧着地龙,并不觉得冷。泡完澡之后, 两个人才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裴之成不觉得困, 酒劲儿刚刚散去, 此时正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谢嘉语的柔顺的长发。 谢嘉语原本累极了,但洗过澡之后全身都舒缓了一些,这会儿倒没有那么困了。 突然,她想起来一个问题, 轻声问道:“对了, 今日有许多人有意无意的问过我一个问题。” 话音刚落, 裴之成便道:“可是询问你首辅是谁?” 谢嘉语挑了挑眉, 没想到她还没说什么,裴之成便明白她的意思了。 “正是。” “夫人觉得呢?首辅会是为夫吗?”裴之成感兴趣的反问道。 谢嘉语听不出来裴之成话里的意思, 此时虽然稍微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还是如实的说道:“应该不是。” “哦?夫人不竟然不盼着为夫当首辅, 成为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重臣吗?”裴之成轻笑的问道。 谢嘉语本人对这些并不太在意,她本人的爵位就已经很高了, 而且跟皇家的血缘也非常近。裴之成在内阁为官, 在她看来就已经很厉害了。至于是不是首辅, 她还真的没那么在意。 “那你自己想成为首辅吗?”谢嘉语也突然来了兴趣。 问完之后,却又觉得这句话极没有意思。以她对裴之成的了解,自然是想成为首辅的。 “夫人觉得呢?” 谢嘉语此时只穿了一件白色的里衣,这会儿肩膀上的被子滑落,微微有些凉意,所以往裴之成的怀里钻了钻。 “人人都想夺得头名。如若你想成为首辅,我自然希望你能成为首辅。”谢嘉语说道。 裴之成听了这个回答,心里觉得热热的。 虽不知裴之成心中所想,但,从近日的表现以及她对裴之成的了解中也能看得出来,这首辅的位置,想必这一次不会是他的。 “只是,我倒是觉得,这一次首辅的位置不是你的。” “嗯,夫人很聪明。”裴之成亲了亲谢嘉语的头顶说道。 谢嘉语见自己猜对了,继续问道:“那会是谁?你肯定知道了对吧?难不成是周次辅?” 裴之成听后,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吧,如此简单的问题,连他身居后宅的夫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朝中很多大臣却没有看清楚。 “夫人猜得对。”裴之成道,“皇上属意周次辅,想必过不了多久就会下旨了。如若再有人问起夫人这些事情,夫人不必理会便是。左右,很快就能有结果了。” 听了这话,谢嘉语安心了,只是,还有些疑问:“皇上为何会属意周次辅?世人皆知,皇上对他不太满意。” 裴之成心中一动,问道:“那夫人为何还会猜他?” “因为周次辅最近在办一些大事啊,从前他可是非常低调的,这几个月他却一直在做一些事情!”谢嘉语不假思索的说道。 裴之成没想到自己的夫人竟然是从这样的事情中推断出来的,着实佩服她的政治敏感度。心跳微微加快了一些,说道:“的确如此。夫人可知,周次辅曾是林阁老的学生……” 谢嘉语眼前一亮,忍不住激动的撑着胳膊抬起头来看着一侧的裴之成:“你的意思是,皇上不想文官动荡太过,所以才安排周次辅来做这个首辅?” 黑暗中,裴之成看着谢嘉语亮晶晶的眼睛,嘴角的笑意加深:“是有这方面的考虑。林阁老曾任国子监祭酒,满朝的文官,有半数都是林阁老的故旧和门生。皇上不得不考虑这方面的因素。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的考量。” 那便是拿周次辅出来挡着。 周次辅一直都是刚正不阿的形象,而且为人一点都不知道变通。别说是官员,他时常连皇上的面子都不给,非常的执拗。 这样性子的人,不管把谁揪出来,那人都不会觉得周次辅是在报私仇。你说拿他的家人威胁?这样的办法对这种人毫无用处。在这种人的心中,学问、公平、皇权大概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此时,皇上要处理高都督,要处理二皇子一系,只有这样的人才会把这一池子的水给搅起来,还让人抓不住任何的不是。 这件事情原本是要由他来做的。他也早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做,如果这事儿交到他的手中,他定然不会直接捅出来,而是会默默的迂回进行。整件事情不会让人察觉到是他做的。 只是,这些事情,就不必说给自己的夫人听了。 这下子,谢嘉语心中的谜团终于解开了,点了点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说完之后,刚想躺回里面的位置,结果却被人拉扯了一下,一下子变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夫人可是不困?”裴之成沙哑着嗓音问道,语气里有着浓浓的暧昧。 谢嘉语听到如此具有暗示的话,微微一惊,正想要回答,就听见裴之成继续说话了。 “嗯,不困的话那就一会儿再睡吧。” 话音刚落,两个人的位置就发生了变化。 “我记得夫人有本小册子,上面的动作颇为新奇,要不要来试一试?” 小册子?什么小册子?沉默了片刻,谢嘉语立马想起来了,连忙反驳道:“不要!” 只是,这件事情却由不得她了。 谢嘉语第二日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快到巳时了,好在当天是腊月三十而不是大年初一,否则就难看了。 此时,裴之成不知去了哪里,并不在房间内。小丫鬟们也在外面忙来忙去的。 听到谢嘉语的动静,夏桑连忙进来服侍她穿衣裳了。正梳妆打扮着,青嬷嬷也穿着一件暗红色的袄子,一脸喜气的进来了。 “夫人总算是醒了,老奴让厨房给您熬了鸡汤,赶紧喝一些。” 这几个月来,谢嘉语不知道喝了多少鸡汤了,想到那种味道,便有点恶心。 不过,青嬷嬷可容不得她拒绝:“夫人赶紧喝了,等来年给大爷生个大胖小子。” 谢嘉语听后,想到昨晚的事情,脸色蹭得一下子就红了起来。也没再说什么,把鸡汤给灌了下去。 第二日便是大年初一了,不管两边的关系如何不和睦,因着裴先旭的存在,两边还是在一起吃了一顿饭。 饭后,看着李氏的孩子明哥儿在地上乱跑,奶声奶气的叫着人的模样,谢嘉语又想起了生孩子的事情。 如果她和裴之成有了孩子,会不会也这么可爱啊。 只是,这种念头没维持多久。等明哥儿把自己刚刚抓了泥巴的小手摁在她新做的大红色袄子上时,就消失不见了。 看着明哥儿的丫鬟和嬷嬷们连忙跪在地上请罪,李氏看了一眼谢嘉语,说道:“大嫂,明哥儿也不是故意的,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那语气,要多随意有多随意。 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她本就没想跟一个人小孩子计较,然而,李氏的态度却让她觉得非常不舒服。 而明哥儿早就被大人们宠坏了,此时根本就没感觉到害怕,即便是有丫鬟们拦着,依然往前冲,想要把手上的泥巴全都糊在谢嘉语的身上。 “放开,放开,放开!” 李氏听后,上前来抓住了明哥儿的胳膊:“让嬷嬷带你去洗一下手。” 明哥儿却像是没听到似的,趁着这会儿丫鬟嬷嬷没抓着他,一下子便挣脱了李氏的手,跑到谢嘉语的面前。 冬雨连忙拦在了谢嘉语的前面。然而,明哥儿却仗着个子小,从缝隙里把手中的泥巴扔在了谢嘉语的身上。 随后,不仅不害怕,还笑得满脸得意的看着谢嘉语。 冬雨见状,上前来一把抓住了明哥儿,看着谢嘉语。 李氏见儿子被冬雨抓住了,使劲儿推开了她:“你这丫鬟,干什么呢。” “哇!”明哥儿一下子就哭了出来,“打死她,打死她!” “不哭不哭,明哥儿不哭。娘替你打她了。”说完,便看向了冬雨,“还不快跪下!” 冬雨却是动也没动,一脸倔强的站在那里,只盯着谢嘉语看。 此时,坐在外间的人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杨氏让人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明哥儿想跟大嫂亲近,不小心把泥巴扔在了大嫂的身上。大嫂还没生气呢,这小丫鬟却打了我们明哥儿一下。”李氏颠倒黑白的说道。 冬雨听后,气得不得了。只是,在谢嘉语发话之前,她一个字也没说。 嬷嬷看了一眼谢嘉语身上的污渍,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满脸通红的小丫鬟,最后心疼的看了一眼正在哭闹的明哥儿,心中已然有了定论。 连忙回去禀告杨氏了。 杨氏听到这话,立马过来了,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孙子,心疼的抱了过来。 “哪个丫鬟打的你,快跟祖母说。”别觉得是谢嘉语身边的丫鬟就可以为所欲为,这东院还轮不到他们说话。他们这金孙还轮不到一个小丫鬟管教。 “祖母,她,是她。”明哥儿这会儿虽然哭得很凶,但依然清楚的指向了冬雨。 杨氏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谢嘉语,那意思像是在责问她。 谢嘉语看着满屋子乱糟糟的模样,板着脸,站起身来。看了一眼杨氏,又看了一眼被杨氏抱在怀中的明哥儿。 “小孩子还是要从小教育好了,若是宠坏了,等长大了就晚了。”谢嘉语淡淡的开口道,“今日这事儿看在是个孩子的份儿上我就不计较了。” 说着,便要离开。 没走几步,却被拦了下来。 “你们可以走,但是这个丫鬟必须留下来。”杨氏不容拒绝的说道。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了谢嘉语。 室内一下子安静下来了。 第181章 催促 谢嘉语听后, 脸上露出来冷笑,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李氏:“到底打没打,弟妹心里最清楚了。” 杨氏听后, 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嘉语, 随后又看向了李氏。见李氏脸上的神色有些闪躲, 心里便有数了。 没想到,李氏却突然道:“就算是没打, 刚刚也抓了一下。小孩子不懂事, 情有可原, 但大人却不能如此。而且,一个奴才敢抓主子,哪里来的脸。” 谢嘉语本想息事宁人不计较,听了这话, 看向了李氏:“哦?弟妹的意思是要罚冬雨?” 李氏不明白谢嘉语是何意, 但仍旧点了点头, 道:“自然是要惩罚她, 哪有奴才敢欺负主子的。” “那行吧,去罚冬雨吧, 就算你不罚她, 今日我也要罚她的。”谢嘉语开口道, “我这衣裳是年前刚做好的。料子是别国进献过来的,上面找了绣娘绣上了金丝线, 算上料子和做工, 约摸一百多两银子。都怪冬雨没拦着, 才让明哥儿把脏东西扔到了我的身上,弄坏了我的衣裳。” 说完,看了一眼李氏:“既然小孩子不懂事,那就只好由弟妹来赔了。也不用多了,给我一百两就是了。” 一百两!李氏震惊的看着谢嘉语,她也真敢开口!只是,谢嘉语身上的布料的确是别国进献来的,今日谢嘉语一进门,李氏便已经问过了。 一瞬间,脸色便冷了下来了,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哪里舍得赔给谢嘉语一百两。她又不是谢嘉语,有着无数的铺子、宅子和田地,还是十几万两的银子。她的私房钱不过几千两。而他们东院这边,一个月的开销都达不到一百两。 杨氏的脸色也不好看。她就知道,每次跟谢嘉语对上,准没好事儿!所以,眼不见心不烦,见都不想见他们两口子。 裴月新不过是去了一趟净房,回来之后便看到大家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心里着实感到着急。 一边是自己的母亲和二嫂,一边是自己的大嫂,她不知该帮谁好。 看过来看过去,只好从母亲手中把还在哭闹的小侄子给抱了过来。 裴之成原本在隔间听着裴先旭训话,还有一个裴之靖在一旁吊儿郎当的样子,越发的坐不下去。若是搁在从前,他早就推说书房有事回去了。只是,今年不同了,他已经娶妻,而自己的妻子还在这边没回去。 他做不到把妻子扔在这里,独自一人回去这种事儿。 一听到谢嘉语那边似是出了点儿什么状况,裴之成连忙起身过来了。 听到动静,杨氏回头看了一眼。 裴之成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儿,看向了谢嘉语。 谢嘉语笑了笑,冲着他摇了摇头。 “不知弟妹可想好了?”谢嘉语问道。 李氏小声的道:“不过是弄脏了,洗洗就好了。哪里用得着一百两银子。” 此时,站在一旁的夏桑说道:“我们家郡主的衣裳向来穿不了几次,而像这种已经脏了的,更是不会再穿了。” 冬雨此时也回过神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的命哪里值一百两银子,二少夫人罚了奴婢便是。” 这下子,李氏有些骑虎难下了。尤其是,裴之成这个煞神还站在外间看着。 “这是怎么了?”裴先旭问询也走过来了。大儿子今年好不容易态度缓和了一些,他正得意着。结果没曾想,女眷这边却又出了点什么岔子。 杨氏听了这话,闭了闭眼睛:“没什么,不过是明哥儿弄脏了老大媳妇儿的衣裳,吵了几句嘴罢了。” 说完,又道:“我乏了,你们都先回去吧。” 见状,裴之成没有多问什么,只是走过去握了握谢嘉语的手,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 谢嘉语摇了摇头,侧身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冬雨:“快起来吧,回去领罚。” “是,少夫人。” 再回去的路上,谢嘉语把刚刚的事情跟裴之成说了一遍。 裴之成低头看了一眼谢嘉语身上沾了一下污渍的衣裳,皱了皱眉。不过,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握了握谢嘉语的手,道:“以后无事少去那边。” 谢嘉语感受到裴之成身上的怒气,笑着道:“不过是一个孩子罢了,我原也不想计较的,只是弟妹太过咄咄逼人,让人心生厌烦。” “嗯。夫人太过仁慈。”裴之成道。 “哎,不过,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啊,还不是大人教什么就是什么。弟妹这样教育,以后还不知道会成个什么样子。”谢嘉语感慨道。 裴之成想到前些日子聊起来的话题,以及刚刚父亲提出来的事情,深深的看了谢嘉语一眼,道:“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谢嘉语听了这话,脸色红了红,羞赧的道:“孩子都没呢,说什么呢。” 裴之成心里一热,脸上带着笑意:“会有的。” 过了几日,等走完亲戚之后,谢嘉语也开始思考孩子这个问题了。似乎每去一家,都会问到她这个问题。如今她和裴之成已经成亲三四个月了,两个人房事也不少,又没有避孕,可就是没有孩子。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原因。 青嬷嬷进来的时候,见谢嘉语正坐在榻上拿着一本书发呆,便多问了几句。一听谢嘉语的话,连忙安抚道:“姑娘何须担忧,左右您成亲还不到半年,哪里就需要操心了。” “可人人都在问……”谢嘉语有些忧愁的说道。 作为一直在关心这个问题之一的人,青嬷嬷失笑:“姑娘,大家不过是关心您罢了,又不是逼着您立马生孩子。会问这样的问题,无非是怕姑爷待您不好,亦或者是想问问姑爷身边有没有其他的妾侍。” “啊?是这样吗?”谢嘉语疑惑的问道。 “自然是真的。老奴自是知道姑娘和姑爷之间的感情好,也没担心这个问题。每日让您喝一些补汤,也是为了调养您的身子,让您生个健康的小主子罢了。”青嬷嬷解释道。 听了这话,谢嘉语心中的担忧总算是减少了一些。 “要老奴说啊,姑爷就不是那样的人,他是个做大事的人!在您之前可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通房妾侍。他对您好着呢。小主子早一些晚一些来没什么影响。” 这几日被各家夫人的问话所担忧的谢嘉语,终于渐渐的放下了。 说实话,她虽然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若是真的有了孩子,着实不知该如何是好。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怎么能养育一个孩子呢。 等过了初六,谢嘉语便听说林琅媛被高贵妃责骂了一顿,禁足一个月,而谢思兰,则是因祸得福,变成了侧妃。 谢嘉语听后,觉得这事儿太有意思了。以谢思兰的身份,封个侧妃绰绰有余,然而一开始却只是个庶妃。如今终于被封了侧妃,想必不仅不会抱怨之前的事情,还会感恩戴德吧。 而坊间也渐渐的传出来一些流言,说是林阁老一系要完,皇上要惩治林阁老一系。 一时之间,人人自危。纷纷去走访一些人家,以求得到确切的信息。 来裴府探听消息的人也多了起来,裴之成一个也没见。 林阁老本身虽然略微圆滑,在近几年也曾想过站位,但最终却还是没有付诸于行动。然而,对于他下面的儿孙们跟太子或者二皇子交好,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单纯说林阁老本身,他的确是一个纯臣,这么多年下来,只忠于皇上一人。这也就使得他下面的门生旧故基本上都是纯臣,站队的极少。而这极少数之人,也是在林阁老的孙女嫁给了二皇子当正妃之后才动摇的。 所以,很多人虽然没做错什么事情,但就怕皇上牵连,所以有些紧张。 好在,这些人紧张了没几天,等到整月十六的朝会上,皇上便宣布了一道圣旨。 任命周次辅为首辅。 众所周知,周次辅跟林阁老交好,算是林阁老一系的人。 那些急着去寻求后路的人总算是没那么担心了,看来,皇上把林阁老个撤掉并不是厌弃了林阁老门生,而是正常的人事调动。没见着么,皇上依然非常器重林阁老,任命林阁老的人为首辅。 此道任命下来,过来巴结裴之成的人总算是没有那么多了。然而,裴之成却是越来越忙了。 内阁的人数固定,一共有五人,此时还有一个空位。这个空位到底谁来填补,这是个很大的问题。 而来填补的这个人,势必会是一个位高权重的人,他上来之后,下面还会有一个人再调动……这样看下去,会有很多人升职。 等到晚膳时分,谢嘉语便听说程大人又过来了。这已经连续好几天了。裴之成和他两个人不知道在书房说些什么,繁忙得很,连饭都不用了。 等到戌正,裴之成便差人过来跟谢嘉语说,让她先睡下,他不知何时才能回房。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想到裴之成时不时的胃病,谢嘉语原本想睡下的,想了想又换上了一身衣裳,让厨房煮了两碗面,她亲自端了过去。 用饭麻烦,吃面总是简单一些。即便是再忙,身子还是要照顾好。 东海见谢嘉语过来了,连忙进去通报了。 看着程昱揶揄的眼神,裴之成站起身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摸着谢嘉语微凉的小手,裴之成蹙了蹙眉,心疼的道:“这么晚了,天气如此寒冷,怎么亲自过来了?” 谢嘉语微微笑着道:“若我不过来,你晚上是不是又不打算吃饭了?我煮了两碗面,你们去用吧。我就先回去了,不进去打扰你们谈正事儿。” 裴之成还没说什么,程昱从书房里出来了,弯腰拱手:“嫂嫂过来了,我和之成已经谈个差不多了,快快进来吧。” 谢嘉语看了一眼裴之成,裴之成笑着道:“进去吧。” 虽然已经谈个差不多了,程昱也要回去了,但闻着香喷喷的面条,还是忍不住流了流口水。也没客气,拿着筷子吃了起来。 谢嘉语见程昱吃得香,拿着帕子掩着唇笑了笑。随后,看向了裴之成:“爷,您也用点儿吧。” 裴之成笑了笑,拿起来筷子吃了起来。 等吃完之后,程昱也没多做停留,最后没头没脑的留了一句:“那就吴家是了吧?”问完,才想起来谢嘉语也在,快速的看了她一眼,见她没有抬头,才松了一口气。 裴之成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见状,程昱离开了裴府。 第182章 旧事 谢嘉语的确是听到程昱那句话了, 只是裴之成没有解释的意思,她也就当没听到。提到吴家,谢嘉语立马就想到了时任山东知府的吴家。 等到东海进来收拾东西的时候, 谢嘉语在烧尽的一堆灰烬里面看到了“吏部”二字。 看到这些, 谢嘉语也没多想。如今朝堂上的动荡挺厉害的, 她在铺子里都听说了不少关于这方面的事情。桃花爹也经常把打探到的事情告诉她。 内阁的权力非常大,有拟旨、定官员升迁等权力, 甚至能够左右皇上的决策, 相当于皇上的一个高级幕僚。 裴之成有着自己的班底, 必然会讨论一下近期的官员升迁问题。所以,从他们口中听到吴家,看到吏部等字眼儿,都是非常平常的事情。 “走吧。”见收拾完了, 裴之成牵起来谢嘉语的手往回走去。 此时已经快到亥时了, 正月的夜晚寒风刺骨, 光秃秃的枝丫被风一吹哗哗作响, 显得极为凄清。领头的两个小厮拿着灯笼,照着前面的路。 谢嘉语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 觉得再黑的夜, 再远的路她也不怕。只因为,有这个人在身边。 然而, 在谢嘉语不小心崴了一下差点摔倒之时, 裴之成却却突然停了下来。一把抱起来身边的妻子, 大步往内院走去。 “你干什么,快放我下来,我一个人能走。”谢嘉语道。 “天太冷了,也太晚了,还是为夫抱你回去吧。”裴之成简单的回应道。 随后,又跟跟在一旁的东海道:“去,让人准备好热水。” “是,主子。” 回去之后,过了没多久,厨房就把烧好的热水准备好了,裴之成和谢嘉语在里面泡了一个热乎乎的澡。 出来的时候,两个人的脸色都红通通的,也不知道是被热气熏红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总之,谢嘉语的脸躲在裴之成的怀中,不敢看下人们的眼神。 第二日醒来时,裴之成又已经离去了。新的一年,谢嘉语明明想好了每日都要送裴之成去上朝,然而,却从未醒来过。 坐在梳妆台前正懊恼着这件事情,只听外面有人吵了几句,听声音,似是冬雨。 谢嘉语听后,让青嬷嬷出去看了看。 不一会儿,青嬷嬷就回来了,脸上还带着微微的怒气。 “这是怎么了?”谢嘉语问道。 青嬷嬷道:“冬雨她们几个小丫鬟去两院相隔的那个花园里去看看去岁种的那棵小树死了没有,结果却遇到了小少爷。小少爷记得冬雨,罚她跪了一会儿。幸好大小姐经过,让她们回来了。” 谢嘉语听后微微蹙了蹙眉。 这就是家里主子多的坏处。如果只有他们一家,完全可以避免这些纷争。 而且三四岁的孩子真让人难以惩治。做出来这样的事情,让人生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若是大人教的还好说,最让人头疼的是,他本性便是如此。 “他今年三岁多了吧,进学了没有?”谢嘉语问道。自从知道东院对这边的态度之后,她对于东院的事情,知道的还真不是特别详细。 青嬷嬷道:“没呢,听说老爷本来已经准备给他找个先生了,夫人和二少夫人没同意。” 谢嘉语放下来手中的梳子,感慨道:“三岁进学,这是习俗。孩子长大了若不读书识字,怎会懂道理。算了,你让冬雨小心着点儿,只在咱们院子里就好,别去那边了。这么小的孩子,也不好计较。” 青嬷嬷毕竟年纪大了,也看过不少小孩子,是以对小少爷们的脾气更加的明了一些:“您说得对,三四岁的小孩子正是讨人嫌的时候,过了这段时间就好了。想当年长公主那般疼爱您,您也是三岁便进学了。有些官职低一些的人家,因着好先生被别家抢走了,还会生一些怨怼呢。东院那边怎么就不懂呢?” 谢嘉语听后,也想起来一些陈年旧事,恍惚间,记得有这么一件事情。那夫子极有才华,先是被一户小官之家聘请了,后来有一户大户人家想要请他过来时,还被他拒绝了。 最后记得那位夫子似是没过几个月便考中了进士去做官了,做的是什么官她就有些记不得了。只记得大家对他的风骨颇为称赞,有一段时间都在说这件事情。 当然了,后宅主要传的是两府的八卦以及那位先生的事儿。谢嘉语那时候还小,只不过听了一耳朵罢了。 想到这里,谢嘉语道:“可不是么,我幼时不就有那么一件事么。” 