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长嫡幼》 作者:冉珏儿 文案 出生江南勋贵世家,作为嫡长子的嫡幼子,顾启珪的人生自出生起就已经被决定了一半,他也挺开心,一辈子衣食无忧也不错,奈何有个望子成龙的娘。 顾大夫人:顺宝,先读三字经,不能落后于人。 正在垫子上爬的顾启珪,撤。 顾大夫人:顺宝,该读四书了,不能落后于人。 咬着手指沉思的顾启珪,默。 顾大夫人每天都在担心的问题:自家儿子本来就笨,学的东西要是再晚于别人,以后可怎么办。 …… 直到有一天,顾启珪登上了人生巅峰。 别家太太向顾大夫人请教育子经验,“我儿子从小就可笨了,都是我和他爹管的严(骄傲脸)。” 被顾启珪从智商上碾压的众人:你儿子笨? 笨?!笨?!!(吐血,倒地气绝而亡) 内容标签: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平步青云 穿越时空 主角:顾启珪;安珏然 ┃ 配角:顾家一干人 ┃ 其它:嫡长子;嫡幼子 第1章 起意   三月,万物复苏,京师近郊的桃树也赶趟抽了新芽,鼓出了骨朵,只待天更暖一些,便能展示它的风华;也有那早早吐露花蕊儿的,粉嫩中带着点倔强,三月的风还带着丝丝凉意,却吹不弯她的腰肢。   时值万寿节,京中一片热闹喜庆的气氛,随处可见的轿子,大都是进宫赴宴的有品阶的官员。坐在轿子里的当朝太子太师顾国安突然心中一悸,他拍了拍胸口舒了口气,自家夫人的预产期还有将近一个月,他这是怎么了?   此时,千里之外的江南,桃花正肆意开着,争奇斗艳,暖风吹来,桃枝摇曳,颜态风姿,煞是好看。繁华的林福街桃花巷闵意伯顾府却是一片愁云惨淡,下人来来回回,步履匆匆,脸上尽是惊恐。   顾家大夫人朱氏和回家探亲的顾家大姑奶奶顾玲燕早上出门礼佛,不想刚出门就惊了马。   惊马本也不会严重至斯,但糟糕的是两位主子都身怀六甲,预产期不足月余。这一受惊直接导致两位主子早产,这都生了将近两个时辰了,还没有消息,可生生急死个人。   整个顾府都知道这两胎的金贵,早在一月前,大夫人朱氏被神医吴柳先生诊出怀的是双胞男胎。   也因为这样连大爷赴京上任,大夫人都没跟着去,就怕肚子里的宝贝疙瘩出问题,要知道这位,那对大爷可是着紧的很。   双胎本就罕见,自古寓意祥瑞,再加上在此之前大房嫡出的大小姐二小姐就是一对双胞胎,虽是女娃,受尽宠爱。要是再添一对男娃,大房真是把好福气都占尽了。   更不用说大姑奶奶嫁进岭南安家五年多,作为嫡长媳,又是未来宗妇,无奈肚子一直没动静。要不是安家是老夫人娘家,夫妻俩青梅竹马感情好,再加上顾府的名望和权势,大姑爷和大姑奶奶早就在重压下和离了。   因为这事儿老夫人没少哭自己女儿命苦。   去年大姑奶奶好容易诊出喜脉,老夫人重赏顾家阖府上下,一方面为闺女苦尽甘来高兴,另一方面又为安家有后欣慰。老夫人大手一挥在城隍庙外派粥三个月为女儿肚子里的孩子祈福,要不是老爷说孩子小经不了太大福气,老夫人还想继续呢。   所以大姑奶奶肚子里的那块肉可是关乎重大,一点闪失都容不得。   老夫人安氏端坐在‘闵行院’主厅,看着来来回回不停跑动的下人,不停地转动着手里的念珠,长子远在京师,姑爷也没有赶到,儿媳和女儿又遭这般罪,她只求平安。   顾家几个媳妇儿也都站在院子里,心里不断地嘀咕,这都生了半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怕是……。   二夫人小安氏接过丫鬟手里的披风披在婆母身上,“娘,嫂嫂和妹妹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您要保重身体,我叫人传膳,您多少用点,等用了膳,娘的孙子,外孙子准平安出生了。”说着把婆母搀起来,吩咐下人传膳。   作为老夫人的娘家侄女儿,小安氏和婆母交流起来总带有几分亲昵,她惯是会在姑姑兼婆母的安氏面前讨巧卖乖。   四夫人邵氏和五夫人夏氏撇撇嘴,老二家的惯会拿腔拿调,不过他们是庶出,到底不敢在嫡母面前放肆。   老夫人看看几个儿媳,到底没在众人面前下她的面子,顺着小安氏,入了座。   产房里   稳婆站在产床前,心里直打鼓,这顾府大夫人这胎怕是要不好,双胎本就艰难,再加上早上受惊,这孩子要再不生出来,怕就要胎死腹中了。   稳婆重重揉着朱氏的肚子,朱氏双手紧紧地抓住床幔,满头大汗,身下的疼痛不断的袭来,疼得她心颤,只能不停地喘着粗气。   林嬷嬷从门口匆匆的进来产房,把手里的参片塞到自家小姐的嘴里,“小姐,再努力一把,大少爷才四岁,还等着您去领回来呢,茗姐儿和琪姐儿可离不了您啊,我的小姐。再加把劲,马上小少爷就出来了,再用力啊。大爷可还在京中等着您呢,要是您撑不下去,少爷小姐可怎么办,老爷可才而立年啊。”林嬷嬷自朱氏出生就是她的奶嬷嬷,可以说她照顾了朱氏半辈子,看到自家小姐遭罪,她心疼,却不得不拿话鼓励刺激她,她最是知道朱氏的软肋在哪里。   朱氏眼前浮现出自家夫君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成亲六年她都没见夫君发过脾气,他似乎一直是那样,都是自己追追追。想着夫君会揭开另一女子的盖头,朱氏心中一痛,明明她都这么努力了,怎可为她人做了嫁衣。   还有自己的孩子,要是自己在这倒下,那自己的孩子怎么办,陵哥儿刚刚会跑就被公公做主养在了前院,现在已经四岁了,母子俩却时常不得见,五岁就要入顾家祖学,下学上学直接经过公婆的澜茗院,自己更是见不得了。两个姐儿的婚事要是没有自己怕也得让继母做主。   想到这里,朱氏心中一阵火气,她的孩子当然得她自己做主,双手紧紧抓住床单,憋着一股劲狠狠的用了一下力,底下一阵轻松。   “哇啊,哇啊……”   稳婆心中一松,“恭喜大夫人,是个少爷,奶奶再加把劲儿,还有一个。”   一个下生之后,后面一个就简单很多,半个时辰不到就出来了。   “哇啊,哇啊……”   “恭喜大夫人,这也是个少爷。”   稳婆熟练清理好孩子,放进襁褓里,她现在是完全放松下来了,这下命保住了,赏钱也不会少,谁不知道江南朱家富贵流油,从手缝里漏点都能够她一辈子了。   朱氏像是被水洗过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这次生产她元气大伤,显得十分虚弱,不过精神头儿很是要好,温柔的看着稳婆怀里的孩子。朱氏本来就生的温婉娇俏,现在更是温柔母性。   “我接生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俊俏的娃。”稳婆讨巧的说着吉祥话,不过她也没说谎,这小少爷精神头确实好。不过自古双胎总有一个要吃亏些,看这重量怕是手里这个就是吃些亏的,不过稳婆肯定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触主家霉头。   “晴儿,重赏。”朱氏吩咐。   “谢奶奶赏,谢奶奶赏。”   林嬷嬷替朱氏擦了擦额角的汗,“小姐,先收拾一下,产房污秽,等给您擦好身子,小少爷们也整理好了。”   ‘闵行院’主厅膳食刚摆上,老夫人身边的怡文就进来报:“恭喜老夫人,大夫人生了,母子平安。”   “好好,赏,都赏。”安氏很激动,松了半口气。   “是双胎?”小安氏问道。   “这个奴婢还没得到消息,大夫人那一会儿应该来报了。”怡文回道。   二夫人小安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指节发白,她自是不希望大房再添两子。顾家大房二房三房皆是嫡出,三爷为老夫人幼子,自小受宠,养成了桀骜的性子自不必提。大房二房却一直被拿来比较,更不用提自没出嫁时俩人就不对付。   在婚事上她第一次碾压了朱氏,自己是表哥千求万求的妻子,朱氏却是死乞白赖的要嫁给顾家大郎,自己虽嫁的是嫡次子,却也开心。出嫁后因着与老夫人同一个娘家,安氏自是与她更亲近些,就连顾府管家的权利也慢慢移交给了她。看着朱氏还是只知道追着夫君跑,她就觉得不屑,不管过了多少岁,还是没有长进。   可就在子嗣方面,一直是小安氏的痛,嫁进顾府四年,她于两年前诞下一女,肚子就一直没有动静了,看着大房孩子一个一个的下生,小安氏恨得牙痒痒,要是这一次真的是两个男孩,那她……   “恭喜娘又当祖母了”邵氏笑着说着吉祥话。   “是啊,娘,大哥大嫂真是好福气,这下陵哥儿就有伴了。”夏氏睨了一下安氏,心中一阵痛快,平时仗着老夫人宠就耀武扬威,还不是个不会下蛋的鸡。   察觉到夏氏的眼神,小安氏恨得牙痒痒。   老夫人转着手里的念珠,儿媳诞下府中嫡孙她自是万分开心,可她女儿还在产房里,没个动静。   正在这时,一个身影碰碰撞撞的冲了进来,“老夫人,救命,小姐,小姐……”声音中夹杂着哭腔。   “这不是妹妹身边的怡月,这是怎么了?”小安氏把怡月扶起来,心里一颤,自家小姑子这是……?   “老夫人,小姐想单独跟您说几句话,请您过去一趟。”怡月颤抖着把话说了出来,自家小姐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老夫人心里一咯噔,她的燕儿,她娇养长大的女儿,这是……   “老夫人,小姐正等着您呢。”怡月抬头看看老夫人。   安氏刚一进产房,就看见闺女木着脸坐在床上,稳婆和几个小丫鬟战战兢兢的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   “娘”顾玲燕看见安氏才有了动作,“您救救女儿吧,可怜可怜我,娘……”泪水盈满了顾玲燕的眸子,她的声音充满了悲伤,安氏看在眼里更是心疼。   安氏朝身后的怡文一挥手,怡文领着屋里的人都撤了出去。   “娘,我得有个孩子,我必须有个孩子,我需要有个孩子,娘……” 顾玲燕扑到安氏身上。   安氏看了看四周,产房里都是血腥味,躺椅上的小襁褓没有任何动静,一屋子人没有一个关注他,联想到闺女的话,安氏想到了最坏的可能。   “娘,你帮帮我,娘……我要有个孩子。”   安氏看着怀里这个悲痛的女儿,有一瞬间的模糊,这是她费劲心力养出的女儿,她手把手养出的女儿。   “你想怎么办?”安氏扶起怀中的女儿,平静地问。   “娘,大哥他已经有嫡子了,不在乎少个孩子,但我没有孩子就要离开意荣,娘……”顾玲燕歇斯底里,她不明白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上天要这样对她,她要有个孩子,一定,为此她可以不择手段。   安氏心头一颤,她不敢想她女儿竟敢打这个主意,那是顾府长房嫡子,“你想过没有,你大哥大嫂不欠你什么,尤其你大嫂为了这一胎有多小心你也明白,你大哥顾府长子嫡孙,你大嫂出身名门,你凭什么觉得自己可以抢走她的孩子。”   “娘,你是她婆婆,她不敢忤逆你的,娘你当可怜可怜女儿。”顾玲燕紧紧地抓住母亲,她不能失败,也没有后路。   安氏把女儿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江南顾氏传承几百年,从没有出嫁女从娘家过继孩子的传统,安家也并不会答应。这个暂且不论,娘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可燕儿,那是顾家嫡孙,别说是你大哥,你爹那一关你都不好过。   再有你大嫂娘家不是吃素的,朱家掌管江南四省盐铁,朱家老太爷学生遍布天下,朱家大夫人育有七位爷,才有你大嫂这一位嫡女,自小由朱家老夫人亲自教养。且不论朱家下一代十三位少爷,五位已经出仕。顾家孙辈最大的陵哥儿今年才四岁,在这中间有近十年的差距,现在因为你要让两家因为你而不睦吗?这个后果是你可以承受的吗?   还有,你大哥自小由你祖父教养,骨子里透着骄傲,性子内敛从不轻易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情绪,连你大嫂都时常觉得你大哥心里没有她,走哪跟哪。可娘知道,你大哥钟意她,当年,娘跟他说让他相看朱家八小姐时,他书房的灯亮了一夜。陵哥儿出生的时候,他在产房门外守了一天一夜,确定母子平安才回了任职的府州。自从到了京,他一天三封信,送到娘这来,唯恐朱氏出问题。现在你让娘抱走他的嫡子,他心爱女人拼着性命生下的孩子,你让娘如何在你大哥面前自处?   你也许会说,我是她婆婆,她不敢忤逆我。只要我提,我以死相逼,她含着泪,流着血内心恨死也会把孩子捧着给你,可燕儿,这样娘是不是付出太多了?   燕儿,就算是这样,就算这些都发生,你还是坚持吗?”安氏轻轻问自己的女儿,心里一阵悲哀。   顾玲燕从床上爬起来,下床跪在安氏的脚边,她的背挺得笔直,“娘,我要个孩子,求娘成全。”   安氏看着跪在地上的女儿,心里一阵悲哀,这是她舍死也要保住的女儿。   “娘,我会好好带他的,我尽自己的全力教养他,以后安家都是他的,我给他最好的,娘,求求你,娘你答应我,”安氏的沉默是顾玲燕一阵心慌,她抱着安氏的腿,不停地求着。她没办法,她得有个孩子。   安氏慢慢地把女儿从地上扶起来,让她坐在床上,摸摸她的脸,“洗漱一下吧,换件衣服,我去见你大嫂。” 第2章 姑爷出手   朱氏躺在床上看着她的两个儿子,虽然已经经历了三个儿女的出生,她还是觉得无比的喜悦,两个小东西软趴趴的躺在她的枕边,她觉得自己真是世上最幸运的人了。   她一边拉拉两个小家伙的手,一边嘱咐丫鬟婆子要好好照顾他们,旁边的大丫鬟采雯闻言回道:“夫人就放心吧,少爷们身边服侍的都是早就准备好的,林嬷嬷都敲打过了,定会用心照顾咱们少爷的。”   朱氏微微点头,继续拉儿子的小手,双胞生子,总有一个要吃亏些,茗姐儿和琪姐儿就是如此。这样看来,小八就比小七要小一些,后天好好养养才行。原本因为双胎怕弄不清,所以准备的襁褓一类的用品都是金银色绣字分开的,便于区分。可是现在因为小八比小七小这么一些,即使不看襁褓,也能一眼分辨出来。   李琦砸吧砸吧嘴,眼睛就像是重度近视一样看什么都迷瞪瞪的,整个世界都是模糊的,甚是无趣,想用力握住轻轻拍自己的手,但却力不从心。想想上一辈子奇葩的父母,李琦觉得这样也不错,上辈子没有体会到丝毫父母的温情,起码这一辈子自己是在母亲的期待下出生的,而且还有一个一起从肚子里出来的兄弟,感觉甚是奇妙。   是的,上辈子,这个嘴里吐着泡泡,身体软的动也不能动的小婴儿是胎穿,本名叫李琦,是21世纪的一名大学中文老师。他前世父母缘分极浅,并不是在父母期待中出生的孩子。父亲母亲家族联姻,没有什么感情,等到羽翼丰满,两人分道扬镳,各自找到了真爱。   这可苦了李琦,爹不疼娘不爱,得亏父母的经济条件好,李琦的生活条件一直还不错,不过再多也没有了,逢年过节发个短信就算是一年的交流了。   重生之前,李琦正开着车去参加大学同学聚会,在经过一个高架桥时发生桥梁塌陷,连人带车整个从几十米的高架桥摔了下去,完全失去了意识,再次醒来就到这里了。   不过只能听到声音,眼前是一片雾蒙蒙的,还真是无聊。   “我们八少爷啃上手了,是不是饿了,要不要找奶娘进来?”林嬷嬷走进来看到自家八少爷在啃手,就说道。奶娘是早就准备好的。   从哪看见爷饿了,爷明明是在思考人生。   “不用,孩子刚出生,先喂点水就行,让孩子吐吐污秽。大姑奶奶那怎么样?”朱氏用轻轻拿着李琦的手,用手帕轻柔的擦着。   李琦享受着自己母亲的服务,嘴里吐着泡泡,很是惬意。   “一直没有传消息过来,西巷也没有动静。刚动静大,姑奶奶把老夫人叫进去了,到现在都没出来,这会儿看院子里的人都变少了,不知怎的,老夫人吩咐其他几房夫人回自己的院子了,说是天亮再来看您,倒是没有坏消息传出来。”   朱氏没回话,看看外边,天黑漆漆的,她的胸口一颤,总有些心神不宁。   “夫人,老夫人过来看您了,”晴儿搭开门帘,把安氏迎了进来。   朱氏作势要从床上坐起来,安氏赶紧上前一步按下了,“你刚生产,计较这些虚礼干什么。”   “娘,妹妹……”   安氏摆了摆手制止了朱氏接下来的话,她坐在床边,俯身看看自己的孙子,挨个摸摸他们的小手,摆摆手示意屋子里伺候的人出去。林嬷嬷想把小少爷们带出去,被安氏制止了。   不知为何,朱氏心中颤抖更甚,婆母接下来的话她总觉的自己并不愿意听。   “娘……”   “你妹妹的孩子没保住。”安氏摸摸婴儿的小脸蛋,孩子的脸还没有长开,看着并不好看。   “她想从你这儿过继一个孩子,你知道她在安府过的不易。”安氏直入正题。   李琦蹬腿,听着这一碗狗血,我的妈呀,从出生起就要历经磨难了?接着他就听见自家娘亲冷冷的声音,“娘,这也是顾家的意思?过继?说的好听,娘这是让我把孩子拱手奉上啊。”朱氏的脸冷了下来。   娘亲威武,听这冷艳的声音,李琦兴奋地用力拍手,虽然在别人眼里是这个孩子过分活泼。   不过也终于把自家娘亲的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朱氏把林嬷嬷叫进来,“把少爷们带下去,一会儿该饿了,我陪娘说话,奶娘你亲自去看着。”虽然孩子小听不懂,但她还是不想上孩子听这些腌臜事。   李琦奋力挣扎,他娘受欺负了怎么办?绝对不承认他想看八卦,不过反抗无效,他小小的一团儿很快就被丫鬟抱在怀里。   “夫人放心,我这就去,绝不让人怠慢小少爷们。”林嬷嬷冲老夫人俯了俯身就领着人去了偏阁。她面色很平静,可紧攥着的手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打的这个主意,出嫁的小姐惦记娘家嫡长子的嫡子,这是何等荒唐。   现在大爷不在家,老夫人在家又有话语权,她既然把要求开到了小姐面前,想必顾老爷是没表态说反对的。不过江南朱家自古不是吃素的主,林嬷嬷叫来一个小丫鬟,附耳嘱咐了几句,小丫鬟点点头消失在了夜幕里。   李琦老实的在奶娘怀里进食,他很担心他娘,可作为一个连抬头都不能的婴儿他深感无能为力啊,不过看样他娘的战斗力也不简单。耳边听着自己便宜哥哥中气十足的哭声,没一会儿李琦就睡过去了。   “玥冉,娘知道这事儿亏待你和昌逸,可燕儿她经不起了,你就当可怜可怜她。”朱氏闺名玥冉,这还是她祖父亲自定的名。玥者,上天赐下的一颗神珠,冉是朱氏祖母叶氏的古姓,(冉姓分出沈姓,沈姓又分出叶姓)可见朱氏在娘家的受宠程度。   朱氏靠在大迎枕上,神情冷然,道:“娘,您这是让我把孩子双手奉上,让这孩子一出生就是妹妹的,最好一辈子他都不知道是吗?娘,您也知道这对我和昌逸不公平,我俩的孩子,夫君甚至都没有看过一眼,你这样要求确实无理。”朱氏想歇斯底里,可是她竟然出奇的冷静,婆母竟然把话说到了她面前,她就知道自己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安氏看着眼前的儿媳,她想过她歇斯底里,却没想到冷静至斯,朱老夫人亲自教养长大的嫡出姐儿,怎么可能是个草包?   “安家五个老爷皆已出仕,养育大小8个女儿,仅意荣一个嫡子,占长占嫡,被赞有济世才华,前途一片光明,京中安家老太爷已经入阁,燕儿生出的孩子就是安家四代唯一的嫡孙,他的资源绝对比作为顾府一个嫡子要好太多,会有更好的发展。”   “娘也不用拿这些和儿媳讲条件,安家大房素与其他四房不睦,这也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毕竟也不能期待原配和继室的孩子兄友弟恭。安家大老爷迂腐死板,如果没有姑爷安意荣,继承爵位后能否守住还得两谈。   安家三房姑奶奶嫁给了吴中唐氏,唐家姑爷曽承诺嫡长子姓安,由安氏祖学教养长大,月前安姓唐家嫡长子已经出生。   安家其余四房老爷最大的也刚及不惑,四房五房太太年前接连有孕,神医吴柳先生断定是男嗣。我作娘的不能把孩子往火坑里推吧?不求他荣华富贵,只求他能平安度日。”   朱氏神色平静,仿佛自己并不是在评论婆母的娘家。就那一堆腌臜事儿,躲都躲不及,她怎么舍得自己的儿子去趟那一趟浑水。   安氏内心一颤,她没有全然拒绝自己的女儿,确有这一方面的原因,娘家哥哥自小资质平庸,并不得父亲喜欢。现在后院继母当家,几个弟弟这几年一个个出仕,手段雷利,颇有父亲当年风采,尤其二弟安立稔,先帝爷金銮殿上选出的探花郎,娶得是武陵候嫡长女,风头一直强劲,但却在后嗣上一直短于他人。因有意荣占嫡占长,文成武就,才智过人,又由父亲亲自抚养成人,所以兄长地位稳当,就算对嫡长子不满,对于嫡长孙,安阁老还是十分满意的。在安府其他几房没有后嗣的情况下,意荣有千般优势,可他自己也无后嗣,这就足够让支持他的人不安了。   安氏心内过了七窍,正准备开口。   “老夫人,姑爷到了,直接去了敬安堂拜见老爷,老爷吩咐让您过去一趟。”门外传来怡文的声音,使得屋里针锋相对的气氛散了一些,老夫人看了看朱氏冷凝的神色,替她掩了掩被角,走向了门口,手扶在门框上,终究还是不忍:“玥冉,你要做好准备。”女婿来了没去看女儿,直接去了敬安堂,绝不是仅仅为了请安。   朱氏的手颤抖了一下,心慌迅速占据了她的心神,她攥紧双手,修长的手指渐渐发青,指甲陷进肉里,在手掌上留下柳月型的红印,她却浑然不觉。   她当然也明白安意荣子时进府就直接去敬安堂绝对不仅仅是为了请安,按照安意荣对顾玲燕以往的纵容来看,他绝对不是来反对的。   安意荣是安府嫡长孙,年15中江南解元,陇仲先生称其有济世之才,在江南一众子弟中一直颇为有名。不过更令人津津乐道的是他与表妹顾玲燕的爱情,顾玲燕是他嫡亲的表妹,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   当年安意荣提出要娶顾玲燕时,安家老太爷是不同意的,他一直想给嫡长孙娶一门贤惠的媳妇,娶妻娶贤,他是再明白不过。而自家外孙女被宠的不像样子,一点都担不得当家宗妇。再有,他们一门已有老夫人安氏嫁入顾家,根本不用嫡长孙的亲事再去巩固。   可架不住两个小的感情好,结果可想而知,在顾玲燕绝食三天后,亲事成了。   婚后安意荣对顾玲燕千依百顺,五年无子,身边连一个妾室都没有,更是把顾玲燕宠的成亲五年还像在碧玉年华,天真的可以。   这些年,顾玲燕几乎把江南各个世家夫人得罪了个彻底,可本人一点不觉得,谁让她有个能干的丈夫。   抱子这事儿,如果仅仅是顾玲燕的无理取闹,朱氏一点都不担心,她娘家显赫,兄弟侄儿各个出色,她不怕。本来她觉得安意荣一定会反对的,他们两个还年轻,还会有孩子,现在远远没到要从别处过继抱养的地步,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这事儿牵扯到安意荣,夫君又远在京都,她心纠的厉害。   老夫人赶到敬安堂的时候,安意荣正掀开衣袍跪在了顾老爷顾庸面前,她只听见女婿清冷的声音,“请爹成全”。   老夫人走进正堂,“意荣,你们还年轻,孩子会有的。”对于这个是女婿又是嫡亲大哥独子的孩子,安氏是带着心疼的。   “娘,这是我的意思,和燕儿没有关系。娘,不会再有了,吴柳先生亲自替燕儿把脉,燕儿坐胎本就艰难,这一胎若保不住,以后燕儿坐不得胎。”安意荣抬头看看自己的姑母,低声说着。   老夫人一下子坐在了太师椅上,“怎么会?”她的女儿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   “这事儿燕儿不知道,不过她既然想从兄嫂那抱养孩子,应该是有所察觉的。爹娘敬请放心,孩子会是我的嫡长子,以后谁都不会越过他去,婿会尽心培养他。”他这是向岳父岳母表明这事儿他同意了,也给出了承诺。   老夫人泪眼婆娑,她苦命的女儿,这时候她内心的天平完全倾向了女儿女婿,就连之前对女儿的不满也都变成了心疼。本来还犹豫的事情,现在恨不得直接把孩子交给女儿了。她看向自己的夫君,希冀能听到肯定的答案。   顾庸恨不得一巴掌拍醒老妻,那嫡孙是随便过继的吗,何况照女婿的意思是直接抱走?他家儿媳妇是吃素的吗?趁着儿子不在家抱走他儿子,这让儿子怎么想?那毕竟是他的嫡长子。   可问题千千万,他女婿求到了跟前,他就这么一个女儿,从小娇宠,而且结亲结和,不能结成了仇家,安家未来的当家人必须得是女婿才行,而在安家,这子嗣至关重要。顾老太爷一时间想了很多。   敬安堂一室安静。   “老爷,老夫人,大夫人娘家来人了,朱老太爷朱老夫人领着一众人等都到了,直接去了大夫人的闵行院。”老管家的声音打破了一室寂静,顾庸猛地站起来,老夫人也一脸惊愕,这么晚朱家竟然来人了!两人赶紧走向闵行院,今天这事儿怕是不是这么好解决的。安意荣跟着站起来,走在了后面。   谁人不知道江南朱家最是护短,以前还不尽显,自从朱家八小姐出生后,这种护短就显露无疑了。朱家三代七个男儿仅有朱玥冉这一个嫡女,就连下一代,十三个少爷,愣是没有一个女娃。所以朱玥冉在朱家一直受宠,从小到大,她欺负别人,别人遭罪,别人欺负她,更是别人遭罪。   朱氏就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没有养成张扬跋扈的样子也是值得庆幸了。   顾庸一行赶到闵行院的时候,朱家五少爷已经站在闵行院门口等着了,这位才刚展露头角的江南解元,脸上带着圆滑的笑容,正在躬身等着迎接他们一行人。 第3章 朱家来人   朱家这一次来的声势浩大,七位爷来了三个,就连久不问庶务的朱家老太爷都到了。更是没给顾庸一点面子,直接去了孙女的闵行院。不过,这也无可厚非,朱老太爷在江南四府地位极高,又是顾庸的长辈,从来也只有别人拜见他的份。   朱仕蔺乡试后外出游学今日刚回到家,本应是夹道欢迎的待遇,可因为出了这档子事儿,身上的衣袍都来不及换,就被自家母亲抓来当壮丁,想到义愤填膺的母亲,他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被抢她母亲都不会如此激动,不过再对比一下自己的祖母,他觉得自家母亲这样挺好,起码算得上有勇有谋。   看到顾庸一行人从远处走来,朱仕蔺赶忙上前一步,呐,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我曾祖母听说我小姑姑今日惊马,导致早产,甚是担心,想着姑父远在京师,唯恐小姑姑出意外,硬是闹着要来看看才放心,我们做晚辈的也只有遵从不是。   您知道我朱家四世同堂,就小姑姑一个女孩子,在家里时我父亲叔伯都让着,没有受过一丝委屈,她由曾祖母亲自教养长大,自然多疼爱些。   时间紧急,都没有来得及知会贵府,还请顾爷爷顾奶奶您们多担待,晚辈在这里给顾爷爷顾奶奶赔罪了。”朱仕蔺拱手行礼赔罪,脸上一直带着笑容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快,才刚过志学年华的他为人处世已经自有一套章法。   安意荣看着眼前娓娓而谈的少年,眉宇中带着自信,言谈中透着矜贵,朱家第四代已经成长至斯,不得不令人刮目相看。虽然现在的安意荣并没有把朱仕蔺放在眼里,不过这也不妨碍安意荣赞赏眼前的少年。   他更加确信,这一仗他必须赢才行,不仅是为了安抚表妹,也是为了自己和安家。表妹不放心过继安氏族中孩子,怕有异心,令他腹背受敌,就算是得罪娘家兄长,也在所不辞。这事儿怎么也不能在他这儿夭折。另外,他求请求到了岳父和姑母的面前,就是打定主意不回头的。   现在的他确实需要一个嫡长子,他安家五房子嗣皆艰难,仅有他一个独子,这上天赐予的得天独厚的优势,他要往前走,要安府所有的资源都向他倾斜,前提就是他必须抢在各位继叔前有嫡长子。   安氏摆摆手,道:“也是我处事不妥,今日确实慌乱,出了那种意外,整个府上兵荒马乱,没来得及通知亲家老夫人,累她担心。麟儿出生后,又有杂事缠身,一直竟忘了这事儿,回头老身该亲自向朱老夫人赔罪才是。”   “顾奶奶说笑,您管家事儿忙,疏忽也正常。曾祖母、祖母和母亲正在小姑姑处说话,曾祖父和各位叔叔应该已经在正厅恭候了。”说着,朱仕蔺把顾庸和安氏一行人,让进了闵行院。   朱仕蔺没想到安意荣也在,他觉得这次的事情应该不是这么简单就可以解决的。这位江南年少成名,拜师陇仲先生,与顾家大郎齐名的的江南才子,可从不打无把握的仗,他外放江南已经三年,依照安阁老的权势,今年夏定能回京述职,肯定还要升一升的。   徐氏坐在自家女儿床前,听着女儿说事情的原委,心中的怒火冉冉升起,女儿生产女婿不在身边就算了,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脸上的怒气显而易见。   “你还小吗?当着你女儿的面儿,不说解决问题,我看你是看你闺女还不够上火。”朱老夫人沈氏看完自己的重外孙,两个小家伙睡得很熟,看着就让人欢喜。谁知进门就看见自家儿媳一脸怒火在自家孙女面前义愤填膺,忍不住出声教训,本来这次来,她就不想知会她,可她到底是孙女的母亲。人倒是不坏,就是性子让人不敢恭维,也不知道这些年怎么弄得,年岁越长,越是处处流露出暴发户的性子。   徐氏悻悻的敛去脸上的怒火,在整个朱家,她最是怕婆婆,婆婆的话她一直都当圣旨来遵守的。   “祖母,大嫂,辛苦你们了。因为我这些事儿,还要麻烦祖父祖母受累,孙女实在不孝。”朱氏想起身行礼,她自是知道祖母和母亲的相处模式的,祖母虽说对母亲说话不客气,但内里的感情是一点都不少的,要不两人相处几十年,自家母亲还是元气满满,活力十足,遇事咋咋呼呼,也多亏祖母和父亲的庇护。相信过不得一刻钟母亲就能恢复元气,向自己传授她想到的“好主意”了。   “玥冉快别动,你自己什么情况不知道?怎能起身,着凉可怎么得了,和我们计较这些虚礼做什么。”朱氏大嫂龚氏赶紧上前一步按住了朱氏,替她掩了掩被角,“怎能这样说话呢,你是我朱家闺女,即使出嫁了,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你受了委屈,不找娘家,还能怎么样?要是这事儿无声无息的解决了,才是让人看我朱家笑话呢。”龚氏即是朱仕蔺的母亲,性子最是豪爽,内里却有七巧心肠,最是会做人。她刚嫁到朱府的时候,朱氏才一点点大,软软糯糯的,甚是可爱,见了就想抱家走,朱氏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自是真心疼爱,再加上自家都是臭小子,软软贴心的朱氏当然更是称心。   “你大嫂说的是,你这傻孩子说什么呢,我们家就你这一个女孩子,要是还护不住,你兄长侄子真是白养了。”老太太说话中气十足。   朱氏看着一个个的娘家人为自己真心着想,奔走受累,说不出的窝心,却也从心底里涌出源源不断的暖流,说不出的感动。她一直都知道,一个女子,就算出嫁为妇也离不了娘家的支持,娘家好,她在婆家才能过得更好,娘家是她遮风避雨的港湾。朱氏一直以自己身为朱家人而感到骄傲和自豪。从小到大,她受到太多的爱和宠,她如愿嫁给顾家大郎,她可以随心所欲的去追自己的丈夫,她作为顾家主妇却不用去理世俗事物,一切都离不开朱家,她的娘家。   她有时候会羡慕顾玲燕,综有万般不是,任性自私,却能得安意荣的全心全意。夫君内敛,情不外漏,有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追随,到底正不正确,但每一个孩子都是上天赋予他们夫妇的责任和使命,她想保护好他们。   安家总有千般不好,她心中对顾玲燕万般看不上,可朱氏知道身为豪门世家的子弟,享受荣华富贵就要为它付出一定的代价。朱氏心里明白安意荣求到了公爹面前,定是有他的砝码,为了更加巩固和安家的联系,公爹定会答应安意荣。   不过现在要做的,就是尽最大的能力去为自己的孩子争夺该属于他的利益。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想要得到狼还得舍得孩子才行,要想从自己手里抱走自己的孩子,安意荣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朱氏长于世家,对于几乎已成定局的事情,她最是能趋利避害。   在平常人眼里,世家豪门的生活有百般精彩,却领会不到她们的无奈。   顾庸走进’闵行院‘正厅的时候,朱老太爷和朱老爷(朱氏父)正坐在主座上喝茶,朱氏几位兄长都站在两旁,颇有三堂会审的架势,显然在等他。顾庸赶忙上去请安称伯父,朱家几位小辈也冲顾庸拱手行礼。   朱老太爷直入正题,问道:“我也不说虚的,这事儿你准备怎么办?我朱家四代就这一个女子,平时都是有求必应,一点儿苦没受过。”朱老太爷说的不客气,他直接表明自己知道这事儿了,看着顾庸身后的安意荣,心道: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比他爷爷有过之无不及,江南四省现在能和他较量的也只有自己那孙女婿了。   朱老爷一直没说话,气定神闲的品着茶。   顾庸抖了几下,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他来的路上已经想明白,现在最好的路怎么走,往哪走等安意荣说明白大家都会心知肚明,这事基本已成定局。朱家拿乔也只是要为那个孩子争取更多的筹码,他倒是乐见其成,那毕竟是他的嫡孙。   这件事本就不符合常理,再加上涉及到朱家女儿,不出血是不可能的,顾老爷子看了一下跟在自己身后的女婿示意他据实以告。   安意荣不是个简单的人,从朱老爷的口气中,他就能判断并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反应,不过,他愿拿更多的筹码去换取这个嫡长子。   他从顾庸身后走出来,作了个揖,道:“朱爷爷,请听晚辈说……”   安氏在门口深吸一口气,做好了心理建设才进了朱氏所在的东跨院。   人人都知道,朱老夫人不是简单的人物,儿媳出身小门小户,各方面拿不出手,俗话说:娘熊熊一窝,但她就能把七个孙子都培养成才,没有一个随母亲,可见出她手段了得,更不用提徐氏那个混不吝,什么都敢说。   徐氏一看安氏进来,直接怼道:“哟,亲家太太过来了,亲家太太倒是为女儿着想,真真是一慈母,不过我们冉儿在朱家没受过一点委屈,在顾家被亲家太太这么教育,我这做娘的还真是感谢呢……”她是个混不吝的,什么话都说的出来,自以为挖苦的含蓄,可在场的人都比她不知多长了几窍心肠,哪能听不出她的意思,没看见安氏的脸已经气得发白了。   朱老夫人和自家儿媳相处了几十年,除了在子嗣方面傲人,她这儿媳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也就是在她不方便的时候挖苦别人的这张嘴了。要不说物以类聚,可见朱老夫人也是嫉恶如仇的性子,要不,能和徐氏平安无事的相处这些年。   安氏在门口杵了这些时候,愣是找不到回嘴的地儿,她自是知道徐氏这张嘴的,看谁顺眼,那是什么都好说,看谁不顺眼,那是把人往死了怼。   最后还是朱老夫人制止了徐氏,“怎么说话呢,这是冉儿的婆婆,该着你说话了,滚去看你外孙去。”虽然听的开心,但也不能把人气得太狠,记恨了自己孙女就不好了。   徐氏碎碎念不情不愿地去了偏厅,她不是关心女儿吗?不过她最是听婆母的话。   “亲家母,你也知道,她就是个混不吝的,这些年也没个长性,我朱家就这一个女儿,处处都多担心些,倒是劳你多担待些。”沈氏嘴里向安氏说着担待,却也强调朱家就这么一个女儿。   安氏唯唯称是,这是长辈,她更是回嘴不得。心里却是极不得劲的,这事儿本是她做的不地道,但她女儿都经历了那样的事儿,朱氏还抓着不放,把这事儿捅到了娘家,徐氏说话这么不客气,这让安氏本来还有些愧疚的心,迅速合理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朱仕蔺的声音,“曾祖母,曾祖父请您到前厅去。” 第4章 落定   看见婆婆的神色,朱氏讽刺一笑,相处这些年,她最是知道自家婆婆这个人的,极自私偏心的人,却总想表现的慈爱大度,伪装的连她自己恐怕都要相信了吧。不过她做事都是为了自己的体面,并不得人心,不论儿子女儿,和她真正交心的,怕是了了,讽刺的是她自己还感觉不出来。   府里各房表面平静,内里却是明争暗斗。夫君自小养在祖父处,与祖母亲厚,与婆婆关系甚是平淡。婆婆明明不喜夫君,却从不承认,而且极其怕别人看出来,表面里嘘寒问暖,私下里却淡静如水。夫君前脚娶了自己,后脚婆婆就为二房聘了安家二老太爷的嫡孙女为妻,要压她一头;她这个嫡长媳随夫君外放她一点都不阻拦,美其名曰新婚夫妻拦怕是拦成仇,顺理成章的把管家的权利交给二房。   恐怕顾玲燕今天提出抱子的时候,她恨不得立刻答应才好,可为了表现她的贤惠睿智,她定是从道德上先是批评了顾玲燕一番,然后在上自己这儿来诉诉苦,以表现她的无能为力,展示她的可怜兮兮。现在母亲说这一番话,虽然面上不显,她内心定是极恼怒的,不过她应该把这些都合理化了吧,把所有的过错肯定都算在了自己身上。   不过朱氏倒是感谢她,婆母为了体面,即使心中恨死,表面该有的一点儿都不会少,她最是看中她的脸面,任何有损她脸面的事情,她都是杜绝的。这种人虽然人极其虚伪,活的极累,但不难对付。   朱氏转头看了看祖母,道:“祖母,你赶紧过去吧。”这时候叫祖母,连婆母都没的听,事情怕是已然落定。   沈氏回到自家孙女住处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孙女坐在床头,两个孩子睡在她身边,她就那样错眼不眨的看着。   沈氏一阵心酸,她教养长大的乖乖女,在家中最是活泼的性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已经长这么大了。   朱氏看见祖母进来,忙用手帕擦擦自己的眼角,道“祖母。”   沈氏走过去,把孙女拦在怀里,“我们冉姐儿长大了。”   “冉儿,祖母跟你说说话。这安家大房与顾氏一族联系密切,先有老夫人安氏嫁进顾家,后有顾玲燕嫁入安府。   如今安阁老风头正劲,继室夫人却为京都袁氏,袁家与顾氏有宿怨,当年袁氏的嫡亲弟弟舍在了顾老爷子的手里,袁氏母亲伤心过度没几天就去了,这是深仇。她能把几个儿子都培养成才,各个显名于江南,与顾家却从无联系,与安氏这个名义上的女儿交往也是平平,可见她是个有打算的。   再加上宫中曾经的袁贵妃,现在的袁太后是她嫡亲大姐。当年,顾老爷子去后,顾庸继承爵位,竟降三等称闵意伯,这在大齐朝也算开了先例,江南世家因为这事儿在背地里哪个不嘲笑几番。综有万贯家产有如何,不得上意怎么也难出头。   幸亏过了几年,昌逸在江南盐铁案中一战成名,顾家重回江南世家行列不说,昌逸也得到新帝的赏识重用。   当年安氏托人说有意于你时,我和你祖父都是不同意的,要不是你硬是闹着要嫁,你祖父又属意顾昌逸是个人才,没被他娘养废,我和你爹就是把你养成老姑娘,也不能让你到顾家来。恐安氏当时也是试试看,没想到你个小傻瓜就同意了。”朱氏听祖母慢慢的讲述当年事,真真少年不识愁滋味。   “安意荣是个有能耐的,可他无嫡子,你小姑子身有疾,恐是再不能怀孕了。若让安意荣另聘平妻倒是可以,可你小姑子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再有平妻生儿即为嫡长,怕是和顾府也多亲近不得,这些都是顾家不愿意看到的。   安意荣给了承诺,孩子永远是他嫡长子,除非顾玲燕有孕,否则不会再有其他孩子。孩子自启蒙始,养在前院,到了年龄,入朱氏祖学,在朱氏一门择师,到时候孩子有你兄长侄子看着,定然长不歪。关于婚配,安意荣答应,三代之内若朱家有女,定聘为宗妇。”朱氏听着,叹道安意荣不愧为江南世家子弟的佼佼者,短短时间内,他开出了令大家最满意的条件。   沈氏尽量平静的向孙女阐述这件事,可终究还是难掩心疼,“这件事里,最苦的就是我的冉儿了。”牵扯这么些瓜葛,他们都成全了自个儿,自己孙女却要忍受骨肉生离。   朱氏心里难受,可她明白,这事已成定局,“谢谢祖母祖父,本是颐养的年纪,却还要为我的事而奔波劳累,都是玥冉不孝,我知道这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安意荣写了文书,在你祖父处,他会交给昌逸。我儿还要保重身体才行。”沈氏看着朱氏反应有点迟钝的模样,她心疼,却无能为力,这事儿事关重大,她朱家是为给孩子出头才来的,没想到最后还得妥协于家族利益。她慢慢走出房间,看见安意荣一个人站在外面等着,却没有说话,她孙女需要静一静。   朱氏定定的看着小哥俩恬静的睡容,从知道自己怀的是双胎,她就无比期待这两个小生命。现在她就要把其中一个交给别人了。   李琦其实早已经醒了,毕竟壳子里是成年人,就算身边沈氏和朱氏压着嗓子说话,他还是被吵醒了。   但是他却没有睁开眼,尽管在别人眼里他还只是一个小宝宝,不过照他娘的性格如果知道他醒了应该也会背着说话,所以他选择闭着眼正大光明的偷听。   他感觉自己身边的哥哥被抱起来了,接着就听见朱氏小声说话声。   “小七,你要乖乖的,弟弟身子弱,怕经不得的,娘对不起你。”她想给儿子一些嘱托,眼泪却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掉下来,拼命压抑喉咙里的哭腔,她怕吵醒孩子。   李琦听着他母亲压抑的哭声,心里尽是心疼,这个他称之为母亲的女子,放弃了另外一个身体强壮健康的孩子,选择为更弱的那个遮风挡雨,让另外一个孩子去面临荆棘。   李琦觉得震撼,这是一种他没有体会过的感情。他想母亲真是这个世界上最奇怪的物种了,她可以为了自己的孩子放弃一切,她为自己的孩子设想一切,如果可能,如果可能她想为自己的孩子扫清前行道路上的一切障碍,她可以用自己的身体去保护她的孩子,不惜付出生命的代价。   他能听出朱氏的无奈,他为他母亲的这种无奈心疼,也许从这一刻起,他敞开了心扉,接受了她,真正的把她当作了母亲,从此以后他就是朱玥冉的儿子,这一辈子都不会改变。   想到这个和自己在母亲的肚子里一起待了八个月的小家伙就要离开自己了,李琦心里有不舍,本来他还觉得很奇妙,因为有一个人,和自己同时出生同时长大,想想就觉得美好,但是现在怕是不成了。待他们以后长大,互相也只能称表哥表弟而不能兄长阿弟,想想还有些不舒服。   对于这个结果,安意荣是满意的,虽然他付出的代价不少,但是因为一个孩子他把安家、朱家和顾家紧密的联合在了一起,三代之内坚不可摧,从此后,他有了嫡长子。他就站在朱氏的房间外,漆黑的夜色仿佛要吞没他,终究还是在靠近他时消失散尽。   此时,朱家人都已经在客房歇息,未免节外生枝,顾家奴仆更是一个没有,整个院子里就他自己站在那。   门“彭”的打开了,朱氏抱着一个小襁褓走了出来。   安意荣上前一步,冲朱氏行礼,“大嫂。”   “小七从出生就强壮些,哭声也大些,我今日把他完整的交给你了。”   “大嫂放心,荣自当竭力。”   “我怀孕之初,吴柳先生替我诊脉,说为双胎,既然今日不是了,就劳烦意荣知会神医一声,免得节外生枝。再有,夫君前日来信说是取一珏字为孩子名,如果方便的话,就考虑一下吧。”   这个出生到现在还不到三个时辰的孩子,夫君没看过一眼,今天她就要把他交给别人了。不是过继,从此世人只会说,顾家大夫人和顾家大小姐同一天产子,真是天赐的缘分。   朱氏站在门口看着安意荣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林嬷嬷拿着披风披在朱氏的身上,她也一动不动,主仆俩像是要站到永恒。   要说恨吧,朱氏也恨,可身为世家子女,享受过荣华就得付得起代价。   突然,屋里传来小孩子大哭声,朱氏才像是大理雕像皲裂般有了动作,转身进了房间。   跟在后面的林嬷嬷舒了口气,现在要有什么能转移夫人的注意力也得是八,奥,不,七少爷了。 第5章 论坑爹哪家强   京都   时值十一月,往年这时候京都才刚刚入冬,今年却有些不同,寒冬来得尤为迅速猛烈。刚进入十一月,京师就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短短一个时辰,雪竟有几指厚了。   远远望去,整个京都都被雪覆盖,白茫茫一片,用银装素裹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天气突然乍冷,就算是京都这座繁华的城,街上行人也寥寥无几,间或有卖热食的货郎在街边坚持出摊,不时升起一层层的热气。   一顶轿子转过京城平日最繁华的街道进了后巷的富榆胡同,停在了一栋宅子前。   从轿子里下来一个男子,只见他身着藏青色绣竹直襟,披着月白泛蓝色褶皱面鹤敞厚披风,腰间系着一和田玉石的坠子,举手投足都透露着儒雅,仿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看他的气质,谁能相信他刚刚奉命在府衙料理了京城府尹一家二十九口。   他正是当朝任正三品户部侍郎,内阁大学士顾国安,他年少成名,秋闱才名不显,却在春闱一鸣惊人,高中会员,更是在殿试中,被钦点为状元,进翰林院本是板上钉钉的,却因袁贵妃从中作梗,最终外放江南,在平吉任府州职。   当今圣上即位之后,严厉整治吏治,在江南盐铁案中顾国安发挥重要作用,被当今圣上赏识重用,调回京师,暂任太子太师一段时间后,入驻户部,去年更是特批进入内阁,深得皇帝信任。   不及而立却已入阁,也能看出他手段凌厉。   现下里谁提起江南顾昌逸,不竖大拇指。祖上武将出身,父亲不得重用,继承爵位连降三级,他硬是开出了一条血路走了上去。   顾国安从轿子上下来,刚走进大门,就听见后院传来一阵嬉闹声,询问的眼神看向身后候着的管家。   “七少爷吵着要玩雪,夫人说只要少爷能背出劝学篇就答应。”管家说着觉得好笑,夫人望子成龙,日常生活就是督促七少爷读书,平时最是内敛温和的性子,却频频在面对七少爷时破功。   顾国安心里好笑,自己这幼子自出生身体有亏,小时身子不好不假,可经过这几年的调养,也养回来了,自家妻子却还是像对瓷娃娃一样捧在手心里,怕一不注意,她宝贝儿子就碎了。   他不知道她妻子从哪看出来幼子智力方面有瑕,从幼子刚会爬就督促他学习。   他问起来,她还振振有词,“顺宝本来就笨,启蒙要是再晚于别人,以后可怎么办,你做爹爹的怎么一点不担心,我都急死了。夫君,要不你亲自给顺宝启蒙吧。”让一个内阁大学士去给一个黄口小儿启蒙,虽然是自己亲儿子,那也是大材小用,不过顾国安还是欣然答应。   经过这几年的相处顾国安深刻了解到他那幼子,贯是会扮猪吃老虎,在他娘面前各种撒娇卖泼,背后却是一个黑心的小家伙。自己书房里的东西,大都被以各种理由揽进了他自己的库房,才是五岁的孩子,也不知道性子是随了谁?竟是个财迷。不过顾国安甘之若饴。   离嬉闹声越来越近,顾国安身上的冷凝也渐渐散去,转过长廊,母子俩的身影映入他的眼帘,他停下脚步,微笑着听着雪地里的母子俩的谈话。   “啊,娘,我们来堆雪人吧,启珪来做头。”明明是稚嫩的声音,却偏生要用大人的语气,带着点讨好,让听到的人觉得可爱又好笑。   “顺宝,衣服都湿了,出了这些汗,一会儿该着凉了,快跟娘回房换身衣服。”自动忽略自己儿子自称的启珪,朱氏自顾自的叫着儿子的小名,她用手摸摸儿子的背,感觉到汗湿气,耐心劝慰道。顺宝是朱氏给顾启珪起的小名,她只求她这儿子一生顺遂。   “都说了不叫顺宝。”天知道在只有顺宝这一个名字的时候,顾启珪是多么绝望,顾顺宝,多接地气,据前世看电视剧的经验,凡是叫XX宝少爷的形象总是十分的鲜明生动,大胖子,没脑子,还活不长。直到英明神武的父亲起了‘顾启珪’这个大名,他才松了口气。   “好,顺宝要是听话,老实回去,娘就不叫顺宝了。”朱氏敷衍说道。   又诓他,顾启珪撇撇嘴,这句话她说了三年,现在也是没改。   “娘,就再堆个雪人,堆好我立刻就回去。”顾启珪讨价还价,倒不是他多想玩这么小儿科的东西,天知道他天天呆在书房里,闷死了,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他才不会这么容易回去。   说来这也是他的失算,他前世过的辛苦,作为大学中文老师,一直在学习,对学习这件事就有点厌烦。朱氏在他刚能听懂话的时候就给他读《三字经》、《百家姓》,他偷懒,不管他娘读了几遍,他都装着听不懂,想着朱氏总有一天就放弃了。   想想啊,他上有嫡兄顶着,作为嫡幼子,安心当个米虫就行,学的多了,容易遭人记恨。   可他低估了一个母亲的坚持,朱氏唯恐他长大不如人,天天对着他念,先是三字经,后来又普及四书五经,他就算表现的笨拙,他娘都没有一丝不满。反正在他娘心里,他智商有瑕已经定型,就算后来,他知道自己学习了,他娘还是整日整日盯着。   嗯,有个太爱自己的娘亲也是一种甜蜜的负担。   “不行”朱氏故作凶狠。   “不要,启珪想堆雪人嘛,娘亲~”顾启珪拉长声音,撒娇。   “啊,爹爹,启珪和娘亲在堆雪人呢,爹爹帮忙弄身子吧。”顾启珪抬头看见自家爹爹战在走廊上,松开朱氏的手,快速向顾国安冲去,边跑边谎报军情。   顾国安就看见幼子像一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来,下意识蹲下伸出双手,把幼子抱了起来,因为平时养的好,顾启珪两腮上婴儿肥明显,肉嘟嘟的,因为跑动脸蛋红扑扑的,更是可爱了几分,让人忍不住抱在怀里揉搓几下,现在配上他因耍小伎俩的精怪的表情,让人觉得好笑。   “好,爹爹给做身子。”顾国安满口答应。   跟来的朱氏欲言又止,顾国安走近,伸手摸了摸朱氏的手,指节冰凉,温和说到:“你先回房,一会儿我就带顺宝回去。”边说边拉下自己的披风披在朱氏身上。   朱氏脸上一红,她夫君总能一本正经的做出令人脸红的举动,她是一点儿都招架不得。   看着朱氏扭捏的转身走了,顾启珪惊呆了,他老爹的战斗力还是那么强,一时间连他爹称呼他小名他都不想计较了,不过,怎么可能,他最是记仇,加上昨晚他爹罚他写大字的仇恨,新仇+旧恨。   “爹爹,你书房左手边柜子上第三个格子里的那一方砚台一点都不好用,我用它写字一点都不舒服。”顾启珪故作天真。   顾国安脚步一顿,第三个格子?   “就是墨色发蓝得那方。”顾启珪添油加醋。   “墨色发蓝?”顾国安面色一僵,他想把怀里的败家子扔掉,可以退货吗?   “本来爹爹藏的那么严实,启珪还期待说定是很好用呢?没想到还是不好用……”怀中的死小孩用委屈的声音说着令自家老爹抓狂的话。   沈氏古砚,世上仅存四方,顾国安早年偶然得此一方,就连当年科举,他都没舍得用,现在被幼子拿来练字。听着幼子明显故意的语气,顾国安好气又好笑。   “砚台不好用?”顾国安平静的问。   “嗯嗯”顾启珪不怕死的重重点头。   “用多了习惯就好了,从今日起就用它加写二十张大字,每天晚上我检查。”顾国安把儿子放地上,接过管家手里的铁锹。   姜还是老的辣,听到自家老爹这样说,顾启圭的包子脸瞬间皱成了苦瓜,赶紧跑到自己爹爹眼前,殷勤道:“爹爹,启珪帮你。爹爹,你看,儿子才这么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二十张大字太多了。”顾启珪边说边比划自己的身高。   顾国安静静看着活宝一样儿子的表演,不说话。   看着自家爹爹严肃的表情,顾启珪蔫了,他最是知道,爹爹平时最是爱护他们姐弟的,耍赖耍宝,他都照单全收,唯做学问一事,容不得半分讨价还价。   不过这也改变不了他爹公报私仇的本质,自己一定要想办法找补回来。 第6章 爹爹这个角色   顾启珪磨刀霍霍向他爹,不过看着当朝顾阁老亲自挽袖为自己推雪人的份上,他决定这账先记着。   父子俩齐心协力,雪人成型了,当然,齐心协力是顾启珪自己认为的,他在三根胡萝卜中可是选了最漂亮的一根,给雪人做了鼻子。嗯……整个雪人中他也只是给雪人按了个鼻子。   转头看见自家娘亲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顾启珪垫脚用力挥挥手,大声喊:“娘亲,你快看,爹爹和启珪堆的雪人。”   顾国安看着幼子精怪的表情,笑笑,还真是一如既往,大言不惭。看着幼子撒开腿,冲妻子跑去,顾国安快步前行几步,伸手把幼子捞进怀里,听着幼子的惊呼,顾国安不动声色的调整臂膀,让幼子更舒服些。   依偎在父亲宽阔的臂膀里,顾启珪只觉得十分安心。   也许,男孩天生会对强者产生崇拜的心理,反正在顾启珪心里,他爹很是强大,顾启珪体内虽然住着成年人的灵魂,却不得不承认,和在官场沉浮近十年的顾大爷比起来,他真的只能算是一个透明小白。   顾启珪还记得五年前的事儿,怎么都匪夷所思吧,为了巩固世家之间所谓的联系,为了家族利益,安意荣亲自策划,顾老爷顾庸亲自做主,顾老夫人打辅助,就连他曾外祖父亲自出马,也没有改变结果的一场抱子大战,一场使得他母亲不得不答应的抱子战争。   在那一个夜里,出嫁女抱走了嫡兄的嫡子。   要说,他祖母的手段也是厉害,事后,闵意伯府凡是涉事的丫鬟婆子,都被各种理由处理,发买的发卖,打发的打发,这事儿就算按下了。   在那一个深夜过后,大家只知道顾家大房没有如神医吴柳先生的诊断产下双胎,倒是生下一个体弱的嫡子。而顾家大姑奶奶在深夜生下麟儿,安家的嫡长玄孙,前途无量。   顾家其他几房倒是背后嘀咕,主要是那晚老夫人竟然让他们早早回了自己的院子。不过当时府中甚是慌乱,子时过后得事儿他们都不知道,所以就算带着疑惑,这事儿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不过对于顾昌逸,孩子的亲生父亲,这事儿过去的要晚些。   顾启珪到现在都还记得第一次见他爹的情形,当时母亲一边抱着他,一边吩咐林嬷嬷有关他满月酒席的事情。   顾国安就是这时候出现在门口的,他生的高大,站在门口,屋里的光线都暗了下来。“夫君,你怎么……怎么这时候回来了。”朱氏一脸不可置信,她怀里抱着孩子不便起身,看见顾昌逸回家来一脸的不可思议,连站起来似乎都忘记了。   黑影慢慢移动到顾启珪眼前,用手指小心的碰了碰他的脸,顾启珪这才看见他爹的样子,他面容俊朗,穿着一身玄黑色劲装,气场很足,风尘仆仆,一看就是赶路赶回来的,下意识咧开嘴,呃……口水就流下来了。   “孩子出生我不在,满月,我做父亲的怎么也得在才是。”顾国安接过丫鬟手中的帕子嗯……给他擦口水。   “这些时候,你受苦了。”听着他爹对他娘说,自从他爹进门,他娘就没移过视线,顾启珪总觉得被撒了狗粮。   然后,嗯……他就被林嬷嬷抱走了。   后来的事儿,都是顾启珪偷听到的,他一个还没满月的小孩,丫鬟婆子讲话都不避讳他。   他知道他爹和他爷爷顾庸发生了激烈的争吵,以他爹摔门出去为结尾。他知道他名义上的姑父到闵意伯顾府拜见爹爹,在闵行院外等了四个时辰,才得以进了书房,走的时候是被家仆搀走的。府里人都疑惑时发生了什么事儿?竟让常年温文尔雅的大爷恼怒至斯。   满月酒后,顾昌逸没在江南过多停留,带着母亲、自己和两个姐姐回了京城。   至于他的嫡兄顾启陵,祖父祖母不同意父亲把带他走,他爹亲自把兄长叫来询问,他兄长吓得直哆嗦,直言不想跟父亲母亲走,想留下陪伴祖父祖母,彼时缩在父亲怀里的顾启珪撇嘴,他这个嫡亲兄长胆子真小,顾国安挥挥手让长子下去了,看着长子迫不及待出去的身影,面无表情。顾启珪后来想如果当时嫡兄要跟着走的话,他爹定是不惧他祖父祖母的。   进京之后,顾启珪很少从爹娘那里听到关于安府的事情,不过从下人那,他知道自己的表弟名为安珏然。总之,除了自家娘亲在学习方面的坚持,进京后顾启珪一直生活的惬意。   有一天偶然间,发生了一件让他对他父亲的认识更加深入的事情。   顾昌逸从不限制顾启珪进他的书房,顾启珪两三岁的时候被朱氏管的严,时常想着出去,有一天趁午休时间,丫鬟婆子不注意,他偷偷溜进了父亲前院的书房,不小心在书房柜子里睡着了。   他被说话声吵醒,于是,他听见了……   “大少爷和四房三少爷发生争执,动了手,老夫人罚了四夫人,说她教养不利。”   “因为什么?”   “三少爷对二老爷家的烟琳小姐出言不逊。”   “他对老二家的倒是好。”   “通知顾平,拿着我的手书到朱家,请朱老爷子为他择师。”   “是。”   “主子,安大人今年把安少爷迁去了前院,为之启蒙。安夫人不同意,安大人坚持。安家其他几房近来都没有动静。”   “关注其他几房动作,告诉其他几个人,不论发生什么,以孩子的安全为第一,保护孩子是他们的任务,其他不用管。”   “是。”   “陈阁老……”声音戛然而止,顾启珪往外伸了伸耳朵,突然发现柜子门被打开了,顾启珪对着自家爹爹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当然后果比较惨就是了,从此他午睡再也没有机会溜出去过,每天中午,丫鬟婆子的眼睛像激光一样盯着他。   不过,对于父亲这个角色,顾启珪更加认同了,从心底里佩服。从那时候起,顾启珪真的把顾国安当做自己的父亲的,当然,顾国安也担起了一个做父亲的责任。   “怎么了?顺宝赶紧去换衣服,一会儿该着凉了。”温柔的女声拉回顾启珪的思绪,他从自家爹爹身上滑下来,‘蹬蹬蹬’跑向自己的院子,“我这就去换衣服。”   说是院子,也只是父母院子里隔开的小院,他三岁之后,就住在这里了,门上是顾国安亲自题的字“明璋院”,字如其人,顾国安的字笔锋大气,内里却有藏不住的凌厉,顾启珪每次抬头看见都有一种父亲在注视他的感觉。   说起院名,倒是和顾启珪的名字异曲同工,顾国安从来没和他说过,但前世是大学中文老师的顾启珪大致能猜到他名字的含义,顾启珪,‘启’取开通明达意,‘珪’取自“白玉不毁,孰为珪璋”。名字代表着父母对自己孩子的期望,顾国安取此名就是希望幼子潜心学习,经过历练,成长为开通明达的人。   顾启珪想着,进了院子,早有嬷嬷给他准备好了衣物。   他刚套上中衣,就听见院外边传来一个娇俏伶俐的声音,“顾顺宝,换个衣服也这么慢,让大家等你也好意思。”   注:“白玉不毁,孰为珪璋”原意为:洁白的玉石若不剖开精心雕琢,哪能成为贵重的玉器呢。与《礼记·学记》“玉不琢,不成器”,《汉书·董仲舒传》“常玉不琢,不成文章”意思相近,都在说明学习的重要性,否则即使有很好的本质,缺少必要的条件(学习),也难以成材。 第7章 姐姐   听见这个声音,顾启珪催促嬷嬷快点穿。心里却在疑惑这个小祖宗怎么回来了?   “顺宝,你在哪呢?”一个粉妆玉砌的女孩熟门熟路的进了“明璋院”,只见她身着杏红底桃花螺纹褙子,外披同色狐毛披风,小脸白嫩嫩的,一双黑葡萄般的眸子闪着亮光,颈项上的攒金丝儿细绳挂着一颗龙眼般大的东珠熠熠生辉,因为跑动,脸蛋红扑扑的,甚是可爱。   这小女孩正是顾启珪嫡亲二姐,顾烟琪,今年刚满八岁。   前些日子大舅父顶了正四品大理寺少卿的位子,举家进京。母亲自是十分开心,把朱氏老宅好好的修葺了一番,想着让自己哥哥过的舒心些。   昨日大舅母甫一进京,看见老宅焕然一新,自是十分感激,下午就和几个表哥亲自进府,邀请母亲参加朱府明日的暖居宴。大姐二姐十分喜欢舅母带来的江南流行的衣料首饰,吵着要去舅母家做客,想着应该明日一起回来的,怎的今日就回来了?   顾烟茗和顾烟琪虽是双胞胎,姐俩儿的性格却是截然不同。   二姐顾烟琪性子伶俐,有点小任性,有些娇气,有些傲气,却是个纯善的,没有丝毫的坏心思,在顾启珪看来是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再加上他二姐最是听他话,这让自从成为小孩就人微言轻的顾启珪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哈哈。   大姐顾烟茗心思重些,平时说话细声细气、温温柔柔的,才是八岁的小姑娘,待人做事,嗯?怎么说呢,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反正顾启珪不怎么喜欢那种感觉,一个小姑娘家,做事有数不清的弯弯道道。不过,他也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就是了。   “顺宝,我叫你呢,怎么不回一声呢?”奶娘刚给顾启珪穿上外袍,顾烟琪推门就进来了,看吧,这风风火火的性子也不知道随了谁。   “好好好,听到了,二姐你怎么也得等我穿好衣服。”顾启珪奶声奶气的回答,忽视他姐叫他的小名,在顾家唯二可以肆无忌惮叫他小名的人,一曰娘亲,二曰他二姐,上辈子欠他们的。   “怎么今天就回来了?大姐呢?“顾启珪吭吭哧哧的套上靴子。   “别跟我提她,以后再也不要相信她了。”小姑娘气得直喘粗气。   顾启珪没开口,他最是知道,小姑娘就不是个能藏住事儿的。   “顺宝,你送我的香香的墨,被大姐拿去送给别人了。”小姑娘说的委屈扒拉的拉着顾启珪告状,“她说借用一下,我才给她的,我都说我还要呢。今天就在徐茯苓那看见了,金丝攒花的盒子还是当初娘亲送我的呢。”   徐茯苓,徐家?那是舅母姐姐家侄女?   不过说到香香的墨,奥,是潮汕香墨?这墨颇为有名,是潮汕名品,书中说的成品难得,他极为好奇想见识见识。这事儿当然要找他万能的父亲,好巧顾国安书房就有一锭,随手就给了他。   只是,他发现自己对香味敏感,闻多了就头昏脑胀,自然就不会再用有味道的墨,一直搁置在他这里,后来就被顾烟琪搜刮去了,小姑娘就喜欢这些精致小东西,当宝贝似的珍藏着。   顾启珪记着后来大姐顾烟茗支吾着表示想要,自己没有当然实话实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今天还能来这么一出。   “她要不跟我道歉,我就不理她了。顺宝~~”虽说顾启珪是弟弟,可顾烟琪毫无障碍的撒娇,这些年她都习惯了,弟弟虽小,脑子却好用,总有好办法,她偷偷跑回来,娘亲肯定要教训她的。   “二姐回家来,有没有通知舅母一声?”   “忘了……”顾烟琪扭捏。   顾启珪看看顾烟琪身边的丫鬟婆子,“少爷放心,奴婢派人告知了朱大夫人。”   顾启珪点头,顾烟茗这事儿办的……,自己妹妹的东西,当礼物给了别人……顾启珪皱皱眉头。   “好了,二姐,走,我们去陪爹爹娘亲吃饭。”顾启珪站起来,拉着赖在椅子上的顾烟琪往外走,边走边道:“娘亲肯定是知道这事儿了,你作为客人,又是晚辈,回家也不亲自去向舅母辞行,还耍小性子偷偷跑回来,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要是遇上拐子,你就永远就回不来了。母亲肯定是为这事儿生气呢,见到母亲,一定要先认错。”顾启珪背手走在前面,顾烟琪乖乖跟在后头,边走边还受教的点头,一脸虔诚,间或露出惊恐的表情。   看的一众丫鬟婆子嘴角只抽,想笑又不敢笑,二小姐比七少爷高了一头,现在看倒像是被夫子教训的学生,怎么看怎么违和。   转过走廊,顾启珪就指着雪地上萌萌哒的小雪人,炫耀道“看,我推的雪人,好看吧?”一脸我很厉害的样子。   “我都听管家爷爷说了,明明都是爹爹堆的,顺宝只弄了鼻子。”顾烟琪嘟囔,毫不客气的揭穿自己弟弟。   顾启珪抽抽嘴角,说好的听自己的话呢?不过自己装的(A的后边),跪着也要装下去,“那我也是出了力的。”   姐弟俩到“闵熙堂”正厅的时候,顾国安在窗前看书,朱氏坐在躺椅上绣一件灰白底色的披风,一看就知道是是谁的。明明是很日常的场景,却莫名让人觉得心里暖暖的。   姐弟俩依次给父母请安,朱氏说了‘起身’后,就没在说话,室内又恢复安静,间或有顾国安翻书的‘沙沙’声。   顾烟琪局促不安的站在那里,别看她平时咋咋呼呼的,她最是害怕这种情况。顾启珪碰碰他二姐的手,示意她说话,母亲肯定是生气她独自不管不顾的从舅母家跑出来,爱之深责之切。   “娘亲……琪儿错了……不该偷偷跑回来,”察觉到母亲的松动,顾烟琪‘蹬蹬蹬’跑到母亲身边,讨好道:“娘,顺宝刚刚都跟我说了,要是琪儿不小心碰上拐子,就见不到爹娘和顺宝了,爹爹娘亲会好伤心,我不想那样。我错了,以后我都不这样了。”   朱氏好容易绷着的脸,破功了,就连顾国安的嘴角都上翘了几分。幼子比小女儿小了三岁,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小女儿却对幼子言听计从,明明性子急躁又任性,在幼子面前却乖的跟只猫似的。   幼子最是不喜别人唤他小名,有时候夫君叫,都要受到小小的报复,小女儿叫了这些年,开始的时候,他还会纠正,后来就顺其自然了。   真真应了那一句话,一物降一物。   想到小女儿回家的原因,朱氏心里堵着一口气,茗姐儿……不过她从来不是迁怒的人,把小女儿拉进怀里,朱氏语重心长道:“今日这事儿娘知道了,等你姐姐回来,定是要她跟你道歉。不过你偷偷回府,害你舅母好生担心,明日,你随母亲赴宴的时候定要亲自去向舅母赔罪。”   “嗯,琪儿知道了。”顾烟琪依偎在母亲怀里,乖乖回答。   晚餐自是其乐融融,属于一家人的平凡而简单的幸福。   晚饭后,顾启珪和顾烟琪各自回到自己的院子。   这个时代消遣少,夜里更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顾启珪习惯在睡前写三张大字,不过因为今日被父亲公报私仇,今晚的工作量有些巨大。   顾启珪房里的灯一直亮到了深夜。他这边灯刚熄,他爹娘那里就收到了消息。   “顺宝从小就认真,熬到这么晚也不知道孩子身子能不能受得住。”作为一个母亲,朱氏是十分自豪的,一个五岁的孩子在寒冬的夜里,就能自己坚持完成作业才休息,却也忍不住担心。   “我让顾远去看着了,孩子已经睡了。”顾国安把妻子揽在怀里,亲亲她的发丝。其实他也是骄傲的,才是五岁的娃娃,别人家的孩子还在娘亲的怀里撒娇卖乖,他儿子睡前练字已经坚持了将近两年。   顾国安安抚的拍拍朱氏的背,“玥冉,皇上有意启用安意荣,很可能近期就会进京。”   “那……那……孩子……,”朱氏听闻丈夫这样说,立刻抬头,眼角已泛起泪光,她很是激动,自从那一夜,她竟是再没有见过那个孩子了。   顾国安颔首,“安家大房,举家进京。” 第8章 朱府暖居宴(一)   顾启珪是在第二天早晨知道安家大房进京这件事儿的,是她娘和林嬷嬷闲聊的时候提到的。   安家大房指的是他爹爹的嫡亲舅舅一家,包括他姑父,姑母,当然还有他表弟。   看着他母亲掩饰不住的激动,顾启珪也挺开心的,他也想看看表弟,嗯……听他亲哥管他叫表哥,也挺爽的呢。   按说,安意荣早该调进京城,却因为四年前,当朝内阁首辅安阁老,安意荣祖父意外遇刺,不治身亡,这使得整个安家大受挫折。   本朝讲求孝道,父母祖父母去世,儿孙全部需要辞官回乡守制服丧,儿子三年,孙子一年。要是作为承重孙,也应是三年,不过安意荣父亲尚且人世,只需要守两年丧就可以了。   他从外放地直接回岭南本家,这一待就是四年,两年前期满,却没得到上意,一直到今天,才是有了调令。   顾启珪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虽对没见过面安珏然有些好奇,但早晚能见面不是。   早饭后,朱氏领着顾烟琪和顾启珪去朱府做客,暖居宴是朱家上京以来第一次举行的正式宴会,第一次在京中各府面前露脸,朱氏自是重视,所以她早早的过去,看能帮上什么忙。再一个大女儿与小女儿发生矛盾,应该尽早解决一下。   小女儿顾烟琪看着大大咧咧,可性子执拗的紧,要是今天她姐没跟她道歉,今天她是不可能理她姐姐了。在朱氏看来,这事儿也确实大部分责任都在大女儿,琪儿最是喜欢这些别致的小东西,尤其从顾启珪那来的东西都是宝贝似的对待,全家都是知情的。   不过朱氏没想其他方面,她自幼没有姐妹,她做什么事儿,兄长们都是让着的,对于小姐妹间的感情,她自是没有多想。   顾启珪乐呵的坐在马车里,他平时不常出门,一来他自小身体不好,母亲管的严,二来爹爹对他甚是严格,他课业繁重啊。对于街上的情景他有些。   掀开马车的窗帘,冬天天亮的晚,现在太阳才刚出来不久,不过今日是个晴天,昨天的阴冷散去,今天街上热闹了许多,路两旁尽是吆喝着卖早点的商贩,空气里弥漫着事物的香气。两旁的酒肆饭店已经开了门,店里的小伙计早已站在了门口迎客。   看见弟弟望着外边看的出神,顾烟琪小心的凑过去,想看看她弟在看什么,还小心的支起身子,她弟从小身体就不好,她得小心着。   看着两个孩子挤在窗子处,头并头的看着外面,不时还交流着,笑意盈盈的样子,朱氏只觉得她的心都化作了水,柔软的不像话。   不过因为顾启珪实在畏寒,他对街的兴趣迅速下降。   顾府离朱氏老宅并不近,因为有小孩子,马车行的慢,将近一个时辰才停在了一栋暗红色大门的宅子前。因是朱氏老宅,宅子修的中规中矩,不过占地面积广,倒是宽敞。   顾启珪被嬷嬷抱下来,跟着朱府管家刚踏进大门,就看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快步走了出来,到朱氏面前行礼:“小姑姑安好,侄儿仕廉来接您,大伯父堂哥他们在议庭待客,大伯母今日事儿多,就由侄子来接您。”少年说话跳跃,逻辑却清楚,接着就听他道,“前天去姑姑家侄儿水土不服才没去的,在家时父亲单独给姑姑和弟弟妹妹们备了礼,回头侄儿亲自送姑姑家去。”   朱氏赶紧扶起侄子,“好,到时候姑姑让厨房给你做好吃的。”又指着顾启珪姐弟俩,“这是弟弟妹妹,启珪和琪儿赶紧向表哥问好。”在其他人前朱氏叫着启珪。   朱仕廉是朱氏七哥的儿子,因两人年岁差的最小,感情是极好的,她进京时,他哥还领着这孩子来看她,如今也长这么大了。   “表哥好,我是启珪。”顾启珪像模像样的朝朱仕廉作揖,奶声奶气的声音倒是逗得人发笑。   “表哥好,我是烟琪。”顾烟琪依照葫芦画瓢,只是姑娘你也作揖?后面的嬷嬷操碎了心。得亏朱仕廉承了礼,就转过头去跟朱氏说话。   顾启珪嘴角抽了抽,看看身边的傻白甜,姐,你可长点心吧。   朱仕廉把朱氏一行人领到了后院就去了前厅,今天朱家事儿多,就连他也是有任务的。   “今天事儿多,想着姑奶奶您不是外人,夫人就让十二少爷走了一趟。”朱氏刚进后院,大舅母身边的嬷嬷就迎了上来。   “嫂嫂说这些就见外了,知道嫂子今天定是不得闲的,劳您跟嫂嫂说一声,她先忙,我先去看一下茗儿,一会儿再去看望她。”朱氏笑着回答。   婆子笑着应了,忙吩咐身边的丫头领着朱氏去西厢房看顾大小姐。   朱氏到西厢的时候,顾烟茗正出门。看见朱氏,忙上前一步行礼,道:“娘亲,”又看看顾烟琪和顾启珪颔首,“二妹妹,七弟弟好,”声音细柔。   顾启珪笑着回礼,“大姐姐也好。”   顾烟琪“哼”了一声,没说话。   朱氏觉得好笑,一手拉一个,把姐俩拉进屋里,顾启珪摸摸鼻子,跟在了后面。林嬷嬷看着七少爷迈着短腿吭吭哧哧跟进去了,把其他人拦在了外面。   顾烟茗进了屋,就主动跟妹妹认错,“本是姐姐的不是,潮汕香墨难得,想着徐家妹妹茯苓应是没见过,就把妹妹那锭借她看了看,没想到丫鬟传错话了,茯苓以为是送她的。昨日妹妹冒着天寒地冻的独自回家,我就知道是误会了。姐姐在这儿给你赔不是。”顾烟茗朝朱氏行了个礼,说道:“娘亲,都是我的不是。我本是想着要回来的,不过茯苓生父刚亡故,心思本就敏感,我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口。”   朱氏叹了口气,“茗儿,这事儿责任确实在你,娘不是说你没把东西要回来错了。只是那本是你妹妹的东西,她极为珍惜,能借给你,说明她是极为信任你的,你却私自借给第三人,本就不对。当然,茗儿心善,娘也理解。”朱氏安抚的拍了拍顾烟茗的背,又转向顾烟琪,看她还是气哼哼的,就捏了捏她的鼻子,“小气鬼,姐姐都给你道歉了,还生气呢?遇事就急性子,不知道动动脑子,还敢偷跑回家,你也有错,一会儿见了舅母,一定要好好认错。”   顾烟琪咕噜一声。   “好了,回家让顺宝把他新得的那一方砚送你,怎么样?”朱氏大手一挥。   正在当吃瓜群众的顾启珪,呃,这就是传说中的躺着也中枪。   顾烟琪立刻高兴起来,大声耶了一声,顺宝那的东西她都是很喜欢。她立刻窜到顾启珪身边,“顺宝,我不要砚台,你可以把‘百花图’送我吗?我觉得那个可漂亮了,我一直想要,都没给你说。”   顾启珪抽抽嘴角,是好看,他也觉得好看,前朝唯一一位文武状元的封笔之作‘百花图’,不仅长得好看,价值更好看。还一直没说?就她每次看见那副画,眼睛恨不得贴上去看。顾启珪就纳闷了,他二姐小屁孩一个,什么都不懂,却总是在一堆珍宝中拿走最值钱的那个,傻人有傻福。   “顺宝,顺宝。”看到她弟走神了,顾烟琪小意的凑到顾启珪眼前,眼睛‘眨巴眨巴’的。要是别人她早就把他晃醒了,可她弟比其他人都金贵些。   “给你,给你,明儿就送你那去,满意了?”顾启珪倒是不在意,不就一幅画,回家他就去爹爹书房寻宝来慰藉心灵的创伤。   朱氏看着小女儿和幼子的互动,笑笑,心里暖暖的。   顾烟茗脸上带着笑意,宽袖下面的手却用力抓紧了手里的手帕。   注:按照中国古代宗法制度,如长房长子比父母先死,那么长房长孙在他祖父祖母死后举办丧礼时要代替长房长子(即自己的父亲)做丧主,叫承重孙。 第9章 朱府暖居宴(二)   解决好女儿们的小矛盾,朱氏领着孩子们去了自家嫂子那。   得了想要的,顾烟琪很是乖觉,都不用母亲催促主动向舅母认错,自是得到了原谅。龚氏也转头向朱氏赔不是。   朱大夫人龚氏举家都在江南,她本是朱氏母亲娘家的远亲,因德容各方面甚是出众,朱老夫人认为担当得起长媳,就为自己长孙聘为妻。龚氏家族在世家林立的江南并不显赫,嫁入朱家算是高嫁,但她带人办事八面玲珑,在朱家过的如鱼得水。   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女儿,所以娘家姐姐去世后,她就把她女儿接进了朱府,本是想认为女儿养着的,可小女孩心思重些,朱氏也歇了这个心思,就当是养着侄女儿,平时请个安陪她说说话算是解个闷儿,等出了孝,也到了年纪,找个好人家嫁出去,婚后常回来看看也就是了,朱家富贵,也不在乎这些。   昨日的事儿她知道了些,不过是小孩子间打打闹闹,在龚氏眼里真不够看,她也没放在心上。不过事儿发生在他眼底下,该说的还是要说的,她是看着小姑子长大的,知道她自是不在乎这些。   朱氏还想再说,就听外面报:“夫人,表小姐过来了。”   顾启珪是第一次看见这位表小姐,她身着浅色的衣裙,披着素白带碎花披风,整个人显得干净,首饰也只是左手上戴了个玳瑁的镯子,应该是与她父亲去世有关。小脸上没施粉黛,整个人倒是有几分弱柳扶风的气质。   不过这倒是个聪明的,没有因为宴会而打扮的花红柳绿,那只会让人觉得薄情,也没有打扮的过于素净,那样会打主人家的脸。   顾启珪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徐茯苓气定神闲的向舅母母亲请安,又向顾烟茗问好,转头又向顾烟琪赔不是,脸上倒是挂着几分内疚,说都是因为自己,让姐妹俩闹了误会,真是深感抱歉,今天就让人把东西送回去。就是不知道内心里是怎么想的就是了。   顾启珪觉得心累,才是这么小的姑娘,在他生活的时代才是上小学的年纪,在这已经的玲珑的心肠了。   顾烟琪听了,连连摆手,拒绝道:“不不不,徐妹妹,香墨我不要了,顺宝说吧‘百花图’给我呢,那个你自己留着玩吧。”笑话,香墨她喜欢,可以后还会有的,那副画就仅此一副,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徐茯苓心中一动,‘百花图’?她好奇的看看窝在太师椅上的小男孩。   顾启珪察觉到,抬头冲她笑笑,“徐姐姐好。”   朱氏拍拍幼子,“没礼貌,怎么能摊在椅子上跟姐姐问好。”话是这么说,倒是没有强迫他起来。   徐茯苓连连摆手说不用。   朱氏瞧着好笑,道:“茯苓不用在意,这事儿在姑母这里就算翻篇了,这本不是你的过错,不用自责。”小姑娘寄居姑母家,有些小心思倒也可,看她家教涵养出色,应是从小培养的。朱氏子嗣颇丰,在教养方面却颇为坎坷,对小孩子总有几分宽容。   没过几时,客人陆续到了,和顾烟茗顾烟琪相熟的小姐妹来了不少,她们高兴地拉着徐茯苓去见自己的小伙伴了。   朱氏赔着嫂嫂会客,京中各家夫人她比嫂嫂熟悉,帮着引荐。   等她好容易闲下来,就看见窝在太师椅里的幼子,小小的一团,一脸的无聊,朱氏有些心疼,从有客人到,他就窝在椅子上听他们说话,不哭也没闹,安静的很。看着各家夫人前来,他也是一声不吭。   注意到母亲看他,顾启珪下意识抬头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娘亲。”   “是不是无聊了,娘亲让人送你去琪儿那,好不好?”   “娘,二姐姐和小姐妹说话呢,我过去像什么样子,不想去。”才五岁多的小孩子,说话老气横生的,让人瞧着颇为好笑。   顾启珪觉得搁那听二姐姐小姐妹说一些无关痛痒的什么母亲偏心,父亲偏心,或是讨论哪里的头花好看,什么花色好,还不如在这听这些夫人说些八卦呢。   “顾夫人,这是你家小公子?”一个温和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朱氏回身,看见一个胖胖的,一脸和气的中年妇人,赶紧行了一礼,“陈夫人过来了,正是幼子启珪。”朱氏说着,心里疑惑,陈首辅的夫人竟这么早就过来了?奥,是了,陈首辅和大哥是同窗,真论起来也算是祖父的学生。   “昌逸算是我家大人的半个学生,我托个大,你叫我一声婶子吧,今天倒是第一次见到令公子。”陈夫人大手一挥。   “婶子好,小儿自小身子不好,妾身把他拘的紧了些。”朱氏笑了一下,从善如流,陈首辅朝中中立,制衡朝堂,陈夫人倒是不拘小节。自家夫君和陈首辅走的近,她倒是知道的。   顾启珪从太师椅上滑下来,小短腿试了几下终于安全着陆了。他抚平自己的袍子,向陈夫人行礼,“祖母好,我是启珪。”   陈夫人现在虽是当朝内阁首辅的夫人,一品的诰命,出身却不好,不过陈首辅宠妻,倒是没人敢说什么。听了顾启珪奶声奶气的声音,陈夫人很是激动“你好,你也好。”她子嗣艰难,早些年还给丈夫张罗纳妾,现在这些心思也歇了,不过看见小孩子还是眼热。   “祖母出门没带什么好东西,这袋珠子就送你打弹珠玩。”她喜欢小孩子,身上总是带着些小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见到小孩就送出去几只。   顾昌逸的这幼子合她眼缘,随手就把今日刚从铺子里的得来的珠子给了他。后面的嬷嬷一阵肉疼,她家夫人向来随意,出手大方,可这珠子有价无市,甚是难得,本是承诺给老爷做念珠的,夫人这大话都说出去了,现在珠子没了,嬷嬷觉得脸疼。   顾启珪打开袋子,看着这上好的东珠,抽了抽嘴角,他无语的看了看自己的母亲,把袋子系上,又递给了陈夫人,一本正经的说:“谢谢祖母,启珪已经有一袋子了,”说着打开自己腰间的小锦囊,拿出几粒珠子,晶莹剔透。看着陈夫人身后的嬷嬷松了口气,这珠子怕是有其他用途。   顾启珪还记得昨日她母亲拿一袋子珠子给他,“学习重要,也不能一直学,累的时候歇歇,顺宝拿去打弹珠。”东珠易得,但品色上好的东珠却极为难得,他以为他娘亲就够奇葩的了,这又来一个更奇葩的。   陈夫人没想到送礼和别人送撞了,看着眼前的小孩说的头头是道,她接了过去,递给了身后的嬷嬷,嬷嬷舒了口气。   “好,有时间让昌逸带着你们娘俩儿去府上做客,到时候定是给启珪准备一份你没有的礼物。”她决定让夫君去问问顾昌逸,看他幼子喜欢什么。   顾启珪乖乖答:“好,谢谢祖母。”   陈夫人这才去了主人家龚氏那边。   这时,顾远被林嬷嬷领到朱氏面前,行礼说道:“夫人,爷已经到了,陈首辅想看看七少爷,爷让属下带七少爷过去。” 第10章 朱府暖居宴(三)   顾启珪跟在顾远后边,走向前院,他家父亲大人找他不知道做什么。因为自小身体不好,他很少参加这一类的宴会,至于陈恪陈首辅他更是只听过其名。   到了前院,顾远把他带到书房门前就离开了。顾启珪敲门走进去,就看到,除了自家爹爹还有两个不认识的中年男人,坐在上首的一个一看就积威甚重,一身云锦绣福云长衫都遮不住摄人的气质,已是近半百的年纪,锐利的眼神还像是能穿透人心。顾启珪几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当今一品大员内阁首辅陈恪陈首辅了了。   另一个和他父亲坐对首的男人书生气很重,仔细看眉眼的话,倒与朱氏有几分相似,应该就是他即将继任大理寺少卿的大舅父了。   三人正在说话,似乎没有看见这么一个小人儿进来了。   顾启珪站在那里,像模像样地先朝自家亲爹行了个礼,“爹爹,”又向其他两人行了礼,却没再叫人,礼毕就乖乖的站在那里。三个人继续着说话,似是什么也没听到。   顾启珪听他们他们在讨论北边的灾情,今年寒冬来得早,在京师就能窥见一斑,当然最遭罪的就是普通百姓了,他们靠天吃饭,平常自给自足,遇上这种天灾,只能靠朝廷赈灾。古往今来,灾祸常常伴随着民乱,不得不防。   当今圣上勤勉,一心为民着想,却也触碰了贵族世家的利益,再这样下去,必受到反噬。就连顾家除了皇帝的近臣——顾国安之外,其他都被或多或少的打击了。朱家虽为世家,却与其他不同,朱家子弟出仕必经科举,朱老太爷桃李天下,深受天下学子推崇。陈恪陈首辅出自没落世家,要不也不会娶妻商户。   他们这些人身兼双重身份,在这场对战中地位、站队非常复杂,官场局势风起云涌,而安家在这时候进京,就像一柄利剑,他的到来会搅混京中官场本就混沌的池水。   顾启珪面上安静的站在那里,心中却是风起云涌。这场不常见的风寒,夹杂着皇族世家的对战,最后受苦受累,甚至为之付出生命代价的多是普通人。   在他不注意的地方,陈首辅看着他点了点头,脸上露出赞许,这都半个时辰了,成人都不一定有这个定力,这个刚五岁的孩子却自进来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令人惊叹。顾昌逸这幼子长大怕是不简单。   顾启珪现在也感觉到怕是有人在考验他,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吗?至于为什么?他倒是不知道。   他定定站在那里许久,倒没有什么不适应的,他在家也会站在那里练字,一站两三个时辰也是有的。他前世的毛笔字还可以,会写字却装作不会,很难,而且要想突破前世的风格也不容易,所以自小开始他都是用左手写字的,朱氏纠正了无数次,可见他还是我行我素,之后也随他去了。   在这里,他自小摹的是前朝书法大家李林甫的字帖,后来发现自家爹爹的字苍劲有力,他很是喜欢,就改为摹自家爹爹的字了。他爹爹发现后还专门写了‘师说’一篇供他摹写。   顾启珪一直站着,直到外面有人来请主人家去开宴。   他心里松了口气,偷偷目送三人出门,他爹爹走在三人的最后边,出门前回头看了他一眼,他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和自家爹爹对眼了,他赶紧回他爹一个大大的讨好微笑。   顾昌逸唇角弯了弯,出去了。   顾启珪活动活动已经酸了的脚,拍了拍腿上的肌肉,顾远就走了过来,恭敬道:“少爷,顾远领您去夫人那。”   顾启珪点点头,说了声:“好。”   现在京中水深,没有点儿本事,根本不能探其根本。   宴会上自是言笑晏晏,至于背后怎么样就只有自己知道了。   顾府一家人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算是最后走的一波儿,顾国安吃了些酒便没有骑马,和妻儿一起坐到了马车里。   时间已经挺晚了,两个小姑娘依偎在娘亲怀里昏昏欲睡。顾启珪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了,他慢慢挪到他爹那,趴在他爹怀里酝酿睡意。   马车里面很安静,夫妻俩温和的看着孩子们昏昏欲睡,有一种温情流露其中。   顾启珪是被顾国安抱回‘明璋院’的,把他放到床上的时候,他醒了一下,疑惑的问:“爹爹?”似是不知道在哪里。顾国安拍拍他的背,他就又睡了过去。等顾启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了。   顾国安在幼子床前站了将近一刻钟,看幼子睡的香甜,才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仔细吩咐嬷嬷丫头认真照顾后,才大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幼子自幼体弱,妻子照顾的尽心,唯恐出现不测,今天孩子玩的累,还是小心点好。   走出‘明璋院’正好碰到刚把女儿们送回自己院子的朱氏,两人肩并肩走在弯弯的石子路上话着家常,顾国安把今天书房里发生的事儿讲给妻子听,然后道:“陈首辅有意收启珪为徒。”关于幼子的事儿,他都是和妻子商量着来的,今天这事儿,他自是不会瞒着她。   “啊,陈阁老怎么想起收顺宝为徒了。”朱氏惊诧,也没听说陈阁老有收徒的习惯,再说作为当朝首辅,他自是繁忙的,怎会提出收一黄口小儿为徒,再一个陈阁老在朝中偏属中立,这次提出这样的要求,又是什么用意。   而且“陈阁老无子,这是要……”朱氏欲言又止,语气中有着惊慌。自上次事件后,她总觉得有人想抢他儿子。   听着妻子的话音,顾国安心中一痛,那次的事儿到底是让妻子伤了心,这事儿一听就是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却让平素聪明的妻子惊了心。他把妻子搂在怀里,轻轻拍拍她的背,提醒她道:“想什么呢?这怎么可能发生。”   朱氏慢慢舒了口气,明明知道是不可能,但她总忍不住担心受怕。   “不过,也有这个意思就是了,”顾国安话锋一转,“陈阁老已是知天命的年纪,并无后嗣,现在想收关门弟子,倒是有收养老弟子的意味。”   “夫君,我不想顺宝过的艰难,只愿他平平安安,顺顺遂遂才好。”朱氏埋首在顾国安的怀里,低声道。   “我知道,”顾国安拉着妻子的手慢慢往院子里走,边走边道:“可冉儿,我们做父母的不能保护孩子一辈子,启珪那孩子努力,是个可成才的,陈阁老朝中中立,又无家族拖累,人口甚是简单。陈夫人商户出身,性子豪爽,是个没坏心思的,拜他为师倒也无不可。”顾国安自知道这事儿后,就从各方面分析了此事的利弊,总的来说,利大于弊。   朱氏自是知道自家儿子乖觉,虽是先天智力不比常人,可这几年,在她和夫君的督促下,她儿子可是进步神速,现在就是不用盯着也能自己练字读书了。对于陈家,她也知道没有什么可挑剔的,陈首辅位高权重,儿子拜他为师,对以后仕途定是有利;今日见了陈夫人,是个不拘小节的性子,必不是个难相处的,可作为一个母亲,她还是有诸多担心。   察觉到妻子的脚步慢了下来,知道她是担心幼子,顾国安拉了拉妻子的手,调笑道:“担心什么,他爹还活着呢?还会让人欺负你儿子。”   朱氏被丈夫的话逗笑了,何曾见过顾大人有如此狂傲的时候,内心里却豁然开朗,是啊,夫君是个有能力的,儿子也会长成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未来又还没有来到,她儿子还小呢。 第11章 安家进京   日子一天天过去,顾启珪的生活日复一日,他现在大部分时候都是呆在家里的,虽然因为朱家大老爷进了京,母亲时不时带他和姐姐们过去朱府做客,不过因为表兄大他颇多,说的玩的都不在一个频道上,顾启珪觉得还不如呆在家里。后来就很少过去了。   顾国安把陈恪陈首辅欲收他为徒的事儿告诉了他,对这事儿顾启珪本就有些预感,虽然现在变成了事实,他倒也没有其他太过激动的感觉。   朝堂危机重重,贵族世家风起云涌,古人讲: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对一个读圣贤书的学子来说,拜师是人生中的大事,顾启珪决定听他爹的。   他觉得这辈子的自己,最幸运的大概就是有了为自己着想的爹娘。娘亲温情,给他无微不至的关怀,爹爹内敛,以自己的方式关心爱护着他的成长。   他们是顾启珪最信任的人了,总不会害他。   暖居宴过后的天气并没有如想象中的变暖,反而愈加湿冷,接连下了几场大雪,整个京师都是灰蒙蒙的,不见一丝太阳。   据说北方的雪灾更加严重,死伤了无数人。顾国安作为户部侍郎,自是十分忙碌的,顾启珪现在两三天都见不到他爹一面。   日子就在各自的忙碌中悠悠流转,转眼就到了腊月初一,过了腊月就是年,作为大齐朝重要的节日,今年因为北方雪灾,也变得不如往年热闹。   这天罕见的出了太阳,顾启珪被自家娘亲包裹的像个粽子似的,如往常一样在爹爹书房里练字。因为还是小孩子,手劲不足,写的字略显稚嫩,但已经略有风格了。一笔一划的摹着自家爹爹的字,他写的极为认真。   中间朱氏来了一次,看着儿子学的认真,也不打扰,吩咐婆子再加一个炭盆就回去了。   到了中午,顾国安还是没有回家用午膳。顾远派人回来说圣上召见内阁成员,商议北方雪灾事项,此事关系重大,自早上一直议到现在,怕是今天也不能回来用午膳了。   此次北方雪灾事关重大,今上自是十分重视。天灾甚是容易招致人祸,稍不注意就有可能酿成无法挽回的结局,这是大家都知道的道理。   再一个北方人口众多,此次受灾面积又甚是广阔,事情可谓非常的紧急。北方自古又是赋税的重省,看今年这态势,来年的赋役税收都得落空,国库本就空虚,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但救人救急,北方的灾祸已是刻不容缓,早一个时辰开仓放粮,就有可能多救下几条人命。   但因为国库空虚,想要赈灾,就要有钱粮,可自古钱粮都握在少数世家贵族手里,尤其有‘鱼米之乡’之称的江南贵族更是富庶。   朝中分成两派,一派称新贵派主张富人捐银,立刻开仓,他们多是近年由皇帝提拔重用的通过正经科举考中的朝臣;另一派称守旧派却保持沉默,他们大都是世家贵族,手握祖辈几代的积蓄。但因当今皇上自上位后接连几次削弱贵族势力,使得贵族世家大为不满,现在自是不肯配合。他们的争论使得本就激化的矛盾更加的尖锐。   朝中几次争论不见结果,时间却在不断的流逝,北方局势甚是严峻。   最终,当今圣上在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中低下了头,启用安家算是第一步,重用朱家长子是第二步。朱、安两家,尤其是安家作为江南世家的佼佼者,一直是江南世家的领军人物。   而在京中,陆家长子陆静之右迁从一品两江总督,管理江南所有军民政务更是今上打破贵族沉默的关键一步。要知道陆家虽早些年从江南迁往京城,可江南本家底蕴尚存,也是一样的江南贵族世家出身。   在这一场政治战争中,贵族世家子孙,又以江南世家为最重新进入朝堂,整个朝廷经过了一次大的洗牌。   事情就在有人欢喜有人忧的不同感受中的到了解决。此次圣上召见内阁,就是为此次雪灾做最后的部署,今上因为这事儿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多年的削弱贵族势力的努力功亏一篑,自是不允许在有丝毫偏差。   贵族出钱,朝廷出力,这场罕见的雪灾,会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慢慢的平息,也许灾后重建,是一个大工程,但至少它可以平和的结束。   京中官场,明面上风平浪静,暗地里却风起云涌,朝堂的博弈总是来得猝不及防。但一时的成败对有些人来说不重要,因为也许有一天他就可以卷土重来;一时的成败对另一些人来说又很重要,因为一不小心他就万劫不复。   当然这些和顾启珪的生活关系不大,就算天真的塌下来,也是先砸他爹。   腊月里都是节,随着年的一日日推近,北方局势的渐渐好转,京师城中的年味也是越来越浓。   顾启珪前世那会就是一个南方的孩子,加上又有那样不负责任的父母,对于年的这个概念本就模糊,他是来了这儿以后,才渐渐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年味。   在顾家,每年除夕夜,顾国安和朱氏一定会亲自为他们姐弟三人把红包和福橘放在他们枕边,或是挂在床头,朱氏会亲自为他们各自做一身新衣服。这些淡淡的温情,是顾启珪前世渴望,又求而不得的,他喜欢这个节日。   在各家各户都忙着过年事宜的时候,京师西城古街旁边的柳树胡同里,一栋新的宅子迎来了它的主人。   一个身形纤细,衣着华贵,面容姣好的妇人在丫鬟的搀扶下,小心的踩上脚蹬子,刚从华贵的马车上下来,还没来得及找人,一个体型健硕的男子就快步走到妇人面前,拱手行礼向妇人汇报:“爷和小少爷在路上看见了一个糖人铺子,小少爷说想要,爷带着去了,让属下回报夫人先进府休整。”   妇人的手不经意用力,扶着她的丫鬟不经意得瑟了一下,却强忍着没有出声。   “好,我知道了,请文侍卫告诉表哥,孩子还小不能吃太多糖,别因为珏儿哭闹就妥协。”妇人挂着和煦的微笑,温和亲昵的语气令人十分的舒服。   “属下会回禀爷的,夫人放心,小少爷自小懂事,甚少哭闹。”   “好,那你赶快去表哥那伺候吧,我先进府了。”夫人摆摆手。   “属下告退。”文一有片刻的怔住了一下,明明夫人处处透着温和大度,怎么他有些莫名说不出的感觉呢。不过他没多想,夫人和爷青梅竹马,又是表兄妹,感情自幼很好,安府里哪个人不知道他们夫人虽早几年被爷宠的任性了些,但自从有了小少爷,夫人的性格变得非常温和有度。   没错,安府。刚才的妇人就是顾玲燕,安意荣的妻子,顾国安的嫡亲妹妹,顾启珪的姑母。文一所称的爷和少爷即是安意荣和安珏然。安家在年关将近的时候来到了京城,他们刻意的低调,几乎没有引起京中其他家族的注意。   当然这其中不包括一直关注他们的顾国安,顾远把这一信息传给他的时候,他沉吟几息,吩咐道:“传信给他们,他们的任务是务必保护孩子的安全,其他不要随意插手。”安意荣心有城府,在江南安府,人多眼杂,出了事儿可以推到安家其他几房身上。但在京中稍不注意,就可能会露出马脚,他不想窥探他们的私事,只想保护孩子安危。   “他们进京的事儿,府里就当不知道,等着他们上门就行。”顾国安拿起一本书,淡淡的说道。   这天,顾国安难得的休沐在家,正在指教幼子功课,顾远就走进来报:“爷,安大人和安夫人带着公子来了,正在会客室等着见您。” 第12章 血缘这种东西   顾启珪有片刻的怔住,然后才反应过来,顾远说的是他姑父姑母和,呃……,他表弟一家。   顾国安沉思了一下,才回答,“我这就过去,派人去看看夫人,如果已经得到了消息,告诉夫人,不用来前院见客。要是还不知道,就晚点再告诉她吧。”   “是”   顾启珪大概能明白他爹爹的意思,应该是想照顾娘亲的情绪。他抬头看看他爹,他是想去看看的,看看那个和他一母同胞的孩子,只是不知道他爹怎么想。   顾国安到没有想那么多,大手一挥,一把捞起幼子,“走,先跟爹爹去看看他们来干什么?”   顾启珪挣扎着,小脸憋得通红,“爹爹,你要好好抱着我,这样我不舒服。算了算了,您还是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就行。”   顾国安从善如流的把幼子放在地上,爷俩儿一起走向前院的会客厅。   还没走到会客厅,顾启珪就听见从会客厅里传来一阵说话声。   “阿爹,我能把这个小玉佛送给表哥吗?我现在最喜欢的东西就是这个了,还是当时外祖父送给我的呢。”一个欢快的小孩子的声音,听声音顾启珪就觉得这一定是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   “你前两天不是说最喜欢程先生送的那把短剑的吗?怎地这么快就变了?”一个温润的男声传来。   “哎呀,阿爹,反正我现在最喜欢玉佛了,先生说很值钱的,就送这个好了,行不行吗?”男孩稚嫩的声音和爹爹讨价还价,让人忍俊不禁。   “阿爹,我为什么非得把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呢,不是说他是个哥哥吗?该是送我东西才对吧。”小男孩大概是没有从爹爹那得到想要的答案,转移了话题。   “珏儿,这是你许诺给阿爹的,你本可以不许诺,可你既然答应了阿爹,把你最喜欢的的东西当做礼物送给表哥,这样反悔对不对,阿爹是不是讲过不可以这样。”温润的声音带着语重心长,听得出来他对孩子的出尔反尔不满意。可见平时他对孩子管的非常严,顾启珪心里想着,他现在觉得他这个姑父是个人物了。   男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一个温柔的女声打断。“表哥,哥哥家的孩子不缺这些的,珏儿喜欢留着就是了,玉佛贵重,寓意也好,长辈拿来当见面礼都是可以的,作为孩子间的赠礼也没什么不妥。不过珏儿这次确实也有错,男子汉一言九鼎,言出必行,切不可出尔反尔,下次记得要听阿爹的话。”这虽是个温柔的声音,听在顾启珪耳里却觉得刺耳,总觉得她话里有话,细想之下,却又觉得没有。   “是,我知道了,阿娘。”厅里传来的男孩欢快的声音。   顾启珪皱了皱眉头。男声没有再响起。   过了一会儿,顾国安才领着顾启珪进去,正厅里有三个人,一个身着白色衣衫的青年男子坐在上座右向,下首坐着个面容姣好的女子。看见顾国安进来了,都站了起来。   顾启珪自进了厅,就看见了那个站在白衣男子面前的小男孩,如他所想,确实是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见他们过来,脸上表情丰富,甚是灵动。他手里还拿着一个玉佛吊坠,佛像憨态可掬,玉石艳绿,晶莹透亮,一看就价值不菲。正如朱氏所想,这确实是一个健康的孩子,光是个头儿就比顾启珪得高出半头,长得壮壮的,看着很是精神。   可是,看着这张稚嫩的小脸,顾启珪觉得十分无语,安珏然和他爹爹长得也太像了,简直可以说是是缩小版的顾国安了,不过性子倒是南辕北辙,眼前的小孩活泼好动,机灵劲儿藏都藏不住,而他爹爹性子内敛,真论起来,自己的性子倒是和爹爹相似的更多些。   顾启珪撇撇嘴,自己怎么不和爹爹长得像,看爹爹现在魅力十足的样子,他都觉得十分帅气。顾启珪的样子更像朱氏一些,尤其眉眼间带着朱家人的影子,显得十分秀气。   可以看出,安意荣把安珏然教的很好,自己和爹爹刚进来,他就立刻冲爹爹行礼,“舅父好,我是珏然。”一点儿不怕生的样子。   “表哥也好,我……”顾启珪听到小珏然向他问好,忙从他爹身后走出来,正想回礼,不经意和安小朋友对了眼,接下来就听到了告状的男童声音,“阿爹,你骗人,他明明比我矮,怎么是表哥,明明是弟弟。”说着还激动地拉着顾启珪到自家阿爹面前比了比身高。   顾启珪抽了抽嘴角,谢谢他好吗?这么小的孩子就这样不讨人喜,真是讨厌。   不过就像是天定的一样,对这个孩子他倒没有任何排斥的情感,大概这就是血缘的奇妙吧,他们自出生没有完整相处过一天,甚至在今天之前他都没想过见了他怎样怎样,但在此时此刻,他只感觉到熟悉和亲近。   顾启珪好容易才把把男孩搭在自己肩膀上的胳膊扒拉了下来,终于可以松口气,低头整理了下衣衫,才朝那对青年男女行礼,“姑父,姑母安,我是启珪。”   “哎,你怎么不理我啊,我把我最喜欢的那把短剑送给你好不好,那可是程师傅用玄铁亲自打造的,我最是喜欢了。”安小朋友看顾启珪不理他,立刻黏了上来,他是非常喜欢顾启珪,连刚刚不想送出的短剑都主动提出来了。   顾启珪脸上带了点笑意,冲珏然小朋友伸出手,“拿过来吧,我要。”   “啊,”小珏然愣了一下,才支支吾吾的努力解释道:“那个,我今天没带来,我……下次一定带来的,”小脸憋得通红。   看孩子单纯的眼神,顾启珪觉得自己有些欺负人,不过他还是继续道:“既然是你这么喜欢的东西,为什么要说送给我呢。说送给我,你又没带。咱们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我就不想和你一起玩。说话不算话的男孩子我是不想和他在一起玩的。”顾启珪慢慢说着,稚嫩的话音,语气却认真又坚定。   安珏然楞了一下,作为一个从小就傲气的孩子,要是别人这样和他说,他绝对要发小脾气的。可对于顾启珪,他似乎自动带入了哥哥的角色,且适应良好,眼前的这个弟弟瘦瘦小小的,说的话也不讨他喜欢,他却极想亲近他。   看他这样说,他着急地打断他道:“我想送给你的,回家我就给你送来,既然说送你,我肯定会说话算话的。”   顾启珪心里比了个‘耶’,看来他这哥哥被姑父教养的很好。   安意荣听着两个小家伙的交流,觉得这个叫启珪的孩子好像不简单,他似乎有意无意在教育他儿子,接着又摇摇头,他魔怔了,怎么可能,才是五岁的小孩子呢。不过血缘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两个小家伙都没见过,珏儿的性子虽活泼,但不是个立刻可以和别人打成一片的性格,现在却轻而易举的接受了顾启珪,看样子,还是他儿子黏着别人。看到这里,安意荣,抽了抽嘴角,以前都是别人追着跟他玩,他理都不理,现在换别人对他爱答不理了。   三个大人观察着两个孩子的往来,谁也没有打断,顾国安和安意荣是不想打扰,而顾玲燕是不敢出声,她自小怕她大哥,这种怕深入骨髓,忽视不得。   “哥,我去看嫂子。”顾玲燕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用了,你嫂子今日不舒服,不宜见客。”顾国安直接驳回了去顾玲燕的话,丝毫不留情面。   “那我带弟弟去看看娘亲吧,今天我还没有见过娘亲的。”顾启珪突然插话,他娘亲一定十分想看到这个孩子吧,他想他娘亲见到孩子能放心些。   听到顾启珪的话,厅堂里突然静了下来,过了几息,安意荣摸摸顾启珪的头,笑着说:“好啊,那珏儿就麻烦启珪照顾了。”又转头叮嘱安珏然,“到舅母那,珏儿一定要听话,乖一点,阿爹走时让人去接你。” 第13章 去见娘亲   “是,阿爹,我知道了。”小珏然很是欢快,转身拉着顾启珪就往外跑,“走,走,走,一会儿阿爹反悔就不好了。”   顾启珪很是无语,他还真是精力充沛啊,不过这样说你阿爹真的可以吗。   顾启珪被拉着一步一步往外挪,好不容易才从他的魔爪下脱身,抬起手向自家爹爹告辞,“爹爹,我们去看娘亲。”   厅堂里的三个大人看着两个小孩离去,隔的挺远了,还听见顾启珪的声音,“哎呀,你先放开我,抓的我不舒服。”“你走慢一点,你又不知道路。”“安珏然,你赶快跟上。”一贯温和的语气变得有些气急败坏。   听着这声音,安意荣觉得好笑,顾玲燕若有所思,而顾国安心下却一松,他倒是有几分欣慰。幼子性子沉稳,虽时常撒娇卖乖却不是个娇气的性子,虽会做些恶作剧,分寸却把握的恰到好处。妻子经常说幼子的性子太过沉稳,不像个小孩子,从他对待小女儿的态度上就能看得出来,明明是年级小的那个,却是把小女儿当妹妹疼的,就算琪儿有时候做的过分了些,他也不放在心上。他虽喜欢收集些珍宝,但似乎没有什么太过感兴趣、十分在意的东西,潮汕香墨罕见,琪儿拿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百花图’珍贵,让送人他也没有一丝不愿意。从小他就是这样不争不强,很是淡然,一点都不像是家中幼子,在年长他的姐姐面前,倒像是兄长。妻子总担心他不快乐,担心他活得累,所以时常逗他。在心底里,他们都是希望幼子能活的活泼洒脱些的。今日如此外露的情绪,还是对待一个对他来说陌生的小孩,实在是难得一见,不过,他倒是乐见其成,也许这就是天定的缘分。   “他们两个倒是投缘。”顾凌燕悻悻的说道。   顾国安睨了她一眼,没再说话,有缘倒是有缘的。   “我告诉你,那把短剑真的很锋利,等我回家,我就让管家爷爷给你送来。”小珏然真的希望可以和眼前的弟弟做朋友,虽然他瘦瘦小小的,虽然不想叫他哥哥,可他想亲近他。   “嗯,知道了。”顾启珪已经不想说话了,实在没想到名满江南的安意荣教出这么个小话唠。   “一会儿我见到你阿娘,要叫舅母对不对,你阿娘长得好不好看?我阿娘就很好看。”小珏然很是兴奋,和小珪子一起玩他很开心,对即将要见到的小珪子的母亲他很是好奇。   听到安珏然这么说,顾启珪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定定的看着他,严肃道:“我告诉你,第一,娘亲最是温柔,喜欢小孩子,长得也好看。第二,娘亲今日里身体不舒服,但你不要多问此事。再有,莫要提你阿娘了,娘亲今日不宜见客,要是知道你阿娘来了,定是要张罗酒席什么的,我不想娘亲太过劳累。”   “啊……”小珏然看着自己新认识的小伙伴如此严肃的和自己说活,有些紧张,但还是乖乖的点头答应,“好…额…我知道了。”   顾启珪满意的点点头,转身继续向前走。其实他找的借口很是拙劣,不过对付一个小孩子足够了。那是他们的娘亲,虽然有一个不知道,但既然可以见面,就高高兴兴的。他不想朱氏不开心,也不想在不经意间触碰到她的伤心事。抱子一事儿本就荒唐,本就是为家族利益而做出的妥协,谁也想不到安阁老就那样死于非命,使得这件事看起来尤为可笑,和不值。在见到安珏然后,顾启珪唯一庆幸的事大概就是安意荣就算不能说是一个君子,倒也不小人,起码他把孩子养的很好。   “小珪儿,你娘亲真的很好看吗?她会给你阿爹做好吃的吗。我阿娘经常给爹爹做饭的。”   顾启珪抽抽嘴角,“谁让你这么叫我的?”,小龟儿?天,饶了他吧!“还有,娘亲不常给爹爹做饭,我们家厨娘做的更好吃些。”顾启珪说的含蓄,天知道朱氏以前也心血来潮做过饭,顾启珪和他爹给面子尝了两口,然后,呃……拉了一天的肚子,自此后,朱氏再没做过饭。   “那个你也可以叫我小珏儿,我不介意的。”小珏然小声嘟哝,“我阿娘做的菜就很好吃,不过阿娘只给阿爹做。”   那可真是谢谢了,顾启珪默,他觉得和这个小孩呆在一起,他会变弱智。不过后一句话倒是提醒他了,他那个姑姑看着可不简单。他还要再说些什么,就听见从身后传来顾烟琪咋咋呼呼的声音。   “顺宝,你要去见娘亲啊,等我一下,啊!爹爹?”,说着察觉到不大对,这也太小了些,但是,“这是谁啊,怎地和爹爹长得如此像,难道?啊……”   顾启珪不用想就能理解他姐清奇的脑回路,不外乎私生子,外室女之类的,肯定脑补了一大堆,为了禁止她想的更深入,顾启珪赶紧出声打断,“二姐,这是姑姑家的小孩,安珏然,”又想小珏然介绍,“这是二姐顾烟琪,叫姐姐就是了。”   “啊,原来是表弟啊,表弟好。”顾烟琪嘻嘻哈哈,怪不得长得像爹爹呢,俗话说外甥肖舅倒也常见的。   “二姐姐好。”小孩像模像样的作揖,很是懂礼貌。   “珏然表弟也好,”顾烟琪笑得眯眯眼。   “大姐呢?”顾启珪疑惑的问道,顾氏姐妹住得近,一般请安的都是在一起的,今天只见顾烟琪一个人,倒有些意外。   “大姐早上出府去舅舅家找徐茯苓了,这次是徐茯苓邀请她。”顾烟琪解释道,她心平气和的,倒没有说嫉妒,或是其他情绪。显然对这件事儿习以为常。   顾启珪却皱了皱眉头,大姐心思细腻,容易想的多,那徐茯苓也是个多愁善感的性子,两个人在一起能干什么,值得两三天就见一次。不过他没再说什么,对这类女儿家的往来,他甚少经心。   三个人一起往朱氏所在的院子‘闵熙堂’走去,顾烟琪和安珏然都是自来熟的性格,在一起却没有聊得火热,两人都围着顾启珪打转。   “顺宝,我叫你顺宝吧,不叫小珪子了。”小珏然通知顾启珪,他是听到顾烟琪这么叫,而顾启珪没有生气,也没有反驳,才想起这一茬的。   顾启珪张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听他二姐一板一眼的反驳道:“不行,顺宝不喜欢别人叫他顺宝的,不然顺宝会生气的,你不能再叫顺宝了。”   顾启珪呵呵,要是不知道顾烟琪没有那个脑子,他还以为这是讽刺他呢,看她一口一个顺宝叫的欢快。   “那你为什么能这么叫,我偏要叫,顺宝,顺宝,顺宝……”传说中的躺枪就是这样了吧。   “哎,你不能这么叫!”顾烟琪跑过去想抓住这个气人的小孩儿,安珏然动作非常灵活,迅速躲了开来。   两个人围着顾启珪打打闹闹,你来我往。顾启珪觉得好笑,要是两个人从小生活在一起,还不得每天都得跟火山爆发似的。   他笑着看着他们打闹,不经意间抬头,下一刻就愣住了,他娘亲朱氏就站在‘闵熙堂’院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们,嘴角带着笑意。 第14章 见面   “娘亲。”顾启珪冲朱氏挥挥手,看见朱氏嘴角的微笑,他觉得娘亲一定是欣慰的,虽然可能夹杂着其他的情绪。   看见幼子冲自己打招呼,朱氏赶紧也冲他挥了挥手。脸上挂着笑意,心却如巨浪翻滚,上下起伏,那是她的儿子,她的儿子真的如她想的那样,健康壮实,机灵活泼,安意荣把他教养的很好。不要问为什么她知道是安意荣,而不说是顾玲燕,对那个小姑子,朱氏是极为了解的,性格真是令人不敢恭维,她的世界大概除了爱安意荣这一件事外,就没有别的事可以进入她的脑子里了,养孩子这事儿,让她放在心里,是想都不要想。在这一刻,朱氏是感谢安意荣的,起码她的孩子很好的成长了。   正在打闹的顾烟琪和小珏然听见顾启珪的声音立刻停了下来,顾烟琪声音弱弱的叫着“娘亲,”,语气里带着心虚,她娘亲从小教育她,要像个女孩子,淑女一些才好,可是啊……这个事儿怎么那么难,想到这儿她吐了吐舌头。   “舅母,”安珏然一直是个有礼貌的孩子,他站定冲朱氏行礼,虽是个小孩子,却一看就是个知礼的。   “好孩子,走吧,跟我进去,让嬷嬷给你们拿好吃的点心。”朱氏温柔的说着,看着小珏然拉着幼子的手往前走,两只手欢快的摇晃,画面真的很好,温馨幸福。两个小家伙边走还边讨论着什么,不是还争论两句,光是看背影,朱氏的每一个毛孔都好像在诉说着满足。   她是知道幼子的,看着听话,老实又温和,最是淡然的性子,但是那只是对亲人这样,外人可是非常难接近,可现在看他和那孩子相处的这么好,大概天生就该是这样吧。   看着自家娘亲转头就走,顾烟琪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娘亲就这样离开了?不说她了?耶!!!她还是赶紧溜吧,说着转身又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启珪三人坐在圆桌上吃着点心,看着林嬷嬷带着人忙前忙后,端出十几盘子点心,顾启珪暗叹一声,他娘这是激动坏了?他们两个小孩子能吃多少,这么些点心……   “娘亲,咱们今日不用膳了,这么些点心?”顾启珪提醒道。   “说什么呢,点心怎么能抵午膳呢?因为不知道珏然爱吃什么,娘就叫人多做了些,”她示意安珏然自己拿喜欢吃的点心,“小珏儿,看看爱吃什么?”   “谢谢舅母,”小珏然甚是开心,小孩子,总是喜欢点心多过饭菜的,看着眼前诱人美味的点心他自是非常开心。   “慢点吃,”朱氏提想道。   顾启珪拿着一块豌豆糕,慢慢的吃着,他并不十分在乎口腹之欲,对点心更是没有偏好,内心里住着一个成年人灵魂的他,想的也多。他并不能完全感受到朱氏现在的心情,不过他想一定是既开心又心酸吧,不过应该开心欣慰占一大部分。   “咳,咳……”顾启珪想的投入,一不小心就被呛住了,朱氏赶紧拿帕子给顾启珪收拾整理,“想什么呢,吃东西要好好吃,注意力集中,你看呛着了,多难受。”一遇到顾启珪的事儿,朱氏自动变身成为话痨,小儿子自小身体不好,开智也晚于常人,她总觉得是因为自己没顾好他才变成这样的,总有几分愧疚。   “好了,好了,娘亲,我都知道这些事了,刚才是我不小心,我已经没事了。”好容易止住咳嗽声的顾启珪安慰他娘亲,这些年嫡亲大哥养在祖父祖母处,远在江南本家,比起朱氏也许二婶更熟悉也说不定。同胞二哥吧,又因那一档子事儿成为安家嫡长孙。只有自己在身边,所以不管是朱氏还是顾国安都是尽全力爱护他的,就像现在,就是不小心呛着了,可朱氏还是心疼的厉害,令人窝心。   “舅母,你不要担心,顺宝就是呛着了,一会就好了,”小珏然从凳子上下来,走到顾启珪和朱氏中间,小手轻轻拍拍顾启珪的背。   朱氏笑了一下,她总是忍不住担心幼子,小时候小小的一团儿,一哭就跟猫叫似的,令人心疼,现在已经五岁了,精心养着身体倒是好了一些,可她忍不住,听到小珏然这么说,她刚想回答,就听小珏然继续自顾自说道:“我都是忍忍就好了,阿娘说凡事忍忍就过去了。”   朱氏怔住,心里蓦地一酸,凡事忍忍就过去了?顾玲燕她忍过什么事儿,什么事儿用她顾玲燕忍着,在家爹爹宠,出嫁相公宠。朱氏轻声问:“舅母想知道小珏儿都忍过什么事儿啊?”   顾启珪听着自家娘亲和安珏然的对话,饶有兴趣,他那姑姑可不像是个会忍的人。   “啊?”安珏然不明白,自己明明在安慰小伙伴,怎么突然被提问了。但舅母既然问了,自己又不好不回答,他看看顾启珪,觉得自己要是不说,小伙伴有可能不高兴,就掰着手指想,嘟哝道:“上一次,我想吃四喜丸子,阿娘说小孩子不能挑食,让我忍忍就好了。”   朱氏心里一松,是她想多了,刚想说是不能挑食的,就听安珏然继续说道:“还有像上上一次,我磕破了手臂,阿娘说男子汉都能忍过去,我当然是男子汉,到现在爹爹都不知道呢。”他说的很是兴奋,手舞足蹈的,朱氏却鼻头一酸,她把安珏然的袖子卷上去,果然看见几个已经血凝的疤痕,她心里很是气愤,才是这么小的孩子,顾玲燕怎么舍得。虽然这都是些小事儿,可做娘的心里难受,忍忍?小孩子最是活泼好动的年纪,什么想做的都要忍忍吗?   “还疼吗?”朱氏轻轻的问,声音有些缥缈,在看到安珏然摇头后才松了口气。   她慢慢的把卷上去的袖子拉下来,整理好,说道:“疼就不要忍着,你还是小孩子,不用忍也没有关系的,以后在发生这种事就告诉你爹爹,擦了药很快就好了。以后也可以告诉…舅父舅母,我们一定会去看你的。”朱氏咬着后槽牙,压抑着自己的哭腔,可还是带着淡淡的鼻音。“你以后慢慢要明白什么事可以忍,什么事不可以忍。像想吃什么,就不用忍着,下次想吃什么,来舅母这,都做你爱吃的,好不好?”   顾启珪没说话,心里却有淡淡的不舒服,告诉一个小孩子忍忍这,忍忍那,真不知道顾玲燕是怎么想的。   朱氏终于受不了去了内间,恐怕得好一会儿才能平复情绪。   “你娘亲好温柔啊”小珏然看着自己刚认识的小伙伴的阿娘很是羡慕,他阿娘都没有这么温柔的问过他疼不疼。   “嗯,娘亲很好,”顾启珪诱哄道,“你想要?” 第15章 回礼   “啊?”安珏然有些懵。   “想要也不给你,”顾启珪调笑道,他是有些魔怔了,说出这话儿。   “不不不,我有阿娘呢,怎么会抢你阿娘呢?”安珏然信誓旦旦,虽然舅母很好的,但他有自己的阿娘,怎么还会和顺宝抢呢。   顾启珪扯了扯嘴角,他倒是不担心他抢啊,可这事儿本就说不清,安珏然是安家上了族谱的嫡长孙,不出意外也会是安家未来的当家人,安氏的领军人。关于这些,他爹爹娘亲肯定比他想得多,本也不需要他再想的,可是看着眼前的孩子,他总是忍不住的担心,听见他说顾玲燕对他了了,他内心竟有一丝愤怒。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情绪了,他的心理年龄足够成熟。出生一个月,他就和自己父母生活在了一起,父母和善,他又没和姐姐们发生过争执,可以说,他自从来了这儿,就没遇到过什么令他闹心的事儿,大事找不到他,小事他不在乎。对待陌生人,他总有无限的心里设防,可对于安珏然,他有种天生的亲近,忍不住关心他,替他担心。顾启珪失笑,感觉自己有点像老妈子了。   “嗯嗯,好,我知道了。”顾启珪摆摆手,说道:“娘亲今日不舒服,我带你去我的院子呆一下吧,等下再来母亲这儿用午膳。”他想让母亲平静一下,现实所依,人终究是要向前看的,母亲关心儿子,本是天经地义,可再多的关心,对这时的安珏然没有丝毫用处。   解决问题的方法千千万,现在端看他爹爹怎么操作了。   “好啊,”安珏然很开心,从小到大他都甚少有机会去其他小伙伴家里玩乐,今天认识了顺宝,又可以去他的院子里玩,他很是兴奋。   朱氏平复心情后,来到明璋院,刚走进院门,就听见两个小家伙吵吵闹闹的声音。   “顺宝,顺宝,你怎么还在写字啊?不是说陪我玩吗?”安珏然看着自进了书房,就埋头在书桌认真写字的小伙伴顺宝,很是不开心,不是说陪他玩吗?   “这字帖本是刚刚就要完成的,可为了迎接你,到现在一半还都有没有完成呢。爹爹今日肯定要检查的。”顾启珪说话的时候自觉的停下笔,他一贯做一件事儿的时候就一心一意,读书练字是个严肃的事儿,他向来认真对待。汉字优美,一撇一捺,尽是学问,他的字本就缺乏风骨,所以练起字来都是全心全意的。   “你且等一等,那边有爹爹带回来的礼物,你可以挑一件,就当是短剑的回礼。”顾启珪指了指窗前的书桌,前段时间顾国安非常忙碌,好不容易有时间回府,给他们姐弟三人都准备了礼物。这是顾国安的习惯,长时间不回家,亦或是好几天不见子女,回家的时候,定会想着为自己和姐姐们带礼物,所以即使爹爹有时候严肃,不苟言笑,且不说自己,就连大姐二姐都喜欢亲近他,不在家的时候都盼着他回来。   顾国安聪明,睿智,胆识过人,内有城府,却有着文人特有的气质,喜欢笔、画、字、墨,小女儿家当然不能送这些,作为儿子的顾启珪就没的选择了,那张书桌上摆满了顾国安这些年送的礼物,一溜名贵的笔、墨、砚台,字、画也有一些,不过字、画不能随意摆放,都是由专人保管的。顾启珪觉得自己现在也可以说是个小富豪了,光是这些字画就够他吃几辈子的了。他倒不怎么在乎这些,对于安珏然,他一开始心里就没有那条对待陌生人的基本防线,毫无设防的就接受了他,双胎天生的默契,就算隔着无数的横沟,也斩不断的血脉联系。   安珏然一听到礼物很是开心,‘蹬蹬蹬’就跑去看,看到满桌的笔啊,墨啊,倒出乎意料的没有变成苦瓜脸。   引得顾启珪好奇的回头看他,确信他确实没有不喜欢,才出声道:“你可以多挑几样,爹爹拿来的笔、墨很是好用,你定是喜欢的。”   “好啊,谢谢顺宝。”安珏然摸摸桌子上砚台,手指尖竟然暖暖的,他愣了一下,好神奇哦。   “这是西北产的天然矿石——暖玉雕刻而成的,”顾启珪小大人似的解释道,这还是顾国安告诉他的,接到这礼物的时候他也楞了一下,玉石竟然能发暖?问了爹爹才知道是西北名产——暖玉。“要是想要就带回去吧。”顾启珪大手一挥,颇有几分土豪的…呃…可爱。   朱氏站在门边的阴影里,听着自家儿子的对话,有几分欣慰,又有不舍,顺宝自幼慷慨,就没有吃独食的时候,就连琪儿和茗儿也都是他让着的。可就是性子太过淡然,要是他们哥俩儿从小一起长大……朱氏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这个画面,在这一刻,这种想法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她想不顾一切的要回自己的孩子,可……可……可……总有太多的可是,像枷锁牢牢地拷住了她。天下礼法为一家,作为顾家嫡长媳,作为朱家嫡女,她的一言一行代表的是顾氏一门的脸面,代表的是朱氏一族的教养。五年前,她在公婆暗暗打压下为了家族所谓的利益放弃了这孩子,五年后的今天,她还是不能随心所欲。本朝文人重德,失德之人,男祸及八代,女殃及三世,她甚至都不能赌一赌,她也不敢去赌。   朱氏靠着门,闭着眼睛想着夫君,想着孩子,想着顾玲燕,想着安意荣,又想到自己的婆婆安氏,眼前似乎闪过成千上万个剪影,却虚幻又缥缈,抓都抓不住。   朱氏从来不喜欢顾玲燕,可以说是极为不屑她的所作所为,她似乎没对珏儿做什么过分的事儿,只是不尽心,是啊,除了安意荣,她就没对谁尽心过。现在朱氏对顾玲燕可以说是怨怼。她不明白,作为一个成年人,高门贵族的嫡女,是抱着怎样的心思去教孩子忍一忍的。人都说,‘忍’字头上一把刀,大人尚且不能完全说能‘忍’,教一个小孩子去忍,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朱氏没有进屋打扰两个小家伙,也不舍得就此离开,就站在门外听门里的说话声,一个活泼,一个淡然,却同样稚嫩。   顾国安和安意荣坐在书房里,他们是表兄弟,自小感情好。顾国安自小养在祖父身边,和自家嫡亲的弟弟妹妹感情了了,唯独安意荣,俩人从小感情就深,比亲兄弟还亲。   五年前,由安意荣的布局,施局,顾家二老协助的抱养孩子事件,使得两人之间的感情有了鸿沟。顾国安其实明白的,就他那妹子,脑子没有三两重,也就敢和母亲叫嚣要抱养自己的嫡子,没有安意荣,这事儿绝对不成的。   这还是五年来,第一次,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说话。   “表哥……” 第16章 爹爹的安排   “表哥……”   “这一次的博弈,今上几年的布局毁于一旦,绝不会善罢甘休。咱们这位爷会找着法的给新入朝堂的世家添堵。你的情况尤为复杂,你是知道的。”顾国安打断安意荣,直入正题。   安意荣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当今太后可是安老夫人袁氏的嫡亲姐姐,如今他一出仕,他二叔、三叔可不会闲着。   他们都不是吃素的,二叔安立稔是当今圣上的陪读,先帝爷亲封的探花郎,岳家又是武陵候肖琦剡;三叔虽无后嗣,但有两个好女婿,吴中唐氏与世无争,却能开出嫡长子姓安的条件也要娶安氏女为妻,要说没有野心,不会有人相信;二女婿李恺谷深受今上赏识,就连亲事也是是当今圣上亲自赐的婚。更不用说,四叔五叔现在都已有嫡子傍身。   “当年,今上压制贵族世家,就算外祖父官至内阁首辅,安老夫人还是一心支持今上,她的儿子都是靠真才实学,没有一个通过恩荫入仕。外祖父走后,她带着儿子没说一句就回了岭南安家丁忧守孝,更是没掺和江南世家那些腌臜事,今上一直记在心里的。如今这局势,启用安家其他几房怕是已成定局。”顾国安的手指一下一下敲着桌子,没有声音,却能让人感受出他的严肃,突然他的手指加快了几下。   “今日我见了孩子,聪颖,跳脱,又是你亲自启蒙,基础应是不错。既然朱家大爷进了京,就他吧,孩子现在也到了年龄了。”顾国安早先是想,要在朱家择师,最好还是朱家五爷。不过现在情况变化,待到安家其他几房进京,局势又会变得不同,就顾玲燕的那点子手段,没有安意荣庇护,怕是在安老夫人手里两个回合都过不了,到时候,只怕珏儿艰难。安珏然还是尽快择师为好。   安意荣沉吟,“朱家刚进京,是不是太快了?”对这件事儿他倒是没有其他意见,只是珏然还小,朱家又是刚进京,他倒没有这么急。   “大哥前两天特意跟我提了这个事情,他同意,早点就早点吧。”顾国安坚持道。   “好,我知道了,我会准备,过两天我亲自备礼去拜访朱大哥。”安意荣回答,既然主人家提了,他没理由拒绝。开春之后,他会十分忙碌,无暇教导儿子,早日择师也是好的,朱家祖学天下闻名,他也是信得过的。   安意荣和顾国安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他自是十分了解表哥的,顾国安平生最痛恨背后插朋友一刀的小人。而他做了小人,如果不是有珏儿,表哥应该是理都不想理他的吧。他有时候想是不是不该陪表妹这样胡闹,可那时的他妥协了,爹爹平庸,娘亲又是个只知道围着爹爹转的妇人,叔叔们却强势,他太需要这个嫡子了。   对于珏儿,他总有亏欠,如果不是他们,如果不是他们,他该是和兄弟姐妹一起长大不至于这么孤单。因此,和表妹不同,他从不抵制珏儿接触表哥一家,珏儿是他的嫡长子,上了安家族谱的,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珏儿又是表哥的孩子,虽不足外人道,可表哥总不会害他,   都是为了孩子,对表哥提出的事情,他当然没有理由拒绝。   书房里一阵静默,两人各有心思万千,一时竟谁也没有开口。   “陈首辅有意收启珪为徒,我已经应下了。”顾国安淡淡的陈述,低低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却甚是清楚。   “表哥?!”安意荣却是一惊,表哥可是有嫡长子的,现在嫡幼子要拜当朝首辅为师,这是要置嫡长子启陵于何地?   “阿茂,可那样又能怎样呢?”顾国安叹了一口气。茂是安意荣的字,茂和荣同意,是安老太爷对嫡长孙寄予的希望。   “可启陵……”听着表哥这样称呼自己,安意荣一阵恍惚,已经是五年前了,表哥上一次这样称呼自己,想想顾启陵,他又有些不忍。   “启陵自幼养在父亲母亲身边,你经常见他,应该了解他的性子的。鲁莽、自私、不能容人,怎能担当重任?”顾国安说着自己的儿子,他自是关心他的,短短两年,他为他换了四任师傅,皆是江南大儒,可哪一个不是让他推给了其他几房。资质平庸,不求上进,是他得到最多的的有关长子的评价。   安意荣没说话,他自是知道侄子资质平庸的,对于安家其他几房的暗涌也是极为清楚的。   “占长占嫡,启陵天生就比别人高了一个台阶,再加上父亲母亲的教养……”顾国安没再说话,子不言父母过错。   安意荣却也懂的,岳父岳母都是极为自负的人,现在的顾启陵可以说是缩小版的他们。   “启珪自幼养在我身边,我最是清楚他的性子的,是个能容人的,可以担当重责。只要他能,我做父亲的,自是要为他多多打算。”顾国安慢慢说道,就是因为他知道一个家族里嫡幼子的悲哀,他不想幼子是因为这些才踏上一条平庸的路。当然,他也是在告诉安意荣,他属意幼子。   书房意识安静下来,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到顾国安说道:“陆平刚刚升任两江总督,权势极大,但是陆家远离江南世家已久,就算在江南有些底蕴,想要有些动作怕也是不容易。”   安意荣一头雾水,怎么会突然提到陆家?   “他有意为他嫡长女定亲。”顾国安的声音再次传入安意荣的耳朵。   安意荣抬头看向顾国安,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属意珏然。”顾国安没有明确表态,表达出的意思安意荣却明白,他同意,要不也不会告诉他。   安意荣没说话,他在衡量……   不知道自己的终身大事现在就有人惦记的安珏然,在他的小伙伴的床上睡得正香。   顾启珪好笑的看看床上的小人儿,说是挑礼物,却是一会儿就睡着了,真实小孩子啊。他活动活动脖子和手腕,继续练字。   朱氏调整好心情,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床上的珏儿睡得很是香甜,没心没肺的,身体被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书桌前的顺宝,悬腕练字,还满是稚气的脸庞却挂着认真,一笔一划,尽是功夫。   朱氏小心的走到幼子面前,碰了碰他没拿笔的手,感觉到温热才松了口气。   顾启珪察觉到暗影,抬头冲他娘笑,小声说道:“娘亲放心,书房地龙暖和,我不冷的。”   朱氏点点头,轻轻拍了拍幼子的背,笑着说:“嗯,娘知道了。”练字本就辛苦,她自是不舍得孩子在其他方面再受罪的。   朱氏站在顾启珪身后,看幼子练字,虽力道差点,可孩子的字已经写得十分工整了,细看之下已经有几分夫君的神韵。   朱氏站了一会儿,又去床边看了看安珏然,感受着两个孩子都在她身边,她的内心一片柔软,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了‘闵熙堂’,她还有客人。   虽然夫君不想她弄这些事儿,可她还是想见见她…… 第17章 转变   朱氏刚出‘明璋院’,就看见了顾远,“夫人,爷说这件事交给他就好,夫人尽管放心陪着少爷们。爷已经把安夫人请回了前院儿。”   朱氏心下一笑,她自是知道夫君是为自己着想的,可难道她还能一辈子不见顾玲燕?不过对此事她当然还是领情。对被自己邀请来又被夫君请回前院的顾玲燕在心里说了声抱歉,朱氏干净利落的转身,又回了‘明璋院’。   顾启珪看他娘亲刚出去没多久就回来了,心里有些疑惑,怎的这么快又回来了?   朱氏看着自己儿子懵懵的表情,笑了笑,示意他继续后,就拿了本书坐在了躺椅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书上,两个儿子都在她身边,这奢侈的时光她盼了好久,此时她觉得幸福欢乐,这种感觉把她的心撑的满满的,使她不能安静的去思考。   顾启珪看着朱氏坐在躺椅上明显在出神,不过看着她嘴角的笑意,就知道今日她很开心。顾启珪扯了扯嘴角,埋头继续练字。   到了晌午,朱氏回‘闵熙堂’盯午膳,她前脚刚走,后脚小珏然就悠悠转醒,他先是愣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是在舅舅家,睡了刚认识的小伙伴的床,一咕噜就爬了起来,因为用力过猛,“咚”的一声,连人带被子一起摔到了地上。   顾启珪听到声音诧异的抬头看过去,眼前的情景使得顾启珪明显愣了一下。和正在揉着屁股站起来的安珏然不经意对视了,顾启珪一个不小心,没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小珏然也“嘿嘿”跟着笑。   书房里,良久的沉默过后,安意荣才出声,“既然表哥属意,我没意见。”过了这一局,陆家在江南的权势只会更上一层楼,有这样一个岳家,珏儿将来的资源会更好一些。   “我会知会阿赢,到时候就请朱家大爷来保媒吧。”顾国安接话。阿赢,新上任的两江总督陆平为自己取得的字,他自幼不得父亲喜欢,‘平’是他父亲为之取的名,不是想他一生平安健康,安安稳稳,而是想他一生平平,碌碌无为,他最是不喜欢他的名,就为自己取了个字‘赢’,知道的人大都是当时的同窗。弱冠之后,师傅玄景大师赐字‘静之’却是为人所熟知。   安意荣一时没反应过来,阿赢是谁?听话音儿,指的是陆平,等等,陆平?玄景大师的关门弟子,那和表哥不就是师兄弟?   安意荣突然反映过来,表哥这是用自己的手段在保护珏儿,从自己进门到现在,一直都是他在说自己对珏儿以后的安排,教养,学习,包括终身大事,他考虑的周全。不管是朱家还是陆家,和表哥的关系都非比寻常。他在珏儿身上加了一层又一层的筹码,想护他平安。   安意荣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鄙,面对这个从小一直护着他的表哥,他甚是惭愧,他不知道也无从验证自己当初的选择是对还是错,不过,如若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样选择吧,想到这里,安意荣苦笑。   “珏儿聪颖,却是个活泼的性子,习文若是坐不住,习武也未尝不可。”顾国安语出惊人,他一直都在关注孩子,自是知道孩子的性子的,他觉得珏儿的性子倒像是出嫁前的朱氏,开朗热情却极聪明。所以在阿赢开玩笑跟他说婚事的时候,他没有拒绝,直接答应了。   当今社会风气重文轻武,在其他贵族世家子弟都在转而习文的时候,陆家子弟全部从戎,所以就算今上打压世家,陆氏仍能在京中安稳如山,陆家老太爷父子四人可都在守边疆。历经几代沉浮,陆氏在军中的威望可见一斑。   要不说父爱如山,顾国安为这个没养在他身边一天的孩子想到了各种可能。   安意荣沉吟,他倒是没有想过孩子从戎的事情,孩子还小,他不会局限他什么,习武他可以接受,往上数三代,这些个江南世家,哪一个不是军中历练出来的。   不过现在还有另外一事,“表哥,你也知道,这些事儿责任都在我,和燕儿没关系,她……”安意荣还待再说,就被顾国安挥手打断了。   “当然是你的错,没有你安意荣,她能办成什么事儿?他们能成什么事儿?”顾国安声色俱厉,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动气了。“顾玲燕什么性子,你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用我说吗?”这是他的表弟,一起走过意气风发年纪的弟弟,谁都不知道顾国安在得知抱子事件时用了多大的力气想把他摘出去,可是啊可是……现实就是现实,每个现实里面都有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安意荣张张嘴,却没发出声音。   “阿茂,人总是要长大的,每一个人都不能只生活在人为编织的梦里,陷得越深,醒来的那一刻,只会更疼。”顾国安深吸了口气,说的意味深长。   安意荣闭了闭眼,没说话。   书房里又是一片安静。   “爷,午膳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和安大爷去用膳。”门外传来管家的声音,打碎了一室的安静。   安意荣在午膳后不久,就遣人来接走了安珏然,安家大房初入京城,自是有很多事要忙的。   朱氏身体不舒服,就没来送客,顾启珪觉得是他娘亲应是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子从自己眼前再次离去。爹爹也早早回了‘闵熙堂’看望娘亲,当然不会亲自来送客。所以顾启珪算是送客的人当中地位最高的了,小小的一团,小大人似的把姑父姑母送上了马车。   最后一个登上马车的当然是小珏然,顾启珪看着他眼泪汪汪的登上马车,还在一直强调一定会把短剑送来,有些好笑又有些感动,孩子的情感总是最真实的,没有利益的驱使,是最纯粹的喜欢,这样的一份感情,他觉得沉甸甸的。这个孩子和他流着一样的血,本应是最亲密的手足兄弟,却阴差阳错形成了现在的局面,不过,他是想护着他的,这是一种陌生的从心底里发出的声音。   顾启珪站在门口看着马车消失在街道的尽头,稚嫩的脸上带着不符合年纪的坚毅表情。人总有太多的无奈,就如他的母亲,当初不能拒绝的提议,就如他的父亲,不能强硬的要回自己的孩子。他不想那样,也绝对不要变成那样,他想自己主宰自己的命运,只要站的更高,只要站的足够高……   顾启珪转身回府,明明还是那个小小身子,明明还是那个幼小的身影,灵魂却在这一刻变得不同。 第18章 拜师   顾启珪的拜师礼定在腊月十八这一天,他自己是没想到这件事这么快的就被定下来了,毕竟拜师礼对于一个儒学学子来讲甚是重要。   今生,顾启珪生于官宦世家,虽然从小就有夫子教授他一些知识和礼仪,爹爹顾国安还亲自给他做启蒙,但要说真正意义的学业还是得从正式拜师开始算。   所以说,拜师礼就是一个书生学子一生中很重要的节点,在古代“入学礼”被视为人生的四大礼仪之一,与成人礼、婚礼、葬礼相提并论。在大齐朝,“拜师礼”也备受重视,通常的“拜师礼”包括正衣冠、行拜师礼、净手净心、朱砂开智等礼仪内容。   作为母亲,朱氏对此次“拜师礼”非常重视,陪着幼子演习了好几遍,还是唯恐中间出差错。相比起顾启珪的淡定,倒是更显紧张。   腊月十八这日清晨,朱氏早早就起了身,幼子拜师是大事,她当然尤为上心,一大早起来就清点拜师用的东西。顾启珪穿的长袍,以及拜师用的六礼束脩,她检查的仔细。   所谓束脩六礼,即是行拜师礼时弟子赠与师父的礼品,主要指,一曰芹菜,寓意为勤奋好学,业精于勤;二曰莲子,莲子心苦,寓意苦心教育;三曰红豆,寓意为红运高照;四曰枣子,寓意为早早高中;五曰桂圆,寓意为功得圆满;六曰干瘦肉条,寓意腹有诗书气,以表达弟子心意。六礼虽简,却有着美好的寓意,蕴含着万千学子的希望和有志于学的志向。当然,对于世家来说,拜师礼肯定不仅仅是这些,古玩字画,珍藏孤本肯定少不了。   顾启珪不用操心这些,他如往常一样在卯时就起了床,洗漱过后,跟着新来的师傅学习打拳。师傅是顾启珪拜托自家爹爹找来的,并不是为了能有多高的武术造诣,仅仅是为了能够强身健体,在古代这个感个冒就有可能没命的时代,没有什么比有个好的身体更重要。   到辰时时,通常顾启珪都会温习四书,《论语》,《大学》,他已经跟着爹爹陆续学完了,加上前世他对这些书也算了解,他大致明白书中的意思。到现在,他可以说是已经诵读了很多遍,可每一次重新读,都好像又会更明白一些,所以温习四书成了他每日晨起的习惯。   今日因为是他的拜师礼,他本是一点儿不紧张的,可看到娘亲紧张兮兮替他张罗,倒是让他有了一丝丝的紧张情绪。   巳时末,顾国安亲自带着顾启珪到了陈府。   古代文人墨客拜师是顶重要的大事,自古师徒关系被看做仅次于父子关系,即俗谚所谓”生我者父母,教我者师傅”、“投师如投胎”。师傅被看做仅次于父亲的角色,许多家教、家训、家诫中也都强调要尊敬老师,视师如父,所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甚至还有“不敬先生,天诛地灭”的拜师俗语。   所以今日顾启珪拜陈恪为师,不只是单单找个教学的师傅而已。陈恪无子,不出意外,他应该就是那个替陈首辅养老送终的徒弟,所谓师父。而且陈恪陈首辅可以说是日理万机,应是没有很多空闲时间给他讲学的。   进了陈府,顾国安直接带着顾启珪去拜见了陈首辅,真论起来顾启珪还是第一次和他交流,他看起来很和蔼,忽视周身摄人的气质,单看外表很难相信他就是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   顾启珪的拜师礼定在了正午时(也就是十二点左右)。午时刚到,朱府就派人送来了“十魁”,所谓“十魁”,就是发菜、汤圆、猪肝、小鲤鱼等十味,分盛十碗,在行拜师礼当日摆在中堂,师兄弟一起享用的膳食。“十魁”当由外祖母家准备,这本是江浙一代的规矩,今年朱府刚进京,难为他们还想着,真真算是有心了。   陈恪已是知天命之年,弟子倒是不少,在京中的倒没有几个,而且都与顾启珪年龄相差甚大,聊是聊不到一块去的。并且,他们都与顾国安同朝为官,平时兄阿弟阿的称呼着,现在让顾启珪称他们为兄,平白比顾国安矮了一辈,他们自是不愿意的。   午时正刚到,拜师礼就算正式开始了,陈恪替顾启珪正了正衣冠,使之衣着整齐,就进了正堂。顾启珪在门口恭立片刻,才跟着进去。   他走到红色毡毯面前,端端正正跪在上面,首先向至圣先师孔子行九叩之礼,然后向陈恪行三叩拜师礼,向师父敬茶,献上准备好的六礼束脩,和朱氏准备好的其他礼品。   陈恪接过茶喝一口,示意旁边的弟子接过礼品,亲手把早已准备好的四书递给顾启珪。   接下来,就是顾启珪按照流程,将手放进早已准备好的水盆里,正反各洗一次,然后擦干,此意为“净手净心”,去杂存精,希望在日后的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陈恪手握占着朱砂的毛笔在顾启珪眉心处点了一个红点,这就是所谓的“朱砂点痣”,“痣”通“智”,意为开启智慧,目明心亮。这也是拜师礼的最后一个步骤,再之后,就是作为师父的陈恪对于弟子的训诫。   “你现在还小,我就送你一句话,‘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学,不知道。然玉之为物,有不变之常德,虽不琢以为器,而犹不害为玉也。人之性,因物则迁,不学,则舍君子而为小人,可不念哉?’这本是欧阳永叔教导子孙所写下的,为师也把这句话送与你,望你谨记于心。”   “是,师父,徒儿铭记于心。”顾启珪是知道这句话的。这本是欧阳修劝诫次子努力学习,提高修养时写下的《诲学说》中的一句话,对于官宦世家子弟来讲可谓金玉良言。   在正式拜师行礼后,顾启珪去拜见了师娘,把母亲早已准备好的礼物呈上去,师娘自是十分开心,她本就是喜怒都表现在脸上的性格,此时从骨子里散发出的开心倒是令人十分舒心。   记得上次在舅舅家暖居宴的时候,他还管她叫祖母呢,现在陡然低了一个辈分,倒也没有任何的不适。当然,顾启珪嘴角抽了抽,他这新上任师娘的记性还真是不错,暖居宴说要给送他礼物,这不这就给他了,看着手里这一盒子的银锞子,银瓜子,银质的匕首,甚至还有银质的小兔子,雕的憨态可掬的,一看就是特制的,还真是下了些心思。顾启珪觉得好笑,心里却也暖暖的。   顾启珪父子并没有在陈府多待,他爹爹还要带着他去拜访亲朋长辈,大致就是接受长辈的祝福一类的。至于宴请蒙师,应该得等到年节过后了,今年是多事之秋,北方雪灾刚刚平息,实在不宜大操大办各种宴会,陈恪和顾国安岂会在这个风口浪尖顶风作案。   其实,真论起来,拜师陈恪陈首辅,并不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作为内阁首辅兼任刑部尚书,陈恪实在太忙了,怎么有时间去教授一个黄口小儿,给他讲四书五经呢。可是这些难道顾国安不知道吗?可他还是应下了。   他当然知道,他也没真想让当朝首辅去给自己儿子做蒙师,年后,他会把幼子送到国子监系统学习,这一决定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幼子性子沉稳,独自在家请夫子教育也可,但就怕他养成更加淡然的性子。国子监同龄人多,能有交到几个至交好友是最好不过了,那会是他一辈子的资源。再一个,幼子自制力强,也是适合集体读书学习的。   他倒是想把孩子永远放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起来的,可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总有一天要独自去面对世间的风风雨雨,进入国子监对目前的孩子来讲倒不失为一个好的方法。   顾启珪是没有想着这些的,但他知道爹爹不会害他,他现在只要跟着爹爹的脚步往前走,努力充实自己就行了,至于其他,相信家人都会为他安排好的,他就是有这个自信。 第19章 爹爹的决定   顾启珪坐在他的小书房里发呆,思考着他爹刚才说的事儿,竟是要他来年开春,去国子监读书。   顾启珪在听到自己可以入学国子监的时候,一时间就怔住了。他自是知道他爹爹要把他送进府学,他想过是京师的官学,没想到竟然是国子监。要知道他上有嫡长兄,入学国子监这事儿本不该落在他头上的。   他前世学的中文,自是知道,国子监作为中央官学,是古代教育体系中的最高学府,招生极为严格,虽可以靠恩荫入学,人数有规定,年龄也该是有规定的吧?   还是顾国安细说起来,顾启珪才知道,与前世略微不同。本朝重文,极推崇儒家文化,对于研读儒学文化的场所,更是追求多多益善,体现在京中官学上,就是国子监下分设国子学和太学两个体系,两者并立。把传统国子监的国子学和太学分立出来,使之职能更加明确化。   太学作为国家传授儒学经典的最高学府,承担着大学和教育的功能,学生大都是已经功名在身的学子,当然也有符合年龄的各贵族和官员子弟。   而国子学,承担国家教育管理的功能。分立小学,承担‘蒙学养正’的职责,学生大都是十五岁以下的学子。能够进入国子学的学生,要不就是各州府学推荐的有潜力的学子,要不就是看父祖的官位儿取得入监资格的‘荫监’,当然也有通过捐钱捐到的‘例监’。所学课程包括包括《孝经》、《小学》、四书五经以及其他射御书数等。   对于能到国子监读书,顾启珪有一点儿不敢相信,但是又莫名夹杂着激动和开心。   他其实一直很明白,让当朝首辅去为他一个小屁孩儿讲经说法,这肯定是不可能的,他师父也没有那个时间,不过对于为什么要让他在如此小的年纪就拜师,顾启珪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头绪,他爹考虑的肯定多些。不过他倒是知道,有了他师父这层关系,他在国子监或是其他各种地方,肯定能吃的更开些。   其实不管是拜师学习或者是,进入学堂系统学习,顾启珪的年纪都算是小的,本朝入小学大都集中在六到八岁,又因为避讳‘八岁八糊涂’,入学又以八岁居多,再高十三、四岁也是有的,小于六岁就入学的并不常见,也幸好,过了年他堪堪六岁了。   “少爷,安少爷又让人给送了东西过来”。书房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打断了顾启珪的沉思。   他嘴角蓦地一笑,安珏然那日回去之后,当即就把那把短剑给他送了来,确实是个好东西。不过,与其说是短剑,倒不如说是匕首更恰当一些,虽是小孩的玩意儿,却是已经开了刃的,顾启珪试了一下,可谓削铁如泥。   收到大礼,顾启珪当然也礼貌性的给安珏然回了礼,当然他没费多大的心思,随便收拾了书房里顾国安送他的笔、墨,打包给他送了一份,简单粗暴。   不过不知道是礼物戳中了安珏然的心思,还是觉得小伙伴互送礼物这件事很是新奇,当然顾启珪偏向于相信是后者。这些天,几乎每天他都会收到从安府送来的礼物,点心、风筝、甚至还有一只会骂人的鹦鹉,开始几天,顾启珪还陪着,会配合着回礼,这几天他已经麻木了,连回礼都算了,他倒要看看那边能坚持几天。   不过作为顾启珪来讲,他倒是有一点儿享受在里头的,前世他就甚少和同龄人接触,现在陪安珏然玩玩幼稚的游戏,也算是一种享受,他有些乐在其中。   顾启珪吩咐管家把礼物拿进来,今日的礼物竟是十分的正常,是有名的靖谭毛笔,在京中都很是罕见。摩挲着手里的笔,顾启珪吩咐道:“管家爷爷,让厨房做两盘点心送去安府吧。”这件礼物他倒是接的舒心。   看着管家应是离去,顾启珪推开书房的窗户,寒冬腊月,刚打开窗,就有一阵冷冽的寒风迎面扑来,使得顾启珪的脑子清醒了很多。   就目前的情况看,安珏然拜大舅舅为师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谁让京中就这一位朱家代表,就是不知道爹爹跟安意荣提了没有。   这样看来安珏然会比自己还晚了一步拜师,不过安家初入京城,就忙着做这些也是不好的,同为江南世家,并不宜从开始就走的很近,凡事低调着来才是对的。再有,朱家族学名满天下,大舅舅虽忙,但是表哥们大都在京师,给一个孩子启蒙讲学应该是绰绰有余的,安珏然并不用进国子监。   这些,都是顾启珪的猜测,不过他觉得爹爹应该是已经提了才对。   按照顾国安的安排,年后开春顾启珪就要入学国子监,本朝为了照顾农事展开,小学教育一般安排了三个入学时间,正月农事未起时,八月暑退时,以及十一月冰封时。   上学时间的设定紧紧围绕农业生产特点。当然,不同学堂,不同地方,又会有所不同。社学,即地方官府奉朝廷诏令所设的‘乡村小学’,大都是冬季入学,实行“三月制”,主要利用农闲时间去学习。而像国子监,一般春季入学,实行“十二月制”,正月望后启学,岁暮罢馆。   不过,顾启珪一直觉得他入学国子监,会有一定的阻力,不过他也相信,最终的结果应是不会改变的。   现在整个江南世家处于解禁状态,安、朱家皆有人进京,相信他祖父祖母也不会稳居在江南。对于他爹爹的这个决定,肯定会有很大的分歧,因为如果他承恩荫进了国子监,就说明他嫡兄将不再有此资格,对于那极为看中嫡庶的祖父祖母来讲,应是难以接受的吧,他们应该会想着来京城插那么一杠子。   但是,他爹爹并不是个会轻易改变心意的人,并不是说他爹有多偏心他,亦或是他有多么优秀,而只是因为他爹爹既然和他说了这件事,就说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此事重大,爹爹必不会开玩笑。就是不知道嫡兄又做了什么糊涂事,爹爹竟会下如此决定。   不过这些都不是顾启珪能做主的事情,他也不会过多的去为此考虑,今世他有娘疼,有爹爱,这是他的底气,是他一辈子都不能回报的情谊。   爹爹睿智,作为江南世家——顾家的嫡长子,在并不受先帝信任的情况下,他愣是闯出了一条血路,成为当朝最年轻的阁老,深受今上信任。要知道爹爹今年刚及而立,未来的路还有很长。   注:八岁八糊涂:指某人年年都犯错,八年来年年犯糊涂。   先秦时期“年八岁而出就外舍”,古代入学晚于现代。其中,为一些家长所忌讳的“八岁八糊涂”的8岁入学年龄,在古代是主流。好多名人都是8岁入学的,如东汉哲学家王充、宋代文学家苏东坡。 第20章 大慈恩寺   年关将至,整个京城都笼罩在欢乐吉祥的氛围里,由于北方雪灾而形成的沉闷气氛也开始逐渐散去,被喜庆和乐取代。   腊月二十三,又被称为农历小年,从这一日起,可以说是正式拉开了年节的序幕。顾国安也终于迎来了“封印”日,待到来年正月十五元宵节过后,才会重新“开印”。虽要时不时的去官署看看,但各类案子都已完全停止处理,除非发生紧急事件,再也不用像平日那么忙了,算是闲下来了。   这大概是这一年中顾府一家人为数不多的可以聚在一起出去游玩的日子,顾国安平日公务繁忙,休沐日时间又短,何况有时候就连休沐日都是在官署度过的。当然,对于外出游玩,顾启珪是不盼望的,他最是畏寒,入了冬,他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的。   其实,在年节将至的这个时候,寻亲访友,拜访亲朋才是主要的活动。作为顾启珪来讲,他还是大部分时间都窝在书房里,他年纪还小,再加上身体原因自家母亲管的严,平时又不常出门,并没有很多同龄的朋友。算得上熟悉点儿的也就只有刚认识的安珏然了。   而安珏然年后定会来他家,并不用自己送上门。作为自家姑母在京城的娘家,就算内里关系再不合,表面上的礼节还是要有的,过年省亲肯定是少不了的。   舅舅家,顾启珪是纯属不想去。   其实,对于自家舅舅和自家姑母,顾启珪都说不上有太深的情感。他觉得这两者并没有什么不同,起码性质上来讲都是一样的,并没有说对舅舅就比较亲。在他内心,一直觉得,抱子事件,如果想拦,并非没有方法跟渠道,如果曾外祖父要是再给力点的话,他那便宜哥哥不至于被冠以安姓。可事实是就算朱家来了这些人,孩子还是没保住。   关于安意荣许下的条件,当时还在襁褓里的自己听着都是烦躁的。