青嬷嬷因着时间久远了,倒是不记得了,她能想起来的都是一些大事儿,或者是近年来发生的事情。因此,皱着眉想了许久也没想起来。 “哎,老奴老了,这脑子也不好使了,早就记不得了。” 谢嘉语噗嗤一笑:“哪里是你老了,我之所以还记得,是因为这事儿在我的记忆里发生了不过几年左右的时间。我甚至连那夫子的姓氏还记得,好像是姓……” 刚说到这里,谢嘉语突然怔愣了一下,她刚刚竟然差点脱口而出姓吴。所以,究竟是她昨晚受了裴之成的影响,还是说那先生本来就姓吴? 不对,到底姓什么来着。谢嘉语使劲儿的开始回忆这件事情。 如若没记错的话,那位夫子是被当时的一位太傅和一位武将家争抢的,而夫子一开始就是在武将家里任教的。太傅觉得武将家把这么好的夫子扔到后院教他们家的姑娘是浪费了人才,所以才起了争抢之心。 青嬷嬷见状,连忙道:“小姐若是不记得,便不必去想了。左右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快来,看看今日您想戴哪一支钗子。” 谢嘉语回过神来,分出来一些精力看了看手中的钗子。本想提起来精神精心挑选一个,但看来看去,却始终回不过神来。因此,便随意指了一支。 等用过饭之后,谢嘉语还在思考刚刚的那件事情。她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事情被她给忘记了。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感觉,快得让她抓不住。 快到用午膳的时候,青嬷嬷进来了。她见谢嘉语正看着窗外发呆,唤了她几声。 “难不成小姐还在思考早上的那件事情?”青嬷嬷问道。 谢嘉语叹了一口气,放下手中的书,说道:“是啊,许是犯了执拗,非得搞清楚不可。可这事儿却没什么知晓的必要,可见啊,我这一天实在是太闲了,还是看看账册忙一忙吧。” 青嬷嬷却不喜谢嘉语看太久的账册,总觉得那些东西费脑子伤神,于是说道:“马上就要用饭了,小姐不如去外面走走,消消食,也好多吃一些。” 谢嘉语无奈的笑了笑:“你啊,就是想让我长肉了。我可不想出去。没见着么,我过年都胖了几斤,还是看看账册用用脑子减减身上的油水吧。” 青嬷嬷见谢嘉语还是想看账册,说道:“要不然小姐跟老奴说一说,兴许老奴还记得。” 谢嘉语拿账册的手一顿,挥了挥手,让伺候的人都下去了。随后,便把她记得的事情跟青嬷嬷说了说。 青嬷嬷听后,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么久远的事情,她还真不怎么记得了。想来想去,就在谢嘉语开口放弃之时,突然说道:“老奴倒恍惚间有一丁点印象,只是跟小姐说的却不是同一件。老奴记得那位是为侍郎来着,不是武将。” 谢嘉语听后也有些失望,这样的事情果然不能勉强。她这才过了几年就记不得了,何况是青嬷嬷这种过去了几十年的。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谁又能记得呢。 索性也不再想了。至于账册,也有些看不进去了。吩咐了厨房之后,跟着青嬷嬷去小花园里转了转。 当晚,程昱又来了。谢嘉语怕裴之成不记得用饭,直接跟着送饭的嬷嬷过去了。 去的时候,隔老远谢嘉语都能听到程昱的笑声。进去的时候,见里面的气氛跟前几日不同,一派祥和。程昱在笑,虽然裴之成没笑,但相处久了,谢嘉语还是能从他的脸色上看出来他也极为开心。 见谢嘉语亲自过来送饭了,原本不想用饭的裴之成和程昱不得不停下来吃了饭。 等到裴之成他们开始用饭了,谢嘉语便回去了。 今日裴之成回来的早,两个人洗漱完躺床上时还不到亥时。 见裴之成心情好,谢嘉语随口一问:“事情可是忙完了?我见程大人笑得挺开心的。” 裴之成无声的笑了笑,低声在谢嘉语的耳边解释道:“程昱跟他庶弟关系极差,原本他庶弟走通了慎王那边的路子,快要当上兵部侍郎了,结果却被人从中作梗,截了胡。” 谢嘉语听后却突然愣了一下,兵部侍郎…… 是啊!她白天怎么没想到,她记得是为武将,青娘记得是为侍郎,这可不就是兵部侍郎么。她终于想起来被她遗忘的事情是什么了! 兵部侍郎! 兵部侍郎姓郑,当时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太傅家的孙女争吵之人正是一位郑小姐。那位郑小姐是兵部侍郎的嫡出小姐,如今那位小姐不知嫁到了哪里去。若说有什么特殊的地方,那便是,郑小姐有位庶妹,正是如今高都督的母亲,高老夫人! 也就是说,那位考中了进士的吴先生曾经教过高老夫人。 第183章 陈年 想到这里, 谢嘉语噌得一下子坐了起来。 裴之成吓了一跳,刚刚叫了几声谢嘉语都没什么反应,只听她喃喃的重复了几遍“兵部侍郎”, 这会儿又突然坐了起来。可把他吓坏了, 连忙把谢嘉语抱在了怀中。 “没事了, 没事了。”裴之成轻轻的拍着怀中的人儿。 谢嘉语察觉到裴之成的动作先是一愣,随后又觉得心里甜丝丝的。虽然怀抱很暖, 裴之成的手掌很热, 但她却还是推开了他。 “程大人昨日提到了吴大人, 你是要用他吗?”谢嘉语问道。 裴之成一愣,不明白谢嘉语这是何意。事情怎么会扯到了吴大人的身上。 不过,裴之成不想跟谢嘉语撒谎,于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谢嘉语听后, 低垂着眼眸, 琢磨了一下。她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该不该说。这天底下姓吴的人很多, 当官儿的姓吴的也不少。她不能单凭一个吴姓, 便有这么多的猜测。 更何况,即便是真的是那位吴大人的后人, 也应该是他的孙辈了。当年他不过是教了几个月罢了, 没道理他的孙辈还跟郑家有联系。更何况, 郑家那么多小姐,可不一定就跟这个高老夫人有关系。 这未免有些天马行空了。 只是, 她心里总害怕或许真有联系。毕竟, 这事儿扯到了二皇子。不怕一万, 就怕万一。 “你可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说道,随后,摸了摸她柔软的头发,“别怕,有什么事情尽管跟我说便是。” 仿佛是受到了鼓励一般,谢嘉语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裴之成,说道:“我曾听过一桩旧事……” 裴之成抬手制止了谢嘉语:“坐着太冷了。不急,躺下来慢慢说。” “嗯。” 等两个人重新躺下来之后,谢嘉语缓缓的说起来这件事情:“高门大户之家都比较重视子女进学之事,在很多年前,兵部侍郎郑家和太傅家也曾遇到过这方面的困扰。郑侍郎为了让女儿多学一些知识,花了很大的功夫终于找到了一个落地了多次的姓吴的夫子。巧合的是,太傅也早已看中了那位夫子。等太傅让人去请的时候,夫子已经进了郑侍郎家的大门,为此,两家还生了些嫌隙。然而,那位夫子没过几个月,便考中了进士,入朝为官了。说起来,那位夫子若活着,也差不多有七八十岁了吧……” 这一次,睡不着的却不是谢嘉语了。裴之成听后,久久不语,手上轻轻的拍打着谢嘉语的背部。 高都督之所以能够入了武官,满朝皆知,是因为他那位当了兵部尚书的外公,而那位兵部尚书正是姓郑。 裴之成相信,这世间没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不管有没有,他都会查清楚。 谢嘉语见裴之成听进去了,便放心了,后面的话她也无需多说。渐渐的,在裴之成有一下没一下的拍打之下慢慢的睡着了。 听着怀里绵长的呼吸声,裴之成悄悄的起身了。 出了门之后,裴之成低声道:“东海,让鹤松去书房。” “是。” 接下来几天,裴之成似乎更忙了。谢嘉语连人都见不着了,只听下人说裴之成亥时或者子时才回来,寅时又离开了。 只是,谢嘉语不知道的是,裴之成晚上回来时,经常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熟睡的脸庞,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几天后,这种情况似乎好了一些。谢嘉语很想问问她之前说的那件事情,只是每次两个人说不了几句话,裴之成就又去了书房,是以,两个人都没来得及说。 这种情况多了几次之后,谢嘉语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事情了,也就没再提。 裴之成并非不告诉谢嘉语,而是他还没有查清楚。 这天晚上,裴之成终于查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戌时刚过,就和程昱谈完事情了。 程昱伸了一个懒腰,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坐正了身子,好奇的问道:“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你是怎么看出来那吴知府有问题的?” 裴之成静默了片刻,脸上的神色难辨。 “这个你就无需知晓了。” 程昱啧啧称奇:“没想到啊,这都是四五十年前的旧事了,竟然还能扒拉出来。别说是探子了,就连当年他们两家家里的下人都不记得这么一回事儿了。谁又能想到呢,这吴知府的爹竟然当年跟高老夫人有过一段。还如此的深情。哎,老一辈也有这种感情吶。” 裴之成想,的确听让人意外的。若不是谢嘉语那日的提醒,他也很难查出来。谁知那吴知府竟然在背后默默的听着高都督的话,而他们之间的联系,甚至连二皇子都不知道。 “知道这让我想到了那一对儿吗?”程昱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许是已经忙完了,八卦之心非常重。 裴之成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顾老将军和光宜长公主的女儿。”程昱说道,“哎,顾老将军可是为了那位终身未娶啊。真不知道那位到底长什么样子,能让顾将军如此做。听说那承恩侯也对那位记挂至今,对了,还有当今圣上。啧啧,厉害啊。” 裴之成听后却皱了皱眉。 “哎,顾老将军也是情深吶,这不,让他孙子娶了文昌侯府的一个庶女。”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凑近了裴之成,问道,“对了,我听说顾嘉那小子喜欢的是你媳妇儿,顾老将军为了这事儿还曾去文昌侯府提过亲,是不是真的啊?” 裴之成看着程昱一脸八卦的模样,脸色沉沉的。 见裴之成如此模样,程昱缩了一下脖子,连忙道:“哈哈,我开玩笑的,瞎说的,道听途说的。那什么,今晚月色不错,我先告辞了。” 说完,就在裴之成快要杀人的目光中溜走了。 等程昱走后,裴之成也回去了。 回去后,见谢嘉语正摆弄着那副玛瑙棋子,便坐在一旁跟她下了一盘棋。 下着下着棋,裴之成便跟谢嘉语提起了之前的那件事情。 “吴知府的父亲幼时跟着他父亲去过郑家,跟郑侍郎庶出的三姑娘互生情愫,无奈两家家世相差太大,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谢嘉语正想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听到裴之成说的话,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她曾想过那位中了进士的吴大人或许跟郑侍郎关系极好,却从未想过这两家竟然是这样的渊源。吴进士的儿子和高老夫人?怎么想怎么觉得有意思。 随后,渐渐的,眼神中流露出来喜悦的神情。没想到,竟然真让她说中了。这个吴知府的确是那个吴家,而他也的确是二皇子那边的人。 “所以说,吴知府如今跟都督府关系极好?” 裴之成点了点头:“表面上,吴知府是皇上的人,既不亲近太子也不亲近慎王。但他却跟高都督身边的一个近臣曾来往过。” “呃……所以,确切的说,他是高都督的人?”谢嘉语猜测。 裴之成赞赏的点了点头。 谢嘉语想,这并不难理解,毕竟吴知府的父亲喜欢的是高都督的母亲,跟二皇子那边还差了一层。 裴之成低头看着手中的棋子,状似无意的问道:“夫人是如何知晓此事的?” 谢嘉语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僵,眼神左右摇摆,最后抿了抿唇,艰难的开口:“许是听青娘或者是府里的老人说的吧,她们就是那么一说,我也就听了那么一耳朵,具体的也记不太清楚了。” 说完,把手中的棋子随意放在了一处,微微有些紧张的道:“该你了。” 青娘? 似乎,他这位夫人从来不叫她身边的那位嬷嬷为“嬷嬷”,而是称呼为“青娘”,这一般都是同辈之间,非常亲近的人才会如此叫。像青嬷嬷这种奴婢,主家都会叫一声“嬷嬷”。就连他,也是如此称呼的。 明明他这位夫人跟那位青嬷嬷关系极好,极亲近,有很多事情夫人从来不跟他说而是会跟这位嬷嬷说。 她可以称呼府中其他的下人为嬷嬷,可却从来没叫过这位为嬷嬷,这究竟是和原因。 而这位青嬷嬷,据说是文昌侯府中的老人了,还是在书房这种重要的地方伺候着。为何会跟一个孤女关系如此好? 收敛了一下心神,裴之成看了一眼谢嘉语放棋子的地方,沉默了片刻。 随后,调侃的说道:“夫人这是要自投罗网吗?” 谢嘉语听后,连忙回过神来,看到自己放的地方,悔恨万分。 “呃……我可以拿回来吗?”谢嘉语小声的说道,“你就当没看见。” 裴之成满眼的笑意:“嗯,可以。” 于是下一刻谢嘉语便把自己的棋子拿走了,重新找了个地方放下去了。 这就样,谢嘉语悔了第一次棋就有第二次,次数多了之后,这一盘棋一直下了许久都没下完。 “好了,天色不早了,改日再下吧。”裴之成道。 “嗯。” 第二日,下了朝之后,裴之成道:“鹤松,去查一查夫人身边的青嬷嬷。” 第184章 夜谈 青嬷嬷的人生经历非常的简单, 没过多久,鹤松就调查清楚了。 裴之成听着鹤松的话,眉头紧紧的蹙了起来。 “你是说, 青嬷嬷进府之后是在光宜长公主的女儿身边伺候着?” 鹤松道:“正是。八岁进府, 先是在谢嘉柔身边当了一个三等的小丫鬟, 后来在众多丫鬟中脱颖而出,成为谢嘉柔最喜欢的丫鬟。虽然当时还不是一等, 但却非常受谢嘉柔信任。再过了没几年, 就成为了一等丫鬟。” “后来呢?”裴之成沉声问道。 “后来, 等谢嘉柔死了之后,青嬷嬷便一直都被文昌侯安排在了书房伺候着。同时,她还时不时的去芷柔院祭拜。自从夫人来到文昌侯府,青嬷嬷便随着夫人一起去了芷柔院。”鹤松说道。本想再多说几句什么, 但犹豫了一下, 还是没有说出口。 裴之成看到了鹤松的神情, 追问道:“嗯?” 琢磨了一下, 鹤松说道:“属下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总觉得文昌侯府的书房怪怪的, 从屋顶来看, 书房似乎特别大。文昌侯府后院的老人说青嬷嬷一直在书房伺候着, 但前院的一些人却说极少看到青嬷嬷从书房出来。之前还有人怀疑过文昌侯看上了青嬷嬷,怕文昌侯夫人不允许她纳妾, 所以藏在了书房里。文昌侯夫人也曾因此闹过, 文昌侯全都拦了下来。现在文昌侯夫人已经倒了, 但文昌侯和青嬷嬷之间却还是跟从前一样,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如此说来,这位青嬷嬷是府中的老人了,而且极有脸面。 如若文昌侯真的喜欢这位青嬷嬷,不可能在文昌侯夫人已经被关起来的情况下,还不给她一个身份。不仅如此,还把她给了自己的一个族妹。 这怎么看都不合理。 这么一位劳苦功高又伺候过自己已逝妹妹的老嬷嬷,照理说文昌侯应该供养晚年才对。 “青嬷嬷这几年可犯了什么错?”裴之成问道。 鹤松坚定的摇了摇头:“没有。文昌侯府的主子们对她都挺客气的,前些日子她的两个孙子还脱了奴籍。据说文昌侯一直都想给他们一家脱奴籍,但被青嬷嬷拒绝了。前些日子不知为何答应了。” 裴之成点了点头。没犯错误,而且青嬷嬷跟自家夫人关系极为亲密。 “春桃是什么时候去伺候夫人的,这一点有没有打听到?” 鹤松道:“打听到了,自夫人进了芷柔院之后,春桃就跟在了夫人身边。一直是夫人身边除了青嬷嬷之外最亲近的人。” 夫人一入府青嬷嬷的孙女就过去伺候了…… “哦,对了,春桃之前一直跟青嬷嬷一样在外院书房伺候着。”鹤松见主子提及了春桃,连忙补充道。 说完自己调查出来的时候,鹤松便站在一旁,一言不发。不仅他们主子觉得不对劲儿,就连他都能感受出来这其中的怪异之处。然而,想到主子和夫人之间的感情,他不敢妄加猜测。 裴之成听后,摆了摆手,让鹤松出去了。 随后,一个人站在窗边,静静的思考。 一个在府中颇有地位的嬷嬷为什么会把自己的孙女送过去伺候一个族中来的孤女?而且,自己也过去伺候了。仅仅是因为这位孤女跟她的原主子长得很像吗? 世人皆说,皇上和文昌侯对自家夫人好是因为长相跟已逝的那位谢家小姐长得像。可他一直都怀疑这种说法。即便是文昌侯是这样一个人,皇上也绝对不是。 而且,夫人是个极有分寸的人,对身边的下人都极好,却唯独在对青嬷嬷的称呼上让人捉摸不透。 有些问题,他不敢深思…… 可事关自己的妻子,又忍不住深思…… ********** 不知是不是因为林阁老的下台,让二皇子一系的实力大减。这些人不仅开始筹谋着如何增强自身的实力,同时还在想着如何减弱太子一系的实力。 也不知这些人是被谁人提醒,亦或者是自己逮住了那些人的小把柄,还真让他们找出来一件事情。 进入三月之后,扬州通判突有一日去向按察使司举报了自己的上峰扬州知府周道刚,名目就是欺压百姓、贪污受贿。上面所列举之事长达数百条。 而这扬州通判显然也不干净,但所列举的数百条里面并没有他。 只是,待他回家之后,突然在自己的书房上吊自杀了。 此事一出,事情仿佛就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承德帝知道之后,连忙派人去扬州查探。而这查看的人中,便有户部侍郎程昱。 一查之下,周道刚任扬州知府的这几年中,竟然贪污受贿十几万两。一个小小的扬州知府就贪污如此的多,更何况是其他更大的官职? 皇上一怒之下,把整个江南官场都查了一遍,又就出来一大堆贪污受贿之人。 这些被揪出来的人里面,既有太子的人,又有二皇子的人。程昱两边都不帮,摆明了要站在皇上这边,忠于皇权。 太子本就讨厌结党营私,也讨厌这些仗着他的名义为非作歹之人,在朝堂上鲜明的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严惩不贷!不仅如此,私底下也明令禁止打击报复,还亲自让人把这些人的罪证给搜集起来。 皇上见此,非常的欣慰。 二皇子那边,正忙着擦自己的屁股。而一开始想出来坑承恩侯府的那个人,早已经被骂得狗血淋头。明明是想摆那太子一系一道,把周道刚给弄死,换个自己的人上去。然而,没想到的是,最后牵扯出来更多自己这边的人。 不管官场上如何的风起云涌,谢嘉语只知道一件事情,那便是周道刚由于贪污受贿之多,以及害死了百姓,官职革掉,财产查抄,全家都要被流放了。 而做为他妻子的齐梓曦,因为是皇后侄女儿的缘故,逃过了一劫,允其归家。然而,在承恩侯府,等待她的命运将会是冰冷而又枯燥的家庙。 谢嘉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笑了笑,没发表什么看法。只是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一些。对于那些曾害过她的人,她从来都没有仁慈的想要饶恕的意思。 况且,这些人还是罪有应得。 东院的李氏又有了。而谢嘉语已经成亲半年多了,肚子里依然没什么动静。这些时日,压在她心头的那个想法越来越重了。 青嬷嬷看着谢嘉语的脸色,便知她在想什么。 “小姐,您不必着急,这才成亲半年多,今年一定会有的。” 谢嘉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看着青嬷嬷,琢磨了许久,小声的说道:“青娘,你说会不会……会不会是因为我中过毒,所以子嗣……” 青嬷嬷听后,脸色骤变:“怎么可能,小姐不要多想。黄太医之前不是说过么,您身体没什么毛病,您就不要自己吓自己了。” 有些话,说出来之后,后面的就好继续说下去了,谢嘉语低垂着眼睑,有些落寞的说道:“这些日子我总是在想,到底为什么还没怀上孩子。除了这个,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年纪太大了……” “怎么可能,小姐您多心了。” 青嬷嬷见谢嘉语是真的如此想,不是在开玩笑,越发的着急了。说实话,其实她也觉得似乎不太正常。因为小姐和姑爷两个人感情极好,蜜里调油一般。每个月的房事非常频繁,按理说,应该早就有了才对。 不过,也有些妇人孩子不易上身。 “小姐,当年长公主的孩子来得也晚。都说女儿像娘,说不定您跟长公主一样。”青嬷嬷道,“还有隔壁那孙大人的夫人,也是成亲两年才有的孩子。” 谢嘉语脸上的神色好看了一些,但眉宇间的落寞还是有些遮掩不住。 “要不然,咱们改日再去找黄太医看看?”青嬷嬷灵机一动说道。她安慰的话没什么作用,兴许黄太医说的话小姐能听进去一些。 果然,谢嘉语脸上有些意动:“也好。” 由于心中有事,谢嘉语晚饭都没用多少。裴之成蹙了蹙眉,把春桃叫过来问了几句。 “今日没有人过来,少夫人也没收到什么不好的消息。但从下午似乎就不太开心。”春桃道。 裴之成越发不解了,心里琢磨了一下,问道:“从下午什么时候开始不开心的?” 春桃仔细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听说东院的二少夫人有了孩子开始。” 裴之成点了点头,让春桃退下去了。 回到房间之后,裴之成什么都没有多说。只是,晚上早歇息了一会儿。 谢嘉语刚刚神思不属的躺在床上,裴之成便把谢嘉语揽在了怀中。 “今天可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裴之成状似随意的问道。 谢嘉语沉默了片刻,问道:“你可想要个孩子?” 裴之成想了想说道:“都好。不过,晚一些来也好。” “真的吗,你不着急?”谢嘉语有些急切的问道。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的眼睛,认真的说道:“不急。” 看着裴之成这一双认真而又深邃的眼睛,谢嘉语脱口而出:“如果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呢?”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肃穆的神色,察觉出来其中的异样。如若仅仅是因为成亲半年没有孩子而难过的话,以他对谢嘉语的了解,绝不会如此的悲观。 而她能问出来这样的话,说明在她心中,埋藏着一些事情。 他快速的在脑海中开始思索成亲以后发生的一些事,似乎自家夫人从未就过医,不存在有人告诉她她不能生孩子这件事。所以,她到底为何会如此想? 如果真如她所言,两个人一辈子都没有孩子呢? 这种事情,并不是不会发生,很多夫妻的确一辈子没有孩子。有的是男子的问题,有些是女子的问题。 “你可是认真的在问这个问题?”裴之成确认了一遍。 谢嘉语抿了抿唇,道:“嗯,认真的。” 裴之成松开了谢嘉语,平躺在床上,看着床顶,说道:“你且容我想想。” 第185章 询问 消失的温热怀抱, 低沉的语气。不知为何,谢嘉语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片刻之后,裴之成想清楚了所有的事情, 也终于察觉到了谢嘉语的情绪不对劲儿之处。 听着微微的抽泣声, 伸出手来摸了摸谢嘉语脸颊上冰凉的触感, 裴之成心里蓦然一紧。伸手搂过来谢嘉语,把她紧紧的抱在怀中:“这是怎么了?莫哭了。” 裴之成不说话还好, 一说话, 谢嘉语的情绪立马爆发了, 使劲儿推了一把裴之成,哽咽的说道:“你别碰我,你去找别的姑娘吧。” 裴之成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怀抱又收紧了一些:“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谢嘉语推了几下没推动, 大声哭了起来。裴之成也越发的心疼了。 狠狠的哭了一场之后, 谢嘉语问道:“你说吧, 若是我不能生孩子,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裴之成没说话,起身去把屋内的蜡烛点上了, 随后又去拿了一条帕子, 给谢嘉语擦了擦眼泪。 四目相对, 看着这一双哭得红彤彤的眼睛,裴之成的心也觉得沉沉的。 谢嘉语却有些难过, 不想看, 也不敢看裴之成的眼睛。一是因为愧疚, 二是因为伤心难过。 裴之成也没有强求,摸着谢嘉语的发顶,缓缓的说道:“我刚刚已经想过了,若是我们此生真的没有孩子,等到你三十岁时,我们便去领养一个孩子。女子向来比男子活得久一些,我又长你七八岁,若我走在前头,你以后也好有人照应。” 谢嘉语听后,猛地抬起头来,愣愣的看着裴之成。她没想过裴之成竟然会想那么长远。她如今已经五十多岁了,快六十了。三十岁……离她已经很远了。 “你其实可以……可以……”谢嘉语抓了抓绸缎面的锦被,想要说一句话。 只是,话到了嘴边,那句让他找别的女人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种话以后不要再提了。在遇到你之前,我曾想过一辈子不成亲。于我而言,权势永远比这些情爱和孩子来的重要。”这是裴之成第一次跟谢嘉语说这些心里话。 “而在遇到你之后,这些想法就变了。在我追逐权势之时,你总是不期然的出现在我的脑子中,扰乱我的思绪。我总是不分场合,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来你。所以,我想,不如把你娶回来,这样我就能时时刻刻的看着你了。” “若说我对孩子有几分期许的话,那也是因为孩子是你生的。爱屋及乌,我自然是会非常的欣喜。只是,若那孩子不是你生的,要来何用?” 裴之成每说一句,谢嘉语的眼泪就流得越急。说到最后,谢嘉语已经泣不成声。 守在门外的春桃和冬雨着急得不得了,不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也不知道小姐到底为什么哭得那般伤心。他们没有武功,听不到大爷到底说了什么,只能听到小姐的哭声。 有那么几次,春桃都忍不住想要推门而入。 而听清楚所有话的东海,连忙阻拦了她:“别急,没事儿。” 春桃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心想,是没事儿啊,你们家大人没事,我们家小姐有事。 好在没过多久,小姐的哭声渐渐的停止了。 谢嘉语大哭了一场,此时正趴在裴之成的怀里默默地抽泣着。 “我以为……我以为你……” 裴之成自是明白谢嘉语后面没说出口的话是什么,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淡淡的“嗯”了一声:“不会的,你放心。” 又过了一会儿,裴之成让人抬进来热水,等洗了一个热水澡之后,谢嘉语的情绪才算彻底的平复了下来。 这一次,谢嘉语安心了许多。只是在心底,更多的是对裴之成的愧疚。她的秘密,今晚,她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 越是喜欢这个人,有些话,就越是不敢说出来。因为,有些后果,她不敢承受。 第二日一早,青嬷嬷已经从春桃那里听说了昨晚的事情,不过,见自家小姐的眼睛虽然红肿,但精神状态还好,便没有多问。她知道,多半跟她们昨日下午谈论的事情有关。 然而,自家小姐的状态又说明,那件事情应该是妥善解决了。 在她看来,不管姑爷说了什么,只要小姐开心了,那便是好事儿。 又过了几日,谢嘉语趁着出门看账册的机会,去了荣宝堂。 见到谢嘉语之后,黄太医仔仔细细看了看她的脸色,见她脸色红润,眼角眉梢都带着喜色,便继续指挥着药童去晒药了。 “为什么每次见你你都在晒药,难不成药里有虫子吗?”谢嘉语不解的问道。 黄太医白了她一眼,不客气的说道:“真是个无知的妇人,嫁了个如此阴险狡诈的男人竟然没学到一星半点儿。没看到吗,草药原本都是绿草,要晾晒之后才能用。” 听了这个解释,谢嘉语脸色一僵,她只顾着心里的事情了,竟然问出来如此一个白痴的问题。她自然是知道草药是草需要晾晒,但昨日青娘怕她的书籍生了虫子指挥着下人们晾晒过,所以才会说出来如此不过脑子的话。 “话说,你今日来干嘛了?”黄太医见谢嘉语似是有心事,好奇的问道。 “想请你帮我把把脉。”谢嘉语道。 “嗯?把脉?有了?”黄太医合理的猜测道。 春桃听了这话,迅速的看了一眼自家少夫人 。前段时日,少夫人因着这事儿很是难过了几日,今日黄太医又提了出来,她就怕少夫人又要难过了。 果然,只见谢嘉语脸色难看了几分。 “哦,原来没有啊。”黄太医接着道。 说完之后,弄好一箩筐的药草,便走了过来,往谢嘉语旁边的座位上一坐,伸出手来开始把脉。 摸了一会儿之后,又换了一只手摸了摸,脸上没什么表情。 这让谢嘉语有些摸不着底儿,不知道自己到底生了什么病。 摸完之后,黄太医不悦的皱了皱眉:“看你这副表情,老夫还以为你生了什么重病,吓我一跳!结果把了半天什么问题都没有啊。哼!一会儿记得去前面交双份儿的问诊费!” 春桃听到自家小姐身体无碍,顿时觉得心情好了起来。连忙从衣袖里拿出来五两银子递给了黄太医,这次黄太医也没客气,伸手接了过来,说道:“不用找了。” 说完,又继续去晒药了。 谢嘉语无语的看着黄太医这副小孩子的姿态,有些话原本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此时也没什么顾忌了。 “我没说我生病了。我只是想过来问一问,我这都成亲半年多了,怎么……”说着,脸色就有些红,别有深意的看向了黄太医,见黄太医看了过来,又补充道,“会不会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情的影响。” 黄太医道:“怎么可能!老夫之前就说过你没事,给你把了无数次脉,绝不会看错的。” “那我为什么还没有……没有怀上?”谢嘉语小声的问道。 “没怀上孩子可能性有很多,有可能是身体原因,也有可能是机缘未到,还有可能家族的女性皆是不易受孕的……总之有很多。”黄太医慢慢的说道,“至于你么,暂时没发现什么问题。” 谢嘉语听后,眼神中流露出来惊喜的神色:“真的吗?也就是说我还能怀孩子?” 黄太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上上下下的看了看谢嘉语,鄙夷的道:“为什么不能怀孩子?你虽然在世间过了那么多年,但身体各类器官还跟昏迷前一样。” 说完之后,又嫉妒的说道:“哎,真不知道你到底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儿,明明是必死无疑的药,竟然能让你苟活了下来了。甚是神奇。” 谢嘉语终于放心了:“如此说来,我就放心了。” 说完,便要带着春桃离开。 只是,还没等谢嘉语走出来,只听黄太医在后面说道:“哦,对了,你若是真想要孩子了,记得让你们家那位也过来给老夫瞧上一瞧。这妇人生不出孩子啊,也有可能是因为男人的问题。” 男人的问题……在谢嘉语看来,裴之成没什么问题。因此,没等黄太医说完,谢嘉语就红着脸道:“我一定把话带到,多谢您了。” “不谢。少生气,放宽心,如果你们家那位没问题,孩子会来的。”黄太医继续在谢嘉语的背后说道。 直到坐上了马车,谢嘉语的脸色依旧红红的。 等到了晚上,裴之成刚想靠过来,谢嘉语突然想起来黄太医今日的说过的话,阻止了裴之成的动作。虽然她当时没当回事儿,但是回来之后,跟青娘聊了几句,发现世间真的有因为男子问题女子怀不上孩子的情况。 “嗯?”裴之成疑惑的问道。 “那个,我今日去找黄太医看了看。他说……”谢嘉语看着裴之成深邃的目光突然有些说不下去。 “说什么?”裴之成用低沉的嗓音问道。 “呃,说……说让你也去找他看看。”谢嘉语闭着眼睛期期艾艾的说道。 许久,谢嘉语见裴之成没什么动静,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只见裴之成的脸色黑黑的。 “夫人也觉得为夫有问题?”裴之成喜怒难辨的问道。 谢嘉语连忙道:“怎么可能,都是黄太医说的。”这种事情,推给黄太医那个老不修的就对了。 “嗯,夫人不这样觉得便好。”说着,便继续亲了亲谢嘉语的脸颊,“至于夫人刚刚说的事情,改日为夫亲自去问问老太医。” 第186章 对质 谢嘉语不知裴之成什么时候去见了黄太医, 总之,过了没几日,裴之成便告诉她说自己的身子没问题。 谢嘉语终于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都没问题, 那么接下来, 便是时机问题了。孩子什么的, 总会有的。想到黄太医跟她说要注意心情问题,她连忙让自己尽量的放松, 不再去刻意想着这件事情。 接下来, 就连谢嘉语这种后宅的妇人们都能感受到, 朝堂上变得紧张起来了。 关于朝堂上的事情,谢嘉语只零星知道一些,比如,哪个参将又被罢免了, 哪个指挥使又收受贿赂了。不过, 朝堂上的风雨虽大, 却似乎一直没有淋到他们家。 如果不打探外面的消息, 紧紧守着后宅这一方天地的话,谢嘉语根本就没察觉出来外面有什么动静。 五月份, 高都督的长子和大理寺卿家的嫡长女成亲。 这是经历了朝堂动乱之后, 谢嘉语再一次见到林琅媛。 此时的林琅媛跟半年前见的完全不同, 那时的她红光满面,珠光宝气。而如此, 脸上的神色一派肃穆, 虽然偶尔会对着众人笑一笑, 但眉宇间的愁绪却怎么都消不下去。 只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却是再也没有了。 在回廊上遇到林琅媛的时候,林琅媛挥退了一些闲杂人等说道:“我真的很羡慕你。羡慕你嫁给了我想嫁的人,羡慕你的好运气,你总是能躲过很多的灾难。”林琅媛别有深意的说道。 谢嘉语听了之后,脸上既没有喜悦之情,也没有厌恶之色,显得颇为平静。 “可我却对曾向我施与恶意的人没有任何的好感。” 林琅媛没想到谢嘉语如此的直白,嘴角僵了一下,无力的反驳道:“那件事情我也是受了人的蛊惑,若不是那齐梓曦——” “慎王妃,出了事情再怪别人似乎不太妥当吧?毕竟,当时可没人逼着您如此做。你不用把罪责全都推倒旁人的身上,事情究竟是如何,你我心知肚明。”谢嘉语冷冷的指出来,“我见你可怜没再追究你就已经很仁慈了,你莫要觉得我是个好欺负的,把我当成傻子一样…” “你——”林琅媛脸色白了白。她最恨别人提起那日的事情,那是她做的最蠢的一件事。 随后,林琅媛往旁边一坐,嘴角露出来苦笑:“再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总归我如今已经被你害的落到了如此的地步,而你却仍旧高高在上。” 谢嘉语忍不住轻笑出声:“你如今这种情况似乎跟我没什么关系吧?当初主动嫁给二皇子的人是你,高高在上的也是你,如今失势了反而怪起了别人?” 林琅媛看向了谢嘉语,有些激动的说道:“ 难道不是因为你么,如果没有你,我早就嫁给了裴大人,何至于落到今天这种境遇。” “哦?你这么一说,都要怪我了?就因为我嫁给了裴之成,所以你才落到如此的地步?”谢嘉语失笑的问道。她着实不理解,林琅媛到底在想些什么。 林琅媛道:“难道不是么?如果没有你,以我跟裴大人之间的感情,他未必不会娶我。不知你到底是哪里来的,突然冒了出来。” 谢嘉语却是再也听不下去了,冷笑出声:“我从未害过你,而你却处处想要害我。如今你落到这个地步全是咎由自取,何故把责任推到我的头上。还有,慎王妃,若你真坚持是这种说法的话,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不如去皇上面前说一说理,看看到底是谁害过谁,也免得我莫名其妙的就被人记恨了。哦,对了,高都督跟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卿联姻了。不妨让大理寺卿也查一查,去年的事情到底是如何。你觉得呢?” 林琅媛抿了抿唇,不善的盯着谢嘉语,埋怨道:“谢小姐,我不知你到底是何意?如今我这么惨还不够么?你如今已经是个成功者了,却还如此得理不饶人。” “笑话,我得理不饶人?既然你知道我得了理,那么之前那件事情你是不是应该跟我道歉呢?”谢嘉语已经懒得跟这种人说些什么了。林琅媛从高高在上的一个贵小姐,如今家族没了势力,心境早已跟常人不同。 “如今连你也要欺负我了吗?你们文昌侯府的姑娘就没一个好的。谢思兰在府中欺负我,你如今见我祖父致仕了,也如此讽刺我!”林琅媛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说到这个,谢思兰肚子里的孩子是你弄掉的吧,你就没有一丝的悔改之心?”谢嘉语道。 林琅媛看着谢嘉语依旧绝色的容貌,突然有了一种冲动。然而,她克制住了。想到之前听二皇子那边调查来的事情,想到她今日的目的,她忍了又忍。 只听林琅媛突然转变了话题:“你其实喜欢的人不是裴大人吧?” 谢嘉语诧异的看着林琅媛,不知她为何如此说,微微蹙了蹙眉,不悦的道:“慎王妃,你这是何意?”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喜欢的其实是别人,不得已才嫁给了裴大人!”林琅媛微抬下巴,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笑容。 “你简直莫名其妙,不可理喻。我不喜欢自己的夫君,还能喜欢谁?” “太子!”林琅媛轻轻的吐出来这两个字,眼神紧紧地盯着面前的谢嘉语。 谢嘉语像是看笑话一样的看着林琅媛。她喜欢太子?简直莫名其妙。她跟太子之间查着辈分,哪里来得喜欢不喜欢。 “一派胡言。你可知你在说什么?”谢嘉语沉声问道。 林琅媛脸上的表情却更加的得意了:“怎么,被我戳中心事了?” 谢嘉语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的林琅媛。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怪怪的,林琅媛今日跟她说的话有些莫名其妙的。 就像是……像是说给什么人听的一样。 “太子是我的晚辈,你再说这种话,小心我不客气。”谢嘉语冷冷的说道。 “你如今已经得到了所有你想要的东西,即便是承认了又如何?”林琅媛诱惑的说道,“况且,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会有人说出去。” 谢嘉语却觉得,她心中的猜想似乎更加正确了…… 这时,躲在一侧的裴之成走了出来。 “慎王妃,您说您知道有人要害下官的妻子,所以下官听你说了几句,没想到你竟然处处为难下官的妻子,还说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 林琅媛没想到裴之成竟然没等她问出来那些话便走了出来。听着裴之成话里对谢嘉语的维护,看着裴之成走向谢嘉语的身影,越发的难过。 “裴大人,你怎么这么相信她?这个女人在跟你成亲之前就跟太子关系极好,肯定是当不成太子妃,所以才嫁给你的,你不要相信她!” 裴之成脸上毫无波澜,淡淡的问道:“裴某不相信自己的妻子,难不成要相信一个外人所言吗?不知慎王妃究竟是何居心,今日竟然如此污蔑下官的妻子,还挑拨下官和太子之间的关系!若你执意如此,下官只好请皇上主持公道了。慎王妃可愿跟下官一起去皇上面前对峙?” 林琅媛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喃喃的道:“我……我……” “既如此,慎王妃好自为之吧。只是,以后若是下官再听到这样的话,就没这么简单了。”裴之成甩了甩衣袖,带着谢嘉语离开了。 而裴之成最后那个眼神,却让林琅媛整个人如坠冰窖。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裴之成仿佛掐住了她的咽喉,想要置她于死地。 她也终于,彻底死了心。 虽然裴之成刚刚在林琅媛面前如此维护她,但是走了一段路之后,谢嘉语还是忍不住说道:“我不知道林琅媛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引着你过来。但你可别信她,我跟太子之间什么都没有,太子是我的晚辈。” 裴之成听后淡淡的笑了笑,摸了摸谢嘉语的头发,说道:“不会的,夫人放心便是。” “嗯,那就好。”谢嘉语道,“对了,你一会儿去前院少喝点酒,免得晚上又要头痛。” “好,为夫记住了。”裴之成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嗯,那你回去吧。” 谢莲远远的看到谢嘉语跟裴之成话别的场景,走近了之后,羡慕的说道:“姑祖父对您可真好,真让人羡慕。” 谢嘉语脸色微红,瞪了谢莲一眼:“你且安心备嫁便是。过不了几个月,就能嫁到将军府去了。顾嘉是个好孩子,到时候你们琴瑟和鸣,自有你的幸福。” 提及顾嘉,谢莲难得的红了红脸,露出来害羞的神色。 见状,谢嘉语颇为欣喜。看来,谢莲和顾嘉之间应该是发生了一些什么。 “以前的事情全都过去了,你好好待他,他自然会好好待你。”谢嘉语欣慰的说道。 “嗯。”谢莲道,随后,她又想起来什么似的,说道,“对了,我的亲事许是会提前了。” 听了这话,谢嘉语微微一愣,问道:“为何?你二哥不还没有成亲么?” 谢莲想了想,小声的说道:“我也是听人说的,将军府那边派人过来跟祖父稍微提过一些这件事情。好像是顾老将军的身子不太好了,恐怕熬不到那个时候,所以想让顾指挥使尽早成亲。至于我二哥的亲事,许是会拖到明年也未可知……” 自从听到了那句“顾老将军身子不太好了”之后,谢嘉语的脑海中就轰隆一声的炸开了,至于后面谢莲说了什么,她就全然没有听到了。 第187章 压抑 回去之后, 谢嘉语想了很多事情。 虽然之前黄太医已经告诉过她关于顾建武身子骨的事情,但由于她之前又见过顾建武,觉得他身子没什么大碍, 所以就选择性的遗忘了。她总觉得顾建武没那么老, 病也没那么重, 不会那么早就去世。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重重的一击。 就连谢莲都知道的事情, 她竟然完全不知。 第二日一早, 谢嘉语便把顾建武约了出来。 见了面之后, 谢嘉语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目不转睛的盯着顾建武看。看得顾建武有些不好意思了,才收回来目光。 “我听说顾嘉的亲事要提前了?”谢嘉语看着桌子上的一杯茶水淡淡的问道。 顾建武拿着杯子的手一顿,随后又恢复正常, 放下来杯子, 笑着道:“嗯, 昨日已经跟你们府上以及长公主府商议好了, 下个月便会成亲。” “为什么?”谢嘉语抬起头来直视顾建武的眼睛。 顾建武沉默了下来,低着头, 许久都没有讲话。 “到底为什么?”谢嘉语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 顾建武抬起头来, 看着谢嘉语,认真的道:“嘉柔, 我今年快六十岁了, 身子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从前跟我一起上过战场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如今也渐渐的离世了……” “我不信……”得到了证实,谢嘉语心头如同遭受了重击,哆哆嗦嗦的说道。 然而,还没说完,便看到对面的顾建武突然重重的咳嗽了起来。咳着咳着,拿出来手帕擦了擦。 见状,谢嘉语忍不住上前,帮他捶了捶背。 就在顾建武要收起来帕子的时候,谢嘉语仿佛看到了一丝红色的血丝。她原本想要把帕子抢过来看清楚一些,手伸到半路却改变了主意。明明已经看到了,又何须再次确认。 等顾建武不咳了,谢嘉语坐到了他的对面。此时,谢嘉语的脸色比刚刚还要难看。 “黄太医说还有多少时日?”谢嘉语原本以为自己会非常平静的问出来。然而,刚开口就带了一丝哽咽。问完之后,眼眶也忍不住微微湿润了。 “也就这几个月的光景了。”顾建武笑了笑说道。 “你还能笑得出来?我约你出来你还来做什么,不在家好好休养。”谢嘉语红着眼眶说道。 顾建武脸上的笑意未减,安抚道:“莫要哭了。前两年我就差点去了,若不是你突然醒过来了,恐怕如今早已是一副白骨了。这两年对于我来说,就像是活在一场梦中一样。能在死前见到你,跟你说说话,看着你幸福的模样,我已经非常满足了。可见上天待我不薄。” 谢嘉语的眼泪却是流得更急了。 “自你昏迷之后,这两年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时候,这种开心甚至能让我渐渐的忘记了身上的病痛。”顾建武缓缓的说道,说着说着,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谢嘉语连忙擦干净眼泪,拍着他的后背,说道:“别说了,赶紧喝口水。” 咳完这一阵之后,顾建武脸色通红。喝了一口水,整个人渐渐的平缓了下来。 “等到下个月嘉哥儿成了亲,我也就没什么念想了。所以我便自作主张提前了婚事,希望你莫要怪我。”顾建武笑着道。 “我又怎么会怪你。”谢嘉语沙哑着嗓音说道。 “嗯,不怪我便好。”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谢嘉语见顾建武的神色不太好,连忙让下人送他回府了。 等顾建武走后,谢嘉语又一次来到了荣宝堂。 这一次,她不言不语,走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句话也不说。 今日天气不太好,黄太医没有晒药,而是在和药童捣鼓着新鲜的草药。忙了约摸一刻钟之后,看着谢嘉语的样子,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去见过他了?” 谢嘉语点了点头,用浓浓的鼻音说道:“嗯。”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看开点儿吧。”黄太医淡淡的说道。 “真的没有任何希望了吗?”谢嘉语忍不住问道,眼睛里带着一丝希冀的色彩。 “身子已经亏空了,暗伤旧疾太多,回天乏术了……” 说完,黄太医低着头看着手中的药草,虽然叶子已经枯黄,但仍旧能看出来是真的药草而不是杂草。突然就没了兴致。往旁边一放,也找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如今倒是挺好的,不似前几年那么悲观。你在他面前不要如此难过,免得他看了更加伤心。” 谢嘉语这才察觉到,不知何时,她又哭了起来,连忙拿出来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泪。 “嗯,我知道了。” 两个人默默的坐了许久之后,谢嘉语带着沉重的心情回了府。 裴之成虽然非常的忙碌,但仍旧看出来谢嘉语今日的情绪不太好,躺在床上之后,伸手抱了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可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儿?” 谢嘉语抿了抿唇,吸了吸鼻子:“我没事。” “嗯。” 很快,两个人便没再说什么,谢嘉语渐渐的睡着了。只是,裴之成却没睡着,凝视了许久,伸出来手抚平了谢嘉语紧蹙的眉头。 第二日一早,上朝的路上,裴之成问道:“昨日夫人去做什么了?” 东海自是明白裴之成的意思,连忙道:“昨日夫人去福味斋买了些糕点,去了许久才出来。随后又去了荣宝堂,在里面坐到约摸天黑的时候才回府。回到府中之后,神色便不太好看。” 说完之后,又问道:“主子,需不需要属下查一查……” “不必。”裴之成摆了摆手制止。 接下来,谢嘉语没有避嫌,借口顾嘉和谢莲的亲事需要她从中斡旋,又借口跟顾夫人的关系好,去了几次将军府。 而裴之成也渐渐的得知了两件事情,一是下个月顾嘉便要成亲了,二是……顾老将军病了。 几乎所有人都是从顾嘉提前成亲一事中得知顾老将军病了。 皇上派了御医去给顾将军看病,等到御医给皇上回复之后,皇上亲自去了一趟将军府。 恰好,那日谢嘉语也在。 “还记得当年朕跟在表姐和建武兄身后一起去骑马的日子……”承德帝想到了很多的往事。 “臣惶恐,当不起皇上这句“兄长”。”顾建武说道。当年,他毕竟是先太子一系的人。虽然他从未害过今上,但怎么说都属于不同的阵营。 谢嘉语没那么多的顾忌,听了之后笑着说道:“是啊,那时你不会骑马,还是建武教你的。一开始你可是被摔下来好几回呢。” 承德帝想起来那些事情哈哈大笑起来:“是啊,表姐一说朕也想起来了。