可以说,那一纸协议对于自家娘亲和爹爹并没有任何的好处。所有的好处都是对于安家、朱家和顾家的家族利益而言。   相反的,只有爹爹和娘亲想的更多的是孩子的安危和未来,要知道,当时的安家可是危机重重。可是朱家呢?它几乎是不废吹灰之力就得到了他想要的,安家的嫡长孙、未来的安家家主在朱家择师,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它和安家的关系利益至少可以维持三代,更不用说三代之内,朱家有女,即为安家嫡长媳这一条。可以说在这场博弈中,就等于是把朱家和安家牢固的绑在了一起。相反,在这在这场战争中,爹爹跟娘亲只得到了伤心痛苦和对于孩子无尽的忧心和思念。   其实从理智上讲,顾启珪也理解朱家的所作所为,在顾、安两家的事情中,朱家一开始算是局外人,替自家女儿撑腰是可以,但不能过多干涉其他家族的事情,毕竟他朱家女儿为顾家长媳,还要在顾家呆下去。当时的情况,就连顾家家主顾庸都点头同意了,朱家可以提条件,却不能强硬的表示回绝。   世上事皆难两全,顾启珪也理解朱氏,作为一个女儿,古人虽讲“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是对于养育自己十几年之久的家族,怎么可能轻易地舍去。朱家的选择对于贵族世家来讲,并没有什么不对。而且当时孩子是娘亲亲自抱出去的,肯定那时她就把这个事情的得失都计算清楚了。他们,包括朱氏,从小接触的教育不都是这样吗,一切为了家族,以家族的繁盛为荣。娘亲知道,以她之力,必不能反抗家族利益,所以选择了妥协。   但是从情感上来讲,作为顾启珪,他并没有觉得外祖家有对朱氏做很多,连带着他对朱家的感情也可以说是了了。   顾启珪心疼他的母亲,这个自他出生就对他关怀备至的的女人。她虽有三个嫡子,可因为种种原因,只有自己一个人留在她身边。他无法想象对于这个善良的母亲来讲这是一个怎样的打击。所以,顾启珪一直以来对朱氏都有一种心疼的感觉。   所以,就算是舅舅家,顾启珪也是很少去的。与舅舅家比起来,他倒是更愿意去师父那,虽然因为老师忙,他们相处的不多,但他觉得还不错,尤其是老师的书房那一屋子的孤本令他向往,师娘对他也是极好的。   嗯,说了这么多,就是他不想出门……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四这日,天气晴朗,风也不大。早膳后,二姐顾烟琪吵着闹着要出去玩,正好爹爹无事在家,一家人就准备去京郊的大慈恩寺游玩,也是为来年祈福。嗯……顾启珪的反对声音被忽略不计。   大慈恩寺位于京郊,路程并不近,再加上他们出发的时辰已经很晚了,街上来往人口很多,马车并不好走。   京师作为国都,在年节将至的这个时候尤为热闹。各方朝贺的使臣,回家探亲的臣子,一年到头都跑在外地的商人,都齐聚京师。街上的行人一个个的都带着笑脸,团圆的气氛甚是和谐。   在马车里缩成一团的顾启珪,看着二姐欢欢喜喜的掀开窗帘探头向外看,就连大姐一向平静的脸上都能看出开心,心情有点微妙。   像他,就完全不兴奋,他实在不能理解,这么冷的天儿干嘛要出来受罪,就算已经穿的很厚实了,车里烧着炭,怀里还抱着个汤婆子,可他还是觉得有些冷,他的体质向来如此,在家烧着地龙尚不觉得,一出去就浑身发冷,就算是跟着师傅打拳打了这些时日,体寒的毛病是一点都没有好转。   顾国安看着幼子可怜兮兮的缩在角落里,伸手把他拉到自己怀里,虽说民间自古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但在幼子这,顾国安倒是没避讳过。   察觉到爹爹的举动,顾启珪倒没觉得不好意思,他是真觉得冷,抬头给了他爹一个灿烂的笑容,就埋进了他爹的披风里。另一边的朱氏看着孩子的动作,会心一笑,却也有着心疼。   顾国安拍拍怀里的肉包,没说话,这次去大慈恩寺当然不仅仅是为了游玩祈福。师父玄景大师正在慈恩寺讲经,于情于理都是要来拜访的。再有,师父精通医理,妙手丹心,让他出个方子给幼子调理调理身体也是可行的。   说起来,玄景大师当年还是阴差阳错成了他师父。其实除了顾家上一辈人几乎没人知道一个秘密,当年安氏生顾国安时难产,差点就不行了,就觉得是孩子与自己八字相克,坚决不让养在跟前。当时顾庸与她成亲不久,正是浓情蜜意时,自是没有拒绝的,做主就把顾国安丢进了顾府后山上的寺庙,有丫鬟婆子照顾着,再多也没有了。   当时,玄景大师正云游至此,受陆家所托,教养他们的嫡长子陆平,他和阿赢就是那时认识的。说起来,顾国安从没有正式行过拜师礼,但师徒之实是有的,自他记事,记忆里就是师父。   等顾老太爷,也就是顾国安的祖父,五年后凯旋回家知道这件事儿,大发雷霆,做主把他接了回去,他才得以回顾家,但跟着师父学习一直都没有断过,直到在十五年前师父再次云游四海。他和阿赢才算是出了师。   这也是顾国安一直对安氏感情不深的原因,安氏性子凉薄,顾庸又迂腐自傲。想当初,长子养在父亲母亲处,顾国安是非常反对的,奈何当时他外放处境艰难,没顾上长子,待到五年前,他想带走长子,但长子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   今早顾国安接到父亲信笺,道是父亲、母亲会在年后进京。他倒没有太过惊讶,这是他已早料到的,在他下定决心要把幼子送进国子监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件事。   父亲、母亲重视嫡长,怎么会同意他如此行事。不过他意已决,就算是父亲、母亲也不能改变他的意思。何况长子被养的和父亲一样性子迂腐,实在不堪担当起一个是世家贵族的职责。再有,长子心向二房,这是从小的养成的习惯或者说这是母亲所想要得到的结果。但是对于自己和妻子而言,如果不能兄友弟恭,爱护姐妹,他要这样一个嫡长子作何?   低头拍拍怀里的幼子,启珪聪慧,他也绝不能让他因为嫡长嫡幼之分而得不到应有的教育跟资源。说他偏心也好,说他什么都好,他拎的清,他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出了京城,马车的速度快了起来,但还是用了将近一个时辰,才到了慈恩山山脚下。   从车子上下来,看着眼前一眼望不到边的云梯,顾启珪不可抑制的抽了抽嘴角,妈呀,这是要用腿爬上去?   求助的看着他爹爹,希冀从他爹嘴里听到还有其他上山的方法,可是,“慢慢上,不着急,我已经派顾远先上去,安排了厢房,今日就在寺里住一晚也可,尝尝这里的膳食,慈恩寺的斋饭可是一绝。”顾国安拍拍幼子的头,笑着说道。   最后一点希望落空,顾启珪伐开心。 第21章 大慈恩寺(二)   顾启珪看着眼前,望也望不到顶的台阶,蓦地一哂,确定他能爬上去?   不管他怎么想,总之他们出发了。一家五口慢悠悠的上着台阶,周围其实没什么好看的,正值冬季,也只有松柏还带着绿意。他们来的不算早,已经有不少来祈愿的香客从山上下来了。   顾启珪吭吭哧哧的爬着台阶,他现在倒是不冷了,但是累。他人小腿短,爬起这台阶来尤为费力。   突然,他身体一轻,吓得他赶紧想抓住什么,回过神来已经被他爹放在了肩头,视野突然开阔起来,嘿嘿。   “顺宝,不知羞,这么大了还要爹爹抱着。”顾烟琪在后面嚷嚷,她没有恶意,也不是嫉妒什么的,就单纯的想嘲笑弟弟,顾启珪扭头冲她做鬼脸。   “弟弟还小,爹爹多疼一些也是应该的。”顾烟茗看着爹爹肩头的小弟,笑着说道。   顾启珪听着却皱了皱眉,却也没说什么。   转过一个弯,顾启珪已经能看见慈恩寺了,他拍拍爹爹的肩,示意自己要下去走,上边风景固然是好,但架不住冷啊,还是自己走着能暖和些。再说他已经不是很累了,一直让爹爹拖上去也不好吧。   顾国安配合的把幼子放下来。   大慈恩寺坐落在京郊的慈恩山上,是本朝开国皇帝下令,在前朝西塔寺的基础上建造而成的,是大齐朝整个国境内规模最大的佛教寺院。建有亭院13座,各个厢房1000多间,重楼复殿、楼阁、禅房另有佛像,十分壮观。寺庙坐南向北的主要建筑有:山门、钟鼓楼、大雄宝殿、法堂、慈恩塔、藏经阁等,其中大雄宝殿里的金身佛祖佛像,天下闻名。   临近年节,这个时候来进香的香客很多,人群息壤,却并不嘈杂,这大概就是对神明的一种尊敬吧。来往香客中也不乏读书人,说起来,慈恩寺如此有名,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塔下题名。这里所说的‘塔’即是慈恩塔,在大齐朝,学子考中进士后就会到慈恩塔下题名,谓之“塔下题名”,渐渐的沿袭下来成了一种习俗。   顾启珪站在大慈恩寺门前的时候,一种肃静和敬仰从心底里散发出来。   越靠近寺院,那种沉静的感觉越来越明显。他想他现在大概是能明白那些香客的心情了。   刚到寺门口就有僧人小阿弥迎了上来,应该是爹爹提前给他们打过招呼了吧。   慈恩寺门前,他们一家分成了两波儿,顾启珪跟着爹爹去拜访师祖,朱氏领着两个女儿去进香。   小沙弥把顾启珪父子带到了慈恩寺最里面的藏经阁,转身冲顾国安行了个佛礼,道:“顾施主,师叔祖就在藏经阁内,已经等候多时了。”   顾国安回了一礼,颔首,表示知道了。   顾国安上前一步敲门,隐约听见里面的人应了一声,他才慢慢推开了藏经阁的门。   顾启珪就看见一个身着落沙色袈裟的僧人,正端坐在蒲团上煮茶。他的样子倒是符合顾启珪对高僧的想象。慈目善目,一脸和气,仿佛没有脾气,眼睛里却透着睿智,浑身散发着通透。   看到玄景大师,顾启珪突然想到历史上有名的鸟窠禅师,提到鸟窠禅师就不得不提到大文豪白居易,他是在鸟窠禅师的影响下才成为了佛教的信徒。晚年更自号为香山居士,醉心于念佛,他从佛法中找到安身立命之所在。观他晚年行文就能体会到他信佛有得的心境,诗文中充满悠闲、安逸,不再为世俗繁华所累,自由自在的生活在禅的世界中。这大概就是佛法的魅力了。   凡杰出的人物,都有感染别人的魅力,鸟窠禅师以自己对佛法的了解,对禅的深入认识,使白居易找到了自己的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禅机洒脱生动,禅也并不重视知识和口舌的争胜,而重在知行合一,甚至认为行比知更重要。鸟窠禅师就是以这样的立场来参研佛法,至耄耋之年还躬身去实践,去追求佛法的真谛,这样的人可以说是有大智慧的人。   之前听爹爹讲,师祖一直云游四海,宣扬佛法。他就觉得师祖应该也是那样一个人,其实他并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种感觉,看见玄景大师,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鸟窠禅师。   “弟子拜见师父。”顾国安行礼,虽没有正式的拜师,但顾国安一直是以俗家弟子的身份来行礼的。   “昌逸过来了,想着你也该是到了,”声音很是和气,看见顾国安身边的孩子,‘咦’了一声,问道:“这就是你那幼子?”   “是,”顾国安说道,他自是注意到了师傅的惊讶口气,却没有问出口。   “师祖好,我是顾启珪。”顾启珪好奇的看着爹爹的师父,看到他这么惊讶吗?   玄景大师已经恢复了神色,示意他们坐下来,看了看顾启珪,对顾国安说道:“倒是和你小时候的性子像。”虽然看着活泼,但是眼前的这个孩子从骨子里透出淡然和平静   顾国安点点头,一点不客气的说道:“师父说笑了,这可是弟子的儿子,自然是像我的。”虽然作为父亲他并不想自己的儿子像自己,那样活着太累了,他经历过所以不想让孩子也去经历,可性子这东西真的是很奇妙。   顾国安接过自家师父手里的茶具,熟练的换盏烫杯,他吃茶的功夫还是从师父这来的呢。替师父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这采的是梅花上的雪水?”顾国安喝了一口,茶中竟有梅花的香气。   “倒是你识的好东西,前些日子静之跑来,鲸吸牛饮,品茶哪有像他那样的,白白糟蹋了我的水。”玄景大师听到自家弟子品出了梅雪,甚是得意,还不忘吐槽另一个弟子一番。此时的玄景大师哪还有一点高僧的样子,整一个老顽童嘛,顾启珪看着很是惊叹。自家爹爹和师祖的关系应是极好的。   “静之怎么回来了?”顾国安皱皱眉,“他强刚上任,怎可如此胡闹。”作为陆家嫡长子,刚出任两江总督,各方眼睛都正盯着他呢,他也敢如此胡闹。   顾启珪并不知道他们所说的‘静之’是谁,应该和爹爹是师兄弟吧,看着爹爹和师祖讲话,他慢慢走到了书架旁,他从以前就好奇,寺院中的藏经阁真的只有经书吗?   顾国安和玄景大师当然注意到了顾启珪的动作,但谁也没有开口阻止,他们还有话说。   “此子肖你。”玄景大师缓缓道。   “青出于蓝。”顾国安对幼子甚是自信。“这孩子出生身体就弱一些,今日带他过来,就是想让师父出个方子给他调养一下,还有就是……”顾国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孩子的命格,我倒是有些参不透的……”明明印堂眉心连成一片,本不是个能养大的,但观他天庭地阁,又是个有大造化的,这本就矛盾,他参不透。   顾国安心中一惊。   “就在宝殿内为他点一盏长明灯吧,孩子小,就放侧殿。”玄景大师沉吟道。   “是,弟子知道了。”顾国安舒了口气。 第22章 轮椅少年   顾启珪惊叹的看着眼前的经柜。真的大部分都是经书,说是经书,其实包含的范围挺广的,儒、释、道各家的经典,还有各种文史子集,都有涉猎。反正在顾启珪目之所及的地方都是这些,就是不知道上面有没有武侠小说里所说的武功秘籍?   顾启珪费劲抬头看着这高耸的东、西两壁的经柜,只觉得震撼,让人不得不佩服建造者的智慧,如此之高还如此稳固。在大齐也只有这个佛教最大的圣地——慈恩寺才有这个规模了吧。   藏经阁之所以被称之为阁,就是因为它不止一层。   回头看看自家爹爹和师祖还在谈事情,顾启珪小心地踏上了经柜尽头的木制楼梯。楼梯很长,加上每一级台阶的高度很高,顾启珪费了老好大的力气才到了顶楼。   站在栏杆处向下看去,整个藏经阁都在眼底了,还能看到自家爹爹的严肃表情。   环顾四周,顾启珪小心的踏上脚蹬推开窗户,真的如他想的一样,站在这里,还可以把整个慈恩寺的布局和景色尽收眼底。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怎么会在这里?你家大人呢?”身后传来一个陌生人少年的声音。   顾启珪惊诧的回过头,他刚没有听见任何的声音,怎的有人已经到他身后了?   就见一个坐在轮椅中的少年正看着他,十四五岁的样子。他身着白色的中衣袍衫,披着泛青色的披风,衣着甚是低调,但是衣料用的却是有名的南宁纱绸。再看他眉眼间挂着自持,从骨子里透着矜贵,举手投足间带着上位者的姿态。   顾启珪几乎已经肯定。这个少年就算不是皇亲贵族,家世也定然不凡,就是不知道是哪家的?   顾启珪皱皱眉,他实在想不起京中有哪一个世家的孩子是坐轮椅的。   顾启珪心里百转回肠,面上却一点儿也没有表现出来,他还是个孩子,不需要有这些弯弯道道。   “我和爹爹是来玄景大师这做客的。爹爹正在下方和大师谈事情。我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书,好奇就上来看看。是不是打扰到哥哥了?”顾启珪从脚蹬上下来站定,才条理清楚地回答他。   “你爹爹?”少年操纵着轮椅挪到栏杆出,伸头向下看去,问道。:“你爹爹是顾老师?”   听到少年如此称呼爹爹,顾启珪可以肯定眼前的少年是皇子了,自家爹爹在暂任太子太师时,在太学皇子馆供职,要说如此称呼爹爹,也只有这个可能了,就是不知道行几。   “是,顾国安是我爹爹,我叫顾启珪。”   “老师的儿子怎么这么小?”少年疑惑道。   “启珪上有嫡兄、嫡姐。”顾启珪无语。自家爹爹也不过而立,会有多大的孩子。   “哦,这样。”少年点头,话锋却一转,“你这小孩儿胆子挺大啊,竟然一个人跑到这边来,看你短胳膊短腿的,要是摔了怎么办?一个人乱晃,也可能被拐跑了。以后要出去,要告诉家里父母才行。”似乎因为知道顾启珪是顾国安的儿子,少年眉眼间的冷淡慢慢散去了些,接着说道:“顾老师也算教过我,我在家里行四,你可称我四兄。”   听到眼前的少年用平淡的语气连珠炮似的说着话。顾启珪有一瞬间的懵,这画风不大对啊,明明刚刚还是个高冷的,怎么转眼间就变成了这么个话痨。还有短胳膊短腿,说的是他吧?小孩不都这样吗?   等等行四,那他不就是当朝最不显眼的四皇子吗?因生母是宫中掖幽庭的婢女,他出生就比其他皇子低一等,再加上没有母家外戚加持,在皇宫里就是个小透明。   顾启珪刚想回话,就听见了顾国安的声音,“倒是臣的过错,幼子年少,颇为顽劣,打扰到四皇子,臣请恕罪。”说着冲少年行礼赔罪。   少年操纵轮椅,避开了顾国安的礼,“顾大人太客气了,澈也算是顾阁老的半个学生,怎可受老师的礼,顾大人了这是折煞我了。再说顾大人是大齐的肱骨之臣,怎用的着拜我这么废人。”少年声音低沉。   “臣只知道礼不可废。”顾国安语气淡然,继而提出告辞道:“臣今日携家眷而来,已在此停留许久,恐家人担忧,先行告退。”现在这个时期,他不宜与任何皇家人来往亲密。   “那顾老师好走。”少年,也就是四皇子沐澈自也明白这个道理,并不阻拦,倒是笑着对顾启珪说:“顾小弟,下次可小心些。”   顾启珪抬头看看他的爹爹,在得到微不可见的点头示意后,才笑着回身,冲四皇子行礼,“启珪知道了。”   在他们走后,从暗处出来一个人,“这顾老师的幼子倒是有点意思。”少年老成。   沐澈点点头,“是啊,有点意思。”   “四皇子不得上意,连带下人都对他甚是不恭敬,这次受伤,就是因为伺候的人不尽心造成的。莫欺少年穷,人们只认成王败寇。谁知道百年之后是谁得上天眷顾,一举成王。”在去厢房和朱氏会合的路上,顾远有感而发,想当初,自家爷在太学皇子馆授课的时候,也只有这位四皇子还像点样子。   “慎言。”顾国安凌厉的眼神看向顾远,“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用我告诉你吗?回府后,自己去律堂。”   “是,属下领命。”顾远回答,眼神扫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的七少爷,他怎么忘了爷禁止在七少面前讨论这些。   暗处的顾一抽抽嘴角,爷不想让七少爷过早接触这些腌臜事,明令禁止过许多次,在家都是不谈这些的,偏偏有人往上凑,找着受罚。   顾启珪听着他爹爹和顾远的对话,不言语,原来因为受伤才做轮椅的。听爹爹惩罚顾远,他更是没想太多,爹爹是很少讨论朝堂上的这些事儿的。   但他和顾远的想法倒是一致,这位四皇子不像是个简单的主。观他浑身气度,怎么也不是传闻中所说的是个没有存在感的所在。   而且这个年节将至的时间也很微妙,这时候本该是众皇子忙着在皇帝面前露脸的时候,怎的他就甘愿蜗居慈恩寺?   就是不知道他向自己释放善意的原因是什么?   和朱氏会合的时候已经是晌午时分了,小阿祢带来了慈恩寺的斋饭,一家人在厢房里用膳。   世人诚不欺我,慈恩寺的斋饭真不愧是一绝,简单的野菜就弄出了不同的风味儿。就连平时并不注重吃食的顾启珪都觉得味道还不错。   午膳过后,姐弟三人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厢房,等休息洗漱过后,他们还要去听住持讲经。姐妹俩纯粹是好奇想去看看。顾启珪是一点儿不期待的,想到念经,他就头疼。   回到了自己住的地方,顾启珪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开始了今天的练字生涯。师父陈恪虽说不给他授课,但功课却一点儿没少的。   尤其喜欢让他抄书,他现在正在抄写四书之一的《大学》。人经常讲说:“好记性不如烂笔头儿”、“读书百遍,其义自现”,现在抄书对他来讲还是有一定的作用的,每抄写一遍,总能有一些新的感悟。   此时的顾启珪并不知道他爹爹顾国安正在为他奔波忙碌。   关于要在宝殿内为自家幼子点长明灯的事,顾国安并没有告诉妻子。因为幼子身体有疾,妻子本就内疚,他不想再次提起这件事让她伤心。   所以在顾启珪不知道的时候,或者说在大多数人都不知道的时候,在慈恩寺大雄宝殿的偏殿中有了一盏长明灯独属于他。这盏灯将日夜不停的亮着,为他祈福。 第23章 大年初一   转眼到了大年初一。   这已经是顾启珪在大齐朝的第六个新年了。按照习俗,大年初一是该早起的。   顾启珪就比平日早了一些,还不到卯时,就已经起身洗漱,准备好了。虽然因为还是小孩,没有那么多规矩,但还是早去爹娘的“闵熙堂”为好。最重要的是,现在整个京城的爆竹声此起彼伏,离得远的还好些,离得近了,真的有些刺耳,实在是让人难以在睡下去。   如往常一样,他们姐弟三人,包括爹爹顾国安,新年穿的衣袍披风包括靴子都是娘亲亲手做的,手伸进腰间荷包如愿的摸索到了里面的小福橘,顾启珪会心一笑。   如往常一样,昨日除夕夜,爹爹和娘亲定是守岁到子时,又看过他们姐弟三人之后方才去歇息。就是不知道从几天前就大放厥词,说一定要守岁的顾烟琪有没有坚持下去。   如往常一样,今年的第一天也下了雪,雪并不大,雪花晃晃悠悠的从天空中飘下来,十分唯美的景色。天气并不十分冷,但顾启珪还是包的像个粽子似的去给自家爹爹和娘亲拜年请安。   与往常不一样的是,等过了年,他们就又大了一岁。自家两个姐姐,会越来越有女儿家的姿态,慢慢成为别人家的。自己也将入学国子监,开始走自己该走的道路,不管是一路顺风还是满路荆棘,他都会走下去。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在长大。   顾启珪的“闵熙堂”时候,两个姐姐都已经到了,得,他还是个最晚到的,“爹爹娘亲,新的一年顺意平安。”顾启珪上前一步给父母拜年。   “爹爹娘亲万福吉祥。”顾烟琪欢快的凑趣儿,伸手讨要压岁钱,虽然昨日爹爹娘亲趁他们睡着,有把红封放在他们枕头底下,可谁嫌礼物多呢?她知道自家爹娘肯定如往年一样备好了。   顾启珪也有样学样,要知道,爹爹娘亲的年礼,手笔可不一般,他也乐得投巧卖乖。   当然这时候,顾烟茗都是不加入他们的,只在一旁笑着看着他们耍宝,顾启珪觉得其实有时候大姐也是蛮可爱的。   看着儿女一个个的讨巧卖乖,朱氏笑着把今年准备好的礼物分发下去。看着三个孩子窝在一起兴致勃勃的拆礼物,朱氏和顾国安相视一笑。   在用早膳之前,依礼应该拜神祭祖。祭拜本就是极其严肃的一件事,这源于我们这个民族慎终追远的传统。祭祖也因此被赋予了美好的意义,一般认为祖先有“在天之灵”,他们时刻注视和保护着自己的子孙后代。生活在尘世的人,用祭祀来回报和祈求他们的庇护。   所以,祭祖被赋予了缅怀先人,激励后人的含义。   但因为顾家仅顾国安一支在京城,底蕴都在江南,包括族谱、祖先像和祖先牌位在内的都在江南祖祠——顾氏家庙里。   所以,每年过年的时候祭拜祖先,叩拜神明的时候,顾国安都是面朝江南顾氏家庙方向,进行空拜。   摆上“天地供”,点燃三炷香,慷慨“送钱粮”,衣冠整齐三叩礼,恭恭敬敬跪拜磕头,就完成了整个祭拜的流程。   顾启珪已经不是第一次参加祭祖了,来到这的第一年,顾国安就带着刚刚会走路的他祭祖。现在说起来像是有些于理不合,他那时太小了,走路尚且不稳当,不过因为京中顾府没有长辈,倒也没有人说教。   祭祀过后,一家人用早膳。这里带有北方习俗的特点,大年初一早上要吃饺子。素馅、荤馅各有十几种,倒是丰富,皮薄馅香,甚是诱人。   吃着吃着,顾烟琪那传开了“呀”的一声,顾启珪抬头看去,只见顾烟琪从嘴里吐出了颗金豆子,呃……还有她的大门牙。   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顾启珪拼命忍着笑,继续吃饺子,之前顾烟琪的牙就有些松动了,一直不肯自然脱落,终于在新年第一天光荣的下岗了。   要是搁以前,仅有的一颗金豆子被自己吃到了,顾烟琪肯定要炫耀一番的,因为缺了一颗门牙,现在也不说话了,倒显得文静了几分。   天大亮的时候,各种拜年活动就开始了,京中又变得极其热闹起来。男人们开始走亲访友,拜访同僚,打着拜年的旗号,一年的来往从这一天就开始了。   顾家来客,大多都是爹爹的同僚,当然也有住在同一条胡同里的邻居太太来找母亲说话。   爹爹去前院接待贵客,娘亲又忙于招待四方街邻。   顾启珪他们三姐弟就闲了下来,窝在炕上围着打叶子牌。顾启珪最小,本来两个姐姐是想让着他的。可打着打着,顾烟茗就觉得不对味儿了,自从小弟摸清了规则,她和二妹就好像再没有赢过。   吵吵闹闹的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坐在一起用了午膳,稍作休息,就又各自忙活起来了。   下午,顾启珪要跟着爹爹去师父家拜年。拜师如父,这是他应有的礼节,他应该还要跟着师父祭拜先师,缅怀圣人。   “顾大人,七少爷过来了,老爷夫人都在后院等着呢。”顾国安领着顾启珪刚从马车上下来,陈府的管家就迎了上来,一脸的笑意。陈府的人员构成真的是极其简单,往年过年来往的大都是老爷的同僚,年过得也不够热闹。今年有了顾少爷府里倒是热闹了几分。   “管家爷爷好,那我直接去后院吗?爹爹去哪等师父?”顾启珪来过几次,对管家也熟悉。   “劳烦顾大人去前院稍等片刻,老奴这就去回禀我家大人。”   顾国安颔首,摸了摸顾启珪的头,“莫要顽皮,一会儿爹爹还要去其他府里拜访,等忙完了回来接你。”   “嗯,我知道了,爹爹。”顾启珪点点头,看着他爹转身去了前院,自家爹爹一上午都在家里待客,应该是有很多人要去拜访的。   “师娘,启珪过来了。”刚进后院,顾启珪就大声宣示自己的存在感,有可能是年龄的原因,也有可能是师娘的性子好,他在师娘面前更显得像个小孩儿一些。   走进正堂看到的却是自家师傅,正悠哉地坐在主座上品茶。   顾启珪脚步一顿,立刻定住,向师父行了个礼,恭敬道:“老师安好,学生过来了。”真的是见了这么几次,他在师父面前还是有些怯场,倒不是说怕他,主要是当朝首辅的气场真的是太强了,就算已经是刻意收着,还是能感受到无形的压力。   陈恪放下手中的茶,冲顾启珪点点头,“抄书可有收获?可坚持下来了,万事最是忌讳半途而废的。”看吧,师父就是这样,先谈公事。   “是,学生知道,都有坚持的,这段时间的功课,下次我来府上的时候再呈给您批阅。”顾启珪态度恭敬的回答。   “你们爷俩干什么呢?”师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嗔怪道:“这大年初一的,怎么还说功课的事儿,我们顺宝歇一天怎么了?”师娘和师傅说话的语气甚是不客气,应该说她和任何人说话都是如此,这与她的性子有关。   有时候顾启珪会想,也许师父选择师娘,这么多年仍然矢志不渝,大概就是因为她的性子简单,心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道道,对于城府极深的陈首辅来说,这样至少会让他在家里的时候会轻松一些。   “哎呦,几日不见,我们顺宝都瘦了呢,等等师娘给你好好补补。”看师娘说得煞有介事,顾启珪用手捏捏自己的脸,哂笑,他最近可是胖了不少,使得本就有些婴儿肥的脸蛋更大了一些,不过倒显得更可爱了一些。   连顾烟琪都看出来他胖了,今早还嘲笑他来着。自从从慈恩寺回来,除了来师父这儿,他就再也没出过门,就连晨起的锻炼也因为过年而停下了。说他瘦了?真不理解这些老人的观察力。   师父在师娘说他瘦的时候,已经带着管家去了前院,应该是去见爹爹了。   “啊,我给顺宝准备了礼物,我去拿。”一刻钟后,顾启珪站在一边儿,看着师娘翻箱倒柜,看着这阵势真的是不容小觑。   新的一年的第一天的下午,顾启珪是这样度过的:看师娘找东西,聆听师父的教诲,帮师娘找东西,跟着师父叩拜圣人先师,等师娘找东西,……一直到爹爹来接他。   师娘的礼物是在顾启珪刚要踏出陈府的那一刻找到的,那时天已经大黑了。   “夫人恐礼物丢失,藏的严实了些。”老管家把手里的礼盒递给顾启珪。   “我知道了,管家爷爷替我谢谢师娘,启珪让她费心了。”顾启珪抱着礼盒,心里莫名有些复杂…… 第24章 礼物   大年初二这一天,是出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今日安意荣一家会来顾府。这样,朱氏回娘家的日子就得放到了明日,不过她倒是没有什么不甘愿,比起什么时候都能回去的娘家,当然还是能见到孩子的魅力更大些,对于那个孩子她有太多的思念跟说不出的愧疚。   安珏然来之前,顾启珪已经整理了一大堆礼物要送给他,就当是这段日子一直没给他回礼的补偿。   今年,可谓是顾启珪的丰收年,不只爹爹娘亲慷慨,师傅师娘出手阔绰,就连顾烟琪和顾烟茗都送了大礼给他,天知道从两个姐姐手里接过礼盒的时候,他都惊呆了。还是第一次,她们如此郑重的为他准备礼物,以前大姐都是不掺和这些事儿的,顾烟琪就更不用讲了,她是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事儿。果然,年纪小就是优势。   对于安珏然小朋友坚持不懈的送他礼物,他很是感激,趁着这次他来,就把这段时间欠他的回礼都送还回去好了,顾启珪这样想着。   差不多巳时刚过,安意荣一家就到了,顾启珪跟着老管家一起去接客。至于爹爹,他和娘亲正坐在太师椅上喝茶,姑夫姑姑本就小一些,也没有他去接客的道理。不过,今年自家爹爹似乎没有男女分桌的想法,要不也不会客人都到了,还呆在后院。   刚到门口,顾启珪连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被迫不及待从马车上下来的安珏然扑住了,“顺宝,好久不见。”一脸笑眯眯的样子,带着见到小伙伴的开心笑容。   “好久不见。”嗯,其实顾启珪心里是没有这个感觉的,似乎安珏然每天都会出现在他的生活里,想想他送的那些礼物,大都是些想忽视都不能的物品。   “我这次给你准备了很棒的礼物哟。”安珏然挥了挥手里藏青色的布口袋,一脸神秘的样子,自顾自拉着小伙伴进了顾府,他觉得自己这次带来的礼物,小伙伴一定喜欢,那样自己就可以收到回礼了吧。   顾启珪顺着安珏然的力道进门,那口袋看着似乎有些分量啊,他对安珏然喜欢送人礼物的癖好已经无力吐槽。看来,他天生就是个收礼物的命,从进入腊月,他好像每天都在收礼物啊。   安意荣夫妇才下了马车,就看见两个孩子相携进门的背影,安意荣倒没觉得有什么,相反他乐见其成,相比之下,顾玲燕的心情就有些复杂。   “爷和夫人正在等着姑爷姑奶奶呢,爷说今日是家宴,就不计较这么多了,酒席还是不分开热闹一些,家里都是些小孩子,倒是不用讲究这么多。”管家躬身请客人进门,一脸和气的笑着说。   顾玲燕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安意荣也脚步一顿,却没说什么,安抚的拍了拍妻子的手,跟着管家进了顾府。   顾国安其实并不想妻子接触顾玲燕的,他自小感情稀薄,又不养在一起,和这妹妹感情自是不深。其实,真论起来,在顾国安心里,安意荣和顾玲燕夫妇比起来,恐怕安意荣要比顾玲燕还来得重要,当然那是以前。   四个人,两家子,坐在正堂里话着家常,说着无关痛痒的话,不管内心里怎么想,表面上还是维持着该有的姿态。一张桌子四个人,嗯,都是心比比干多一窍的,倒时有话茬。   此时,顾启珪正看着安珏然手里的纸,也正沉浸在,嗯……震惊之中,现在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安珏然还自洋洋得意,他从口袋里里拿出一个用纸包裹的东西,把外面的宣纸扯下来扔在一边,把东西递给顾启珪,道:“我告诉你,这个可好玩了,这个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了,就拿来送你,我可是想了好几天才想到的。”   顾启珪慢慢的坐在躺椅上,捡起安珏然扔在一边的纸,嗯……是上好的宣纸,这种纸有‘纸中之王’的美称,是用楮、桑、竹、麻等数十种原料制作而成,质地绵韧,搓折无损,嗯,摩挲了下手里的纸,倒是真的质量很好。这应该是熟宣纸吧,据说作画不易走墨晕染,适宜写楷隶书。再一个,宣纸耐老化,防虫蛀,耐热耐光,可以长期保存,一直是各书画名家的首选,确实是首选!顾启珪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   安珏然看自己的小伙伴对自己手里的东西不感兴趣,有些急了,“这可是我特意给你挑的。”   顾启珪看着安珏然手里华丽的陀螺,嗯,镶满了各色的宝石的陀螺,但还是不能改变它是一个陀螺的事实。   “它晚上还会发光呢,爹爹说里面嵌了夜明珠,所以它才发光的。”安珏然不遗余力的推销自己的礼物。   顾启珪看了一眼安珏然手里的据说会发光的陀螺,嗯,还是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在这个什么都得是双手去做的时代,他表示工匠真的不得不令人佩服,竟然可以让镶满宝石的陀螺转起来。嗯?等等,姑夫知道这个事儿?   “姑夫还说了什么?”顾启珪问道,他倒是好奇。   “阿爹说,送给你这个,你怕是不喜欢,让人知道了也是不好,还说让我最好把它包起来送给你。”安珏然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   嗯……的确,接受并去玩一个周身宝石镶嵌的陀螺,负罪感还是很重的。   “我今早在阿爹书房特意包起来,想送给你。”只是一下没把持住,就自己打开了。“你不觉得它很漂亮吗?”   顾启珪心里抽了抽,嗯……他觉得如果他是安意荣,知道了这件事儿,指定得抽熊孩子一顿。   “嗯,漂亮。”顾启珪敷衍的回答,他小心地慢慢展开手里的宣纸,他应该没看错,这确实是李林甫的亲笔,他之前摹过李林甫的字,对这笔锋甚是熟悉。不过就算是仿的,也是极具收藏价值的。   前朝亡于战乱,各地纷争瞬间爆发,多是揭竿而起的人,大乱那几年,损失最大的大概就是文化传承这方面了,连年的战火不知烧毁了多少的经典。   作为前朝有名的的书法大师,李林甫的字天下一绝,集各书法流派之大成,今朝对他评价颇高,但其作品传承下来的很少。顾启珪之前摹的就已经是仿本字帖了,只是实在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他疑似看见真迹了,这种方式倒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   顾启珪有些纠结,嗯……他喜欢这些带点历史的东西,这幅字到他手里了,是留下来呢,留下来呢,还是留下来呢,对安珏然还莫名有些歉意呢,不过,嗯……   “我倒是极其喜欢这张纸的。”顾启珪笑着挖坑。   “嗯?”安珏然有些疑惑,喜欢那张包裹着陀螺的纸?真是个奇怪的小伙伴,大手一挥道:“那是我今早从阿爹书房地上捡的,你喜欢下次我那新的给你。”   “没事儿,这张也挺好的。”顾启珪看着鱼儿乖乖上钩,有点不忍心了,“嗯,今天我也准备了礼物送你呢。”他让人把之前整理好的大包裹拿出来,“呐,都是给你的。”   安珏然瞬间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自他送礼物给小伙伴,就很少收到回礼,这次听说有礼物,自是非常开心。   顾启珪慢慢抚平手里的宣纸,看着上面用草隶书写着的易经中的两句话,“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字迹俊秀典雅,笔锋挥洒自如,显现出书写者的奔放品格。   看者安珏然什么不知的样子,顾启珪内心有一丝内疚感,不过,他的注意力很快就回到了纸上,明天得让爹爹请个装裱的匠人,把这个弄好才行,哎,看着中间很是皱巴巴的地方,顾启珪有些心疼。这宣纸应该是做过什么特殊的处理,安珏然随手一塞竟然没有破损的地方,倒时万幸了。 第25章 礼物(二)   嗯,顾启珪决定厚道一些,起码不能让自己这事实上的嫡亲哥哥吃太多亏不是,觉得这事儿应该摆在明面上更好一些。   看着安珏然傻白甜的样子,他有些无语。要说平时看起来也是顶伶俐的小孩,怎么净干这些事儿呢,顾启珪痛心疾首,不过自己这样好像有些不厚道,毕竟最后是他得了好处。   “我们去爹娘那吧,我娘亲之前还说想见你呢。”顾启珪招呼安珏然,按理说他进府就该先去拜访爹爹娘亲的,但为了显摆他的豪华陀螺,耽误了这些时间,也该过去了,娘亲肯定在等着呢。顺便还可以说说这副字的事儿。   “我也想见舅母啊。”安珏然快速回道,温柔可亲的舅母虽然才见过一面,自己却是极其喜欢的。   顾启珪把那副字平整的铺在书桌上,仔细的用镇尺压住,才和安珏然一起出发去会客厅。嗯?就是不知道姑夫缘何不把字装裱起来,让它生受这无妄之灾。   看着身边诸事不知的安珏然,嗯,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到了前厅,顾启珪和安珏然进门就先给长辈见礼。在他们进门的时候就等着了,四位大人就等着了。   “爹爹娘亲,姑父姑母。”顾启珪礼节甚是简练,嗯,他其实有些纠结不知道怎么开口说这个事情。   “阿爹阿娘好,舅父舅母也好,珏然给你们拜年了。”安珏然嬉笑着请安,他自小嘴甜会说,最是讨长辈喜欢。   顾启珪无语,他倒是开心,如果忽视他伸出去的手的话。真的是,不过估计自家娘亲爹爹会吃这一套的。   果不其然,朱氏赶紧让人把礼物拿进来,其中还有一个大红封。“珏儿真乖,舅父舅母给压岁钱。”   安珏然笑眯眯的接过去,拜谢顾国安和朱氏。   安意荣夫妇自也是备了礼的,顾启珪伸手接过,平淡地道谢,嗯,最近收礼收的他都有些麻木了。   “阿爹,顺宝好似真的不喜欢我送的礼物呢。”安珏然走到安意荣身边碎碎念,到现在他还是有些怨念,明明那个陀螺就是很漂亮啊。   这事儿本就在安意荣的意料之内,自家这侄子的浑身气质平和,小小年纪就显得甚是沉着,应该是不喜欢太过浮夸的物件的。不过看着自家儿子受挫,他还想安慰几句。   没想到自家儿子倒先兴奋了起来,“不过顺宝倒是喜欢我在爹爹书房随手拿来包陀螺的宣纸,为此还回送了我许多礼品,把这段时间的回礼都补齐了。”   安意荣没明白儿子的意思,就连顾国安也是一脸好奇,他儿子,喜欢的东西可不多,他书房里被搜刮去的多是些珍贵罕见的,有价无市的古玩字画,竟然喜欢一张宣纸?   察觉到顾国安询问的眼神,顾启珪偷摸回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带着点狡黠。   “我也是看纸上的字写得好,竟是和之前启珪临摹的三木先生的字有些像呢。而且写得是易经乾、坤两卦中的句子,启珪最是喜欢这两句话。”顾启珪萌萌哒的解释道。李林甫,因名字中有三个‘木’字,而被称为三木先生。   说完还不等安意荣反应,就迫不及待的冲自家爹爹道:“爹爹,您明日就找个装裱匠人来看一下吧,启珪要把他弄得好看一些,就挂在书房就好了,我是挺喜欢那字的。”   明明感觉自己儿子像是在坑人,顾国安还是递上梯子,主要是这件事儿很难被想到,就算是当朝阁老,他也是没有这个能力的。   “好,我吩咐顾远去找。”   安意荣有一瞬间的怔住,他书房里确实有三木先生的字,不过应该装裱好了才对,那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字,自是用心保存的,珏儿也拿不到啊。再说他儿子教养极好,定不会在书房里干些过分的事儿。   突然,他想起来了,因为京中气候与江南相差甚远,前些天管家还说他书房里的字画是要重新装裱保存的,他好像点头了?   “人小鬼大,这么小的孩子,就大言不惭说三木先生的字。”朱氏看着儿子绷着脸耍宝,嗔怪道。三木先生的字难寻是出了名的,就连仿的都极其珍贵,自家儿子不会拿的是拓印本吧。   “我书房里确有一副三木先生的真迹的,也确实写得是易经中的句子,”安意荣语言又止,他是几乎可以肯定顾启珪手里的是真迹了。“前些日子管家还说要为这些字画重写装裱,这些日子应是把原来的装裱拆卸下来了……”   这副字,他得来不易,是废了好大的力气才从别人的那磨来的,没想到被自家儿子嗯……送出去了。可能怎么办?侄子说喜欢,自己总不能硬要吧,安意荣内心在滴血,确实好气又好笑。看着身边的傻儿子还兀自傻乐,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闯祸了?   顾国安夫妇也没想到得到这么个答案,朱氏急急的说:“我让人拿赶紧给表弟送回去,小孩子不懂事……”她自是知道三木先生字珍贵的,想来安意荣也是好不容易得来的。   “大嫂说笑了,送出去的礼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能得启珪侄儿喜欢,倒是那副字的造化了。”安意荣说道,“凡是讲究个缘分,看来我与它是有缘无分了。正巧我那最近装裱,就不要专门找装裱匠人来了,后日我让之前拆卸的人亲自来弄,他们最是熟悉那副字的。再说小孩子没轻没重,不知道字受损的严不严重,仔细检查修复一番,也是必要的。”   “好,谢谢姑夫。”顾启珪抢在娘亲前面回答,声音很是欢快,这样做一举两得,倒省了他的功夫。顾国安夫妇觉得好笑,安意荣却感觉自己像是在和一只小狐狸聊天。   因为这事儿,大人们觉得好笑,真真是误打误撞赶巧了。这件事使得横亘在两家人之间的不和谐随之消散了一些。   申时刚过(大约下午三点多),安意荣一家就告辞回家,朱氏备了厚礼送给他们,算是补偿。不过看安意荣是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的,倒是顾玲燕神色莫名。对于安珏然,顾启珪觉得他还是受些教训好,这次是便宜了他,要是便宜了别人可怎么行,嗯……他就是如此小气的人。   总之,新年的第二天就这样跌跌撞撞的过去了。   大年初三去舅舅家,姐弟仨开启了新一轮的收礼日常,寒暄、用膳,一切都没有新意。   日子在姐弟三人撒欢逗乐中很快就过去了,转眼到了上元节。 第26章 元宵佳节(一)   上元节,即是正月十五元宵节,自古因为有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而闻名。每年这个时间,都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   自本朝开国以来,上元节的活动就丰富多彩。   正月十五张灯结彩,亲朋好友相约上街观灯为京师一大盛事,为更显得京城繁华热闹,太祖爷在位时就定下规矩,正月十二上灯,十七落灯,连续张灯五夜。在此期间京中每户都需悬挂五彩花灯,彩灯上描绘各种人物、花鸟、工笔画,要的就是形态各异,要的就是参差错落。   后来在赏灯的同时,兴起了猜灯谜,将各种写满谜面的纸条贴在花灯上,猜中的人能得到店家提供的彩头,这种集娱乐和益智为一体的活动,迅速流传开来,现在也成为了花灯节的必备项目。   今上继位之后,更加重视上元节,甚至开了宵禁。大齐朝在京城实行宵禁,禁鼓声一出全城禁止出行。但唯独上元节,特许开禁五日,花灯通宵不熄,供人欣赏游乐,喧嚣达旦,让全城百姓都能融入上元佳节的氛围里   全城花灯摇曳,烟花点缀,焰火通明,街上各种艺人杂耍使出浑身解数博众人一笑,情景甚是热闹。   顾府的马车平稳的行驶府前大街上,他们一家子要去宫中赴宴……   其实,本该在年节前后宴请官员以及有诰命的宗妇的,不过今年临近年节的时候,北方的雪灾还没有完全解决,再加上今上在与贵族的对峙中失利,多年努力毁于一旦,自是没有那个精力设宴款待朝臣的。   然而,眼瞅着正月十六满朝文武就要‘开印’,今年可还没坐下来总结一下呢,所以今上大手一挥,正月十五这一天在宫中麟德殿设了宴,凡五品以上官员携家眷赴宴。   宴会特意定在了午时,不会影响晚上的赏灯活动。据说今上还亲自下令制作了灯盏,晚上要在京城最繁华的府前街展出,供全城百姓观赏。   抬头看看外面,街道两旁自大前天已经开始布置,错落的花灯点缀着整个府前街。虽然现在才是上午,街上的行人却并不少。   说起来,这还是顾启珪第一次进宫,以往娘亲都是自己一个人随爹爹进宫赴宴,就连两个姐姐也是甚少参加宫宴的。就顾启珪来讲,他自小身子不甚好,人多的地方,娘亲都是不带他的,再来宫中贵人多,怕不小心冲撞了贵人,就算平时表现再老成,在母亲心里也只是个小孩子啊。   亲身站在皇宫里,顾启珪有些感慨,确实够震撼。红、金为主色,整个宫殿在太阳照耀之下熠熠生辉。两旁站着神色肃穆的侍卫和面无表情宫女、太监。让人极容易产生有一种肃穆的感觉,这里就是天下权力集中的地方,象征权力最顶端。   顾启珪一直觉得皇帝是这个世界上权利最大人的同时,也是这个世界上最受限制的人。他掌控着生杀予夺,掌控别人的前途命运,自己却一生只能生活在这富丽堂皇的宫殿里。每日都有处理不完的任务。一个命令,就可能使无数人丧生,一个错误的选择,就可能使整个国家万劫不复。   他的功绩与过失将被后人转载,努力千万才有可能流芳百世,但是,一个不小心就可能遗臭万年。就像我们每个人想起始皇帝,首先想到的不是他平定六国,始建封建王朝的千古功绩而经常会先想起来他的焚书坑儒,给社会和历史留下了多少灾难。当然这只是顾启珪的想法,还带有他前世的印记。   顾启珪现在年纪还小,就只能随着母亲和姐姐们去坤宁宫皇后娘娘那赴宴。   刚进坤宁宫的大殿,季皇后还没有到,各家夫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说话。顾启珪很快就看见了他师娘,师娘是正一品的诰命,正和几个面生的夫人坐在一起,看见他们进来,表现的甚是开心,直接就朝他们走了过来。顾启珪皱眉,师娘的家世不显,一直为京中各府夫人所不屑,她们自诩名门,自是不会和师娘多交流,所以,在这种宴会上,直爽的师娘肯定很难挨吧。   看见自己和娘亲过来,师娘显得那么开心,大概是因为好不容易等到个可以陪她说话的人。  看到师娘过来,顾启珪上前一步,像模像样地冲自家师娘行礼,“师娘安。”接着,就落在了师娘的怀里。其实,在拜师之初,顾启珪是没想着能与师父一家能想处多好的,本来自己拜师,就是爹爹给自己找的一层保护伞,他一直都知道的。再有自己本就是个冷清的人,但是世界上总是不缺乏这样的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能触动你内心最深处的那根弦。现在的顾启珪已经把师娘看做亲人了,这是他之前没想到的,但现在感觉不怀。   朱氏看着儿子和他师娘亲近也没有在意,她倒是情愿幼子能情感外露些,陈夫人性子豪爽,也是个善良的,孩子跟她亲近,朱氏还是放心的。再说,已经正式行了拜师礼,不出意外的话,幼子应该是给他们养老送终的,能从心底里亲近是最好的。   于是,在两姐妹去找自己的小姐妹叙旧后,朱氏放心的去交际了,留下顾启珪和自家师娘靠边寒暄。看着娘亲在人群中言笑晏晏,顾启珪倒是佩服,嗯,豪门世家养出的孩子,姿态礼仪真的不要太好。   嗯,突然,顾启珪愣住了,他竟然看见了……慈恩寺的轮椅少年,嗯……不对,应该说是当朝四皇子,嗯,应该是吧?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浑身气质真的是太不像了,除了面容相似,那浑身的气度竟是一点也不一样的,因为这,就连面容的相似竟也模糊了几分。要是顾启珪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必不能认出他的。   他应该是跟着几位皇子一起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站在队伍的最后面,双肩微微内收,驼着背,整个人显得懦弱又渺小。嗯……似乎是个完全没有存在感的人,倒是和传闻中的四皇子形象极为符合了。虽然身穿一身苏锦祥云的皇子服,但却没有丝毫初见时的气质,显得有些窝囊。他这次没有做轮椅,但是看起来,比坐着轮椅时的他渺小多了。   顾启珪皱眉,一个人难道连自己的外在气质都可以伪装吗?真的这么可怕?他有点不敢相信这就是自己曾经见过的那个少年。   顾启珪陷入沉思,视线一直没从少年身上收回来,沐澈似乎感觉到有人在注视他,于是猝不及防的,两人对视了。顾启珪愣了一下,下意识露出微笑,突然他顿住了,笑什么笑,他就应该装没看见,这不是明显告诉他自己认出他了。只是没想到四皇子这么警醒,不过看着他也冲自己笑,这一瞬间似乎和自己见过的少年重合了。   “皇后娘娘驾到。”外面传来尖细刺耳的声音,不一会儿,皇后娘娘就进来了。   不过当朝袁太后竟是没有过来?比起当朝皇后娘娘,顾启珪对太后倒是更好奇些的。当今太后,本为贵妃,当年荣宠二十余年,盛宠不衰,就是不知道是怎样的风华,顾启珪有点好奇。   要说起来袁太后虽说是今上生母,但两人的关系并不能说有多好。今上自小是在先皇后身边长大的,先皇后无子,性情仁德,对今上甚是上心,很多事都亲力亲为,可以说对今上是极为用心了。奈何,先皇后福缘较浅,在今上十五岁的时候,病逝了。   对这些,顾启珪只是听说,他对袁太后好奇还有一件事,那就是与自家的恩怨。当初他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听曾外祖母说过一些。似乎是袁太后的嫡亲弟弟折在了自家曾祖父手里,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顾启珪过去听娘亲说,曾祖父是恩怨分明、嫉恶如仇的性子,应该不是会罔顾性命的人才对。   季皇后其实已是近四十的年纪,因保养的很好,一点都看不出衰老的样子,此时穿着隆重的宫装,更显得尊贵。今上与皇后少年夫妻,一直携手至今,虽不说夫妻之间的爱有多深,但是共患难的感情是不可泯灭的。况且皇后育有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沐沣,娘家也甚是尊贵,父亲是当朝太傅,协领国子监。所以说,皇后后位稳当,放眼整个后宫还没有可以威胁到她的人。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各位夫人与季皇后见礼。   “诸位夫人免礼平身吧,今日虽是宫宴,但也是上元佳节,不必太过恭谨。今日,圣上特意命人制作了花灯,就在府前街展示,待到了晚上,必是极为壮观的。宫宴结束后,诸位夫人可以和家人一起欣赏,必是极其热闹的。”声音甚是温和,听着极其舒服。   众人称是,顾启珪对此倒是有些期待,自古皇家工匠的手都可以巧夺天工,既然今上下令制作花灯应景,肯定是极为壮观的。   皇子们给皇后请过安后,就出了坤宁宫,应是去了麟德殿那边,四皇子沐澈走在最后面,顾启珪……   “长灵长公主到,凤起二公主到。”殿外传来通报声。 第27章 元宵佳节(二)   顾启珪倒是不怎么知道这两位公主,好像没听过这两位的名号。   大殿上其他夫人却在心中嘀咕,嗯……没想到在今日的宴会上能看见这两位公主。   先帝爷子嗣不丰,所以就连女儿也极其金贵。再加上,她们一个是先皇后所出,皇帝的嫡长女;一个生母是圣宠不断的袁贵妃,都是极其尊贵的。又因两位公主样貌才气甚是出众,当年可是颇为先帝爷喜欢。   当年,天下人谁人不知长灵长公主和凤起二公主的名号。这两颗大齐朝熠熠生辉的明珠,直到现在还有人经常谈论。但是两位公主,前半生出尽风头,成亲路却颇为不顺。   长灵长公主舍弃公主的名号嫁给了北地最神秘的家族郫县张家。百余年来,几乎没有人可以窥探郫县张家根本,原因就是张姓族中所有男子皆不可出仕,女子不可嫁去官家。据说张家大郎提出要娶妻长公主时,差点儿被逐出了家族。最后还是长公主主动放弃了自己公主的名号,这亲事才能顺利进行。这些年,长公主一直颇为低调,几乎从没有公开出现在宫宴上过,这次不知为何竟来了宫里。要是顾启珪知道此事,定时极为佩服这位长公主的,要知道从出生就身在上位的人,丢掉这层身份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相比长公主,凤起二公主的经历就比较狗血了。明宇十三年嫁给了先帝亲封的状元郎,是当然的下嫁。但凤起二公主婚后过的并不十分舒心,成亲没几年状元郎就被发现已有原配妻子,就连嫡子都已经有三个了。   本朝注重孝道,状元郎原配妻子在家侍奉婆婆甚是孝顺,又教养嫡子三人,在此之前,更是已经陪夫君为公爹守过三年孝期,堪称贤妻良母之典型。怎么说,从哪方面说都是不能被休弃掉的。就算凤起二公主贵为皇帝的女儿,也不能去做一些冒天下之大不韪去的事情。而且不知为何,凤起二公主竟然亲自求着自己的父皇饶了夫君,并做主把原配接了过来。   当年京中夫人那个不在背后说她傻,事实也证明这位公主确实也不聪明。   状元郎转而就把自己的原配妻子接进了府中当起了平妻。不过其原配是一粗鄙的市井妇女,怎么可以与娇生惯养,姿态万千的公主相比。   但天下事情都不会进展的如此顺利,凤起公主嫁于状元郎多年仅育有一子,视若珍宝。七年前成亲,本是喜事,不过月余之后在和妻子一起上香的途中,马车翻落山崖因救自己的妻子死去。凤起公主自是悲痛万分,如果不是儿媳当时已怀有身孕,风起长公主绝对撑不下去。遗腹子虽得以存活下来,不过因为娘亲怀孕期间忧思过重,孩子先天有疾。   凤起二公主可以说经历了一个女人最悲痛的事情,不过因为有孙儿在,她倒是还很坚强。   现在,原配的三个儿子皆已长大成人,成家立业,自然和自己生母亲近。据说原配在府中俨然是一个老封君的做派。   当然这些事情,众人也只能在心里默念一遍。就算是过的再不如意,那也是大齐朝的公主,不容别人置喙。   不管其他人的心思,顾启珪对两个公主倒是没有什么感觉的,他看着两个盛装的妇人从大殿外走进来,其中一个看着年长的妇人身后跟着一个抱着孩子的家仆,孩子有些瘦小,精神头儿也不是很好。另一个妇人身边跟着三个小萝卜头,各个眉眼灵动,但看他们礼仪动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家教甚好的。   她们一行人朝上坐的皇后娘娘行礼,季皇后赶忙让了让,“大皇姐,二皇姐不必多礼,赶快赐座。”   “礼是不可废的。”   “大皇姐性子倒还是如此。”季皇后笑着说,想当年,她可没少被大皇姐这样说,在这个宫里,大皇姐真的教会她很多,这些年,她一直心存感激。   不过顾启珪有些震惊,他一直以为旁边看着年长的那位才是长灵长公主的,没想到长公主看起来竟比凤起二公主还显得年轻些。看来比起长灵公主这位凤起公主过得并不大如意啊。   岁月对于每个人真的很公平,它会把你的人生镌刻到你的脸上,你的气质里,让你想伪装都不行。   “这就是承肆?”皇后娘娘指着尚在奶娘怀里的小孩。“竟已经长这么大了,二皇姐可以歇歇了。”承肆,全名王承肆,本来取名承嗣,但因为慈恩寺的主持说孩子福薄,承担不起这么重的名字,便改成了承肆。   “是,承肆今年已经七岁了。今日过来就是想求皇后娘娘一个恩典,特许承肆进入国子监读书。”凤起公主随意说道,仿佛这件事别人帮她就是你应该的。她自小如此,因为受宠,便有些跋扈,现在这表现已经是这些年收敛了很多的结果了。   季皇后听到这事儿默了一下,虽说凤起二皇姐乃圣上一母同胞的姐姐,但是相比起来,还是与大皇姐更亲近些,主要是凤起长公主的性子是在令人难以恭维。   季皇后像是没听懂凤起公主的话,温婉的说道:“圣上甚是看重国子监招录生源,要是承肆考进去定是要重赏才行。不过,国子监读书甚是劳神,皇姐还需慎重考虑。”父亲为当朝太傅,协领国子监。就二皇姐的性子,要是承肆在国子监发生些什么事,爹爹今后怕是都不得安生了,她可不能坑自己娘家人。   在场的都是人精,哪个听不出季皇后的意思,分明是不想管这事儿的。   凤起公主还待再说,被长灵公主制止了,拉着到一旁坐下。既然求人就应该有些样子,一味的把自己放在高位,当别人是傻的吗?   “顾夫人今日到了吗?”大殿上传来皇后的声音,   “启禀娘娘,臣妇在。”朱氏赶紧上前,走到大殿中央回话,皇后娘娘这时候突然叫她能有什么事?   “我记得即将上任的朱家大爷是顾夫人兄长?朱家大爷进了京,顾夫人总算是见着了娘家人儿了,这个年过的定很是舒心吧。”   “承蒙娘娘关心,正是臣妇的嫡亲兄长。臣妇也已有五年没有见过兄长,此次得以团聚,还得感谢皇恩浩荡。”朱氏说的不坑不卑。   “听说你有个儿子拜了陈恪陈首辅为师。陈首辅眼界可是高的很,顾夫人真是教养得宜。”   “承蒙陈大人不嫌弃,臣妇这儿子从出生身体就不好,臣妇管得严了些,倒是养成了安静的性子,读书习字倒也能沉得下心。”   “听太傅说,顾大人有意送令郎去国子监读书。”太傅协领国子监,季皇后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奇怪。   “回娘娘话,夫君确有这个想法。国子监教学水平高,各个夫子的学问自不必提,入学国子监是一件荣耀的事,自是级希望幼子能顺利入监的。再有臣妇这幼子虽年纪尚小,性子却不太活泼,送他去国子监,接触其他学子多些,也可以板板他的性子。”   “顾大人倒是为儿子着想,国子监确实锻炼人。不过国子监入学考可不简单。还需帮助孩子好好准备才是。我娘家侄子季子期虽是个贪玩儿的,但读书却也是极好的。顾大人繁忙,也可以去请教他。”季皇后所说的季子期,就是五年前以全优的成绩考入內监,三年前又以全优考入太学的季家第四代继承人。   虽然父亲到了品阶,子嗣就可蒙恩荫入监,但要是折在了入学考这一环,就只能进入外监。内外监一字之差,却天差之别,从国子学分内外监以来,外监就没有一个靠着自身学问成才的。凡妇孺皆知的大儒之家大都出自内监。   “娘娘真是说笑,谁不知道季氏子期才名远播。要是您不说我还不好意思去请教他呢。您这一道懿旨下了,臣妇一定是要多多麻烦子期侄儿的。”   “你倒是一个促狭的,竟然原来就有这打算,我现在反悔不知道还来不来的及。”季皇后笑着说道,这顾国安的夫人真是个上道的。   皇后素与太后不睦,本着仇人的仇人,即是朋友的原则,她一直对顾家甚是看重。再加上,顾国安担任过太子太师,对太子教养甚是上心,使得她对顾国安一家更是亲近。   顾启珪看着他娘亲和季皇后你来我往的聊着天儿,他都不得不佩服娘亲,看这说话的水平,堪称艺术了,既拍了马屁又不让对方感觉别扭,还无形中替皇后娘娘解了围,真可谓一举三得。   他可从没听娘亲说过什么季子期,瞧瞧这社交水平,真的不佩服都不行。世家之所以称之为世家,并不是没有道理的,世家女子从小接受的都是这方面的熏陶,修习礼仪、待人接物、持家是她们的必修课。就是不知道这一番谈话会不会得罪那位凤起二公主。   凤起公主握紧了拳头,她就知道皇后这是给她难堪,她恨恨咬了咬牙。那朱氏的儿子怎么能和他的宝贝孙子承肆相比?皇后不答应,她就去求母后,凤起二公主下定决心。 第28章 元宵佳节(三)   虽说是夫人们的宴会,但也免不了一番觥筹交错,不过喝的都是些度数不高的果酒。   膳食用的差不多的时候,季皇后点了几个世家小姐表演才艺,能在宫中宴会上展示自己,是极其荣耀的一件事,能被在众多女孩子中间选出来,本身就很幸运。   要知道,今日这宴会,几乎整个京城有些权势的官员家眷都来了,不管是择婿还是择媳都是很好的机会。加上恰逢上元节,更是为这件事增添了一些喜庆热闹的色彩。各家母亲相互试探,姻缘也许如此就产生了。   顾启珪是不关心这些事的,他现在被一群小萝卜头围着,甚是烦躁。   师娘不是说这郫县张家很是神秘吗?怎么子嗣都是这么粘人的,还说张家人最是淡然,这性子,淡然?   唯一算是正常点的,就是刚才季皇后点名的王承肆了,他也不说话,静静的在一旁看着。不过他身后跟着两个婢女,寸步不离,错眼不眨的看着他,唯恐他出了状况,还是一个小小的孩子,就像是囚犯似的,顾启珪想想就头疼。   “哎,你怎么不说话啊?”   “你是叫顺宝吗?”顾启珪刚想张嘴,就被另一个小孩子打断了,“你要进国子监了?”还自顾自又加了一句,“嗯,祖母说我也是要去的。”   “对对对,我也要去。”   “听三哥说,內监的夫子很是严格。”   “……”   顾启珪默,恩,怪不得他从一开始就觉得不对,张家祖训男子皆不入仕,可听这话茬儿,张家子孙现在都在国子监读书?这不是很不合理吗?还是回去问问自己爹爹这个事儿。   听着他们叽叽喳喳,老是被打断的顾启珪表示,他现在已经没有任何说话的欲望了。   小孩子都是这么聒噪的吗?妈呀,他现在想安珏然了,以前吐槽他话痨,现在想想还真是对不起他呢,跟眼前的小孩们比起来,安珏然简直就是小天使,带翅膀的那种。他决定以后都要对安珏然好一点,坑他那种事儿就适当少做一点。真的没有对比,就不知道自己以前多么幸福。   宴会在这言笑晏晏的气氛中结束了,顾启珪深深的吐了一口气,总算可以摆脱这一群小话痨了。   灯节得等到晚上才更为壮观,现在他们需要回家把身上穿的虽然华贵却并不舒适的衣服换下来,晚膳后,再出来就可以了。想到可以感受这京城上元节的热烈气氛,顾启珪还有些激动,他已经期待很久了。本来,他还想邀请师娘一起看灯的,不过师娘说自己年纪大了,没有精力赏灯了,就没来。   以往,顾国安和朱氏领着两个女儿出来赏灯,是不带顾启珪的。一来他身体弱,人群集中的地方,最易影响身体,朱氏小心,自是不带他的。二来他年纪小,不好照顾,上元节时,街上的人很多,人群嘈杂,她怕出意外。   不过今年,今上亲自下令制作花灯,邀请满朝文武官员及其家眷观赏,护卫队自是早就准备好的,会安全很多。再有,这些日子,孩子一直闷在家中习字,并且明日入学之后时间会变得更是紧张,现在出去散心也是好的。当然,顾启珪的身体正在逐渐变好,尤其是服用了玄景大师开的方子后,要不朱氏也不会答应孩子出去玩。   一家人在家中洗漱休息后,用了晚膳,天刚蒙蒙黑。   顾烟琪就开始蠢蠢欲动,想早点出家门,顾启珪这次倒没有太抗拒,他是极想去见识见识的。   看着孩子们期待的眼神,大家长顾国安大手一挥,一家人出发了。   到达府前街的时候,街上已经很多人了。由于当今圣上的参与,使得今年的灯节更加热闹,更让人多了些期待。整条街道人声鼎沸,夹杂商贩的叫买声,即使天还有些冷,但火热的气氛倒是让人心里一片火热。   顾家一行人下了马车,因为带着三个孩子,朱氏对这次出行很是小心,仔细叮嘱了几遍让孩子们不要乱跑,对于重点关注对象顾烟琪,她更是不错手的拉着。   顾启珪刚一下车,就看到了远处整个吊在空中的那巨大的花灯,整个花灯呈现圆形,是一条锦鲤的形状,远远看去,就是在夜空中腾起一条巨大的鲤鱼,果然十分壮观,寓意也好。   顾启珪想走近去看看,即使过了多少次,他还是不得不感叹古代匠人的智慧。顾启珪一直觉得,闪耀在中华民族历史上几千年的珍贵财富,不是某个人的功绩,而是集合了无数个匠人心血的产物,万里长城是,兵马俑更是。   一家人走在府前街上,密密麻麻的人来来往往,连走道儿都要小心着,一不小心就会碰到不认识的人,不过在热闹的气氛下,这些很少有人在意就是了。那盏锦鲤花灯位于府前街的中段,京中最大的酒楼——聚福楼前。   顾家一行人来到聚福楼前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吵吵嚷嚷的,气氛极其热烈。竟是在比赛猜灯谜。彩头像是聚福楼提供的一套靖谭毛笔。靖谭毛笔罕见,一套十二只的更是极为难得,对书生学子来说倒是极有吸引力。   参赛的也大都是年轻的书生学子,现在的他们没有经过官场的打磨,还处于意气风发的时候,还是争抢好胜的年纪。   顾启珪跟着爹爹娘亲进了聚福楼,聚福楼掌柜似乎认识自家爹爹,看他们进来直接把他们一行人领到了二楼的雅间。   刚进房间,顾烟琪和顾启珪就迫不及待地打开窗户,朝外看,倒是能很清楚的看到下面的情景。见到如此情形,顾国安夫妇相视一笑,幼子如此激动并不常见。   就连顾烟茗也挤在窗子处四处观望。   顾启珪抬头看见锦鲤花灯,很是吃惊,他们其实已经离这盏巨大的灯很近了,近到可以看到灯身上的小细节。   灯身大概是用透明的锦纱做成的,因为上面的图案并不是画上去的,倒像是绣上去的。真的做的极其细致,顾启珪在心里再次感叹古人的智慧。   下面的比赛似乎也进行到了精彩的时候,人群中不断发出欢呼声。三个孩子趴在窗户上向下看,下面俨然分成了两个阵营,这边阵营为首的事一个身着青灰色衣衫的后生,此刻正拿着一张谜面苦思冥想,似乎甚是苦恼。而另一方阵营为首的是一身着浅黄外衣的男子,此刻正洋洋得意的看着青灰衣衫的年轻人。两人看起来年龄相差不大,观下面气氛,两拨人似乎是认识的。   顾氏姐妹俩看的津津有味,顾启珪却觉得有些无聊,他并不是很喜欢这种氛围的。抬眼向远处看去,入目的全是各式各样的花灯,从他的角度看过去,整条府前街就像一条会发光的游龙,被花灯笼罩着,灯光冉冉,甚是壮观。   下面又传来一阵唏嘘声,不一会儿功夫,下面的局势竟然有了个巨大的反转,刚刚还面露得意的浅黄的外衣男子竟垂头丧气起来,把手里的谜面递给对手。   青灰衣衫的年轻人拿到谜面后,沉吟了片刻,说道:“下巴。”声音道很是磁性。随着一声啰响,青灰衣衫的监生赢了。   下面有人在读谜面:久旱盼甘霖。(打一人体部位·秋千格)   顾启珪默,那可真是巴(望)下(雨)啊,所以是下巴?这秋千格倒是有趣。   “真是想不到,竟是他赢了。”顾烟琪感慨道。“刚刚比赛的时候,明明灰衣服的都要想好久才能回答上来,黄衣服的都是一拿到谜面就知道答案的。”   顾烟茗没讲话,但显然她也没想到是这个结果。   顾启珪刚刚神游,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现在听到二姐这么说。倒是觉得他赢也是理所当然的。慎重对待自己说出的每一句话,虽然心里有了答案,却还是话留三分,这样的人倒是很适合官场。官场上是很忌讳打直球的,只有别人不知道你有多少底牌的时候,你才有可能成为赢家。   “嗯,所以以后看人待事可不要过早的下结论,不看到最后,你永远不要给一个人贴上必输的标签。”顾国安说的意味深长。   顾氏姐妹一脸懵懂,顾启珪倒是点点头,他理解爹爹的意思。   “娘,我想下去看看”顾烟琪又开始蠢蠢欲动,明明都到街上来了,怎么可以只在酒楼里呆着,街上看着好玩多了,她这次还想买一盏漂亮的灯回去呢。   嗯,现在顾启珪倒没有这个心情了,他觉得自己还是适合待在书房里,最初的激动劲已经过去,他现在看看这繁华的街道,只觉得累和冷。他觉得以往爹爹娘亲不带他出来是极正确的事情,他天生就不是逛街的料,有时候,真羡慕二姐,永远精力充沛的样子。   “好,爹爹陪你们下去逛一圈。”顾国安冲自家女儿们说着,小女儿活泼,让她待在这里看外面如何热闹,定是待不住的;大女儿文静些,但看样子也是极想出去的。至于幼子,嗯……可以忽略。   被忽略的顾启珪在好奇劲儿过后,只觉得疲惫,似乎从早上开始一直积攒的劳累全都爆发出来。他垂头丧气的扒在桌子上,一脸的我不想动,我不想动。看的顾国安和朱氏直发笑,真真是小孩子。   于是,顾启珪的上元节,就在他睡过去那一刻,画上了句点,等他一觉醒来,已经回到了‘明璋院’,外边刚打过了三更。看着床头挂着的两个兔子花灯,紧紧的挨在一起,很是和谐,顾启珪心里暖暖的。   第二天就是国子监入学礼。 第29章 入学礼(一)   上元节过后的第二天,顾国安迎来了‘开印’之日,就要开始上朝,处理公务。顾启珪入学国子监的日子也来临了。   作为顾启珪,对于入学国子监,他期待和激动的心情还是和刚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一样,国子监,这一个名满天下的学府,他心向往之。   他明白,进入国子监,意味着他在这个世界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对于入监考,顾启珪也是昨日听到季皇后和凤起二公主谈话才知道的,原来国子学竟然是分内外监的,蒙恩荫进入竟也是要考试才能进内监。爹爹娘亲没有提过这个事情,师父师娘也没提过,此之前,他是一点儿都不知道的。   本来他以为入学第一天就要考试,还有些惶恐,他爹爹娘亲是对他多么有信心,相信他可以顺利通过这突如其来的考试?   不过听着季皇后和母亲的对话,竟是要他常常去请教季氏子期有关国子监入监考的事情,娘亲还拍着胸膛说会多多打扰,顾启珪就知道国子监入学考试是不会安排在入学第一天的。按当时的情景,季皇后想找个人给自己解围,要是还说一些有的没的,就照那位凤起二公主表现出来的性子,应该早就闹开了才对。   顾启珪询问了当时在自己身边的师娘,才知道国子监入监考是安排在入学半年后的。这是考虑到学子们入监前启蒙时间有早有晚,知识水平参差不齐,以及不了解学子们对待学习的态度和学习能力高低等问题,所以国子监就把考试推到了半年后。   到那时候,已经大致能看出各个学子的性情,也能大致摸出学子们知识的深度和广度,根据学生的整体水平,也便于能恰当命考题。   顾启珪听了,深以为然,这确实是一个相对公平的办法,也有利于能选拔出整体水平更高的内监学子。   所以说,现在的顾启珪根本还不用太担心入监考的事情。其实真论起来,国子监入监考就是一个测试资质和学习态度的考试,当然题目还是会有些难度,毕竟它还是一个选拔性的考试。   正月十六这天,顾启珪如往常一样,早早起了身。从今日起,他就要开始继续年前的大计——锻炼身体。国子监的入学礼是在辰时三刻开始,时辰还早,他是不着急的。   今日国子监将会为新入监的学子举行入学礼,说起来,‘入学礼’和‘拜师礼’差不太多。其实,对于很多人来讲,入学礼就是拜师礼,选择进入学堂读书的学子,大都没有专门拜师,未来的路还长,很多人都想以后有大发展。   就国子监而言,任职于国子监的夫子大都是天下闻名的大儒,要能有幸在国子监拜了师父,对大多数人来说,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当然这是指正式行拜师礼的弟子。   而且,等参加科举后,恩科的主考官可以说是天下学子的老师,要能有幸被看重,那未来也能走的更顺利些。   再有自古拜师皆慎重,拜师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的事儿。像顾启珪一样在五岁将将够到六岁的边儿,就已经正式行了拜师礼,有了正式师父的人实在不多。就算有,也很少进入官学读书,一般都是自己的亲师傅一对一亲自教养的,所以说顾启珪的情况实在特殊。   顾启珪之前看了下入学礼的流程,和上次的拜师礼很是相似,唯一不同的怕就是这一次入学礼有很多人陪着他。   敬拜至圣先师孔子,呈上六礼束脩,开笔礼,天光开智,叩拜夫子,,诵读《论语》,宣读国子监戒律,如此,整个入学礼就算结束了。   因为有上次的经验,再加上从年前就开始准备,这次朱氏倒是没有那么慌乱,很沉着的准备幼子入学礼要用的东西。   六礼束脩是基本,这次准备还更简单一些,也不用费尽心思专门备其他礼品。文房四宝必不可少,毕竟孩子是去国子监读书的,不过这个也不难,夫君珍藏,皆是精品,匀出一套必是可行的,朱氏想着。   当顾国安听到妻子和他说这个事儿时,默了一会儿,要拿他的珍藏?去给一个不到六岁孩子练字,他夫人可真舍得。而且,他的珍藏不知道被自家幼子搜刮走了多少。当然,他肯定不会直接和妻子说不给,聪明的男人在任何事情上都是讲究战略的。   “好,回头,我让启珪自己挑。”   “嗯,嗯,”朱氏连连点头。   于是,顾启珪听到的吩咐变成了这样。   “国子监提供笔墨,不过还是挑一套自己惯用的,起码用的舒服,入学礼的时候带过去。”   “是,爹爹,我知道了。”   这个姜吧,果然是老的辣。不过,什么都不知道的顾启珪还是听了他爹爹的建议,从自己书房里带自己用惯的笔墨。   因为入学礼有专门的“开笔礼”所以顾启珪慎重的选择了一支笔,是安珏然送的那只靖谭笔。入学礼中的“开笔”,是极其隆重的典礼,对每个读书人来说都极其重要,意义非凡。顾启珪觉得“开笔礼”是一种极其有仪式感的典礼,应该选择一只对他而言特殊的毛笔,他就选了这只。   主要就是因为昨日经过郫县张家几个孩子的摧残,他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觉得应该要对安珏然好一点,就凭他对自己很好,就凭他和自己一起在娘亲的肚子里呆了八个月,他就要少欺负安珏然一些。抬头看着墙上三木先生的字,顾启珪暗下决心。   至于要诵读的《论语》,顾启珪带了自己师父在拜师礼时送给他的那一本。   想到朱砂开智,顾启珪就觉得挺好笑,他竟然要经历两次。不过看娘亲倒是乐见其成,不知道在她眼里自己是有多笨,还要多来几次开智才好。   顾启珪不说话,他娘亲高兴最重要。   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到辰时,顾启珪出发去“闵熙堂”和家人一起早用膳。出乎意料的,除了已经去上早朝的爹爹,一家人竟已经都到齐了,就连平时老是拖拖拉拉的顾烟琪今日也已经到了。   看着一看见自己就泪眼婆娑的二姐,像是自己再也不回来了似的,就连平时很少与自己交流的大姐都是一脸的不舍,顾启珪觉得好笑,但是心里又暖暖的。   “大姐二姐,这是怎么了,启珪每日都回家的,早膳和晚膳也都会一起用的。”顾启珪一本正经的用软糯糯的语气说道。   在国子监读书都是要留宿的,不论家住哪里,离国子监远近,都得直接在国子监内居住。这样避免了来回的奔波,有利于学子潜心学习。   不过倒有一个例外,那就是不满十岁的学子不可留宿。主要是年龄小的学子不能自理不说,还不甚好管理。   所以说,顾启珪现在是不用留宿国子监的,每日都能回家。他倒是乐得轻松自在,和一群小孩一起读书,他还可以接受,毕竟国子监治学严格天下闻名,应是不会遇到太过嘈杂的学生。   和一群小孩睡一个房间,顾启珪是不想的,他需要早起晚睡,晨起他要习读四书,晚上他又要练字,这是他的习惯,他现在并不想改变,还是每日回家更自在些,也幸亏他家距离国子监并不远。   “可我要是想找你玩怎么办?”顾烟琪有些哽咽,她弟弟就要去上学了,以后闯祸再没有人给她出主意了。   顾启珪……,没想到他二姐竟是这么粘着他的?   “好了,顺宝就是去读书,你是做姐姐的,怎么就想着玩。”朱氏看着三个孩子在演一出分离大戏,觉得好笑,听小女儿这么说,赶紧制止她,儿子是要去读书的,想着玩怎么行。   