可不是么,朕那时愚笨,学了许久才学会。” 顾建武道:“怎么会,皇上那时尚年幼,学得慢情有可原。” 又说了一会儿话之后,承德帝和谢嘉语走出了房间。 走在将军府的花园里,承德帝看了一眼自家表姐的神色,说道:“你最近一段时日可还好?” 谢嘉语淡淡的笑了笑:“初听到之时,如同遭到了雷劈,整个人都有些难过。这几日倒是想开了一些。” “是啊,当年在一起玩闹的小伙伴们,如今也都已经老了。朕有一日也会老去,文昌侯、惠和……这些人都会老去。有时候朕却不知,到底是死去的人比较难过,还是活着的人比较痛苦。只是想到表姐,又觉得表姐才是最痛苦之人。哎……有时候,一个人的长生不老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承德帝感慨道。 谢嘉语被承德帝的一席话说得泪眼婆娑,眉头紧蹙的看着承德帝:“皇上莫要如此说,只要一想起这种事情,我便难过的不行。” 承德帝已经活了快六十岁了,很多事情早已经看开。站在身边的这位表姐虽然比他大,但在这个世间却只活了不过二十个左右的年头,这些事情看不开也是正常。 “嗯,朕不说了。”承德帝道,“对了,他近日对你可好,你可有受什么委屈?” 谢嘉语擦了擦眼泪,想到裴之成,脸上露出来幸福的笑容:“皇上每次见我都如此问。他待我极好,也没人敢给我委屈受。” 承德帝笑着道:“嗯,那便好。如若哪一日他待你不好了,你只管告诉朕便是。” “嗯,多谢皇上。” 没过多久,顾嘉的亲事到了。 裴之成发现,随着顾嘉亲事的临近,自家夫人的状态却是越来越差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嘉之前似是向自家夫人提过亲。而他所娶的那位文昌侯府的姑娘,也跟自家夫人长得极为相似…… 想到这些,裴之成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青嬷嬷看着自家姑爷和小姐之间的状态,着急的不得了。 “小姐,您这是怎么了?为什么对姑爷如此的冷淡?” 谢嘉语怔愣了一下:“没有啊。” 今天早上裴之成上朝之前,她难得醒了过来,两个人还说过几句话的。那时她并没有看出来裴之成有任何不高兴的地方。 “怎么会没有,您不算算,您跟姑爷有快一个月没在一起吃晚饭了。”青嬷嬷着急的说道。 这话说的谢嘉语也愣住了。青娘不提,她还真忘了这件事情。之前裴之成不过来吃晚饭她多半都会遣人去书房看看,或者做一些好吃的饭菜送过去。但是,自从得知了顾建武身子不好之后,她好像就有些疏忽家里的事情了。 “嗯,我知道了。” 等到了下午,谢嘉语原本以为裴之成会很忙,听说他可能不回来用晚饭之后,又让人去叫了一遍。没想到裴之成却回来了。 谢嘉语连忙让厨房做了一些裴之成喜欢吃的菜色,两个人愉快的吃完了一顿晚膳。 吃完饭之后,谢嘉语琢磨了一下,说道:“对不起,最近我有些烦心的事情。” “何事?”裴之成忍不住问道。 谢嘉语抿了抿唇,说道:“你也知道,我们府跟将军府关系极好。而顾将军最近生病了……” “可是因为顾嘉?”裴之成问道。语气里有着自己难以察觉的酸涩。 谢嘉语不明所以:“关顾嘉何事?” 第188章 对比 看着谢嘉语眼中茫然的神色, 裴之成顿了顿,有些话没有说出口,只淡淡的嗯了一声。 “想必你也听说了, 顾老将军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说起来这些话, 谢嘉语的语气中有着浓浓的哀伤。 “会好的。”裴之成安慰道。 或许是太过喜欢, 情感上总是忍不住有那么一丝丝的怀疑。但理智却告诉他,谢嘉语不会骗他。如果她喜欢的人是顾嘉, 当初就不会嫁给他。 如若谢嘉语真的是因为顾老将军而悲伤, 那么怪异之处就更加多了…… 谢嘉语为何会对顾老将军这个人如此的看重, 谢嘉语为什么会叫青嬷嬷为青娘…… 文昌侯为什么会如此喜爱谢嘉语,以至于让她去住自己妹妹生前的院子,出嫁之时陪送了那么多的金银珠宝。即便是文昌侯不理智,可皇上却是一个理智的人。皇上为什么会对她如此呢? 还有绑架她的章良…… 其实, 早在章良出现之时, 裴之成心中便已经有了一个怀疑。然而, 思来想去, 又觉得那个怀疑太过异想天开。 他极力克制,才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 这些横亘在两个人中间的事情, 他越是喜欢她, 越是在意她, 就越想知道。然而,越是如此, 他越不敢问出来。 有些时候, 他不敢深入的查下去。他怕得到的答案是他不想知道的, 也怕……挑明了之后,两个人的感情会发生改变。 他想等她亲口告诉他。 脑海中虽然想了那么多的事情,但裴之成表面上却是一派平静,轻轻的把谢嘉语搂在怀中,嗅着她发丝的味道。只要她还在他的怀中,她还真实的存在着,他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嗯。”谢嘉语淡淡的嗯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躺在了床上。裴之成原本想要跟谢嘉语说会儿话,结果,刚刚躺到床上,便听到了谢嘉语绵长的呼吸声。 裴之成无奈的笑了笑,似乎,最近一段时日,她总是如此。 摸了摸谢嘉语的脸,亲了亲她的额头,裴之成的手渐渐的收紧,安心的睡了。 又过了两日,顾嘉和谢莲成亲的日子到了。 或许是因着顾建武身子的缘故,顾嘉的婚礼举办的非常隆重。 承德帝虽然没有亲自过来,但却专门派了内侍过来送礼。除此之外,太子和二皇子也都来了。 见太子过来了,所有的宾客都过来问安了。待问安结束之后,这些人便出去做客了。只是,太子却独留下了裴之成。今日出宫之前,承德帝叫住了杨祐,让他去看看谢嘉语。 杨祐本想直接把谢嘉语叫过来,但却觉得不太妥当,因此,把裴之成也留下了。这样的话,外人就不会说什么闲话了。 “裴大人,且稍作片刻,孤让人去请芷柔郡主了。” 裴之成心里微微一动,看了一眼坐在上位的太子。此时,太子殿下的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但对于为何会把自己的夫人叫过来,却没有任何想要说明的意思。 谢嘉语正在后院跟一些夫人们说着话,听到太子来叫,便带着丫鬟来到了前院。 到了小亭子里,谢嘉语发现裴之成竟然也在此处。跟裴之成对视了一眼之后,谢嘉语转身朝着太子行礼了:“见过太子殿下。” “表姑快快请起。”不待谢嘉语行完礼,杨祐便赶紧上前来阻止了。 这种事情发生了多次,谢嘉语渐渐的也习惯了。然而,如今她已经嫁给了裴之成,为了不让人抓住错处,每一次行礼都非常的认真。 “表姑近来身子可还好?”等谢嘉语站起身之后杨祐关切的问道。 谢嘉语笑着道:“承蒙太子殿下挂念,臣妾身体无恙。” “嗯,表姑要注意身子,临出宫前父皇还让孤见见表姑,慰问一下表姑。”杨祐笑着说道。 谢嘉语微微行了一礼,站起身之后说道:“还请皇上放心,臣妾无碍。” 看着太子和谢嘉语之间的互动,裴之成眼观鼻鼻观心的站在原地,表面上是一副冷静如常的模样,但心底却颇不平静。 他其实已经不止一次见过太子和自家夫人之间相处的情形,但之前一直都有外人在,看不出来什么。如今却是第一次如此深刻的感受到,太子对自家夫人是真的非常好。 太子是个什么性子的储君,他非常的了解。看起来一副温和的模样,对谁都很亲切。然而,却有着骨子里的属于上位者的疏离。 只有对待他们这些比较亲近之人才会有着发自内心的礼贤下士的亲近之意。 只是,太子对自家夫人却不像是一个储君,而像是一个晚辈对待长辈的姿态一样。 皇上对待自家夫人是什么态度,他从未见过。似乎每一次,皇上见她之时都非常的私密,伺候的人都不在殿内。 若说皇上和文昌侯是因为长相的原因,那么太子呢?作为一国储君,太子为何会是如此的态度?太子明明大可不必如此做,可他依旧非常尊敬。 这就说明—— 说明自家夫人或许真的跟皇上的关系极为亲近,所以太子才会发自内心的敬重。 心中的那个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虽然如今已经快入夏了,但一早一晚的还是有些冷,表姑要注意身体。”杨祐说道。 “嗯,多谢太子关心。” 随后,裴之成便跟谢嘉语一起离开了。 长长的一条回廊,两个人沉默的走了很久。 谢嘉语看了一眼站在一侧的裴之成,忍不住问道:“你在想什么?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心的事情?” 裴之成侧头看了一眼一脸关切表情的谢嘉语,看着她乌黑亮丽的秀发,看着她水嫩光滑的脸颊,忍不住伸出来手摸了摸这一张光滑的脸。 谢嘉语没料到裴之成会有这个举动,微微瑟缩了一下。 虽然脸色变得绯红,但谢嘉语却并没有躲开,看着裴之成深邃的眼神,问道:“怎么了?” 裴之成回过神来,忍不住伸手捏了捏谢嘉语肉嘟嘟的脸颊,随后淡然的收回来自己的手,说道:“没什么。” 这动作,既怪异又幼稚。 谢嘉语撅了撅嘴,摸了摸被裴之成捏过的脸颊,嘟囔道:“没什么干嘛掐我的脸。” 见谢嘉语如此憨态,裴之成的脸上忍不住带出来笑意,正欲回答,却听到一旁走过来的脚步声。 “裴阁老和芷柔郡主的感情可真好啊,真是让本王羡慕。”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了起来。 不用看,谢嘉语都知道是谁过来了。顿时,脸上的笑意减弱了几分。 待离得近了,只见杨恪走在前面,而他的一侧跟着一个身着粉红色华丽衣裳的妇人。只见那妇人的头上戴满了珠钗,乍一看,谢嘉语险些没认出来来人是谁,仔细看了两眼才发现是谢思兰。 谢思兰如今这副模样可真是跟从前不太一样了。不止容貌有些不同,就连气场也变得强了一些。 杨恪倒是一如既往的令人讨厌。今日他身着一袭暗红色的衣裳,腰间系着一块通体透亮的玉佩,端的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形象。然而,谢嘉语却记得此人的恶行,看着这张美丽中而又带了一丝阴柔的脸,没有丝毫的好感。 尤其是,那双细长的双眼此时正不怀好意的盯着她看。 “微臣见过慎王殿下。”裴之成微微侧开了半步,挡住了杨恪的视线。 “见过慎王殿下。”谢嘉语站在裴之成的身后行礼。 “裴阁老裴夫人客气了。”杨恪等这二人行完礼才微抬下巴说道。 “文昌侯唤我夫妻二人去前面,微臣就不打扰慎王殿下游园的雅兴了。”裴之成说道。 不料,杨恪却摆了摆手,嘴角带着笑意,说道:“裴阁老,不急,本王有些话想跟你说。” 说完,又看了一眼站在裴之成身后的谢嘉语,往前走了一步。看清楚谢嘉语的脸之后,微微挑了挑眉,眼神里带着一丝让人不舒服的神色。 裴之成见状,脸色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双手也渐握成拳。刚要说些什么,却被谢嘉语阻止了。 谢嘉语看着杨恪这副模样,冷着脸问道:“慎王一直在盯着我看,可是想要过来行礼了?要是如此的话,那就不必了。” 杨恪听了之后,脸上的神色一顿,随即,嗤笑了一声:“说来也是,本王还要叫裴夫人一声表姑呢。” “那可不是,太子刚刚叫了臣妾表姑,你父皇今日也托他向我问好。怎么,慎王出宫之时没听到你父皇的交待吗?”谢嘉语微抬下巴说道。 她可不惧杨恪。于情于理,于公于私,她都不惧。杨恪迟早要完蛋,就算不完蛋,他也不敢怎么着她。血缘关系摆在这里,她永远都会是他的长辈。 杨恪最讨厌听到太子有而他没有的东西,气得微微眯了眯眼睛,片刻之后,却突然说道:“是呢,表姑跟太子的关系一向很好,本王可比不了。” 而这句“很好”却有着别样的意味,毕竟,杨恪说这句话的时候可是看向了裴之成。 看着杨恪别有深意的眼神,裴之成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微微垂着双眼,不看他。 谢嘉语听着杨恪阴阳怪气的话,也懒得搭理他。 只听杨恪继续说道:“裴阁老,咱们去旁边说说话如何,本王正好有事找你呢。”说完,见裴之成和谢嘉语两个人都不讲话,杨恪微微侧了侧身,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的谢思兰。 谢思兰会意的点了点头,笑着道:“姑祖母,兰儿许久没见你了,想跟你说说话,不知方不方便?” 不待谢嘉语拒绝,杨恪便道:“让她们祖孙二人叙叙旧,咱们移步旁边如何?” 裴之成和谢嘉语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 第189章 跪求 杨恪毕竟是二皇子, 也是皇上亲封的慎王,裴之成不会如此下他的面子。而杨恪找他究竟所谓何事,裴之成心中也早已有数。 如今杨恪势力大减, 找他无非是想要亲近他, 拉拢他罢了。这种事情, 杨恪明里暗里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了。 果然,两个人到了一处僻静的角落之后, 杨恪便道:“裴大人, 如今我父皇器重周首辅和王次辅, 已经渐渐的冷落你了。如若你能帮本王做事,本王自然不会亏待与你。待本王事成的那一日,定会封裴大人为首辅。” 裴之成脸上的表情无波无澜的,对于杨恪的话丝毫没有意外, 也没有欣喜或者惶恐。 “承蒙慎王厚爱, 只是, 微臣还是那句话,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皇上如何对臣,那都是有皇上考量在里面。而且,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 微臣只忠于皇上一人。至于做次辅还是首辅, 那都是由皇上决定的。还望慎王莫要再提此事。”说这话时,裴之成端的是一副正义凛然的模样。 杨恪后面的话一下子就哽在了那里, 上不来下不去的, 眯了眯狭长的眼睛看着眼前的裴之成, 探究他话里的深意。 这也已经不是第一次被他拒绝了…… “裴大人,谢侧妃如今又怀了本王的孩子,若还是生下来便是本王的长子。而谢侧妃跟你夫人同出文昌侯府,且关系极好,以后若是……”后面的话杨恪没有说出来,只是给了裴之成一个暗示的眼神,“所以,裴大人,你应该明白才是。” “慎王殿下,微臣还是那句话,不管如何,微臣只忠于皇上一人。”裴之成再次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脸上的表情非常的肃然,一副不畏强权的模样。 杨恪也是没办法了,这几个月,自从林阁老下台之后,他身边的事情一件比一件不顺心。好不容易逮着扬州知府的把柄,结果却把整个江南官场都牵扯了进来。太子那边不过是损失了一个周道刚,而他这边却是损失惨重。 他如今急需拉拢人来为他做事。裴之成这种中立派,或许之前还没什么,但如今,却是他重点拉拢对象。 “裴大人,本王知道你只忠于我父皇。只是,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吧?”杨恪脸上带着笑意阴恻恻的说道。 裴之成抬眼看向了杨恪。 “你从未做过伤害太子的事情,但太子却……它跟你夫人之间的关系可不一般啊……不知,裴大人知不知道呢?”说这话时,杨恪的脸上露出来极为暧昧的神色。 裴之成面上不显,但心底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微微低垂的眼眸中也谢露出来他颇不平静的情绪。 太子和谢嘉语?裴之成心中冷笑。就算没见过他们两人相处的情形,裴之成也从未怀疑过。他相信自己的感觉,相信谢嘉语,也相信太子。况且,他之前一直怀疑的事情今日已经确定了八九分。杨恪再在他面前提起来谢嘉语和太子,显得别有用心…… 至于那个想要对他夫人做些什么的,恐怕是眼前这个人吧。 有时候他挺佩服二皇子的,调戏了他夫人,派人去绑架了他夫人之后,还能如此平静的说服他,如此平静的说着别人的坏话。 想到这里,裴之成双手紧握成拳,说道:“多谢慎王提醒。” 杨恪听着裴之成话里的愤怒,脸上的笑意加深。 而花园的另一侧,也在说着同样的事情。 让谢嘉语意外的是,谢思兰今日的态度却跟她之前的态度完全不同。等到了一个没人的地方,谢思兰立马就跪了下来。 “姑祖母,求您救救兰儿吧。” 谢嘉语着实吓了一跳,连忙让顾星把谢思兰扶了起来。 “你这是在做什么,让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不知情的,还以为我在欺负你。”谢嘉语沉声说道。 谢思兰拿着帕子擦了擦脸上的眼泪,觑了一眼谢嘉语的神色,说道:“姑祖母怎么会欺负兰儿,是兰儿自愿给您跪下的。兰儿知道错了,从前都是兰儿的错,兰儿不该那样对姑祖母,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饶过兰儿吧。” 看着谢思兰和之前全然不同的态度,一时之间,谢嘉语有些搞不清楚谢思兰到底是在玩儿什么把戏。 “饶了你?我何时欺负过你,既然没欺负过你,又何来的饶恕?”谢嘉语语调平静的说道。 谢嘉语微微顿了一下,说道:“是兰儿的不是兰儿说错话了,姑祖母又怎会欺负兰儿。只是,姑祖母,兰儿如今只能求您了。” 说着说着,谢思兰又要哭了。 看着谢思兰这副姿态,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你到底想说什么?直接说吧。” 谢思兰抿了抿唇,说道:“太子如今正对付我们家王爷,兰儿希望姑祖母能念在我们同出文昌侯府的份儿上,让裴大人帮帮我们家王爷。” 谢嘉语听了这话,认真的看向了谢思兰,嘴角带着一丝冷笑。 谢思兰见谢嘉语如此眼神,微微有些不自在。 “说到底,是想让裴之成站在二皇子那边吧?”谢嘉语直白的说了出来,“既然如此,你又何必绕那么多弯子?” 谢思兰不明白谢嘉语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谨慎的问道:“姑祖母这是答应了?” 谢嘉语笑了笑:“答应?怎么可能。我们家大人只忠于皇上一人,至于太子如何二皇子如何,跟我们家无关。这种话,你以后莫要再提了。” 听着谢嘉语的话,谢思兰的脸色沉了下来:“姑祖母,你不要再考虑考虑吗?太子若是上位了,对你可没有丁点儿的好处。如果我们家王爷成事了,我肚子里的孩子可就是王爷的长子。到时候,咱们文昌侯府……” “慎言!”谢思兰的话还没说完,便被谢嘉语打断了,“思兰,你如今怎会如此不懂事了,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你难道都不知道了吗?你若跟二皇子存的是这样的心思,趁早跟文昌侯府做个了断吧,省得最后牵连了府上。” 谢思兰一听谢嘉语如此说,脸上的表情不太好看。她从前也求过谢嘉语,但她从来没答应过。如今她已经这般低姿态了,可谢嘉语依然如此不给她情面。 手指渐渐握成拳,谢思兰再一次说道:“姑祖母,你当真要如此绝情吗?” 谢嘉语深深的看了谢思兰一眼,给了她一个忠告:“皇上不是那般狠心之人,你好好的把孩子生下来,莫要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这对你来说才是最好的。” 谢思兰却并不领情,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后悔!” 谢嘉语见谢思兰如此执迷不悟,也不再多费口舌:“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不再搭理谢思兰,带着下人离去了。不知为何,她今日闻着谢思兰身上浓重的脂粉味儿微微有些恶心。 真不知谢思兰是如何想的,明明怀了身孕,却还用那么多的脂粉。 其实,从头到尾,皇上都不曾给过二皇子任何的希望。从前几年,便一直在打压高都督。去嵘国打仗回来,更是削了他一部分兵权。那段时间,二皇子倒是冷静过一段时间。 只可惜,后来娶了林阁老家的孙女之后,二皇子又再次犯了蠢,以为看到了希望。 对于二皇子的小动作,皇上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但对于高都督之前收拢的一些官员,以及做过的事情,皇上不是很清楚。所以,才派了裴之成去查。 现如今,与其说皇上在一步步的削弱二皇子的势力,倒不如说皇上一直都没对付自己的儿子,他对付的只是一个想要拥兵自立,靠着兵权威胁皇权的重臣罢了。 可惜,二皇子本就心术不正,再加上高贵妃和高都督的蛊惑,一步步把自己推入了死角。 谢嘉语刚刚走出花园,便看到裴之成一脸寒霜的走了过来。然而,在看到谢嘉语的那一瞬间,裴之成脸上的神色却很快便融化了一些。 走近了之后,裴之成低声问道:“没事吧?” 谢嘉语摇了摇头,嘴角牵起来一抹微笑:“没事。” 只是,裴之成看着谢嘉语微微苍白的脸色,疲惫的眉宇,却不太相信她的话:“真的没事?” 谢嘉语抬起来嫩白而又细长的手指握了握裴之成的大掌,安抚道:“你放心,真的没事,许是走得急了,微微有些恶心。” 裴之成一听这话,连忙道:“先去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回府之后我去请个太医看看。” 谢嘉语不想小题大做,她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连忙道:“真的没事,前些日子刚让黄太医诊治过。” “真的?” “嗯。” 见谢嘉语如此说,裴之成才微微放心了些。不过,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一会儿他要去外院,男眷和女眷是分开的,他怕到时候照看不到。 “你们几个一会儿仔细些,注意着夫人的身子,莫要让人冲撞了。” “是,大爷。” 至于刚刚二皇子和谢思兰说了什么,两个人都没有提及。毕竟,在将军府人多口杂,很多事情不便交流。等晚上回了府之后,谢嘉语才把下午谢思兰说了什么告诉了裴之成。 只是,晚上说着这些话的时候,说着说着,裴之成一句话还没讲完,谢嘉语又睡着了。 裴之成微微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透过还未熄灭的烛光,看着谢嘉语眉宇间的疲惫,心疼的亲了亲她的额头。 约摸过了半个月左右,就在外面周首辅和高都督斗得如火如荼的时候,一日,冬雨突然急急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了。 “少夫人,不好了,顾老将军快不行了。” 第190章 晕倒 听了这话, 谢嘉语手中的书一下子没拿稳,掉落在了地上。整个人也在榻上怔愣了许久。 片刻之后,才反应过来, 连忙让丫鬟伺候她穿上鞋子。 谢嘉语到了将军府的时候, 这里已经围满了人。不过, 因为谢嘉语时常会来前院,所以下人们让她进去了。 此时谢莲正红着眼睛站在外面, 看到谢嘉语一个人过来了, 微微有些诧异, 随后,连忙行礼:“见过姑祖母。” 谢嘉语看了一眼谢莲脸上的神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问道:“你祖父……怎么样了?” 谢莲吸了吸鼻子, 本想开口说话, 却没能说出来。闭了闭眼睛, 微微摇了摇头。 看着谢莲的表情, 谢嘉语的身子轻轻晃了一下。春桃连忙上前扶住了她的身子。 稳了稳心神之后,谢嘉语才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顾大人和顾夫人, 微微见礼:“见过顾大人, 顾夫人。” “芷柔郡主 , 使不得使不得。”顾大人连忙弯腰回礼。他刚刚只顾着听里面的动静了,此时院内的人比较多, 谢嘉语过来了他并没有注意到。 不过, 看到谢嘉语, 心中也有些疑惑。她为何会在此时单独过来了。 片刻之后,里面传出来声音让她进去。 谢嘉语进去的时候,屋内有些阴暗,因着是下午,还未掌灯。浓重的药味充斥着屋内的每一个角落。闻到这种气味谢嘉语微微想吐,然而,在看到床上躺着的那个面色惨白的人时,这种恶心想吐的感觉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好了,该交待的我也……咳咳……交待了……咳咳”顾建武一边咳嗽一边断断续续的说道。说完,恰好看到了谢嘉语,原本灰白的脸色立马变得生动起来,嘴角也露出来一个笑容。 “你来了……”顾建武轻轻的说道。 仅仅是三个字,谢嘉语却一下子流出来眼泪。察觉到自己哭出来了,谢嘉语连忙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点了点头,哽咽的道:“嗯,我来看看你。” “嗯。”顾建武脸上带着笑意说道。那双眼睛,却是再也没能从谢嘉语的身上移开。 跪在一旁的顾嘉深深的看了一眼谢嘉语,随后,招呼着下人们一起退下去了。 退出去之前,又最后看了自家祖父一眼,这才轻轻的关上了门。 “嘉哥儿,你怎么出来了,你祖父如何了?”顾大人有些着急的问道,“为父进去瞧瞧。” 顾嘉摇了摇头,阻止了自己父亲的举动:“爹,别进去了。祖父快不行了,让他最后在里面安静一会儿吧。” 顾大人皱着眉头,不解的道:“可是芷柔郡主——” 话还没说完,便被顾嘉打断了:“爹,这不是孙儿的意思,是祖父的意思。您别多问了。” 顾大人见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眼眶又红了起来。虽然他不是顾建武亲生的,但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情,不是亲生更似亲生。 约摸两个月前,谢嘉语便已经从黄太医处得知顾建武快要不行了。这些日子,她也时常来看看他。 虽然早已经知道这一天会来,却没想过会来得这么突然,会来得这么快。快到她没有任何的准备,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她知道的,她不能哭,不该哭,应该要笑,应该让顾建武开心。 可她就是忍不住。 这一刻,她好想让那消失的四十年赶紧退回去,她能回到事发的那一年,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模样。 “莫哭了……”顾建武脸上仍然带着笑意,抬起来手想要触碰一下谢嘉语脸上的眼泪,还没碰着,手就垂下去了。 谢嘉语见状,连忙擦了擦脸上的眼泪,握住他垂下去的手,哽咽的道:“好,我不哭了。” “活了这一辈子,杀敌……无数……立战功……无数,也值了……嘉哥儿也娶妻了……我没什么遗憾了……”顾建武说道,“而且,还能在死前再次见到你……死了也值了……” 谢嘉语紧紧的握着顾建武那双苍老的手,使劲儿的咬着嘴唇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 “说什么死不死的,你死不了的。”谢嘉语强忍着眼泪声音沙哑的说道。 “嘉柔,这些日子,我时常会想起来我们在一起的那些时光……骑马打猎,好不快活……那时,没那么多的烦心事儿,也没那么多顾虑,多好啊……” 顾建武的眼睛亮晶晶的,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飘向了远方。 “你别急,等你身子骨好了,到时候我再陪你去骑马打猎,叫上大哥,咱们一起去。”谢嘉语说道。 “来不及了……我身子早就不行了……咳咳……你大哥他……也很多年没去打过猎了……咳咳……” 说了这么多话之后,顾建武忍不住再次重重的咳了起来,咳着咳着,一口血吐了出来。 见着顾建武这个样子,谢嘉语全身开始颤抖起来,害怕的大声喊道:“太医呢,太医呢?” 顾建武按住了她的胳膊:“不必了,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不行了……” “那也得看看啊。”谢嘉语哽咽的道。 “不用了,再让我……让我多跟你说会儿话吧……”顾建武有气无力的说道。 谢嘉语眼泪流得越来越凶,点着头道:“好。” ********** 裴之成原本在内阁中处理事情,东海走进来悄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沉思了许久之后,放下手中的笔,告了个假,离开了内阁。 顾老将军快要不行了,夫人急急忙忙去了将军府。 这些时日,谢嘉语的身子一直都不太好,看起来非常的疲惫,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他知道,谢嘉语一直都在去将军府。如若是一开始他还在怀疑谢嘉语和顾嘉的关系的话,后来发生的事情他总能明白过来,自家夫人不是去找顾嘉,而是真的担心顾建武。 而且……如果那种最不可能的可能是真的话,那么,谢嘉语和顾老将军之间的关系…… 如若是顾老将军去世,她的心中到底是什么想法?裴之成发了疯的想知道这一点。 听说顾老将军跟那位是青梅竹马,听说顾老将军为了她终身不娶,听说顾老将军为了她让自己的孙儿娶了她府上的晚辈…… 这样的感情,究竟是怎样的? 那她呢?为什么没有选择顾老将军而是选择了他,是因为顾老将军太老了吗,还是因为顾老将军怕自己耽搁了她? 想到这里,手中的缰绳握得更紧了一些。 到了将军府之后,顾建武的院门口站满了下人和前来探望的近亲之人。而这些人中,却唯独不见自己的夫人。 没有理会过来请安的之人。看到走过来的春桃,裴之成沉声问道:“夫人呢?” 春桃抿了抿唇,看了一眼自己大爷的脸色,指了指院子:“在里面。” 裴之成刚要进去,却被将军府的仆从阻拦了。裴之成的脸色冷了冷,握成拳的手上青筋露了出来。 顾嘉听到外面的动静,从院子里走了出来。红肿着眼眶,看着眼前面色发沉的男人。 “进来吧。”顾嘉说道。他没有理由阻拦他,毕竟,他夫人还在里面。 进到院子之后,却发现院子里只有顾嘉一个人,而自己的夫人不知所踪。 “祖父和芷柔郡主在里面说话。”顾嘉沙哑着嗓音说道。 裴之成的拳头紧紧的握了起来,审视的目光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顾嘉。 顾嘉低垂着眼眸,沉声说道:“祖父快不行了。” 裴之成闭了闭眼睛,一句话没再说。 无数的事情表明,那种最不可能的事情才有可能就是事情的真相。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敢不敢相信,除此之外,别无可能。 此时,屋内的谈话说却越来越低。 “我这辈子……要说有什么做得不好……的地方,那便是……对你的愧疚……” “不怪你,那件事情怎么能怪你,不怪你。”谢嘉语说道。 “虽然你们都不怪我……我却不能原谅自己……如果……如果我没有站在……太子那边……或许就不会害了你……”顾建武喃喃的道。 “真的不怪你,是他们那些人作恶,跟你又有什么关系。”谢嘉语快速的反驳道,“我从来就没有怪过你。” 顾建武笑了笑,道:“嗯。”只是,这种笑容却有些缥缈,眼神也有些迷离之色。 “如果……如果……还有下辈子……你……”顾建武看向了远方问道,“你……能不能……会不会……” 谢嘉语知道顾建武想问什么,可她却不知该如何的回答。她很想昧着自己的心意说一些骗他的话,但眼前却闪现了裴之成那张脸。以至于,有些话,她没能说出口。 顾建武看着谢嘉语躲闪的眼神,又哪里不知那个答案是什么。笑了笑之后,顾建武拍了拍谢嘉语的手:“我知道了……” 说完,渐渐的没有了声音。 谢嘉语看着顾建武闭上了眼睛,轻轻的唤了他一声:“顾建武。” 见他没什么反应,心往下沉了沉,手指颤抖的探了探他的鼻息。待发现没有了气息,谢嘉语声嘶力竭的喊道:“顾建武,顾建武!” 站在门外的顾嘉和裴之成听到里面的声音,连忙推门而入。 顾嘉率先冲到了床边,探了探顾建武的鼻息和脉搏,整个人都立在了当场。 “顾建武,你说话啊,说话啊!”谢嘉语的眼泪如潮水一般涌了出来。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这副崩溃大哭的模样,紧紧地抱住了她。 “顾建武,顾建武……”喊了几声之后,谢嘉语突然眼前一黑,眼见着就要滑下去。 裴之成心里一紧,连忙托住了她,打横抱了起来。 “贵府发生这样的事情,裴某深表哀痛。如今这边事多,裴某先带夫人离开了。” “嗯。” 走出房间之后,裴之成停顿了一下,脱下来自己的外套罩在了谢嘉语的身上,这才打开院门,穿过拥挤的人群,离开了将军府。 第191章 怀孕 谢嘉语再次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她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似是回到了四十年前,有母亲, 有舅舅, 有大哥, 还有顾建武,齐恒…… 梦里的大家都笑得很开心, 一起说话一起笑。 醒过来感受着安安静静的环境, 谢嘉语有一瞬间的孤寂。 “小姐, 您终于醒了。”春桃激动的说道。 “青娘,原来不是梦啊。”谢嘉语激动的握着春桃的手说道。 裴之成一直都守在谢嘉语的身边,刚刚东海过来有事禀告,这才出去了一会儿。没想到, 刚进来, 便听到了谢嘉语的这句话。整颗心往下面沉了沉, 人也立在了门口。 “夫人, 您认错了,奴婢不是祖母, 是春桃。”春桃小心翼翼的说道。 谢嘉语这会儿回过神来了, 见是春桃, 脸上的笑意淡下去几分:“原来还是个梦啊。” 听到这里,裴之成快步走了过来, 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不知夫人刚刚做了什么梦, 梦里可有为夫?” 谢嘉语看了一眼裴之成, 不知为何,满腹的伤心和委屈全都忍不住了,眼泪也不期然的流了出来。 裴之成见状,心疼的给谢嘉语擦了擦脸上的眼泪。 “夫人想吃什么,奴婢去给您做。”春桃悄悄抹去脸上的眼泪说道。 谢嘉语听了这话,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胸中泛起来浓浓的恶心。猛地趴在床边,推开裴之成,吐了起来。 裴之成心疼的轻轻的拍着谢嘉语的背部,接过来春桃递过来的温水,待谢嘉语吐完,给她喝了几口。 见谢嘉语脸色苍白,心更加紧了,快速的说道:“春桃,去请黄太医过来。” “是。”春桃连忙快步走了出去。 “我没事,不过是有些恶心罢了,吐出来就好了。”谢嘉语缓了缓轻轻的说道。 裴之成摸了摸谢嘉语苍白的脸颊,看着谢嘉语闭着眼睛难受的模样,轻轻的说道:“夫人,你有身孕了。” 谢嘉语正闭眼缓解又一轮的恶心,听了这话,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你说什么?我怀孕了?” 看着谢嘉语震惊而又不可置信的眼神,裴之成笑了笑,亲了亲谢嘉语的小手,温柔的说道:“嗯,已经有两个月了。” 这个消息对谢嘉语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她原以为自己不可能再有身孕了,没想到却突然来了。然而,脸上的笑意还没显露出来,她又想到了刚刚去世的顾建武,整个人又消沉了下去。 这种悲喜交加的情绪让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青嬷嬷得知谢嘉语醒过来了,还吐了,连忙让厨房准备好了吃食亲自端了过来。自从谢嘉语上个月的小日子没来,她就有些怀疑谢嘉语怀孕了。但当时顾将军快不行了,她也没来得及跟谢嘉语说这件事情。 如今这事儿成真了,青嬷嬷自然是欣喜万分。 不料,还没等她靠近,远远的闻到饭味儿之后,谢嘉语又忍不住吐了起来。 裴之成不悦的看向了青嬷嬷,青嬷嬷倒也不惧,把手中的鸡汤交给了门口的小丫鬟,空着手进来,紧张的说道:“小姐,您大半天没怎么用东西了,为了肚子里的小主子您也不能如此。” 谢嘉语听了这话,原本非常抗拒那一碗鸡汤,却突然觉得好了一些。 “端过来吧。” 夏桑端过来之后,裴之成亲手端过来一勺一勺的喂着谢嘉语。 只是,这汤却混合了其他的东西,谢嘉语的眼泪一滴一滴的落在了里面。喝了几口之后,又吐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际,黄太医来了。 看着这副场景,无奈的摇了摇头,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把完脉之后,黄太医道:“身子无碍,孕吐也属正常。有了孩子就不要用药了。少则几日,多则一两个月就好了。” 裴之成蹙着眉头道:“可是夫人吃了就吐怎么办?”看着谢嘉语狂吐的模样,裴之成非常的揪心。 “哎,没办法,吐了也得吃。”黄太医道,“还有就是,莫要伤心,莫要多思多虑。” 待黄太医走后,谢嘉语又喝了几口鸡汤,然而,还是吐了出来。折腾了一晚上之后,谢嘉语慢慢的睡着了。只是,睡梦中并不安稳,一会儿喊着顾建武的名字,一会儿又喊母亲,喊大哥。 裴之成这一夜几乎未睡,寅正起来时,看着谢嘉语疲惫的面容,紧蹙的眉头,心疼的不得了。 “如果夫人有什么不舒服,立马来报。” “是。” 早上,谢嘉语又是在吃了吐吐了吃之中度过去的。 下了朝之后,裴之成连忙告了假,整整一天都在家裴之成谢嘉语。 接连几日,都是如此。谢嘉语被说吃东西了,连床都没能下来。就连顾建武的丧礼都没能参加。 裴之成给她搜罗了无数止吐的食物。此事就连皇上也知道了,宫中无数的珍馐赏赐了下来。文昌侯府也四处找着。然而,却没有一点效果。 黄太医原本不打算用药,但见谢嘉语消瘦得如此快的模样,却不得不用药了。再这么吐下去,别说肚子里的孩子了,就连大人的生命都有危险了。 谢嘉语稳定下来已经是一个月之后了。这一个月,她一直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只要吃了东西就会吐。 这一日,刚过了亥时,裴之成早早的处理完书房的事情,躺在床上抱着谢嘉语睡觉。 不知为何,谢嘉语突然醒了过来。 裴之成非常的警醒,几乎在谢嘉语睁开眼睛的那一霎那,便醒了过来。 “怎么了,可是难受了?”裴之成紧张的问道。 谢嘉语冷静的道:“没有,我饿了。” 裴之成听了这话,几乎落下泪来。一个月了,他从未听过谢嘉语如此冷静的说话。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一种感觉,那便是,谢嘉语身子骨已经好了。 “好,想吃什么,我让人去做。”裴之成有些哽咽的说道。 “想吃来福楼的脆皮烧鸡,水晶肘子,四喜饺子,酸辣鱼……钱嬷嬷做的馄饨多放醋……青娘熬的鸡汤……”谢嘉语不知不觉说了十几样菜色。 越说,裴之成越开心。 好在裴之成的记性很好,等谢嘉语说完,立马穿上衣裳,吩咐东海拿着令牌去来福楼。然后又吩咐下人去做另外几道菜。 吩咐完之后,裴之成又回到了屋内。此时谢嘉语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裴之成连忙点上灯。 “先躺一会儿,来福楼那边估摸着最少要半个时辰才能好。” 谢嘉语静静的看着裴之成,伸出来手摸了摸裴之成的脸颊,动容的道:“你怎么瘦了。” 裴之成看着谢嘉语这张瘦得眼睛突出,下巴尖尖的脸,亲了亲,说道:“朝中事忙,没来得及用饭。” “一会儿一起吃一些。” “好。” 青嬷嬷听说谢嘉语想要吃她熬的鸡汤,连忙去了厨房。她每日都会给谢嘉语熬鸡汤,白天黑夜的准备着,就是期待着哪一日谢嘉语能好起来,想吃的时候能立马吃上。 果然,被她料到了。 一刻钟后,谢嘉语刚刚起床,青嬷嬷的鸡汤就端过来了。 谢嘉语闻着鸡汤的味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洗漱完之后,被裴之成抱着坐在了椅子上。原本裴之成想要亲自喂谢嘉语,被她拒绝了。 拿起来勺子喝了一口之后,谢嘉语满意的闭了闭眼睛,又喝了几口之后,谢嘉语道:“青娘,去拿些醋过来。” “哎,好。老奴这就去。” 不过,却没用青嬷嬷去,早就有小丫鬟跑去厨房拿了。他们家少夫人的病好了,他们以后的日子又要好起来了。 倒了许多醋之后,谢嘉语终于满意了。 见谢嘉语如此,钱嬷嬷做的馄饨里面也多放了一些醋。果然,谢嘉语吃得非常的满意。 整个过程,裴之成都是目不转睛的盯着谢嘉语看。谢嘉语每多吃一口,他的心情就好上一分。 “你也吃啊,单瞧着我做什么?”谢嘉语抬头看了一眼裴之成说道。 裴之成笑了笑:“好。” 说是半个时辰,来福楼那边却没用那么久。整个京城都知道,谢嘉语病了,皇上、裴阁老、文昌侯一直在找能让她吃得下去的饭菜。没成想,谢嘉语好了之后却是想吃他们酒楼的东西,可把掌柜的激动坏了,连忙把后厨的人都叫了起来,快速的做完了十几道菜。 来福楼的饭菜送过来的时候,谢嘉语已经吃了三分饱。 看着香喷喷的烧鸡,谢嘉语眼睛都直了,夹起来一个鸡腿吃了起来。裴之成也在谢嘉语的要求下,吃了不少东西。 等全部收拾好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此时,也已经快到子时了。 裴之成扶着谢嘉语在房间内走了一刻钟左右,两个人重新洗漱躺回了床上。 谢嘉语躺了那么多天,睡了那么久,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你都知道了吧?”谢嘉语冷不丁的问道。 裴之成沉默了片刻,问道:“夫人说的是什么?” “有些话,其实早就想跟你说了,只是一直没有勇气说出来。我并不想骗你,一开始是不敢。没曾想,再后来,越是相处,越是……越是不敢说出来。想来,你其实早就知道了吧。是我想岔了,你那般的聪明,又怎会不知。”谢嘉语说这些话时,显得非常的冷静。 她也从未想过,即将说出来自己最大的秘密,她却能保持如此冷静的态度。 或许是顾建武的死,又或许是这十几日浑浑噩噩中看到裴之成对她的照顾,这都让她不再想退缩。 裴之成的确一直都想知道,然而,此时此刻听着谢嘉语如此冷静的语气,却开始莫名的恐慌。 “为夫不想知道。为夫只知,你是我的夫人。不管你以前是谁,你如今都是我的夫人,这一点从未改变过。”裴之成坚定的说道。 听了这话,谢嘉语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可我不想再骗你了,也不想再骗自己。”谢嘉语哽咽的道,“我其实,不是谢嘉语,而是谢嘉柔。” 第192章 夜话 心中的猜想终于得到了证实, 裴之成的心中没有任何的成就感,有的只是一种奇怪的沉静与安定。他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了,真的听到了, 却又不如想象中那么舒心。 “我母亲是光宜长公主, 长兄是文昌侯。而我今年, 已经……”说到这里,谢嘉语停顿了一下, “我今年已经五十八岁了。” “成亲前我就想跟你说, 可是我不敢。我想嫁给你, 我不敢赌你在得知了我的身份之后还会不会娶我,也不敢赌,你会不会把这件事情宣扬出去。” 裴之成听出了谢嘉语语气中的哽咽,重重的叹了一口气:“所以, 你今日为何要说出来?” 谢嘉语听了这话沉默了许久。 “是后悔嫁给我了吗?”沉默中, 只听裴之成接着问道。 不怪他会有这样的猜疑, 顾建武的死对谢嘉语的打击太大了, 大到裴之成怀疑谢嘉语是否后悔当年没有嫁给他,而是如今嫁给了自己。 她是皇上的亲表姐, 太子的亲表姑, 即便是没有他, 依然能够享着这世间的荣华富贵。从前他想让她嫁给他,说的便是以后能护着她。然而, 到头来却发现, 他当初的想法多么的可笑。她又哪里需要他护着? 皇上、太子、文昌侯、将军府、惠和长公主……哪一个不护着她?就连承恩侯都会把所有的事情挡在她的前面。 和这些人一比, 他的守护,又哪里重要到无可替代。 生平第一次,裴之成对自己的能力产生了怀疑。少年得志,二十多岁就能入内阁,本是非常厉害的人物,然而,和那些人比,他却显得微不足道。 “怎么会,我怎会后悔嫁给了你。我只怕你后悔娶了我。”谢嘉语微微提高了声量反驳。 “你说的可是真的?”裴之成认真的问道。 谢嘉语肯定的道:“自然是真的。”她从未想过,裴之成也会有如此不自信的时候。 裴之成的一颗心仿佛落到了实处。这些天,他一直在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不敢相信自己查到的事情是真的,但又开始思考,如果是真的,他要怎么办。 转过身去紧紧地抱住谢嘉语,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傻瓜,我爱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后悔娶了你。” 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渐渐的变得平静。 “可我五十八岁了,是个行将就木的老太婆。”谢嘉语小声的说道。 裴之成相信自己的判断,谢嘉语绝不会是在世间生活了五十八年的样子,跟二十岁左右的小姑娘无异。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隐情。 “裴某也已经二十六岁了,年纪大了,承蒙夫人当年不弃,嫁给了在下。”裴之成道。 谢嘉语的嘴角渐渐的露出来笑容。接着,她便跟裴之成说起来当年的事情。 “这些年,我一直在大哥的书房躺着,里面有一个院子,外面看不出来,只有书房能通进去。青娘从小就跟在我身边,日日在里面照顾着我。这几年,她身子骨渐渐的不行了,便把她孙女春桃叫过来了。想着若是有一日她不在了,让春桃接着照顾我。所以,她们祖孙对我来说有着不同的意义……” 听着谢嘉语的话,裴之成渐渐的明白了很多事情。怪不得她知道慧能大师的事情,怪不得她知道吴家的往事……这些事情很多老人都早已忘记了。但对自己的夫人而言,不过是过了两三年罢了,所以她能记得很多人不记得的事情。 “谁都不知道为什么有一日我突然就醒过来了,大家都非常的惊喜。然而,对于我而言,不过是睡了一觉罢了,但眼前的一切却全都变了……” “刚醒过来时你怕不怕?”裴之成问道。 谢嘉语点点头,往裴之成怀里钻了钻:“怕啊,怕极了。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觉得自己在做梦。大哥老了,青娘老了,就连原本在我的印象中只有三岁的大侄子也老了。” 裴之成想象了一下那种场景,的确会让人对所有的人和事产生怀疑。 “不仅如此,依然经常见着的长辈,亦或者是从前的玩伴死的死,病的病。现如今,就连顾建武也……”说着说着,谢嘉语又想哭了。 想到谢嘉语之前遇到的那些孤独的事情,裴之成紧紧地搂住了她:“不怕不怕,以后有我在,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谢嘉语抽泣的说道。诚如裴之成所言,在嫁给他之后,似乎比从前安心了许多。不过,她转头又想起来初见时的情景。继续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 “……而且吧,好不容易出府一趟,还被人从楼上推下来。那时候我向你求救,你理都不理我。我当时觉得特别害怕,想着我身份变了,大家就都不理我了不说,连顺手救一下都不做。要是从前,大家都知道我是长公主的女儿,肯定会抢着来救我的。” 提起来这件事情,裴之成也觉得异常后悔,亲了亲谢嘉语的发顶,说道:“嗯,那件事情都怪我,如果早知道有一日会如此,当初一定不会对你见死不救。” 也不知道是不是怀孕的原因,还是心里的大石头放下去了,谢嘉语变得非常敏感小肚鸡肠起来,嘟囔道:“你第二次也没救我啊。” 裴之成觉得第二次要解释一下:“当时以为水不深,后来得知水深想要回头救你之时,却发现太子已经跳进去了。” “真的?”谢嘉语不相信的问道。 裴之成道:“嗯,的确是真的。不过,没在第一时间去救你,怪我。” 谢嘉语冷哼一声:“你知道就好。” “还有第三次,你让东海去救我……” “嗯,是我考虑不周。” “都怪你……”说着说着,谢嘉语在裴之成的怀中睡着了。 听着耳边传来的绵长的呼吸声。虽然此时已经过了子时,可裴之成却丝毫没有睡意。 自己夫人的病终于好了,吃了不少的东西,睡得也比以往安稳了许多。而且,那件事情她终于向他坦白了。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感觉到莫大的欣喜。 即便她不是谢嘉语而是谢嘉柔如何,即便她如今已经年近花甲又如何,他只知道,此时此刻,躺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是自己的夫人,是他一辈子想要守护的姑娘。 第二日下了朝,去东暖阁议完事之后,承德帝把裴之成留了下来。 “表妹这几日身子如何,可有好一些?”承德帝关心的问道。 从前,承德帝问起来谢嘉语的事情,裴之成总觉得怪怪的,忍不住深思。如今心中却已然明了。皇上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的夫人。 “承蒙皇上关心,拙荆身子已经大好,昨天半夜吃了不少东西。”裴之成恭敬的说道。 承德帝笑着道:“那便好。再让黄太医去给她瞧一瞧。女人怀了身孕很辛苦,尤其是你夫人,怀这个孩子遭了不少罪,你以后要好好的待她。