嗯……如果是平常,顾启珪要出去,朱氏自是千叮咛万嘱咐,每次都欲言又止,脸上挂着不舍,恨不得他不出去才好。可这次幼子是要去国子监读书,都已经要进国子监了,就要努力考进内监才行,好好读书才是道理。顺宝虽然肯下苦功读书,但先天……哎。朱氏发愁。   她已经决定了,等这次旬假,她就要带着顺宝厚着脸皮去季府请教季子期才行。付出了努力,就算最后幼子没能进入内监,也不会觉得太遗憾。   嗯,辰时刚到,顾启珪就要出发了,入学礼是辰时三刻开始,不过今天是入学礼,肯定事情多,还是早去一点比较好。   顾启珪看着娘亲和两个姐姐一起上了马车,有些呆愣,这是要……。   “顺保,你快上来啊,要出发了,一会儿该迟到了。”顾烟琪的声音拉回了顾启珪的心神,这是要送他去国子监?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要出门。   看着马车里的娘仨都在看着自己,顾启珪赶紧蹬着脚凳上去,怪不得刚刚他就觉得怪怪的,就他一个小孩去上学,竟然准备了这么大的马车。   只是没想到两个姐姐也要送他去国子监。想到爹爹在上朝之前也去看了他,当时他正在睡梦中,感觉到有一黑影靠近,模模糊糊睁开眼,就看见了自家爹爹正站在床边。看到他醒来,还拍了拍他的身子,冲他笑了一下,才出去了。顾启珪又再次睡了过去,要不是嬷嬷告诉他确是爹爹来了,他还以为自己是做梦呢。   看着家人一个个都这么重视自己的入学礼,顾启珪感觉很幸福,这种被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很棒。   大概一刻钟,顾家马车就到了国子监。 第30章 入学礼(二)   顾府的马车到达国子监的时候,国子监门口早已经挤满了人,入学礼至少还有两刻钟才会开始,学子们已经早就到了,这也能看出各家对自家孩子入学国子监的重视。   顾启珪自己下了马车,对车上正看着他的娘亲和姐姐们说道:“娘亲和大姐、二姐赶紧回去吧,顾擎跟着我进去就行了。”顾擎是爹爹给他选的侍读,应该可以这样说吧,反正任务就是每天陪他来国子监读书。   还记得昨日宫宴归家后,爹爹带着顾擎来“明璋院”,说是给他选的侍读,他是极为满意的,顾擎看着也就十三四岁,但观他脚步轻盈,走路无声,一看就是练家子,他身边确实需要这样的人,想必爹爹也是这么想的吧。   “好,娘亲这就回去了,启珪赶紧进去吧。”朱氏称幼子启珪,在关于孩子读书的事情上,她一直持支持态度,她尽力忍住不舍,笑着送孩子进国子监。   顾启珪挥手告别,带着顾擎进了国子监,这还是他第一次和娘亲要分开这么久,他当然也不舍,但以后这样的时候会更多。看着国子监的大门,从今日开始,他就成为了国子监的学生。   朱氏一直看着幼子的身影消失在国子监的门口,才回过神来。“回吧。”朱氏吩咐车夫,他的儿子不能永远被放在自己和夫君的羽翼下生活,作为一个母亲,她知道对孩子放手是对孩子最好的关怀。可她还是觉得不舍,自小,她对幼子就管得严,几乎从来没有让他离开过自己的视线,现在孩子也已经长成要自己上学的年纪了。   朱氏把两个女儿搂在怀里,摹地笑了笑。   顾启珪走进国子监,整个国子监的氛围可以说是很肃穆的,如果忽略从厅堂里传来的小孩子的嘈杂声的话。   跟着监内贴着的指示标志,顾启珪领着顾擎进入厅堂,今日和他一起入学的学子都会聚在这里,现在已经来了很多了。一群小孩子聚集在一起,自然是有些吵闹的。   因为从今日起满朝文武开始上早朝,所以监外送学的大都是女眷,女子又是不允许进入国子监的,所以现在看来,厅堂里包括侍读年龄都是不大的。   顾启珪环顾了一周,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等着典礼的开始,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话多的人。   “顺宝,顺宝,你也来了哦?”突然身后传来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顾启珪皱眉,不是吧,这么巧?   僵直着身子,顾启珪转过身,嗯……就看见了昨日见到的,呃……长灵长公主的孙子,郫县张家的小孩,顾启珪一阵头疼,不过还好今日只有一个。   顾启珪不怎么记得他的名字,也不知道昨日介绍了没有,因为昨日他几乎没插上话,后面就一直在神游。   “昨日忘了说,我叫张文钦,在家里行五,你也可以叫我小五,顺宝,你是一个人来的吗?”如昨日一样,声音很是欢快,但到底给顾启珪留下了说话的时间。   “我叫顾启珪。叫我启珪就好了。”顾启珪加重声明,他可不想‘顺宝’这个名字传遍整个学堂,看张文钦点头,才接着说道:“我是一个人来的。”   “我也是一个人来的,二祖父和三祖父他们不同意,四哥哥和小六他们应是不会过来了,今日就我就一个人跟着三哥来了国子监,以后我们做朋友吧。”张文钦满怀期待。   看着眼前思想跳脱的小孩,顾启珪就想起昨日在明璋院,自己询问爹爹时,爹爹的回答。   “张家,虽号称世家,但因男子皆不出仕,以前是很少出现在京城各世家中的。但自从长公主嫁入张家后,张家男嗣虽不出仕,但第四代被皇上特批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其他两房暂且不论,长公主这一支,第四代应都是会入监的。”   顾启珪疑惑,这不是和张家祖训是相悖的吗?   “今上养在先皇后身边,与长公主感情深厚,超过今上一母胞妹凤起二公主。长公主之前,张家虽称世家,却并不被世家尊重认可;长公主之后,张家才以神秘世家的名号显名天下。”顾国安点到为止,这本不是幼子这么小的孩子能理解的,但幼子既然发问,他就不会敷衍,现在听不懂没关系,慢慢培养就好了。看着幼子似懂非懂点头。顾国安觉得好笑,没再说话。   顾启珪若有所思,这个世间,真正甘于平凡的人还真是少见,权势还真是一个好东西。   现在,听着张文钦这样说,看来这张家内部分化的极其严重啊,不过识时务者为俊杰,今上既然特批张家子弟可以进入国子监读书,就是想把张家拖进京中这一摊浑水中,现在选择明哲保身并不是明智之举,遭遇风浪迎难而上才是正理。这长灵长公主的夫君,张家大老爷倒是个人物。   “小五。”身后传来一个温润的声音,顾启珪抬头就看到一个气质温和的少年。   “三哥,你看,这是我昨日随祖母进宫交到的好朋友,顺宝,啊…不,不,是顾启珪。”看见少年,张文钦忙着炫耀。   “启珪,这是我三哥,张文麟,是前年进入国子监的。”   那就是上一次国子监招录入学的?国子监隔年招录一次,顾启珪心里想着。   “我是张文麟,小五性子最是欢脱,但本质不坏的。”少年看向顾启珪说道,自己家里这几个弟弟,各个性子跳脱,但总体来讲还是不错的。   “师兄好,我是顾启珪。”   张文麟还待再说什么,“文麟,你在这?正好高监学让我们给新来的师弟们讲授入学礼仪。”一个黑瘦的少年走过来。   “好,我知道了。”张文麟回答,有严肃的对张文钦说道:“小五,要乖乖的,不然回家我要告诉祖母的。”说完,他就急匆匆的走了。   接下来,就有师兄把他们分成了几组,给他们讲授入学礼要注意的地方,还专门演示了一遍入学礼。倒是没看到张文麟,应是分在了其他组。   再接下来就是正式的入学礼。国子监祭酒,也就是季皇后的父亲坐在正席中央,各位监丞,也就是国子监的老师分列两旁,显得庄严肃穆。   顾启珪跟着大部队,认真的对待每一个动作。   看着夫子拿着自己的手在纸上写下一撇一捺的“人”,顾启珪感慨万千,他这一辈子,如果能做到纸上的这一个字,就心满意足了。   朱砂开智,是他们一列一列上台,由席上各位老师给他们点上朱砂。   顾启珪正巧排在了季太傅这边,前一个学生离去,顾启珪就到了季太傅前面。   “你是顾昌逸家的?”季太傅看了看他,突然发问。   顾启珪赶紧行礼,恭敬地回答:“学生正是。”   “陈恪那小子,不得为你点过朱砂了?”季太傅接着问,现在京中能直呼陈首辅姓名的人并不多,不过他辈分高,倒是没人敢说什么。   “是,师父点过。”不大清楚季太傅为何这样问。   季太傅没在说什么,拿着蘸着朱砂的毛笔随便在顾启珪额头上点了一下,挥挥手,“下去吧,下去吧。”这么好的苗子,竟然让陈恪捷足先登了,可气的是他还得给他教育弟子。   顾启珪站定,冲季太傅恭恭敬敬行了一个礼,才退了下去。他是不大明白,季太傅为什么生气,这是不喜欢他师父?   季太傅小孩似的摆手,示意他赶紧下去,看这礼仪也不错,看多了糟心。   顾启珪没怎么放在心上,看季太傅的表现,倒像在生闷气似的。   之后,叩拜夫子,诵读《论语》,接着就到了宣读国子监戒律的时间。   作为官方最高水平的学府,国子监教学自有他的一套体系,戒律可以说甚是严格。就逃学来说,按照次数,惩罚一次比一次严重,“无故而逃学一次,罚诵书二百遍;二次,加朴挞,罚纸十张;三次,挞罚如前,仍罚其父兄。”   当然,关于国子监的日常作息也做了介绍,国子监辰时三刻(早上八点左右)夫子开始讲学,申时三刻(下午四点左右)方可回家,有旬假,和田假,甚是讲究劳逸结合。   总之戒律涉及方方面面,国子监传承已久,里面的规矩健全,带着独特的保守趋势。   整个入学礼结束以后,所有学子要抽取舍号,虽然不满十岁不用留宿国子监,但午休时间还是要在监内的。舍号是随便抽取的,相对公平,也有利于防止官员之间的小团体,影响学子的交友状况,可以减少在国子监内拉帮结派,小团体的形成。不过只要是有人参与的环节,就有可以操作的空间,至于这里所说的公平有多大,就仁者见仁了。   这些,在顾启珪看来就是随缘,拿着手里写着“七”的号牌,他带着顾擎走去七号监舍,打开门之后,他觉得有时候这个缘分也有可能是孽缘。   “啊,顺宝,你也在这里。”张文钦很是开心,他刚交到的朋友又和他住在一起,他自是极开心的,早上知道四哥和六弟不能和他一起来国子监的低落心情,现在完全没有了。   顾启珪……在心里调适自己,嗯,他就一个人,其实还好,嗯,希望还好吧。   不管如何,从这日起,顾启珪的国子监生活正式开始了。 第31章 往事   送完幼子,回到家的朱氏,在把两个女儿送回自己的院子之后,才回到“闵熙堂”。   “夫人,这是今早本家来的信笺。”管家递过来一个信封。   朱氏略微惊讶,她已经很久都没有接到本家来的信了,就算她每个月都会寄东西给长子启陵,半年来也几乎没有收到过他的回信。   前几次她还很是担心,写信给娘家七哥,让他去顾府看看,后来七哥回信说启陵很好,她才放心。其实她能感觉到七哥去顾府见长子,过程怕是并不多愉快,因为最是洒脱性子的七哥,和她最是亲近的七哥,就连平常和自己通信,都是三页纸才说个开头的习性,那一次给她回信很是简短,信曰:挺好,勿念。   朱氏接过信封,上面并没有署名。她突然想起,年前公爹来信说,年后进京,莫不是现在就来了吧,这些天她一直忙着,倒是把这茬儿忘得干干净净的了。   朱氏迅速拆开信封,确实是公爹和婆母来的来信。信上说,因为顾家二爷顾国平要出任保定府知府一职,他们随行,就要带着长子北上京城来看看。   大齐朝注重孝道,一般公婆都是跟着嫡长子生活的,再加上顾雍实权皆无,虽有爵位在身,却没有话语权。再加上今年整个江南世家解禁,大家都放松很多,所以他上京本也天经地义,没人说什么。   朱氏瞧着落款,竟是年后不久,他们就出发了?那上元节应该也是在路上度过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是先去保定府,还是直接进京城,照信上的意思,应该是先上保定府,再绕道回来京城。   朱氏拉回心神,吩咐管家:“顾伯,先把南边儿的院子收拾出来吧,公婆近期应是就到了。再把旁边的院子收拾下,陵儿也一起到。”   管家称是下去了,朱氏拿着手里的信坐在躺椅上,脸上有些晦涩不明。自家公婆缘何要到京中来,自己和夫君心知肚明。   长子进京本来是他们夫妇应该十分兴奋的事情,毕竟已经盼了这么些年。可思及公婆进京的目的又实在高兴不起来。长子今年已经十岁,她和夫君欠他颇多,这是不容忽视的事实。   直到现在提起长子,夫君都是一脸沉默,她自是知道那是因为愧疚,她明白他在自责。   可这怎么能怪他呢?   自己与夫君大婚时,顾家祖父已经去世了三年,那个时候,顾家已经从顶级的世家跌下来了。   再加上,先帝爷晚年昏庸、无能又好大喜功,独宠袁贵妃,那几年,整个大齐朝都处在黑暗中,官官勾结,暗箱操作,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各地也纷纷爆发起义,幸亏当时还是太子的今上力挽狂澜,整个大齐才转危为安。   祖父走后,公爹连降三等称伯,整个顾家的地位一落千丈。   成亲后,夫君参加科举,实力力压群雄,特封状元,进入翰林院本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却因今袁太后从中作梗,在最后时刻被告知要外放,外放,京中官员去外地做官,还是今科状元郎,这是整个顾家、乃至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结果,何等荒唐却不得不接受。   本朝有着“仕官避本籍”的传统,所以夫君外放虽说称为江南,地点却在平吉。一个距离顾氏本家所在地安庆超过六百里的地方,一个极其贫穷困苦的县州。   那几年,整个顾家蛰居江南,为江南各世家所不齿。再加上,公爹顾雍着实平庸,且目光短浅,耳根子又软,性子能力皆不堪为一家之主,整个顾家一片昏暗,看不到前途。当年哪个世家愿与顾家交往啊。   其中落差最大的当属夫君了,祖父在时,夫君是意气风发的儒雅才子,显名于江南。当年谁不知道顾老侯爷嫡孙,顾氏昌逸可继承老侯爷衣钵,助力顾家至少可绵延富贵三代。祖父去后,他只能硬着头皮去做县官。   朱氏拿着信,思绪飘得又远了些。   夫君外放的第一年,是她这辈子过的最苦的时候。当时夫君是不同意她跟着去的,但她硬是跟着了,成亲不久,要是再两地分居,还是个没定数的,她自不会这么傻。   刚到平吉的时候,朱氏真的极其震惊,原来这世上还存在这样的地方,和她平时所见实在相差甚远。就连府衙都是极其破烂,是的,破烂,她第一次见过这样的地方,街上到处堆放着杂物,杂乱无章,显得极其混乱。   人都说江南富庶,那是没有见过江南真正不富的地方吧。   最最令人受不了的是,当时平吉正值梅雨季节,终日难见太阳,淅淅沥沥的雨丝,仿佛心中斩不断的愁绪,令人恼怒。   夫君把她安置在马车里,领着人收拾了很久,整个院子才算是将将能下脚。   晚上连睡觉都是艰难,雨稍微下的大了些,整个房子都在漏雨,即使刚拿出来的被褥,都觉得是散发着霉味的,令人十分不舒服。   连着几天,都是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她就想说说话,夫君本不是多话的人,但为了能让她舒服一些,就整宿整宿的陪着。   那几个月真的很是辛苦,他们初到平吉,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还要克服生活上所有的困难。长子就是在他们最困难的时候来的。   当时她年纪小,什么都不知道,一直都是懵懂的,夫君又忙于平吉地方事务,就连奶娘也以为是水土不服,才导致她身子有些异样。   一直到,她整日整日的嗜睡,奶娘不放心,请来当地的大夫才知道她有有了孕。   那是他们第一个孩子,真的是很期待他的出生,还记得夫君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那一脸的呆愣。   之后夫君就把她送回了安庆顾府,其实她是不愿意回去的,但为了孩子,她也知道回去会更好一些。于是在怀孕满三月,胎坐稳后,夫君把她送上了回安庆的船。   回到顾府,她安居在‘闵行院’,与公爹婆母除了晨昏定省交流是不多的,与妯娌们也甚少能谈到一块。每天,她最惬意的时候大概就是给夫君写信,多是讲孩子,讲日常琐事,夫君很少回信,但她还是乐此不疲。   十月怀胎,瓜熟蒂落,孩子健康出生,她自是欣喜若狂。   孩子满月后不久,她拜托娘家七哥给她置办,不顾公婆的反对,硬是抱着孩子去了平吉。   也许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忘记,刚到平吉的时候看到的那个情景。   因为她来平吉没有通知夫君,进府的时候就没让人通报,马车刚停,连孩子都没抱,就跑去了正厅。那个显名于江南世家的优雅贵公子,正随意蹲在地上用的是凉羹冷茶。   夫君看到立在门口的她,愣了很久,才笑着说:“怎么这时候来了。孩子出生满月,我竟都不在你身边。”   她忍了好久,才忍住哭腔,笑着对夫君说:“是啊,都是我一个人,以后再不能这样了。”   “好。”顾国安回道。   可后来他还是食言了   后来询问顾远,她才知道一直都是这样的。平吉落后,要想有所建树,必要大刀阔斧的干才行,有时间用膳食都是极好的了,平常都是一整天一整天连用茶都是没有时间的。平吉的事物刚刚步上正轨,夫君极忙。   当时,能力再强,腹有诗书,夫君也只是一个才刚及弱冠的小子。   在平吉,她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每天安排人给夫君送膳食,要她的人看着他用了才放心。   接着又是年节,那是平吉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两年时间,这里真的是大变样再也看不出初到时的样子。   那年夫君封印后,他们一家回家祭祖探亲,这时候启陵刚会走路。   也是那年,先帝驾崩,太子继位,重整吏治,重罚中饱私囊的官员,首先就拿江南开刀,重查江南盐铁。因夫君在平吉表现着实出色,所以圣上属意夫君总领此事。   江南盐铁案炒的沸沸扬扬,牵扯甚广,整个江南都在漩涡之,脱身不得中。夫君所处的位置可以说极其危险。   所以在公爹婆母提议要把长子养在本家的时候,他们没有拒绝。相比当时的危机四伏的处境,长子留在顾家是最好的选择。再有夫君协领江南吏治后,回家自是更方面些的。   只是没想到圣上的旨意下来的那么晚,年后夫君回到平吉,待了两个月才领旨去南靖府办江南盐铁案,上任前回来了一趟,待了两天就匆匆上任。   长子在本家,她自是留下来了。   南靖府虽近一些,却还是有将近三百里的距离,夫君上任两个月后,她要带着长子去探亲,她实在担心夫君照顾不好自己。但婆母不同意,说是这么点孩子出远门不安全。她虽心里不愿意,但想着自己在南靖府最多不过呆半旬,就没带孩子。   世事总是不如人愿,就算是到平吉,她都没有任何身体不适。这次刚到南靖她就反应很大,水土不服。大夫诊脉说她已有两月身孕,当时她还不可置信,因为上月她明明见了红。询问之后才知道,那是胎相不稳的缘故,她听了极为后怕。   因为路途劳累,这次有小产的征兆,大夫严禁她多动。   可以说她自有了茗姐儿和琪姐儿,胎相就不稳,几乎不敢下床。   那段时间夫君很是忙,就算自己身在南靖,也是三五天才能见一次面。江南盐铁牵扯的人甚是广泛,随便一动弦儿就能扯出一大堆人。   后来自己胎相渐稳,大夫含蓄说可能是双胎,她是极为高兴的。可因为之前胎相实在不好,大夫就还是建议她多注意些,不能太劳累。回安庆她是不敢想了。   那段日子她连走路都是小心着地,没事儿就躺在床上,整个脚肿的真的是丈夫的鞋都穿不下去。   再一次生产,虽整个怀孕过程艰难,生产倒是极容易的,没有受罪。丈夫还是不在身边,但好歹自己醒来的时候看见了他。   他正抱着女儿看着,目光很是温柔。   听到她起身的动静,回过头,“我竟是又食言了的。”   她摇摇头没说话,眼前的男人不容易,她都明白的。   孩子的满月酒办的极为简单,现在江南局势混乱,夫君位置特殊,实在不宜大操大办。又过了一个月,她就自己提出要回安庆,这一年她在南靖,帮不了夫君不说,定是带来不少麻烦的,夫君操心正事儿,还要照顾她的安危。   这时候的顾府地位已经渐渐回升,主要是顾国安已经渐渐在官场崭露头角,当然这也得益于升任内阁首辅的安老太爷,也就是婆母的父亲。还有就是圣上下旨由朱家暂时掌管江南四省盐铁,朱家水涨船高,自己也是受益的。   盐铁一案刚刚拉开序幕,新皇迅速的割舍了先皇在位时提拔的官员,新的江南盐铁掌权人已经出现,虽是暂代,可谁不知道盐铁是肥差。   那时候,今上还没有打压世家,他刚继位,正是用人的时候,于是在江南,有些家底的世家皆得到了重用。   回府后,自己也并不常见长子,婆母的控制欲极强,自己晨昏定省的时间老是和孩子错过,再之后,她就经常偷偷去前院看孩子,才是两岁的孩子,最是活泼的性子。但也可以看得出来他和自己不甚亲近。几次想把长子养在自己的院子,都被公婆拒绝了。   夫君甚少回府,即使回府也是待一两天就又走了。孩子们和他都不太亲近,两个姐儿都已经一岁多两岁了,都没有怎么见过自己的父亲。   再然后,她怀了第三胎,因为第二胎实在是凶险,娘家爹爹娘亲找来吴柳先生为她诊脉,没想到又是双胎,她当时的开心现在还记得。   之后的事情……她不愿意回想。   直到现在夫君一直后悔,当年没有把长子一起接来京城。可怎么接呢?公爹和婆母拒绝的彻底。江南有顾氏宗祠,本家又有祖学,再有公婆抱养嫡长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本朝注重孝道,他们夫妻俩能怎么办?   五岁已经是知事记事的年纪,她现在还记得临走前,她去看长子的情景。   “跟爹爹娘亲去京城不好吗?”   “不好,我想跟祖母在一起。再说我走了,烟琳怎么办?”   “弟弟妹妹也会陪你玩的。”   “可我不喜欢他们,也不喜欢你,我就喜欢烟琳和二婶娘。”   童言无忌,可她还是难过,她真是个失败的母亲。看着长子淡淡的目光,看她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这几年,她虽坚持和长子通信,不长、不密,感情生疏。说到底,在长子这,她和夫君不是合格的父母,都对他们第一个孩子忽视良多。夫君每年都会回安庆,说是公差,其实是回去看长子,她都知道的,这些年,夫君先是让娘家祖父为长子择师,后来都是亲自为长子择师的,但……效果不佳。   这次公婆进京,应该是因为这次顺宝进入国子监的事儿,大概触碰到了公婆心里的那根弦儿。世间的事就是如此,长子幼子都是亲子,但养在自己身边儿的总比离自己远的要显得亲近。   想想刚刚,幼子进入国子监的情形,朱氏弯了弯眉。 第32章 哥哥来了   不管怎么说,顾启珪的国子监生活正式开始了。   为了应对半年后的入监考,他学的极其认真,就算有前世的记忆,他也没有丝毫松懈。他一直奉行的道理:既然上天给了你一个机会,就不能白白让它浪费掉。   顾启珪一直觉得能进入国子监读书,是很幸运的事情。天下学子千千万,可能进入国子监的有几个?   在国子监正式学习后,顾启珪不禁感叹国子监不愧为国子监,经验丰富的监丞,协理各种事情的监学,大家各司其职,使得国子监保持较高的水平,不管是在教学内容,还是在教学方法,亦或是教学规矩上,一直为天下学子所敬仰。   不得不感叹,国子监的的夫子真的很博学,再加上丰富的经验,传道受业解惑样样令人惊叹,书中以前不求甚解的地方,顾启珪也都得到了解答。   顾启珪自是很开心,这就证明他来国子监是对的选择。爹爹忙碌,就算给他启蒙,也片刻不离公务;师父更忙,根本连给他启蒙的时间都没有。   现在好了,他终于开始打开另一个思路,再不用只靠着前世的思维做看待一件事情了。这是他一直想改变的,毕竟今生他的身份发生了巨大变化,所处的环境位置不同,对世间万事的看法也要跟着改变才行。   眨眼间,顾启珪已经在国子监待了月余。   这么长时间,足够他把把监里的同窗认个大概,不过他天生不是熟络的性子,也很少主动同别人搭话,所以虽然他记得别人,别人不一定能认得他。   月余间,他渐渐融入国子监的生活,渐渐认识了一些性格各异,但内有智慧的夫子,他们有的是名满天下的大儒,也有刚进入国子监教学的举子。   对张文钦他是越来越熟悉。张文钦是一个性格爽朗,并且在顾启珪看来有些过分爽朗的男孩子,很是自来熟,几乎和监里的每一个人都能说上话,关键是他还是一个特别容易兴奋的小孩,和别人聊天常常让人找不到插话的地方。   不过总的来说,相比于第一次见面,几个孩子的轮番上阵,只有张文钦自己,还是极好对付的。国子监有了他,倒是为严肃的读书生活有了一抹其他的色彩,令人心情愉悦。   现在整个国子监新入学的监生中,不认识张文钦的人怕是不多。这本也是一种过人的能力。   还有就是,顾启珪发现,上元节遇见的那位凤起二公主的孙子王承肆,并没有出现在出现在国子监。   不过回想起那天凤起二公主的语气,应是想让自家孙子绕过入学考试直接进入内监的。想当时皇后娘娘是拒绝的,就是不知道那位凤起二公主还有没有后招。   观她气质,可不像是个善罢甘休的。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半年,在国子监应是不会看见王承肆了。   最令他想不到的是,季太傅竟是亲自给他们授课的,作为一个年逾古稀的老人,激情澎湃的给学子们讲《大学》,令顾启珪很是佩服,他是做过老师的,自然知道,给学生授课是一件多么劳心劳力的事情。   就是,不知怎么的,季太傅好似一直看他不顺眼。只要他一走神,准会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有时候他记笔记,没有抬头,都得被戒尺敲肩膀,作提醒。总之,季太傅对他甚是关注,也得亏是他上课确实认真,不然都不知道被罚抄书多少次了。   更令人费解的是,看着自己回答问题甚是流畅,季太傅就一脸的不高兴,甚至有些痛心疾首。要是自己回答的坑坑拌拌,季太傅又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真真是一个奇怪的老头。   月余间,他娘亲已经带着他去季府拜访了两次,打着季皇后的名号,请教季子期关于入监考的事情。   顾启珪还记得第一次去的时候,听到娘亲表明来意,季家大夫人那抽搐的嘴角。当时在殿上的人,谁不知道季皇后当时想找个人来解围,谁能想到娘亲真的会去。   不过,真正见到季氏子期,顾启珪才明白季皇后所说的贪玩是什么意思。   季大夫人让季子期带着自己去书房挑两本他以前用的书,在短短百米的长廊上,季子期竟是向他推荐了十余种游戏,捉蛐蛐、甩陀螺、扔沙包等等,都是些他这个年纪常玩的游戏,不过顾启珪已经过了玩他它的年纪,所以反应平平。   “哎,你这小孩真没意思,竟是这些都不玩吗?想我小时候……”又是一拨儿自夸。   顾启珪有些无语。   拿到季子期随手扔过来的两本书,顾启珪本也没有抱太大期待的,随手翻了翻,顾启珪就愣住了,没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有些鲁莽的少年,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竟能写出这一手好字。看着书边上写的注解,也甚是清楚,有独到见解。   这季氏子期倒真是个名不虚传的。   月余间,安珏然正式成为了大舅父的学生,这场五年前就已经定下的,自安家进京,就排上日程的拜师礼,终于也尘埃落定。   安珏然拜他大舅舅为师,入朱氏祖学,因为有功名的表哥大都在京城,现在正好可以给他启蒙。   安珏然拜师,顾国安和朱氏备了厚礼,顾启珪也捡了自己书房里最是名贵罕见的笔墨纸砚,凑齐了整套文房四宝亲手送给了安珏然。   从小伙伴这儿接过礼物,安珏然是十分开心的。   从拜师那天起,安珏然和朱府就再也分不开了,对安珏然来说,这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要知道今上已经令安府其他四位老爷携安老夫人进京,最多不出三月,整个安家将汇聚京城。   作为今上的表兄弟,安家其他四位老爷必将得到重用。安老夫人作为袁太后的嫡亲妹妹,地位稳固的很,到那个时候,安家将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所以,他们需要更多地筹码,安意荣需要更多地筹码,而安珏然需要保证安全。   每天来回国子监和家中,顾启珪沉浸在这种忙忙碌碌中,日子过得充实。   当然,顾启珪也是知道自家祖父祖母要进京的这件事的,他倒没有喜或不喜的感觉,因为本来就不亲近,再加上本身他就对祖父母的观感不好,所以只是单纯的没有感觉。   两个姐姐,尤其是大姐,倒像是极其盼望哥哥来的。当时她们也已经隐约记得一些事儿了,对大哥倒是好像有些印象的,再加上女儿家都好像盼望自己能有一个兄长,包容自己,所以对顾启陵倒是充满好奇。   爹爹娘亲虽然不说,对于长子的到来,肯定也是极喜悦的,爹爹寡言,却是个重情的;娘亲也不会对他们说这些,但毕竟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自是心疼的。看着娘亲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些,顾启珪也跟着开心。   朱氏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上感受到的第一缕温暖,就算他有种种缺陷,性格上也有可能不合群,就连思想也常常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可朱氏一一的接受包容了,给了他所有的爱与关心。他一直心存感激,只要娘亲开心,他都可以的。   顾启珪只希望自家这个兄长,即使样样不行,种种纨绔,但起码别是个躁狂的性子,净是惹得爹爹娘亲不开心,净是忽视姐姐们,至于对他怎样他是不在乎的。他的兄长,即使不顶天立地,也得是家和人和的性子才好。   因为不确定祖父祖母到底什么时候来,顾启珪便没把这事儿没放在心上的。再说了,他上有爹爹娘亲,这些事自是不需要他应付的,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个时候的顾启珪自是没想到祖父祖母来的这么不巧。   进入国子监月余的一天,发生了一件大事,他出痘了。因为前世他没有这样的经历,所以这次他是没有感觉到任何前兆的。   一天顾启珪从国子监回家,没用晚膳就躺在床上睡着了,朱氏怜他辛苦就没有叫他用晚膳。   那天半夜他就发起高烧来,恰巧当时顾国安刚回府,来“明璋院”瞧他,发现他这样,忙叫了大夫来。   “明璋院”动静不小,朱氏自是也知道了,急急忙忙来看他,一看他烧不轻,很是着急。他虽自小身体不好,但如此严重的发热是不常见的。   幸亏大夫诊断说要出痘了,虽然受罪些,但到底不是什么大病。也幸亏两个大人小时候都出过痘,不怕被传染。   不过“明璋院”到底封起来了,谁让家里还有两个没出过痘的姐姐,小孩子抵抗力又弱,自是要小心应对的。当然国子监是不能继续去了,顾国安亲自派人去告的假。   因为顾国安实在是忙,所以朱氏就担起了照顾幼子的担子,看着孩子受罪,朱氏自是非常不忍心,但也只能默默陪着,内心恨不得替孩子遭罪才好。   高烧退后,接着顾启珪身上就长出了红红的疹子,一片一片的,甚是吓人。稍微有些痒,顾启珪老想拿手挠,都被朱氏制止了,坚决不让他碰,不过顾启珪倒是还忍得。   等到慢慢出痘的时候,就更是难受,胸前背上,哪哪都是水泡泡,一不小心怕就破了。非常痒,还不能用手抓,真的非常难受,顾启珪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朱氏就跟着耗着时辰。   每每顾启珪想用手抓的时候,“不行,要留疤的,乖顺宝,再忍一忍,娘亲给呼呼啊。”朱氏就这样轻声制止,然后轻轻地非常温柔地给他吹吹。   就算是顾启珪睡着了了想抓也会被朱氏制止,十几天的时间,顾启珪觉得他娘亲憔悴了非常多。   不过总算是快熬过去了,半个月过后,顾启珪身上的水痘终于是好了,但朱氏小心,把幼子又拘在了房间里一天,当然她陪着。   顾雍和安氏就是在这个时候到达的,因为顾启珪出痘,朱氏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有出门了,顾国安又要上朝,处理公务,所以平常整个顾府算是主子的也就只有顾烟琪和顾烟茗了,但两姐妹因为弟弟出痘,在家很是无聊,今日去了朱府暂住。   所以整个顾府,呃,没有一个主子可以出来正常待客。   “你们夫人呢?”安氏下了马车,看到只有管家站在面前,问道,她的语气倒是平和,就是脸上是不带笑的。   “七少爷最近出痘,夫人贴身照顾,现下将将十五天,现在还没从院子里出来。”管家回道。   “他们倒是对幼子关心。”安氏哼道,竟然把幼子送进国子监,这么大的事都不和他们商量,可见长子心中是没把他们放在眼里的,竟然一点儿没考虑到启陵。   “七少爷乖巧,懂事,爷和夫人自是关心的。”管家似乎什么都没感觉到,接着说道:“夫人已经吩咐把南院收拾出来了,请老爷老夫人和二夫人以及几位少爷小姐暂且休息,老奴已经派人通知爷了,应是很快就回来了。”   管家说着把他们让进了顾府。   朱氏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给顾启珪泡温水澡,自是加了草药的,杀菌消毒,当然顾启珪是拒绝的,明确表示自己会洗,但都被镇压了。   之前屋子里的东西都已经吩咐管家烧掉了,整个屋子里的东西也换了一遍。等今天再请大夫来看看,就准备出去的,没想到公爹婆母这时候过来了。   不过她自不会现在去看他们,只是吩咐林嬷嬷去问候了一番。虽极想去看看长子,但还得等等。且不说幼子现在离不了她,要是现在出去不是明晃晃告诉公爹婆母他们,自己是故意没去迎接他们吗?   只是朱氏还有些气愤。就算再不亲近,就算是没有养在身边,顺宝也是嫡孙,知道他出痘,作为祖父母竟是一句话都没有的。   听到管家说二弟妹小安氏竟也跟着来了,朱氏还有些疑惑,她夫君在保定府,公婆先是去了保定府才来了京城,二弟妹不留在她丈夫身边,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第33章 哥哥来了(二)   朱氏在这厢疑惑,那厢小安氏正陪着婆母参观“南行院”。   “南行院”是个三进两行的大跨院,与顾府虽然走一个门,内里却完全是隔开的。本来京中顾家人口简单,根本住不到这儿,这次因为得知公爹和婆母要来,朱氏才临时命人收拾出来的。   “娘,大哥这里倒是极其雅致的,看这摆设,东西都是新添的,想来是极为盼望您能来的。”小安氏指着周围夸到。   “倒是不求他们时刻挂念我,只要是他们能时刻想到启陵,我就心满意足了。”安氏说的意味深长。   “娘您说笑了,对启陵,大哥大嫂定是有其他安排的。就算比不上国子监,定也是不差的。”小安氏说着,看似是替顾国安夫妇开脱,却也话里有话,只听她接着说,“启陵是我看着长大的,我看他自是千好万好,大哥大嫂离的远了些,难免产生些误会。大哥虽每年回安庆,与启陵相处的时间却也并不算长,对启陵不够了解也是可以理解的。这次,咱们一起来京中,他们交流多了关系自然就好了。”   “凭什么比不上国子监,陵儿是我顾家正经的嫡长孙,自然得得到最好的才行。”安氏冷哼。“启陵是我跟前长大的,他们误会什么,还不是不够关心,当初我要朱氏留在安庆,可是她闹着要走的,孩子跟她不亲,怪得了谁。”   五年前,她表面上还是一个面慈的老太太,虽然心里多有弯弯道道,但从来不轻易表现出来。随着这几年顾氏的崛起,在安庆多是有人奉承讨好她,上面有没有长辈压着她,她过得滋润,越来越不懂得掩饰情绪,倒是越来越把骨子里的性子表露出来了。   显然她选择性的忘记了,顾家能有现在,能重新站起来,在江南各世家中数得上号儿,就是因为京中有个顾昌逸,年及而立,就已经为整个顾氏撑起了一片天。   小安氏沉默了一下,她的目的显然已经达到了。她从来都不服朱玥冉,凭什么都是嫁进安家,她就比自己高一等,嫡长媳,丈夫有为,儿女双全,凭什么什么好处都得是她的。   她是安家二老太爷的孙女,与安氏还隔着一层,但因为安氏娘亲走的早,大祖父又早早娶了继妻,所以自己婆母从小算是跟着祖母长大的,感情亲厚。   这也是嫁进安家这些年,婆母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原因。大祖父在世时,莫说岭南本家,就是在江南,整个安家也可以说是呼风唤雨,多方巴结的。   大祖父去世后,整个安家陷入低谷,大房这一支尚不明显,自己家里却被打压排挤的厉害。要不是自己时常接济些,娘家弟弟娶亲下定都难拿的出像样的礼品。那段日子她过得极其辛苦,去参加江南茶会,诗会什么的,受尽各家冷落白眼,就连老四老五媳妇儿,时不时都拿话刺儿她。   再加上与夫君聚少离多,这些年明显感觉与之的关系远了很多,想想她心里就堵得厉害。   凭什么自己就要过这样的日子,朱氏就能在京城享尽荣华。自己夫君才华卓越,却连年外放,晋升缓慢,而顾国安就能而立入阁,一言九鼎,整个顾家都得仰起鼻息。她不忿,她不甘心,从小到大,凭什么朱氏什么都得压她一头。   “娘,这您可是说笑了,咱们家里谁不知道,启陵可是在您身边长大的,自是和您最亲近,您这么关心他,我们陵哥儿不听谁的话也不会不听您的话,您可是我们家的老封君。”小安氏打起精神奉承,这么些年谁不知道谁,她自是知道婆母喜欢听什么。   “偏你是个促狭的,你说要是你是启陵的母亲该多好。都留在我身边,也不至于让陵儿这些年没有娘疼。”安氏慢慢地说。   “娘……”小安氏哭出声,她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提夫君生下嫡子,这让她寝食难安,让她就是攥着管家之权,也觉得不踏实。   安氏拍拍小安氏的背,说道:“哭什么?你和老二还年轻,总能有嫡子的。这次烟琳玩够了,就赶紧去保定府,和老二好好相处。”对于老二媳妇儿由着孙女的性子一起来京城,安氏是十分不满意的,好不容易见了面,竟然不想着和老二好好相处,还跟着跑过来,真是没脑子。   “是,娘,我知道了。”小安氏低声回答,显然婆母的回答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好了,好了,既然来了,就好好逛逛,京城繁华,让烟琳见识一番也是好的,就是你做娘的要拘着些,别野惯了,成一个疯丫头。”   “我知道了,娘,我会看着的。”   安氏点点头,她这个侄女虽有些缺陷,但起码乖巧听话,总体上来说还是甚合她心意的。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顾启陵攥了攥拳,他本是在和三妹妹烟琳玩耍的,恰巧来到这边儿,没成想就听见了祖母和二婶娘这样的对话。   他其实并不想进国子监,他最是不喜欢被人管着,逼着去干一件事情,可现在也是有些难过的。爹爹娘亲都喜欢弟弟,这他从小就知道的,身边人也一直有意无意的提起,现在这种想法已经深入他的骨髓。   他本身对弟弟这种生物无感,但现在弟弟竟然要抢走本属于他的东西,他就不开心了,果然弟弟什么的,都是很不讨人喜欢的。   不过想了想父亲那强大的气场,严肃的表情,瞬间他就怂了一些,嗯,他是有些害怕他。   “大爷过来了。”安氏身边的怡文来报。   小安氏赶紧扶着婆母进正厅。   顾启陵迅速隐去了,原路返回院子,从另一条道回正厅,虽然他资质平平,比不上文思敏捷,气高才卓,年少成名的父亲,但起码的礼仪他还是懂的。   自小,他就最是害怕顾国安,每年父亲回安庆,也不教训他,更少对他说教,只是严厉的看着他,就能盯的他头皮发麻。最烦的是,每次父亲走后,他就又多了一些严厉的老师,让他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现在想想,父亲只是看着他,他就得双腿发软。   户部今日事忙,顾国安是临时被管家叫回来的。家里确实没有可以主事的人,本来他想让顾远走一趟,但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过来了。   顾国安到“南行院”的时候,顾雍和安氏正端坐在正厅喝茶,小安氏,顾启陵,顾烟琳站在两旁。   “父亲,母亲,一路辛苦了。”顾国安问安,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疏离,他自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关心,自是亲近不得的。   “父亲。”令人讽刺的是,顾启陵也是如此称呼他,惊吓有之,亲近不足。   “回家先去看望你母亲和弟弟,这事儿还用我提醒你?”顾国安直接转身对长子说道,显然他对长子来了家里竟然没先去给母亲请安感到不满。   顾启陵是出过水痘的,一直关注他的顾国安对这事儿再清楚不过。   顾启陵还没讲话,就被安氏接过了话头,只听她道:“陵儿刚来到,舟车劳顿的,晚一天去请安怎么了?再说,她正忙着照顾出痘的幼子?怎么有时间见启陵。”语气甚是不客气。   “既然舟车劳顿,父亲母亲必是劳累的,今日就早点休息吧。我公务缠身,等二老缓过劲来,我们再坐下来细谈。”顾国安自动忽视安氏的语气,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   没给安氏回话的机会,顾国安接着回头吩咐管家,“把大少爷的东西都搬到‘明礼院’,今后到少爷都住那边。”   “既然不喜欢我找的各位师傅,那以后就由我来给你讲学。”顾国安淡淡的对长子说。“明礼院”位于前院,“男子七岁不同席”,现在长子也已经有十岁了,养在前院倒是极合规矩的。再说,现在还有机会板板他的性子,既然这么些老师都不喜欢,顾国安表示他不介意自己亲自上。   “父亲,不……”顾启陵一抖,跟着父亲学习,不要闹了好吗?父亲一看就是极其严格的性子,那他还有时间干其他的吗?总之他不想跟着顾国安学习。   “随我先去看你母亲、弟弟。”顾国安没理会长子的表情,对堂上的顾雍安氏说道:“父亲,母亲,请先休整一下,我先下去了。”顾国安说着领着长子转身走了出去。   至于旁边旁边站着的小安氏,他是一个眼神没给的,倒是在顾烟琳请安的时候,冲她点了点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顾启陵不敢不跟着顾国安走,虽然每年见面的机会都不多,但父亲对他的影响力真的不小,只要父亲下了命令,他是不敢忤逆的。就像现在,顾国安让他跟着走,他就乖乖跟在后头。   一直到顾国安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安氏才回过神来,长子现在越来越有他祖父的影子了,明明是个读书人,可那周身的气质,真的很是摄人。刚刚她和老爷竟是都没反应过来,就被长子拿住了话头。先头儿她还回了两句,后来也插不上话了。   一旁的顾雍也在想长子的事情,想想刚才长子的气势,他心里很是吃惊,看着长子越来越有已故父亲的样子,面对他,自己心里竟产生了一丝胆怯。当然,他极力忍住,不让别人看出来,站起来就回了后院。   看着老头子面无表情的走了,安氏是没在意的,她的思绪还停在刚才的事情上,这长子也太不把她这个母亲放在眼里了,竟是都不问她一下,就直接把启陵接去了前院。还让启陵先去拜访朱氏?嗯?这朱氏不是正在陪出痘的幼子吗?传染了启陵怎么办?   “怡文,快把大少爷叫回来,被传染了怎么办?”   怡文有一瞬间的呆愣,瞬间又反应了过来,恭敬地回道:“老夫人怎么忘记了,大少爷是出过痘的。关心则乱,夫人还是先歇歇,等大爷、大少爷忙完了,一家人坐下来聊聊天,什么问题都解决了。”身为安氏的大丫鬟,没有三两玲珑心,怎么会生存到现在?瞧这话说的漂亮,明明安氏是根本不记得顾启陵出过痘的,到她嘴里都变成了关心则乱。   安氏从善如流的搭着怡文的手回了后院。   正厅里,还剩下二房母女。小安氏一脸愤恨,紧紧的攥住了拳头,朱玥冉凭什么,她凭什么能让丈夫孩子围着她转?丈夫还事事都为她着想?   “阿娘,我们也回去吧,我累了。”顾烟琳吵吵闹闹。   “累累累,刚刚玩的时候,怎么不见你累。”小安氏不耐烦,这是她亲生的女儿,她自是想千好万好的对她的,只是时常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谁又惹你生气了,拿我撒什么气啊?”顾烟琳嘟囔,她自身也不是个文静的性子,从小就是一点儿亏都吃不得的。   母子俩针尖对麦芒。   “明璋院”里,顾启珪正无聊的呆在书桌前,双手托着腮看他娘亲。朱氏一脸色莫名,想也知道又在自责了,自家便宜兄长竟是来了这些时候竟是一点儿信都没有的。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顾启珪故作无精打采地问,他的话也打断了朱氏的思绪。   “啊,顺宝这是想爹爹了?爹爹应是一会儿回来了。”朱氏赶紧收拾心绪,回答孩子的问话。公爹婆母到了,夫君怎么也躲不过去的,就是不知道现在得闲不得闲,能不能立刻赶回来。   不过,听着幼子可怜兮兮说着话,朱氏觉得心疼,这段日子,顺宝受了不少罪,一个将将六岁的孩子,出痘本该是哭闹的样子,幼子竟然忍过来了,有时候还要安慰她,真真是……坚强的孩子。看着幼子本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现在竟是没有一点儿了。   “恩,爹爹给启珪带好吃的。”   “恩,原来我们顺宝还是一个小馋猫。”朱氏调笑着,不过,他的顺宝确实该补补了。   “小姐,爷领着大少爷过来了。”林嬷嬷在外头回话。   朱氏猛地站了起来。 第34章 哥哥来了(三)   朱氏内心十分激动,她这些年都是通过信件,亦或是夫君的只言片语才能知道长子零零散散的一些事情。   之于长子,她最深刻的印象依然停留在孩子五岁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她和长子一直不能说算多亲近,但那是自己和夫君的第一个孩子,付出的情感自然是不同的。   现在猛的一听说夫君携长子要往这边来,她还有些紧张。   初当父母,从自己有身孕的时候起,就盼望自己的孩子,以后能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能孝敬父母,友爱兄弟姐妹,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做父母的,也会尽自己最大的能力,为孩子创造最好的条件,助他成才。   孩子多了以后,经的事儿也多了,她开始渐渐明白,其实母亲,根本不求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只要能平平安安,一生顺遂就是为人父母最大的追求了。   作为一个母亲,这是她最朴素的愿望,不管是长子还是幼子,亦或是珏儿,她都希望不论在何方何地,活得快乐才最重要。当然她也明白,这极有可能是她的奢望,身为世家子弟,如深陷泥潭,挣脱不得,很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可她还是这样希望着,希望孩子们都好……   “娘亲,爹爹和兄长要过来?”顾启珪走到朱氏身边,拉拉她的衣角,问道。不用想,娘亲这又是想起了过去的事儿。   “是啊,爹爹把哥哥带过来了。”朱氏被幼子的声音拉回心神。   “嗯,启珪还是第一次见到兄长呢。”除却刚出生那会儿见过几次,后来都没有机会见了。对顾启陵,顾启珪实在是陌生。   “顺宝小时候见过哥哥的,只是顺宝那时候还小,不记得了。”朱氏把幼子揽在怀里,轻声说道。话是这么说,不说幼子,就是她也不知道长子现在长成什么样了。   “那顺宝一定好好和兄长相处,好不好?是我先见到的兄长,等二姐回来一定要与她说,羡慕死她。”顾烟茗和顾烟琪很想见到顾启陵,现在竟都不在,偏他这个对便宜兄长没什么兴趣的在家,造化啊。   朱氏自也知道两个女儿都是极其盼望见到长子的,倒是幼子一直兴致缺缺,现在竟是变成这样的结果,朱氏也觉得好笑。   不过看着幼子小了一圈的小脸,又不可避免的觉得心疼。   “好,顺宝先见了,到时候琪儿回来,你就告诉她。”朱氏笑着添油加醋,可以想到,到时候必然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嗯嗯。”顾启珪重重点头。   顾启陵跟在顾国安身后,他是早已经不记得那个他称之为母亲的女人长什么样了,这么些年不见,再加上他小时候对母亲的记忆就不深刻,感觉起来,还是与二婶娘和烟琳妹妹来的亲近些。所以虽时常接到“母亲”送到安庆的礼品和信件,但也很难把感情和它串联起来。   再加上祖母和二婶娘对他很好,他倒是从来没有因为没有母亲而难过伤心。   前面就是“明璋院”,顾国安停在了门口。   回头看了看看跟在自己身后的长子。   “我今日事忙,把你送到门口就得离开。你自己进去,和你母亲好好说说话。这些年,她很想念你。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什么事该做不该做,什么话该说不该说,应也懂的一些了。”顾国安声音低沉,说的郑重。对于长子,他一直心有愧疚;对于长子现在的性子,他负有很大责任。   顾国安从来没有要求长子必须长成什么样,得为顾家做多大贡献,但起码的礼仪和风度,不能没有。   说着,顾国安转身推开了‘明璋院’的门。   “爹爹,”顾启珪从窗子看见自家爹爹进了院子,忙喊道。还伸着脖子看他身后的少年,一直到现在他对这位兄长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年爹爹问他要不要来京,他害怕的发抖的样子。   嗯,看着爹爹身后的自家便宜哥哥,顾启珪觉得,嗯……爹爹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现在他好像也很怕爹爹的样子。   “嗯。”顾国安看了看幼子,点点头,相较于前几天,幼子今天的精神已经好了很多了。在离房门几米远的地方站住,顾国安对着顾启珪,指了指身后的少年,说道:“这是兄长,启珪赶紧见礼。”   “兄长好。”顾启珪从善如流的向顾启陵问好。他虽然和兄长见了面,但观感一般,现在的顾启陵对他来说就像是一个陌生人。虽说是血脉至亲,但完全没有第一次看见安珏然时,那种从心底发出的很想去亲近的感觉。   “七弟。”顾启陵淡淡的回应,暗中观察着眼前的弟弟,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长大后的嫡亲弟弟,虽是个小孩子,却气质平和,落落大方,确实是个精致的,看着也讨喜。可一想到父亲母亲都偏爱他,就是他把本属于自己的机会给抢走了,顾启陵就不怎么待见他了。   朱氏在幼子朝夫君打招呼的时候,就竖起了耳朵,立在一旁。现在听着两个儿子的交流,心中是五味杂陈,没说话。   “爹爹今日有事,就不进去了,启珪在家乖乖的。”顾国安吩咐幼子,进去出来不免又得沐浴,今日他确实有公务,时间紧急,耽误不得。   想到自己和长子进院这么久,待在屋里却没有出声的妻子,顾国安叹了口气,他自是十分了解妻子的,现在肯定又在自责。明明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内心煎熬的却从来都是他们,明明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错,承受后果的好像都是他们。   顾国安示意长子进去,看着长子进了屋,才转身离开。   “母亲安好。”顾启陵淡淡的向朱氏问安。   自顾启陵进屋,朱氏就盯着他看。当年,他们离开安庆的时候,启陵比现在的顺宝还小一些,他自幼就养在婆母身边,现在也已经长这么大了,自己错过了他的所有。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连顾启陵向她问安都没有听见。   “娘亲和我等兄长很久了呢,因为我出痘的事儿,娘亲受累,今日着实不宜见客。等大夫说完全好了,我与娘亲再去拜访祖父祖母。   姐姐们今日都去了舅舅家,要是知道祖母兄长你们今日到,必是在家等着,哪也不去的,她们可是盼着见大哥已经盼了好久了。”顾启珪看娘亲直盯着顾启陵,一点儿没有回答的意思,遂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好孩子,好孩子……”朱氏回过神,想扶起长子,但又感觉无从下手,恐招来孩子的嫌弃。其实顾启陵的语气很疏离,但朱氏还是很满足,刚来京城的那几年,午夜梦回,她每每都能见到长子,现在真人就在身边,她自是非常激动。   时隔这么久再见面,朱氏有很多话想问,很多事情想知道,但却因为两人实在不熟,而使得房间里的气氛有些尴尬。   母子三人,主要是朱氏和顾启陵,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回头我让人多做几个菜,启陵今日陪母亲和弟弟吃个饭吧。”朱氏希冀的看着长子,才刚见面,她自是想多了解孩子一些的。   以前已成定局,未来虚无缥缈,抓住现在才是正经。   “我今日答应了祖母,要跟他们一起用膳食的,再说烟琳妹妹还没有出过痘,我不能在这儿多呆,到时候传染给了她就不好了。”顾启陵一口回绝。   “好,也该是这样,已经答应的事儿就得做到,推脱了不好。回头有机会再用膳也是一样的。”朱氏心里是不好受的,不过她说服自己要为孩子着想,养恩大过生恩,她接受。   “随便吧。”顾启陵兴致缺缺。   顾启珪站在一旁,听着自家娘亲和便宜哥哥的对话,面无表情。   自从自家爹爹离开后,顾启陵的态度变得不是一星半点,倒不是说变得更加纨绔,五六不知,而是变得说话底气十足,大声了些,腰板也挺起来了,看来对爹爹他还真的怕啊。   其实真说起来,如果从顾启陵的角度出发,他现在的做法本也无可厚非,对他来说,自己和爹爹娘亲都是陌生人,祖父祖母才是把他养大的亲人,就连二祖母都是看着他长大的,顾烟琳又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自是更亲近些。道理大家都懂但顾启珪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再加上,他这兄长似乎总是有意无意的看他,脸上带着着点儿怨艾,像是自己欠他多少银子似的,自己好像也没得罪他吧。   突然,顾启珪灵光一闪,难道是因为入学国子监的事情?嗯越想越觉得像,只是不知道他听到的版本是怎么说的。   顾启陵没待多久就离开了,他没有直接回‘南行院’,而是仔细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才走的。看的出来,他很担心会传染给顾烟琳。   看着长子对老二家的女儿这么体贴,再想到刚刚他对顺宝淡淡的表现,朱氏内心不好受。   “娘亲,我想姐姐了,正巧祖父祖母和兄长都到了,咱们把姐姐们叫回来吧。我今日想吃‘聚福楼’的菜,咱们就让‘聚福楼’送两桌席面来吧。”看着娘亲的样子,晌午是没有心情给“南行院”那里安排午膳了,但这又是不能慢待的亲戚,只能这样了。   “好,娘亲让管家安排,既然想吃,顺宝晌午多用些才好。要是再不好好养养,瘦了,陈夫人就得来找娘亲算账了。”朱氏笑着说。   顾启珪也淡淡的笑,自师娘知道他出痘,每两天就会来顾府一次,每次都是大包小包的,都是些名贵,但自己用不了的补品。   最近他瘦了一些,师娘每每看见他,就心疼的流泪。其实顾启珪是不怎么会应付这种事情的,但看见师娘因为他这样,又觉得很温暖。昨日师娘过来,看自己还是没有胖起来,就‘威胁’娘亲,说要是自己再瘦,就把自己抱去陈府养着。想想当时师娘的表情,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酒似的凶狠。   顾烟茗和顾烟琪在朱府用了午膳就立刻赶了回来,回到顾府的时候刚刚未时三刻。   彼时,顾启珪已经获得大夫首肯,完全痊愈了,可以随意走动。   顾启珪沐浴更衣,一番收拾完毕,准备跟着娘亲去‘南行院’拜见顾雍和安氏。刚出‘闵熙堂’,就看见了两个姐姐。   正好母子四人都顺路。   “呀,顺宝,你好了?娘亲,你终于可以出来了。”顾烟琪很是兴奋,拉晃着朱氏的胳膊撒娇。   “娘亲,启珪,终于是痊愈了。”相比之下,顾烟茗就文静很多。   “嗯嗯,我没事了,大姐二姐回来的很快,是一接到消息就回家来了?”顾启珪好奇,要是这样,得是多想见到顾启陵啊。   “当然了,我都已经很多年没见过大哥了,自然想快点见到的。”顾烟琪大声说。   “嗯,确实很久都没见过大哥了。”顾烟茗也说道,“再有,长辈从老远的地方赶来,不回来请安,不大礼貌。”   听到大姐二姐这么说,顾启珪呵呵,大姐说还记得兄长,他是有些相信的,这二姐凑什么热闹……嗯,现在只希望到时候姐姐们不要太失望才好,观兄长的态度,对他们一家可是疏离的很。   “哎,对了,我们从朱府回来的时候,表弟说等有空要备份大礼来看你。”顾烟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对对对,那个和爹爹长得很像的小表弟在我们来的时候,专门跑来和我们说的。”顾烟琪补充。   顾启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知安珏然这喜欢送礼的性子随了谁。   不过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这祖父祖母都已经到了,姑夫姑母最多不出三天自是要来拜访的。 第35章 问安   一家人说说笑笑的很快到了‘南行院’。   安氏晌午歇息,这刚起身,就被告知大夫人领着小姐少爷过来请安了,冷哼道:“倒是还知道请安。”   “七少爷院里晌午叫了大夫,诊断痊愈了,就立刻过来给您请安了,想来是极为挂念您的。”正在伺候安氏梳头的怡秋说道。   “希望是这样。”安氏摆摆手,示意怡秋可以了,“请他们进来吧。”   朱氏进入正厅,就看见婆母安氏已经坐在主座上了。其实她是极其不想和婆母多打交道的,但作为媳妇儿,她……   “父亲母亲和弟妹远道而来,儿媳未能远迎,实在是过错,还请母亲不要怪罪。”   “说什么呢?你做母亲的,儿子受罪,自然是恨不得能自己受的,我为什么怪罪你呢?这就是小七?”安氏品了口茶,指了指顾启珪,淡淡地说道。   “祖母安好,我是启珪。”顾启珪主动问安,他倒是记得这位祖母的,和他刚出生的时候相比,好像是变了好多。   “嗯,是个知礼的孩子。”明明是夸赞的话,但是配上安氏那不咸不淡的语气,倒让人高兴不起来。   “茗儿给祖母请安。”“琪儿给祖母请安。”顾烟茗和顾烟琪也跟着请安,眼睛却四处打量,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哥哥顾启陵,她们很失望。   “茗儿和琪儿倒是越长越伶俐了,你们记不记得,小时候还经常跟着祖母玩呢。”对两个孙女,安氏倒没什么的,小时候,因为是双胞胎,她也是稀罕着呢。两个小姑娘从小性子就大为不同,现在听到两人的自称,倒是把人和小时候的印象对起来了。   “是吗?我都不记得了,那祖母,琪儿小时候是不是长得好看又听话?”顾烟琪带着期待问道。她最是好奇她小时候的样子,奈何她自己不记得,娘亲有时常拿她说笑,她很不甘心,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见过她小时候样子的亲人,她要仔细问问才行。   听到小女儿这样问,朱氏失笑,连顾烟茗都弯了弯眉眼。顾启珪只觉得无奈,二姐为什么这么执着于这个问题。   看着眼前古灵精怪的孙女,安氏倒是开心,年纪越大,越是喜欢孩子亲近自己的。   “你小时候啊,当然漂亮了,你姐姐也好看,你们小姐俩儿站在一起,就是两个福娃娃,谁看了都想带回家去呢。”安氏回忆道,她说的倒是不虚。   顾启珪听他便宜祖母说的认真,只是这似乎,恩……踢到铁板了,他二姐对福娃娃的认知,唉,一言难尽。   果然,顾烟琪刚刚还带着亢奋和激动的表情,瞬间变成了苦瓜脸。   福娃娃?年画上经常出现的只穿着肚兜的小孩?恩,她祖母肯定是年纪大了,记忆出问题了,她小时候怎么可能是那样的。   安氏还兀自沉浸在以前的记忆里,慢慢的说着,但显然顾烟琪早就不听了。   “二夫人带着三小姐过来了。”门外传来怡文的声音。   “我以为母亲在休息,就来的晚了些,大嫂倒是来的早。”小安氏人未至,声先到。   顾启珪回头,就看见一个身穿杏白攒花衣裙的女子进来了,看着她浑身气质,是一个伶俐的,就是不知道这性子是直来直往,还是绵里藏刀的?   “二弟妹说笑了,孩子出痘未愈,未能给母亲请安,心里一直惭愧。大夫刚刚宣布,这不已经痊愈了,这不我就赶紧领着孩子们来给母亲请安。”朱氏轻描淡写,对小安氏她一直没什么情绪,她自觉自己和她没什么纠葛才对。   “大嫂这样说,倒是我的过错了,竟是顾着自己休息,没有关心到娘亲。”   朱氏刚想回话,就被安氏打断了,“说什么呢,一路走来,你竟是忙着照顾我这把老骨头,也是受累了,该好好歇歇才对。这人老了,睡得少,倒是不用陪着的。”   “娘,您这是说什么呢?怎么年纪就大了呢?您这才刚刚开始到享清福的年纪呢,大哥刚刚而立就能入阁,以后要走的远着呢,再说启陵也听,以后您的福气是用也用不完的。”小安氏赶紧街上话头,恭维道。   说完,小安氏回头看看顾启珪姐弟仨,“这是烟茗和烟琪?竟都长这么大了,瞧着小姐俩儿,大嫂真是会养人啊。”   姐妹俩赶紧上前一步见礼。   “二弟妹快别这么说,小丫头心高气傲的,夸多了又要翘鼻子了。我看烟琳侄女儿倒是被你教养的一等一的好。”朱氏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塞给了顾烟琳。   “谢谢大伯母。”顾烟琳道谢,这大伯母倒是大方,看这纯金镶宝石的镯子,这分量,想来是价值不菲的。   小安氏仅此一女,最是得意别人夸她女儿,虽然性子上有些小缺陷,但女儿家世长相样样不差的,只是,看到朱氏这见面礼……   “你看看我这脑子,刚才不知道两个侄女儿和侄子在,竟是忘记把备的礼拿过来了,等下一次一定补上。”小安氏搓搓手指,哂笑道。   前几年她补贴娘家厉害了些,嫁妆都快贴里头了,手头自然紧张些。本来想着不就是见面礼,随便应付过去就好的,谁知道朱氏给的这么贵重,她现在回礼回的轻了,还不知道丫鬟婆子怎么说呢。她从小就忌讳不如朱玥冉,现在自也不想当面输给她。   朱氏倒也不在意,她出身富贵,不讨论其他种种,娘家是没少给她银子的,尤其她有个具有暴发户潜质的亲娘,极其怕她吃了亏,总是偷偷塞钱给她。   再加上夫君极会钻营,通晓庶务,这几年,顾府的金库翻了百倍都不止,连带着她的儿女吃的用的都是最好的。见惯了好东西的孩子,现在自然不会因为一个镯子红眼。   果然,姐弟三人像没听到似的,站在一旁,不插话。   再看看旁边手里把玩着镯子喜笑颜开的女儿,小安氏只觉得心塞。   “好了,一家人哪有这么多计较的。”安氏吩咐怡文把早就备好给小辈的见面礼拿出来。她虽然知道二儿媳的情况,却也暗恨她不会办事儿,但还是要为她解围。   安氏的礼物倒是中规中矩的,女孩子一人一套掐银丝的妆面,当然顾烟琳也有,不说贵重,但花样精致,正适合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佩戴的。顾启珪收到一套文房四宝,虽不说特别名贵,但也是上品了。   “顺宝,你又是收到笔墨?你可要好好读书,看大家都是让你好好学习的。”顾烟琪拍拍自己弟弟的肩膀,满是同情,还颇为感叹的说道:“总有一天,怕是爹爹的书房都要被你收到的笔墨填满了。”   “这七侄儿是跟着大哥读书的?孩子还小,书房重地还是少进去为好。”小安氏说着,谁人不知道书房机密多,顾国安初入内阁,竖敌自是不少的。   “小孩子小,你做娘的就要好好管管才是,”安氏也跟着说,语气有些责怪。   “母亲和二弟妹倒是误会了,前院的书房,孩子是很少去的;后院的书房,夫君用的少,倒是不拘孩子的,顺宝读书早,都是整日整日在书房窝着的,倒是不会添乱。”朱氏解释道。   顾启珪心里哼哼,原先知道祖母是奇葩,现在看来这二婶也不是吃素的主,总是有意无意掺和他家的事儿,就是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少爷过来了,怎么不多歇一歇?”   屋里正说着话,外面传来怡文的说话声。   “早歇过来了,祖母醒了吗?”   一个少年的声音,顾启珪认出来是他那便宜哥哥的声音。   “老夫人正在和大夫人、二夫人及几位少爷小姐说话呢。”   少年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才说,“我先进去给祖母请安。”   顾烟茗和顾烟琪很激动,伸着脖子向外看,显然她们也猜出来了外面的人是谁。   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浅黄衣袍的少年走了进来。   “祖母,婶娘安。”顾启陵朝安氏和小安氏作揖,然后才轮到朱氏,“母亲。”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小安氏眉宇间带着得意,朱氏没理会,实在不知道二弟妹想干什么。她朝长子淡淡笑了笑,指着姐妹俩,“这是妹妹们,早就盼着你来的。”   “大哥好。”顾烟茗问安,语气还有些激动。   “大哥。”相反,顾烟琪完全没有刚才的激动劲了。   顾启陵朝她们点点头,就坐在了顾烟琳的身边,低头嘀咕着什么。   “两个孩子自小一起长大,现在自然更亲近些。大嫂不用担心,启陵最是重情的,真心对他好,关系以后会好的。”小安氏‘劝慰’。   “承弟妹吉言,启陵是我亲生的孩子,我自是不会害他。夫君要把他接到身边教养,我也相信多相处就好了。”不论心里怎么苦,在面上朱氏都是不显的。   顾启珪看着便宜大哥对着顾烟琳眉飞色舞,跟面对娘亲和自己的态度完全不同,怎么形容呢?顾启陵和顾烟琳在一起时,像是求着顾烟琳和他在一起玩似的,处在下位;而面对自己和娘亲时,带着点孤傲,说话都是抬着下巴的,像是家里欠他颇多,在求他似的。顾启珪十分不喜欢这种感觉。   看着眼前两个明显情绪失落的姐姐,似乎是发现这个兄长和想象中的哥哥完全不同,而失望透顶。顾启珪表示早早失望也好,总比亲近了在远离,要好得多,要知道情感这种东西一旦付出就收不回来了。   朱氏并没有在‘南行院’呆太久,就带着孩子回了‘闵熙堂’。   安氏其实很恼怒长子和长媳忽视嫡长孙而把幼子送进国子监的事情,而且,最不该略过长子,让幼子拜师当朝首辅。可她没有和朱氏当面杠,这里是京中顾家,府里都是朱氏的人不说,那些事情,朱氏说了也不算,应该都是长子决定的。另外,因为五年前发生的那件事,面对朱氏时,她一直有些心虚,就不太好直面为难她。   对于顾启陵,她确实有几分疼爱的,毕竟是自小养在身边的,捂块石头也该热了。她想孙子能奔个好前程,再有,启陵亲近二儿子、三儿子一家,以后继承了家业,就算二房无子,也是不怕的。年纪大了,就更希望从小宠着的孩子们能好好地。   等顾国安公务告一段落,已经是半月后了,这期间,顾雍多次找他,都被顾远挡了回去,只道是爷忙。这终于是闲下来了,当然也得赶快坐下来谈谈。 第36章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顾府前院·书房   顾雍和顾国安面对面坐着,气氛并不是很愉快。   其实说起来,顾雍才是顾家家主,气场本来应该更强些才对,但目前看来好像不是那样的。相比安逸承伯的顾雍,顾国安的经历更丰富些,现在更是浸淫官场多年,随着这几年权力越来越大,他也越来越变得情不外露,气场上自然更强一些。   “启陵是我顾家正经嫡长孙,家族一切资源都应该向他倾斜才对,入学国子监可以为他以后的发展打下怎样的基础,难道你不知道?”顾雍大声说道。   在顾雍看来,入学国子监从来都不只是因为它的教学水平有多高,老师有多博学,而是因为在国子监能为长孙以后打下更好的基础。国子监有名满天下的儒生,有家世才华样样不俗的学生。   如果在年轻的时候,能在国子监交到几个同窗好友,就是一个人一生的财富,同窗之情,相比其他,更为纯粹。入学国子监,结交到的必都是以后仕途生涯中经常遇到的,也许就是因为有过这一段同袍之情,在将来的官场对峙中,中立变成朋友,对立变成中立,这就是资源。不就是因为这些,各世家才都挤破头的想把孩子送进国子监。   当然,国子监虽重要,但也不至于上顾雍愤怒至此。   “更不用说,你让幼子拜陈恪为师,这不是上赶着告诉大家你不属意长子吗?你让启陵如何立足?”陈恪是谁?当朝内阁首辅,位高权重,又深得今上信任,手中的资源不说最好,也是数一说二的。   而且陈恪无子,他手里握着的资源还不都是给他的弟子,再加上,顾启珪可是他收的养老弟子,地位自然更亲近些。真到了那一步,又要置长孙于何处。   要说顾雍这个人,有些刚愎自用,自负过头,但毕竟生于世家,还是有些脑子的。他虽认为恩荫进入国子监重要,但却并不像老妻一样抓着这事儿不放,因为他知道幼孙拜陈恪为师才是最能威胁到长孙的地方。   长孙从小在他身边儿长大,可以说是他一手教养的,自然有些感情,现在也是真为孙子着想的。当然,也不否认是他那自负的性格在作怪,觉得家里什么都应该听他的才对。   顾国安默默的听着,并没有就顾雍所说的发表意见。   “你既然这样做了,想必对启陵也是做好了打算的,你准备怎么办?”顾雍平息怒火,这可是他的顾家,从小他就以身为顾家人骄傲,很是羡慕身为家主的父亲,现在换他当家,竟然出了这等脱离他掌控的事情,他自然是很恼火的,但他没有失去理智。   虽然不想承认,但就是因为长子,顾家才能重新回到顶级世家的行列,也是因为长子,其他世家贵族才更加忌惮顾家,他当然不会轻易拖长子后腿,主要是老侯爷走的那几年,被江南各世家踩在脚底下的那几年,日子真的是很难捱。   可以说顾雍是一个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因为顾国安能给他带来他想要的,他就能忍受长子做出的与他来说不合理的决定。就像当初,他觉得要是和安意荣拴在一起能庇护自己,他就能抛弃自己的嫡孙一样。   “启陵,先跟着我一段时间,至于今后何去何从,还要看他自己,我不会过多的干涉。”顾国安淡淡的说。   “你!岂有此理!”虽然极力的忍住,顾雍还是震怒,他没想到长子竟然没有安排,这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父亲,不必恼怒,我自幼随祖父长大,自认为虽不是惊世之才,但起码是没长歪。当初入仕,没得家族一点照顾,也走到了现在。启陵比我当初的情况可好太多了。”顾国安站起来,躬身说道,他一点儿没被顾雍的怒火影响到。   说起他当初的遭遇,具体什么情况,现场两个人都心知肚明。   “你……”顾雍不免心虚。   “孩子各有各的缘法,我不会过多的干涉,要是启陵能得名师看中,我自也是备厚礼去拜访的。入学国子监这事儿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启珪性子安静,就算是自己一个人,也是常常练字到深夜的,我和他说每日练字二十页,就是再累也会坚持完成,这样小就有这样的自制力,我是自愧不如的。所以就算在国子监,没有夫子专门盯着,也不会荒废学业。且启珪这孩子的性子过于内敛,想让他和同龄人多交流才出此对策的。但启陵您应该比我清楚他的性子,现在还是放在身边儿更放心些。”顾国安陈述道,声音不疾不徐。   顾国安从不否认自己为幼子想的更多些,但对于长子,他也不是没有考虑的,长子的性子,要是撒手放出去,那是能把天捅出窟窿的,跟在他身边,起码祸事能少一些,他也想板板他的性子。   顾雍理智上明白是一回事儿,心理上接受又是另一回事儿,他心里火气更胜,这是说长孙被他教养的不够勤奋好学?但却没有再发出来,现在的长子,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被他随意扔进后山的小崽子了。自从五年前,他在自己面前摔门而去,父子间本就微薄的情感就已经所剩无几了,他不想在现在挥霍殆尽。   顾启珪当然是不知道书房这些事情的,只是他也不好过就是了。   自从顾雍和安氏住进了‘南行院’,他就得每天过去请安,这事儿本也不难,可这祖母的做派实在让人糟心,每次都左拉右扯的也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明明知道他还要赶去国子监,就是不放人。   每日晨起,用好早膳去请安,回来再去国子监,总是紧赶慢赶的。有几次,顾擎赶着马车还差点撞到人,想想就觉得惊险。   还有好几次都差点迟到,慌慌张张地进入国子监,踩着上堂的铁铃声进堂,夫子都比他来的早。最最倒霉的是只要他险些迟到准得碰到季太傅,只要一看到季太傅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顾启珪就觉得肝儿疼。   为这事儿,顾启珪都不想回家了,请安这事儿耗神又费时,再加上安氏也不会因为他每日去请安而对他有所改观,实在是一笔赔本的买卖,不值。   朱氏自也知道这事儿,她心疼孩子,每天都着急忙慌的,就连晨起打拳习书的时间都被压缩了。   她实在想不到,这几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婆母越来越解放天性,和之前时常挂着和煦表情的安氏大相径庭,这样的安氏实在不好对付。   可是就算再怎么样气氛,朱氏还是没有失去理智的。那是婆母,是长辈,她作为儿媳实在不便和她起争执,这要是传出去,京中贵妇不得笑话死她,这婆母才来几天,就起争执,她的名声还要不要了。再有,本朝讲究仁德孝廉,要是因此影响到夫君就得不好了,这是个大事儿。   这事儿不宜当面硬杠……   嗯……所以,顾启珪躲到了师父师娘那。   陈恪和曲氏自是很高兴地,曲,是师娘娘家的姓氏,因为师娘商户出身,着实不显贵,所以也很少有人称呼她的姓,都是称呼她“陈夫人”的,就连顾启珪也是偶然听自己娘亲说才知道的。   在陈府,顾启珪过得就比较顺心了,偌大一个陈府就他一个小孩子,大家都围着他转,师娘照顾的无微不至。就连师父,每晚都是陪他到练字结束,把他送回院子,才去歇息的。   可是啊,在陈府呆的再舒服,也不能不回家啊,顾启珪禁不住叹气。   其实对于自己家里的那几尊大神,除了祖母安氏和二婶小安氏时常搞些小动作,其他还算好吧。   安氏自不必提,那些小动作,大家都瞧在眼里,也都懂她的意思,只是碍于身份不说罢了。   对于他家便宜大哥,顾启珪觉得抛去其他感情因素,顾启陵倒不能说完全是个纨绔子弟。虽说性子跳脱,放任不管可能捅破天,再加上性子有些懦弱和自负,但就总体来说也只能算是一个熊孩子,坏孩子倒不全是的。   端看他对顾烟琳就懂的让步,对祖父祖母和小安氏也恭敬有加,就知道,这是一个重感情的。   可是如果他重感情的对象能换一换多好,稍微换一个正常点的,看他对自己和姐姐们爱答不理,顾启珪就觉得闹心。   这样的性子,再加上不是一个能轻易听进别人意见的脑子,他们家和便宜大哥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二婶和三堂姐也是不省心的,看二婶话里话外挑唆娘亲和便宜哥哥,就知道她动机不纯。就是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就算再拉拢顾启陵又能怎样?难道还能把顾启陵过继到二房不成,要是她是这样想的,顾启珪只能呵呵了。   顾启陵作为顾家长子嫡孙,地位自然不一样。而且众所周知的是,顾启陵是祖父祖母教养长大的,自然是非常疼爱的。要是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有这种心思,也太敢想了。   至于三堂姐,不到十岁的年纪,长得也娇俏可爱,可脾气真的一言难尽,他二婶这些年怕是不小心养出了个爆竹。这样的性子,再加上眼皮子还浅,真真不能看。   顾启珪一直不能理解,前几年,二叔外放,环境恶劣,不能带上家属也情有可原。可这好不容易迁到了保定府,这二婶母子不老老实实陪自家丈夫爹爹,老是在他家做什么啊。   又一次国子监旬假休息,顾启珪不得不回家了。他已经连着几天没回家,娘亲肯定想他了,和师娘曲氏告别后,顾启珪坐上了回家的马车。   不一会儿就到了顾府,顾启珪在马车里深吸一口气,才从马车上下来。   不过今日家里的气氛和平时好似不太一样,看着院子里已经整装待发的马车,顾启珪有些懵,这是谁要走?祖母?二婶?顾启珪偏向后一种,之前他观祖父祖母态度,应是要常住的。   顾启珪示意顾擎去打听打听这是怎么回事儿,顾擎颔首,转身离去了。   顾启珪继续往‘闵熙堂’走去,他和顾擎现在是越来越熟悉,对顾擎他倒是了解一些的,虽平时话不多,但让他办的事儿都是可以放心的。   这不,顾启珪还没走到‘闵熙堂’,顾擎就追上来了,跟在顾启珪身边,低声道:“是二夫人今日出发去保定府二爷那。”   “怎么回事儿?”这突然间怎么想起让二婶走了?   “说是今日晌午,老爷亲自吩咐的。”   “嗯?”顾启珪疑惑。   顾擎看看四周,确定没有人才接着说道:“老夫人和二夫人找爷说事儿,起了争执,老爷正巧赶到,当场就做出了决定。”顾擎顿了顿,“应是和大少爷有关,二夫人想让大少爷兼祧二房。”   顾启珪撇撇嘴,这……要他说什么好,让嫡长子兼祧,真的是。怪不得他便宜祖父也要发火呢,顾启陵可是祖父看好的顾家继承人。   因为自己越过长兄进入国子监的事儿,就能看出爹爹不是个看中嫡长嫡幼的人,现在二婶想让顾启陵兼祧,那不就是把顾启陵和爹爹的关系推得更远,祖父能同意才怪。   不过就算他们都同意,自家爹爹肯定也是不同意的,自五年前那件事后,娘亲对这种事尤为敏感,实在不能再次受到伤害。还找自家爹爹商量,这得多大脸,自家祖母是不是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以为已经是阁老的爹爹,还会被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不过这二婶走了也好,起码家里一下少了一对挑事儿的。   顾启珪加快脚步去‘闵熙堂’,他现在只希望二婶走了,祖母也能收敛些,陈府虽住的舒服,但还是不如自己家里自在些。 第37章 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二)   顾启珪走着走着突然又停了下来,他有种预感急待验证,回头面向顾擎问道:“刚才这事儿传开了”   “那倒没有,爷让顾远哥去处理了,消息应是封住了。现在除了经事儿的几位主子,其余大家虽然都在心里嘀咕,倒是都不知道原因的。”顾擎恭敬地回答。   “嗯。”顾启珪点点头。这倒像是他爹爹做事的风格,默默奉献型,什么事都是在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时候做好了,并不会嚷的人尽皆知。再说今日这种事也不好传出去,顾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主要这事儿还是不要他娘亲和便宜大哥知道的好。他娘亲知道必然会再次受到伤害却也只能隐而不发,毕竟提出那种荒唐想法的是长辈。作为他而言,也不想让娘亲再因为这些事儿闹心,想必爹爹的这种心情更甚。   再有他便宜大哥并不能说是多明白的人儿,可以说是相当黑洞,瞧他对二房母女俩的那种热乎劲儿,想想就令人不舒服。要是顾启陵知道二婶娘这么不遗余力的想要他兼祧,他做出什么样的回答还不一定呢。要是他上赶着答应,这种事情要是真的发生在现在的顾家,要真的是那样,就真的是贻笑大方之家了。   “这事儿是爹爹促成的?”顾启珪突然说道,这是他从刚刚就有的一个想法,依照爹爹的性子,怎么可能容忍一个外人在家里如此蹦跶。   跟在顾启珪身后的顾擎脚步顿了一下,才回答道:“爷只是找了一个契机,把以后发生的事儿提前了。”顾擎的态度比之前恭敬了很多,他似乎该重新审视这位七少爷,观感还真是敏锐。   顾启珪没在说话,转身继续向‘闵熙堂’走去。   他知道,爹爹这一定又是为了他们,顾启珪的这个‘他们’是指他们一家人,有娘亲,姐姐们,自己,还包括大哥。对顾国安,他一直都是尊敬,亲近以及崇拜各种感情交织在一起的,这是他的爹爹,山一样的父亲。他一直都明白的,也一直都无比相信着他的父亲。   调整心情,顾启珪进了‘闵熙堂’。   “娘亲,我回来了。”才刚进们,顾启珪就大声呼喊自家娘亲,几日不见,倒被他喊得像是十年八年都不见一次似的。   “我们家顺宝竟还记得回来看娘亲,娘亲真的是受宠若惊啊。”朱氏听到幼子的声音,从房里出来,还不忘调侃他。   “怎么不记得,启珪每日都想娘亲的,这不是一放旬假就赶紧赶回来了吗?”顾启珪跑过去抱住朱氏的腰身,软软的说。明明知道娘亲是在逗他,可他也乐得配合。   “今日你再不回来,连为你二婶娘践行都要错过了。”朱氏轻轻点点幼子的额头,嗔怪道。她也好几天不见幼子了,尽管知道他在陈府必是极好的,可还是忍不住担心,现在看见孩子完完整整站在自己的面前,她自是非常开心的。   “二婶娘要走了?”顾启珪明知故问,仔细的观察着他娘亲的表情。   “不只你二婶娘,还有你三堂姐,今日就要出发去保定府。”朱氏解释道,她并不知道公爹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命令。要知道自己公爹这个人,那是自小养尊处优,五谷不分,又有些大男子主义,对这等庶务从来都是不关心的,只是不知道这次怎么突然转性了……   不过,朱氏对于此事是非常赞同的,二弟妹自小就对她有敌意,随着年龄的增长好似现在又加深了许多。朱氏虽然不是很放在心上,但在家里住着这么个不省心的,又时常和更不省心的婆母待在一起,现在是为难她的顺宝,以后还不知道出什么事儿呢。一个两个的,不知道都在想些什么。   在朱氏心里,婆母难为顺宝,里面定有小安氏的手笔。所以小安氏能离开,朱氏是乐见其成的。   “奥。”看到娘亲的表情,她真的是不知道具体原因。顾启珪放心了,其实他的担心也是多此一举,爹爹既然出马了,做事必然是滴水不漏的。   “夫人,二夫人携三小姐过来了。”母子俩正在聊天,门外传来林嬷嬷的声音。   “快请进来。”既然都要离开了,朱氏自然不会在这个档口给她什么脸色看。   小安氏的气色并不好,脸色有些苍白,眼角还红红的。   看见朱氏气定神闲的坐在上首,小安氏的脸色更白了些,她紧抠着手帕,说道:“大嫂,今日我和烟琳要回保定府,特来向你辞行。”   “赶紧坐下说话,怎么这么突然?也没让我提前准备准备,备些京城的特产也是好的。”朱氏忽视小安氏的神情,寒暄道。   “倒也不是太突然的,夫君在保定,我本也该陪着的,要不是烟琳吵着要跟母亲来京城见识一番,我也不会在大嫂这儿打扰这么久。”小安氏说着,“特产就不必特意准备了,我的东西本就不少,多带些东西赶路倒显得累赘。再说爹娘和启陵还在京中,要是哪天想起来,我自会开口的。”   “二弟妹快别这么说,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不过二弟在保定,距离这样近,要是弟妹有意,时常来小住几日,我也是极欢迎的。”自动忽视小安氏提到的长子,朱氏挂着笑意继续说道。   “也许真有那个时候,到时就有劳大嫂了。”小安氏看朱氏没有理会她所说的话,也不再提。   “这都好说。”朱氏淡淡说道。   自小安氏进来,请了个安就坐在一旁的顾启珪,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这二婶说话还真是绵里藏针呢,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么执着,自己爹爹应该是已经严重警告过了她才对吧。   还有一件事很奇怪,也不知道顾烟琳今日是怎么了,竟然除了进门给娘亲请了个安就什么也没再说,一直安静地坐在小安氏身边儿。   顾启珪怎么觉得有点惊悚呢,要知道顾烟琳性子烈,比他二姐可难缠多了,平时在一个地方坐上半刻钟都难见,今日竟如此老实?   顾启珪跟着自家娘亲把小安氏和顾烟琳送到垂花门口,马车就在那外面。   刚走到影壁墙,就看见顾烟琪、顾烟茗和顾启陵迎面走来。   “婶娘,你怎么突然要走?”顾启陵上前一步,急急的问道。看到小安氏略有些红的眼睛,顾启陵更是着急,“婶娘,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话是这样问着,眼却是漂向朱氏的,显然他把过错都推给了朱氏。   朱氏脸色黯淡了一下,却没有讲话。   小安氏似是什么也没有察觉到,伤神了好一会才回答道:“婶娘是不舍得启陵呢,这到底不是婶娘的家,我们娘俩还是回你二叔那的好。”说着还搂住顾烟琳,这样子仿佛是有人想要把她们赶走似的。   “这不是你家,也不是我家,我也随婶娘和琳妹妹走就是了!!”顾启陵大吼,说着就要掀袍上马车。   小安氏赶紧拉着,朱氏伸了伸手却顿住了。顾烟琪和顾烟茗站在一旁,被这一幕吓得愣住了。   顾启珪在感叹,这二婶娘的段位有些高啊,爹爹出手竟是没有让她完全放弃那荒唐的想法。   “兄长好大的威风,这不是你家,是谁家?还是兄长这是要出去自立门户了?婶娘和堂姐明明是祖父下令让回保定府的,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兄长还是去请教祖父好一些。再有,婶娘的话也是没有错的,这儿确实不是她和三堂姐的家,孩子都该是待在爹爹娘亲身边儿的,现在兄长身边有了爹爹娘亲,也该替堂姐想一想,叔父在保定府定也是盼着见到婶娘和三堂姐的。”院子里本就很是安静,所以顾启珪的声音就显的尤为突出。   听到他这样说,顾启陵顿了顿,是祖父让二婶娘和琳妹妹走的?这么说他错怪她了?他看向朱氏,却发现朱氏正朝顾启珪笑,那笑容淡淡的,却很美。   他又看看小安氏和顾烟琳,他们真的想回去保定府?想到当初从安庆出发时,琳妹妹对见到叔父憧憬的样子,顾启陵有些相信了。   可一想到刚才他才被小他近一半的弟弟教训了,脸上有些挂不住。他忍不住看向顾烟琳,看她摇摇头,似乎也是很不赞同他这样做,顾启陵完全动摇了,他悻悻的从马车旁边离开,离得远了些。   顾烟琳心里不得劲,堂哥怎么不疼她了?这是要她赶紧走啊。   顾烟琳是极其不想回保定府的,保定不如京城繁华,连安庆也是比不上的,有什么好玩的?京城她都还没有逛遍呢。再说,她能感觉到自家爹爹对自己不甚亲近,她可不想回去保定时刻被拘束着。   刚才她耍脾气已经被娘亲教训了一顿,现在就连一直顺着自己意思办事的堂哥,也不帮她了,她很是难过。她决定以后再也不理堂哥了,反正本来也是自己娘亲说要和他好好相处的。   顾启珪对这个大哥算是看透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还是不评价了。   看到娘亲略显的黯淡的神色,顾启珪示意自己姐姐们来母亲这儿。   已经近十岁的年纪,两个女孩子自是已经知晓一些事情了,这段日子她们也算是知道这个大哥不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的兄长。   知晓这个以后,顾烟琪倒是很快就调整过来了,反正她从小就依赖弟弟,都是把顾启珪当哥哥使的。倒是顾烟茗还伤心了两天,后来缓过劲儿来,才好一些。之前因为一直想和顾启陵多交流,就连徐茯苓相邀也很少去的,现在倒是和以前一样,时常去朱府找徐茯苓,心情也恢复了很多。   顾启珪现在看大姐顾烟茗,倒是很少有以前的那种怪怪的感觉了,只觉得亲近,其实大姐一点儿没变,只是因为家里多了这么个兄长,有了对比才知道人与人的差距。   姐妹俩接到自家弟弟的眼色,赶紧走过去娘亲身边儿,她们自也知道的,大哥刚刚的话确实有所指摘,对着娘亲这样说,着实过分。   “娘亲,婶娘怎么回家还不高兴啊?要是琪儿的话,回家得是很兴奋的。”   “婶娘自也是高兴的,只是你还小,看不出来罢了。”朱氏把两个女儿拉倒自己身边,还没来得及说话,身后就传来夫君的声音。   猛地回头看去,确是自家夫君来了,身边还站着安氏。   “爹爹,”顾烟琪见到顾国安很开心。   “嗯,”顾国安走到朱氏身边,从头到尾,他既没有看小安氏,也没有同她讲话,但无形的压力还是压得小安氏喘不过气来。   小安氏哆嗦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就赶紧上了马车,在马车上和婆母简单的告别就离开了。   一院子人看着马车转角驶向顾府大门,都没有说话。   等马车完全看不见了,院子里的人散了一些,安氏有心想把长孙启陵带走,但长子的气场实在是不好惹,所以她没再说什么,就回了‘南行院’。   顾国安似是感觉不到这一切,他静静的看着长子,面无表情。   顾启陵战战兢兢,自父亲来了,他连婶娘和堂妹走都没有什么心思去关注,父亲给了他太多的压力,使他难以喘息。他其实不大明白自己到底哪做错了,可是看着母亲那有些苍白的脸色,莫名有些心虚。   “今日确实是启陵鲁莽,错怪了母亲,启陵愿受惩罚。”顾启陵走到顾国安身边认错。他的性子就是如此,当意识到别人认为自己有错的时候,就不要争辩赶紧认错,这样会少挨教训,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经验。   朱氏刚想开口,她其实也没有太过怪罪孩子,这些年也确实是她这个母亲做的不合格,她没有资格去抱怨什么,可当自己亲生儿子把矛头指向自己的时候,还免不了有些伤心就是了。   顾国安侧了侧身,“你知道错了?我倒是没看出来,你就说说你怎么错了吧。”   “呃……”顾启陵词穷,他本以为认错受罚就可以的,以前不都是这样吗?   顾国安也不急,就这样静静站在顾启陵面前,看他抓耳挠腮,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今日就在这站着,既然认错不知道自己哪儿错了,那就等想清楚了再说。”顾国安指了指顾远,“你看着他,就在这儿站着,什么时候说自己想清楚了,到书房叫我。”   “是,爷。”   朱氏心疼长子,也有些不安,她紧紧攥住顾国安的衣袖,但却没有说话。在教育孩子的问题上,他们很统一的不会在对方教育孩子的时候指手画脚。   顾国安安抚的拍拍妻子的手,领着孩子们回后院。   顾烟茗顾烟琪姐妹俩是有些惊奇的,爹爹实在很少发脾气。她们,包括顾启珪,从小若是调皮捣蛋,都是娘亲惩罚他们的,爹爹时常在一旁看书,是从不发表意见的。今日情况翻了个个,这样的爹爹她们还是第一次见。   顾国安在他们姐弟三人面前都是时常笑着的,虽然公务繁忙,时常见不到,但是不论再忙也不会忘记给他们备礼物。这次兄长的事儿,竟然是爹爹亲自罚站,想必爹爹时十分生气的。   姐妹俩一次又一次看着自家小弟欲言又止。   终于,在顾烟琪又一次看过来时,顾启珪受不了了。“爹爹,我今日从师父那得来一方‘淄石砚’,你帮我看看吧。”   “博山淄石砚?”顾国安重复了一遍,这陈恪倒舍得好东西。   “嗯嗯,我跟师娘说这方砚台易于发墨,师娘就塞给我了。”顾启珪绝不承认他看到这方色泽缤纷,绚丽多彩的砚台,想起了安珏然,呃……当初送他的琉璃幻彩的陀螺,就觉得这砚台送给安珏然也不错,才冲师娘开口的。   现在因为姐姐们的压力向爹爹搭话,才想起来这么个事。   “好,一会儿陪你去看。”顾国安笑道。   看着爹爹还是之前的样子,两姐妹算是松了口气,顾烟琪也重新咋呼起来,一家人的气氛回到以前一样。   顾启珪慢慢走在最后面,松了口气,嗯……跟他爹没话找话还真是累人。   再抬头就看到他爹正似笑非笑看着他,顾启珪下意识也冲他爹笑了一下。 第38章 成长   时间悠悠划过,转眼间,顾启珪已经来到大齐朝十三年。   这六、七年间,什么都在发生着变化。就像称呼,顾雍成为了老太爷,顾国安成为了顾府大老爷,而顾启珪也成了顾府七爷,在未来的一段日子里,这个称呼都得一直陪着他们。   这六、七年,要说大齐朝发生的最大最令人惊叹的一件事,当属两年前贵为东宫太子的沐沣毫无征兆的在慈恩寺出家。   这件事令整个大齐朝都颇为震惊,堂堂当朝太子竟然正式出家正式拜了玄景大师为师。   要知道沐沣二皇子在今上登记之后立刻就被立为了太子,当时才是五岁稚龄。这十几年间沐沣表现的都颇为上进,为诸位大人看好,今上也颇为满意。   这突然出家,最重要的是帝后竟然都没有多加阻拦,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要知道二皇子乃是皇后所出,正经的嫡长子,本是正统。加上季太傅学生遍布天下,可以和朱老太爷相提并论,外家可以说是非常显赫了。本朝重文,季府可以说是太子的底气。   要说太子沐沣有什么做的不好,或者说不如人愿,大概就是子嗣不丰这一件事了。与太子妃已成亲三载,却无所出。可沐沣还年轻,朝堂也从没哪个大臣拿这事儿说过事儿。   总而言之,沐沣令大家都是满意的,不出意外,在今上百年之后,太子登基本是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想到来了这么一出。   不过这背后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那都是皇家秘辛,世人想窥其一角,也是很难的。不过也实在想不到这到底是出了怎样的惊天大事,使得当朝太子舍手放弃这唾手可得的天下,这泼天的权力?   外界本议论纷纷,可没有一个人相信是因为二皇子沐沣真的顿悟了才入空门。   太子此事令全天人哗然的同时,也使得那个至上的位置最终到底花落谁家更加具有不确定性,余下的皇子们没有一个有沐沣这样得天独厚的条件的。   总而言之,皇子们又将开始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各显神通。有了动力,又几位皇子的名声也逐渐显现出来。   京中局势影响天下格局,现在京中议论纷纷除了皇子们,还有的就是关于京中四公子了,因为家世才学样样不差,备受推崇。   所谓京中四公子,还是相冢世家‘苏福斋’根据最近几年活跃在京城之中的,或者是未来几年有可能活跃的,按照家世,才学,家族资源等等综合排序产生的京中四位公子。   排序之初,‘苏福斋’就成预言京中四公子是未来二十年可以改变朝中格局的仕子。此话有无夸张暂且不论,也没有人过多的去追根揭底,只是把它当成是四公子诸多谈资中的一个。   京中四公子,便是以下几位:   第一便是季子期,他身份尊贵,祖父是当朝太傅,姑姑是当今皇后,季家从今上登基之初就一直备受恩宠。   他自己文采卓然,本来要是二皇子登基,他将是京中新一代权贵,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就是现在二皇子出了这种事,他在京城的身价倒也没有减少。   三年前,他被今上钦点为状元,入翰林院任修撰。一年前,他又越级升任礼部从五品的员外郎,要知道他还不及弱冠。   都来,当今圣上又亲自赐婚让他迎娶五公主。要知道今上儿子颇丰,女儿却仅此一个。且因为母亲出身不高,从小就养在皇后身边,吃穿用度都是比照嫡公主来的,身份上就高贵了一层,在皇宫可以说是受尽宠爱。   当然,这也是全了季府的面子,也告诉了众人,就算没有二皇子,皇后还是皇后,太傅还是太傅,季府还是季府,不是可以随意肖想的对象。   所以季子期就还是为京师众人津津乐道。   第二便是张文麟,他和季子期同龄,也算是熟识,关系还不错。   他之所以被大家乐道,主要是因为郫县张家自古神秘,他算是张家在外的代名词了。   又因为,他自带儒雅气质,浑身上下透着谦逊温和,再加上俊朗的面容,未语三分笑的习惯,让见过他的人都不免叹一声教养真是好。   再加上他显赫的家世,张家大房嫡长孙,祖母是今上颇为亲近的长灵长公主,这就足够他在京中横行了。   再加上,郫县张家遵守的族规最近一点点的松动。单看张文麟,虽说谨遵族规没有入仕,也只是说没有去参加科举,但看他平时交往的人,哪一个都是以后必然入仕的监生。   这下子,家中有女儿的各家夫人就要开始起心思了。   张文麟不得不说是个女婿的好人选。   第三便是顾启珪,京中各家开始注意他还是他拜陈恪为师的时候。   毕竟顾启珪是顾国安的幼子,要论资源也得是先紧着嫡长子的,各个世家都是这样的。他们没想到顾国安为他幼子找了这么一个厉害的老师,这样他的嫡长子当如何?   后来听说顾国安把幼子送进了国子监,才六岁的年纪,加上之前顾启珪在京中并不显名,都认为他考入内监是不可能的事情,所有人都在等着看顾国安的笑话。   但是,七年前,顾启珪一举以榜首的成绩考进国子监內监,才算是一举成名。京中所有人才开始重新审视顾启珪。要知道历届以魁首的成绩考进內监的监生都有大前途,这在前几位身上已经得到了印证。   这顾阁老的幼子也不一般啊。   随着这几年,顾启珪的才名响了一些,就连季太傅在私底下收拾夸赞过他的。越来越多的人再不敢小瞧顾府。   人人都道虎父无犬子,顾雍才名不显。顾国安这个由武将顾老爷子教养成才的顾家未来当家人,实在不可小觑。现在顾家又出了个顾启珪,顾家未来百年可以无忧。   不过,就是顾启珪这嫡幼子的身份实在累赘,虽说本朝没有规定说嫡长子必须如何,嫡幼子必须怎么样,但终究不是一个好操作的身份。   就是不知道顾家嫡长子的风华如何,有这样的弟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第四说的便是安珏然,说起他作为嫡长孙,竟然排在顾启珪后面,当然这是有原因的。   不得不承认,安珏然是很有潜力的一个,他的家族和他能掌握的资源给了他更为广阔的发展空间。但同时他也是危机最多的一个,安氏其他几房尽数在京城,得今上重用,对安家这张大饼虎视眈眈,稍不注意,就能被虐的渣都不剩。   当然,安珏然如此艰难还能排在第四,就说明他还有筹码。   五年前,才刚满七岁的安珏然和两江总督陆平的独生女陆之姚订婚,令众人大跌眼睛。自从安老太爷去世,相比安家其他几房有袁太后撑腰,安家大房就不是很被看好。   可真的不能小看安意荣,他还是在困境之中逐渐立起来了,他与顾家亲密自不用提,其嫡长子入朱氏祖学,竟又和陆家成了亲家,打得一手好牌。   另外安珏然年仅十三就已经跟着陆家二爷陆航进了禁卫军历练,能文能武,安珏然前途不可限量。   当然,顾启珪和安珏然这对表兄弟同时上榜也为人津津乐道。   对于这些京中人茶语饭后的谈资,顾启珪略有耳闻。对于京中四公子的提法,他不置可否。   季子期和张文麟确实可担得起四公子的名号他也服气,可他和安居然算怎么回事儿,他可不认为自己现在就有这样的影响力。   这几年,顾启珪的身边真是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先说顾国安,他现在官至户部尚书,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内阁阁老,手里权力重了,身上气势也越发的摄人。   朱氏在这两年倒还是那般,为孩子们有操不完的心。但是随着孩子渐渐长大,不论在身边的还是不在身边的,都成长的很好,她内心是喜悦的。   因为先头三个孩子离的近,这两年正是说亲的时候,朱氏自是非常忙的。结亲不是小事儿,这都是亲生的孩子,她自然是十分慎重。   两个姐姐,也都已经长城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就连顾烟琪一改小时候大咧的性子,变得淑女起来,虽然还是掩饰不住的古灵精怪就是了。   至于顾烟茗,她真的长成了大家闺秀,真的和顾启珪想象中的一模一样。笑不露齿,每一步都像是尺子量过似的精确,走路裙摆动也不动的,顾启珪不得不佩服他大姐。   两个姐姐出落得大方得体,也是很恼人的,自从十五岁及笄后,提亲的队伍已经踏平了多少顾府的门槛。   说到顾启陵。二婶小安氏走的那天晚上,他在院子里站了十个时辰还是没说出个所以然,爹爹派顾远看着,谁来都不肯放人,一直要他说自己想清楚了才被带去了书房。   至于那天他们在书房里说了什么,顾启珪不得而知,就连顾擎也是没打听出来的,说实话,他还有些好奇。因为自那天起,他大哥像变了个人似的,对他和姐姐虽说还是不亲近,但起码不阴阳怪气了;对娘亲他也恭敬了很多。   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和顾启陵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起码明面上是这样。   现在的顾府,并不是只有顾启珪一家人,还住着他四叔一家。   前两年,四老爷顾国宁被提拔进京,因为顾雍和安氏尚在,顾家没有分家的道理,自是要住在一块的。   原来的顾府挺大,但几家人住在一起也不甚方便,顾国安就做主在顾府原来的基础上买下了旁边的院子,打通了墙阁,重新修葺了一番,就形成了现在顾府的格局。大家虽走一扇大门,但院子是相对隔开的,倒是使得整个顾府别具一格。   最近二老爷顾国平也要进京,看来还是要住在一起的。   反正对于二房,顾启珪是没有期待的心思的,主要他对二婶娘太膈应了。   顾府,“闵熙堂”。   一家人都在忙忙碌碌,整理着什么。朱氏拽着顾启珪在嘱咐着什么。   “出门在外,可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朱氏这句话这段日子顾启珪已经听到了很多次。   “我知道了,娘亲放心。”顾启珪还是认真的回答自家亲娘,因为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担忧,所以顾启珪一点也不介意自己多说几遍,哪怕减少母亲的一点顾虑也是好的。   “到了安庆,一定让人给爹爹娘亲来信。”朱氏还是不放心,儿行千里母担忧就是这样的吧。   “嗯,我一落地,就让顾擎派人回信儿。”顾启珪承诺。   “我已经给你七舅舅去信了,让他去接你。”朱氏又想起一事   “我知道了。”顾启珪答道。   “过会儿还要去陈府吗?”   “我一会儿就过去,已经派人和师娘说了。”   “嗯。”   “娘亲,我十多天后才出发呢,实在不用这么早就收拾。”顾启珪看着林嬷嬷指挥这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人给他收拾,还是忍不住提醒他娘,他是要走但又不是明天就出发。   “那是去一般的地方吗?那可是安庆,你需要去拜访的人多了,这送礼可是一门大学问,你小孩子家家不懂,娘亲还不得一一为你准备好?”朱氏不开心了,她这辛辛苦苦的,这小子还不领情。   “是,是,我娘最好了,想的就是周到,谢谢娘。”顾启珪连连称是,他才不和他娘杠呢,既然是娘关心他,受着就是了,只是他想轻衣简裘的去安庆的想法怕是要泡汤了。   顾启珪边说边往门口退,“娘,我先去师父那儿,今儿晚上怕是回不来了。”   再不走怕是走不了了,他娘亲这两年最是会念人,说起人来都不带停的,他还是躲一躲,这个福气还是留给他爹吧,今日去陈府就不回来了。   不过相想也是,回安庆本家,他三叔父,五叔父和朱家一大家子都在那儿,拜访时免不礼的,还是娘亲想的周到。他娘疼他,他知道的。   顾启珪坐在去陈府的马车上,他这次回安庆是要去参加这一次的童生试。   虽然他入学国子监,成为了监生,但和直接通过选拔进入太学的监生又不大一样,他们更像是小学生,需要通过县试、府试、院试一步步考上去才行,而太学的监生可以直接参加乡试。   而顾启珪已经缺席了两届太学的选拔,他想经历所有的科举来为自己积累乡试的经验,而不只是在学校学习。   本朝科举要求回原籍,甚是严格,不过对于国子监学生,也是有优待的,可以在京城近郊择一县城挂名考试。   不过本次县试、府试结束以后,恰逢朱老太爷八十大寿。   七十已是古稀,八十是大寿,自然是要大办的,就连朱氏此次也决定带着儿女回安庆为祖父拜寿。   再加上顾启珪本身对江南充满好奇,所以就想着回原籍参加考试,正好今年为正科,可以参加完县试、府试以后参加院试,要是顺利的话还可以参加秋闱。虽在江南呆的久了些,但因为江南有底蕴在,倒也安全。他可以见识一番,还可以跟着娘亲一起回京,一举三得。   于是,在与自家师父和爹爹商量后,就决定此次回江南参考。   顾启珪掀开车帘,看着街道两旁,这里的一切是他熟悉的样子,倒是记忆里那个全是现代化的城市在他脑海里已经变得模模糊糊,记不清了。   时间啊时间,真的奇妙,它可以抚平一个人所有的以前,却又在上面刻上独属于它的记忆。 第39章 此子肖“父”   马车悠悠很快就到了陈府,这些年顾启珪到陈府,和到自己家里没什么两样。他手脚利落的跳下马车,大喊一声:“陈伯,我来了。”   “七少来了?怎么没提前着人来报个信儿。今日夫人去了曲府,要是知道您来,肯定是推了宴,在家等着呢。”老管家说笑道,这几年老爷夫人对这位少爷的重视,陈府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他们是真心待这位的,也幸好,这位小主子的脾气不错,品行也好,知道努力,倒是没有辱没自己家老爷的名声。再有,因为他时常来陈府,倒是令府里有活力了许多。   “没事儿,我去书房待着吧,等师娘回来了麻烦陈伯着人叫我一声。还有我今日就住在这儿,明日一早去国子监。”顾启珪说着向书房走去,他没有提他师父陈恪,是因为他师父平日回家用中膳的时候并不多。   “是,我这就去吩咐下去。”管家回道,他还要叫人去打扫一下顾少爷的住处,因为顾启珪时常过来陈府小住,曲氏就在前院为顾启珪收拾了专门的院子,供他休息。   “好的,有劳陈伯了。”顾启珪道谢的声音还是从远处传来。   陈伯跟在后头失笑,曾几何时,七少爷已经真正把这里当家了?想他小时候,说话办事还带着十足的客气,显得生分。现在说话语气已经非常随意了,带着亲昵,这种转变他是非常开心的。   顾启珪对这里和他家一样熟悉,根本用不着人领着他,也能自力更生。他其实还挺喜欢待在陈府的,起码安静,想想他家里的那一串子人,顾启珪只觉得无比头疼。   推开书房的门,顾启珪走到书案旁,拿起毛笔,在铺平的宣纸上落笔。他现在的心还是不平静,他需要完全静下来。   一个“静”跃然纸上,这些年,他一直临摹爹爹的字,初时他的字和爹爹的非常像,当然是指形似。   随着他慢慢长大,手腕拿得住劲儿了,他的字就开始有自己的风格了,现在他的字在细微处还有爹爹的影子,但是在神韵上倒是和爹爹的字完全不同了。   他到现在都是用左手写字,都道他是天生左撇子,因为大齐朝的书写习惯就是从右往左写,他用左手倒也方便。   没有人知道的是,其实顾启珪的右手也写得一手好字,他前世学的是中文,书法是他的必修课,他也练得一手毛笔字,这也算是他的隐藏技能了吧。必竟,他右手和左手写出的字,完全是两个人的,任谁都认不出来那是出自一人之手。   纸上继续出现了“心明德”三个字,因为此三字是顾启珪一气呵成所写,看着像是一个整体,和之前的“静”连起来倒有些格格不入。   顾启珪看着自己所写的“静心明德”四个字,摇摇头,他心里竟然乱成这样,本该一口气写好的四个字,他在第一个字就停下来了,真是……   他写这四个字,本是想给自己一些忠告,人身处权力涡漩之中,只有有坚定的毅力才能守住本心,但人生有太多的逼不得已。   在这个他即将真正走上这条道路的时候,就是他也是有些迷茫的。   爹爹和师父包括季太傅,都没有在这方面给他太多的意见,一切都要他亲自经历一遍才行。他们是过来人,自是知道当人不处在那个环境里,只是听别人的描述,就算是一个最会讲故事的人,也还是不能了解具体情况的。   当然顾启珪自己也是这么想的,所以这次他决定要回安庆。在书本上学到的只是永远都是纸上谈兵,他更需要的是实战经验。   “一来到家里,怎么就练上字儿了,倒是和你师父越来越像了,就重视这些子。”门口传来曲氏的声音,打断了顾启珪的深思。   “师娘,你回来了,让人告诉我一声,我去见您就好了,还累的跑一趟。”顾启珪笑着说道,刚刚他想的入神,并没有听见他师娘说了什么。   “你这孩子说什么呢?就这么点儿路,还能累着我?”曲氏走到顾启珪身边儿,看了看他桌上的字儿,也没在意,继续嗔怪道:“师娘还没老到那种程度吧。”   “都是启珪的错,师娘如此年轻,怎么能用老这个字形容我的师娘呢。”顾启珪随手把桌上的字折叠过来,走到曲氏身边小意讨好道。   “就你嘴儿甜。”曲氏笑,做样子点点顾启珪的额头。   顾启珪亦笑,这些年他面对自家娘亲和师娘两个女人,慢慢也被训练出来了,反正什么好听说什么。   “走,师娘带回来了闽浙那边儿盛产的大闸蟹,让府里新来的大厨,给你蒸出来,也尝一尝鲜。”曲氏带着顾启珪往外走。   “好的。”顾启珪欢快的回答,这个时节,大闸蟹可不常见。现在刚刚二月处,天气虽有回暖,现在也不是吃蟹的时候吧?不过京城处内陆,这种海产品本就少见,就当是尝鲜也可。   “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抢到的,可口一会儿也不能贪嘴,要不然你克化不了。”曲氏告诫道,这孩子先天不足,自小养的就精细。   “好。”顾启珪从来就不是个贪嘴的,再说前世他可是吃过九、十月份最肥美时候的澄湖大闸蟹,对现在的大闸蟹并不抱太大的希望。   曲氏自是非常开心的,她天生子嗣缘分浅薄,没有子女。但她还是十分感谢上天,得上天垂怜,给她送来了启珪这孩子,真的让她体会到了为人父母最简单的快乐,她这一生足矣。   “师娘,今日回曲府是有事情?”顾启珪直接问道。   顾启珪有此一问,还是因为,在顾启珪的记忆里,师娘和曲府的人情往来很是平淡。据说是因为师公走后,曲家总有些有的没的的亲戚,打着师父陈恪首辅的名义干些见不得光的事儿,师娘回娘家说了几次,没有制止住这种风气不说,反而使得他们更加变本加厉。后来陈府和曲家关系就淡了很多。   在顾启珪当初拜师的时候,就已经几乎不联系了,现在联系又是为了什么顾启珪有些好奇,虽然师娘极力想表现的和平时一样,但顾启珪还是能看出师娘的低落。   闻言,曲氏脸上的笑容淡了很多,她本来对那个家还有些期待的,毕竟那是自己嫡亲的大哥,小时候也是极亲近的,可现在渣都不剩了。   启珪的婚事就是她也是没有多少话语权的,不知道她嫂子哪来这么大脸,当着她的面儿,就敢打起启珪的主意。   再想想自家大哥那唯唯诺诺的态度,曲氏就有苦说不出,曲家历经几代积累下来的财富,祖父和爹爹殚尽竭力打下的基业,就这样都败在了大哥手上,真真可惜。可她是外嫁女,能说什么,也只能是感慨罢了。   “师娘?”见曲氏很久没说话,顾启珪疑惑更甚。   “师娘没有事儿,就是在想启珪以后会找一个怎样的女孩子呢,真是期待呢。”曲氏回过神,调侃道,她自是不会拿那些事儿给孩子添堵的。   “定是个找个孝顺师娘的。”顾启珪一点不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可害臊的。   “好,师娘可等着呢。”曲氏慢慢的说,脸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   “好嘞,您就请好吧。”顾启珪耍宝。   中膳不出所料是顾启珪和曲氏两个人用的,陈恪并没有回家。一直到晚膳,陈恪都诶有回府,倒是派了人回来说有要事,所以顾启珪又陪着师娘用了晚膳。   晚饭后,顾启珪把师娘送回院子,才转身出发去书房。   在去书房的路上,已经调查清楚的顾擎,向顾启珪汇报曲氏去曲家的始末。   “曲大夫人想让陈夫人同意您娶了曲家四小姐,说起来这位小姐倒是和爷您同龄。”顾擎用平平的语气说着,还不忘发表自己的感慨。   顾启珪没说话。   “不过,在陈夫人明确拒绝后,两人推搡了几句。”看自家少爷没说话,顾擎正色起来。顾启珪平时很好相处,与人说话三分笑。但他一旦面露正色,就是他在思考的时候,这时候他们只要把少爷要用的信息说出来就行了。   这是他跟着顾启珪这些年总结出来的经验。   “就连曲家老爷也是对陈夫人抱怨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和陈夫人要她当年从曲府抬出来的嫁妆。甚至讽刺陈夫人无子,与其便宜了互不相干的人,还不如把嫁妆抬回曲家。陈夫人很生气,两边不欢而散。”   “推搡”顾启珪呢喃,这曲家从哪来这么大脸,想做他顾启珪的岳家?“既然这么想嫁人,就去给她安排一下吧。”顾启珪淡淡道。   “是。”   “要嫁妆怎么回事?”顾启珪不懂。   “据说以前曲老太爷,也就是陈夫人的祖父在时,曲家直逼现在的首富钱家。到陈夫人父亲这一代曲氏可以和钱家分庭抗礼,陈夫人出嫁时,十里红妆,万顷良田,直接拉走了曲家近一半的家底。只可惜陈夫人父亲英年早逝。如今的曲老爷是个纨绔的性子,曲家就完全没落了。据说,曲老爷不满自己妹妹分走这些家产,一直有怨言。”顾擎叙述着以前的事情,因为曲氏这些年鲜少和曲府交流,所以顾启珪也一直没在意,这些事倒是第一次听。   “当时陈大人没落氏族出身,能娶商户女,还是因为陈夫人那丰厚的嫁妆。”顾擎接着说。   “嗯。”顾启珪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现在的曲家什么情况?”就算是没落也应该是吃穿不愁吧,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前两天曲老爷进了如意坊,被设计了,所以才如此着急。至于让您娶曲家四小姐倒是曲大夫人的盘算。”顾擎说道,他倒是有些佩服这个曲夫人的,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是眼光不错,看中了自家少爷。   顾启珪冷笑,他自然知道如意坊,京城里最大的赌坊,这几年间出了一档子又一档子的事情,就连禁卫军都去调查过,但如今它还是屹立不倒,从这就能看出如意坊后台确实硬,不过这次顾启珪倒是感谢它的。   “盯着曲府,再出什么幺蛾子,就动手让他再摔次狠的。”顾启珪淡淡的吩咐顾擎。   “是。”   顾启珪正在和顾擎说话,就看见师父陈恪迎面走进。   顾启珪赶紧上前一步行礼,“师父。”   “嗯。”   “今日师父回来的这么晚,用膳了没有?”顾启珪话虽是问师父的,眼睛却是看向他身后跟着的小厮。   见小厮点点头,顾启珪才看向自家师父。   陈恪有些失笑,这是跟着谁学的,不言而喻。   “走吧,跟我去书房。”陈恪转身,走在前面。   “是”顾启珪回答,跟在陈恪身后。   “这就要去安庆?”陈恪问道。   “嗯,大概十天左右就要启程。因为是去安庆,到那什么都方便,所以时间虽紧了些,但县试过后,不管顺利不顺利,学生都会在安庆一直待到八九月份,有充裕的时间去各家拜访。”顾启珪答的细,县试安排在二月底,他到安庆的时候也得是中旬了。   “嗯,你也有几位师兄在那边儿,回头,我写手信给他们,就一块去见见吧。”   “是,”知道这是师父在给自己铺人脉,顾启珪当然不会拒绝。   师徒俩一直走到前院,书房就在眼前,顾启珪上前一步推开门,先把师父让了进去。   陈恪坐在案几前,顾启珪就跪坐在另一边为自家师父沏茶。热气冉冉,茶香扑鼻,倒是个适合说话的环境。   “有压力吗”陈恪接过自家小徒弟递过来的热茶,问道。   “有。”顾启珪答得干脆。   陈恪却没在说话,看着眼前眼神坚定的学生,这么坦荡的告诉自己,他有压力。   顾启珪察觉到师父在观察自己,却没在说什么,他确实有些压力,不然心里也不会乱。因为自己承载着很多人的希望,所以他怕令他们失望,纵然这些年他已经很努力的去学习了,但怕就怕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怕自己冲不出来。   “适应了就好了。”陈恪说着站起来走出了书房,语气甚是平淡。他倒是没看出来这个小子有什么太大的压力,和他父亲一个样,装。   顾启珪抽了抽嘴角,确定他师父不是来调侃他的,这样就走了?他还等着师父开导他呢。   顾启珪静静的坐在书房里,诺大个书房仅有他一人,烛光忽明忽暗,使得他的神色也莫名。   他就安静的坐在垫子上,动也不动,可思绪已经跑出去很远了。   算算时间,他已经来到这里十三年了,这十三年真的是改变他很多很多,真的是把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因为有爹爹娘亲,师父师娘,姐姐们,安珏然这些值得他守护的他也想护住亲人,他逐渐变成了现在的自己,他也将继续努力变成更加强大,有一天可以成为值得他们信任的后盾。   对未来,顾启珪一直是充满期待的,他从不畏惧前行。   所以他现在在纠结什么呢?竟然让自己钻进了死胡同,顾启珪失笑。   门“吱”一生打开了,正守在书房门口的顾擎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不禁心中一惊,眼前的少年还和之前一样满脸稚气,但现在他的脸上多了令人忽视不得的坚定表情。   顾擎心里颤了颤,他总觉得自家主子总有一天会成长成一个了不得的人。   这样想着,顾擎跟上了顾启珪。   转角处,陈恪和陈管家正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   “七少爷已经去休息了。”陈管家提醒自家主子。   “嗯,我们也该回去了。”   “老爷既然担心,怎么不亲自开导一下顾少爷?”   陈恪笑了一下,转身离开,隔了好远,陈管家才听到自家老爷的声音,“此子肖父。”   “父”也是一个很有深意的字儿,不是吗? 第40章 结课   第二天一早,顾启珪很早就起了床,今日他需要去国子监,不是去读书听夫子讲学,而是去办结课。   结课,顾名思义,结束课业,结课后,他将不再是国子监的学生了。其实说起来,他本可以选择不结课的。这样,他还可以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不过,顾启珪是下定决心不继续在国子监进学了,所以当初他毅然决然的放弃了两次太学考试,就是因为他不想一直把自己置于这样安逸的环境里。   他比谁都明白,自从太子出了那样的事情,今上又没表示出自己中意哪个皇子,现在京中乃至整个天下的局势都不能说是好的。   风雨总有一天会来临,顾家处在这风雨之中,安家更是处在旋涡的中心,实在抽身不得。顾启珪一直认为遭遇困境不可怕,最重要的就是坚持走下去,但他得有足够的筹码。因为他明白自己不可能永远躲在父亲和师父的羽翼之下,他得自己去闯。   天刚蒙蒙亮,内阁首辅陈恪已经出发去上早朝了,曲氏还在休息,整个陈府现在就只有顾启珪这一个主子。其实今日他起的要比平时更早一些,因为从今日起,他就不再算是国子监的学生了,他想看看国子监。   用好早膳后,顾启珪就出发了。   “七爷,昨日夫人专门吩咐,一定要在少爷出发之前,把这个交给您。”管家递过一个物件。   顾启珪疑惑的伸手接过,竟是锡夫人,也就是俗称的“汤婆子”,还是滚烫热的。其实这时候京城已经开始回暖,只早上还有些凉。   不过,他自小畏冷,现在穿的依然厚实,倒不觉的太冷,不过,这是师娘的心意,他自是要怀着感恩的心收下的。   “替我向师娘道谢。”顾启珪轻声说。   “是,老奴记下了。”   顾启珪没在说话,进了马车。   想当初拜师的时候,他也只是谨遵爹爹的吩咐,知道这是为自己好,他没有太抗拒,但要说多期待也是没有的。他身体内承载着成年的灵魂,习惯了把各种事情用利益金钱来衡量,就是爹爹娘亲,他也是经过一段时间才完全接受的。   不过看看现在,真真应了那一句话‘人心都是肉长的’。师父师娘待他如亲子,事无巨细皆为他着想,他是非常感激的。曾几何时,原来的尊敬和感激已经全都转化成了亲近和关切。现在师父师娘已经是他生命中之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   不多时,顾启珪就到了国子监,今日他来的很早,国子监的门才刚打开,他就进去了。   时间还早,同窗们的早课还没有开始,整个国子监一片安静。他走在竹林的石子路上,看着路两旁已经抽出新芽的小草,带着绝不弯腰的倔强,就这样软软嫩嫩的身姿,生命力却如此旺盛,生命还真是奇妙。   穿过竹林,就看见“笔洗池”,说是池子,但面积还不小,想来今年夏天也必是一池莲荷。池边凉亭,是顾启珪常来的地方,尤其他在国子监留宿后,每日晨起后都来这边温书,这是他的宝地。   再过去就是监舍,想当初他拿着编号“七”的舍号走到监舍,知道要和张文钦那个小话痨住在一起时,他还满心的无奈。   可经过这些年的相处,他竟然和张文钦相处的还不错,连带着对张文麟他也是极为熟悉的。去年,张文钦凭借自己的真才实学考入太学,知道自己竟然再次放弃的时候,那小子狠狠地宰了他一顿才善罢甘休,想想他那可怜兮兮的表情,顾启珪还真有些不舍了呢。   “怎么这个时候就来了?”顾启珪猝不及防得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肩膀。   因为他想静一静,就没让顾擎跟着过来,想不到就被人偷袭了,顾启珪无奈。他费了好大劲儿才从对方的魔爪下出去,调笑道:“你才是怎么这时候过来这边了?张五公子这么闲?太学学业很轻松?”   “还说呢,本来还可以和你一起读太学呢,谁让你这家伙临阵脱逃,要不是有承肆,我就得自己一个人在太学了。”   “不是还有承肆吗?”顾启珪笑,“五公子,你应该向你三哥学习,醉心学问,怎么老是计较这些,怪耽误时间的。”   说起王承肆,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一个人。当年,凤起二公主最后求到了太后那里,求开恩让自家孙子直接进入内监,袁太后就这一个女儿,自是有求必应的。   不过,这事儿最终还是今上出手阻拦了,道国子监为天下庠序之首,若就连它都能有例外,对天下学堂并不是一个好标榜,想入监容易,能否进入内监看本事。   据说当时凤起二公主闹得厉害,圣上不厌其烦,最后下令让驸马爷亲自把凤起二公主拉回了公主府,还被禁了足。   不过,最终,王承肆还是进了国子监,在入监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   结果当然是所有人,包括凤起二公主恐怕都没有想到的,王承肆竟一举考进了内监,成为了这一届内监生的七十七分之一。   “这不是听说咱们顾家七爷今日要过来吗?说什么我也要来看看啊,就知道你会早过来。”张文钦回道。   顾启珪失笑,这么些年过去了,张文钦的贫嘴依旧,嘴皮子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利索。   “咱们七公子可是要到江南去参加科举了,下次见面就得称老爷了。”张文钦不该本性,继续说道,“作为他的挚友,我怎么也得送上我真挚的祝福不是。读书识字哪比得上同窗前程重要。”   感情他这一次能否考中,全看他的祝福。   “着什么急,走之前怎么着也会和你们聚一下的。”顾启珪拍拍好友的肩膀,“到时候去聚福楼补偿你。”   “珏然已经和我通气儿了,说要在聚福楼为你践行?你还要再说一遍,知道你有个好表弟,也不用一次两次的说吧。”张文钦故作不满的埋怨,看吧,这一个两个的表亲感情就这么好,再想想自家堂兄,他只觉得闹心。   顾启珪惊讶,“安珏然?”他是一点儿不知道这个事儿,这安珏然又在搞什么?   “你还认识其他的珏然?”   “奥,没有,这我倒是不知道,他竟然告诉你了,他昨日来这边了?”顾启珪诈他。   “嗯,昨日过来的,他亲自过来给我说的。”张文钦不以为意的点头。   看来那小子倒是真闲啊,顾启珪感叹。这些年安珏然和顾启珪相处颇多,他们身边的朋友大家倒是都熟识的。   “你表弟真的是越来越冰山脸了,小时候明明这么爱闹。”张文钦感慨道,昨日再见安珏然,和小时候相比,真的是像完全变了个人。   顾启珪谈了口气,“安府什么情况,咱们不都知道,比你家可乱多了。”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安珏然变成这样,但在其位谋其政,安家就这这么个情况,作为安家嫡长孙,安珏然的压力可想而知。   张文钦也跟着叹气,他家也不太平,各房分歧很大,就造成了现在他三哥空有满腹经纶,却也只能待在太学,接连几年都不能下场,想想就觉得憋屈。   两个少年倚在墙根说着话,四周很安静,只能听见鸟叫的声音。   其实不止安珏然,就像他,像张文钦不也改变了很多吗?原来,在不知不觉中,他们都已经长大,再也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无忧无虑的过活了。   “顺宝,你肯定可以的的,只要你肯要。”张文钦正色道,他心里也是这样认为的,他从以前就很佩服启珪了。   顾启珪失笑,好友已经很久不这么称呼他了,现在倒有些异样的亲近,“承你吉言。”这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他虽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但现在他们都是真心地。   “对了,”张文钦突然出声,“我们说不定还能成亲戚呢。”   “嗯?”顾启珪没听懂,这是什么意思?   张文钦却没再说话。   顾启珪也没在追问,只能说在这个节点上,他的关注重点不在这个上。   “太学院就要上课了,你怎么还在这边?”两人正在说着话,突然从旁边传来一个严肃的声音。   两人立刻站直身子,行礼称:“季夫子。”在国子监里没有官职,只有老师跟学生。   “夫子,我先去上课。”张文钦趁机溜走,要知道这两年季太傅变得很是严厉,他还是先遛的好。   季太傅微微颔首,却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沉默了一会儿。   “这次来国子监是准备结业?”他看向顾启珪。   “是,这些年麻烦夫子了。”顾启珪态度恭敬。   “你就是为这个两次太学考试都不参加。”季太傅的声音拔高了些,他很看重这个学生,本来觉得他可以很顺利的进入太学,三年后,就可以直接以童生的身份参加乡试,而不是在这个年纪进入旋涡之中。   作为一名传道受业的师者,他自然十分惜才,自然不想他的学生中出现伤仲永的遗憾。   “学生实在愧对老师。”顾启珪自然知道季夫子对自己的期望,可他不想用三年的时间待在太学,那里的环境太单纯,于他并没有任何益处。   “你并没有愧对我,倒真是陈恪教出的好弟子。”季太傅冷哼,到头来,还是和他师父一个样。   “这也是学生的想法。”顾启珪无奈。   “好了,好了,不是要办结学,赶紧去办吧。”季太傅眼不见心不烦道,摆手示意顾启珪赶紧走。说着不等顾启珪反应,像是极其气愤,自己先甩袖转身走了。   “夫子,这些年,学生一直庆幸自己能进入国子监,遇到夫子和各位学识渊博的老师,是学生的幸运。以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不会忘记国子监的教诲,启珪拜谢。”顾启珪在季太傅身后高声说道,深深的向这个一直对自己照顾有加的长者,深深的行了一礼,久久不起。   他在国子监待了整整七年,他熟悉这里的一切。对这些给他人生增添百样颜色的长者,他一直抱着无比尊敬的心态。   季太傅离开的脚步顿了顿,却没有说话,接着继续迈开脚步前行。离的很远了,顾启珪才看到他冲自己摆了摆手虽没有转身,但顾启珪还是笑了笑。   接下来的结学流程就简单多了,很快就办好了。   他就这样到了该离开国子监的时候了。   顾启珪在国子监门口站了良久,身后跟着顾擎。   不过很快,他就舒了口气,转身上了马车,“走吧,回家。”再不回去他娘亲该着急了。   “是。”顾擎也跟着上了马车。   马车渐渐远去,离国子监越来越远。他已经离开了人生的第一个站点,即将奔赴下一站,   生命不止,奋斗不息,他未来的路还很长。 第41章 亲事   顾启珪很快就回到了家。   他也是到家才知道张文钦说的他们有可能成为亲戚是什么意思。   “少爷回来了?”顾远上前一步。   “爹爹在家?”顾启珪看到顾远愣了一下,顾远是跟着爹爹的,他既然在这儿,那今日爹爹回来了?这可才是上午。   “今日家里有事儿,夫人就把老爷叫回来了。”顾远说的含蓄。   “有事儿?”   “郫县张家想为张三公子聘大小姐为妻,今日长灵长公主亲自拜托永宁侯夫妇来说和。”顾远恭敬道,他虽有些大大咧咧,以前也总是管不住自己的嘴,但他还是知道的,自家老爷对七爷寄予厚望。   “张家?张文麟?”既然把永宁侯都折腾来了,怪不得,自家爹爹要赶回来。   “是。”   顾启珪心里不可避免地吃惊了一下,这可不好弄,张家祖训男丁不得娶官宦出身的女子为妻,现在这是为何?   “他们想怎么办?”顾启珪的脚步又加快了几分。虽说因为张家近几年打破了多项家族的规矩,张文麟又才情卓越,京城中各家有女儿的夫人蠢蠢欲动,但顾启珪可不想自己家是个出头鸟。   “张家承诺若老爷夫人同意,会让今上赐婚。”顾远低声说道。   顾启珪沉吟,照理说,张文麟的品行他信得过,观长灵长公主也是一个讲理的人,他虽没见过张家夫人,但能教养出张文麟张文钦兄弟,定也是个明理的,要真能得今上赐婚,也是十足的荣耀,从整体上看这亲事条件还是可以的。   只是……张家要祖规何去何从?张家二房三房没有一个省油的灯。张文麟,虽被称为张三公子,确是长灵长公主的嫡长孙,是要继承张家祖业的宗子,自家长姐要是嫁过去就是宗妇,他恐她不好过。   这时候女子嫁人本就弱势,盲婚盲嫁的不知有多少,最后变成怨妇的数不胜数,他顾家已走到如今,他倒不想自己的姐姐最后会是这么个结局。   “爹娘还在前院?”   “永宁侯夫妇是以拜访老太爷老夫人的名义来的,夫人留客在府里用膳。夫人已经把永宁侯夫人请去了闵熙堂。”   “倒是会办事。”顾启珪冷哼。   永宁侯夫人若直接以为张家提亲的名义上门,答应不答应都是一锤子听音,对两个正处于适婚年龄的男女明显都不好。张家既然松动,定有大批想成为张家媳妇的女子前赴后继;顾家如若拒绝张文麟,也必然会吓退一部分人,顾家连京中四公子之一的张三公子都拒绝了,可见眼界之高,于自家两个姐姐的名声有损。   “祖父应是不会去见他们吧。”顾启珪断言。   “南行院已经传来消息,说是身子不舒服,今日老太爷和老夫人都不宜见客。”顾远说道。   顾启珪勾唇,就知道是这样。自家祖父定然不会去见一个辈分比自己低,位分却比自己高的人,当年如若祖父承爵顺利,两人该是平起平坐,可自家祖父却连降三级,生生比人低了三等。不管是出于内子还是里子,自家祖父肯定不会见客。   “启珪回来了?”身后传来一个清丽的女声。   顾启珪转身行礼,“四婶,”有冲她身边的少年点头,“八弟。”四叔进京,连带着四房一家都跟了过来,四房是庶出,无女,有两个儿子。因邵氏会办事儿,和娘亲相处的很好,所以比起二伯母,顾启珪对四房一家的观感还不错。   “三哥今日去了国子监?”四房长子顾启汀性格温和,也老实本分,但是就是属于天生不开窍的,读书识字总是熬到下半夜,但就是不出成绩。四叔四婶作为爹娘,也早已接受了这个事实,并没有对他施加太多的压力。   进京后,四叔亲自找了爹爹,把三哥顾启汀安排进了国子监太学当起了书学馆的教官,就是俗称的助教,每天处理一些学子的杂事,因是在太学供职,环境相对简单,就顾启汀来说倒是十分适合的。   提到自家长子,邵氏脸上的笑容就更真挚了一些,“启汀自从进了太学,自是每日都到的,也不知道那孩子都在忙些什么。”虽是埋怨的话儿,可还是能听出作为一个母亲对自己孩子的骄傲。   邵氏能想的开,她自是十分了解自家孩子的,长子从小做事就努力,可天生的脑子,没有办法。可她知足,她的孩子好好的长大了,是个踏实的性子,她其实从来没想过自己孩子要有多大的出息才行,她从不逼他。知足常乐,她虽没读过几天书,但这些基本的道理她还是懂的。   “三哥做事努力,对任何事情都是极细心地。”顾启珪说着,倒是实话,虽说三哥才是十五六的年纪,对读书也是七窍通了六窍,但就做事而言,他是极其认真的。   邵氏脸上的笑容更甚,这个侄子明明还是半大的少年,举手投足间就已经初现风度了,看大哥大嫂亲自教导出来的这个孩子,邵氏是非常喜欢的。听听这说话的水平,句句都说到了她心坎里。   “七哥,七哥。你前天送我的陀螺我是极喜欢的。”顾启泽拉着顾启珪的衣袖找存在感。   “那小八想到送七哥什么做回礼了吗?”顾启珪岔开话题,他这八弟最是好忽悠。   “啊,还没有。”本是想问顾启珪索要礼物的顾启泽,瞬间忘记了自己原本的意思,顺着顾启珪的思路走了。   “那小八可要好好想想,七哥可是很期待呢。”   “好,我会的。”顾启泽信誓旦旦。   顾启珪失笑,看到顾启泽,他总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和安珏然,时常逗逗他,感觉还不错。   邵氏看着自家傻儿子,两句话就被忽悠走了,不禁气笑。   “婶娘这是要去……”顾启珪欲言又止。   “是夫人请了四夫人去陪客。”顾远倒是知道这件事,小声的在顾启珪身后说道。   顾启珪了然,“那四婶请,侄儿就不陪您一块过去了,劳烦婶娘和娘亲说一声。”   邵氏笑着点点头,领着顾启泽走向‘闵熙堂’的方向。   自从来了京城,夫君就告诉她要和大哥一家好好相处,她是十分认同的。大哥待自家兄弟一视同仁,没有嫡庶偏见,大嫂性子也好,都不是不能容人的,相处起来也轻松。来了京城,她又更加坚定了要和长房打好关系的信念,就连在安庆说一不二的公爹婆母在这里还不是得顺着大哥大嫂的意。   现在看着措辞礼仪样样不差的侄子,她越发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是对的。   转过回廊,顾启珪就到了前院。   因为有外男在场,到底不好同桌吃饭,自家公公婆婆又不愿意出席,朱氏就把午膳安排了两处,因为人少所以就请了四房弟妹陪客。   所以现在顾国安正和永宁侯在会客厅谈事情。   顾启珪刚踏进正厅,就看到爹爹正和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的中年男人说着话,赶紧上前一步见礼:“爹爹,世伯,我回来了。”   顾国安略一点头。   “这就是令郎?”永宁侯说着,询问的看向顾国安。   “这是我幼子,名启珪。”顾国安说道。   顾启珪看着自家爹爹的心情似乎不错,这是有意向?   “奥,就是被你送进国子监的那个?”永宁侯的语气十分熟稔,“名字倒是不错。”   “是。”顾国安承认,   顾启珪静静地站着,没有随意插话,这爹爹和永宁侯怕是老相识。   “你倒是生了个好儿子。”永宁侯冷哼,他可也是听说了很多关于这小子的事儿。   顾国安没再回他,转头看向自家儿子,“国子监的事情都办好了?”   “嗯,今日还见了季夫子。”顾启珪老师回答。   “先回去歇一歇,回头,我让人把午膳送到明璋院。”顾国安并没有丝毫让幼子在这一起招待客人的想法。   顾启珪有些疑惑,爹爹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心情很好,却不愿他多掺和此事?不过顾启珪还是听话的告辞,“是,爹爹,世伯,启珪先下去了。”   顾国安点头。   “干嘛让你儿子撤得这般快,我还能吃了他不成?”“什么时候你能管住自己的嘴,我会考虑让孩子留下的。”顾国安淡淡的说。   这是顾启珪临出门听见的爹爹和永宁侯最后的谈话。   后来还隐约听见永宁侯为自己开脱的声音,却也听不清了。   “爹爹和这永宁侯是熟识?”顾国安问站在一旁的顾远。   “老爷和侯爷在咱们老侯爷在世的时候就认识了。侯爷不善饮酒,饮酒后……老爷应该是不想少爷受到影响。”顾远低声支吾说道。   顾启珪点头,看来这永宁侯可不仅仅是不善饮酒这么简单,就是不知道,这样跳脱的性子和自己少年老成的爹爹是怎么交流的。   顾启珪带着顾擎回明璋院,说是‘明璋院’,却又不是‘明璋院’。顾启珪七岁之后,就不适合一直住在‘闵熙堂’了,搬到了前院,因为‘明璋院’寓意很好,顾启珪很喜欢,直接定了这个名字,又央爹爹给自己又写了“明璋院”,装裱称牌匾挂在了大门口。所以,他现在住的还是‘明璋院’。   顾启珪走到‘明璋院’,突然想到,他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自己两个姐姐了。今日,听闻有人来提亲,他忽然意识到,也许不出两年他姐姐就要变成别家的媳妇了,到时候就连称呼‘顾’也得放在另一个姓氏之后。   吾家有女百家求,自己两个姐姐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已经到了可以论及婚嫁的年纪了,想想还有些舍不得呢。   “去姐姐那看看,”顾启珪临了临了改变了方向,虽然今日有贵客,但没有正式定下来,也顶多是让自己姐姐去问个礼,陪客是不会的,应该还在“茗琪阁”呆着。   顾启珪很快就到了“茗琪阁”,这本是一个院子,中间用花藤隔开,供两姐妹居住。院子设计的很是巧妙,一看就是女儿家的住处。   这几年,顾烟茗和顾烟琪的感情好了许多,就连顾启珪也能感觉到自家大姐变了很多,以前小心思颇多,时常让人感觉不舒服,小时候还会做一些令人无语的事儿。   不过后来她真的做了很多改变,尤其是自家便宜兄长来了之后,顾启珪明显感觉到大姐变得亲近了很多,就是一种感觉,让人很舒服。   刚踏进院子,就听见两姐妹儿正在说什么。   顾启珪抬手止住了想要禀报的婆子,光明正大的站在院子里偷听。   “我好无聊啊,为什么我非得绣这个啊?”一听这抱怨,就是二姐的声音。   “慢慢来,这个又不急,要好好绣,仔细些。”声音不急不徐,令人舒服。   “姐姐,你说刚刚永宁侯夫人是来干什么的?”   “我怎么能知道夫人是来干什么的呢?”   “姐姐不要骗人了,我都知道,是来给你提亲的,张家三公子。”   “顾烟琪,不许乱讲。”声音罕见的有些羞恼。   “等顺宝回来,我去给你打听打听这张三公子到底怎么样。”顾烟琪丝毫不把她姐的恼怒放在心上。   “顺宝就要下场了,你可不要因这些事儿打扰他,不然就禀报了爹爹娘亲罚你禁足。”顾烟茗吓唬自家妹妹。   “顺宝才不会告状,他又不是大哥。”顾烟琪撇嘴。   这一次,顾烟茗没再说话。   顾启珪哑然失笑,顾启陵喜欢什么事儿都和祖母说一说,倒是没有告状的意思,但自家祖母显然不是有雅量的人儿,每次顾启陵当趣事儿说着玩儿的,事后总有人收到祖母的警告,久而久之,两姐妹就认为是顾启陵去告状了。   这些年顾启陵倒是没有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但是也许是二婶走的那天,他的所作所为给两个姐姐留下了太深的印象,所以这些年也不见两个姐姐和他太亲近。   等屋里完全没有动静了,顾启珪才示意婆子可以进去禀报自己来了。他们都已经长大,已不再是小时候可以肆意进入双方房间的小孩子了,现在就连顾烟琪都能记住这个了。   “顺宝来了?等一下,等一下。”里面传来二姐活力十足的声音,随后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顾启珪才被迎了进去。 第42章 亲事(二)   这里是顾烟茗的闺阁,布置的淡雅,整洁,和她的性子很想。   顾启珪进门就看到正坐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子,如今正是二八的年华,看着自是极是赏心悦目的。两人穿着同花色的刺绣妆花裙,大概因刚刚去前院见了客,还带着简单的头面,两姐妹正是最好的年纪,青春无敌。   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个姐姐虽个头一致,但长相是完全不同了,又因为气质天差地别,现在是再也不会有人把两人混在一起了。   看到顾启珪进来,顾烟茗姐妹俩抬头看向门口,一个双眸含水,鹅蛋脸庞,气质沉静;另一个大眼闪亮,酒窝隐现,瓜子脸更显可爱灵动。真真是一家米样百样人。   “大姐,二姐。”顾启珪见到自己姐姐很是随意,见了礼不用自家姐姐让,就主动坐在了躺椅上。   顾启珪瞥眼看自家姐姐手里已经没有了要绣的东西,他也没有多问,反正就是嫁衣盖头一类的,他其实不怎么好奇,用的着专门藏起来吗?   顾启珪在躺椅上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道:“今日我就在这里用午膳吧。”   “爹爹在前院待客,启珪没过去看看?”顾烟茗提醒道,弟弟是男丁,和她们不一样,本应待客的。   “爹爹说不用,就把我赶出来了。”说着顾启珪已不满足于坐着,直接瘫在了躺椅上。   “为什么呀?”顾烟琪好奇问道,自家弟弟从小就老成,虽是最小的,但一直做的是兄长该做的事儿,平常自家爹爹设宴,都会带着的,这次是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顾启珪故作可怜。   “啊,顺宝,那我们不想了哦,那个你想吃什么?”顾烟琪笨拙的安慰自家弟弟,小意的转移话题。   “爹爹是看你累了,让你多休息的,你还小,又不能饮酒,待客也没意思。”顾烟茗跟着劝慰。   自家小弟这么沮丧好像还是第一次,两个姐姐都紧张的不知道怎么办?   “就是,就是,那个大叔看起来挺凶的,咱们也不稀罕陪他,啊。”顾烟琪还在继续劝说着。   顾启珪摊在躺椅上不禁感叹一声,真是舒服,他已经好久都没有这样休息过了。   不过顾启珪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显示出来,听到两个姐姐轮番的劝慰,他还是很受用的。   “我今日想吃聚福楼的‘京三味’。”顾启珪说着要求。   “我让人去订。”“我让人去订。”顾烟琪合顾烟茗几乎同时说道,对这个弟弟她们都是疼着的,平时都是他让着她们的,这下她们也终于是体会到当姐姐的乐趣了。   尤其顾烟茗感触颇深,以前她一直觉得自家弟弟待自己不是很亲近,但后来她发现,其实都是一样的,不管是自己还是妹妹亦或是爹爹娘亲,只要真心待他。   这几年,通过和弟弟相处,她也算是走上了一条弟控的不归路。   听着姐姐们这么踊跃,好似完全忘记了‘京三味’有名的难定,顾启珪摇摇头。   所谓‘京三味’,就是聚福楼的三道招牌名菜,其实并不是稀奇难见的,但因为都是家传的配方,明明都是常见的食材,却是不一样的美味。   一道开水白菜,看着清汤寡水,连一点儿油星都没有,但是香味扑鼻,清鲜柔美,真是应了那一句话:越简单越美味。二道灌汤黄鱼,整鱼脱骨,鱼肉鲜嫩雪白;汤汁烧制,夹裹着热气;灌汤煎炸烧,亦动亦静。三道乌龟蛋汤,典型的鲁菜特色,入口有些酸辣,鲜香怡人。   正因为美味有名,所以聚福楼的‘京三味’经常被京中有头有脸的人拿来设宴款待贵客。再加上虽然看似简单,实则复杂的烧制工序,所以一直是量做的。   “还是不了,前院有客人,娘亲在家中设宴,我还吃聚福楼的席面,也不是很好。”顾启珪想了想,神色怏怏的说着。   “那就让告诉林嬷嬷让她转告娘亲一声,我们偷偷的来安排吧。”顾烟茗一锤定音。   顾启珪其实有些佩服他大姐的,小小年纪,做事管家绝对没的说。娘亲掌握后院,这事儿就算不说,也瞒不了娘亲很久。现在提前知会,只要娘亲知道,就肯定出不了大问题了。娘亲宠他们,自是肯定装作不知道的,必要时还会帮着隐瞒开脱,这样这事儿就成了。   看他二姐一脸认同的点头,顾启珪嘴角抽了抽,嗯,二姐心思单纯,小心思很少,倒是极其不适合嫁入高门的。哎,他这都是什么心态,跟嫁女儿的老父亲似的。   “行啊,二姐去吩咐吧,我饿了。”顾启珪现在真的是有些蔫了。   “好,好,好,顺宝,你等着。”顾烟琪忙不迭的出去了,丝毫没有被自家弟弟指使的不情愿。   房间里只剩下顾启珪和顾烟琪姐弟,一室安静。   顾烟茗把茶具一个个摆出来,对顾启珪说道:“我得了新茶,煮给你尝一尝?”   顾启珪从躺椅上坐起来,“好。”他慢腾腾的走到茶几前,与顾烟茗面对面坐下。   倒不是他自夸,大姐绝对对得起她的名字‘茗’,煮茶手艺那是一绝,其实就连二姐煮茶也是可以的,就是性子太过跳脱,老是沉不下心。   茶,自古称为‘国饮’,大齐朝也不例外。不过比起简单易操作的沏茶,环节复杂的煮茶在大齐世家贵族中流传更广阔些,上层人认为只有经历‘转碗摇香’,才能体现自己的地位和优雅。   因为顾启珪味觉敏感,喝不了有味道的水,所以清淡的煮茶他倒是更能接受一些。   人倒是相由心生,看他大姐一套煮茶的动作行云流水,‘铫煎黄蕊色,碗转曲尘花’,不同的人,转碗摇香后的汤花千差万别,味道自是极不一样的。   煮茶讲究的就是茶与水交融。不一会儿,茶水就第二次沸腾了,顾烟茗把出现的沫饽杓出,置于熟盂。所谓沫饽,沫为细小茶花,饽为大花,皆为茶的精华之所在。   待第三次水沸腾后,把沫饽浇烹在瓮里的茶水上,因为煮茶是看人酌量,顾烟茗煮的茶就将将够他们两人用。   “这是……”顾启珪端起茶抿了一口,吃惊道。   “味道还可以?是院子初发的茉莉,加上各种果干在一起泡的。”顾烟茗轻声解释。   “倒不是说茶,当然茶也很好。”这花果茶的味道倒是极好的,不会像其他茶水般无味,不过,“这水,是……”   看到自家大姐点头,顾启珪觉得自己还是吃茶吧,毕竟就连玄景大师都是拿从梅花上采集的雪水来招待客人的,搁在自家姐姐这儿就被拿来喂自己了,还真是舍得哦。   “永宁侯夫人是来给张文麟说和的,爹爹娘亲应是不会轻易答应。”顾启珪淡淡说道,虽然张文麟不失为君子,但他还是觉得张家太乱。   顾烟茗一笑,发自内心的,她很平静,“我听爹娘的。”她带着因为弟弟关心自己而感到温暖的笑容,却没有和自家弟弟谈论自己婚事的羞怯。   “张家局势太过复杂,虽然张文麟有出息,可谁知道以后怎么样?”顾启珪嘟哝,他既不希望姐姐太快嫁出去,又怕会错过好的姻缘。   顾烟茗淡淡一笑,“没有什么是十全十美的,这世间哪来的双全法?去谁家还不是一样。”   顾启珪没想到自家姐姐竟是这样的想法,怎么这么悲观,倒像是对未来完全不好奇似的。   “大姐。”顾启珪忍不住打断她。   顾烟茗一惊,看向自家弟弟,笑了笑,没说话。   顾启珪从小就觉得她姐姐肯定有秘密,要不然如此小的年纪怎么这般的……   “姐姐,还有我呢,不管你和二姐去了谁家,弟弟定是会让你们挺直腰板的。”顾启珪坐正认真的说道,虽说女子出嫁从夫,但娘家兄弟永远是她们最大的底气,他一定会好好成长为这个底气的。   顾烟茗顿了一下,眼角有些湿意,她掩饰性的抹去眼角的泪花,笑着说:“那顺宝可要努力了,姐姐以后还要靠着你的。”声音有些暗哑。   “好。”   午膳顾启珪自然是如愿的吃上了从后门偷运回来的聚福楼的招牌‘京三味’。   饭后,三姐弟像小时候一样窝在床上打叶子牌。   “不行,不行,这一张我不出了。”   “哎,不行,不行,这一张你不能出。”   总之,三个人打牌也只能听到顾烟琪一个人的声音。   顾启珪和顾烟茗无奈,却也纵容,他们也就是找个乐子,这样也很好。   在顾烟琪试图把自己已经打出去很久的牌,要回来时,外面传来了顾擎的声音。   “七爷,老爷夫人派人来说让您和大小姐过去书房。”   房间里的姐弟三人停了下来。   “没有我吗?”顾烟琪不开心,大声质问房外的顾擎。   “老爷只说七爷和烟茗大小姐。”顾擎不吭不卑。   “二姐又不喜欢去书房,还这么生气?”顾启珪一遍穿鞋,一遍调笑。   看顾烟琪依然噘着嘴,“大不了,回头我告诉你爹爹说什么好了。”   “一言为定。”顾烟琪又高兴起来,她确实不喜欢爹爹的书房,现在也不过只是表达对爹爹只叫姐姐和弟弟这件事的不满,现在听弟弟说会告诉自己,她就没有难过了。   看着自己姐姐这么好忽悠,顾启珪对她以后深深的担心,她可已经十六岁了,自己这个二姐夫可要费大功夫找了。   姐弟俩并没有去前院书房,顾远直接把他们领到了‘闵熙堂’。   这也是顾启珪早就料到的结果,大姐已经是大姑娘了,怎么好去前院书房,被人冲撞了也不好。想来那样说也只是防着二姐跟着,自家爹爹倒是了解二姐。   “爹爹,娘亲。”姐弟俩问好。   “京三味味道不错?”朱氏调笑道,想她今日是极为震惊的,幼子自小懂礼,这样的事儿很少发生。这几年长大了,更是老成,何曾有过这样任性的时候。   