最近她心情可能不好,你多开导开导她,莫让下人们给她气受。” 裴之成道:“是,微臣明白。” “高都督的事情上你功劳不小,江南的那个案子也办得不错。若你想要什么赏赐,尽管跟朕提出来。”承德帝心情大好的说道。 裴之成听后,立马跪在了地上:“皇上,微臣的确有一事相求。” 承德帝没想到裴之成早有准备,沉默了许久,方开口问道:“何事?” “微臣的孩子即将要出生了,想请皇上准微臣分家,另立府邸。”裴之成跪在地上说道。 承德帝再一次的沉默了。当年是他压着不让裴之成分家的,一是为了宗室和皇家的颜面,二是因为他要用裴之成,不想让他变成一个孤儿,孤儿太难掌控,所以用祖宗礼法压着他。 而如今,那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宗室那边无需多虑,裴之成对他来说也不再是一颗棋子。再加上,自己的表姐如今还住在一处偏院子里,难不成,以后孩子出生了还在那么狭小的惹人非议的地方么? 思来想去,承德帝道:“准。” “多谢皇上。” 回家之后,裴之成便把这件事情告诉了谢嘉语。 对于谢嘉语而言,住哪里其实没什么区别。即便是住在西院里,东院的人也不会给她罪受。但是,她知道,这件事情对裴之成的意义不同。 杨氏对于她而言不算是一个坏婆婆,但对于裴之成而言,却像是一根刺一样,扎在了心里。 “真好,以后家里便只有我们一家人了。”谢嘉语笑着说道。 “嗯。”裴之成道。 青嬷嬷这些下人们对于这样的事情却非常的开心,不用跟东院那边交涉,自己关起门来当家做主,这是多好的事情啊。尤其是青嬷嬷,想到自家小姐放在别院的那些嫁妆终于能搬到自己家里来了,也放心了许多。 很快,皇上便在春明街赏赐了一座府邸,五进的宅子。这里原是一位武将的府邸,后来调去驻守边疆了,这里便闲置了下来。 谢嘉语和裴之成过来看过一回,这里几年没人打理了,显得有些破败陈旧。 裴之成原不想让谢嘉语劳神,毕竟她最近怀了身孕,好不容易不吐了,不想冒这个风险。但谢嘉语坚持,裴之成也就由她去了。 接下来,裴之成越来越忙了,但是即便是再忙,每天晚上也会回来陪着谢嘉语睡觉。等她睡着了之后,再去书房处理事情。 谢嘉语每隔几日去新府邸指挥着大家整理一下,很多地方交给工匠重新布置,日子也过得充实。 原本掉下去的那些肉,渐渐的又长了回来。 而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处的院子离乔府挺近的,有一次,谢嘉语在大门口竟然遇到了乔亦书。 “乔大人,好久不见。”谢嘉语率先跟乔亦书打了一声招呼。 乔亦书迅速涨红了脸,紧张的道:“芷,芷柔郡主好。” 这少年,难得的跟初见时一般,简单干净。 谢嘉语还未来得及说什么,裴之成便过来了。 “下官见过裴大人。”乔亦书道。 “嗯。” 等扶着谢嘉语上了马车,裴之成见谢嘉语不知在想些什么,轻咳了一声,说道:“听说乔大人去年已经定亲了,明年就要成亲,定的是太医院院使家的孙女。” 谢嘉语微微一愣,随即,狐疑的问道:“这件事情你怎么知道的?我还以为你不认识乔大人。” 裴之成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不自然:“这就要问夫人了。但凡跟夫人有关的事情,裴某都了解一些。” 谢嘉语仔细盯着裴之成的脸色看了许久,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嗯。” 裴之成听到这个笑声,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握了握谢嘉语的手。 第193章 逃跑 当秋日来临之时, 皇上已经开始处理高都督一系了。之前也一直在做,只是做的比较隐秘,非常低调。 但这一次, 摆在了明面上。最明显的一点便是, 在早朝时, 高都督因为亲兵在闹市中打架斗殴一事被皇上申饬了。二皇子想要为高都督求情,结果被皇上罚跪在乾清宫。 高妃自然不想看到这样的情景, 连忙去找皇上。遗憾的是, 她连皇上的面都没见到。回到寝宫之后, 被皇后娘娘禁足了,并且再一次被降了位份。 看得懂局势的人纷纷在心里说了一句话:变天了。 就像处理林阁老一样,皇上做事从来不会大刀阔斧,喜欢慢慢的来, 细水长流的处理。而且, 许是上了年纪, 皇上做事非常的温和, 从来不会一棍子打死。 没看到么,林阁老虽然犯了错, 但皇上还是给他留了情面, 而且还让他的学生周次辅继任了首辅。 皇上之所以这么做, 除了性子原因,最重要的是为了防止动乱。 处理林阁老, 用了一年的时间, 慢慢的让林阁老自己退了, 随后又提拔了林阁老一系。 对待高都督的问题上,承德帝用了同样的方法。 自从跟嵘国打仗之后,距今也有一两年的时间了。皇上一步步的暗地里搜集高都督的罪行,并且让裴之成摸清楚高都督的触角到了哪里。随后,才明里暗里处置那些高都督一系的官员。 武官比文官的处理更加的小心谨慎。 文官若是动乱,不会一下子就颠覆朝堂。而武官的话,兵权在握,更加的危险。 到了年底之时,高都督已经成了强弩之末,他所有的臂膀都已经被皇上拔掉了。不管是明处的,还是暗处的。 直到这一刻,高都督才终于明白了一件事情。原来,皇上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只是假象。看起来倚重他,看起来害怕他,不停的对他做出来让步。实则从几年前开始就已经盯上他了。 亏他一直以为皇上非自己不可,尤其是在顾建武死后,整个朝中,在将士中影响最大的就是他了。皇上为了边疆的安定定然不敢轻易处置他。 让他没想到的是,皇上正是在顾建武死后开始处理了他。 承德帝一直都在等着把高都督的党羽全部剪掉,最后再处置高都督。若是高都督中间迷途知返,皇上未必不会饶了他。 东暖阁外,鹅毛般的大学纷纷扬扬的从天而降。 “明年又会是一个丰收之年。”承德帝抱着暖炉站在窗边感慨道。 太子杨祐拿过来一旁的披风给承德帝披上,笑着道:“父皇英明神武,朝堂安定,百姓安居乐业。” 承德帝笑了笑,看向了不远处被大雪覆盖的屋檐,出神的问道:“太子,你觉得高都督该如何处置?” 杨祐低着头一言不发,似是在思考该如何回答。 “说实话即可。”承德帝见杨祐不说话接着说道。 “喏。”太子恭敬的答道,“和高都督有关的官员以被处理了大半,不管是朝中还是军中,高都督都不能掀起来什么大风大浪了,父皇无需再担忧此事。” “你还是没有回答朕刚刚的问题。”承德帝盯着杨祐认真的说道,“若这件事情交由你处置,你会如何做?” 杨祐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他知道这件事情父皇为何没让他出面,因为高都督是二弟的舅舅,也是高妃的哥哥,若是他出面,以后和二弟之间的兄弟就难做了。 父皇是个心底非常柔软的人,高都督虽然有反意,但并未真正实施起来。是以,父皇想要留他一命,并未赶尽杀绝。然而,在他看来,高都督这种手握兵权并且有反心之人,必定要削掉兵权捉拿起来。 况且,除此之外,高都督还蛊惑二弟和他对立,争夺他的太子之位。 “卸掉兵权,革去职位。”杨祐掷地有声的说道。 “若不知悔改仍有反意呢?” “杀!” 承德帝沉默了许久。杨祐的这一个“杀”字在东暖阁仿佛回响了许久,不停歇。 杨祐跪在地上,一声不吭。 “父皇老了,将来这个朝堂还是要交到你的手里。”许久之后,承德帝收回来视线,转身坐在了案几前,“起来吧。” “是。” “来人,去高都督府把高都督请过来。若不来……”承德帝迟疑了一下,“若不来,便羁押过来。” “是。” 听了这话,杨祐的心里终于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队侍卫终究要无功而返了。在兵马到来之前,高都督从家里的暗道离开了。 一夜之间,高家所有的主子奴仆都被抓了起来,整个高都督府也不复往日的繁华。 高老夫人在祠堂自尽了 。 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停歇。待雪停之后,京城人又重新出来活动了。路过高都督府,看着大门紧闭,牌匾被摘掉的模样,这才知道这几日发生了何事。 高都督跑了,高家完了,昔日的高贵妃被变成了一个贵人。 唯独二皇子,依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慎王。然而,这一切终究还是不一样了。杨恪惶惶不可终日,他去找承德帝闹过,去哭诉过,没有任何的用处。 闹了许久,直到过年之时,才终于安定了下来。 此时已经是大年三十,裴之成和谢嘉语早就搬到了新的府邸。 裴先旭自从知道皇上给裴之成赐了新的府邸,便生病了,告了好几天的假。如若他不告假,大家或许还没想到什么。正是因为他告假了,大家便想到了皇上给裴之成赐了新的府邸,随后又想到了裴先旭为何会如此。 几十年前的事情又被大家挖了出来说了又说。 有人说裴先旭当年做得不对,还有人认为不管裴先旭做得对不对,裴之成在自家亲爹没死之前就另立府邸是他的不对。 谢嘉语身处府中,自然是知道裴先旭并没有生病,只不过是心里不痛快罢了。她让人拿着她的牌子,去太医院大张旗鼓的找来了太医给裴先旭问诊。 太医诊治完之后,裴先旭“郁结于心”的病症也被承德帝得知了。 承德帝一句跟大臣们说的“是不是对朕给裴爱卿赏赐府邸不满意”玩笑话,就立马把裴先旭的病治好了。 整个家,除了裴先旭,所有人都是开心的。 裴之成走了之后,就意味着他们居住的面积将要扩大了。虽然少了裴之成这个镇宅之人,但这么多年,裴之成从来没给他们带来过任何的好处,不仅如此,还要防着裴之成害他们。 是以,裴之成走了,皆大欢喜。 谢嘉语的肚子已经七八个月了,每次在屋里走的时候,都有小丫鬟在一旁扶着。 如今裴之成每次从外面回来,第一件事情便是过来看看谢嘉语。跟她说说话,轻轻的摸摸她越来越大的肚子。 自从知道了谢嘉语的秘密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越来越亲密了。 “今日累不累?”裴之成扶着谢嘉语的腰问道。 谢嘉语抱怨道:“还好,已经习惯了。这几日下雪了,青娘都不让我去院子里走了。” “外面有积雪,地面太滑。而且化雪时也有些冷。过几日天气好些了,再出去。”裴之成亲了亲谢嘉语的长了些肉的小手说道。 谢嘉语见裴之成似乎有心事,问道:“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裴之成摇了摇头:“没有,今日皇上封了笔,朝堂上也没什么大事。” “高都督还是没找到吗?”谢嘉语心中一动问道。 听了这话,裴之成挥退了屋内的几个丫鬟,扶着谢嘉语坐在了一旁的榻上,说道:“找到了。” “在哪?”谢嘉语惊喜的问道。没想到高都督竟然能被找到,可谓是大喜事一件。 “你可还记得我在辽东有个别院?正是别院的人发现的他的踪迹,高都督从辽东逃到了嵘国。”裴之成道。 谢嘉语瞪大了眼睛:“他想干什么?通敌卖国?” 裴之成见谢嘉语的脸色不太好看,轻描淡写的说道:“怎么会,他没有任何的兵权,也没有党羽,掀不起什么风浪。” 听裴之成如此说,谢嘉语马上就安心了:“你说得对,他什么都没有,还能做什么。估计逃到那边去是因为宁国在抓他吧。” 裴之成道:“嗯,夫人说得对。” 因为肚子大了,而且谢嘉语的辈分摆在这里,所以整个新年,她哪里都没去。就连皇宫的家宴都没参加。 皇上不仅没训斥,还赏赐了不少好东西。其他人家见状,也不敢埋怨什么了。 盼望着,盼望着,第二年的二月份,柳条开始抽出来嫩绿的枝丫之时,谢嘉语开始发动了。 彼时,裴之成正在乾清宫的东暖阁跟皇上议事。杜公公匆匆忙忙从外面进来了,趴在皇上耳边说了几句话。 承德帝听后,立马站了起来,看了裴之成一眼。 “此事容后再议,裴爱卿留一下。” “裴爱卿,表姐快要生了,你快回去看看。” 裴之成脸色一肃,没多说什么,立马就匆匆离开了皇宫。 第194章 生产 裴之成回到家的时候, 产婆已经在里面了,黄太医在门外等着。 “黄大人,内人如何了?”裴之成着急的问道。 黄太医一改往日的冷静模样, 脸色肃然, 看着里面说到:“刚进去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老夫刚刚已经把过脉了,暂且没事。”只是, 口中虽然说这没事, 但脸上的表情却出卖了他内心的紧张情绪。 毕竟, 他从年轻时就认识谢嘉语了,虽然睡了四十年脸上没什么变化,但的确已经是个快要六十岁的人了。他第一次见如此高龄的产妇,着实担忧。 裴之成急得在原地来来回回的走了许久, 没过多久, 文昌侯也得到消息从府中赶过来了。 文昌侯看起来比裴之成还要着急。 一个时辰过后, 文昌侯忍不住了:“黄太医呢, 里面怎么没动静?” 黄太医蹙着眉头道:“应该是刚刚发动,还没这么快。而且这还是第一胎, 应该会久一些。生孩子是个体力活, 前面省着些力气比较好。” “我当然知道这些, 问题是,里面怎么没声音。让人进去看看。”文昌侯不满的说道。 说完, 便欲指挥人进去, 然而, 裴之成快人一步,朝着文昌侯施了一礼,转身就进去了。 在这个时代,男子进产房是一件非常不吉利的事情。 谢嘉语生产的房间也是专门收拾出来的,等到生完孩子就会撤掉。因为生过孩子的房间有污秽,对人不好。 这件事情虽然大家都知道,但却没人阻止裴之成。没别的原因,只因府中是裴之成和谢嘉语当家,没人敢劝阻。而且,文昌侯也不会理会这样的事情。 裴之成进去之后,看着躺在床上疼得满头大汗的谢嘉语,突然就紧张起来,心中多了一丝害怕。幼时,他独自一人在山中打猎之时,差点被猛虎吃掉都没有如此害怕的情绪。 那时的他只想着赶紧把老虎打死。可如此,谢嘉语的痛苦是他造成的,而他对这种痛苦却无能为力。只在心中暗暗发誓,只生这一个就行,以后再也不生了。 俯下身子紧紧的握住谢嘉语的手,心疼的说道:“我在,别怕。” 看到了裴之成,谢嘉语的力气松了一下,气息微弱的道:“你怎么进来了,这里面脏,快出去。” 刚刚裴之成来的时候就已经在外面说了几句话,她都听到了。她也知道,大哥也在外面等着。 “我担心你。”裴之成丝毫微动,说出来这几个字,“也想陪着你。” 谢嘉语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 “别哭,对眼睛不好,我们一起面对。”裴之成给谢嘉语擦了擦脸上的泪。 “好。” “郡主,再用力一些。”接生的婆子见谢嘉语力气松了,连忙说道。 裴之成的到来仿佛给谢嘉语带来了无穷的力量,很多事情,两个人面对比一个人面对要轻松许多。 又过了一个时辰,还是还是没生下来。 午睡过后,承德帝听说谢嘉语还没生下来孩子,在宫里也坐不住了。 恰好,出宫的时候碰上了太子,父子俩一起出宫来到了裴府。 道裴府的时候,见外间只坐着文昌侯府和惠和长公主府的人,蹙了蹙眉,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谢嘉融满脸愁绪的说道:“哎,还没生下来,听产婆的意思应该快了。”这两个时辰,对于他而言着实难熬,如坐针毡。 闻言,承德帝脸上也浮现出来担忧的神色。看了看屋内的人,沉声问道:“裴爱卿呢?” 谢嘉融指了指里面:“一个半时辰前就进去了,此时还没出来。” 听了这话,承德帝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他还以为裴之成不重视谢嘉语,不知道去了哪里。如果在产房里待着,那便没什么问题了。 很快,产房里就传出来谢嘉语的叫声,一声声的,听得外面的人心里一上一下的。 杨祐见承德帝和文昌侯这两位老人担忧的模样,连忙安慰道:“父皇,侯爷,莫要担心,妇人生孩子一向比较长久,不如坐下来等着。” 听了太子的话,两个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坐下去了,但着实不放心里面,眼睛一直看着。 产房内,裴之成一直不停的在给谢嘉语说一些鼓励她的话,握着她的手,给她力量。 又过了半个时辰,申时刚过,随着一声婴儿的啼哭声,裴府的第一个孩子降临到了世间。 看着接生婆子手中红通通皱巴巴的孩子,即便是知道不能哭,但谢嘉语还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泪。她的身子没问题,她还能生孩子,她的孩子也没问题,健健康康的。 中了两种毒,睡了四十年,她一直担心自己的身体,担心自己的生的孩子。好在,这一切的担忧都是不存在的。 看了一眼给自己擦眼泪的男人,谢嘉语嘴角露出来笑容:“真好,哭得真响亮。” “嗯。谢谢你,夫人。”裴之成俯身亲了亲谢嘉语的额头。 等在外间的人听到婴儿的哭声之后,全都忍不住站了起来。 “生了,生了。”谢嘉融忍不住激动的说道。 “嗯,生了。”承德帝也说道。 两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互相看了看,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泪光。 很快,裴之成便亲自抱着孩子从里间出来了。毕竟,皇上等人还在外面焦急的等着。 看了一眼孩子之后,承德帝转头看了一眼黄太医,着急的说道:“快进去给大人看看。” “是。” 紧接着,裴之成便跟着黄太医一起进去了。 进去的时候,这一会儿的功夫,谢嘉语已经睡着了。 黄太医仔细的把了把脉,朝着裴之成点了点头,两个人又从产房里出来了。 “身体没问题,健健康康的,睡着了也是因为生孩子累的。这一个月的一些忌讳不用我再跟你说一遍了吧?好好的照顾着就行。”黄太医道。 “裴某知道,多谢黄大人。” “哎,老了老了,回去歇着去了。”黄太医揉了揉后腰说道。 裴先旭过来的时候孩子已经生下来了,前来探望的承德帝等人也已经离开。此时,孩子已经睡着了。裴之成带着他看了一眼孩子之后,裴先旭便失落的离开了。 这是裴之成的第一个孩子,取名裴煊。 裴煊洗三那天,裴之成没想着大办,然而府中还是来了很多客人。 无他,毕竟,谢嘉语生孩子那天,皇上和太子可是亲临了。而且,事后还赏赐了不少的东西。能让皇上和太子都重视的孩子,他们这些人又怎么敢不重视。 洗三的盛况也是裴之成和谢嘉语没想到的。 程昱站在裴之成身边,啧啧说道:“哎,原本想让你们家长子跟我们家长女订个娃娃亲的,这样看来,还是算了吧。我们家闺女还是不要高攀了,这阵仗,啧啧,一般人比不了啊。” 裴之成瞥了他一眼,没答应亦没拒绝。只是,眼神中的深意程昱还是看懂了。那就是,拒绝! 杨瑾在一旁凑趣道:“没关系,你们家女儿不行,换我们家的啊。我看煊哥长得颇为俊俏,虽然我家女儿比他大了三岁,但女大三抱金砖嘛,娃娃亲还是可以订的。” 平日里,裴之成对他的态度多少要比对待程昱客气许多。但没想到,他这话刚刚说完,就听裴之成道:“不可。” “嗯?”杨瑾愣了一下。他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没想到裴之成却像是当真了。 裴之成轻咳一声,微抬下巴,说道:“差着辈分。” 若说之前,裴之成会觉得血缘关系不算近,这辈分问题多少可以忽略。但自从知道了谢嘉语的真实身份,他就明白了谢嘉语为何之前会对二皇子和杨瑾义正言辞的指出来辈分这个问题。 因为,血缘关系实在是太近了。 “我说裴兄,你何时在意这些虚礼了,如今怎么这么拘泥了?”杨瑾不解的道。谢嘉语虽然是皇上的表妹,但是是谢家族中的,其实跟他们家并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不知道远了多少层。 “之成说得对啊,按辈分,你还得叫他一声姑父呢,这声裴兄可叫不得。哈哈~”程昱在一旁幸灾乐祸的说道。 杨瑾指了指程昱又指了指裴之成,摇了摇头,说了句:“真没劲。” 裴之成却是一本正经的说道:“辈分不可乱。” 越说,杨瑾越觉得裴之成没劲。憋红着脸看着面无表情的裴之成,犹豫了许久,那句姑父也没能叫出来。 程昱见状哈哈大笑起来,随后,裴之成和杨瑾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结束之后,青嬷嬷笑容满面的整理着东西:“来的人越多,小少爷收到的祝福越多,福气就越多。这是喜事儿!” 谢嘉语听后,跟裴之成对视了一眼,笑了笑,都没再说什么。 生了孩子之后,谢嘉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分给了他。每日里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着孩子,看着孩子笑,看着孩子喝奶。 虽然刚生下来皮肤很红,脸上也满是皱纹,但没过多久,就变得白白胖胖的。眼睛溜圆,像个小葡萄似的,亮晶晶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大部分时候,裴煊都非常的安静。极少有发脾气的时候,每日就躺在那里,不哭不闹。自己逗自己玩儿。 虽然如今四个月大,但已经能看出来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都跟裴之成如出一辙。 白天黎氏过来时又说了一句孩子长得像裴之成,晚上,睡觉的时候谢嘉语抱怨道:“我辛辛苦苦怀了十个月,他怎么一点儿都不像我啊。” 这种话裴之成不知道听了多少次了。从前没有孩子的时候,谢嘉语每日跟他说话的中心是他,是家中的事情。而如今,有了孩子之后,谢嘉语都很少关心他了,嘴边挂着的永远都是孩子。 “不如再生一个像你的?”裴之成心中一动说道。 虽然在产房时,两个人都不想再生了。但是想到一个跟谢嘉语一模一样的小姑娘,软糯糯的叫他爹爹的模样,裴之成感觉心里一热。 谢嘉语幻想了一下那个场面:“如果是个男孩儿,会不会太奇怪了?” “也是,太过俊俏了。”裴之成想了想道,“那不如生个女儿?” “这种事情哪里是你想生什么就能生什么的?”谢嘉语嘟囔道。 生完孩子之后,谢嘉语的身子长了些肉,看起来也丰腴了许多。裴之成看着那张在抱怨的小嘴,忍不住低头亲了上去。 虽然三年内他没打算再生孩子,但有些事情,还是可以做的。 第195章 镇守 如今已经是六月份, 天气非常的暖和,谢嘉语常常带着煊哥儿去花园里逛逛。 在她看来,这世间一片静好。 然而, 桃花爹过来说的事情却让她有些惊讶。 “你说嵘国许是要跟咱们打仗了?” 桃花爹道:“是的, 坊间已经有传闻了, 嵘国异动,而且, 来势汹汹, 似是已经攻下了一个小镇。” 谢嘉语微微蹙了蹙眉, 自从生了煊哥儿,她已经很少出去了。而且,每次都是来去匆匆,并没有上心其他的事情。别的女眷来家中做客也从未说起来这些事情。 想到近几日似乎更加忙的裴之成, 谢嘉语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嗯, 此事我知道了。” 晚上, 等裴之成回来的时候, 谢嘉语哄睡了煊哥儿,走回了卧房。 “我听说嵘国跟咱们打仗了?”谢嘉语直截了当的问道。 裴之成早在半个月前便知道了这件事情, 只是, 他不想把这些事情说给谢嘉语听, 免得她烦心。不过,既然她已经知晓了, 也就没有继续瞒着的必要了。 “对, 嵘国已在半月前出发, 七日前攻打了边城。今日收到了前线的急报,边城快要被打下来了。” “怎么会这么快?”谢嘉语不可置信的问道。明明嵘国前年才被他们打败了,怎么突然就厉害起来了。而且,边城什么时候这么容易就被攻陷了? 裴之成脸色沉了沉,低声在谢嘉语耳边说了一个名字:“高都督。” “你是说,这里面有他的手笔?”谢嘉语挑了挑眉问道,“那他如今在哪里?” 裴之成摇了摇头:“当时只知道他逃去了嵘国,如今在哪里却是不知。” “会不会在嵘国的营帐中?”谢嘉语问道,“他这是在通敌卖国啊,他们家的家眷他都不管了吗?宫中的高贵人,二皇子,他都不管了吗?” 裴之成道:“据我所知,嵘国的指挥中并没有高都督,他是否藏匿在小兵之中就不知道了。” 谢嘉语细细的琢磨了一下,如果嵘国已经攻打了他们,那么接下来势必要派人去出征。高都督如今已经通敌卖国,朝中还有谁能胜任呢? “皇上打算派谁过去?”谢嘉语直指问题的关键。 裴之成握了握谢嘉语嫩白的小手,说道:“莫要为此事伤身,经过这几日的商议,皇上心中已经有了人选。” “谁?” “顾指挥使。” 谢嘉语先是一惊,随后又安静了下来。前些日子,顾建武周年的时候她刚刚见过顾嘉。按照宁朝的习俗,丧父母守孝三年,丧祖父母守孝一年。是以,顾大人还有两年起复,但顾嘉如今已经起复了。 出于对顾建武的想念,以及顾嘉能力的出色,顾嘉起复之后仍然任着指挥使的职位。 “你觉得他……他能力如何?”谢嘉语秀眉微蹙,有些迟疑的问道。 裴之成见谢嘉语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拉着她坐在了一旁的榻上。