不过这小子也够败家,忽悠的两个姐姐心甘情愿为他劳累不说,‘京三味’随便拿出一样就能当主菜招待贵客了,他们三个小的还叫齐了三样,自家女儿肯定没少出血吧。   就连顾国安也是一脸揶揄。   顾启珪不好意思的笑笑。顾烟茗也是一脸笑意。   一家人其乐融融。   “永宁侯夫妇是来为张三公子说和的,我和你爹爹看好张文麟这个人,品行是极好的;这门亲事是大长公主亲自求来的,以后也差不了;张夫人赵氏家族不显,以后也越不过你去。就是张家几房复杂些,以后恐怕事情不少。你已经是大姑娘了,娘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朱氏看着自己的长女说道,天下母亲怕都是这样想的,想把最好的捧到自己孩子面前,可如意的事哪有这么多。   “也不是问你对张公子怎么看,咱们也不是必须考虑他。娘就是想问问茗儿对自己婚事有什么要求?”朱氏谆谆善诱,就算不是张文麟,也得是其他人,她想着得找个女儿喜欢些的。   顾烟茗低头不语。   顾国安和朱氏皆以为女儿这是害羞了,可站在顾烟茗旁边的顾启珪看的清楚,大姐这并不是羞怯,只是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既然这样,就让大姐和张文麟见一面吧,我来安排。”顾启珪说道。   这下子,一家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了。   “就看缘分吧,要是和眼缘,咱们就再考虑,要是见面就相看两厌,咱们就回了吧。”顾启珪摸摸自己的鼻子,都这么盯着他,他也有些尴尬好不好。   “这怎么可……”朱氏的异议还没有说出来。   “那就见一见吧。”顾国安定音。   顾烟茗猛地抬头向像她爹,有些惊讶,似乎还夹杂着其他的情感。   “茗儿,你是我长女,自小就懂事,性子也好。张文麟确实是这一辈中的佼佼者,爹爹不想你错过,见见也是好的。成与不成都是后话。”顾国安低声说道。   大女儿从小心思细腻,想的多些,他知道,却不好多说什么。相比活泼的二女儿,他和大女儿的交流不多,但关心的程度都是一样的。   “是,我知道了,爹爹。”顾烟茗哽咽,低头掩饰红红的眼眶。   顾启珪也莫名有些伤感,现在姐姐还在家,他就已经有些离别的愁绪了。 第43章 兄弟   第二天,顾启珪躺在床上,完全不想动,他的心情完全没有随着昨天的过去而有所好转,罕见的有些伤感和不舍。   再有就是,从今天开始开始,他就得正式踏上辞别之路,陈府师父师娘那暂且不论,朱家大舅父那,安家姑父那也不能略过,同窗好友那只要等安珏然安排就行了,其他还有谁呢,顾启珪想着,有些头疼。   唉,离家这么麻烦,可想而知,到时候他归家的时候又是何种的复杂。这位还没走呢,可就已经想着回来时候的事了,他就没想着,到了江南去各家拜访可比他在京城要忙的多,都是不熟悉的人,就是寒暄也得是带着面具的。   “七爷,珏然少爷过来了。”顾擎在门外禀报。   顾启珪懒洋洋的从床上坐起来,随口应了一声:“嗷。”   “顺宝。”安珏然还没等顾启珪说话就自顾自的进了来。   就知道他不会乖乖等自己请再进来,顾启珪兴意阑珊的看着进门的少年。褪去小时候的婴儿肥和嘴角经常挂着的笑意,安珏然已经长成一个俊美的小少年了。   昨日张文钦还说安珏然变了,这些年他也确实变了很多,不过在面对自己的时候,倒是和小时候的性子很像就是了。   这几年,随着年龄的增长,安珏然和自家爹爹倒是没有这么像了,大概是因为安家虽乱,但有安意荣在,安珏然的压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大,所以现在还显得有些稚气未脱。   顾启珪又趴在了床上,抬眼看了安珏然一眼,示意他有话快说。   “顺宝,你就要去江南了?我给你践行,后天聚福楼。”安珏然直话直说。   “好,我知道啦。”顾启珪懒洋洋回答,他现在实在没什么心情,再说这个消息他之前就知道了,也惊奇过了,现在没什么精神头再惊讶。   “你这是怎么了?”名满京城的顾启珪竟然有如此沮丧的时候,还是在这个时刻,安珏然有些担心,他不应该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吗?   “没什么?”顾启珪连反应都慢了半拍,他发现他还是很不乐意的,想到不出两年,两个姐姐都应该已经嫁出去了,不论对方是谁,他都有些不放心,而且这一年他好像还做不了什么,有些无力。   “嗯……”顾启珪仔细想了想,瓮声瓮气的说道:“张家想为张文麟聘大姐姐为妻。”   “张家?是不是太乱了点?”安珏然皱眉,“舅父舅母的意思呢?”   “爹爹娘亲觉得张文麟还凑合。”顾启珪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   “张文麟?”安珏然坐在躺椅上,随性的倚着靠背,张文麟他倒也是认识,不可否认确实是个人才,可“这张家也太乱了些,大姐姐压力大了些。”安珏然叹气。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顾启珪平摊在床上,枕着双手。   两人就这样静静呆着,谁也没有说话,一室安静。   “就在后天吧,在聚福楼吃饭的时候也叫上张文麟,安排大姐姐和他见一面吧。那天人多,也好操作。”顾启珪打破静空,习惯性的吩咐安珏然。   “行,我去办。”安珏然没有犹豫就答应了,从小就是这样,他和顾启珪在一起干过很多事情,都是顾启珪出主意,他去实施的。   顾启珪默了两秒,心下松了松。   “安家最近怎么样?”顾启珪问道,他最近忙,对这些都没有太过关注。   “还不是老样子。”安珏然叹了口气。自从二祖父他们进京之后,整个安家的氛围就不是很好,就算是平时在家,也免不了针锋相对。阿爹尚且不显,尤其是祖父和其他几个祖父之间氛围紧张的不是一点半点。   “袁太后中意三皇子,季皇后却一心扶持四皇子,其他几个祖父虽现在不显,但大概会选择三皇子的。”安珏然轻声说道。   顾启珪皱皱眉头,他是一直不明白,为什么季皇后会转而扶持四皇子沐澈。   要知道三皇子已经成年,生母是当朝贤妃,袁太后侄女儿,外家是极其显赫的。   要想和三皇子对抗,季皇后应该选择五皇子才对吧。五皇子生母是四妃之一的淑妃,和三皇子身份相当,外家虽不显赫,但是清白,名声是极好的。怎么会偏偏选择四皇子呢?在皇宫里最没存在感的一个人。   想想当初在慈恩寺看见的那个少年,渐渐与在宫宴上的身影重叠,顾启珪只觉得怪怪的。   还有,太子要出家,竟然这样顺利,整个皇家竟然一点反应没有,帝后就这样平静的接受了。二皇子沐沣现在在慈恩寺还呆的好好的,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   “站队了也不是坏事,窝里斗赢的机会毕竟有限,还不如来一刀狠的。”顾启珪慢慢说道。反正注定他顾家是绝对不会和袁太后联合的,虽说官场上面永远只讲利益,但这世仇可不是这么好就能抵消的。   闻言安珏然没说话,显然他还是认同的。   又是安静,才是十三岁的少年,谈的话题已经很是沉重了。   “你今日来这儿是不是还没有去看过娘亲,祖父祖母那呢?”顾启珪转移话题。   “都还没去呢。”安珏然回答。   “走吧,先去祖母那请安,晌午在闵熙堂用膳,下午陪我去办一件事儿。”顾启珪从床上下来,整理好衣襟,又变成了那个风度气质样样不差的少年。   对此,安珏然是没有意见的,他顺从的从躺椅上站起来跟在顾启珪身后。   两人一起去‘南行院’给安氏和顾雍请安。   其实,顾启珪只要在家,每天都会来给顾雍和安氏请安,虽然究其原因并不是因为尊老,而只是不想给别人留下话柄而已。   自从七年前的小安氏事件后,顾启珪再来请安,虽说待遇还是不冷不热,但是被刁难的情况是没有了,顶多被刺儿两句,顾启珪表示他是不在意的。   “你怎么知道后日聚福楼会有很多人?”在去‘南行院’的路上,安珏然突然说道,声音有些大还有些刺耳,他记得自己只是和顺宝说在聚福楼吃饭,其他可什么都没说。   顾启珪被吓了一跳,不雅的朝空中翻了个白眼,现在才反应过来,早干嘛去了,“昨日,我去国子监结课,碰见张文钦了,他和我说的,我才知道你竟然在聚福楼组了局儿。”顾启珪说的含糊,明明张文钦是不小心说漏被他套出来的,在他这里倒像是故意告诉他的似的。   他不否认,他有些记仇,谁让昨日张文钦没和他说清楚,让他回家才知道有关张文麟求娶他大姐的事情,连点准备都没有。   顾启珪觉得自己身子弱,和张文钦打起来恐怕要吃亏,可安珏然对付一个张文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再说,顾烟茗也是他亲姐姐,虽说他不知道吧,要是知道的话,定是和他现在的心情一样的,顾启珪自顾自下着结论。   果然,听到他这么说,安珏然没说话。   等到“南行院”门口的时候,顾启珪刚踏上台阶,就听见身后出来安珏然的声音。   “这是张文钦得罪你了?”声音淡淡的,有些调侃的味道。   看吧,一点儿不如小时候可爱,现在可是不好忽悠了呢。   “是啊。”顾启珪轻声笑道,直接就承认,很是干脆。他也不希望现在的安珏然还是个可以被随意忽悠的小孩。   两人进了正堂,就看见安氏端坐在主位上,没想到顾启陵也在,他倒是极为孝顺的。   “祖母。”“外祖母。”顾启珪和安珏然同时向安氏问礼,接着又向顾启陵见礼,“大哥。”“大表哥。”   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年一起进来晃了安氏的眼睛,她选择性的忽视了顾启珪,直接向安珏然道:“珏然乖乖来了,快过来让外祖母看看,你和你母亲可是很久没来看外祖母了。”   “阿娘近日忙了些,回去我定告诉阿娘,说外祖母想她了,一定来看您。”安珏然向来嘴甜,即使现在性子稳重了些,但面对长辈,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容易得长辈喜欢。   “好好好”安氏连连称好。   “祖父,祖母的身体还好吧?”   “都好,最近还念叨您呢。”   安氏自是喜的合不拢嘴。她的心长得偏,明明本应是嫡孙更亲近些,可她偏偏喜欢外孙。应该说他就是打心底里不喜欢长子。所以明明知道长子的儿子,自己养的顾启陵亲近,养在女儿膝下的安珏然她也亲近,可养在长子身边的顾启珪她就可以无视。   顾启珪有时候就想,自家老爹怕不是祖母的儿子吧,这不喜欢也太彻底了吧。要是他真是一个小孩,经常看到祖母这样区别对待,恐怕心里早就承受不了了。当然这也只是他内心的吐槽。   “祖母是想姑姑了,所以和珏然表弟说的多了些,没有其他意思的。”顾启珪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旁边就传来这么一句话。他下意识的抬头,就看见了顾启陵,有些诧异,兄长这是在安慰他,是吧。   顾启珪笑了笑,“我知道的,我都明白,谢谢大哥。”   “听说,你过几天要去安庆参加县试?”顾启陵抿抿嘴,说道。   “是,几天后就启程了。”顾启珪的诧异又深了些,这兄长可是很少关心他的,这是怎么了?   “安庆很好,你要努力,出门在外多注意些。”顾启陵说的干巴巴的。   “是,我会的。”顾启珪回答的认真了些,相比于顾启陵的不自在,他就闲适多了。   顾启陵看着眼前这个弟弟,他和他虽同住在顾府,但其实他们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他也不能说多了解他。   但刚刚祖母只顾着和表弟说话,顾启珪就自己站在那里,脸上完全没有失望、愤怒亦或是沮丧的表情,似乎对这一切都不在意,所以他忍不住说了那些话。不过,看见顾启珪并不怎么在意的表情,和他淡淡说话的语气,顾启陵有些挫败。   安珏然陪着安氏说了好一会话儿才提出告辞。因时间还早,安氏倒没想着留饭。   顾启珪当然是和安珏然一起离开的,走之前,他还有些感触。   在顾启陵来之前,他就想过,他这个兄长可以不优秀,但一定要有担当,孝敬父母,友爱弟妹。可之前顾启陵没有一样能够得上他的条件,对待父母弟妹,他保持基本的礼貌,可是一点不亲近。这几年,倒是好了一些,当然也只是一些,不过相比之前是好了很多。这样也行吧,顾启珪想着,他的标准在现实面前是下降了很多。 第44章 兄弟(二)   闵熙堂内,午膳是其乐融融的。   朱氏领着女儿和儿子一起用膳,她是非常高兴;午膳也是丰富,孩子们吃的也开心。   这些年朱氏见安珏然的机会并不少,可每一次见还是都忍不住多关心他一些。再加上幼子与珏儿相处的很好,她是非常欣慰的。   “多吃些,这是特意给你做的,他们都没有。”看安珏然吃的欢快,朱氏笑着给他夹菜。   “是吧,我就知道舅母这儿有好吃的。每次都是盼着来这儿的。”安珏然话说的漂亮。   不知为何,他对舅父家一家人天生有些亲近,就顺宝而言,一直到现在,他都喜欢跟他待在一起。对舅父舅母也隐约有这种感觉,当然,他把这归结于是因为舅父舅母对他好。   “下午,没有公事吗。?”朱氏知道珏儿这孩子已经在禁卫军当值了,所以有此一问。自从他当值,朱氏就忍不住担心,怕孩子有意外,毕竟禁卫军的作用在那摆着呢。那些时候,她连睡觉都会做噩梦,还是夫君给她说了些事,她才放心些。道是孩子还小需要历练,陆二爷自护着这孩子的,这是他陆家的女婿,自是重视的。虽然已经知道利弊,但作为母亲,还是忍不住操心。   “今日休沐,我没有事情才来的,午膳后,跟着顺宝出去。”安珏然据实以告。   “下午你们要出门?”朱氏转向顾启珪。   “嗯,下午我要去‘橼阁’看看。”顾启珪说着,听说那里今日得了一副三木先生的字,他想拿下来。不过三木先生的字本就罕见,买不买的下来还两可,所以用途暂且保密。   ‘橼阁’是京中有名的古董字画集聚地,是爱好收藏的文人墨客常年流连的地方,因就坐落在在府前街的隔壁街上,治安什么的都是极好的,朱氏也没再问下去。   “我也想出去,就看看。”顾烟琪冲朱氏撒娇,她最是活泼,自是向往外面的生活的,看自家弟弟可以出去,她心里也跟着痒痒。   “你是女孩子,怎么能整天想着出去?”朱氏语重心长,小女儿性子灵动,没个稳重劲儿,这都是大姑娘了,再不拘着些,以后可怎么办啊。这就要说亲了,唉,朱氏叹气。   顾烟琪还想再说,突然身边传来自家姐姐的声音,冷冷的。   “要绣的东西,可还没绣好。”顾烟茗像是很随意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顾烟琪瞬间就蔫了,没再说话。那个可没多长时间了,她还想着……   顾启珪有些奇怪,这什么时候出嫁还不知道呢,绣品现在又用不到,着什么急啊,女孩子就是外向。不过看到二姐确实不再提出门的事情了,他也没在说什么。   午膳后,顾烟茗和顾烟琪回了“茗琪阁”,应是去和绣花做战斗了。朱氏把顾启珪和安珏然送到二门,仔细叮嘱要注意安全,多带些人,什么的,才依依不舍的回了“闵熙堂”。   顾启珪和安珏然总算是可以出发了。   “今儿怎么想起去橼阁了?”安珏然问道,顺宝平时虽喜欢这些带着古意的玩意儿但不强求,就连书房里的东西也大都是舅父淘来的,他是十分清楚的。   “就想着去看看,倒没有目的什么的,我过两天就要去安庆了,今日就想出来看看。”顾启珪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虽然他是从江南来京城的,可说实话,在他心里对安庆没有多深的归属感,也只有京城算是他的家。   马车穿过繁华的府前街,就到了‘橼阁’,今日橼阁好像十分热闹,门外聚集了很多人,观他们头戴的方巾和浑身气度,都是读书人。   “今日这里怎么这么热闹!”安珏然感叹。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顾启珪先前是知道一些的,倒没有太过惊讶。   两兄弟进了‘橼阁’,就看到正中央挂着一幅字,仔细听周围人都在谈论三木先生的字如何如何。   “这是三木先生的字?你从小就喜欢这些。”安珏然说道,君不见当年他无意间拿到顾府的一张纸,被自家阿爹胖揍了好久,还被念了好几年,想想都是泪。不过他当然没把这些算在自家小伙伴身上,一直当做误打误撞。   顾启珪心里倒是莫名愧疚,这几天他的心肠软的可以,尤其是面对这些家人的时候。   “据说是三木先生的字。”至于是不是,顾启珪向前走一步,想仔细看一下挂轴。   顾启珪终于挤到了前面,也看见了挂轴上的字,他有些失望了……   “这不是……”安珏然刚想说话,不过很快就被打断了。   “嗯,不过还是不错的,也像。”顾启珪淡淡的评论,世人皆称三木先生的字珍贵,他这下是完全感受到了,一副仿品就能引得人群涌动。   要说他们怎么知道这是仿品,主要是因为他仿的正是顾启珪书房里的那一副。总之顾启珪有些失望,本来还想着拿一副字给安珏然,就当是自己小时候揽过来那副字的赔礼,现在也不能这样干了。你说就算是仿的,也别是仿的他那一副啊。   反正顾启珪挺失望的。   安珏然自也是知道的,这明明就和顺宝书房里的那一副字儿一模一样,那一副原先还是爹爹的,是经过收藏大家和装裱大师鉴定过得,为真迹。那这一副必然就是仿的了。   看着顾启珪明显有些低落的表情,安珏然笑着说,“等以后我一定再送你一副真迹行不行。”   顾启珪一听,得嘞,这上一笔账还没还上,新的一笔已经被下订单了。不过,“那表弟你可要努力了,这三木先生的字儿可不是有钱就能得的。”   反正已经欠了,也不在乎这一笔两笔的。不可否认,顾启珪的心情被治愈了很多,其实他一直都庆幸的,有安珏然这个兄弟。他可以放心的背留给他,因为他相信他绝对不会伤害他,当然他也不会伤害他就是了。   安珏然点头示意他知道了,在外面的时候,他的整个气质就显现出来了,和在家里完全就是两个人,不苟言笑。顺宝可是很少称他弟,一般倒是叫名字的,当然他也很少叫表哥是了。   “走吧,既然出来了,我们就逛逛这橼阁,我还是第一次到这儿来呢。爹爹应是这里的常客。”顾启珪看着两边儿雅致精巧的风格,起了这么点儿兴致。   安珏然是极同意顾启珪的话的,舅父应该确实没少来这边,瞧他每次送给自己的那些东西,哪个不带着‘橼阁’的标志。对的,礼物,这些年自己倒是和表哥表姐们的待遇是一样的,每次舅父备礼,都不会忘了他那一份。   两个人在‘橼阁’逛逛看看,耗费了些时间。这‘橼阁’倒是名不虚传,各样珍宝皆可见得,样样齐全。恐怕这身后之人的身份也不简单,这偌大的宝库竟然安然的在京中屹立了这些年,倒是和“如意坊”异曲同工。   “倒真是不愧这‘京中宝库’的称号。”顾启珪不禁感叹道。   安珏然也跟着点头,他手里正拿着一把剑,甚是称手。反手拔出来,够亮、够锋。   就连顾启珪也忍不住惊呼,从顾擎手里接过一张纸,往剑上一碰,整张纸就被拦腰折断,剑口整齐。顾启珪更是啧啧称奇,“这倒是好物件。”   “表哥。”安珏然笑着叫到,带这点儿谄媚。   “嗯。”顾启珪抬眉,装作不懂。安珏然可是很少称他兄长的,当然他不强求,还有些庆幸,毕竟他心里明白这可是他哥。现在,瞧这语气,这神态,要是别人见了,谁还能说安珏然性子冷然。   “我没带钱。”安珏然在顾启珪面前向来没有弯弯道道。   顾启珪示意顾擎把剑接过去,叮嘱安珏然道:“不要伤着自己就行。”   安珏然连连点头。   顾擎回来,小声对顾启珪说了一个数字,是这把剑的价格,高得令人咋舌,是普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的数目。   不过,顾启珪是不在意的,实在是这些年他属于只进不出的,爹爹娘亲,师父师娘,这几年就连姐姐们,都是塞给他钱的,他算得上是名副其实的金娃娃。再加上……这个可以先暂且不论,总之他不差钱。而且,这也算是间接把今日出来的事儿办了,看,他想送礼也送了礼,结果达到了。   拿到剑后,两个人没在多停留,正准备离开。   一行人刚走到门口,就被一个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拦住了去路,“两位少爷,我们家爷请二位去楼上就坐。”   顾启珪回头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顾擎,看到顾擎点了点头,他才确信自己的猜测没有错,这是个练家子。观他浑身气度,倒像是世家公子,却称呼对方爷,想来楼上的这位身份不俗。   短短几吸之间,顾启珪已经过滤了很多人,却依然毫无头绪。   “你们家爷?”顾启珪开口。   “顾七少爷上去就知道了,我们爷和您是旧识,见了自是认识的。”   旧识?他可不记得自己有什么旧识,竟然可以命令起这样的人物,该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给了身边安珏然一个稍安勿躁的眼色,“那就有劳阁下带路了。”顾启珪淡淡说道。   男子转身领着顾启珪一行人上二楼,即使离得这样近,顾启珪也没有听到男子的脚步声,这确实是个高手。   突然,手被碰了碰,顾启珪回头,安珏然正冲他使眼色。顾启珪顺着安珏然的眼神看过去,正好看见男子后脖颈处那特殊的标志。   顾启珪的眼睛瞪大了一圈,真的是如他所想,那里面这位怕就是那个人了。   正想着,男子在一个雅间前站定了。 第45章 意料之外   站在雅间门口,玄衣男子转身。   “请安少爷这把剑交给后面的那位兄台吧。”男子冲安珏然说着,虽是使用着敬语,但从他口中说出来,并没有给人低人一头的感觉。   安珏然自然没有反对,房间里的这位怕是不简单,直接爽快的把刚才拿到手的剑递给了顾擎。   看顾启珪和安珏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了,玄衣男子才转身。“爷,我把顾七少爷和安少爷带过来了。”语气很是恭敬。   “进来吧。”雅间里传来一个儒雅的声音。   顾启珪一愣,这个声音,他并不熟悉,可以说是完全陌生,隐约觉得在哪里听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顾启珪愣神的功夫,玄衣男子已经推开了门,正恭请他们进去。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顾启珪想着,率先进了雅间,安珏然安静的跟在他身后。   进到里面,顾启珪直接愣在了那里,他实在想不到竟会在这里看到这二位爷。那刚刚的声音就是……他在宫宴的时候见过这位,没想到今日竟然在这儿碰见了。可他现在不是应该在……再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才是啊。   “二爷,四爷。”顾启珪恭敬的行礼。没错,这里坐着的就是传说已经出家了的太子爷,哦不前太子爷沐沣,还有四皇子沐澈。   房间里现在的局势有些诡异,二皇子坐在上首,四皇子坐在下首的位置,两人的姿态很是随意,显得很是熟络。两人均是气度不凡,坐在一起更显得惹眼。二皇子沐沣依然束着发,穿着很常见的袍衫,浑身上下除了头上固发用的一根木簪,手里拿着桃木的念珠,其他多余的物件是一个都没有的。相比来讲,四皇子沐澈穿着就讲究多了,淡黄色的外衫,配着悬白的内衫,腰间别着精致的荷包,还有一块上好的和田玉石,手上带着扳指,因为正在思考问题,而不停的摩挲。两人的气质真的完全不同,但各有千秋,坐在一起,竟奇异的感觉并不突兀。   他们是兄弟,虽本该是这样,但问题是二皇子竟然在这里本身就是不可思议。   安珏然也跟着行礼,他当然也是见过这两位的,内心里也很惊讶,不过面上丝毫不显。   “这是在外面倒不用这么多礼节,都坐吧。”四皇子问道语气显得很是熟络。   顾启珪和安珏然道谢一番,各自坐了下来。   “既然是来了橼阁,怎么不好好逛逛,就要回去了?”沐澈继续问道。   “本来是想来看三木先生的字的,到了才发现这把剑不错,也算是意外收获,物件这么多,眼花缭乱的,倒是不知道选什么了。”顾启珪恭敬的回答,他是从来不敢小瞧这位四皇子的,以前不曾,以后肯定也不会。   虽然不知道这二位发生了什么,但老老实实回答问题总是没错的。   “看吧,我就说你那把剑根本放不到天黑。”四皇子笑着说,语气十分随意。   顾启珪诧异,他没明白四皇子的意思,抬头看去才发现四皇子这是在和二皇子沐沣说话。   “这样也好,它本就该属于懂得珍惜它的人,跟着我只会埋藏它的锋芒。”二皇子淡淡的说道。   四皇子沐澈显然有些不满二皇子的回答,但却没再说话。   “顾老师最近还好吗?”沐沣看着四皇子,没有说话,转而问顾启珪。   “是,爹爹很好。”顾启珪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二皇子说的老师是他爹,称老师倒是没错的,爹爹确实担任过太子太师,虽然时间并不长。   “你近日要回安庆?怎么不就近找个县挂名考试,我记得国子监好像可以吧。”沐沣继续问道。   “是。启珪跟着爹爹进京,一直到现在都没能真正祭祖敬祠堂,一直是一大憾事,此次回去也算是聊了心愿。再有今年县试过后恰逢启珪曾外祖父八十大寿,家母决定回安庆,到时候若启珪在近京地考试,唯恐错过此事,就和师父爹爹商量过后决定先回去。”顾启珪说着他要回安庆的官方理由。   沐沣点点头,“陈首辅和顾老师向来睿智,自然不用我们再说什么,江南水深……”   沐沣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沐澈截住了,“陆平是现在的两江总督,和顾老师没有师兄弟的名分,但有师兄弟的情义,顾启珪去江南,自有他照顾,还用你担心?再说,他可不是回空壳子的家,他嫡亲的三叔可还在安庆呢。”   说着,沐澈又想到了另一件事,“这样说起来,你的辈分平白就长了一辈。”   顾启珪本来还认真听四皇子分析,没想到最后来了这么一句,不过说的倒没错,二皇子沐沣拜在了玄景大师的门下,可不就是和爹爹是平辈了吗?   不过,看二皇子和四皇子交流,真的就是有些违和,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难道是自己想的有些多了。不过,眼前这位四皇子和他记忆里的倒像是一个人。   安珏然心里也是觉得奇怪的,而且怎么看,这二皇子浑身的气质和顺宝都有些像。尤其在面对四皇子的时候,似乎不论四皇子做什么,他都能照单全收,都能心平气和,一点儿过激的反应没有,对四皇子的各种举动都很放任。从进来到现在,四皇子沐澈已经可以打断他说话不下三次,可每次他都是不在意,不争不抢的。   “这把剑,还是当初,我初习武时,外祖父叫人特意为我打治的,一直跟我到了现在。既然合你眼缘,也是它的造化,虽然我也没有规定你怎么使用它的权力,但相遇即是有缘,希望你可以善用它。”二皇子对安珏然说道,语气不疾不徐,令人非常舒服。   “是的,二爷,我会的。”安珏然倒是没有把剑还回去的意思,一方面既然二皇子这么说了,肯定就没有收回去的意思了;另一方面,他们可是付了钱才拿到东西的,也算是顺宝送他的礼物,他可不能随便舍给其他人。   二皇子沐沣点点头,没再说话。   四皇子放松身子,倚着椅子的靠背,闲适的问顾启珪:“你刚刚说是来看字儿的,觉得怎么样?”   “字儿倒是不错,在仿品中也算是好的了。”顾启珪实话实说,他肯定这两位自是知道下面什么情况的。   “眼力倒是不错,就瞄了这么几眼就看出是仿的了。”沐澈笑着说。   “倒不是启珪眼力多好,不瞒四爷,因为这幅真迹恰巧就挂在启珪书房里,日日都能见到,自是有几分熟悉的。”   “真迹在你那里啊。”四皇子挑眉,说的有些玩味,“喜欢三木先生?”   “我小时候描过一段时间三木先生的字。”   “后来描了谁的?”这次问话的却是二皇子沐沣。   “后来就改描了爹爹的。”   “老师的字倒也是极好的。”沐沣点头。   顾启珪点点头,他爹爹的字自是很好的,比起各大书法家都是不逊色的,只是爹爹并不常常写字。   “今日耽误了你们这些功夫,就让雀领着你们去下面挑件东西吧,算在阿澈头上就好了。”二皇子沐沣说着不禁笑了笑,似乎很少干这样坑弟的事情。   四皇子沐澈整个趴在桌子上,笑着,却没有丝毫反驳的话说出来。   顾启珪和安珏然默契的没有再说出推辞的话,要说他两人在这方面想的还是挺一致的,就是‘天下之大,莫非王土’,这二位可是爷,有钱的很,不就是橼阁的一件东西,能花几个钱,对这二位来讲还不是九牛一毛吗。   如此一想,两兄弟心安理得的就接受了。所以说他们还是用共同点的,从自己这儿拿出去,要看人;从别人那拿进来,也要看人。   一直到拿着东西走出‘橼阁’,顾启珪还有些晕,他不是很明白,这二位爷叫他和安珏然的用意是什么,难道仅仅是为了一把剑?   “今日这事儿,确实有些蹊跷,回去好好和姑父谈谈,叫他知晓,有什么举动也好跟着调整。”顾启珪叮嘱安珏然。   “我知道了。”安珏然当然知道这事情的重要性,没想到二皇子竟和四皇子这样熟,那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这和二皇子突然出家有没有关联。   “不过,再不知道事情具体始末的时候,对其他人就暂且保密吧。”   “我知道。”安珏然回答,一点儿没有不耐烦。   反而,顾启珪自己觉得不好了,感觉自己很有老妈子的潜质,其实安珏然已经长得足够大了,没有他的时候也能独当一面,而且比他还要早领了差事,可他总是忍不住想要多提醒几句。   “走吧,先送你回安府。”顾启珪甩甩头,招呼安珏然。   “嗯。”   然后,两人利落的上了马车,不一会儿,马车就消失在了街头。   到他们离开后,那个名为雀的男人从暗影中走了出来,若有所思的看着离去的马车。他怎么觉得最后这些话是专门说给他听的?想着又摇了摇头,他对自己得身手足够自信,转身就上了二楼。   “昌逸老师的这幼子有点儿意思,安家这个也不容小觑。”沐沣听了雀的描述,感叹道。   “这话,你之前就说过。”沐澈还是懒洋洋的。   顾启珪回到家,已经是用晚膳的时间了,一家人一起用膳自不必提。   晚膳后,顾启珪直接跟着顾国安进了书房,一直到很晚才出来。 第46章 夜谈   顾府前院书房   顾国安坐在书桌后面的太师椅上,顾启珪恭敬地站在书桌前。   顾启珪说着今日他和安珏然遇到两位皇子的事情。   “今日什么情形?”顾国安左手扣着案几,沉吟道。   “我和安表弟去了‘橼阁’,被叫上了二楼,和二位皇子说了会儿话。”顾启珪简短的把事情讲清楚。   “今日怎么想起去‘橼阁’了?”顾国安没有继续接着往下问,转向了另一个方向。   “听说今日‘橼阁’将出手一副三木先生的字儿,想着我还欠安表弟一幅呢,想拿来还他。”顾启珪实话实说,要说他对三木先生的字有多喜欢从来都是没有的,小时候的恶作剧也只是想让安珏然买个教训,要不然那熊孩子不知道会怎样呢。他是真的这么想的,谁知道竟然是仿品。不过今日,也算是得偿所愿了,那把剑就当是迟来的回礼吧。   顾国安立刻就想起来了幼子所提之事,那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难为孩子现在还记得“那想来,今日也没有把回礼送过去。”   “虽然不是三木先生的字,不过珏然倒是在‘橼阁’得了把好剑,本应是属于二皇子的,不过到底是我出钱拿下的。”顾启珪说道。   “二皇子的剑?”顾国安低语。   “是,二皇子亲口说剑跟了他很多年,是季太傅着人专门打治的。”   “二皇子小时落过水,虽外在不显,但太医诊断一生不能习武。”顾国安缓缓说道,“在皇子馆,他是连平时的射御课都不会去上的。”言下之意,这样的人怎么会藏剑,难道仅仅为了留个念想,那为何在此时把剑送出?   “不过至于他们为什么在那,应该真是个巧合。”顾国安继续说道,“二皇子尤其欣赏林甫先生的字,说爱字成痴也不为过。三木先生作品存于世的不多,十之八九在二皇子处。”顾国安知道这个还是暂任太子太师的时候,那是他第一次看见沐沣的字迹,与前朝三木先生的字真的是形神均相似,要不是对三木先生的字熟悉的,真的很难分辨出真假与否。   后来经了解,他才知道,这位太子自开始蒙学,就一直摹李三木的字,虽然现在已经可以写出自己的风格了,却还是习惯性写出李三木的字迹。   顾启珪现在才终于知道四皇子那揶揄的口气是为何了,原来二皇子竟是这么喜欢三木先生吗,这么说难道置于‘橼阁’的那副仿本是二皇子写的?顾启珪不是很肯定。难道就是因为他和安珏然只看了几眼就没再有兴趣,才会被叫到雅间?   “二皇子和四皇子似乎很是亲近,尤其二皇子对四皇子很是包容。”顾启珪斟酌着用词。   “……”顾国安没再说话。   书房里静了一会儿。   “此事就到此为止。”顾国安扣着案几,沉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顾启珪没再多问,爹爹既然没有立刻回答他,此事应是事关重大。   顾国安点点头,站起来,走到茶几前坐下,示意顾启珪来煮茶。   顾启珪本是静静的跟在顾国安身后,明白爹爹的意思也不推辞。   顾启珪慢慢的拿出茶具,开始煮茶,他的煮茶功夫一般,还是在国子监学到的基本手法,也只是能把茶水煮熟的水平,像他大姐那样的技术他是没有的。   待水沸腾,父子俩中间升起一团团的热气。   顾启珪替自家爹爹斟上一碗茶,递过去:“爹爹。”   “此去江南,是历练,也是挑战。”顾国安接过茶碗,却并没有饮下,而是放在了手边,慢慢开了口。   顾启珪坐正身体,聆听教诲,他已经很久都不曾听爹爹这样说话了。   “其实你还小,本应该再等两年的,奈何你自己好像着急了。”顾国安顿了一下。“你娘亲就总怕你不快乐,活得太累,以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自小聪颖,懂事也早,不知不觉已经长这么大了。”顾国安说着,颇有感触,抬眼看向他儿子。   只见顾启珪正小心地捻着茶叶,“爹爹,这茶叶是不是不好,我尝着这茶味道是太淡了点。”顾启珪最是受不了听爹娘讲这些,回忆过去什么的不适合他。   顾国安笑了笑,“这茶倒还凑合吧。”他这小儿子听不得这些话,他就是故意的,二皇子和四皇子的事儿,他原本就没有想让幼子这么早掺和进来,他现在还是不应该关心这些事的时候。   顾国安端起茶水来,抿了一口,又不着痕迹的放下了,嗯……这么几年过去了,他这幼子的煮茶水平还是这么的……嗯……一言难尽。   “此去江南,必定会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和事,你只管呆着,多看,多听,多学,但不要多管。”顾国安叮嘱道。   “是,我知道,爹爹。”听到自家爹爹终于不抒发感情了,顾启珪松了口气。   “我挑了几个人给你,他们都是我顾家世代的守护者,这几人今后就跟在你身边儿。”他当然不会让幼子只领着顾擎一个人去江南,其实就算明面上安排上这些人,背地里他也要派人的,这大概就是做父亲的觉悟吧。   “是,谢谢爹爹。”他自不会推辞。   “对这些人,你只能靠自己的本事得到他们的认可,你现在是他们的主子,也只是因为我说你是他们的主子。等有一天,你得让他们自己认为你就是他们的主子。”顾国安严肃说道。   “是,爹爹。”顾启珪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们顾家的这些暗卫,还是曾祖父在时,誓死追随顾家的将士或是将士们的后代,他们的忠诚不用怀疑,当然,他们也有他们的傲气。父亲是越过祖父亲自从曾祖父手里接下的传承,所以,就连祖父顾雍也是不知道这些人的存在的。   平时根本也看不见他们的人影,但其实他们在顾府无处不在。他也是这两年,爹爹干什么事都不在避讳他,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府里还有这么些人,他从来没见过。   “江南局势复杂,你此次过去,就安心做好你该做的事情。”顾国安站起身,再次叮嘱。   “我知道了。”顾启珪答得干脆,其实今日也是他想的太多,自昨日他的脑子就像是一锅粥,现下倒是好了些。   就如爹爹所说,他可以不必想太遥远的未来,尽力做好眼下的事情就好了。京中事情根本不用他思虑过深,现在好戏才刚刚开锣,远远没到该他这个毛头小子上场的时候。他还是安心准备县试就好。   顾国安走后,顾启珪也回了“明璋院”。   此时的安家,安意荣的书房灯也亮着。   安意荣和安珏然坐在茶几上,谈论着今日的事情。不过相比顾家夫子稍显正式的谈话,这里就显得温馨多了。   因为,安珏然在用晚膳,安意荣就坐在一旁看着,怕自家孩子噎着,安意荣还间或给倒杯水。这在书房吃东西,本是极其不雅的事情,不过这父子俩不觉得就是了。   “怎么遇上的?”安意荣问,他初听到自家儿子竟然在京城里看见了二皇子,就很是惊讶。又听闻二皇子和四皇子在一起相谈甚欢,觉得这事儿有些奇妙。最重要的是,至今他没有接到任何消息,说二皇子已经离开了慈恩寺。   “今日,顺宝和我‘橼阁’看字儿,顺宝喜欢这些,临走的时候就被叫去了雅间。”安珏然吞下口中的事物,才回答自家阿爹。事情描述的极其简略,但有关顾启珪的习惯他还是说的极其清楚的。今日,他在外逛了一下午,回到府里,已经过了晚膳的时辰,去找阿娘肯定也是给两盒点心,就只能来阿爹这蹭吃的。正好,他还记得顺宝的叮咛,要和阿爹说下午的事情。   “对了,阿爹,我在‘橼阁’看中一把剑,顺宝买送我,后来才知道竟然是二皇子的。”安珏然突然想起了这件事。   安意荣的眼神深了深,祖父去后,府里大部分的情报网都在他这里,二皇子沐沣可是个不能习武的。   “二皇子给我的感觉有些像以后顺宝。”安珏然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不过就是看了二皇子和四皇子相处以后的一种感觉。   安意荣没把这句话当回事,却是捕捉到了‘顺宝’这两个字眼。他自是知道这孩子和顾启珪相处的好,要说,血缘的牵绊也真是奇妙不是吗?他从来不阻止他们的交流,一来,京城之中有他表哥,他讨不到什么好处;二来,养了这么多年,他是真的把他当做亲生的孩子教养的,自然希望他开心着长大。   身为安家的孩子,压力非常大,尤其珏然这一辈,更是身负重压,本就是因为他的自私才把这个孩子拉到这样的境地的,他怎么可以让他孤单的长大,剥夺他交友的权利。而且,启珪那孩子还不错。   这几年,不也证明了他所想的,小时候原本活泼灵动的孩子,越发的寡言,就连时常带着笑意的脸上也是慢慢变得冰冷起来。在安家也只有在面对他的时候,还有些小时候的影子,就连在表妹面前也是客气居多的。他一直以为孩子在外面都是这样的,直到他看见孩子和顾启珪在一起时候的状态时,他才惊觉,原来一直在发生着改变的是他们才对。   “启珪怎么说的?”安意荣低声问道。   “顺宝说,和阿爹说清楚就行了,说是别万一影响了阿爹的事,但对其他人要保密。”安珏然终于吃饱,可以好好地回答他阿爹的问题了。   只是没想到,安意荣却站了起来,说道:“启珪说的不错,此事阿爹知道了。珏儿就不必在想这件事了,好好当值就行了。”   “好了,如果吃饱了,就赶紧回房去吧,书房阿爹叫人收拾。”安意荣说着走出了书房,显然是要回后院。   “好,我知道了,阿爹也早点休息。”安珏然行礼送自家阿爹离开。   今日的事情就像是一颗小石头被丢进浩瀚的大海里,并没有翻起很大的浪花,但它确确实实的发生了,也确实地在知情人的心里埋下了一颗小小的种子。   也许有一天,事情就是因为现在这颗小小的种子要生根发芽,才水落石出的。 第47章 风波起   第二天一早,顾启珪就出发去了朱府,因为此次要回江南安庆,他要顺便把朱府准备好的礼品带过去。所以比起向大舅父大舅母和各位表哥告别,来听取、他们要带回去的礼品以及其他的一些具体安排才是此行的最大目的。   朱家子孙繁茂,此事并没有分家,自然是人口众多,要想备礼,分量得是足够庞大。虽说,京中朱府每年都会有礼品通过各种形式运回安庆,可今年尤为不同。今年是他曾外祖父八十大寿,既是整寿,又是高寿,怎么也得大办才行。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大舅父初任大理寺卿,应该是没有时间回去的。几位表哥也已经下场,能否赶回去还得两说。大舅母倒是约好了要随母亲一块回去,但他们要带的东西实在太多,所以顾启珪算是先带过去一波儿。   顾启珪到达朱府的时间不算晚,不过也早已经过了该上朝的时间。他本以为应该见不到大舅父的,谁知,大舅父竟然在家里等着他。所以,顾启珪就开始了他这段时间见长辈的必备流程——进书房,听训诫。   朱家大爷对顾启珪说的最多的大概就是江南的局势了,还让他宽心,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去朱府请教,尤其是在县试期间,可以去朱氏祖学听课。朱家祖学天下闻名,顾启珪自也是好奇的,不管自己去不去,都是长辈的一番心意,他自是表示感谢的。   接着就是对顾启珪一番的告诫和叮嘱。其实阅历这个东西,是真正经历过才能有的智慧。仔细想想,自己最近老是从长辈那里得到经验,可到底遇到事情还是得靠自己判断才行,顾启珪想着。   好不容易,大舅父结束了他长达一个半时辰的谆谆教诲,顾启珪出发去想舅母徐氏请安。   在去后院的路上,顾启珪不经意间与徐茯苓撞了个正着。顾启珪不常来朱府,来了也很少碰见她,即使不小心看到,也是在意识到的时候,就远远的避开。这一次非常不巧,两人在徐氏院子门前遇到了,一人要出院门,一人要进院门,连避开的地方都没有,避无可避,也只能往前进了。   “顾表弟,姑母正在茶厅?”徐茯苓冲顾启珪微微点头,带着大家闺秀的娇矜。至于称呼,好像自小她都是这样称呼顾启珪的。   “徐小姐,多些提醒。”顾启珪回礼,点头即走。他对徐茯苓有说不出的感觉,自从小时候大姐二姐因她闹别扭后,他对这位寄宿在大舅父家的表小姐就没有好感,只觉得这位表小姐像是有些心机的。他也并不是讨厌有心机的,毕竟寄人篱下,就算是自己嫡亲的姑母,想必也不是事事都顺心的,有些心机没什么,但是这心机用在了自己亲人身上,就非常令人介意了,顾启珪想着。   和大姐顾烟茗不同,从以前到现在,徐茯苓好像都没怎么变过。现在看来,她依然是柔柔弱弱,说话细声细气,给人的感觉天生带着点多愁善感,反正顾启珪是不怎么喜欢这样的人就是了。有时候,不喜欢一个人,就真的回否认她的全部,对待徐茯苓,顾启珪就是如此,厌恶算不上,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不过,他向来情不外漏,对待所有女孩子,他都是如此,倒没有人看出什么。   等顾启珪走出很远,徐茯苓身边的婆子才抱怨道:“这表少爷好大的架子,在咱们府里,倒像是自己家似的。”对自家小姐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   徐茯苓看着顾启珪的身影不见了,才轻轻启唇:“有什么办法,要说,这里可是他的正经亲戚,我又算什么?”   “小姐,可千万别这么说。”婆子很是心疼,她家小姐的命苦啊?   徐茯苓没再说话,面无表情的转身领着人走了。   这些事情,顾启珪是不知道的,当然就算他知道也不会在意就是了。   此时的他正在给徐氏请安。因为顾启珪并不像娘亲和姐姐们一样,经常来朱家,所以其实和徐氏不能说多亲近,不过该叮嘱的还是要叮嘱就是了。   当然接下来的交流就是顾启珪此次来朱府的目的了,听着徐氏事无巨细的向他交代的这些事情,顾启珪很是认真。送礼是一种学问,去送礼就是一种历练了,这何尝不是一种修行。   徐氏交代的事情尤其多,要不是顾启珪带了顾擎,恐怕得非常头大,不过好在都记下了。   午膳自是在朱家用的,有表兄作陪,桌上的氛围倒是很好。   午膳过后不久,顾启珪就离开了朱府。   回家的路上,顾启珪在离顾府不到两条街的地方,迎来了不速之客。   顾擎在前方赶车,顾启珪在马车上闭目养神。人就是在这时候闯进来的,连顾擎都没有挡住。   顾启珪立刻睁眼,就看见了一袭黑衣,胸前有血渗出的二皇子沐沣。   “二爷?”顾启珪惊道。   沐沣倚着车壁,喘着粗气,显得非常痛苦,也许是衣服太紧了,他把胸前的衣服松了松,才说道:“‘橼阁’现在应是不能回了,随便把我弄到什么地方吧。”   “爷,”顾擎立刻掀开帘子,刚才那人从他身边经过,速度之快,他竟是没有拦住。   “咱们来这边看看,刚刚胖子不说说看见人影往这边来了,要是被我们找到,这可是大功一件。”“胖子的话,你也敢信,他可是胆子最小的。”马车外面传来脚步声,夹杂着少年人的声音。   顾擎立刻放下了帘子,坐在了赶车的位置。   “反应很不错。”二皇子沐沣看着顾擎,挑了挑眉夸奖道。   顾启珪没有接话,转而隔着帘子问顾擎,“是谁?”   “似乎是禁卫军。”顾擎低声回禀。   顾启珪心里一凛,二皇子是干了什么,竟然出动了禁卫军吗?   审视的目光投向正闭目养神的男子,顾启珪心里瞒是问号。   察觉到顾启珪的目光,沐沣睁眼看了一眼,无声笑了一下,却并没有讲话。   顾启珪眉头一蹙,他认识的好像都是些不得了的人,各种都是这样。   “少爷,表少爷在里面。”外面传来顾擎的声音。   顾启珪紧张的心放松了下来,是安珏然的话,就没有问题。和安珏然一起当值的大都是京中的世家官员子弟,他们以安珏然为首,大都是在禁卫军历练,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禁军。不过竟然连这些在禁卫军历练的世家子弟都出动了,二皇子这次弄出的动静可不小。   “嗯,就说我身体不舒服,睡过去了。”顾启珪说道,他也只能赌一把。   “是。”   顾启珪坐在马车里,仔细听着外面的对话。   “顾擎?车里是启珪。”这是安珏然的声音,在人前他都是这样称呼顾启珪的。他渐渐靠近马车,声音离车门越来越近。   “表少爷安,今日,顾擎随少爷去朱府,回来时少爷不舒服,刚睡过去了,是在不宜见风。”这是顾擎的平稳的声音。   “身体不舒服?”安珏然有些着急,顺宝从小身子不好,经常身体会不舒服,这事事儿他知道,可是……   “既然身子不舒服,还是早些回府,今日府前街那边儿不太平,还是绕道后边巷子去,赶紧回府里找个大夫看看。”安珏然突然收回要掀开门帘的手。   说完,安珏然转身冲身后的人抱了抱拳,“马车里是我表哥,自小身子不好,见不得风。实在请各位兄弟给个面子,让他先回去吧。”安珏然说道。“实在是不放心,咱们派个人跟过去看看也是可以的。这后边街上就是顾阁老府上。”   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正式讲所谓义气的时候,听到安珏然如此讲,都是积极响应的。再说当场的都是人精,听安珏然说马车里是他表哥就都能猜出顾启珪的身份了,就算有脑子不好使的,听到后半句也都不说话了。   当然,主要是他们现在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此事自发生到现在还不到一刻钟,上边的命令还没有下达,他们作为编外人员,根本不可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就是看禁卫军内部紧张了起来,才说出来碰碰运气,其实谁也没当回事的。而现在真正的禁卫军还没有来到,所以算是让顾启珪钻了个空子。   “让启珪回去好好休息吧,找个大夫看看。”安珏然见没人说话,冲顾擎挥挥手。   “是,表少爷,属下告辞。”顾擎反应迅速,此事事关重大,要极其谨慎,还是先回府才行。   安珏然一直目送马车,拐弯消失,他可以肯定,车上定然有人。刚刚他靠近马车的时候,确实闻见了血腥味。还有就是,顺宝的睡眠很浅,几乎一星点动静,他就睡不好,但是刚才他和顾擎说了这些话,顺宝一句话没讲,这显然不是顺宝的作风。   不过他也可以确定顺宝没事,不然顾擎不会一点儿暗示没有。就是不知道马车上的人是谁。   此时马车里   “就只能劳烦二爷先跟启珪回顾府了。”顾启珪意识到事情应该不简单,安珏然好像在提醒他。   沐沣可有可无的点头,“安家的那个,倒也是个聪明的。”沐沣突然开口说道,“之前,就觉得他还不错,没想到,比我想的还更敏锐一些。”   “珏然小时性子跳脱,长大了又有些寡言,可确实聪明。”顾启珪承认。   沐沣听着,觉得十分好笑,在他眼里,这就是一个孩子夸奖另一个孩子,说的还煞有介事,倒像是一个父亲在夸奖自己养大的孩子似的。不过,这对表兄弟还真是有默契。   马车悠悠流转,不多时,他们就平安到了顾府。   在安珏然之后,没有再看到其他巡逻的人。   顾擎直接赶着马车进了‘明璋院’,此时是刚过晌午不久,顾国安自然是没在府里的。   马车停下,顾启珪本想扶着沐沣下去马车,叫了两声没听见回答,觉得奇怪。凑近去看,才知道二皇子已经晕过去了。   顾启珪伸手碰了碰他的额头,滚烫热,这是已经发热了?赶紧出声吩咐顾擎:“叫人赶紧把府医叫来。”   顾擎自也不敢怠慢,赶紧吩咐人去了。   顾启珪利落的跳下马车,示意门口的两个人赶紧把马车里的二皇子沐沣扶出来。   ‘明璋院’里都是顾启珪亲自挑选的人,自然都是信得过的,他一直信奉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与其他世家子弟所住的不同,‘明璋院’里没有女子,朱氏一直认为幼子还小,就没考虑到此事,再说幼子身体不好,也不宜太早的接触女子。母亲都不操心这事儿,其他人就更意识不到了。   所以,在‘明璋院’里,顾启珪一般都是自力更生的。   吩咐人把二皇子沐沣扶进客房,顾启珪转而吩咐顾擎,“第一,尽快让府里的人知道我因受凉,身体虚弱,昏迷不醒,但记得要告诉娘亲真相。第二,着人把爹爹叫回来,一样的说辞。第三,着人去‘橼阁’一趟,那里应该是有接应的人,把这方玉佩交出去,先让他们离开。”顾启珪把手里的玉佩交给顾擎,这还是刚刚在马车里的时候,二皇子沐沣交给他的。   “属下明白。”顾擎领命。   “还有就是,尽快弄清楚,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   “是。”顾擎转身要走。   “对了,让人告诉安珏然一声,我没事儿。”顾启珪差点要漏掉这件事儿。   “是。”   这下,他只要躺在床上,等着大夫上门,好好当他的病人就可以了。   四皇子府   沐澈是四皇子,也只是四皇子,虽已经出宫建府,但他并没有封号。不说‘王爷’,连‘侯爷’都不是的,因为他生母出身不好,他的整个人生都被蒙着一层阴影。比起三皇子忠亲王和五皇子义亲王,他的地位就比较尴尬。也就是近来,因为季皇后的关系,他的处境才渐渐好了起来。   此时的沐澈正在书房里看书,手上拿着本手写的《孙子兵法》,旁边放的是手写的《三十六计》。他看的很认真,仿佛把整个身心都揉进了书里。   突然,有一黑影进来,凑到他耳旁说了几句话。   沐澈的反应极大,他猛地站了起来,甚至带倒了身后的太师椅,语气极其震怒:“你说什么?”   黑影立在一旁,没有回话。   “人还没有找到吗?”沐澈质问。   “属下带人引开禁军,二爷向相反的方向去了。”   “放肆,谁准他贸然行动的?”沐澈声音很大,想来是怒到了极点。   “二爷中了一箭,……”黑影的话还没有说完,沐澈就一掌挥了过来,黑影没有反抗,生受了一掌。因动作大了些,脸上面巾滑落,赫然就是昨日请顾启珪一行人上楼的那个名为雀的男子。   “自己去受罚。”沐澈淡淡的吩咐。   “是。”雀恭敬地回答。   “禁军既然没消息传回来,就是最好的消息,不管用什么办法,先找到人,确保安全。”沐澈背着手站在窗前,语气平淡地下命令,仿佛刚刚大发雷霆的男子不是他。   “属下遵命。”   沐澈挥挥手,雀就退下去了。   沐澈看向远处的高墙,一脸严肃,面无表情。 第48章 风波起(二)   明璋院   顾启珪呆在自己的房间里,眉头紧蹙。   现在的顾府还是一片安静,他娘亲朱氏应是还没有得到消息。   周围的安静令人有些发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片刻宁静。   顾启珪坐在自己的床上,等着消息,等爹爹娘亲的消息,也等‘橼阁’的消息。   “七少爷”顾擎到了门外。   “进来,”顾启珪吩咐,直接问道:“怎么回事儿?”   “忠亲王府刚被禁卫府封了,理由是私闯禁宫。”   私闯进宫?在白天?顾启珪疑惑:“宫里发生了什么?”   “这个暂且不知,事件发生后,禁卫立刻就封锁了宫门,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出来。”顾擎说着,“老爷也还在宫里,消息暂且传不进去。”   “爹爹在宫里?”顾启珪一惊。   “是,不过爷请放心,老爷没有危险,远哥并没有传消息出来。”   顾启珪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顾擎刚想解释,就听到门外传来府医的声音。   “顺宝少爷,我进来了。”吴思,他本是神医吴柳先生的亲传弟子。因为顾启珪自小身子不好,所以顾国安在一次从江南回来的时候,带来了吴思。之后吴思就在顾府当起了府医,说是府医,但最主要的任务就是照顾顾启珪的身体就是了。   当然,这也是为什么顾启珪放心叫来府医为二皇子沐沣诊治的原因,这是他可以信任的人,之前就说过,凡是能进入‘明璋院’的人,都是他信的过的人。   此时听到吴思的声音,顾启珪心中一凛,竟然是亲自过来了吗?   “进来说话。”顾启珪吩咐。   顾启珪的话音刚落,一个个子中等,相貌中等,气质中等,总之是一个完全可以用‘平常’二字来形容的青年人走了进来,进门就冲顾启珪抱怨:“顺宝,你这是从哪给我找来这么一个大麻烦,就他那样的情况,就算师傅在这儿,恐怕也无能为力。”   顾启珪并没有太把他的话当回事儿,经过这几年的相处,他自是知道吴思最是喜欢夸大自己的医术。   “府里不是都传你昏迷了吗,我的主要任务是看顾你,其他人我可不管。再这样下去,师傅的招牌就要被一个外人砸了,我不用想都回不去师傅那了。”吴思接着说。   这下,顾启珪能听出这货是真的不想再管受伤的二皇子沐沣了,出声问道:“他怎么了?受伤很严重?”   “受伤倒是不严重,稍微处理下就行了。可是,他中毒颇深,除非刮骨疗伤,不然没可能痊愈的。”吴思说道。   “毒?是这一次……”   “不是,他中的是一种毒药‘花离’,这毒应该是从小就跟着他了。”吴思解释。   ‘花离’顾启珪没有听说过,但“那自己能感觉到吗?”   “除非他无知无觉,不过看样子他离无知无觉应该也不远了。”吴思坐在太师椅上翘着二郎腿。   顾启珪疑惑的看向他。   吴思叹了口气,颇为无奈的继续解释道:“此毒名‘花离’,是生长在西域的一种罕见的花自然分泌出的花粉所炼制的。花本来只具有短暂迷惑人的功效,后来才被制成了‘花离’,暂时使用并不会使人感觉怎么样?不过长期使用,等体内毒素积累到一定程度,五感就会渐渐变得不再明朗,而且阶段性会发毒一次,生不如死。”   “有解吗?”顾启珪直击要害。   “哎,顾启珪,你真的要趟这趟浑水吗?”要知道‘花离’此毒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花离’是宫中秘药,宫外几不可闻。这样一来,客房里躺着的那个男子的身份就值得深究了,显而易见,十有八九就是皇子。   “不管是我找上他,还是他自己找上门,我现在都骑虎难下。”顾启珪何尝想趟这趟浑水,可是现在他还能把二皇子怎么样,现在帮他何尝不是帮自己。   “此毒我是无能为力,此次受伤,他体内正是虚弱的时候,恐怕也会是毒发的重要节点,我只能说尽全力压制住毒发。我会尽快把他的外伤治好,至于其他,找到我师傅许有一线生机。”吴思看顾启珪说的郑重,也跟着认真了起来。   “我知道了,你尽力而为,等此事消停后,再讨论其他的事,先救人。”他现在也实在没有时间去想其他的事儿,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此时,他的身上背负着整个顾府的命运,每一步都要慎重再慎重,唯恐稍有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顺宝,……”门外传来朱氏的声音,细听之下还有些哭腔。   顾启珪疑惑的看向顾擎,不是已经着人告诉娘亲真相了吗?看到顾擎肯定的向他点了点头,示意确实已经告诉了。   那,娘亲这是……怎么了?   顾启珪挥了挥手示意吴思赶紧去守着沐沣,二皇子身份实在特殊,还是仔细照看为好。吴思轻轻点头,躬身出去了。   “顺宝,”朱氏推开门直奔顾启珪。虽然顾擎已经和她说的很清楚了,但做戏要全套,这还是自家幼子第一次这么大的发熊,她自是要十分配合的。   顾启珪在自家娘亲怀里抽抽嘴角,没有想到自家娘亲还有做戏精的潜质呢。   “娘亲,我没事儿。”顾启珪无奈提醒,他娘已经抱他抱了好一会儿了。   “顺宝,客房的那位是二皇子?”朱氏小声地在顾启珪耳边问道。   刚刚来‘明璋院’的时候,她去客房偷瞄了几眼,因为自家夫君曾经担任太子太师,对这位先太子的评价一直不错,再加上季皇后与她可以说是非常友好了,所以总体来讲,朱氏还是不希望二皇子沐沣有什么闪失的。不过再想想沐沣前几年的意气风发,还是不免有些唏嘘。   “嗯。”顾启珪无奈配合他娘,小声的回道。   “娘亲,我得在床上待几天了,”顾启珪冲他母亲说,刚刚他已经布好了自己体弱的局,现在就要认真贯彻下去。至于其他的,他实在不想和母亲说太多,不过徒增担心罢了。   顾启珪心里一直庆幸,今日他遇到了安珏然,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收场才好。就算心里年龄足够大,在这个世界,他也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也只有在今天,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原来离危险真的很近,在这个皇权至上的年代,原来一个人的生命真的很脆弱。   “没事儿,娘亲陪着你哦。”朱氏摸摸顾启珪的头,她察觉到孩子情绪有些低落,安慰道。   “顺宝没事吧?”门外传来顾烟琪的声音。   顾启珪躺在了床上,作戏要做全套,就从他姐姐们开始吧。   朱氏配合的为幼子拉好被子。   “娘亲,”顾烟茗和顾烟琪姐妹俩进门先向朱氏问礼。   “弟弟没有大碍吧?”顾烟茗拉住妹子,制止住她要上前去的趋势,询问母亲。   “有些发烧,刚才醒了一下,现在刚睡过去了。”朱氏低声说道。   姐妹俩才走近去看了看自家弟弟。   “为什么吴思没在这守着顺宝,我去叫他。”顾烟琪环顾四周,只看见了顾擎,该在这儿的人却不在。   “好了,你就不要添乱了,我们该回去了。”顾烟茗拉住妹妹,回头冲朱氏说道:“母亲,我和烟琪先回去‘茗烟阁’,回头再来看七弟。”整个‘明璋院’的气氛都透露出不同寻常,尤其是那个房门紧闭,门口有人紧密把守的客房就很是蹊跷,弟弟应该是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事吧。她们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要添乱。   “好,快回去吧,弟弟已经没大碍了,等他醒了,娘亲派人通知你们。”朱氏也很是欣慰,实在是两个女儿在这儿,她可是不好发挥。   看着两个女儿都出去了,朱氏回头看幼子,却发现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刚刚还一点不显疲惫的顺宝,已经熟睡了。肯定是很累了吧,才是十二三岁的孩子呢。   朱氏小心地走出房门,唤来顾擎,“着人去‘医仁堂’叫几个大夫来,替少爷诊治。想办法把少爷有恙的消息传给老爷,能让爷把太医请进府就最好了。把客房的那个想办法送到后院顺宝以前住的‘明璋院’。”在现在前院的‘明璋院’还是太显眼了一些。至于太医来她是不怕的,反正她也没有完全说谎,幼子确实体弱。   不过,虽然她并没有了解到事情的全部,但也大概知道了幼子的打算,不过她也只能处理到这儿了,余下的就看夫君怎么办了。   皇宫·府前街   顾国安和几位同僚刚出宫门,就看顾一迎面走来,心中不由得一凛。   “爷,七少爷今日去朱府,染了风寒,夫人请了‘医仁堂’的几位大夫还是不见好转。”顾一如此说道。   顾国安脚步一顿,向身后的同僚告辞,转身快步离去,边走边说:“拿我的拜帖去太医院看今日哪位太医当值,请他过府走一趟。”   声音断续的传入几位官员的耳中。   “这顾阁老倒是对幼子很是看中。”有人调侃。   “你难道不知道,顾家这位七少爷可不得了,先是拜了陈首辅为师,后又以榜首考进了国子监内监,‘苏福斋’亲评出的‘京中四公子’之一,未来可是了不得。”有人赞叹,恨不得儿子是自己的。   “那有怎样,慧极伤身,这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顾家幼子自小身子可就不好。”有人提醒。   瞬间,大家都不说话了。   顾国安乘坐的马车行在府前街上,听顾一说着前因后果,听到幼子现在正在熟睡的时候,有些好笑,倒是会为自己找麻烦。   想想今日的事情,结合宫中的遭遇,顾国安很快就拼凑齐了整个事件。   顾国安吩咐道:“想办法通知四皇子,二皇子在顾府的事。密切注意禁卫军那边的情况。”要是那几个小孩不提今日见到了启珪的马车还好,要是提起,免不了就得又是一番口舌。   今日这事儿,完全是禁卫府的失职,他们必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线索。刚开始,他们被束缚住了手脚,没有立刻反应过来,失去了先机。现在肯定是急切想找一个突破口,看他们紧咬着三皇子忠亲王不放,就能知道他们的迫切的心情了。不过,自家小孩的反应也是一流,不是吗?顾国安勾唇笑了笑。   四皇子府   四皇子沐澈坐在书案前,手指有些不收控制的发抖,他自小擅于伪装,真实的情感他能伪装的很好,可现在他承认他有些怕了。   “还没有消息吗?”沐澈轻轻启唇,他自己都想不起,自己的情绪已经多久没有这样大的起伏了。   “整个城内现在布满了禁卫军,搜寻行动不好展开。”一个黑影躬身回禀。   沐澈闭了闭眼,“跟着他的人呢。”   “还没有回来,应是行动之初就被甩了。”二爷身边除了雀不讲,其他也都是一顶一的好手,他们这一批暗卫还是那些人手把手教出来的,被甩也很是正常。   沐澈手指微动,敲了敲桌面,一声一声,像是敲在人心上,黑衣人没了声音,甚至连呼吸声也轻了许多。   “爷,有密信。”又一个黑影出现。   “谁送来的?”沐澈实在想不到这时候谁会想着给他密信。   “顾阁老。”   沐澈本不经心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看向黑衣人,带着疑惑,顾国安?在这个时候,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多想,难道……   沐澈伸手接过信件,迅速拆开,瞬间愣了一下。   “把出去找人的人手都撤回来。”沐澈攥着信吩咐,“制造线索,把矛头指向忠亲王那。不管怎样,这事儿一定不能牵扯到顾家。”   沐澈说着把信递给其中一个黑衣人,“把这封信交给雀,他知道怎么做。”   “是”回答的同时,几道黑影瞬间不见了身影。 第49章 风波起(三)   顾启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了。他醒来的时候大概是申时三刻,当时顾国安已经回到了府里,和朱氏一起在房里陪着他。   顾国安看起来很是悠闲,一点儿没有暴风雨即将来临的严肃。   其实,顾启珪回府以后所做的所有部署都是未雨绸缪,毕竟他当时见到的禁卫预备役不是一两个,人多就会存在走漏风声的可能性,事关性命,他当然不会赌。   当时的顾启珪并不十分了解情况,只是根据顾擎带回的情报所做出的临时对策,所以说是未雨绸缪。不过事实证明这不是无用之功不是吗?   “爹爹,娘亲。”顾启珪唤一声,穿鞋下床,揉着后脑勺走向顾国安和朱氏。没想到他这就睡过去了,还睡了这么长时间,他现在脑海里只记得姐姐们来了,其他皆不记得了。   “睡好了吗?”朱氏问道,眼睛里带着笑意,孩子太累了,能休息一下也好。   “嗯,是。”顾启珪回答着,期间打了一个大呵欠,眼角还渗出了些许泪花。   朱氏和顾国安看的好笑,这孩子明明大事上从来不含糊,怎的私下里这么的迷糊。   顾启珪坐在自家娘亲身边,刚醒过来的他意识还有些不清楚。   “今日这事儿,你反应很快,这很好。”顾国安淡淡的夸奖。   顾启珪笑笑,嗯……他是很不习惯这样被自家爹爹夸啦。   “刚才太医已经给你诊过脉了,不出今日顾家幼子体弱的事情会人尽皆知,这样也好也不好。但以后再不可拿自己身体说事儿了。”顾国安再次叮嘱,作为父母,他们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被这样说,不希望孩子有任何的差池。即使塑造一个体弱的形象对以后有很大的好处,何况,此消息传出,不尽是会产生好处。   “是。”顾启珪捧着热茶,乖乖的回答道。他自小身子弱,所以他装病从来不怕被揭穿,虽然这些年因为玄景大师的方子他已经好了很多。   朱氏和顾国安对视了一眼,这到底是听进心里去了吗?   “今日这事儿是因为什么?爹爹知道吗?”顾启珪脑袋渐渐清醒了一些,意识开始回笼。   朱氏看父子俩要开始谈事情,就轻声退了出去,儿子刚醒,肯定是饿了,夫君今日晌午定也是没有好好用膳的,她得去叫厨房做些好克化的。临出门前,她还用手绢狠狠揉了揉眼睛,敛去了脸上点点的笑意,瞬间变成了满脸担心的可怜母亲形象。   顾启珪和顾国安当然都注意到了,顾启珪都惊呆了,自家娘亲还真是有才,叫人不得不佩服。   “今日一群歹人闯进禁宫,盗走一样东西,禁卫府正在调查此事。目前三皇子忠亲王府已经被封,就是因为相关东西在忠亲王府被搜出来了。”顾国安和自家儿子解释着今日事件发生的始末。   盗走东西?只是怎么会有人想着去调查忠亲王府?   “有人目睹贼人进了忠亲王府?”似乎知道幼子在疑惑什么,顾国安接着回答道。   目睹?那就是有人引着禁卫军去了三皇子那。只是,顾启珪一直想不通,二皇子为什么偏偏选择在白天行此事,穿着一袭黑衣,这不是明摆着引人注意吗?   还有,爹爹说的是相关东西?“难道真正的东西没有找到?”   “没有”要是在忠亲王府搜出的是真正的被盗物品,恐怕现在忠亲王已经不复存在了。即使今上怀疑他是被诬陷的,也不可能容忍下来的,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顾启珪皱眉,要说对于帝王来说重要的东西,他倒是能想到一件,只是,怎么可能,二皇子一行人能避过宫里所有人的耳目,盗走玉玺?这怎么可能?二皇子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突破皇宫层层的围堵吧。   不过,再怎么说,二皇子那可是先太子爷,毕竟在皇宫里待了这些年。顾启珪抬头看他爹,不是他想的这样吧,顾国安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幼子,却没再讲话。   顾启珪心头一颤,他有些庆幸自己回家时的一番部署了,如果真是这样,那此事真的是事关重大,可以说大齐朝的天真的就被捅了个窟窿。这二皇子究竟想干什么?甩手放弃他本可以唾手可得的皇位,现在又如此行事,实在令人搞不懂。   “爹爹,二皇子?”顾启珪这才想起受伤的二皇子还呆在顾家,不过爹爹既然在家,这些小事就不用他担心了,是吧。   果然,顾启珪的问话刚出口,顾国安就说道:“我已经把他挪到相对安全的地方了。”虽然还在顾府,但到底隐秘安全的多。就是不知道,今日会不会有不速之客来临。   父子俩正在说话,外面就传来顾远的声音,“主子,禁卫府文大人到了,带的人不少。”   来了,顾启珪心道,终于是来了。   “先去休息。”顾国安站起来,拍拍幼子的头,就转身出了‘明璋院’。   顾启珪一直看着他爹的身影出去了,出门时还细心的替他掩上了门。   顾启珪重新躺在了床上,他其实给爹爹惹麻烦了吧。可当时二皇子沐沣闯进马车,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掩护他,而不是揭发,顾启珪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反应。   顾府前院   顾国安刚从‘明璋院’出来,一个身形削瘦,面容严肃的人立刻迎了上来。   “顾阁老,多有得罪。不过,圣上对此事很是重视,今日下午,令公子的马车确实经过了府前街,属下也是奉命行事。”文清说着赔罪,可语气里没有一点赔罪的意思。不过这也无可厚非,京中文家与顾府自老太爷那一辈就一直不对付,这好不容易可以压顾国安一头,文清自是极不客气。   不过,说起来,文清也只能算是陆家二爷陆航的副官,不过因为禁卫府事情庞杂,二人向来都是分工合作,这也造成了禁卫府就形成了两军对垒的局面,不过这些年倒也安生。因为今日当值的正好就是文清,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实在是不好办呢,他急切需要一个突破口。   “文大人说笑了,都是为陛下办事,我顾府自是全力配合的。”顾国安说道。   文清刚想示意禁卫府的人进顾府,就听到顾国安接着说:“不过,也请文大人谅解,幼子染风寒,至今仍是不见好转,府里本就一团乱麻,内子心绪不稳,一直到现在还在守着孩子。禁卫府的人无凭无据就想闯进我顾府搜查,我,实在很难答应。”顾国安一字一顿的说道。   文清一阵恼怒,他刚还在想,这顾狐狸怎么这么好说话了,原来搁这儿等着他呢。   “顾大人这是想抗旨不尊?”文清反问。   “文大人,这话可严重了,如果你能拿出皇上要搜顾府的圣旨或是确实的证据,我顾国安自是半句话不多说,恭迎诸位进去。”顾国安心绪起伏不大,“但现在,文大人什么也没有,就拿着禁卫军压我,想搜我顾府,请恕难从命。”   “你,顾昌逸……”文清气急,他要是有证据,怎的还会在此和顾国安浪费口舌。   “文大人,请。”顾国安伸出手,把文清请出顾府大门。   文清看顾国安不悲不喜的态度,更是气急,甩袖出了顾府大门。   “他不会善罢甘休的,检查一遍,把所有痕迹抹掉。”顾国安看着文清离去的身影,吩咐顾远。   “是,属下这就着人去检查。”   顾国安点点头,回了‘明璋院’。   正好朱氏端来了膳食,父子俩正好一块用。顾启珪本是不饿的,但等闻到了食物的香味,腹中瞬间有了饥饿感。虽然他在朱府用了午膳,但因为之前高度紧张,早就消化光了。   这厢父子一起用膳暂且不提,那厢,文清已经进宫去复命了。   皇宫里   “此事已经过了两个多时辰了,这就是你们查到的结果。”一个儒雅却透着上位者气息的声音,带着些愠怒,说话的正是沐邱,大齐朝最尊贵的人——当朝皇帝。   “回皇上话,事件发生时,领头的那个被陆大人刺了一剑,应是跑不远才对。”前来复命的文清禀报。   “跑不远,你禁卫府到现在没有找到,你这是要我去调查?”今上在位多年,和先帝不一样,是个可以称得上贤能的帝王。此时他微微施压,底下站着的人全部额头冒汗。   “当时,整个府前街,经过的人和马车并不多,现在正在一一排查。”文清顶住今上的威压,回禀道,“凑巧的是,当时顾大人的幼子也乘马车经过了府前街。”   “哦?”沐邱发出语气词,不过面上还是淡淡的,“怎么当时没检查一下?”   “事情发生的突然,禁卫府里的人刚开始不明就里,虽看见了马车,一说是顾府的,再加上有人染了风寒,就没有坚持排查。”文清并不清楚具体的经过,只从只言片语中拼凑出理由。   “不过事件发生后,周边各条街道,以及城门都是紧密把守的。”文清补充道。   “去他家搜查了?”沐邱问道。   “顾大人推说家中幼子染风寒,府里一团糟,并没有让臣进府。”   “嗯哼,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吗?你官职矮他两级,说话还如此不客气,再有你和他朝堂政见不和,他让你进府都让人感到奇怪,更不用说,你要那样贸然去搜顾府。”沐邱倒不认为顾国安有什么不对。这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朝臣,性子和他嫡亲的祖父有的一拼,都是狐狸转世的,为人做事都不留把柄。不过沐邱是从来没有认为这是一件坏事,因为顾昌逸此人比谁都识时务。   “这事儿,我倒也听说了,顾阁老的幼子今日一早去朱大人家辞行,回来路上偶感风寒,连太医都被叫去了顾府。”沐邱身边站着的桓公公插话。   “你倒是清楚的很。”沐邱挑眉。   “万岁爷可是说笑,奴才也是刚才送顾大人出宫的时候听见的。顾夫人专门着人等在了宫门口。”桓公公盈盈的说道。   “得了,给你道旨意,让你去搜。”沐邱看着文清一脸不忿的样子,倒没有说什么,作为帝王,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臣子像一家人一样的,要是他们都抱成团,他才更要担心呢。   “是,”文清脸上带了点得意。   “不过,莫要过分。”末了,沐邱还警告文清,他并不相信顾国安会行如此不义之事,但为了朝堂平衡,他也乐得周旋其中。   “我要在明日午时前要个结果。”沐邱下着结论,直接站起来走出宫门。   “恭送皇上。”   不一会儿,殿里的大臣都退了出去,徒留文清神色莫名,让他去搜,还不要过分,这到底是给谁面子?   御花园   “顾昌逸的幼子?”沐邱和桓公公慢慢走在御花园的石子路上。   “陛下,就是六年前以榜首考进内监,您还夸过呢,顾少爷也是陈首辅的弟子。”桓公公回道。   “陈恪的弟子,”沐邱低声说道,“他身体不好?”   “顾夫人怀孕之初,被神医吴柳先生诊断为双胎,本满是期待的,可谁知生下来只有一个,还从娘胎里带了病。几年前,顾大人为了幼子,还几次亲自去拜托玄景大师开方呢。至今,慈恩寺大殿偏厅还为顾少爷点着长明灯呢。”桓公公说道,这些事,圣上不问就不问了,可作为身边儿伺候的,都是要知道的,这不就用到了。   “他倒是偏宠幼子。”沐邱冷哼,随后又呢喃:“自小养在身边,总是要亲近一些的。”   桓公公没再回话,听这语气就知道皇上是想起自己了,他自不会随便置喙,能爬到他这个地位,自是懂察言观色的。 第50章 风波起(四)   顾府·明璋院   顾启珪乖乖地躺在床上,朱氏坐在一旁静静的看书,母子俩都没有讲话,却一室温馨。顾国安在简单进食后,就去了书房,一直到现在还没有过来。   顾启珪仰躺在床上静静的思考,其实回想起来,这事儿的疑点还有很多。要是传国玉玺真的丢了,当今圣上应该不只有这个反应才对。虽说现在整个京城确实戒备森严,看样子局势也确实严峻,可是,离出动一个国家最强有力的力量,还相差甚远。甚至,事情发生过了近一个刻钟,就连禁卫府都没有得到确切的逮捕消息。   传国玉玺可是国家权力的象征,皇家怎么可能让它流浪在外。   顾启珪还想到另一个可能,几乎不可能的可能,是不是玉玺本来就没在当今圣上手里,它一直在二皇子或是三皇子手里?虽然这可以解释二皇子为什么如此贸然的行动,可这又有些异想天开。且不论,传国玉玺是一代传承一代的,要想私下拿走玉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就说传国玉玺不见这么大的事情,满朝文武没有一点风声没听到就不可能。   但是又怎么解释二皇子这一次可以称得上冒进的行动呢?他可不像是容易冲动的人。还有,二皇子沐沣在这个时间回到京城就不是一个聪明人该有的举动。本来,他就是天下公认的下一代君主,却毅然决然的选择放弃这一切,皇上皇后还一点反应没有,可以说,这事儿本就让天下臣民议论纷纷,作为先太子,他应该休养生息,韬光养晦才是,实在不应该出现在京城。   顾启珪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就有无数处想不通的地方。只能说,在这次的事件里,他掌握的情报太少,不足以让他窥见整个事件。   造成这样的原因有两个,一是爹爹不像给他启蒙时候那样,事无巨细的给他讲了。爹爹认为现在的他不需要过分的关心这些时事儿,只需要关注对他来讲颇为重要的县试就行了,所以就没有仔细的给他说这件事情的原委,他知道的太少。再有,他身边人手不够,在获取情报方面有很多局限。二,他自身对这类事情接触的少,从来没有经历过,让他不知道往哪思考,这也造成了她很难能看全这整个事件。   但是,准确的说,原因也只有一个,那就是他还不够强,所有的事情都没有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顾启珪颓废的躺在床上,兴致不高,细细数来,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啊,唉……不过这样看来,倒是有几分生病的样子了。   要说顾启珪这次生病惊动的人可不少。顾国安朱氏不用多说,顾烟茗顾烟琪姐妹也没少派人过来打探消息,就连顾启陵也赶来看望了他,和朱氏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陈恪曲氏夫妇,虽在一开始就被告知了真相,但还是免不了一番忙碌,接连派人来顾府嘘寒问暖。   就连顾雍和安氏也都派了人过来,虽然可能不是多关心,但至少大面上是过得去的。甚至,四房顾国宁邵氏夫妇也跟着到处忙活。他们都是不知道内里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对顾启珪得风寒昏迷这件事本身没有丝毫怀疑。   所以说,平时留下的印象多深刻,即使顾启珪这些年都没得过严重的病了,但其他人对他的印象还停在小时候体弱多病的形象上。实在是架不住娘亲朱氏一遍又一遍的替别人加深记忆啊。   顾启珪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   顾府前院   顾国安坐在书房里,书桌前还站着一人,穿着顾府下人的衣衫,颔首弯腰时尚且不显,站直了气质猛然间改变了,不是雀又是谁?   “还请顾大人成全。”雀冲顾国安深深行礼。   “‘花离’此毒就连玄景大师都无能为力,四皇子实在高看顾某了。”顾国安沉吟道。   “顾大人实在太谦虚了,江南神医吴柳先生和大人是旧识,府上府医吴思又是吴柳先生的亲传弟子,我们只需要顾大人给引荐一下。”和顾启珪当时遇到的雀不同,顾国安面前的雀敛去了脸上所有的傲气,终于是低下了头。   顾国安沉沉的看着他……   雀冷汗直流,不愧是当朝顾阁老,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的,确实都不是简单的人。   “阁下所求之事也不仅仅是这一件吧?”顾国安问道。   这下,雀的感觉就有些微妙了,不过还是顺着回答:“我们需要借令公子的行程出京去江南,期间我们会全权照顾二皇子,绝对不会给令郎造成困扰。希望顾阁老行个方便。”   他当然不能放弃,主子现在这个情况,只能去找吴柳先生,方有一线生机。刚他去看了主子的情况,路上需要人全程照看,吴思当然就是首选。但那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不管他怎么说,都不肯跟他们走,说是照顾顾启珪的身体才是他的任务。所以他们只能自己凑上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跟顾启珪一起上路。再加上,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如今进程出城不易,他们确实没有其他的机会。   顾国安仔细听着,许久都没再讲话。他其实懂四皇子想让他答应的事情,但此事关乎幼子,他实在不能因为在自己的一个决定把孩子置于危险之中,他不希望孩子因此受到一丁点儿的伤害。   “看来顾阁老真的如四爷所说,确实很看重幼子。阁老在朝中一直中立,至今也没有站队,可是这样的局面能保持多久呢?现在朝中可是尤其不太平啊。”雀接着说道,这些他本不想随意置喙的,在顾昌逸面前说朝堂,他是有些心虚的,可是现在也不得不说。   看来四皇子这次的野心不小,顾国安心说,其实不可否认,他说的有道理,他从一开始也没有断然拒绝他,就有这方面的考虑。再有,既然是启珪救了二皇子沐沣,费了这番功夫,总不能临了临了前功尽弃。   现在的他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方案。   “爷,文大人到了,说是奉皇上口谕来的。”顾国安还在沉思,书房外突然传来顾远的声音。   顾国安站起来,走向门外。房间里的雀在初听到声音的时候已经消失不见了身影,应该是去二皇子周边呆着了。   雀的速度之快,令暗处的顾家暗卫惊叹,还险些出了声音。顾国安却不在意,这是先太子身边的影卫,自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顾国安领着顾远转过长廊,就看见了大门口的文清。   “顾大人,又来叨扰了,实在是职责所在。”文清笑眯眯的说道,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也没想着能抓到他确实的把柄。就顾国安这个狐狸,万事不沾身的性格,怎么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自己添堵。不过,他还是来了,在百忙之中,来找顾国安的麻烦。   顾国安面不改色,“文大人百忙之中,还不忘顾某,实在是莫大的荣幸,既然文大人有圣上的旨意,就请吧。”顾国安干脆利落的让路,一点推辞没有,倒更显得问心无愧。   这倒是让文清更家确信自己的想法,但该找的麻烦一样都不能少。   文清示意身后的人进顾府,这些都是他的亲兵,自是和他一条心的,前期还装模作样的搜查,越往后愈发肆无忌惮。他们本就不是朝着能找到罪证的方向去的,所以也不可能找得到所谓的证据,但是,让顾府一番鸡飞狗跳倒是做到了。   这正是用晚膳的时候。   这厢,顾启珪房里倒是聚集了不少人,娘亲朱氏,两个姐姐,四婶,八弟都来了,大家看顾启珪已经醒了,均松了口气。   一行人正在聊天,就听到外面吵闹的声音。   众人疑惑,这是怎么了?朱氏和邵氏站起来正准备出去看看的时候,顾一来禀告:“夫人,老爷在前院。因为今日少爷的马车经过了府前街,所以禁卫府文大人奉命来府里搜查。老爷让属下禀告夫人,不用担心。几位主子就待在此地就好,属下在这守着,至于禁卫,随他们怎么闹,姥爷说不用管。”   “那……”朱氏还是担心,万一,搜出……   “夫人,不用担心,诸事老爷都安排好了,您尽管安心的在房里就好。”顾一宽慰朱氏,他当然知道朱氏接下来的话是什么。   朱氏悄悄松了一口气,她还是有点紧张呢。   “这也欺人太甚了,今日启珪侄儿就是经过了府前街,就来搜府,丝毫不顾是不是有正当理由,真真是平白受这无妄之灾。”四夫人邵氏替顾启珪鸣不平,当然她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他们这也是恪尽职守,抓到贼人也好交差不是,咱们也得多理解理解。”朱氏善解人意的回答,夫君已经驳回去了一次,这次来肯定是有上意的。   “还是嫂嫂你气度大,要是我在就气炸了。”夏氏笑着恭维道。   朱氏笑笑,没再回话,他有些心虚,怎么办?   顾启珪躺在床上,正好看着他娘亲有些游离的眼神,觉得好笑。   这几年,娘亲真的变了很多,从一个贤德温婉的世家夫人,渐渐变得颇为灵动,倒是像她年轻的时候了。就连性格也渐渐向师娘那边儿靠拢,不过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了。   说起师娘,顾启珪还有些庆幸,幸亏顾擎还记得事前通知陈府。事发突然,他实在没顾上陈府,要是没有顾擎想着,师娘接到消息还不知道多担心呢?就是这样,师娘还叫人接连过来顾府确认他真的没事儿呢。   院子里嘈杂声越来越近,很快就听到有人进了‘明璋院’。   “你们不能进去,我们大夫人、四夫人和各位小姐均在房内,大都是女眷,怎可容你们在此放肆。”门外传来顾一的声音。   顾一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谈话声就消失了,静的出奇。屋外的嘈杂声也停了一下,虽说他们是按旨意办事,可本来就没有证据,只是他们头领想找顾府的麻烦才有了这一遭。对方可是顾国安,当朝阁老,户部尚书,要是真能搜出些什么还好说,要是搜不出什么,他们可不敢得罪彻底。当然,他们心里明白,这大概是搜不出什么的。   “还得请夫人行个方便,我等看看就离开,绝不敢怠慢了各位夫人小姐。”禁卫小分队里领头的说道。   顾一还待再说。就听见房里面传来朱氏的声音,“就不要为难当差的各位了,不过还要请各位给我等一点时间。”朱氏的声音柔和,一点儿没拿架子,倒是令人心生好感。 第51章 风波起(五)   顾国安和文清站在院子里。身后是一片嘈杂,作为主人的顾国安却纹丝不动,似乎这一切都和他没有什么关系。   文清看着这一切,淡笑着嘲讽道:“顾大人真是好定力。”   “文大人客气,顾某实在是问心无愧,自然不惧文大人的搜查。”比起文清的冷嘲热讽,顾国安情绪波动不大,“比起这样,文大人还是考虑自身吧,皇上圣明,相信文大人的能力,希望文大人能早日查明真相,一定不要让圣上失望才是。”   “就不劳烦顾阁老替下官烦心了。”虽是这么说,文清还是攥紧了手,今上给他的压力可不小。不过,此次事件本就不好说,就算是真的真相,也不一定是陛下想要的真相,他只要能找到皇上能接受的真相就好了,这个需要时间,他还要进一步试探。   而这个能把踩顾国安一脚的机会可不常见,他自是不会就此错过的。可是啊,就算是现在,他的人已经进了顾府,怎么还是感觉自己比顾国安矮一头呢?文清想想就觉得实在不甘心。   顾国安没把文清的话放在心里,自从知道今日是文清当值,他就已经能猜到结局。要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陆航,他做什么都是要掂量一下的。   两个男人,面对面站着,一个沉静如水,另一个面沉如水,但同样的,各有各的心思。   明璋院   禁卫军在门口等着,作为皇庭的禁卫,他们从来都是用鼻孔看人的。但这次多少有些不同,虽然得了圣上的旨意,但是因为没有任何的实证,仅仅就是禁卫府预备役的几个少年说在路上见了顾府七少爷的马车,他们没有检查就放行了,仅此而已。   看今日顾府的情况,顾七少爷真的病的严重。在这种时候,他们要奉命搜查顾府,顾阁老的府邸,就因为副统领的一己之私,真的是心虚的可以。所以他们对于站在门外等,倒是没有什么怨言。   朱氏命人抬过来一盏大的屏风,放在了顾启珪房间一隅,几个女眷躲到了屏风后头,起码有个遮拦,不至于被冲撞着。   等弄好了这一切,朱氏轻声吩咐林嬷嬷,“嬷嬷,开门让他们进来吧,我顾府问心无愧,倒也不惧怕别人观察。”   朱氏的声音不小,门外的禁卫听的一清二楚,但也说不出反驳的话就是了。   门打开了,顾启珪的房间不算小,空间可以说是很大了,顾启珪并不喜欢把自己的起居室弄得太复杂,几个空间布置分明,所以只要打开房门,整个房间的情形就一览无余了。   床上躺着的顾七少爷,一脸病容。房间一隅的屏风就是刚刚才临时拉来的,和房间的整体风格极其不相符。屏风后头,还隐约能看见几个窈窕的身影。   整个房间可以说就几乎没有可以藏人的地方。唯一隐蔽点的当属那盏屏风,但逃走之人深受重伤,看这屏风也躲不了一个成年男子。当然他们也只是随便看看,一开始他们给自己的心理暗示就是没事儿来找茬的。   几个人几乎没进屋,就退了出去。说好听的,他们是例行了公事;说不好听的,就是他们没有那个胆子得寸进尺。整个京城谁人不知道,顾国安爱子爱女宠妻,他们实在是不能也不敢得罪狠了。   “顾夫人,多有得罪,还望海涵。”领头之人说着,直接领人退出了房间。   屏风后的朱氏没再讲话。夫君是正二品的朝廷大员,文清的品阶可是比夫君低了两级,就这样用圣上的口谕压制自家夫君,搜查了整个顾府,一点儿情面没讲,真真是让整条街的邻居看了笑话,相信不出明日,整个京城的百姓都会知道,当朝阁老被搜了府邸,带不知道回传成什么样呢。   她让人进门来搜,不是大度,只是因为,她需要尽快摆脱嫌疑,事事配合,不让他们生疑。当然也以免,以后此事被禁卫府的人拿来反咬一口。但要说让她高高兴兴地把这些人送出门,想也知道不可能。   而且,她隐约还有些担心,不知道夫君把二皇子送到什么地方了,期望不要被找到才好。   “终于是走了,这也欺人太甚了。”邵氏受惊不少,这还是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   她的声音倒是把朱氏从沉思中唤醒了,“倒是连累四弟妹受惊了,此次有可能还会搜四弟妹的院子,我先给四弟妹赔不是了。谁知道启珪只是去了趟朱府,回了个家,就惹了这些杂事。”朱氏带着歉意说道。   邵氏赶紧推辞,“大嫂这样说,倒是折煞我了,我们一家本就倚仗大哥,这似锦荣华一起享了,这要是出了事端,自然也是一家人的事儿。大嫂这样讲,倒是把我和昌平当做外人了。”四老爷顾国宁,字昌平。   朱氏听了自是非常暖心,就和邵氏继续唠了起来。   顾启珪听到这话,也是佩服,瞧四婶这说话的水平,颇为高段。先不说做到与否,表面上的工程做的是极其完美的,四婶是个聪明人,四叔也是个明白人,这样的人到哪都能吃的开的。   顾启珪转了转脖子,老是躺着,他的脖子还有些不舒服呢。   突然看到自家大姐朝自己走近,顾启珪突然想到,他好像忘了一件事情。本来已经和安珏然说好,明日践行宴要安排大姐和张文麟见面的,现在自己这个样子,明日的践行宴也得推后,或者安排在家里?   “大姐,明日……”顾启珪坐起来,想跟顾烟茗解释一下,话说了半截,就被顾烟茗打断了。   “起来做什么,还说什么明日,这几日你都得留在家中好好休养才是。”顾烟茗以为弟弟是和她说明日要出去还是怎么的,断然回绝了,把自家弟弟按在了床上。看她表情,显然已经完全不记得明日是要和张文麟见面的日子,可见,她并没有把此次相看的事情放在心上。   顾启珪蹙眉,这本是女儿家最在乎的事情,怎么到他大姐这儿就变成这样了呢?是从没想着能成,还是本身就不喜欢?当然,顾启珪更倾向于前者,因为从没见过的两人,哪来喜不喜欢。   可为什么大姐就这么笃定自己和张文麟就不可能,现在的顾启珪倒是愿意让两人见一面了。起码来说,张文麟也是一个不错的对象不是吗?至于这个安排,自己时间比较急,不过不是还有安珏然在京中的吗,反正两边儿他都熟。   顾启珪再转头就看见了自家二姐顾烟琪,他觉得自己脑仁儿有些疼了,二姐这样的性子嫁了人该怎么办啊?   唉……所以说,他得努力上进才行。   前院,顾国安依然站立在院子里,静静的等着这闹剧结束。   文清突然觉得没意思,虽说他本没有想到找到顾府的什么破绽,但是没想到顾老狐狸竟如此镇定,无端让他有些心虚。   所有进去顾府的禁卫陆续聚集到了顾府门口,显然是一无所获。   当然他们也不是没留下印记的,现在整个顾府因为他们的努力变得一片狼藉,当然也包括南行院。   就算是面对这种情况,顾国安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一切都在他意料之中。其实他本也可以拒绝,亦或是不那么合作,但他不想,他需要尽快使整个顾府摆脱嫌疑,当然这个嫌疑包括此次事件,但不仅仅只有这个,也包括当今圣上对他产生的疑心。   再有就是,这件事情牵扯到他的两个儿子,顾启珪和安珏然,容不得他不小心。这件事搞得越大越好,其实文清也是帮了他,经此一次,日后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与他顾府无关,他算是把儿子们都摘出来了。   文清冲禁卫府的众人打了个手势,示意大家撤。   “今日多有得罪,还请顾大人海涵。”文清没甚有诚意的提出告辞。   “文大人何出此言,这是因为公务,我自不会如此狭隘。”顾国安淡淡说道。   “走。”文清恨恨的下命令,所以说顾国安是狐狸啊。   等文清出门,顾国安还是站在那里没动。   文清走出顾府大门,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出了富榆胡同就是京城顶繁华的街市了,现在整个胡同一片灯火通明,顾府旁边的院子却漆黑一片,甚是扎眼。   “这里没人住吗?”文清利落的上马,随口问了句。主要是这宅子不小,修的也气派,会是没人住?最主要的是不点灯这在这个胡同里显得尤其惹眼。   “这是前面顺天府尹的祖宅,这不是……”有知情人回答,却没有接着往下讲,后面的语气昭示着‘你懂的’。这下大家确实都懂了,上一个顺天府尹因为刻意隐瞒北方雪灾的情况,而被革职查办,最后判了个流放外地,全家都受牵连,只是这都过了这些年,还没有人住啊。   门外的人说话声音不小,里面的人都能听得到。顾国安转身要离开的脚顿了一下,拳头也微微攥紧了些。   “文大人这是已经准备回去了?”突然外面传来另一个声音。   “四皇子,”文清赶紧从马上下来,虽说没有爵位,但到底是个皇子,该尊敬的还是要尊敬的。何况现在季皇后要扶持四皇子,三皇子又出了这种状况,谁知道最后谁能称王。想到这里,文清恭敬了许多:“回四爷,属下现在确实要回禁卫府了。”   “那正好,我就跟文大人一道走吧,母后正好有事要召见我。”沐澈笑眯眯的表示。   文清一阵疑惑,他其实有些搞不懂,难道四皇子这是想拉拢他?不过,也确实顺路,当然不会就此拒绝就是了。   “四皇子请。”   “文大人请。”   四皇子并文清一行人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顾国安自听到四皇子的声音传来,就迈开脚步回了书房,没再听下去了,心绪也跟着松了许多。   皇宫   文清闹出的动静不小,坐在深宫里的帝王自是也得到了消息。   “就知道文清这小子,看见顾昌逸就淡定不了。”沐邱评价,有些哭笑不得。   “文大人也是办差心切,想早点替陛下分忧。”桓公公说道,他自然不会随意评论朝臣,何况这不也是圣上想要的结果吗?   “朕看他就是报复心切。”沐邱冷哼。“不过,顾国安倒是干净。”   “顾大人是陛下您一首提拔上来的,自是忠心的。这些年,就没站过队,就是太子爷,顾阁老也是不多亲近的。再说了,顾大人江南世家出身,在之前和之后的事件中,也没见他倒向世家,可见是极其忠心的。”桓公公说道。   沐邱的脸色缓和了一些,他心底也不是怀疑顾国安,但到底不放心不是。不过这毕竟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臣子,他自是希望他是忠心的。此番搜查,倒是让他安心了不少。   “你倒是了解顾昌逸。”沐邱笑着说。   桓公公也跟着笑,他自是能听出主子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的,只是调侃而已。   “皇后,召见了小四?”沐邱合上手里的迷信,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是,皇后娘娘刚刚已经宣见了四皇子。”   沐邱没有讲话,神色莫名。 第52章 风波落定   文清走后。   顾国安坐在书房里,问顾远道:“隔壁那怎么样?”   “吴思守着呢,刚才顾一传信来说是已经醒了。二皇子的贴身侍卫都在那边。”顾远禀告。   顾国安点点头,敲敲桌案,下着命令:“今夜子时就安排二皇子移到启珪以前的住的‘明璋院’吧。”那个院子在后院,倒是更隐秘些。   “是。”顾远接了命令,转身向外走。   “不,还是现在吧,趁着府里嘈杂,好操作些。”顾国安改变主意,文清临行前的那几句话,让他有些在意。   “是。”   烛光跃跃,顾国安的脸色沉重。   外面终于没有了嘈杂的声音,‘明璋院’里已经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娘亲和姐姐们以及四婶一家,都回了自己的院子整理物品,虽然不至于少了东西,但是,听刚刚的动静,各个院子恐怕都已经变得杂乱无章就是了。精心布置的院子被翻得杂乱无章,着实令人恼怒。   自然,顾启珪是没有这个烦恼的,一来他是病人,有什么事都不用他亲自做;二来,因为当时他们大多数人都聚在‘明璋院’,所以这里受到的影响很小,几乎没什么变动。   顾启珪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披上外衣,利落的下床,走到书案前,提笔写了一封信,随后就叫来了顾擎。   “一会儿把这封信,送去安府,交给安珏然。”顾启珪在信封上刷刷写下自己的名字。“你亲自去,亲手交给他。”顾启珪强调。   “是。”顾擎接过信,身影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顾启珪坐在书案面前,静静地看着夜色,想着最近发生的事。近来事情有些多,他虽然不能窥其全貌,但是,也能把事情连贯一下。各种事情都交织在一起,他不能完全想透彻。   可是,顾启珪钻了攥拳头,不管怎么样,他都要赶着去参加县试,这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可现在的情况是,他要怎么样不突兀的走出京城呢?他好像把自己的病情夸张的有些大了呢,唉……顾启珪叹气,这出戏要怎么收场啊。   沐沣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懵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好像在受伤后碰到顾府的少年了。环顾四周完全是陌生的环境,全然不像是有人住着的样子,除了他躺着的这张榻铺了御寒的被褥,这屋里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沐沣想挣扎着坐起来,他能感觉到自己身子的虚弱,但却感觉不到有多疼。自从他染毒之后,师傅就已经告诉过他,他的五感会渐渐丧失,其实也不错不是,起码现在他就感觉不到疼,沐沣苦笑着想。   看看外面的天色,已经是大黑了,他这是昏迷了多长时间啊。“雀。”沐沣轻轻启唇,已经过了这么久,雀应该是到了吧。   “爷”不出所料,却立刻就出现在了顾启珪面前。   沐沣靠在背后的枕头上,闭眼静默片刻才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矛头指向了忠亲王,但只在忠亲王府搜出了图纸,玉玺没有出现。”雀回答道。   沐沣突然睁开眼,眼神凌厉,“没有玉玺?”   “属下确信把图和玉玺一起放在了忠亲王府,绝无纰漏。”   “父皇倒是走的一步好棋。”沐沣笑道,笑着笑着就咳嗽了起来。   是谁说皇家无情,他沐家可是专门出情种呢。皇爷爷是那样,他父皇好像也是如此呢。就是不知道值不值得呢。   其实。诚如顾启珪所料,也确实是这样,这次事件涉及到的物件有些特殊,传国玉玺,大齐朝权利的象征。也正如顾启珪不敢想的那样,自今上登基之日起,手里就没有传国玉玺,每日在金銮殿上放着的接受满朝文武拜谒的玉玺不过是个赝品。   可是,父皇这次得到玉玺的反应,是沐沣最不想看见的。   “爷?”看着自家主子又陷在了思考之中,雀轻声唤了一声。   沐沣摆摆手,问道:“小四那怎么样?”   雀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二爷说的是四爷,“四皇子震怒,说殿下您不该由此行动。刚才文清带人搜查顾府,四爷怕把火引到咱们这里,就借口说进宫去见娘娘,很文清一道正好顺路,把文清引走了。”他说的娘娘,当然就是季皇后。   “身上是他打的?”沐沣说着,自雀一进门,他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不对劲。   “确实是属下的失职,让殿下受此重伤。”雀说道。   “不过是我的命令,哪能算是你的错,他明白的,不过是泄愤罢了。阿澈脾气这两年变得大了很多,脾气爆起来,能制住他的人不多,以后要学会躲才好呢。”沐沣笑着说道,当然也只是说笑。   “哎,你怎么能起来呢,你现在还是好好躺着。”吴思端着一碗汤药进来,就看见沐沣坐了起来,就咋呼道。   “你这人也是,我是不是已经嘱咐你了,你家主子现在不能随意乱动。”吴思接着朝雀开炮,主要是受伤这人就算是受伤了,那也是皇子,他不好多说,但是这个侍卫就不一样了。   雀的神色有些讪讪的,却没有反驳。   吴思俯身,看了看沐沣胸前的伤口,没有裂开,才松了口气。他把沐沣按倒在床上,嘴上还不饶人,“我现在可是你的大夫,您虽然身份尊贵,但是在这期间,还是要听大夫的为好。”话是这样说,吴思的动作却很小心。   沐沣是一脸好笑,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见雀露出这样无奈的表情了。   吴思把药交给雀后,就出了房间,他实在没有兴趣去探听什么秘密,也不想在无意之中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他可是很惜命的。   “这是顾府的大夫?”沐沣问道,他身份特殊,受伤后又上了顾家幼子的马车,现在他安然无恙,应该是顾府替他挡回去了。   “是,这本是顾阁老请来给顾七少爷看顾身体的府医。”   “府医?就是神医吴柳先生的亲传弟子?”沐沣是知道顾府有这么一位府医的事儿的。   “是,此人名吴思,虽话多些,但医术还是可以的。从下午到现在,一直是他在看顾爷。”雀把汤药递给沐沣。   沐沣俯身一饮而尽,他味觉浅淡,现在就是满汉全席在他这里和眼前这碗药没什么不一样。   “现在顾府怎么样?”自他醒来,都没有问顾府的情况,不过他既然都还安然待在这里,顾府肯定是安全得很。   雀就把事情经过如此这般说了一遍。“顾少爷现在还躺在顾家,文清在顾家放肆了一把就回了禁卫府。”   沐沣听雀说完,感叹了一句:“顾老师的这幼子年岁不大,办事倒真是不一般,。”几年前,他在慈恩寺第一次见到顾启珪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现在感觉更甚,不过顾启珪应该没看见他就是了,他当时一直在暗处。   沐沣叹气,“倒是我连累他了。”顾启珪几天后就要远赴江南安庆参加县试,他之前就知道的,希望不要耽搁了才好。   雀没说话。   “我这是在哪里?”   “旁边就是顾府,这是前顺天府尹的老宅。”雀回答道。   “顺天府尹?怎么过来的?”沐沣又问道。   “顾阁老下的令,府下有密道,应是前面主人留下来的。”雀上前一步,低声在沐沣耳边说道。   “这下,我的人情倒是欠大发了。”府中格局,是极其隐秘的事情,这次为了救他,顾老师竟然暴露了如此重要的讯息,沐沣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给阿澈传消息吧,就说我醒了,周身没什么大碍。今日是不行了,明日夜里我就回慈恩寺,这几天不回去,师傅也该得着急了。”沐沣淡淡说道。   要是等父皇想起追查他在什么地方,师父恐怕得被迫离开慈恩慈出去修行了。   却等了许久也没得到雀的回答。   “你们又做了什么?”沐沣叹了口气。   “四爷下令让我们跟着顾七少爷出京去江南,找神医吴柳先生。”雀低头。   “顾老师会答应?”沐沣表情愣了愣,却还是笑着说。他现在的处境那样危险,受伤的节点又有些微妙,实在不是一个好的同行人。   “顾阁老没有明确回应。”雀实话实说。   “老师已经帮了我数次,就连他幼子这次也算救了我一命,怎还能因为我的事情如此逼他,让他为难?”沐沣说着,却没有想从雀这儿得到回答,说完他就闭上了眼睛。   沐沣没再说话,这毒已经跟了他十几年,自第一次发病到现在,他从经历彻骨的痛苦,到现在渐渐感觉不到疼痛。   曾经,他还小的时候,总是祈祷要是自己感觉不到那疼该多好。现在,他渐渐感觉不到之后,却比当时更加的痛苦。之后,他会渐渐的听不见,看不见,感觉不到所有,是不是会比死了更难受。   但他答应过阿澈,一定会尽全力接受他安排的所有大夫的医治,拼尽所有的力气也要活下去,可是他真的能坚持的下去吗?沐沣这样问自己。   母后不易,深陷后宫泥潭,那是一片沼泽,就是想挣脱也挣脱不得。外祖父已经老了,表弟子期又被赐婚娶五妹,明升实降,是状元也是驸马,就算现在看起来前途一片光明,可是本朝虽没有驸马不可做官的明文规定,但观几代驸马能拿到实权的又有几个?   沐沣想着,胸口一阵气闷,“咳咳咳”他开始咳个不停。   “爷!”雀靠近,失声叫了出声。   “咳咳咳”   雀拿了帕子给沐沣擦拭,看着帕子上的血迹,他的手禁不住颤抖。   “没事的,师傅不是早就说过了,毒在体内就是和身体对抗,身体强一些,它就弱一些;现在我又受了伤,毒肯定要重一些的。”沐沣说着,他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睛,因为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自身的疼痛了,所以他时常不能理解身边儿人脸上沉痛的表情,他也不想看见。   “是,我去找吴思。”雀突然反应过来,跑了出去。   看来真的急了呢,沐沣想着,雀在他面前很少说‘我’的。   沐沣又陷入回忆中。   也是对世人来说,皇祖父有千般万般的不是;对天下百姓来讲,祖父也不是一个明君;可是啊,就他而言,祖父很好,虽然和祖父相处是他五岁前的事情了,可是他还是能记得皇祖父的音容。   皇祖父经常跟他玩寻宝游戏,就只有两个人的游戏,玉玺就是那时候到他手里的,在那个时候,玉玺只是其中的一件彩头。他当时都不懂得也不识得玉玺,只觉得好玩。祖父跟他说藏在哪里哪里,他一直没放在心上,一个孩子的记性能有多好,也是近两年他才想起来的。   当他把盒子挖出来时,‘惊讶’已经不能形容他的心情了,原来,传国玉玺竟在他手里待了这么久吗?连带着那张图,那张重要的图啊,幸亏送出去的是拓本。   要说,这次名为陷害老三,实则试探父皇的计划,不也成功了吗?虽然得到的是他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沐沣渐渐地又昏睡了过去。意识消失前,他又听见了那个话痨大夫的说话声,似乎还有个熟悉的声音。 第53章 决定   明璋院   “爹爹。”顾启珪正坐在书案前,抬头就看见自家爹爹进来了,赶紧站起来问安。现在已经过了亥时(晚上十点左右),在没有娱乐活动的古代,这个时辰大都已经入睡了,就是自家爹爹,平时这个时辰也已经休息了,所以顾启珪看到顾国安时有些惊讶。   “怎么还没睡?”顾国安看幼子披着衣衫坐在书案前,柔声问道。   “白天睡得太多了些,晚上反而睡不着了。”顾启珪摸摸头,讪笑道。   顾国安走到幼子身边,看着书案上摆着的《易经》,“怎么看起这本书了?”《易经》说是简单,可却是最难懂的,要想吃透了是不容易的,有人研究了几十年,也就是学个皮毛。   “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顾国安也不再问,他坐在太师椅上,看着站在自己眼前的幼子,不知不觉这孩子是真的长大了吧,现在就是自己一个人也能干一些事情了。   “爹爹,这次县试……”顾启珪想问问这件事情,就他而言,他是想去参加的,此次县试正逢三年一次院试开考,错过,就又得三年。   “爹爹为你安排。”顾国安在看见幼子的时候,突然间改变了主意,他本来想让这孩子避开的。   既然已经下了决定,顾国安就不在隐瞒什么,“这次去安庆,四皇子有意安排二皇子和你一路。”顾国安说道。   顾启珪倒是没有太大的反应,自吴思告诉他,二皇子的病情已经严重到那种地步,唯有见到吴柳先生尚有一丝生机。他就知道,二皇子必是要去寻吴柳先生的。要知道二皇子是玄景大师的弟子,连医术高超的玄景大师都没有办法治愈他,可见中毒之深,毒之罕见,所以现在吴柳先生算是他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   但是,“爹爹和吴柳先生很熟吗?”吴柳先生不救权贵,是他身为医者的箴言,二皇子身份特殊,去了安庆再被拒之门外,得不偿失,所以二皇子请爹爹做中间人。   但是,顾启珪从没有听爹爹说过他和吴柳先生的渊源,故有此一问。   “他是你姑父的师伯。”顾国安回答道,言下之意是安意荣和他更熟一些。   安意荣的师伯?那这样说吴柳先生和陇仲先生是同门师兄弟?可是吴思来了这么久,也没见去拜见过姑父啊,就算姑夫进府,也不见吴思去拜见,平时他也从没听吴思提起过这事儿。   “吴柳先生与陇仲先生为结拜的义兄义弟,因为些陈年旧事,倒是少有人知道这件事。”感觉到幼子的疑惑,顾国安解释道。   啊,顾启珪这才明白了点儿,原来还有这一层渊源在,倒是第一次听说。   “爹爹,其实也可以,救人就到底。”顾启珪想着,虽然是偶然间救了二皇子,要是再让他深陷囹圄,岂不有些可惜。再有,顾府现在虽不站队,但总有一天夺嫡之事会摆在明面上,三皇子那条路顾府走不通,倒不如选四皇子来的好些,当然,这都是孩子气的想法。不知为何,顾启珪对二皇子和四皇子莫名有些好感。   “既然想去,那就去吧。”顾国安说着决定。   顾启珪自是欣然答应着,本来他就是这样想的,反正他作为一个小孩子还有忽病忽好的权利。   聊到很晚,顾国安才出了顾启珪的院子。   等顾国安走出‘明璋院’,准备回‘闵熙院’,回头就看见顾擎进了幼子的房间。   许是他多看了一会儿,跟在他身边的顾远解释道:“七少爷让顾擎给安少爷送了信,应该是拿来了回信,进去禀告。”   顾国安深深看了顾远一眼,没讲话,直接朝“闵熙堂”走去。   暗处的顾一撇撇嘴,这顾远怕不是傻吧,爷明明已经不止一次的表达出是想让少爷培养自己的心腹,放手让少爷自己去闯,就连顾擎都已明白了这个道理,就只有顾远……哎,一言难尽。像这一类的事儿,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实在不用事无巨细的向爷汇报,不过,就这样吧,反正说了几遍,他都还是不懂。   房里,顾启珪接过顾擎递过来的回信,展开,看见上面一句‘包在我身上’,笑了笑,觉得有些放心了。   挥手让顾擎下去,顾启珪走向卧榻,瞧这时间,他也到了该休息的时候了,明天少不了又要费些精力。每当这个时候,他都庆幸幸好这个世界上还有安珏然,和爹爹娘亲不同,和姐姐们也不同,大概兄弟之间就是有些不同的,有些事注定也只有兄弟才能陪着他。   顾府临院   自沐沣失去意识,这里就乱成了一锅粥。   “主子怎么样?”雀拉着吴思问道。   “急火攻心,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烦心事。”吴思从雀手里拉回自己的胳膊,试了几次都没成功,只能无奈说道:“你们要做的事就是不要让他想这么多,凡事想开点,心胸开阔了,身体才能好。”   吴思好不容易才挣脱雀的束缚,又仔细替沐沣把了脉,下着结论:“幸好只是昏了过去,他感觉不到疼痛,但是身体还是太虚了,今日又失血过多,睡一下也好。”   面前两人说着话,声音不算低,但这一切都没能影响到两人身后站着的沐澈。他来得时候,正好看到沐沣失去意识,唤了几句,没有得到回应,他就愣在了那里。后来,雀进来,吴思进来,就算是经过他身旁,他也没动一动,就一直站在旁边,一句话也没有,面无表情。   其实说起来,整个京城,谁不知道,四皇子沐澈最是笑面虎的。面对轻视甚至鄙夷看不起,他就算是一副胆小怕事的样子俯身,也是笑着的。若是让别人看见他现在这个样子,恐怕没人会相信吧,面色冷峻,带着寒冬凌冽的气势,让人觉得害怕。尤其在刚刚吴思的话说完之后,整个房间的温度下降了不是一星半点。   “出去。”沐澈薄唇轻启。   吴思和雀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出去。”沐澈又说了一遍,头也没抬的下令。   吴思还待再说什么,雀已经拉着他的胳膊把他拉了出去。   “哎,你干嘛呀?这时候怎么能让大夫出去呢?我可是答应了顾七少爷要照顾好他的,出了事怎么办,我师傅的招牌就要砸了。”吴思对这种把医者赶出去的行为很是不满。   “再不出来,你就危险了。”雀冷冷的说道,自从吴思说自家二爷只是昏迷,没有危险后,雀就恢复了正常,再也不是刚刚惊慌失措的人了。虽然现在他也很担心自己的主子,可是四爷这个状态,他也不敢反着来。再说,他知道的,也相信着,四爷再不着调,但在与主子相关的事情上还是极有分寸的。   呃……,吴思语塞,不说话了,他的小命还要留着见师傅呢。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的站在门口,等着传唤。   房间里   沐澈拉了把凳子,明明平时最是洁癖的人,却一点儿没在乎上面的尘灰,直接坐在了上面。他背靠着床帮,回头看着躺在床榻上的这个人,脸色苍白,带着疲惫,是累了吧?   可是啊,“以为我会让你休息吗?”沐澈别过头,面对着紧闭的房门,和跳跃的烛光。   “我才不会答应,我都已经想好了,我就是要把你送到江南,你就得接受神医吴柳的诊治。本来我还想着这让你跟着顾启珪过去,用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拜托他为你诊治,现在我改主意了,就是逼,我也能逼得他出手。”沐澈的声音几近呢喃,想来也只有房间里的这两个人能听见了,可是他唯一的听众正深陷昏迷中。   “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急火攻心?很好啊,沐沣,你真是好样的,既然这样,我就亲自带你去江南,看着你用药,盯着你配合大夫。至于其他的事儿,其他的事情又与我何干?”沐澈说着,语气中带着笑声,张狂,威胁,也夹杂着深深地担忧。   “你想干什么?”身后传来沐沣虚弱的声音。   沐澈整个人的动作都顿了一下,却没有转身,眼睛盯着眼前的烛光忽暗忽明,语带讽刺的回道:“我们二爷竟然是急火攻心才昏过去的,可是让我长了见识,我这不是正在想对策吗?省的一不小心二爷就把自己玩没了。”   “阿澈,转过来。”沐沣叹了一口气,看着一直背对着他的沐澈说道,语气虚弱。   沐澈坐着没动。   “我现在是没有力气站起来去到你面前了。”沐沣说着,别说走,他现在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是没有的。   沐澈身影顿了一下,如果有人看到他的表情,肯定会觉得极其悲伤的,明明他没有哭,没有喊,但周身散发出的悲伤的气息,比哭喊更能让人感同身受。   沐澈没有再坚持,闭了闭眼,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表情,才慢慢转过身,面朝沐沣,“你不是很厉害吗?现在也只能躺在这里和我说话了。”   沐沣没回答。   “我是不是说过,这些事情都交给我,我能办好的。”沐澈继续说道,语气平静,不带任何偏激。   “嗯,阿澈已经做得非常好了,比哥哥做得好太多。”沐沣笑着回答他,“我自然是相信阿澈的。”   沐澈静静的看着他。   “我错了,这是最后一次,我保证。”沐沣笑着承诺,他现在真的是很虚弱,他自己也许只能感觉到有些虚,但旁观者却能明显感觉到他的变化。   沐澈握了握拳。   “阿澈,我答应你去江南,我会好好接受大夫的指示的。”沐沣说着,又咳了起来,却拼命忍者喉咙的痒意。   “我跟你一起去。”沐澈坐在床头,轻轻拍着沐沣的背,下着结论。   “阿澈,不可任性,你可是说过要替我看顾母后的。”沐沣连续咳了几声,幸亏没有出血。   沐澈静了几息,“那就带着貉一起去。”貉是沐澈的暗卫,是小时候沐澈在掖幽庭救出来的。还是沐沣亲自带人训练的,后来就成了沐澈身边的一等暗卫,从来没有离开过沐澈。貉一直对沐澈忠心耿耿,这是他的恩人,亦是他的主子。   “不行。”沐沣拒绝,貉此人忠心不假,但那是对沐澈一人,其他人他一概不理,要是他跟着去了,和沐澈去了有什么区别。再有,貉离了阿澈的身边,他总有些不放心。   “那就还是我去。”沐澈下着决定。   “那还是貉吧。”沐沣觉得比起阿澈,貉还是好一些的。   沐澈点头,站起身,转身走向房门,“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理,诸事我都会安排好的。”   沐沣看着自家弟弟的身影,笑了出声,“阿澈,都长这么大了呢。”   沐澈的身影停了停,没有回身,出了房间。   顾府前院,书房。   本已经睡了的顾国安现在正坐在太师椅上,等着客人。   客人虽早已经惊扰了他,自己却是姗姗来迟。   门口响了三声抠门声,是顾远在提醒他,客人已经到了。   果然,顾国安刚站起来,就听见了说话声。   “老师。”沐澈的身影出现在了书房里,朝顾国安作揖。   “四皇子。”顾国安避开了沐澈的行礼,赶紧行礼,君臣君臣,他从来分得清楚。   沐澈站在那里,笑着说:“顾老师这是折煞我呢。”   “礼不可废。”顾国安还是这一句。   这些都是曾经说过的话,情形却大不相同。   “在令郎出发之时,我负责把沐沣送到城外与他会合。不论在城里出了什么事,定与贵府无关。”沐澈直入正题,“此去安庆,路途遥远,需要借用府上大夫。还有,要麻烦顾夫子引荐神医吴柳先生。”沐澈说着,深深的向顾国安行了一礼。   顾国安侧让了一下,堪堪避过了这一礼。 第54章 还是要见面   “四皇子也清楚我顾府的情况。要是原本的我必是会断然拒绝的。可是,孩子同意,我做父亲的自然就没有拒绝的道理。”顾国安叙述着。   孩子已经长大了,可以自己做决定了。成,他可以享受一份喜悦,就是不成,也可以累积一份经验。到了这个年纪,顾国安觉得自己应该学着让孩子自己去做决定了。作为父亲,他只要尽力护他安全就可以了。   沐澈闻言有些惊讶,笑了笑,“是吗?那我应该好好谢谢令郎才是。”顾启珪小时候他见过一次,当时就觉得这个小孩子少年老成,忒是镇定,现在这种感觉更甚了些。不过幸好他达到了目的不是吗?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爷,附近发现了禁卫府的人。”两人正在说话,门外响起了顾远的声音。   沐澈猛地抬头,文清这个老狐狸,竟然在这儿留了两下。   “事情办妥了吗?”顾国安问道,并没有听到任何的声响,想来是没事的。   “是,二爷刚刚已经转移到了‘明璋院’,不过禁卫他们应是没有想着要怎样,只是试探。”顾远回答道,他们并没有搜索的太细致,只是在粗略的看了看有没有人。   沐澈看了眼顾国安,文清多疑,可惜对手是顾国安。   第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安珏然就到了顾家。彼时,‘生病’的顾启珪还没有起床。自从入学以来,顾启珪还是第一次睡懒觉。不过,他并没有感到幸福,只觉得浑身酸痛,昨日他就睡的太多了,一直躺着,也是受罪啊。   在安珏然进门的时候,顾启珪立刻就睁开了眼。   “你醒了?”安珏然看到床榻上的顾启珪正看着他,问道。明明进门前,房里一点动静也无啊。   “房间里进来个人,我要还在呼呼大睡,怎么能行?”再说,他并不困,比起往常,他今日睡得并不太好。顾启珪起身,只身着内衫就下了床,引得安珏然赶紧拿外衣给他披上,室内虽然暖和,但是顺宝的身子实在是要时刻注意着。   “昨日府里没有出什么事吧?”安珏然问道,昨日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忠亲王府都被查封了,整个禁卫府内气氛也颇为凝重。昨晚,就连顾府都被搜查,想来原因也就是只顺宝回府一事了。   虽然,昨日夜里顺宝来信没提及此事,顾府应是安全的,可是他还是想亲眼见了才好。   顾启珪没有明确回答安珏然的话,转而问道:“你呢?有没有被问话?没什么事儿吧?”   “我没什么,虽然刚开始有意识到一些问题,但是大家也就是说笑,并没有太放在心上。等回到禁卫府,各长官严肃凝重,大家才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   “所以,等问话起来的时候,我并没有刻意隐瞒在街上看见你的马车的事。人多眼杂,我怕弄巧成拙。”安珏然说着,当时的一群人确实都是和他玩的好,但是啊,不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不说,刻意隐瞒反而不好。   “你做的对。”顾启珪在昨天禁卫府进府时就已经猜到了这个,现在听安珏然说反而松了口气,他就怕为了维护他,让安珏然陷入两难境地。   幸亏,他们都是聪明人。   “昨日府里,有惊无险。”顾启珪这才回答道。   “那就好。”安珏然这才做到了躺椅上。   “这件事怎么发生的?禁卫府有没有掌握什么密信儿?”   “昨日下午禁卫发现有黑衣人从禁宫方向出来,立刻拦截,在宫门口发生了打斗,其中一人被刺中了一剑,黑衣人四散。”安珏然讲着事情的经过。   “随后,禁卫也分成了两拨,分别追寻。追受伤之人的禁卫军在府前街后街失去了他的踪影。追其他人的禁卫军一直追到了忠亲王府,黑衣人进了忠亲王府在没有出来,无法,禁卫就潜进了忠亲王府,在忠亲王府后院发现了……”安珏然顿了一下。   引得顾启珪把目光看向他,是什么?   “是传国玉玺和五国山水图。”安珏然也不卖关子了。   顾启珪确实惊讶,竟真的是这样吗?   “不过,传出的消息只是说在忠亲王府发现了五国山水图,还是拓本赝品。”安珏然继续说道。“三皇子府今日就要解禁。文清没有把矛头对准三皇子府,反而替三皇子作了开脱。”   “哦?”顾启珪也有些好奇了,他本身并不知道二皇子此次行动的目的,也不知道,这玉玺是这次从禁宫盗出,还是本就在二皇子身上,其实顾启珪猜测是后者,毕竟白天,入禁宫,盗玉玺,是一件太过冒险的事情。   但是,圣上的做法就值得令人深思了,隐藏传国玉玺的事情本也无可厚非,毕竟全天下人都不知道,玉玺竟然丢失过,可是竟然圣上一点都不怀疑三皇子,真真是……顾启珪顿了一下,原来,圣上看好三皇子吗?也不应该啊。   另外,说到五国山水图,这也是一个能引起轩然大波的物件。在这个交通各方面都比较贫乏的时代,战事讨伐唯有靠地图,五国山水图可不是随意的山水画,它包含了当今天下五国的地理风土,细致详尽。   关于此图,一直流传很多版本,据说,前朝就是因为有此图,在外来战争中一直处于优势,就算是后期内部混乱,在对外战争中一直处于优势地位,此图之重要,显而易见。   不过这也只是据说,真的五国山水图并没有人详尽看过,也没有实地考察过。五国山水图一直保存在历代皇帝手里,算是一种底牌。   不过自先帝登基,五国山水图就不翼而飞,因为这,大齐还严阵以待过一段时间,以为是敌国盗走了,后来证实并不是,将领们才松了一口气。   竟是现在出现了吗?   “昨日,你救的人,是谁?”安珏然好奇。   “二皇子。”顾启珪自不会隐瞒这些。   “二皇子?”安珏然很是惊讶,他是完全没有想到的,任谁也想不到吧。二皇子可是随手就放弃了这滔天的权力,怎么还会掺和这些事情。不过,想起那天在‘橼阁’遇到的二皇子和四皇子,是为了四皇子?可这样未免太冒险了些吧。   “二皇子身中剧毒,见到吴柳先生尚有生机,他有可能会跟我一块去安庆。”顾启珪又投下一颗雷。   安珏然皱眉,“太危险了,现在皇上命禁卫府盯着整个京城,最近尤其的严格,出城不简单。”   “这事儿,看爹爹怎么安排吧。”顾启珪当然知道其中的危险,可是,不是有一句话说‘富贵险中求’吗?其他也是一样的,要想得到,就得先给出足够的筹码。   “对了,我已经派人把消息传给他们了,今日,我把他们都叫来这边,算是简单给你践行。”安珏然其实都明白的,他们都急于长大,这次的机会,顺宝一定不想错过,所以他不出口询问,更不会劝阻。   “好,”顾启珪回答,“届时我就不去和大家一起用膳食,你来招呼。还有,你要替我把张文麟带到,其他的我来安排。”大姐姐得婚事一直是他的心事,张家这事儿他实在不想往后拖,所以大姐和张文麟还是要见面的,速战速决是最好的了。   “我知道,你不要操心了,我知道该怎么办。”安珏然站起身,“我先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然后转去‘闵熙堂’,回头我再回来。”安珏然说着,出了顾启珪的房间。   巳时一刻(早上九点钟左右)刚到,张文钦就到了。安珏然本来请的就是顾启珪的一些同窗好友,大都是他在国子监认识的人。   张文钦进府的第一件事,自是来看顾启珪,本来今日该是顾启珪的践行宴,但昨日听说他感风寒,甚是严重,就觉得可能这次考试要推后了,今日就算单纯来看他的。   “这下,你可清闲了吧?”张文钦调侃的说道。   “呵。”顾启珪饶有趣味的看着他。“倒没有清闲下来,我出发还有些时日,倒是应该就好了。”虽然顾启珪也是在认真回答问题,但语气好像总有一些不寻常。   “啊,你还要去?”张文钦很是惊讶。   “嗯哼,本来就定好的事情,要是大夫届时允许的话,我自是要去的。”顾启珪解释道,不过看向张文钦的表情还是有些趣味。   “呃,启珪,关于三哥那事儿可不能算在我头上,是祖母和娘亲做主,我是无意间听到的。要是提前与你细说详细,最后却没有这样干,不也是给你徒增烦恼。再说了,与顾姐姐的名声也不好不是。”张文钦讪讪笑道,他终于反应过来顾启珪对他如此态度的原因。   “谁是你姐姐,我大姐与你可无关,我也明话告诉你,今日我会安排张文麟和我大姐姐见一面,只要我姐说一个不字,这事儿就不可能成。”顾启珪把话撂了出来。   张文钦征了一下,这是要给机会了?“好,你放心,我哥你还不知道吗?最是的女孩子喜欢,呃……”张文钦顿了一下,他好像说了不该说的。   “是啊,挺招女子喜欢的,不过不要把我姐想的这样肤浅,我顾家最不缺的就是相貌英俊之人。”顾启珪倒是没说搭话,爹爹暂且不论,就是大哥也是美男子一枚,几个叔叔,堂哥皆相貌出众。再说了,就是二姐审美都是极高的,更不用说大姐最是文静知礼的性子,才不会如此肤浅。   张文钦其实有些惊讶的,他哪见过顾启珪有如此孩子气的时候,顾启珪在他心里一直都是临危不乱、少年老成的样子。   现在他只能祈祷自家老哥可以通过顾家大小姐的考验,不然啊,别说抱得美人归了,恐怕还得惹得一身仇恨啊。   张文钦不免有些幸灾乐祸,想到自家翩翩君子的哥哥碰的一鼻子灰,也是挺不错的。不过想到祖母和母亲对顾大小姐满意的不得了的样子,张文钦决定还是不发表意见。 第55章 还是要相看   张文钦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这样咒自家亲哥了,好像与他并没有太大的好处。   再说了,现在他们张家确实也需要这样一个当家主妇。他们急需找到一个缺口,让他们从祖规的牢笼中挣脱出来的缺口,一个名正言顺的缺口,而,求娶顾家女就有了这样一个契机。   不过,看到顾启珪的样子,他觉得娶了顾家女,自家三哥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有个这么厉害的小舅子,现在看样子在有关自家姐姐的事情上还是是非不分的,哎……难啊。这要是以后有个什么事儿,也够三哥受的。   不知道张文钦一脸纠结的在想什么,反正顾启珪看着张文钦是怎么也不开心不起来的,真是的,自家的小白菜,就要……哎。   时辰过得很快,顾启珪的同窗大都到了顾府,当然第一件事就是去‘明璋院’看望‘卧病在床’的顾启珪。   这些客人之中有世家子弟,也有贫苦子弟,但总的来说,都是顾启珪在国子监交好的。   安居然对顾启珪的同窗很熟,熟到他本来请的都是顾启珪平时交流比较多的。不过因为今日恰逢国子监旬假,顾启珪生病的消息又闹的比较大,来探望的人比想象中的要多。   不过这也是顾启珪想要的就是了,得让大家知道,他确实生病了,但是今日已经有所好转。因为他还是要去江南,起码让他去江南此事变的不再那么突兀。   大家都在一起说话,顾启珪当然把如果大夫允许他就还是要去江南的消息说了一遍又一遍。   “那就是说,启珪你还是要去安庆了。”说话的是刚进门的沐志建,一听姓氏,就知道他必是皇亲国戚,他也确实是,但是身份还并不高。   沐志建的祖父是先帝爷的亲弟弟,亲封的亲王,但是由于沐志建父亲不占长嫡,不能承袭爵位。本来还能称郡王,但也因种种原因降等袭封,就是说给你郡王的封号,但是级别降了。   所以,等到了沐志建这一辈,除了父亲当初继承的郡王府,其他几乎什么没有,府里过得极其朴素。顾启珪去过郡王府一次,非常震惊,原来皇亲国戚中也有过这样的日子的人存在啊。不过,郡王和郡王妃都是极好的人,沐志建又上进,一家人过的都还不错。   “是啊,现在当然没法去,不过离出发还有几日,届时如果大夫说可以,我是极想去看一看的,不想再等三年。”顾启珪又一次回答道,千篇一律的解释,他今天已经说了好多次,却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沐志建现在也在太学上课,他大概也懂顾启珪的感觉,但也止步于似懂非懂。他家只是个空壳子,他也是早懂事的孩子,自然知道要自己赶快立起来,但是他长大的环境过于的单纯,不能理解顾启珪这急迫的心情。   “凡事还是得养好身体再去做。”这句话是王承肆说的,他看起来还是瘦瘦小小的,却也文质彬彬,他的身体从小就不好,稍微有些风寒,就得在在床上躺个十天半月。   “我知道,身体是本钱嘛,所以说要是大夫说可以的话,我才能去。不然家里人也不答应的。”顾启珪笑着说。   “看你这精神头儿,倒是好了很多,能赶上也未可知啊。”王承肆也笑着说,顾启珪看起来真的好了很多,虽然面上还有些憔悴。相比小时候的不说话,只知道愣愣的站着,现在的王承肆倒是开朗了很多,与人办事也自有一套章法。总之他是很好的长大了,就算是在凤起二公主的教养下,还是靠自己长成了一颗没被折弯的小白杨。   顾启珪和王承肆倒是很合得来,再加上张文钦和他的关系,这几年,在国子监他们几人都是经常在一起的,读书识礼。   今日来了不少人,安珏然一人很难招呼的过来,顾启珪就让顾擎去请了兄长顾启陵来陪客,虽说兄弟俩客气多过亲近,但是兄长毕竟是兄长。这个场合,娘亲姐姐们都不适合在场,不请兄长是说不过去的。不止顾启陵,他还请了四房的堂哥顾启汀,再加上安珏然,应该是足可以应付了。   不过,午膳还是要母亲帮着张罗就是了,说是张罗,也只是张罗一半就可以了。主菜是“京三样”,这是原本就定好的,主菜已经定下来了,其他都只要配着主菜张罗就行了,不过因为来的人不少,所以但还是会费些功夫就是了,因为午膳安排在了家里,还要做些家里的招牌菜。   因为这都是孩子的同窗好友,朱氏自是拿着十分的真心在准备的。   南行院   “今日前院是在干什么,这么吵。”前院的动静自然也是影响到了安氏,听着动静她问着身边的怡文。   “是七少爷的同窗来府里做客了,是为七少爷践行。”怡文回答道。   “践行?他不是病的严重,难道还能去江南参加县试?”安氏本来还有些庆幸,觉得就是老天也是帮着启陵的,老七又不占长嫡,和她又不亲近,实在不用太过优秀。参加科举可以,但要是越过他哥去,安氏就不乐意了。   “听说是这样的,要是在原本出发的日子前,大夫能同意,七少爷应该是准备去的,毕竟院试三年才只有一次。”怡文说着,“听说,这局儿原本是咱们表少爷组的,专门为了七少爷践行,但是七少爷现在不是不方便,就安排在了家里。”她不比跟在老夫人身边多时的桂嬷嬷,实在想不清楚夫人为什么老和大老爷一家过不去,要说是为了大少爷,那不应该让大少爷多和大房交流吗?而不是处处挡着。   安氏没再说话,手里拧着手帕,显然有些气愤,“要是身子真的这么不好,怎么还乱跑,老实呆在家里不是挺好。”   显而易见,这话当然没人回答。   前院   顾启陵、顾启汀和安珏然在会客厅陪着这些个客人用膳,顾启珪这个真正的主人公只能留在自己的房间里,用的是朱氏让人送来的极清淡的饭食。   今日外男多,娘亲和姐姐们没有亲自来看他,倒是着人给他送了一些消遣的东西。顾启珪把玩着手里的九连环,这大姐姐莫不还是觉得他是小孩子吧。   “少爷,安少那边儿准备好了。”顾擎从外面进来。   顾启珪答了一声“好”,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只要有了这一句话,就是说行动可以开始了,那边儿已经把人叫出来了。   顾启珪暗戳戳的计划现在就要拉开序幕了。   “你去母亲那里叫上林嬷嬷,让她去‘茗琪阁’走上一趟,她知道怎么做。”顾启珪吩咐着。他当然要事先和姐姐说清楚,有个心里准备,让陌生的男女突然地遇见,并不是一个好方法。   “是,”顾擎领命出去了。   现在的张文麟是有些懵的,随着景致的变化,他已经穿过了几道长廊,路过几道亭子,眼见就要到后院了,带路的人终于是停了下来,把他请进了凉亭里,“张三少爷,请您在这等一下。”说完,就走了。   偌大个亭子,只剩下张文麟一个人。他大致明白,他被叫出来的目的。再结合祖母和娘亲之前的言语,他是明白的不能再明白了。之前,祖母亲自去请了永宁侯伯父伯母亲自来说亲却并没有得到顾氏夫妇确切的回答。   当然,就是他其实也没想着此事能成的,顾国安是朝堂重臣,且一直保持中立,顾家身份特殊,祖上是有爵位的,但顾国安硬是凭着自己的能力到了现在这个地位。这样一个人自是京城多方势力都想要拉拢的,他的嫡长女自是百家求娶。   而他张家,家族混乱,又有祖规限制,严格来说,并不是一个好去处。平心而论,如果他是顾国安,也是要考量考量的。   张文麟从不自负,身在大家族,他从小见惯了各种事情,女儿家的婚事关乎到一个女子的一生,嫁人嫁的可不是一个人,她是嫁去了一个家族,婚事一旦和家族挂钩,就必须得细细考量。再说了,现在的顾家,并不需要他张家来给他锦上添花,甚至说,和张家挂上钩,就现在来说,弊端大于利益。   只是没想到,还让他来相看吗?这顾七少爷顾启珪在顾府地位……。现在的张文麟和小时候的那个气质温和的世家公子气质上来说还是如出一辙,但是心境上真的是变了很多。   “是张三公子?”身后传来轻柔的声音,张文麟才回过神来,香风逼近,他竟是全无感觉的。   张文麟慢慢转身,看见一个身着素雅襦裙,搭配淡色披风的少女,虽然刚满十六岁,但是气质和稳,大方知理,虽然带着面巾,但是仍掩饰不住精致的眉眼。果然不亏是祖母吗,张文麟赞一声,顾大小姐确实好风采。   “正是在下”,张文麟忙着与顾烟茗见礼,“顾大小姐。”   张文麟中间顿了一下,自转身后,他发现他竟有一些紧张。   “倒是唐突张公子了,在府中来了这么一出儿。”顾烟茗赔礼道。在她心里,张文麟,深受京城各家千金的追捧,自是心高气傲的,现在为了一门亲事,却还要让女子相看,自然是不乐意的。但是,自家弟弟却是不能容他人置喙的,所以话头,顾烟茗就给赔了礼。   张文麟挑挑眉,看来这顾家姐弟确实情深啊,想到之前顾启珪递来的纸条,张文麟笑了笑,“顾小姐的家人确实真心为你着想的。”   “是啊,我很幸运。”顾烟茗想到什么,低声笑了起来,笑声清脆,眼睛微眯,整个人都活泼了起来。   倒是张文麟楞了一下,顾烟茗衣着,性子,处处透着淡然,他本以为她就是这样的性子。但是当她笑起来,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个样。顾烟茗本来长得精致,这一笑,倒像是待放的花朵羞怯着张开了花蕊,使得整个人都放出了不一样的光彩。   顾烟茗带着面巾,张文麟不能观其全貌,但观她浑身气度,就能想象出面巾底下是何等的风华。张文麟突然觉得,和这样的女子生活在一起也不错,从小,他就没特别想要过什么东西,但是现在……   “关于我们的事,我觉得很好,顾小姐是怎么想的?”张文麟直入正题。   顾烟茗闻言猛地抬起了头,带着不可置信,看到张文麟含笑的脸,又咻的低下了头,脸上慢慢的印上了嫣红,再是成熟的人儿,到底是个女孩子,也适应不了张文麟这样的赤裸直入的聊天方式吧。   过了几许,顾烟茗才慢慢启唇,“我性子慢热,接受对一件东西或是人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有时候还会做些糊涂事,辨不出好坏,我……”   顾烟茗细数着自己的缺点,还在苦思冥想的时候,就被张文麟打断了,“我自诩也就是读过几年圣贤书,家里几房叔伯都不安生,上面还有祖规压着,以后不知道还要承受多少阻碍,而且……”   张文麟洋洋洒洒说了很多,末了,还认真的看着顾烟茗说,“看吧,我们都不是圣人。”   顾烟茗口微张,显然已经惊呆了,这个还可以这样解释的吗?   张文麟笑,怎么不能。   顾烟茗看着眼前笑意盈盈的男子,有心再说些什么,却没有张开口。她有种感觉,不论她说什么,眼前这个人总有话来反驳她。 第56章 相看进行时   闵熙堂   “茗儿过去了吗?”朱氏问着身边的大丫鬟莲心。   对这次让张家小子和大女儿相看的事,顺宝一早就通知了她,虽然觉得不妥,但是既然夫君和幼子都同意,朱氏倒是没有太坚持几见,主要是她也想要让自家女儿得到幸福。   “林嬷嬷已经把大小姐接过去了。此时张少爷和大小姐正在西边的亭子说话,林嬷嬷守着呢。”莲心回道。七少爷倒是找了个好地方,西边亭子虽靠近后院,但那边偏僻,离南行院和四老爷住的院子都很远,最是不经常有人经过的地儿。   “也不知道,两个孩子能不能看对眼。”朱氏担心道。当然,她也就是操心,要说自己的女儿,朱氏是极有自信的,要她说,她家闺女真的是极好的,整个京城能配的上自家女儿的,也没有几个了。这大概就是老母亲的心态了吧。   “夫人,你可把心放在肚子里吧。七少爷既然放心安排大小姐去相看了,这张少爷人品那肯定没话说,这婚事咱们就求个好姻缘,这看上看不上都是有定数的。看上了,那是皆大欢喜;看不上,那我们小姐的缘分还在后面呢,我们早知道张少爷不是那个人,不也很好,两不耽搁。”莲心宽慰道,莲心,莲心,可是很对得起她的名字的,巧舌如莲。   朱氏调笑着说道:“看我们莲心这张嘴,这真真是……看以后谁能治得了你这张嘴。”   朱氏身边的大丫鬟这些年换了几人,原来从娘家带来的陪嫁到了年纪,朱氏就每人给了丰厚的嫁妆把她们嫁了出去,她倒是不差钱。   嫁到外面人家的,自是生子照看自家,朱氏就放了出去;嫁到陪嫁庄子里的,朱氏也放了她们去庄子里做个管事媳妇;嫁给顾家家生子的,就留在了府里,继续在她这儿当值。这莲心和花荷都是后来补进来的,不过这莲心也跟了她几年了,也是到了该出嫁的年纪了,朱氏如是想着。   “夫人。”莲心扭捏这唤一声,到底是女儿家,被这样说,自是会羞的。   朱氏笑了笑,这样说着话,她心里确实是轻松了一些。   儿孙自有儿孙福,她都可以接受的。对待儿女,尤其是两个女儿的婚事,她都是带着十分的小心的,女儿家弱势,她可不想一不小心把女儿推进去了火坑。   不过,想到儿子,她又是一阵叹息。在长子的婚事上,她与婆母的意见不一,两人相看了几家小姐,她看中的,婆母一定嫌弃,婆母觉得好的,她又看不上眼。   这已经两年了,还没个定论。主要是长子自幼由婆母教养,跟婆母也亲近,与长子的婚事上朱氏也不想婆母安氏看不上眼,可,要想统一两人的看法,就目前的情形来看,难啊。可这时间不等人,长子的婚事还是要早早定下来才好。   三个孩子的事儿都挤到一起了,这两年,朱氏尤其的忙碌。想想再过两年,等孩子们都成了亲,她就要应祖母了,朱氏摸了摸头发,不知不觉,孩子都这样大了,她已经老了。   前院   张文麟回到会客厅的时候,大家已经结束了午膳,开始了玩乐。都是年纪不大的,都是国子监的学生,自带书生意气,再加上又是在顾阁老家,自然不会玩太多火的。   所以他们虽然不饮酒,但是开了宴席,助兴的当然首推就是行酒令,不过他们玩的雅致些。设置了彩头,行诗令,主题自然就是‘送别’,彩头理所当然得是顾启珪出的,评判却是没有他的份儿。因为人多,大家又都不是胸无点墨之人,气氛倒是极好的。   看到张文麟回来,有人调侃道:“张三少爷,咱们这可是来做客的,怎么出去这样长的时间,这可不是在自己家,想去哪去哪的。”话说的比较直,但带着善意的调侃。   “刚才眯了路,走了好远,也没有看见人,也幸亏是出来了。”张文麟脸上带着笑意,和平时的表情没有什么区别。就算是知道内情的安珏然和张文钦也是没看出来个所以然来。   大家当然也不会过多的抓着他不放,继续着行诗令。   张文麟看着眼前的情景,淡淡笑着,心绪却已经跑到了亭阁里。   “总之,我都听爹爹娘亲的。”有些冷淡的女声说道,细听之下,却也能听见其中的惊慌。顾烟茗扔下这一句话,就转身跑到了亭子外正等候的妇人那里,说了几句话就匆匆离开了。   女子转身离去的身影轻盈,在张文麟眼里,就如翩翩起舞的蝶,妆点了这一院的景色。他莞尔一笑,温柔缱绻。他觉得有这样一个妻子该是不错的事情,在外人面前,懂礼稳重,在自己面前,活泼些也是极好的。   注视着顾烟茗离去的身影,张文麟感叹这真是一个有着两面性格的女子啊。除了刚刚,因为急于离开他,跑出亭子的身影,有些凌乱之外,一直都是一个端庄的女子。   看看她现在,走路时就连步幅都是一致的,裙摆动都不动,不知为何,张文麟突然想起刚刚她就站在这里,因为说不出话,而略微着急的眉眼。   张文麟有些兴趣盎然。   只是啊,这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啊,这还是没有回答他。   “这文麟兄,出去一趟,倒是发起呆来了,这顾府的景色是有多美,让张文麟张三少爷如此痴迷。”轮到张文麟行诗,却久久没有开始,细看之下,却发现大名鼎鼎的张家三公子竟然在发呆,当然会有人调侃。   其实真说起来,这次本是不应该请张文麟,他和这里的大多数人都不是同期,虽然张文麟的年纪和在场的人相差不大,甚至比他们有些人的年纪还要小一些,但是却比他们都要早进入国子监。但是因为张文钦的关系,大家本来就很熟悉,倒是没有师兄师弟的拘束感。   张文麟一直以知礼温和著称,这种在宴会上发呆的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在他身上,所以此话一出,倒是把大部分人的目光引到了张文麟的身上。   张文麟一愣,却并没有露出什么不悦亦或是惊慌的表情,他直接端起面前的茶,“顾府的景儿自是极美的,看迷了眼也属正常,倒是我让大家扫兴了,以茶代酒。”说着很是豪爽饮了茶,向众人赔罪,一点不见扭捏。   众人自也不会抓住他不放,主要是他们做梦也不会想到这背后发生的事情,再加上,张文麟的为人真的是没话说,众人也只是调侃,一点其他的意思也没。   等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聚集到玩乐上的时候,张文麟捏了捏下巴,可不是景儿美吗。他现在的心境和之前大为不同,要说非她不可,倒也没到那个地步,不过他是很有兴趣就是了,他很少能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文钦看着他哥眯眯的眼的表情,这是对顾大小姐有兴趣了?哎,这完全是掉到火坑里的节奏啊?要是顾大小姐也是如此想还好,如若不然,这恐怕也就只是这样了,哎,张文钦摇摇头。   另一个知情人安珏然倒是没什么表示。   茗琪阁   顾烟茗自回来后,就坐在窗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想到那个一袭青色衣衫的男子,面容英俊,气质温和,说起话来却带着独有的调侃语调,顾烟茗笑了笑,却立刻就绷住了。   嫁去张家?这是她从没有想过的事情,怎么就发生了呢。   如今朝堂不稳,太子之位悬空,几家皇子轮番登场,她一直以为……她也听祖父祖母提到过此事,其实,她都认命了,一切都按照既定的轨迹向前推进也没什么不好。可是,原来爹爹娘亲不是这个意思吗?   嫁入张家?   顾烟茗的心,就像是一池的浮萍,因为张文麟的出现被打的彻底飘零了。   闵熙堂   作为母亲,朱氏现在是非常紧张的,张家的那一堆烂摊子暂且不说,既然让孩子去相看,主要就是要看张文麟这个人。   朱氏是怕女儿一眼就看上,要是成亲或被吃的死死的;也怕女儿一点儿看不上,那就得再继续物色新的人选了,可是比张文麟的条件更加好的,整个京城又有几个,到时候才要更加的担心。   张文麟,朱氏今早见了,启珪特意让珏然领着来给自己请了安,确实可以说是人中龙凤,在他同龄人中,也算是佼佼者了。   朱氏精致的眉眼皱的紧紧的。   外面莲心禀报说林嬷嬷回来了。朱氏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赶紧让嬷嬷进来。”   “夫人。”林嬷嬷走进里,就知道自家夫人等着呢。   “怎么样?”朱氏问道,她其实也说不清自己是想听到肯定的答案还是否定的。   “看我们大小姐的样子是有些意向的,两人在亭子里的交谈也很不错,只是……”林嬷嬷欲言又止。   “怎么了?”朱氏问道。   “只是一回到后院,小姐只是让老奴回来告诉夫人,她一切都听老爷夫人的。”林嬷嬷斟酌着用词,这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作为女儿家,都是知羞的,一般也会这样说,只是大小姐刚才的样子不像是害羞,倒像真是就算推了也无所谓的样子。   林嬷嬷如此解释一番,朱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大女儿从小虽心思重些,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到越来越好了些,也更活泼了些。看着女儿一天天长大,知书达礼,朱氏嘴上不说,心里是极其骄傲的。   只是这孩子现在又在想什么呢,她有些摸不透。作为爹娘,她和夫君当然是极其希望孩子能幸福的。   就是前两年,公爹提出要让其中一个女儿嫁入皇家,算是联姻。都被夫君拒绝了,不留任何余地,一方面,顾府不能轻易站队;最重要的是,皇家是这是世上家宅最不安宁的地方了,他们都不希望自己的女儿去趟浑水。   “嬷嬷,去把茗儿叫来‘闵熙堂’吧,我跟她谈谈。”朱氏说着,林嬷嬷称是,转身要离开,就听见朱氏站了起来,“算了,嬷嬷,我还是亲自去一趟吧,”   明璋院   顾启珪已经得到了消息,那边的相看已经结束了,关于张文麟什么反应,顾启珪不在乎也不想知道,他就是想知道自家大姐的反应。现在他最最怕的就是,即使是张文麟,即使大姐姐想看了,也还是那副情绪毫无波动的样子。   “你说,我姐还是那句话?”顾启珪问着顾擎。   “是,大小姐和林嬷嬷说,一切听老爷夫人的。”顾擎答道。   顾启珪蹙眉,“不是说谈的不错?”   “恩,大小姐是从凉亭跑出来的时侯,看表情应是满意的,谁知刚走到后院,就跟林嬷嬷说了这样一句话,看样子,倒像是没所谓的。”顾擎也实在是搞不懂了。   那就不是全无感觉的,顾启珪想着,他大姐自小沉稳,跑跳这一类的行为在她身上是很少见的,也只有在心绪乱掉的时候,才会这样不注意形象。   要是觉得可以的话,他得到的答案不应该是大姐羞答答的表示“我听爹爹娘亲的,”,总之不会是无所谓的说出这样一句话吧。   顾启珪有些头疼。 第57章 结果   前院   这场目的为‘践行’的宴席一直持续了好久,众人才散了。   宴席本来是践行宴,但因为顾启珪生病严重,大家来府里的目的就变成了来探望病人,来了之后却发现顾启珪已经好转了很多,根本不用他们太过担心,而且心态也很好,丝毫没有自怨自艾。所以直到最后,这场宴会似乎就变成了他们的聚会,践行只是顺带的。   虽然顾启珪没和他们在一起用膳,但到底都是为他开心的,更是祝愿他能赶快好起来。   宴会散了以后,众人一起来向顾启珪辞行。   “启珪,改日,要是你赶上了,时间还正好,你去安庆,我们再来给你送行。”沐志建说道。   “好,志建兄的话我记下了。”顾启珪回礼说道,这些都是他的同窗,现在的情感还没有掺杂太多的利益,兄弟般的感情也是极其单纯的。他不求一辈子可以怎样怎样,只希望以后,各方不要有竞争就好了。   “今日,我带来了几本孤本,你不是喜欢,可以好好读一读。这还是当年我祖母的陪嫁,希望对你有些帮助。”王承肆也说道,他性子不能说有多活泼,但是对朋友都是极好的。   “好,我记得了。”顾启珪道谢,凤起二公主的陪嫁,自然都是好物件,他领情,对于这些情谊,他都生受着。   