自从知道了谢嘉语的身份,他吃醋的对象就绝不可能是顾嘉,而是顾建武。 毕竟,几乎全宁朝的人都知道,顾建武为了自家夫人终身未娶。 “两年前我曾与他同在军中,顾嘉能力非常强,有谋略,有闯劲儿。只是现在尚年幼,战争经验不足。假以时日,定能成为镇守一方的大将。” “可如今皇上却派他去前线,会不会不妥?”谢嘉语有些担忧的问道。不管是出于对顾建武的考虑,还是谢莲,谢嘉语都不想顾嘉出事。 裴之成见谢嘉语紧张的模样,安抚道:“不会,顾嘉任副将,皇上会派一员有着丰富的跟嵘国作战的大将为正将。” 谢嘉语松了一口气:“那便好。只希望这场战争赶紧结束吧。” 裴之成搂过来谢嘉语的肩膀,轻声而又坚定的道:“会的。” 很快,朝中的任命就下来了。没过几日,谢莲登门拜访了。 “姑祖母,莲儿要随我家夫婿去辽东。” “前线如此危险,你为何要去?而且,他在前面打仗,女眷一般安排在城内,你轻易也见不着他。”谢嘉语不解的道。 谢莲笑了笑:“这场仗还不知会打多久,我只想让他闲下来时能有个歇息的地方。” “你家公婆还有顾指挥使同意了吗?”谢嘉语问道。 谢莲点了点头,吐露了几句:“同意了。这一仗不知要打多久才能停下来,而且,以后我们可能就在边疆生活了。” 谢嘉语心里一惊:“这是何意?顾嘉打算在辽东驻守,不回京城了?” “对。这是祖父一辈子都在努力的事情,他不想让祖父失望,打算接替祖父为宁国镇守边疆。”谢莲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抱怨,有的只是浓浓的自豪感。 谢嘉语沉默了许久。在她昏迷的那四十年里,顾建武的确一直都在为国征战,直到伤病了才退了下来。 “边疆生活凄苦,飞沙走石,满目荒凉,不若京城这般繁华。你从未去过,可能适应?” 谢莲微微一笑:“早些年府中祖母、母亲都不喜莲儿,在后宅之中,莲儿虽然骄纵,但日子也不好过,常常会挨罚。去了边疆,家里就是我一个人做主了,哪里又有什么凄苦之说。况且,他在哪,我就在哪。再苦也不觉得。而且,我姨娘已经去找父亲了,这京城能让我留恋的事情也不多了。” 说着说着,谢莲的脸色泛起来丝丝的红晕。 看着谢莲幸福的模样,谢嘉语将心比心,如若有一日裴之成去了边疆,她会不会也跟着去。不用思考,答案是显而易见的,自然是那个人在哪里,她便在哪里。 京城再繁华,若是喜欢的人不在身边,这些繁华又与她有什么相干,又有什么意义?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便做好吃苦的准备吧。” “嗯,多谢姑祖母体谅。” 谢莲走后,谢嘉语坐在窗边思考了许久。等到天色将黑之时,谢嘉语回过神来,把青嬷嬷唤了过来。 “谢莲要去边疆了,你明日带人去库房取些东西,首饰什么的就不必了,取一些边疆用得着的。” “是,夫人。”青嬷嬷道,随后,又忍不住感慨,“没想到这些孙小姐里面,嫁的最好的,最通透的竟然是处处喜欢掐尖儿的二小姐。可见吶,人的命,天注定,知足才能常乐。” “你说得对,知足常乐。”谢嘉语喃喃的道。 第二日,谢嘉语便让人把整理出来的一车结实的布匹、珍贵的救命药草、美容养颜的膏子送去了将军府。 谢莲也没矫情,直接就收了下来。 十日后,大军出发了。 这日,谢嘉语正在后院逗着煊哥儿,突然有丫鬟来报,有个鬼鬼祟祟的陌生男子在后门处待了许久,说要见谢嘉语。 门房自然不会放这样的人进来。那人无奈之下,撕下来衣裳的一角,咬破了手指在布上写下了一个字。 见他如此郑重的模样,门房反而重视起来,不敢轻易把他赶出来。连忙找人看着他,亲自把布送了进来。 谢嘉语看着上面的一个“良”字,蹙了蹙眉。随后,看向了青嬷嬷,耳语了几句:“许是谢良,你去后门看看是不是他。若是他的话,就把他请进来,若不是的话就算了。” 青嬷嬷一听来人有可能是谢良,稍微有些迟疑。毕竟,上次谢良曾绑架了自家小姐。 “你去就是了,他不会害我的,你放心。况且,家中有那么多的护卫,不必怕。”谢嘉语道。她相信,如果来人是谢良的话,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跟她说。至于害她,这是不可能的。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她便知道,谢良并无害她之心。 而且,不管怎么说,他们俩毕竟是亲姐弟。 “唉,小姐就是心善。老奴这就是看看。”青嬷嬷道。 不一会儿,青嬷嬷便把一个头戴斗笠,身穿一袭灰色衣裳的男子领了进来。 谢嘉语在偏厅里见了他。 进屋之后,除了青嬷嬷,其余人都被谢嘉语挥退了。 谢良摘下来头上的斗笠,看向了站在他面前的谢嘉语。面色红润,精神焕发,一看便知过得极好。而门外,隐隐能听到一声婴儿的笑声。 “你过得可好?”明知谢嘉语过得不错,谢良还是问了出来。 谢嘉语点了点头:“嗯,过得还不错。” 说完,两个人便沉默了下来。 想到如今二皇子和高贵妃的遭遇,再想到面前的这人是在为高贵妃做事,谢嘉语忍不住开口道:“你可是有什么难处需要我帮忙?” 谢良猛然抬起来眼皮子,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谢嘉语。 “有什么难处你尽管说便是,只要不是太难的事,我都能帮一帮你。”毕竟,这位是自己的亲弟弟。她已经从裴之成那里听说了,这些年,他过得也很是艰辛。 章姨娘毕竟是章姨娘,谢良又没做什么谋害她的事情,她始终做不到漠然。 “二皇子欲在十日后造反。”谢良张口说出来一句让谢嘉语震惊的话。 第196章 终章 听了这话, 谢嘉语猛地从椅子上起来了。震惊的盯着谢良看了许久,见他依旧跟进来时无二的表情,渐渐的平复下来心情。 “多谢你来提醒。”谢嘉语尽量平静的说道。 “不必, 就当做是我那日的赔罪吧。”谢良淡淡的说道。 “二皇子如今大不如从前, 你可有其他的打算?” “没有, 一家老小早已经回到了北郡,如今京城只余我一人。如若经此一事我还能活着, 便会回到北郡去。这京城, 再也不来了。”谢良的声音里有着让人心酸的萧索。 谢嘉语心里酸酸的, 抿了抿唇说道:“如果你想现在离开京城,我可以让人把你送走。” 话音刚落,谢良立马拒绝:“不必了。我若是现在离开了,二皇子那边必定知道是我走漏了风声。不管他们最后是胜是负, 都不会饶了我的。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 也要为家里的人考虑。倒不如跟在他们身边, 等到他们行动之时, 我趁乱离开。” “你这样会不会太危险?”谢嘉语担忧的说道,“刀枪不长眼, 万一……” “无碍, 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更何况, 我如今只是个商人罢了,不会有什么危险。”谢良道。 说完, 便拿起来斗笠准备戴上, 转身离开之际, 又忽而回过头来:“对了,高都督也于半月前来到了京城,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事应该是他挑起来的。” “好,我知道了。你万事小心。” 等谢良一离开,谢嘉语立马让家中的小厮去把裴之成叫回家来了。 “小姐,您相信二爷的话?”青嬷嬷听到谢嘉语的吩咐忍不住问道。 谢嘉语紧握着手中的帕子,看着在春桃怀中吐着口水的儿子,淡淡的道:“此事关系重大,不管他说的是真是假,我都不能不当回事儿。更何况,朝中的事情有老爷在,他自会去查清楚。” 青嬷嬷了然的道:“是老奴想岔了,有老爷在,自然能分辨二爷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裴之成听到小厮的话,急急忙忙的从内阁回来了。 他原以为家中出了什么大事,回来的途中,一颗心都砰砰砰的直跳。这种感觉直到见到在房中逗着儿子的谢嘉语时才微微平复了一些。 只要他二人好好的,这世间就没什么大事。 “怎么了?家里发生了什么事?”裴之成柔声问道。 谢嘉语给青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把煊哥儿抱出去。直到屋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才小声的道:“刚刚谢良过来了,他说半个月前高都督就偷偷来到了京城,他和二皇子准备十日后起兵造反。” 裴之成听了之后微微眯了眯眼睛,一时间没有说什么。 “也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我怕若是真的,耽搁了时间,便让人把你叫回来了。”谢嘉语解释道。 裴之成握了握谢嘉语的手,说道:“夫人这么做是对的,我马上让人去查一查。” “好。” 从离开之后,一直到了晚上,裴之成都没有回来。嫁给裴之成这么久,这还是谢嘉语第一次独守空房。从前,不再玩晚,裴之成总会回来的,这一次,却让人专门送信说不回来了。 直到两日后,裴之成才风尘仆仆的从外面回来。脸上胡子拉碴的,一副狼狈的模样。 “你这几日去做什么了?”谢嘉语关心的问道。 裴之成轻声在谢嘉语耳边说道:“高都督已经找到了。” 谢嘉语眼前一亮:“皇上可知晓了?” “嗯,那日离开家我便让人四处打探了一下,随后便进了宫。皇上都知道。” “那就好。”谢嘉语欣慰的道。只要皇上知道,裴之成知道,高都督的踪迹也找到了,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七日后,戌时,听闻慎王有急事进宫去了。 这是慎王最后一次出现在大家的面前,从那以后,再也没人见过他了。 听说慎王当场欲行刺皇上,当场被侍卫拿下。与此同时,在京城外欲起兵造反跟慎王遥相呼应的高都督,也被拿下了。 第二日早朝,皇上削去了二皇子的爵位,贬为庶民,禁于京城的一处宅子中,终生不能出来。 高都督被压入天牢之中,教唆皇子、通敌卖国、造反行刺无一不是高都督的催命符。 没过多久,听说皇上病了。谢嘉语曾去宫中探望过他,看着一脸病容的承德帝,陪他说了会儿话就出来了。 一个月后,前线大捷,承德帝的病渐渐的好了起来。 不过,即便是好了,承德帝也不如从前一般大权在握了。经此一事,他想通了很多,把权力渐渐的放给了太子。 见状,朝中的老臣也学着承德帝的样子,慢慢的退了下去。越来越多年轻有为的官员开始在朝中崭露头角。 迂腐但正直的周首辅依然任着首辅。 裴之成也在适应着太子的处事风格,只是,人似乎比承德帝掌权时低调了许多,处事风格上也温和了许多。 或许是因为心里有了念想,有了割舍不掉的人,便不再如从前一般孤勇。 程昱看着裴之成这副样子,直叹息温柔乡是英雄冢。 三年后,裴府第二个儿子诞生了。看着这个儿子,裴之成蹙了蹙眉。原本想要个跟谢嘉语一样的女儿,从此便不再生了。然而,事与愿违,又是一个儿子。 谢嘉语不悦的抱过来儿子,说道:“你不喜欢就算了,儿子女儿我都喜欢。” 裴之成连忙安抚道:“怎么会,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 “嗯。”谢嘉语脸上的笑意止不住。 煊哥儿趁着嬷嬷不注意,偷偷的从外面溜进了产房,看着谢嘉语怀中的弟弟,跟裴之成如出一辙的眉头皱了皱眉,一脸严肃的道:“弟弟的脸怎么这么红,是不是生病了?” 青嬷嬷一脸喜气的说道:“大少爷有所不知,二少爷没生病,刚刚生下来的婴儿都是这样。过几日就好了,您当年生下来也这样。二少爷长得像您母亲,以后长大了定然会非常俊俏。” 煊哥儿有些不信,看向了一旁的谢嘉语:“母亲,我刚生下来也是这般模样吗?” 谢嘉语笑了笑,摸着煊哥儿短短的头发,说道:“是啊,你弟弟跟你当初一样。” 裴煊听了这话,忍不住戳了戳弟弟的脸。 “以后你就是长兄了,要爱护弟弟。”裴之成在一旁道。 “谨遵父亲教诲。”裴煊郑重的说道。 如此小大人的模样,逗得屋内的大人都笑了起来。就连裴之成也仿佛被感染了这种幸福的气息,脸上露出来笑意。 谢嘉语看着这一大两小的三个男子,心里觉得满满的。 有这样的夫婿和儿子,这大概是她最幸福也最幸运的事情吧。 只希望,往后的一切都平安顺遂,岁月静好。 (大结局) 第197章 番外·裴之成 我是裴之成, 我父亲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读书读得特别好,所有人都说我父亲会金榜题名。 幼时的我总是暗暗期盼, 父亲赶紧中举, 中进士, 做官。因为,这样的话, 我的母亲就不用日日夜夜的给人做绣活来维持生计了。 然而, 我的期望还是落空了。 那一日, 村里人都知道父亲考中了进士。我和母亲欣喜若狂,母亲甚至偷偷的流下来辛酸的泪水。从那一日起,我们娘俩在家日日期盼着父亲能从京城回来,接我们去京中享福。然而, 一个月过去了, 京城中没有丝毫的动静。 我们想, 许是父亲太忙了吧。等他闲下来了, 必然能记得我们。 再过了几个月,喜报传来, 我的父亲在京城中授官了。我和母亲更加高兴了, 处处给父亲找借口, 父亲之前不来接我们是因为在等着做官。 然而,几个月过去了, 父亲并未回来。不仅如此, 就连信件也不往家中寄了。再后来, 我敏感的发现,村里人看我们的眼光不太对劲儿了。 终于,我们知道了父亲的秘密。原来,他在京城中娶了别的女人。不仅如此,还把我母亲休了。 母亲受不了这种委屈,带着我去京城闹。结果可想而知,没有任何势力的我们失败了。 我的父亲变得异常冷漠,看我们的眼神像是看废物一般,恨不得赶紧把我们弄走。那一日,父亲冷漠无情的背影,母亲声嘶力竭的声音全都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 我发誓,总有一天,我会为母亲讨回公道。 回去之后,母亲整日以泪洗面。再过了没多久,母亲因心情郁结、郁郁寡欢而去世了。 我受够了村里人的白眼,也不愿接受他们那些可怜的恩惠,背着家中所有的书籍,独自一人跑去了深山里觅食。 好在我运气不错,在深山里遇到了一个猎户,他教我打猎,教我生存的技巧。 我渐渐的明白了,这人并不是普通的猎户,身上有着秘密。我欲拜他为师,却被他拒绝了。 但是,他把毕生所学全都交给了我。 我每日除了打猎就是读书,再没有去管其他的事情。渐渐的,我变得沉默寡言。猎户也不是一个健谈之人,有时,我跟猎户两人几天都不说一句话。 日子就这么平静无波的过着。 从第一次去考童生试我考了第一名开始,我便知道,我比我父亲书读得好。因此,也更加的用功。 终于,在我十六岁那年,我中了状元,也是整个宁国最年轻的状元。 遗憾的是,养育我的猎户在三年前便已经去世了。我的母亲也早就不在了。 这个荣耀,没有人跟我共享欢喜。 而我也来不及欢喜,此时,我心中更多的是如何报复我的父亲,如何给我母亲正名。 年少轻狂的我总以为自己考中了状元就能实现自己心中所想,然而,这个世界却复杂的让我心生无力。我努力了几年,我的母亲终于重新恢复了正室的位置。只是,这个正室却仅仅只是个平妻。那个女人依旧是我父亲的正妻。 除此之外,我必须住在我父亲的府邸。 皇上虽然给我母亲正了名,但对于我分出府之事,却只字不提。这时的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一头热血只想着复仇的年轻状元郎了,此时的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情。 我听从皇上的安排,住进了父亲的府邸,并且叫了那个女人母亲。 我从未恨过那个女人,她并没有做过伤害我和我母亲的事情。我恨的只是我的父亲,那个欺骗了我母亲,欺骗了我的父亲。我知道,那个女人也是被我父亲骗了,成亲之前,她并不知道我和母亲的存在。 退一步讲,即便是成亲之前她就知道了我和母亲的存在又如何?做出这种决定的,从来只是男人,而不是女人。我父亲若没有贪慕荣华富贵的私心,又怎会有如今的悲剧。 很快,我便被皇上破格从翰林院提到了户部。当时的户部正面临着一个大问题,贪官污吏众多,国库亏空。我像是一把剑一样,皇上指到哪里,我便打到了哪里。也因此,我得罪了不少人。 我的父亲又一次敲响了我的房门,对于我的行为进行了训斥。对于他,我的内心毫无波澜。第二日早上起来,继续做着同样的事情。 渐渐的,我在朝中开始崭露头角。 户部、兵部、吏部……我在各个部轮转。而我的父亲,从翰林院出来之后,就去了国子监,再也没有能从国子监出来。一直到死,都是待在了国子监。 他再也管不了我了,从最初十日一骂,到了后来,一月找我一次,再到最后,即便是看见我也不想搭理我了。 我听从皇上的旨意,做着所有皇上让我做的事情。等到我二十三岁那年,直接入了内阁。 皇上的这一举动,让整个朝中都开始沸腾。 沸腾又如何,皇上的旨意,谁都无法改变。 这一步步走来,表面上,我时时刻刻听从皇上的意思。这并不是说我是一个听话的人,而是因为,我发现权力对我有着致命的诱惑力。 我明白,皇上之所以破格提拔我是因为他想让我为他做一些底下的事情。听从他的旨意去做一些事情。我不能如此被动,也不能坐以待毙。因此,私底下我在偷偷的培养着自己的势力。我不想有一日突然就完蛋,亦或者悄无声息的死去。我要壮大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争取爬上权力的顶端。 我不得不承认,我跟其实跟我的父亲是同一类人,为了权力,可以出卖自己的底线和原则。 只是,有一点,我跟父亲不一样。父亲可是为了权力去欺骗别人,而我却从来不会如此做。 我想要的,从来不是靠着女人来实现的,而是靠着我自己的努力去争取。 几近十年的做官生涯中,我收到过无数的诱惑。金钱、权力、美女……这些东西,无时无刻不充斥在我的身边。 那一日,我去茶馆跟人议事,谈完之后,我带着东海走了茶馆的后门。 福味斋后面的窗户里传出来小姑娘们叽叽喳喳的吵闹声,一个小姑娘甚至被推到了窗户外面。我看也未看,脚步未做任何的停留,离开了那里。 就在我即将走远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我耳边响了起来。我难以形容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那个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生生的砸在了我的心上。 我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原来,这个姑娘吸引人的不只是声音,还有那张让人见之忘俗倾城倾国的容貌。 我见过无数美女诱惑,这却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心跳。这个姑娘太美了,美到了我的心坎儿上。我的心底掀起了惊涛骇浪,我不得不怀疑,这是有人知道了我的喜好,故意为之。 看了一眼那姑娘和地面的距离,我带着东海冷漠的离开。 后来的无数次,我都在后悔那日所为。如果我知道有朝一日会那么喜欢那个姑娘,我一定不会离开,而是会在第一时间飞身上去救下来她,不让她再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没过多久,我又再次遇到了那个姑娘,那姑娘又一次深陷险境。因为听承恩侯府的人说池塘不深,所以,我再次对这个姑娘产生了质疑。每次都装着去求救,这套路也未免太千篇一律了。 是以,我没有救她。 只是,离得远了,我突然发现了异常。似乎,水很深。不管背后之人是出于什么目的,总归是两条人命。我虽然知道,如若是救了这个姑娘,那背后之人的目的势必会得逞。然而,那一刻,我依然动了恻隐之心。 遗憾的是,太子比我快了一步。 对于这个长得异常好看的姑娘,我再次产生了别的看法。 许是我们之间有着非常特殊的缘分,在这个姑娘第三次深陷危险之时,又遇到了我。 我让东海去救了她。 随后,这姑娘又给了我无数新的惊喜。救她不过是举手之劳,然而,她回报我的却非常多。 再后来,我们又遇到了几次。 等到在辽东府相遇时,我便知,这个姑娘,不管她到底是谁,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我都对她势在必得。 兜兜转转,我终于娶回了这个姑娘。 冷了近二十年的心,也被她融化了。 没有她之前,整个世界都是灰色的,而有了她之后,春暖花开。 第198章 番外·顾建武(上) 十岁之前, 我随父亲驻守在边关。十岁那年,父亲调京任职。也是从那一年起,我认识了一个姑娘。只一眼, 这个姑娘便长在了我的心上, 一辈子也没能忘掉。 来到京城之后, 母亲带着我四处做客。这是我顶顶烦的一件事情,后宅的夫人老夫人们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 夸赞我。这些话听多了, 也觉得没什么意思。 渐渐地, 我初入京城之时,对京城繁华的喜爱之情也淡了不少。我还是更喜欢边疆广阔的天空和土地,那里让我觉得非常的自由,总有一腔热血想要喷洒出来。 而京城之地却把我心中的热血渐渐的给磨光了。我好想跟父母再次回到边疆, 然而, 看着我母亲开心的笑脸, 父亲满足的脸色, 我便知,这些也只能是妄想罢了。 这一日, 母亲又要带我去做客。去的还是皇上的亲妹妹, 光宜长公主家。一听长公主的身份, 我便不想去了。去了无非是要磕头请安,规规矩矩的坐在一旁, 倒不如在家里自在。可母亲却不许我这样, 冷着脸把我拽上了车。 我终究还是一个知礼数的人, 在母亲的瞪视下,从入了长公主府我便规规矩矩的,没闹腾。在母亲满意的神色中,我跟随她进入了长公主的后院中。 这里却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长公主是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然而,这份美丽中却总是带着哀愁。 “长得可真俊秀,我们家也有个跟你差不多大的姑娘。” 我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听着我母亲和长公主的话,渐渐的开始走神,脑海中已经把话本子上讲的官兵打强盗的戏码上演了三四遍。 这时,我听到不远处似乎传来了急速的脚步声,我的注意力朝着外面转移了。 片刻之后,一个穿着粉红色夹袄,梳着两个总角的小姑娘便映入了眼帘。惊鸿一瞥,那小姑娘皮肤白嫩,眼睛大大的,鼻子和嘴巴小小的,像极了一个瓷娃娃。 长这么大,我第一次见到如此好看的小姑娘。 不由得,视线一直盯着她。我见她和长公主行礼,叫长公主母亲,又跟我母亲行礼。终于,在我的期盼中,她来到了我的面前。 “听说你只比我大两岁,我叫谢嘉柔,你叫什么名字?” 我立马就站了起来,笔直的像边疆种的白杨树,声音洪亮的说道:“我叫顾建武,今年十岁了。” 那小姑娘先是一愣,随后哈哈哈哈的大笑起来。不只是她,长公主和我母亲也笑了起来。我不知他们究竟在笑什么,我只知道,这小姑娘笑得可真好看。 随后,我和小姑娘的哥哥还有一些下人们在院子里玩儿官兵抓强盗的游戏,小姑娘是官,我是强盗,她哥哥是兵。我虽然是个有原则的人,向来只做官兵不做强盗,但却听从了小姑娘的安排。 离开的时候,我竟有些恋恋不舍。好想找个借口留在这里,再跟小姑娘多玩儿一会儿。 好在小姑娘似乎也舍不得他,在送别时,跟长公主说道:“母亲,我喜欢这个小哥哥,以后躲让他来我们家玩儿好不好?” 在我的期待下,长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小姑娘开心的道:“下次你再来时,我让你当官兵好不好?” 我立马就点头应下来了。官兵也好,强盗也罢,只要能来玩儿就成。 后来的无数次,我跟随父亲、母亲、或者是独自一人来到了公主府。在公主府中,我们一起玩儿游戏。有时出门去外面逛街。渐渐地,我知道了原来小姑娘早已经定了亲。 知道这件事情时,我难过了好几天,甚至拒绝了一次小姑娘的邀约。 我也不知道我在难过什么。明明我们在玩游戏的时候扮演过夫妻,可转头她却已经有了别的夫婿。或许是自尊心受挫,又或许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抢了吧。总之,我难过了几日。 不过,小孩子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这种情绪又烟消云散了。我们一起读书、骑马、打猎,我又安心的待在她的身边当着一个侍卫的角色。 我个子长得高,又常年锻炼身体,武功不弱,在我十四岁那年,便领了一个武城兵马司的缺儿。 从这时开始,便有无数的妇人上门来问询我的亲事。好男儿志在四方,对于这种事情我理都没理。好在我母亲跟我是同样的想法,渐渐的也没人再提了。 又过了两年,十六岁那年,我从七品的副指挥使升任了六品的御前侍卫。京城中的儿郎,十六岁基本上都已经定下来了,成亲的也不在少数。可我却一直都没有让母亲定下来。 一直到十七八岁都是如此。 我也不知为什么,总之,那些大家闺秀没一个能入得了我的眼。 我不关心自己的亲事,但我却上心着别人的亲事。 我一直在守护的那个姑娘,她那个从小就定下来的夫婿,并不是一个良人。我曾无数次在京城中看到那男人跟别家的小姐卿卿我我。我骂过他,打过他,然而那男人却非常得意而又欠扁的看着我。 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小姑娘嫁给这样一个男人。那小姑娘那么美,那么可爱,一定可以嫁个更好的人。 终于,那个男人跟别家小姐的事情闹大了。闹得满城皆知。所有人都在看着皇上到底会如何做,所有人都在看着那个小姑娘会如何做。 那一日,正好轮到我当值。我在门口清清楚楚的听到了小姑娘跪在地上跟皇上说要退亲,也清清楚楚的听到皇上答应了这件事情。那一刻,我忍不住乐开了花。 她的未婚夫婿娶了别的女人,我去安慰她:“你别伤心,我前些日子替你去狠狠的揍过他。而且,以后你肯定能嫁个更好的男人。” 她却突然笑出了声,一双圆圆的眼睛弯成了月牙形,一点都没有不开心的样子,愉快的说道:“原来他脸上的淤青是你打的啊,不愧是我的好兄弟!不过,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又不喜欢齐恒那厮,不过是我母亲定下来的,不好退了罢了。我巴不他跟别的小姐在一起,这样一说,我还应该感谢苏凝露才对……” 她不喜欢齐恒,我本应该才是,然而,听到她称呼我“好兄弟”,我的心沉沉的。 不知我们今日的谈话怎么入了我母亲的耳中,母亲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齐家少爷娶了别的女人,嘉柔如今已经没了婚约在身,你怎么不知道努力一下呢?” “啊?”我怔愣的看着母亲,不解她话里的深意。 母亲敲着我的头说道:“你如今已经十七八岁了,整日里却还只想着上战场,怎么不想想娶妻之事。你竟然还把嘉柔往外面推,你别说自己还没发现喜欢嘉柔!我怎么会生了你这么个榆木疙瘩的儿子。” 那一日,我终于明白了自己的心事。原来,这么长久的守护,是因为喜欢。 第199章 番外·顾建武(下) 从这一日起, 我去谢家去的更频繁了。好在我们幼时就相识,也没人说什么闲话。当然了,我其实更希望大家能说一说闲话。 我在皇上面前好好的表现, 我为太子做事, 一点点的赢得上位者的喜欢。 小姑娘终于发现了我喜欢她, 然而,她却拒绝了我。 我难过了好些天, 整日郁郁寡欢。渐渐的, 我想通了。她没有喜欢的人, 也没有定亲,我并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而且,她大哥似乎也很看好我。 我们之间又恢复了以往的关系,像好朋友似的相处, 骑马打猎, 好不愉快。 在一片繁华祥和之中, 边关传来了急报, 我梦寐以求的机会终于来了。从十岁起,我就想再次回到边关, 这一次, 我终于能如愿以偿实现自己的梦想了。 只是, 想到心中喜欢的那个姑娘,我有些犹豫了。 静静的在房中坐了一夜之后, 我终究还是决定去战场。好男儿志在四方, 我不能为了儿女情长忘了家国。如若真的这样, 她也会瞧不起我的。 我去跟父亲说了这件事情,父亲脸上露出来欣慰的笑容。而母亲却流下了眼泪,看着我久久不语。 随后,我去找了喜欢的姑娘。 她跟我母亲不同,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来羡慕的神色。 “你能不能偷偷的带我去啊?” 听了这话,我立马严词拒绝了:“不行,战场危险,刀枪无眼,你万一受了伤怎么办。” “好吧好吧,我知道,我就那么随便一说罢了。活了十六年,却从未出过京城,真是遗憾。” 我从她的语气里听出来浓浓的伤感,可我却没有办法,不能带她去。 临行前,她带我去寺庙拜了拜。我求了两块开了光的玉佩,一块戴在了我的身上,而另一块给了她。看着两块相同的玉佩,我忍不住说道:“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情?” “何事?” 我鼓起勇气说道:“我回来之前,你能不能不要定亲?” 她先是一愣,随后又点点头答应了。 这一幕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放置了很多年。那时的我不知,这一面将会是漫长的四十年我最后一次见到如此鲜活的她。我曾无数次的想过,如果我知道她会中毒,我还会不会去战场,我会不会拒绝想要同行的她。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我不知再来一次我会如何选择。 那块玉佩紧紧地放在了我的胸前,即便是洗澡时也未摘下来。仗快要打完之时,我归心似箭。然而,我却被人刺中了胸膛。多亏了这块玉佩,救了我一命。 大军得胜而归。为了见她,我好几天都没睡好觉。 从皇宫出来之后,我骑着快马去找她。然而,迎接我的,却是她大哥那一双哭红的眼睛。 看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她,我那一颗心沉入了深渊。 在得知她为何会中毒之后,那一颗沉入深渊的心变得支离破碎。我一直听命的太子,竟然害了我最喜欢的人。我觉得我再也没有颜面去见她。 回到家之后,我把自己关在了房中,几坛子酒灌下去之后,我人事不知。 三日后,我醒了过来。看着母亲一如临行前的那双哭红的眼睛,我的心难过到不行。 父亲给了我一巴掌,母亲哭着求我振作起来,可我却丝毫提不起来劲儿。我没有出门,没有进宫,就连皇上的赏赐大典我都没有参加。皇上对于我的举动并未生气,反而赏赐了我不少东西。我没有因为之前跟太子走得太近被皇上厌弃,反而因此得到了圣宠。 人人都羡慕我的好运气,还有人说我怕被责罚,惺惺作态。对于这些流言,我没有丝毫的感觉。 悔恨和愧疚折磨的我痛不欲生。我的脑海中再没有其他的东西。我恨不得躺在那里的人是我,恨不得我替她喝下那碗有毒的绿豆汤。 从十岁那年我便认识了她,到如今已经八九年的光景。她的音容笑貌早已深深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我没想到有一日竟会变成如此的局面。 我在战场上受了伤,又终日饮酒,没过多久就病倒了。 三个月后,皇上把我叫入了宫中,狠狠的训斥了一番。 “如果有一日嘉柔醒过来看到你这番模样,不知该如何的伤心。” 这句话,一下子就把我打醒了。是啊,她只是昏迷过去了,不一定会永远如此。想到这里,我有些激动又有些颤抖的问道:“您的意思是……她……她还会醒过来?” 皇上沉默了一下,说道:“至少她还有呼吸,不是吗?”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不知为何,这一刻,我相信了皇上的话,坚信有朝一日她会醒过来。 我知道,她最喜欢我舞刀弄枪的模样,最羡慕我征战沙场的模样,所以,从那日起,我振作了起来。 我依旧是御前带刀侍卫,但品级已经是不再是六品,而是四品。 虽然品级比之前的三品参将低了两级,但守卫在皇上身边,即便是六品也是一种荣耀,是一种信任。明降暗升,大家都知道了皇上对我的宠爱。 上门提亲的人更多了,父亲母亲都非常着急。可我却丝毫提不起来兴致。即便是皇后皇上连番上阵,我也丝毫没有动摇。 一年又一年,我始终在等着她醒过来。 前三年,我守在京城,几乎日日去看她,她没有醒。 后来,边疆又再次发生动乱。我带着她那份对边关的向往,离开了京城。 从此,我爱上了打仗。仿佛只有在战场上,我才能忘掉心中的烦闷,才能丢掉一切,尽全力的去做一件事情。 转眼间,几十年过去了,父亲母亲早已经老了。母亲知道,若是她不醒,我这辈子大概都不会成亲了。而她已经老了,她怕等她去了,这世上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而我也在母亲的执念下找了个养子养在膝下。渐渐的,我的养子也已经在她的操持下成亲生子。 后来,父亲和母亲还是去世了。 我在外打了很多年仗,驻守了很多年的边疆,终于在五十岁时,我打不动了,也守不动了。我再次回到了京城。 我不再那么频繁的去看她了,我只敢在家偷偷看着她的画像缅怀。因为我怕有人发现她的秘密,我怕她再次被人提及,被人当做妖怪烧死。 就这么过了几年,我的身体终究还是不行了,我能预感到自己的死期快要到了。那段时间,我常常在梦中梦到她。梦到我们一起打猎,一起骑马,一起去肆意的玩闹。 梦到出征前我对她说过的话。 我也已经了无生意,每日虽然还跟个正常人似的吃饭睡觉去钓鱼,实则身体已经千疮百孔。 直到那一日,我又再次看到了她的那块玉佩,又再次看到了她…… 我那灰白了四十年的时光突然一下子就迸发出彩色的光亮。 为了多看她几眼,为了多见她几面,我遵从黄太医的医嘱,好好的养着身子。这一切的一切,都犹如在梦中一般。 我欣喜的看着她重新变得鲜活的脸,欣慰而又心痛的看着她嫁给了一个比我优秀的男人,看着她脸上露出来幸福的笑容。我知道,我的梦,终于还是要结束了。 这一次,我没有什么遗憾了。我感谢上苍让她再次醒过来,感谢上苍多给我的这几年,让我弥补了心中的遗憾。 闭上眼睛之时,我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在公主府见到她的第一面。 花落花开终有时,而我对她的感情,从始至终,没有停歇。 第200章 番外·顾嘉&谢莲 百花盛开, 蝉鸣渐起。 谢莲那原本定于年底的婚事因着顾老将军的身体突然间就提前了,这可忙坏了文昌侯府的众人。 黎氏毕竟是隔房的婶婶,又因着谢思蕊跟谢莲的未来夫婿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是以, 所有的事情都是白氏来操持的。 半年的事情一下子压缩在一个月内, 白氏忙得晕头转向的。 好在在成亲前夕,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了。 成亲的前一晚, 白氏来到了谢莲的房中, 交代了她不少事情。谢莲红着脸害羞的应承了下来。 独自一人躺在床上之时, 看着满室的漆黑,谢莲想了很多事情。 她从小便是庶女,为了能有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她跟姨娘一直都在努力。那些跟嫡母和嫡姐作对的日子, 如今想来早已经不知过了多久。然而, 仔细一想, 其实不过是两三年的光景罢了。 这两三年, 家中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父亲嫡母去了偏远的地方,嫡姐偷偷入了二皇子的后院, 而她, 却要嫁给一个文武双全的京城贵公子顾嘉。这在以往, 是她想都不敢想的。 这样的亲事,也就在父亲没有犯错之前, 嫡姐谢思兰才能有一线希望吧。 而她之所以能嫁给顾嘉, 全是因为自己的姑祖母。 她不知自己的这位姑祖母真实的身份到底是什么, 她只知道,祖父看得最重的人是她,皇上是真的宠着她,就连顾老将军也对姑祖母有些不同于一般人的感情。 究其原因,她想了许久也没能想明白。最奇妙的是,她的长相跟这位姑祖母也非常的想象。若说她是族中的孤女,她是怎么都不相信的。 不过,不管这位姑祖母是什么身份,这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这位姑祖母是真心待她好。如果没有她,她不可能嫁到将军府去。 想着想着,谢莲睡着了。 很快,第二日便到来了。 原本在府中闹腾得厉害的谢思蕊已经被看管了起来,这一日,非常的顺利。她顺利的从文昌侯府嫁到了将军府,顺利的拜了堂,然后被送入洞房。 被人调开头上的红盖头时,谢莲的微微适应了一下眼前才变得清明起来。这时,她也看到了身边这个丰神俊朗的男人眼中迸发出来的惊喜。 她知道,这惊喜到底是来自于何处。她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姑祖母了,尤其是把头发梳起来的模样。早上盖上红盖头之前,她就已经看过镜子里的自己。 七八分相像。 微微笑了一下,随后,又低下了头。 顾嘉也终于回过神来了,拳头放在嘴边轻咳了一下,视线微微挪向了别处。 接着两个人便遵照喜娘的要求喝了合卺酒,吃了饺子等等。等一切都做完了,屋内只剩下顾嘉和谢莲两个人了。 顾嘉看了一眼低着头,露出来莹白脖颈的佳人,脸色微红,站起身来,说道:“我先去外面招待宾客,你若是累了,就先歇息吧。” “好。” 这一去,一个时辰后,谢莲方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脚步声。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成亲半月,谢莲感受到了顾嘉的温柔和体贴,同时,也感觉到了他的疏离和冷漠。在他的眼中,她既是一个妻子,又是一个他不喜欢的人。 不过,这一且都让谢莲感觉到了欣喜。因为,至少他没有把她当成一个替代品,这要比她之前想象的好太多。 顾建武的病越来越重了,顾嘉几乎日日夜夜的守在自己祖父的身边。谢莲不能做些什么,只能做些饭菜或者是熬一下汤药。 这日,谢莲来到院子门口的时候,听到里面有两个熟悉的声音正在说话。 “你祖父他……哎……”一句话没说完,谢嘉语的眼泪又流了出来。 “您莫要太过伤心,想来祖父也不愿见您如此难过的模样。” 谢莲听得出来,前面是姑祖母的声音,后面是顾嘉的声音。只是,她着实有些疑惑。之前她也见过顾嘉和自己姑祖母相处的情形,却是第一次听到他用这样尊敬的语气跟她讲话。 仿佛,姑祖母真的是他的长辈一般。 “嗯。你们好好照顾他吧,我先回去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去府上跟我说一声。”谢嘉语神色悲戚的说道。 “好。” 谢莲这时也不好一直站在门口了,假装自己刚刚过来,轻轻的走了进来。 “见过姑祖母。” “爷。” 谢嘉语看着走过来的谢莲,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脸上露出来一丝笑意:“莲姐儿过来了。” “嗯,我让厨房做了些饭菜,给祖父送了过来。”谢莲笑着答道。 这是谢莲婚后谢嘉语第一次见到她,或许是因为顾建武在病中,所以谢莲穿得非常朴素。一身水色的衣裳,头上紧着一支碧玉簪子,再无其他的饰品。 这般一看,到跟出嫁前全然不同了。去掉了小家子气,显得端庄大气了许多。 “你能这般,我就放心了。要好好孝顺长辈。”谢嘉语说完,又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顾嘉,“你们二人以后好好过日子。嘉哥儿,你若是欺负莲姐儿,我可不饶你。” 顾嘉连忙道:“晚辈不敢。” 又说了几句话之后,谢嘉语离开了。 顾嘉转头看向了未施脂粉,一身朴素的谢莲,温和的说道:“辛苦你了。” 谢莲笑着道:“不过是分内之事罢了。” 半个月后,顾建武还是没撑住,在见了谢嘉语一面之后,闭上眼睛,脸上带着笑意走了。 那日,谢莲第一次见到自家姑祖母如此难过的模样。脸上的悲戚之情即便是陌生人看了,也有些动容。甚至,哭得晕厥了过去。 迟来的裴阁老满脸心疼的样子,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入了怀中,像是对待珍宝一样。 谢莲本以为以姑祖母探病如此频繁的样子,祖父的丧礼是一定回来参加的。然而,她一次都没有出面。听说,是因为怀孕了,也生病了。这一病,就是几个月。 直到后来,当谢莲从顾嘉口中听到姑祖母的真实身份时,才明白了姑祖母为何没有出面,又为何病了几个月。 顾建武死后,将军府开始守孝。 从此,顾嘉和谢莲开始分房而睡。顾嘉睡在了祖父的书房,谢莲在自己的院子中。 一开始,谢莲还没觉得怎么样。但是,渐渐的,谢莲发现,有时,她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顾嘉一回。 即便是守孝,也没有这般的道理。况且,祖父已经去世半年了。 顾夫人知道了之后,也跟谢莲说了说。守孝,不能行房,但不代表夫妻二人不能见面。若是长久不见面,这哪里还算是一家人。 谢莲回到院子里,沉默了许久。 她知道,顾嘉并不喜欢她。也知道,他们之间有些问题。她原本想要等到守孝结束之后再缓和一下,如今看来,却是不行了。 第二天一早,谢莲带了些糕点,去前院找顾嘉了。 谢莲过去的时候,顾嘉正在书房里看书。 “爷,妾身给您做了一些糕点,您尝一尝好不好吃。”谢莲笑着说道。 顾嘉看着这一张带笑的脸,微微一愣,低头看向了食盒。他素来不喜欢吃甜食,只是……此时也不好拒绝。 拿了一块儿小的,顾嘉尝了一口。不料,入口的味道却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不甜,微涩,似乎有淡淡的茶香从里面溢了出来。吃完一块儿之后,顾嘉满意的点了点头。 “味道不错,辛苦夫人了。只是,这样的小事,交给厨房做就好,夫人不必如此麻烦。” 谢莲笑了笑,说道:“嗯,妾身听闻爷不喜欢吃甜食,便想到了这种方子。您要是爱吃,我以后多给您做一些。” 说完之后,谢莲也没多坐,一刻钟后便回去了。 过了几日,又做了一些吃食送了过去。只一次,顾嘉仍旧在看书。 如是几次之后,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好了一些。谢莲无意的开口道:“不知爷这里有没有什么好看的游记话本子,我之前从娘家带来的都看完了。” 顾嘉看着谢莲眼神中的期待,心里一软,轻咳一声,从一处不起眼的地方抽出来几本书递给了谢莲。 看着谢莲眼中的惊喜,脸上也忍不住带出了笑意。 顾夫人知道后,终于放心了。 渐渐的,顾嘉和谢莲二人之间关系缓和了不少。顾嘉每隔几日便会回一次内院,两个人之间交流一下读书心得,一起练练字,生活也丰富多彩了一些。 当谢莲以为等到除了孝期之后,两个人之间会越来越好时,她听说顾嘉要去边关了。 而糟糕的是,顾嘉根本就没想着带她一起去。 谢莲深深的明白,顾嘉不喜欢她,对她的感情更多的是责任。接触的越多,她想要的便更多。她不想顾嘉想起她来时只是这种责任。 所以,她不能坐以待毙。 过了几日,顾嘉终于不像前几日那么忙了,抽时间回了内院。 谢莲得知顾嘉要回来,一直没敢睡觉。 快到子时,顾嘉终于从外面回来了。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顾嘉蹙了蹙眉问道。 谢莲打起精神,紧张的看着顾嘉,清晰而又坚定的说道:“爷,我想跟你一起去边关。” 顾嘉脱外衫的手一顿,不解的看向了谢莲。沉默了许久,把外衫放到了丫鬟的手中,说道:“边关飞沙走石,凶险万分,不好带女眷去。” 谢莲抿了抿唇,说道:“妾身不跟着您去战场,就在城内待着。您在前面打仗辛苦,累了的时候也可以回家歇一歇。” 顾嘉慢慢的走了过来,说道:“不必了,仗很快就能打完。” 谢莲走到顾嘉面前,抬起头来凝视着他的眼睛,认真的说道:“顾嘉,我知道你这次并没打算打完仗就回来。你喜欢边关,喜欢打仗,想要继承祖父的遗愿。没个三五年,亦或者十年八年也未必会回来。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只是想默默的陪着你。” 顾嘉避无可避,看向了这一双倔强的眼神,里面有着他觉得陌生的情绪。 “边关生活凄苦,必然不会跟京城一般。你跟着去只会受苦。还是留在繁华的京城,替我侍候爹娘,管理府中事物吧。” 说完,看着这一双含了泪的眼睛,感觉心里像是被烫着了一般,躲开了。 “我书房还有些事要处理,你先睡吧。”说着,转身就要离开房间。 “顾嘉!你想过我没有?我嫁给你一年多了,如果你此去几年不回来,我该怎么办?京城中的人又该如何看我?我是文昌侯府的庶女,世人本就觉得嫁给你是我高攀了。你再走那么多年,我连个孩子都没有,如何在府中立足,又如何在京城立足?” 顾嘉的身形微微一顿,低声说了一句“抱歉”,快步离开了。 虽然离开的非常干脆,只是,凌乱的脚步却彰显了他并不平静的内心。有些事情,是他欠考虑了。在书房辗转反侧了一夜,第二日一早,顾嘉去了顾夫人处。 “你们昨日怎么了,我怎么听说你大半夜的连外衫都没穿就去了书房。跟你媳妇儿闹别扭了?你马上就要出征了,她若真要有什么惹你不快的地方,你也让着她些。” 顾嘉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么快就传入了母亲的耳中,脸上露出来尴尬的神色:“是儿子不孝,让母亲为我操心了。” 顾嘉待了许久之后,顾夫人也知道他是有事了:“怎么了这是,有心事?” 想到昨日谢莲说的话,想到昨夜自己思索的问题,顾嘉琢磨了一下,开口说道:“母亲,您觉得我该不该带她一起去边关?” 这个“她”虽然顾嘉没有说出来,但顾夫人一下子就明白了。 顾夫人挑了挑眉,看着脸上露出来纠结神色的儿子,一脸的欣慰。 “怎么,你终于想明白了?” 顾嘉微微一愣,抬起头来看向了自己的母亲。 “娘本就想让你媳妇儿跟你一起去,可我见你前些日子非常坚定,以为你们二人已经商议好了,便没有提此事。即便是你不说,这几日我也要再问问你们俩的意见的。”顾夫人一脸笑意的说道,“边关凄苦,你这一去还不知道要多久。你今年都二十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让莲姐儿跟着你过去,娘不仅放心,还能早日盼着你们生个大胖小子。” 顾嘉的脸色微微红了红,犹豫的说道:“只是您和父亲在京中无人照顾……” “瞧你这话说的,娘今年不过四十岁,哪里就需要人照顾了?你若真想让我安心,就赶紧给娘生个孙子。”顾夫人又再次提到子嗣的问题。 顾嘉的脸上又露出来羞赧的神色。 见事情已经说完了,顾夫人调侃的道:“好了,我也不留你了,快回去陪你媳妇儿吃饭吧。你昨日离开内院,听说许久之后你媳妇儿房内才熄了灯。” 顾嘉听后,连忙回了内院。 没想到,进去的时候,一向早起的谢莲,却刚刚醒过来。 看着穿着里衣坐在床上,眼睛红肿的谢莲,顾嘉的心里生出来无穷的愧疚。 一向知礼的谢莲,如今却坐在床上。抿着唇,没有起来行礼,一双倔强的眼睛看也没看顾嘉,只是自顾自的让丫鬟给她穿衣裳。 见状,顾嘉挥了挥手,让丫鬟们都退了出去。随后,又坐在床边,看着耍着小脾气的谢莲。 谢莲留给他的印象是美丽、懂事、听话,第一次,他觉得谢莲如此的生动可爱。 “你还回来做什么,不是不管我的死活了么?”谢莲忍不住出口说道。总归,眼前的这个男人丝毫不考虑她的感受,她也没必要再委曲求全。她的亲事是两家的长辈定下来的,她也不怕顾嘉因此就要跟她和离。以后她只管当着顾府的少夫人就好,其他的再也不管了。 顾嘉听后,轻笑出声,伸出来手把谢莲落在脸颊的头发别在了耳后。 “笑什么!”谢莲脸色微红而又羞恼的说道。 “咳。我刚刚已经跟母亲说好了,三日后,我跟随大军出发。十日后,你跟着后面的队伍去辽东。” 谢莲正生着顾嘉的气,没料到事情竟然突然变了个方向,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不敢置信的抓着顾嘉的手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不是在安慰我?” 顾嘉看着傻里傻气又异常开心的谢莲,心里仿佛也被填得满满的。 “边关凄苦,干燥多沙。即便是在城内,很多东西也是买不到的。此去不知几年才能回来,你可要想好了。” 不料,话音刚落,谢莲便激动的说道:“只要有你在,再苦再累我也不怕。” 看着这一双全然信任的眼神,顾嘉觉得心里的一角似乎塌陷了。 从前,他一直都是一个人,这一次去辽东,也没想过带着谢莲。边关有多么凄苦,他自然是知晓的。而自己的妻子不畏艰难,不嫌边关环境恶劣,只想跟他在一起。 想到他们一起读书,一起写字,一起下棋的日子。似乎,两个人的生活要比一个人有趣许多。 而这一张脸,出看之时跟那位长辈很像,但,看久了,却发现两个人是不同的人。 揽过来身子单薄的姑娘,顾嘉轻声在她耳边说道:“你可莫要后悔。” “绝不后悔。”谢莲坚定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