不过轮到张文钦、张文麟兄弟俩的时候,顾启珪就不是这么淡定了,面上丝毫不显,心里却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怎么看他俩都觉得不顺眼。   “启珪,如若这一次江南行顺利的话,等你回来,我和三哥定在‘聚福楼’为你接风。这次归来,我们启珪就该称老爷了呢。”张文钦笑着说道,话里有话。   “张五公子竟然如此大方,倒是让我有些不适应了。”顾启珪调笑着说。   张文钦和顾启珪不一样,很不一样。顾启珪不仅有着疼他、对他放心的爹娘,还有对他可以说是溺爱的师娘,虽然师父严肃了些,但不妨碍顾启珪成为个金娃娃,在同窗间出手也颇为大方。   张文钦自小就被长灵长公主管得严,他的性子本就是贪玩的,要是手里有钱,没几会儿就能散出去,为了防止他成为一个纨绔子弟,只能从源头上根治,所以张文钦手里一直是空空如也的状态。当然也有人说这是因为张家不丰的原因,不过顾启珪知道不是的,因为与之相对,张文麟手头就颇为宽裕。所以说,性格决定生活质量。   不过,这也是几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张文钦已经基本挣脱了这个尴尬的状态,不过现在被顾启珪用调侃的语气说出来,大家自然也是大笑。他们自然是想起了以前,都是在国子监长大的,谁不知道谁。   “我现在手头也不宽裕啊,不过还有我三哥不是,到时候就让他给你接风。”张文钦说着,继续着似是有意,也似无意的试探。   “那可是我的荣幸了,不过此事还得经过家里人同意才好,到时候有事无事还得两说,就说到时我身家倍长,可不一定稀罕张三哥的这一顿饭。”顾启珪说的真真假假。不明白其中关键的人以为是说洗尘宴,明白其中关键的人却知道其中的含义。   “那好,虽然以往能早早订下来,但是我还等的起,我是极希望有这个机会可以出血的。”张文麟笑着说道。   顾启珪挑眉,回了一礼,笑了笑,没再多说,心里一万头“XXX”奔腾呼啸而过。   他现在得先知道自家姐姐是怎样想的,不同意,皆大欢喜,同意,这张文麟可不是出一顿血就能说的过去的,顾启珪暗戳戳的想着。   其他人有聪明的,觉得这话中有些其他的意思,却不得其法,就没再想了。实在是这个事情本身就很难想象,之前更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出来。   说了好久的话,顾启珪终于是把同窗们送出了,呃……,房门。没办法,他可是病人,给客人送行这事儿,交给安珏然就行了呗。   “今日这事儿,多些二位兄长帮着忙活了。”顾启珪向顾启陵和顾启汀道谢,他内心也是极其感谢的,真心地。有时候他真觉得有个兄长还是不错的,看吧,就今日这事儿,便宜哥哥就能帮他办了。   “好了,你赶紧回去躺着,身体刚有点起色,见风不好。”顾启汀说着,他是一个温和的人,说话也让人感到十分的舒服。   “是啊,回去躺着吧,我和三弟等会儿去‘南行院’给祖母请了安就直接回自己的院子,你要把身子当回事儿。”顾启陵也说道,语带关心。   “嗯,我知道了。”顾启珪笑眯眯的点头,兄长毕竟是兄长吧。   “那好,我们先回去了。”   目送顾启陵和顾启汀离开之后,顾启珪做到了躺椅上,发着呆。明明觉得这两天自己什么都没做,但是感觉好累。   安珏然合顾擎回来的时候,他已经是自己呆了好一会儿了。   “人都送走了?”   “嗯,都回去了,”安珏然累瘫在躺椅上,还关心着顾烟茗,“大表姐是什么意思?我看张文麟是有点意思的。”   “不知道。”顾启珪示意顾擎在说一遍。   安珏然听后没再说话,他对这表姐倒是不十分理解,“许是女孩子不好意思说出来呢,只是表达方式不同罢了。”   “要只是这样就好了,”顾启珪想着这几次和大姐说起她的婚事,她都不十分在意的样子,无奈的说道。你说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哪来这么多心事,顾启珪现在就觉得二姐挺可爱的。   顾启珪也不再提,既然娘亲已经去谈心了,他还是就老实呆着吧。不过,主要是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大姐就和其他小姐的反应如此不同呢。不过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些,大姐也许正如安珏然说的,只是表达方式不同,或是不想家里为难?   “对了,把今日的他们带来的礼品收拾出来,捡两份贵重的送去大哥和三哥那儿。”顾启珪吩咐着顾擎。   “好,我吩咐人去办。”顾擎领命下去了。   “你也看喜欢的带走几份。”顾启珪看安居然。   “好。”对顾启珪,他自是不会客气。   茗烟阁   朱氏到的时候,没有让人通报,静静的就进了来。顾烟茗还在发着呆,朱氏进来她是一点儿不知道的。   朱氏看女儿确实没有注意到自己,就敲了敲桌子,看女儿回头,才笑着问道:“娘的茗儿这是在想什么呢?娘亲进来都没有听见。”   “娘亲,”顾烟茗赶紧站起来给朱氏请安。   “好了,跟娘亲这么多礼干什么?”朱氏拉着女儿的手做到了躺椅上。   “茗儿真的是长大了,是大姑娘了。”朱氏拉着女儿的手,看着女儿精致的眉眼说道。   “娘亲,我……”顾烟茗想说什么。   朱氏“嘘”了一声,“茗儿只要好好回答娘亲的问题就行。”   顾烟茗迟疑的点点头。   “今日见到张三公子是一个俊秀的公子。”朱氏随意说着,暗自观察这女儿的表情,“张三公子去给娘亲请安的时候,娘亲就觉得他是一个知礼的孩子,说话办事都是极有章法的。”朱氏继续说着,看到女儿先是面露迟疑,随后又舒展开来,想来是极为认同的。   “听说,这位张三公子可是颇得京城闺秀的喜欢,百闻不如一见,倒是名不虚传。”顾烟茗先是眉头皱了皱,又很快恢复了淡然。   朱氏定了定神,她觉得自己大致是了解了,才是第一次见面,就留下了这些印象,想来也是仔细观察了。   “茗儿,张家这门亲事,爹爹娘亲就应了。”朱氏站了起来,下着结论。   顾烟茗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娘亲,显然是完全没想到的,怎么就定了呢,娘亲不是说还要问自己些问题吗。   朱氏摸摸自家女儿的头发,“张家虽乱,但是大房一家却颇为稳当,有你爹爹在,张家必不敢把你怎么样,你只要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了。以后就算没了爹娘,你还有兄弟,必然不会吃亏的。”朱氏话语着心肠,她如何看不出女儿内心是有几分意愿的。   “娘亲,”顾烟茗实在忍不住的抱住了朱氏,她心里不确定该怎么办才好,却也不想拒绝。   朱氏轻柔的拍拍女儿的头,“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如此不吃羞,回头被弟弟妹妹看见,又要笑话你了。”   顾烟茗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在意这些事情,她在初见张文麟的时候确心绪有些乱了,但是她和林嬷嬷说听爹爹娘亲的,也不是说着玩的。比起妹妹烟琪,她更适合成为为家族联姻的对象,她都懂的,无比深刻的懂着。   但事情好似并不是她所以为的那样。   明璋院   送走了安珏然,当然是顾擎去送,跟安珏然,顾启珪是从来都不知客气为何物。   今日的事情基本已经完成,就连大家送的那些个践行礼,顾擎都已经指挥人分类放置好了,也已登记在册,以备后头回礼的时候作参考。   为了感谢安珏然,顾启珪指挥着顾擎把今日收到近一半的礼品都甩给了他,美其名曰‘谢礼’。顾擎闻言抽抽嘴角,难道不是因为少爷你懒得安置它们。   顾启珪留在房间里休息,是真的休息,脑袋放空,无思无念,虽然,今日他并没有太过忙活,但架不住心累。   “少爷,陈府管家到了,说是陈夫人极为不放心,得亲自见了您才放心。”顾擎的声音出来。   顾启珪坐了起来,“赶紧让陈伯进来。”昨日师娘就几次派了人过来,没想到今日陈伯都被派了过来。   “看到七少爷现在还好好的,夫人应该就放心很多了。”陈伯看着虽然脸色有些苍白,显得有些憔悴,但精神还是很好的顾启珪说道。   “还劳烦陈伯回去以后一定告诉师娘,我今日好了很多了,待能出门,一定先去陈府想师娘请安。这两日都是启珪不孝,累的师娘为我担心。”顾启珪说了很多,主要是想宽慰师娘,主要是师娘是知道实情的,却还是因为外界的议论纷纷而担心,顾启珪心里酸酸的。   “老奴知道了,今日确实天色有些晚了,就不叨扰顾夫人了,这是夫人吩咐准备的礼品,七少爷想着分下去。”陈管家说着。   “我知道了,陈伯路上慢点,顾擎你派人亲自把顾伯送回去。”   “是。”   陈伯自然推让,但最终还是拗不过顾启珪,离开了。   顾启珪笑着叹了口气,所以说,有着这些处处想着你的长辈,也是一种负担啊,甜蜜的负担。看到顾擎拿回来的陈伯所谓的礼物,这几乎得占多半个马车的空间吧,顾启珪更是如此想着。   让顾擎把礼物分门别类的把礼物送到各院,天已经蒙蒙黑了,顾启珪这才想起想必娘亲和大姐的谈话早已经结束了。 第58章 端倪   明璋院   大家都已经离开,周围也安静了下来,顾启珪终于是有机会可以关心自家大姐的事情了。   “我娘亲的意思是同意了?”顾启珪问道。   “夫人是这样说的。”顾擎回答道。   顾启珪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也只是听了一听,倒不会再说什么,既然大姐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就不会再想些有的没的了。之后的事情自有爹爹娘亲亲自去斟酌,不用他横插一杠,他总不能一直盯着后院里姐姐的事情不放啊。   再说,即使姐姐的婚事现在定下来,离姐姐出嫁至少得两年后吧,所以说张文麟还有的等。他爹爹和娘亲都不想姐姐们出嫁这么早,说要留到十八的,就是不知道坚不坚持得住。   虽说大齐朝女子十五及笄,顾府去年已经为两位小姐办了盛大的及笄礼,也是从去年开始,朱氏才开始真正的为两个女儿择婿,也是从去年开始,顾府的门槛都要被踩断了。   本朝律令的倒是极为宽松的,太祖爷诏令男子二十,女子十七可成亲,后来高祖爷改了《大齐律令》男子十七,女子十五可成亲,这也算是法定的婚龄吧,大齐朝的大部分女子都是在十五到十九岁这个年龄阶段成亲的,主要是因为这个时代寿命有限,要不怎么说‘七十古稀,七十为奇’呢。   顾启珪津津有味的想着,己方盟友太多,根本不用他在干什么了,这事儿可以放到一遍了。顾启珪索性不再想了。   不过,对于现在的顾启珪而言,时间还是非常紧迫的,他尚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接下来的几天,他还是不能出去,就安静留在房间读书是最好的了。   明璋院   这里是位于‘闵熙堂’的明璋院。   如此说来的话,现在,这里算是整个顾府戒备最森严的地方了。外面虽然不显,内里却不仅有顾府暗卫把持,还有二皇子亲信看守。   此时沐沣刚喝了雀带回来的吴思亲自熬的药。   因为是要避人耳目,吴思并没有在后院居住,这里毕竟是后院,而且是顾府当家主母的院子,他若是时常进出,传出闲话暂且不论,恐怕二皇子就得暴露了。所以吴思就在自己的院子熬药,再由雀带到‘明璋院’,至于怎么带的,吴思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过话虽是这样说,自昨晚吴思随二皇子一行人从临府回了‘明璋院’,就一直被迫呆在那里,直到早上才被允许回自己的院子。   雀接过沐沣递来的药碗,地上了早已准备好的蜜饯。   沐沣却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伸出手去接,“没关系的,雀,我现在不想用。”   他现在根本不能品出味道,就连刚刚喝下的药剂他都不能品出苦不苦,应该是苦的吧,因为他口中感觉到了些许的不舒服,但是在脑海里并没有苦意产生,所以蜜饯就不必了,想必再甜,他也是没有享受的福气的。   雀却固执的伸着手,主子嗜甜,这是他为数不多的嗜好之一,主子曾经对各种味道是何等的敏感,从不吃掺杂杂味的食物。可是啊,在他眼睁睁的看着之下,主子原来连甜苦也分辨不出了吗?   沐沣无奈,只能撵了一颗扔在了口中。在自己的亲卫之中,唯有雀是跟自己从小一起长大,感情自是不同的。   “今日前院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来来回回倒是足足闹了一整天的样子,虽然沐沣是昏昏沉沉的醒来又睡去,但还是有些意识的。   雀把今日的事情简短地叙述了一下。   “他倒是聪明,”沐沣感叹,国子监的学生可不仅仅代表一个人两个人那么简单,他们知道了,代表整个京城都要传开了。想必明日大家就都能知道了,顾家少爷病情虽初时来的迅猛凶险,但已经还是好转,很大可能能赶上县试的。   要知道昨日事态严重,顾家不仅在‘医仁堂’叫了大夫,更是惊动了太医,这动静恐怕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大家幸灾乐祸的,感到惋惜的竭尽有之,不管怎么说,都是关注着的,毕竟这两年,顾家幼子顾启珪的名号在京城也是数得上的。   今日开了这样一个局,倒是把顾启珪之前给自己设下的局给破了。   “还有就是,张家似乎有意和顾家联姻。”末了,雀说道。作为二皇子的暗卫,他的眼力价何等的敏锐可想而知,虽然顾启珪今日这事儿办的小心,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虽然当时后院有人看守,但是他还是去观察了一番。   “哦?是顾家大小姐?”沐沣也感到惊讶,随即问道。不知怎的,他突然想起母后之前说的话,“顾家大女,温良娴静,为当家主母是极好的。”   “是,”雀回答。   “这样一来,张家的心思不是已经昭然若揭了,”沐沣说道,不过随即他就转了话锋,“我父皇肯定没少下功夫吧。”张家隐士,却极有名望,大姑母下嫁,却不得其法,几十年来,张家都是一点点的游走在边缘,这终于是要冲破那所谓的祖训了吗?让大房嫡长孙娶当朝阁老的嫡长女,倒是一步好棋,不过,沐沣想起大姑母,和聪明人下棋,得比之更聪明才有赢的可能。   “顾家什么意思?”沐沣又问道。   “应是之前就已经来说和了的,顾大人和顾夫人没表态,今日张家三少爷和顾大小姐相看,现在还没有定论。不过,顾夫人下午去了一趟‘茗琪阁’,看出来时候的状态,应是答应了的。”雀说道。   “好了,此事我们不用理,还有,现在是在顾府,他们虽不好对我们做什么,咱们的一举一动也必是在他们的掌控之中的,以后就不要再打探顾府的消息了。”沐沣吩咐道。   “是。”   “下去吧,要是阿澈来了,记得提前通知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喝药的缘故,这两日他无比的嗜睡。   明璋院   “你说二皇子把自己的人都撤了?”   “是,自刚刚开始,他们都回了后院,聚在了二皇子住所的周围,在各房盯着的都撤回去了。”顾擎说着。作为亲卫,他们的目的就是护卫主子的安全,但这一次对象特殊,是二皇子,实在不宜发生冲突,就只能听之任之,现在他们突然撤退,他当然很是惊讶,所以才会来禀报主子。   顾启珪倒没觉得惊奇,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二皇子沐沣之于顾府来说是贵客,但再贵也只是个客人,哪有客人在主家如此放肆的。主人家待人客气,可不表示他就愿意在你的监视之下,这二皇子倒是懂礼之人。   “我知道了,此事就当做不知道,”顾启珪吩咐道。   晚膳的时候,朱氏自然是要来看她的宝贝儿子的,今日一整天都没见到,晚上自然是不能错过。再说,阖府上下都知道幼子这两日病的厉害,她当然是要多关心着的。   “娘亲,今日爹爹不回来吗?这么晚了?”顾启珪问道。   “顾远已经回来说了,今日宫中事儿忙,到现在连早朝都还没有结束,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我们娘儿俩就先用膳。”朱氏解释着。   竟是早朝还没下?顾启珪蹙眉,不过这不在他要关心的范围内。   “娘亲,姐姐的事儿定了?”顾启珪喝着朱氏递过来的第三碗鸡汤,转移着话题。天知道他其实有点撑,今日他虽然感到心累,但是今日他的活动范围也绝对不超过他的房间,他其实是一点儿感觉不到饿的。   果然,此话一出,朱氏的注意力就被转移了,实在是她今日算是解决了一桩心事儿,但是对女儿嫁入张家的未来又不得不担心,现在儿子问了,自是打开了话匣子,都说女儿是母亲的贴心小棉袄,她家则不然。   看吧,大女儿的事情自然不能和大女儿说,小女儿又不是个能谈心的对象,跟大儿子她又很少说这些家长里短,那剩下的就是小儿子了。自小,这孩子就暖心,长大了,这种感觉不但没减,反而更加深了些。   “娘亲看你大姐是有意向的,就如此一说,果然你大姐就没拒绝。”朱氏说的眉飞色舞的如此这般一说,眼睛里带着笑意,仿佛这事儿能成全是因为她的机智。   顾启珪听了觉得好笑,但是,“还是娘亲了解大姐,要是我就想不起来这个法子呢。”顾启珪恭维道。   朱氏笑的更灿烂了些,又东拉西扯的接着说了些。   顾启珪跟着附和。如论如何,这事情是完成了一件。   皇宫里   金銮殿上,沐邱坐在高位上,面无表情,满朝文武一个都没有离开,全都正襟危站。   文清和陆航,跪在正中间,请求着恕罪。虽然当日并不是陆航当值,但是作为禁卫府的首领,他理所当然的要负责。不过,对于事后才知道的事件大概经过的他来说,当然不能发表其他的意见。   “圣上,臣绝不是乱下定论之人,但就此事而言,必然是有人蓄意陷害三皇子。”文清禀报道,虽然不能破案,但是他基本已经找到了上面想要的结果是什么样的。   “虽然文爱卿是这样说,但是五国山水图拓本在老三后院被发现也是事实,死罪可免,这活罪还得商榷。至于禁卫府,这次是重大失职,朕可是给了权利,你们还是没能查明真相,罪加一等。”沐邱说着,维持着表面上他想要的公平。   “臣失职,”文清认罪认得洒脱。   陆航心里暗骂一声文狐狸,面上却也跟着认罪,“臣御下不力,有罪。”   “好了,这事儿就交给文清去办,既然是你从头跟起的,就由你全权去办。尽快查出黑衣人,追回五国山水图。”他的重点当然就是图,他要真迹,而不是拓本。   “是。”文清领旨。   “对了”沐邱突然说着。   “文清去向昌逸赔个罪,昨日你闹得确实有些过分了。”沐邱说着,算是轻轻把这事儿翻过去了。   “下官昨日多有得罪,还请顾大人见谅。”文清从善如流。   顾国安却正在向沐邱行礼,“是为公事,臣不敢接文大人之礼,君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何况臣为臣子,能洗去罪责臣是很感谢文大人的。”   文清的行礼,他自然是错过去了的。   “好了,既然你这样想,就算了。”沐邱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倒也不强求。   文清却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天已经完全黑了,这场持续了一天的朝会才算是结束了,满朝文武皆退出大殿。   顾国安和陈恪坐在最后面,“随我去府里坐一下吧。”陈恪说道。   “恭敬不如从命。”顾国安没有推脱。   两人自然上了一辆马车,顾远充当车夫,四周皆有侍卫护卫,防的严实。主要是他们二人的身份特殊,在朝中举足轻重,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   马车内,两人分立而坐,顾国安煮茶,陈恪等着吃茶,极有默契的一句话也没说。   换盏洗茶,桌几上留下了些许茶水,顾国安随意写了一个字,若无其事的把手里的茶碗递给陈恪。   陈恪接过茶碗,随意的瞄了一眼,眼神深了深,却什么也没有讲。 第59章 端倪   马车平稳的行走在府前大街上,虽然天已经完全黑了,但是这条京城最繁华的街道还是一片灯火通明,人来人往。   马车里,顾国安和陈恪还是各自品着茶,谁也没有说话,更不用说谈正事了。   再隔一条街就到陈府的时候,顾国安才悠悠开口。   “启珪这次是想去安庆的,我已经答应了,只要大夫允许,就准他去。”   陈恪没有答话,气定神闲的等着顾国安接下来的话。   “主要是孩子身子不好,原本以为有玄景大师调养,应该是好了才对,没想到此次如此凶险,让他去拜访一次吴柳先生倒是极好的。”顾国安叙述着,说话声音温情,但是眼睛里却一片冰冷。   “这么急?此行是不是太危险了些,毕竟孩子还小。”陈恪沉吟道。   顾国安亦没有再说,似在沉思,隔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时间不等人,迟了就不好了。”   陈恪抿了口茶,才慢慢说道:“等启珪病好些了,让他来府里一趟吧。”   顾国安颔首。   马车里的话音刚落,马车就停下来了。   “爷,陈府到了。”外面出来顾远的声音。   顾远本是想请自家爷下车的。谁知,陈大人先下了车,主子却没有下车。   “今日天色已晚,我就不进府了,等启珪好全活儿了,让他进府叨扰。”顾国安虽没有下车,说话态度却十分恭敬。   本来嘛,从顾启珪来说,顾国安和陈恪的辈分是一样的,但是要是论阅历年龄,陈恪可是比顾国安还要长一辈的,他还算占了他儿子的光。   “行了,赶紧回府吧。”陈恪摆摆手,转身背着手进了府。   顾远有些诧异,不是说要去陈府一坐吗?这怎么……就走了?而且,爷在马车里和陈大人谈那些做什么,陈阁老不是应该知道自家少爷没病吗?顾远疑惑。   当然,顾国安并不会给他解惑就是了。   陈恪进府,是陈管家来迎的,陈管家也是刚从顾府回来没多久,和自家夫人汇报了顾七少爷目前的情况,自家老爷就回来了。他自然又是一番汇报。   当然,陈恪并没有表现出像夫人一样的对顾少爷十分关切,可陈管家就是觉得自家老爷心中应该是和夫人想的一样的,只是不会表达,所以说的越发的起劲。   “陈忠!”陈恪叫了一声。   “啊,”陈管家愣了一下,他本名陈忠,不过已经许久都没听人叫过了。府里的下人大都换他‘管家’,两位主子也平时大都唤他‘老陈’,像顾七少爷就唤他“陈伯”,现在乍一听老爷唤他名字还有些不习惯呢。   “此事,回头我会跟夫人了解的,你先回房吧,我直接回后院。”陈恪舒了一口气,慢慢说道。他对今日那个便宜学生顾启珪病情有所好转的消息,根本不感兴趣,主要是他本来就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实在不需要人再在他面前赘述。现在,他比较烦心的确实顾国安在马车里跟他讲的那件事,比较的棘手,稍有不慎,就说不好后果怎样。   陈管家看了老爷铁心不想再听他说,就决定不再说了,夫人讲也是一样的,最重要的是夫人讲了,老爷才会记得比较清楚。就算他语重心长的说八遍,也不如夫人轻飘飘的提一嘴。   最后,陈管家深深的看了自家老爷一眼,才回了前院。   陈恪打了一个激灵,干嘛呀这是,倒像是他做错了似的,也不知道那个狐狸一样的小家伙儿给他府里的人灌了什么迷魂药,竟是个个都向着他。   到了后院,竟是亮着灯的,陈恪用脚趾头想这也不是为他留的,哪一次他回家晚了,他家夫人不是已经好眠入睡了。联想到刚刚管家说的刚来汇报过那个小兔崽子的情况,恐怕又是为了顾启珪。   陈恪挥退跟在他身后暗处的侍卫,让他们分散在院子四周就可以了。过了一会儿,才抬脚进了院子,慢慢靠近主屋,果然,就听见了……   “明日,让管家老陈再去顾府看一看吧,这启珪那孩子不知道怎么样了,我这心里老是放心不下。”曲氏说道,语带担忧。   “夫人,管家不是说了,顾少爷今日已经大为好转了,不是还托陈管家给您捎了口信吗?”这是丫鬟在劝慰。   “对对对,是,顺宝说他无大碍。”曲氏说道,丫鬟的一口气儿还没舒上来,她就又来了个大转弯,“不过,要不我还是亲自去看看?”   “不放心的话,明日就过去顾府看看吧,”陈恪进门,说道,既然亲眼看看才放心,去就是了,反正,那小子确实是没有什么的。   “老爷,回来了。”曲氏起都没起,几个丫鬟倒是都识相的下去了。   “今日和昌逸一起回的,启珪没事儿,且县试应该会照原来的计划行事,不会耽搁。”陈恪边用湿掉的帕子擦脸,边冲曲氏说道。   “照常?这样会不会……引人怀疑?”曲氏迟疑着问。   “没事儿,他们都打算好了,这顾家父子俩,就没有一个省油的灯。”陈恪冷哼,又想起顾国安写得那个字,蹙了蹙眉头,却在转身面朝曲氏的时候敛去了脸上所有的情绪。   “哪有这样说自己的学生的,”曲氏听自家夫君说的咬牙切齿的,笑着调侃。她出身不高,能嫁给陈恪是她的幸运,她最是不喜欢被拘着性子,也幸好这么些年,她快活的生活到了现在,她最是相信自家夫君,夫君说可以,她就觉得可以。   “那我明日就去顾府走一趟吧,这两三日不见顺宝,我还怪想他的。”曲氏下着定论。   陈恪不置可否。   现在已经接近深夜了,要说这个时间还有谁没睡的话,也就是当今圣上了,他今日没有去后宫,准备歇在自己的寝宫里,也没有叫任何妃子服侍,算是偶尔的享受自己独处的时光。   他挥退了所有服侍他的宫女太监,让他们殿外候着,自己就坐在龙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静静地像在等着什么。   突然,一道黑影闪过,转眼就跪倒了沐邱面前。   “怎么样?”皇帝头也没抬。   “顾大人并没有进陈府,只是很恭敬的把陈大人送下了马车就离开了。陈首辅家人口简单,没有什么异常。至于顾阁老家,因为这两日顾七少爷生病的缘故,常常有大夫进进出出,倒是乱的很,不过府里没有传出什么风声。”   “那就是说在,这事儿和他们关联不大。”   “陈大人和顾大人是万岁爷您一手提拔上来的,在朝中速来保持中立,现在应该不会趟这趟浑水的,”黑衣人说着,“臣虽与顾昌逸不和已久,但是,臣自问还是了解他的,他是没有理由在这个时候做出这样的事情的。”黑衣人抬起头,赫然就是文清。   沐邱把书放下,没说话。五国山水图暂且不论,仅就传国玉玺而言,他就势必得抓住犯人,这些年,尤其是初登基的几年,因为手里没有传国玉玺,帝位坐的名不正言不顺,他担了多少惊吓,岂能是白白担的。   只是没想到,贼人竟嚣张至此,大白天的搞出这么一出。虽然,他得了传国玉玺,可他内心是非常不高兴的,觉得是那群黑衣人挑战了他的权威。   不过,现在他是一点线索也没,毕竟,他都不知道传国玉玺是什么时候丢的,不过,先帝在位时真品确实在宫里,他是可以肯定的。   但之后的几十年,先帝爷沉迷后宫,连早朝都是他协理的,那段时间是他这辈子最忙的时候了,每天都昏天暗地的,根本无暇观注其他,现在想想,那时他好像就没在养心殿见过这两样东西了。但那段时间宫里实在太乱了,要说失窃,那值得怀疑的对象实在太多了,他父皇本身也是个不省心的,就是随手扔给谁都是有可能的。   沐邱皱眉,这事儿还不能明着查,只能暗中进行了。   “万岁爷,奴才有句话……”   “讲。”沐邱直接打断。   “二皇子……”文清慢慢吐出几个字。   “不关沣儿的事,不要去打扰他。”沐邱轻轻说道。   “是,奴才知道了。”文清回的迅速。   “不要再去打扰他。”沐邱再次说道,带有强烈警告的意味。   “是。”文清原本还有些活泛的心情,现在是动也不敢动了。   “好了,这事儿,继续查,既然陈顾两家查不到,就多方入手,你知道这事儿事关重大。”沐邱慢慢的说着,老三的嫌疑还是尽快洗清为好,想起贤妃一见他就是梨花带雨,沐邱就是一阵头疼。   “是,奴才遵旨。”   “下去吧。”沐邱挥挥手。   转眼间,大殿里哪还有文清的影子。   整个大殿里,又只剩下沐邱一个人,人常说天子是为寡人,寡人,可不就是嘛,在这偌大的大殿里,也就只有他一个人了。   明璋院   沐沣躺在床上,睁着眼,他睡的实在是太多了,身体上多是地方不得劲,但他又具体感觉不大出是哪里,这就加剧了心理上的不舒适。   不过,就算是这样,在有人踏进房间的那一刹那,沐沣还是感觉到了,他抬眼望去,是沐澈。   “阿澈,怎么这时间过来了?”现在整个京城应该都宵禁了才是。   “今日感觉怎么样?”沐澈当然不会回答沐沣的那个愚蠢的问题。   “感觉好多了,也没有很不舒服。”沐沣笑笑,他是不在意了。   “今日,在金銮殿上,文清替老三开脱,父皇似真似假的应了,……”沐澈跟沐沣说着今日发生的事情。   沐沣听着,却良久都没发表意见。   “阿澈,这不也是一件好事儿,我们早早读出了原委,也挺好的。”虽然这件事情很棘手,尤其对阿澈和母后来讲,但是比蒙在鼓里好太多了。   “行了,这是你不准再想了,到此为止,我会看着办的。”听到沐沣劝慰的话语,沐澈突然醒悟,自己明明是想要他轻松一点离开的,怎么还要把事情说给他听,看来,这从小养成的习惯确实得改。   沐沣听着沐澈的话,觉得好笑,眼睛里流露出怀念,世事变迁,就连父皇都……也只有阿澈的性子还是一样的可爱。   “好了,顾府已经开始部署了,顾启珪按时出发去安庆应该完全没有问题。我都给你准备好了,你什么都不用管。”沐澈说着。只要能出去京城,只要能出去京城就安全了,反正沐沣名义上已经跟着玄景大师去修行了,归期未定。   “我知道了。”沐沣笑眯眯的,曾几何时,已经是阿澈为他这样操心了。   “到时候我会派貉跟着你去,路上,也有吴思全权照顾你,再加上雀会全天待命。”   “好。”沐沣笑着答应。   “沐沣,不要任性,会尽量配合医者,这是你答应我的。”沐澈低声说道。   “……好。”察觉到沐澈的情绪,沐沣的声音郑重了些。   沐澈转身要离开,他来去顾府,都得错开京中的守卫,趁着他们的空档才行,尤其这两天,京师戒备森严的时候。   沐澈走到门口,却停下了脚步,他闭了闭眼,让自己静下来,启唇:“阿兄,你答应我的,你不要忘记。”说完,就走出了房门。   床上的沐沣被像是被什么击中,整个人都愣住了,回过神来,又兀自笑了笑,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低声咳了几下,已经多少年,他都不曾听过这个称呼了。他眼前又浮现出小时候那个佝偻着身子懦弱的唤他阿兄的少年,阿澈,已经很好的长大了呢。   “这几天,京中的守卫很是森严,我应该不会亲自过来了,有什么情况,你派人立刻通知我。”沐澈走到外头,吩咐雀。   “是,四爷,我知道了。”雀回答。 第60章 启程前夕   对于这些背后的事情,不管是爹爹师父的谈话,皇帝沐邱背后的动作,亦或是沐沣和沐澈所作所为,顾启珪都是不知道的。   在这几天里,他都安心待在自己的房间里,没有过多的走动。虽然这几天过去,顾启珪能出府放风了,但是他并没有太过放浪形骸。   只是去了一趟陈府,享受了一下师娘无微不至的关心,就迅速回府了。之后就老实的呆在家里,哪也没去,可以说是相当的低调了。   闵熙堂   “说到底还是得去,幸好之前整理了些东西,要是现意的整理,还不知道怎么办呢?”朱氏一遍吩咐管家把东西装点整齐,一边数落着顾启珪。后天就要出发去安庆了,这孩子竟然还是悠哉悠哉的,明明是自己的事情,还不上心,朱氏很是上火。   顾启珪回头看看他娘准备的这几车恐怕都装不下的厚礼,有些无奈。因为亲戚长辈众多,大都是需要他一一去拜访的,更不用提重中之重的朱府了。再加上大舅母需要带的礼品,他这次可是满载了。   看着娘亲元气满满的指挥众人,不过,现在他娘是还不知道,二皇子是要跟他一路的,要是知道,怎么还会如此镇定?不过,他和爹爹也不会透露就是了。   “多亏娘亲还想着,我肯定没有娘亲想的周到的。”顾启珪随意附和着。   朱氏转头,就看见死小孩嘴里说着话,眼睛却是完全没有离开手里的书的。朱氏好笑,恨恨的拿手指点了点顾启珪的额头,却在手点下去的时候,松了几分力气。   顾启珪感觉到额头的手,这才抬起头来,有几分迷糊的问:“娘亲?”   朱氏无奈的挥挥手,“赶紧走,赶紧走,别在这碍眼。”这孩子一早过来,说是帮她忙,就一直坐在那里,简直是手不释卷的典范了,一点儿忙不上不说,还净给她添乱。   “好,娘亲,我先回去了。”顾启珪回答,掩饰不住的兴奋。他也很无奈的好不好,明明就是娘亲硬是要给他收拾,一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弱弱的提意见总是被驳回,一句“你不懂”,把顾启珪所有想要说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朱氏好笑的看着眼前已经是少年样子的幼子,语带嫌弃的摆摆手,说道:“走走走,不要在这儿妨碍娘亲。”   “是,”顾启珪急匆匆的走了,路过‘明璋院’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顿,却什么表示也没有,就带着顾擎离开了。   闵熙堂·明璋院内   “要出发了吗?”沐沣整个人窝在躺椅上,问着呃……空气。   整个房间里并没有人影,不过在他的话音刚落,雀就出现在了房间里。   “是,顾家夫人已经在为顾七少爷整理行装了,预计就在这两天就出发了。”雀回答道。   “那我们也早做准备吧,”阿澈向来说道做到,一定是要送他去江南的,他倒是没所谓了,不过,此事儿最对不住的大概就是顾家小弟了。   沐沣虽然说还没有完全康复,毕竟伤口并不小,但是这几天已经好了很多。现在,他拿着一本书,懒懒的躺在那里,很是惬意的样子,倒是有几分潇洒贵公子的样子。   “是。”   “老师呢?现在在哪里,有人跟着他的吧?”沐沣问的当然就是玄景大师,因为他的事,让老人家这么受累,沐沣,……呃,其实一点都不惭愧。想到老师那老顽童的样子,这样既可以修行又可以和各路人马捉迷藏的事,老师也许更兴奋也说不定。   “玄景大师现在正往江南方向行去,而且已经和陆总督的人联系上了,安全是完全不用担心的。”雀回答道。   “嗯,”沐沣拿着书敲敲椅背,“老师倒是挑了个好去处,陆师兄的地盘,确实是各路人马都难以企及的。”沐沣说道,其实他和陆平是一点都不熟的,就是在陆平没离京之前,他们也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因为有老师这一层关系在,他提起陆平倒是显得近了些。他行拜师礼的时候,还收到了江南送来贵重的礼品。   其实吧,说起来顾国安也是一样的,算是他的师兄呢。但是因为顾国安做过他的老师,对玄景大师又没有行直接的拜师礼,所以他们也乐得各论各的。   “不过,‘我’去了江南,父皇得头疼了吧?”沐沣呢喃,江南啊,离京城是多远呢。   雀虽然听见了这句话,却没有做出回答,他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已经有了论断,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   “传信给跟着师傅的人,让他消停点,不要在我到达江南之前,就被拆穿了身份。”沐沣吩咐道,语带无奈。   “是。”   沐沣挥了挥手,等雀领命下去之后,才慢慢的站起身。背着双手,通过窗子看向外头,远处的绿柳已经发出了新芽儿,院子里的小草也已经露出了草尖儿,现在也已经是春天了啊。   明璋院大门紧闭,院子里是没有任何人的,也没有任何声响出现。本也应该是这样,整个顾府,除了特定的人,是没人知道他的存在的,日常的饮食饭菜也是秘密送进来的。   要说,这顾府的规矩也是不错,这平时靠近明璋院的下人是一个没有。不过大概也和这里确实已经很久没有住过人有关吧。   沐沣环顾房子,再一次感叹着顾家启珪的受宠程度,看书架上这一本本的孤本,和珍藏本,加上名贵字画和文物,这小子不愧是被调侃为‘金娃娃’,这就是名副其实的‘金娃娃’啊。   也难怪,明明院子的主子顾启珪少说也得几年没住在这里了,看着却是异常干净。也对,要是他房间里摆放的是这些,随便的摆在这里,也是得想着好好仔细小心地打扫的。   随便翻了翻桌子上的还留着的一叠叠,整整齐齐的纸张,并不是空白的纸张,而是写满字的,沐沣惊叹了一声,字儿不错,颇有风格。   顾启珪并没有回到前院,半路就被截走了,所以他只能半路转去了‘茗琪阁’。   说道‘茗琪阁’,就想起他大姐,和张家的事情虽然还没有放在明面上,但是已经大致定下来了。   张文麟在那天后又主动进府了一次,是爹爹亲自接待的。张文麟和爹爹在书房待了好长的时间才出来,不过,事后观爹爹的态度,应该是极其满意的。   所以说,等他从安庆回来的时候,张文麟出血是肯定的了,岂止是出血就可以的,顾启珪恨恨想。不过,他倒是自信,可以让人出血。   那都是挺久之后的事情了,现在,他还是去看看两个姐姐叫他干嘛吧。   “大姐,二姐,我过来了。”顾启珪进了‘茗琪阁’,就打招呼。   门旁的嬷嬷有些无奈,她张张嘴,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截胡了。   “进来吧。”门里传来顾烟茗的声音。   “顺宝,快进来。”这是顾烟琪的声音。   顾启珪挑了挑眉,趁着嬷嬷拉开的门帘子,低头进去。   顾烟琪和顾烟茗正在攒花,用的是女孩喜欢的时兴花样,颜色样式倒是极其别致。   顾启珪和两个姐姐简单见了礼,就直接坐到了对面。他和两个姐姐倒是从小就没有这么多规矩的。   “这两日就要去安庆了吧?”顾烟茗放下手里正在攒的花,问道。   “是啊,”顾启珪端起桌上的茶,品了品,一定是大姐煮的茶水,虽然他对吃食不是很讲究,但是对身边这些用惯的,他还是很是熟悉的。   “路上一定要当心,身子才刚刚好,就要去安庆,本就吃不消,凡事都不可太过在意。”顾烟茗叮嘱道。   “是啊,顺宝一定要记得好好照顾自己啊。”顾烟琪也叮嘱道。   顾启珪顿了顿,才郑重的回答:“好,我记得了。”   “我们为你准备了礼物,待会差人给你送去。”顾烟琪又跟着说了一句,顾烟茗在旁边张张嘴,却没有发表意见。   所以,呃……自己是来这干嘛,顾启珪走在回前院的路上还想着。这就要回去了,他还是搞不懂自己被叫来‘茗琪阁’的目的到底是为何?   “少爷,安家二老爷刚刚晋了翰林院学士,圣旨是刚刚下的。”顾擎拿着一张纸条,向顾启珪汇报道,显然这是刚刚得到的消息。   到底还是来了,安家的血雨腥风。这将比想象中的要更加激烈啊。竟然是直接入了翰林院吗?顾启珪攥了攥拳。   “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这句话可不是平白说出来的。   姑夫安意荣来京之后,任从三品的工部司长,这几年一直没有挪动,现在竟然让安立稔直接空降翰林院,这招值得深思啊。   顾启珪叹了一口气,真是不省心的哥哥呢。   “去挑几个人吧,直接跟爹爹开口也行,交给安珏然用。”顾启珪开口,他想留几个人在京中,其他人倒是都不用他太过担心,但是,安珏然是个例外。   “是。”   顾启珪没再说什么。 第61章 启程前夕   顾启珪一直到自己院子里,都还在思考着安家的事情。在这一盘僵局中,究竟要怎样,才能使大家有喘息的空间,主要是,让安珏然有成长起来的时间。主要是在顾启珪看来,现在宫中的局势太过微妙,就像安家大房和其他几房关系一样,充满着未知和意想不到的介入因素。   顾启珪陷入沉思,俨然忘记了他刚刚去‘茗琪阁’晃了一圈,却最后也没能知道两个姐姐是何用意。   一直到顾擎拿着个不算小的包裹进来,他才抬起头来,一脸迷茫。   “是什么?”顾启珪问道。   “两位小姐刚刚着人送来的。”顾擎回答道。   嗯?顾启珪伸手接过来,顺手打了开来。   里面其实没有几件东西,罗纹绣青竹的荷包、袍衫、还有一件薄披风,和一个他不大能分辨出来……嗯……看样子应该是荷包的物件。   顾启珪摹地笑了笑,实在是用心了,这些都是符合江南气候总能用得上的物件。那么说,在之前自己去‘茗琪阁’的时候,以为她们是在绣嫁妆,原来是给他绣这些么?   到底是小女孩的心思吧,他实在搞不懂这有什么不可以说的,不过,看着手里样子‘别致’的荷包,顾启珪觉得,他终于是明白姐姐们欲言又止的玄妙了,怪不得不肯当面交给他呢。   顾启珪把两个荷包拿出来,里面竟是有东西的。   顾启珪打开来看了一下,是慈恩寺的平安符,两个都是……,要知道慈恩寺求功名的签才更是有名,毕竟有名的‘雁门塔’可就在慈恩寺。   都是平安符啊,顾启珪在心里过了这么一句话。   其实,这所有的东西,绣工都不能说很好,毕竟他顾府教养出来的两个姑娘,以后也不是给人去做绣娘的。但是胜在东西都是用了心思的。   “就带着吧,隔天换一次。”顾启珪拿着两个荷包,吩咐顾擎。   顾擎看着两个荷包,其中一个还好,另一个面相实在是一言难尽。   顾擎迟疑“爷?”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顾启珪没所谓的比划着,都是心意,反正也没所谓的,不过是一个物件,搁到现在来看,也许还被认为是非主流呢。   顾启珪把‘别致’的那个别在腰间,顾擎看着,决定不发表意见。   “对了,”顾启珪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外面就传来顾十六的声音,“爷,属下有事禀报。”   “进来!”顾启珪立刻答应,十六是几年前他从一众人等中挑出来的,后来主要为他掌管着各路情报。十六通常是不进府的,飞鸽传书更方便些,所以一般十六进府,就是有大事儿发生了。   “爷,”顾十六进门,只见他面色冷峻,不苟言笑。   “讲。”顾启珪倒是想快些知道是个什么事儿,让十六亲自回了来。   “二老爷养外室的事情败露,二夫人大闹了一场,以至于两人大打出手,二老爷脸上挂了彩,近期应该不能出门。”十六叙述道,他真的只是叙述,声音冷冷的,不夹杂自己的任何情感。   顾启珪饶有兴趣,他早在领会过自家二婶的性子,顾启珪以前就觉得,自家二叔所谓的深情有问题。二叔在外做官这么些年,二婶都想掌管家之权,和博取祖母的喜欢而不跟着上任。这些年只给二叔安置了两个通房丫头,卖身契牢牢抓在手里的那种。可是,男人啊,就算是当初真的深情,这数十年的距离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消磨的。   顾启珪虽然没有见过这二叔,不过观自家祖父、爹爹、四叔这颜值,二叔指定是不差的,多的是女人往上扑吧。更不用说,二叔,怎么说,这些年当值的地儿,都是天高皇帝远的,作为当地父母官,多得是巴结的人儿吧。   不过,这只是外室的事儿?可不值当十六跑着一趟,“只是外室?”顾启珪问了一句。   “有一子,今年十四岁。”十六回道。   顾启珪挑眉,那可有好戏看了,比他还大?算一算也就比顾烟琳小两岁。想想二叔这几年辗转几地做官,这外室倒是一直跟着他啊,倒是长情,只不过对象有些偏离,顾启珪讽刺的笑笑。   这出戏可有点大啊,小安氏不是省油的灯,但是现在娘家不得势,再加上二叔没有嫡子,这庶长子也是子啊。   不过,对顾启珪来讲,这倒是一件好事儿,二房即将入京,他们越乱自是越好。最好让二婶没有时间想起他娘亲是最好的了,家里安静。   “让他们慢慢解决吧,咱们不插手。”顾启珪才不趟这趟浑水呢。就自家祖母那个性子,定是会让二婶忍下这个苦果的,自家祖父,在嗣子面前,也不会不同意。   可是,顾启珪突然想起一件事,二叔三十过半,还是没有嫡子,这有外室的事情,怎么不早早捅破,正经当一个妾室,让孩子成为名正言顺的庶长子。这样看来,恐怕……   “那个女子什么身份?”顾启珪问道。   “恐是青楼出身,贱籍。”十六说道,顾二爷也算是为这个女子操碎了心,辗转几地,辗转多人,想为她换个身份,可实在是大齐朝人员嗣口管理的太过严格,冒籍一经发现就是重罪重罚,让他没能钻了漏洞。他们的人也是好不容易查到了端倪。   顾启珪本来还悠闲的听着十六的禀告,闻听此话,愤怒值直接飙升,他现在才算知道,为何十六会亲自来给他汇报。毕竟养外室本来不是什么大事儿,一封密信就能说清。   ‘靠’,这二叔的担子够大啊。大齐朝崇尚儒学,以礼仪治国,以德行兴邦,尤其对于仕子而言,凡出仕者,德行一点儿都不能亏损,稍有不慎,殃及宗族亲戚。   本朝开国皇帝草莽出身,因年轻时候家境贫寒,未婚妻被当地县官强抢为外室,而感觉深受其辱,不甘心拔杆而起,但是未婚妻却早在县官的折磨之下离世了。   造反成功后,开国皇帝就立下了这么一条规矩,凡大齐臣民,不得养外室。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进,大齐朝步入正轨,正在经历着一个王朝全盛的时期,这所有的规矩都松动了很多。   尤其是先帝爷在时,整个朝纲都处于危机之中,整个大齐都冲出了原定的道路,实在混乱的厉害。当今皇上即位之后,拨乱反动的力度比较大,重用了很多雷厉风行的官员,大齐朝这才勉强重新走向正轨。   虽说,现在凡是有些权势钱财的养外室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养在外头,时机成熟抬回家,就是多个妾室的事儿,根本算不了什么大事。再不济,等外室有了儿子,再抬回家,打着庶子的名号,一般都会成功。不过,这些事情发生的前提是,这外室一定得是清白女子才行。   大齐朝阶级分立严明,贱籍,永远不能入官家,不然祸及子孙兄弟,二叔这是惹了一身骚啊,在这个节骨眼上。   当今皇上正愁找不到各世家破绽的时候,严格来说,要想趁机发难,这不就是个送上门的借口?   顾启珪现在是怒急,要不是因为二婶之前太过针对娘亲,顾启珪多关注了保定顾府一些,再加上近日二房就要入京,他就吩咐让十六时常注意着,不然,他肯定是不能这么早知道这个消息的。   他就不明白了,这男人真的都是贱骨头吗?外面的野花真的就这么香?这世家养出来的嫡子也不能免俗,竟知法犯法。   “把这事儿告诉顾远,”顾启珪吩咐顾擎,这事儿显然超出了他能管理的范围,交给爹爹是最好的。   “属下这就去。”顾擎领命下去了。   “飞鸽去保定,让他们继续盯着,把消息给我瞒死了。”顾启珪说道。   “是。”十六领命,转身要走。   “十六,”顾启珪叫住了他,“以后禀报事情,最好一口气儿说出来,不用我问一句答一句的。”顾启珪实在受不了了,想他在这想了这么多,全是无用功。   “是。”十六面无表情。   “算了,算了,”顾启珪摆摆手,示意他赶快下去。   十六孤儿出身,被爹爹收入顾府侍卫的时候已经很大了,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这也造成了他不善于与人交流的性格,但是,忠心和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顾启珪觉得在这些面前这些小缺点还是可以忽视的。   此事在目前是没有在顾府掀起一丝波澜的,反正现在顾府是一片平静。就是晚上爹爹回来,一家人一起用膳,顾启珪也没从他脸上发现别样的情绪。   倒是朱氏在看到他腰间别着的荷包时,笑着打趣他,“这是今日琪儿茗儿给你送去的?倒是别致。”   这个‘别致’很有意思啊,但是,顾启珪干脆的点头,知道娘亲在说笑,也没有正面回答,而是朝顾烟茗和顾烟琪说:“姐姐们都费心了,倒是为我受累了,两个我自是换着佩戴的。”他是丝毫不觉得戴着一个丑丑的荷包有什么丢人的,左右就是一个装饰品。   但是,顾烟琪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顺宝,”连她都觉得这荷包实在不好看,反正要是她是绝对不会佩戴的,现在她送的荷包正别在弟弟的腰间,她有些脸红。   顾烟琪许着承诺道:“顺宝,等下次见面,我一定做个好看的给你的,这个你先不带,佩戴大姐那个。”毕竟都是小姑娘,佩戴之人虽脸不红,心不跳,但是她也是要面的好不好。虽然弟弟不嫌弃还佩戴着,她是很舒坦了,可是看大家都在笑话那个荷包,她可是很不好受的。   顾启珪饶有兴趣的回答道:“那二姐就多费心了,就当这个是先放我这儿的,等下次见面姐姐就拿做好的跟我换回去,这个我就暂且先带着,和大姐的能换着佩戴,我觉得还不错。”   二姐最是不喜欢这些女孩子的绣裁,或者说她对这些事儿大都不经心。说她心粗,倒也不是,看她一手装裱工艺,娴熟流畅,都能比上做了很多年的匠人了。有时甚至能在书房待一天,看她把那些个字画照顾的精心,就知道是个心细的,其实,就连顾启珪也没想到的,他二姐竟然对装裱工艺如此感兴趣,而且做得还很好,毕竟和二姐的性子完全不同。   所以说,还不是对绣裁不够精心,才能做出如此‘别致’的荷包。   现在姐姐主动提起,顾启珪自是顺杆上爬,权当替娘亲解忧了,倒不求她像绣娘一样技艺精湛,但至少会一点儿,以后出嫁了不至于被下人忽悠。   顾烟琪眼泪汪汪的,拼命点头。   房间里的其他人都是人精,自是听出了顾启珪的弦外之音,顾国安和朱氏眼睛里带着笑意,顾烟茗也是一脸了然,就连顾启陵也是觉得好笑。   一家人和乐的用膳,气氛很好。 第62章 启程   兜兜转转,转过了几道波折,到了特定的时间,他还是要踏上特定的启程了。   现在刚到寅时过半(大概凌晨四点左右的样子),才是二月份,外面自然还是漆黑一片,顾启珪早早地就起了身,也没有点灯,就站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外面。   其实不止他,今日京中怕是有些人睡不着了。   刚刚敲‘开门鼓’的时候他就醒了,二皇子沐沣不和他同时出城,而且时辰越晚越不好操作,毕竟带着一个病人出城,似乎是引人注目的事情。   所以,顾启珪猜想,二皇子沐沣如要出京,自是刚开‘宵禁’的时候,‘开门鼓’刚敲完的时候出京,是最好的选择了。   要知道,城外的百姓为了赶上城中早市,都是提前就在城门口等着的,而且还有各种供货的货郎,人员组成复杂,各行各业的人都有,五花八门。这时候是京中府门最放松的时候,可以趁乱出去,就是不能,也好闯出去。   这是顾启珪个人的想法,当然是事实也证明,他的想法没有丝毫偏差,自寅时刚到时起,自家院子就有不断有黑影闪出。   因为近日城中守卫森严,他不是很确定二皇子沐沣能否平安出城,不过,想来问题应是不大的,二皇子身边儿护卫都是能人,再加上有四皇子加持,最不济还能硬闯,只要沐沣能平安到了城门口。   话虽是这样讲,还是免不了多想就是了。其实有什么可想的,此事成,他前往江南的路上,多了一个伴儿;此事不成,也和他顾府没有任何关系。   顾启珪抿抿嘴,一脸严肃,比起自己一个人,他倒是想要有个伴儿,主要是为二皇子这事儿,他煞费苦心,此事儿败露,他就要前功尽弃,无关其他,他其实是有点不甘心。   从他起身到现在,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京城处在一片静默之中,整个顾府也都沉浸在一片安静之中。平时起的最早的爹爹,今天正好休沐,闵熙堂那边没有任何动静传来。是啊,这件事本与顾府无关,顾启珪站在黑暗之中,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他已经站在这里很长时间了,等到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能听见动静,还是不想听见动静了。   突然,在顾府隔街传来兵器相碰的声音,顾启珪立刻回身,面容冷峻,虽然没有讲话,但在这漆黑的夜里,依然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严肃。   顾擎步履匆匆推门而进,“爷,无大碍,这是往东门行进的一伙人,二皇子已经从南门出京了,没有波澜。”   顾启珪的心回落了几分,他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招声东击西玩的不错,让人意想不到。只是……”引着侍卫去东门的那些人恐怕凶多吉少。   要知道,整个禁卫府可是在今上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要抓到人的,现在的京城可谓铜墙铁壁,今日一有动静,肯定整个京城里的人都要集中到东门的,二皇子趁机从南门出城,倒是好计策。   只是去东门的那几个,双拳到底难敌四手,哪怕曾经他们也是……顾启珪一直想着,以前打游戏,尚能权衡利弊,在必要时候,舍去一些枝节,但当这些枝节是活生生的人时,顾启珪还是不免有些多想。   当然,他从没想过说依靠一己之力去抗争整个王朝的制度,但总有些不得劲就是了。   “听说二皇子派了自己的亲卫亲自去的,似乎本来四皇子准备好了人,临了被二皇子换了,就连雀也出动了,逃生的几率很大的,只要他们够快。”顾擎说道,其实他也明白很难,但在这漆黑的夜里,什么都有可能发生,而且,他们已经布置了这么天。   顾启珪默了一下。   “行了,回去歇着吧,明天要行路,还是歇一下比较好。”顾启珪淡淡的吩咐,这些事情,等天亮,他出了城,见到本人就能确认了。现在既然已经确认二皇子已然出城,他前往安庆的附加目的就有了。   他倒不是说现在就站队,毕竟爹爹出仕经历特殊,颇得今上信任。但是,在如今各个世家又有崛起苗头的当下,爹爹的一举一动都受各方关注,现在不动才是最好的计策。所以说顾启珪在听到在二叔顾国平出现那种情况的时候,才会如此愤怒。   不过这些事,他不准备考虑了,天亮他就要启程了,现在还是赶紧歇歇吧。   天刚蒙蒙亮,整个顾府都开始忙碌了起来,今日,他们家七爷就要启程去江南了,因为整理的行李算不上少,所以他们得早起拾掇好。   只是今日是有些例外,往常这个时候,他们家七少爷早就已经起身了,今日‘明璋院’却还没有任何动静。   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莲心已经来了几次,都没能叩开明璋院的大门。   直到太阳高高挂起,他们七爷还是没走出‘明璋院’。   眼看着远处大老爷顾远走过来了,这已经是第四波来关心他们少爷的人了,看来老爷这也是着急了?   其实,何止顾国安,现在顾家全家人除了顾启珪,都已经准备好了,这正主还在呼呼大睡呢。   当然,顾国安和朱氏也没有大家所想象的那样着急,反正时辰还早,一会儿去‘南行院’辞行之后,孩子就可以出发了。   朱氏没有做主把孩子叫起来,午时左右(正午11点左右)才会出发,也不知道孩子多久之后才能回来再次睡上家里的床榻,做母亲的自是不忍心打扰。   而顾国安则是因为知道幼子是因为什么现在还没起,就没去特意去叫他。   夫妻俩是打定主意,让孩子多歇歇。   最后,顾启珪是被安珏然叫起来的,当然也实在是到了顾启珪不得不起的时辰。安珏然今日是为了给顾启珪送行,特意向禁卫府告了假才过来的,在家里用了早膳就来了顾府。到了府里发现顾启珪还没起身,有些诧异,又有些担心,所以就直接来了‘明璋院’。   “这么早就过来了?”顾启珪睁开眼,呢喃道,声音带着浓厚的睡意。   “早?再不起今日来给你送行的人都得过来‘明璋院’了。”安珏然似笑非笑着说,一把拉开顾启珪房间里的窗帘。   光一下子照了进来,整个房间都亮堂了,顾启珪慢慢坐了起来,抬头看向外边儿,苦笑着揉了揉头,他竟睡到了现在,笑着说道:“倒是我起的晚了些。”   安珏然笑着走过来:“你昨日做贼去了?因为离家想的多了?”顾启珪可不像是这样的人。   “说什么呢?还因为离家想的多了,你小子想的才多呢。”顾启珪气的笑了,安珏然当他是小姑娘呢?好男儿志在四方,这道理他一直都懂。   “好了,赶紧起来,舅父舅母和两个表姐都等着你一起去‘南行院’辞行呢,你快着些。我先去和外祖父,外祖母请安。”   “你去吧,我这就好了。”顾启珪一边披上外袍,登上鞋子,一边回答安珏然的话。   安珏然那笑着退了出去,他的压力不小,来自家族,来自阿爹阿娘,但是每次来顾府见到顺宝,他都能身心放松一些。   等顾启珪用了早膳,收拾好和顾国安朱氏一行人会和的时候,已经是将近巳时了(早上九点钟左右)。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累?睡了这许久,是不是有什么地方不舒服?”朱氏很不放心,孩子眼看就要出发了,她这心里忧心的厉害。   “没事儿的,娘亲,刚刚吴思大夫不是已经替我看过了,一点儿事儿没有,好的很,就是今日有些乏,多睡了一会儿。”顾启珪耐心的解释道,刚刚娘亲不放心,已经叫来吴思给他把过脉了,不过顾启珪对娘亲的问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乐意。   “先去‘南行院’顾启祖父祖母辞行。”顾国安一锤定音,因为顾雍和安氏也在,算是家里辈分最长的人了,所以顾启珪离家,理应去到‘南行院’向长辈辞行,现在四房一家和姑母一家应该都已经到了。   顾启珪一行人到‘南行院’的时候,果然四房一家和安意荣一家已经早早坐在厅堂里了。顾启珪倒没想到连姑姑姑父都到了,毕竟说起来,除了安珏然,姑姑姑父并不常来顾府做客。   所以,顾国安一家人到了,在京中的所有顾家人都到齐了。   因为,科举考试牵扯到入仕功名,这是大事,启程去赶考是顶严肃、重要的事情,自然是没有一个人说难听的话的。就是安氏对顾启珪也是一番叮咛,虽然是不痛不痒的,但和平时相比,态度是顶好的了。   至于顾雍,简单说了几句勉励的话,他对希望这个嫡孙能得功名的,都是顾家儿郎,倒是扬的还不是顾家的名声。   一家人包括大哥顾启陵和三哥顾启汀都是一番叮嘱,顾启珪都是安静的听着,微笑着称是。大家都是好意,起码在这个时间点说的又是肺腑之言,他自是好好地听着的。   等到了时辰,顾启珪拜别了祖父祖母,一行人都回到了前院,这时候,张文麟张文钦也已经到了。   他们当初承诺要来为他送行,今日也会和安珏然一起把他送到城门外。   顾府大门口   “爹爹,娘亲,孩儿启珪此行,定会好好照顾自己,会尽全力在此次考试中取得功名,请爹爹娘亲放心。”顾启珪双膝跪在顾国安和安氏面前说道,这还是他第一次离家呢。之前总在父亲的保护下生活,现在也到了该是自己独自面对的时候了。   “好好好,快起来,娘亲相信你,”朱氏抹抹眼泪,赶紧扶起儿子。   顾启珪顺着朱氏的力道站起来。   “一路上照顾好自己,不论发生什么,都想着家里人还在等着你。此行重在多听多看,其他还都次之。”顾国安拍拍儿子的肩膀,说道。   “是,孩儿知道,爹爹娘亲放心。”顾启珪退后一步,冲顾国安和安氏深深鞠了一躬。   随后又朝向顾启陵说道:“兄长,我此行江南历时必定很久,家里爹娘姐姐,就劳兄长照顾了。再过几个月,娘亲也要启程去安庆,路上还要兄长多照料着。”   “我知道,你放心,有我在呢。”顾启陵说道。   顾启珪点点头,又走到顾烟茗和顾烟琪面前,两个小姑娘的眼眶都红红的,他笑着说道:“好了,别哭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说着,他面朝顾烟茗,“大姐,不管以前怎样,都是已经过去的事儿,以后你只要往前看就行了。”又面朝顾烟琪说,“二姐,可不要忘记你答应要给我的荷包。”   顾启珪一一朝众人行礼,他都是笑着说的,但是内心里还是有浓浓的不舍。   顾启珪现在无比庆幸师娘没有过来了,不然倚着师娘的性子,现在他恐怕是走不了了吧。   顾启珪如此想着,退回到中间,“爹,娘,孩儿出发了。”说着转身就上了马车。   安珏然也跟着上了马,“舅父舅母,你们放心回去吧,侄儿把启珪送到城外再回来。”说着,也向安意荣和顾玲燕辞行。   张文麟兄弟也和众人道别,相继上了马。   马车洋洋洒洒的出发了,顾启珪掀起门帘,冲顾国安朱氏挥手:“爹爹娘亲,您们回家吧。”   “好好,顺宝,到了地方一定给娘亲来信。”朱氏向前踏出了几步,语带哭腔,顾国安跟在身边。   “我知道了娘亲,您们赶紧回去吧。”顾启珪大声喊道。   马车已经走出了好远,转过胡同的时候,顾启珪还能看到他娘亲和爹爹站在门口向他张望的样子,心中不免一酸。不过因为有爹爹在,娘亲是不会出什么事儿的,顾启珪也放心了很多。   转头看看骑马跟在自己马车周围的三个人,顾启珪又笑了笑。这三个人选都是值得深思的,安珏然自不必提,张文钦算是同窗代表,至于这张文麟,……   其他人虽不知道,以为张文麟是作为顾启珪的同窗来的,可是啊,其他同窗可没送顾启珪出城,而且,严格意义上张文麟是顾启珪的师兄,平常交流并不能说很多,自然比不上一起上课听夫子讲课的同窗。之所以,他能和张文钦安珏然一起把送顾启珪出城,还不是因为和顾烟茗的事情基本已经定了。   不过,看在他这次是来送他的份上,顾启珪觉得自己暂放过他好了。等事情完全定下来,他也从江南回来了,他有的是办法调教这便宜姐夫,能把他家的姑娘娶到自己家去,没点儿能耐怎么能行。   正骑着马的张文麟不经意打了个寒颤,这是有人惦记他呢? 第63章 出城   这个时辰,说早也不早了,街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很是热闹。   顾启珪一行人走在府前大街上,行进的并不快。   马车里,顾启珪正和张文钦说话,这小子耍帅,非得跟着安珏然、张文麟他们一起骑马,觉得那样才帅气。结果,刚转过胡同,就原形毕露,往车上来了,让顾启珪很是无语。   “这次去江南,你那表弟没有拜托你去陆府看看,那不是他岳家吗?”张文钦八卦道。   顾启珪一怔,这他倒没想起来,也没听安珏然提啊。   倒是爹爹备了礼和密信,让他去陆府拜访时捎着。   顾启珪正想着一会儿要问问安珏然怎么想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这事儿也被他放在了脑后。   “爷,是文清。”本走在前面的顾擎走到马车旁解释道。   顾启珪蹙眉,还没出城,就遇上了爹爹的死对头啊。不过,他并没有好心虚的,只是麻烦点儿就是了,多花点时间他也没所谓。   顾启珪同张文钦下车,走到车队前头,观察四周,现下里街上官兵不少,想来是今晨波动的后遗症。   前面,安珏然和张文麟正在和文清说话,顾启珪走过去朝文清问礼:“文大人,不知可是启珪的行囊中有什么不妥?”   文清笑了一下,雀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顾公子的病这就好了?病的是时候,康复的也正恰当啊。”什么事儿都没耽搁。   顾启珪笑笑,“文大人说笑了,启珪这算是有老天眷顾,不忍心让我再等上三年。再说,这从娘胎里烙下的毛病那是说的准的。”他的皮肤本就偏白,带着点病态,这一笑到更显得文弱,再加上轻柔的嗓音,倒是有几分久病初愈的样子。   “文大人这是在羡慕你的好运气呢,你会掌握时机,其他人就没有这个好运气了。”张文麟笑眯眯的说着,语气含着对顾启珪的熟稔。   顾启珪听了觉得好笑,这张文麟的嘴巴也是好毒。笑了笑。   文清默了一下,说道:“早就听说张家嫡出的三少爷风华卓绝,今日一见,果然传言不虚。”他不想和大公主为敌,主要是今上颇为信任大长公主。   张文麟回说哪里哪里。   “顾公子这是去赶考,这带的东西可不少,看这四五辆的马车都装的满满的。”文清转移话题。   “安庆为启珪本家,亲戚邻里众多,这还是启珪第一次有机会回老家,礼多人不怪。”顾启珪说着,“不过,最近京中确实不太平,这顾府都是被搜过一遍的。文大人如若还想看看顾启珪拿出来的东西,可以着人去检查一下,我倒是很乐意可以有个清白。不过得请文大人速度快着些,太晚出城,今日启珪一行人的住宿恐要泡汤了。”顾启珪的话勉励藏针,乍一听处处配合,细品之下,每一句都带刺儿。   文清抽抽嘴角,所以说,姓顾的没一个好东西,这顾老狐狸的儿子也是一个小狐狸,招人恨的很。   他没好气的挥挥袖子,示意手下去搜一下。主要是皇上给的期限一天天逼近,今日凌晨又有那样的事情发生。到现在该抓的贼人没抓到,他自然不放过一丝的可能性,他内心倒是巴不得这贼人在马车上,毕竟,这样他可以向上面交差,又可以扳倒顾国安。   当然结果是令他失望的。   “那文大人,启珪就先告辞了,实在是天色可是不早……”顾启珪看着文清已经完事,状似为难的说道。   文清刚要说什么,后面就有人来报:“副统领,事件发生后,南门人口出入颇多,大都是晨起进京早市的百姓,出城的人不多,大都经过严格的检查。不过寅正时分,四皇子出京,奉皇命前往慈恩寺替身体有恙的皇后娘娘祈福,无人敢检查。”   这禁卫的说话虽压着声音,但对于懂一点唇语的顾启珪来讲,也能明白个七七八八。   顾启珪的手攥紧了一些,他其实并不知道沐沣他们具体的计划,四皇子竟然亲自出动了,一点都不怕事情找上门的样子。   不过既然已经平安出城,今日的计划肯定是没有问题了,只要出城,就有任何可能。   文清听了属下的汇报,没在理会顾启珪一行人,带着禁卫转身就离开了。   “出发吧,咱们快着些,错过留宿的地方就不好了。”顾启珪说着,眼睛朝顾擎看了看,得到顾擎微不可见的点头后,跟着张文钦才上了马车。   不多时,马车就悠悠的停下来了,南城门到了。   顾启珪拉开窗帘子向外看去,与平时只有守城门的兵卫不同,今日多了些禁卫府的人。刚刚才见过的文清,就站在城门旁,正在听属下汇报着什么。   “按正常程序走,让他们在搜一遍吧。”顾启珪收回目光,吩咐顾擎,他真的是问心无愧,所以一点不怕。   “跟那位文大人大哥招呼,反正也搜过了,让我们先过去呗。”张文钦自也是看见了文清,打着呵欠说道。   “左右也不少这些时间,大家不都想出城,谁不都一样,插什么队。”顾启珪笑笑,不太在意的样子。   张文钦也没再说话,他也就是说着玩玩。   这边的文清,也已经注意到了顾府的马车,他以为会有人来找他说刚已经搜过了云云,现在可以把过程简化一次,放他们早出城。没想到,他们直接进了队伍里,跟着大部队慢慢在动,一点来和他说情的想法都没有,他倒是高看顾国安这幼子一眼。   等了不算短的时间,马车才出了城,出城不过三里地,就到了真正要分别得时候了。   “好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剩下的路程终归是我自己要走,你们回去吧。”顾启珪站在三人面前,拱手说道。   “顺宝,预祝你这一次旗开得胜。”张文钦说道。   顾启珪碰碰他的拳头,笑着说好。   “路上好好照顾自己,你一定能行。”安珏然低声说道。   顾启珪看着安珏然笑笑,吩咐道:“替我看着家里些,尤其我两个姐姐,记得时常替我回家看看爹爹娘亲。”   “我知道了。”安珏然回答。   顾启珪捶捶安珏然的胸膛。   顾启珪最后站在了张文麟面前,“张三兄长今日受累了,等启珪回来,一定好好向你道谢。”顾启珪刻意张口不提有关姐姐顾烟茗的事情。   “顺宝,可不要如此客气,给你送行还不是应该的。等你回来,还是我请你,自是不能让年幼的弟弟来宴请我的。”张文麟笑着说,话里有话,他自不会让人简单的混过去。   顾启珪挑了挑眉,没再反驳,但也没有接话。   顾启珪转身上马车,“行了,回吧。”又是一次离别,顾启珪挥手向朋友告别。   张文麟张文钦和安珏然坐在马上看着马车渐行渐远,也扭转马头,踏上了回程。   不多时,三人的身影也看不见了。   又行进了十余里,在一个路口,顾启珪一行人拐进了一个小镇。马车在一个看着而有些年头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到了?”顾启珪掀开帘子问道。   “是,爷,我们在这休息一下,再出发。”顾擎回答道。   顾启珪下了马车,带着顾启珪进了客栈,虽有些年头了,倒还是干净。   “这位爷,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刚进客栈,就有小二招呼。   “雅间,上壶茶,劳烦店家帮我们把马喂一下,今日下午还要走不近的道路。”顾擎说道。   “好嘞,客官楼上雅间请。”   顾启珪坐在主座上,静静地喝着茶,整个雅间里没有任何声音。   “爷,都已经准备好了。”外面传来顾十六的声音。   “先安排吴思过去。”顾启珪简单的吩咐。   “是。”外面传来脚步离去的声音。   又过了半刻钟。   “走吧。”顾启珪站起来,领着顾擎走出了客栈。   接着自然是赶路,如不仔细观察,很难发现在这马车队伍中新加入了一辆,和顾启珪的马车没有丝毫差别,被簇拥在几辆马车最中间的地方。   顾启珪一行人走的还是很慢,马车本身也不能行的太快了,要不坐在车上的人得颠死。   要是照这个速度,顾启珪到安庆,这多半年的时间肯定都得过去了,黄瓜菜都得凉的透透的了。   所以,出城不是目的,出了京城,他们还需要绕道去平壤。在平壤登船走水路,这样就可以一路顺到吉城。   吉城,也就是顾启珪要参加县试的地方,离安庆不到半日的地界儿。   慈恩寺   “四爷,二爷的马车已经和顾公子会和了,已经出发了。”一个黑衣人跪在号称正在给季皇后祈福的四皇子沐澈面前,恭敬的说道。   “你也去,替我好好看着他,不允许有任何闪失。等找到吴柳先生,不论诊断结果是什么,通知我。”沐澈手支撑着头,闭了闭眼,下着命令。   “四爷?”貉已经跟着二皇子出发了,四皇子身边儿只剩他和狸,现在四皇子又下这样的命令……   “你不用露面,只管守着沐沣。有事直接与我联络,我要知道他在江南所有的事情,事无巨细。”沐澈说道,他手里的人大都是沐沣一手调教出来的,就是貉也是沐沣帮着训练出来的,后来才成为属于他的暗卫。   唯有鹰和狸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他需要有一个人帮他守着沐沣。他很怕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一无所知的时候,沐沣就这样悄然从他的世界里出去。他不放心,哪怕已经有貉跟着去了,他还是忍不住让鹰也跟过去。   “是。”鹰回答,说完,他就消失了身影,他本就是影卫,只管服从命令。   沐澈眼也没抬,摩挲着手指,想着什么。 第64章 途中二三事   顾启珪整个人躺在马车里,才出城不到两个时辰,他就发现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他竟然晕马车,马车晃悠悠的,他真的很不好受。   自从来了大齐朝,平时他就很少出远门,一般在城里他也经常坐马车的,从来没出现这种情况。没想的行了远路,他竟然反应这么大。他现在是完全没有心思想别的了,主要是太难受了,他从来也没晕过车,但这种感觉真的是很不好。   他现在有些明白在《花田喜事》中,高柏飞坐个轿子,吐的这么厉害,也是可以理解的,他为当时他是笑着看完的感到抱歉,他是不是也应该备个大袋子,顾启珪发挥自己的小强精神,不无阿Q精神的想到。   要是能睡着也好了,可是在马车里他真的睡不着,虽然走的是官路,地上还算平整,可在马车里的他还是感觉晃悠悠的。   “爷,吴大夫过来了。”顾擎说着,把吴思让进了马车。   吴思一进门,就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躺在那里的顾启珪,本来脸色就有些苍白,现在一看,倒是更显得小可怜了。   “之前怎么没听说,你竟然晕车。”吴思拉着顾启珪的说,找到‘合谷穴’也就是徐成的虎口,用力的按压下去。他的手劲儿不算小,这样按下去,还是有些反应的。   顾启珪一个激灵,脑袋清醒了很多。   吴思仔细的替顾启珪按着穴位,‘合谷穴’‘内关穴’都按上了一遍。   “缓和一下,等晚上的时候,我再来给你按上一遍,应该就没有事了。”吴思说着,就下了马车,一副我很高冷,不要理我的样子。   车里,顾启珪和顾擎面面相觑,吴思可不是这样性子的人,今日这是怎么了?“这是受什么刺激了?”顾启珪问顾擎。   “二皇子身边儿新来的侍卫很是严肃,不苟言笑。”顾擎斟酌着用词。   “侍卫,换了?”   “是没见过的,十六哥说是那原四皇子身边的一等暗卫。”顾擎说道。   顾启珪蹙眉,“雀呢?”   “没有大碍,出京了,不过这次就算有雀加持,二皇子那边儿还是损了两个人。”顾擎回答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那边儿传消息来,在平壤渡口集合。”顾擎继续说道。   “今儿在路上,咱们就不留宿客栈了,午膳就在路上凑合一下,明天晌午之前到平壤。不在平壤逗留,立刻登船出发,你先着人去安排一下。”顾启珪吩咐道。其实,他这次的行程有些紧,路上必是不能蹉跎。乘水路到安庆也得十日左右吧,县试是在二月下旬举行,今日已经是二月初九日。   再加上,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身边可还跟着个定时炸弹呢,虽然已经出了京师,但还是小心点为好。   因为这次,他会和二皇子沐沣一起启程,他并没有打算沿途提前送帖子上门去拜访,所以,他只要抓紧赶路就好了。那些子来往,能回程,或者是县试过后,他闲下来了再去拜访就是了。   “是。”顾擎称是,下了马车。   “雀怎么样?”沐沣倚着马车,闭目养神。   “轻伤,已经发来了信号,无虑。”一个轻柔的声音回答道。   马车角落里还坐着一个人,一袭白衣,跪坐在角落里,背挺得笔直,一看就是个严谨的性子。但是,有些为何的是,明明刚刚发出的声音轻柔,但回答之人周身的气度却很是严肃,面容冷峻。   “其他人呢?”沐沣薄唇轻启。   “折了两人,其他都或多或少都受了轻伤,但没有性命之豫。”   沐沣听此话,并没有睁开眼睛,为送他出城阿澈做了万全的计划,为了护他周全。沐沣吸了口气,就今日京中这种仗势,他们几人以身引开禁卫,哪那么容易都能全身而退?不过,没有全折在京中,他就得烧高香了。   “貉,传信给京中,给予厚礼,死要见尸。”沐沣下着命令。   没错,这个白衣男子就是四皇子沐澈身边的一等暗卫,和雀喜穿黑衣不同,他经常是一袭白衣。   闻言,貉眼神一点儿没变,“是,属下这就去办。”   “顾少爷晕车,晕的比较厉害,不方便来主子这儿问礼,派人来告了罪。还有就是刚刚顾少爷派人过来传话,今日持续赶路,争取明日晌午前赶到平壤城,不做停留,直接坐船南下。想问问主子是什么意见。”外面出来暗卫的声音。   貉敲了敲车窗,示意已经听到了。   沐沣听到此话,沉吟片刻,才开口吩咐道:“一切听他的,看他的安排就好,我们客随主便。以后有这种事情,就这样办吧。”而且,这样安排,肯定也是因为考虑他的情况才如此安排的吧。   “是。”车外传来暗卫离开的声音。   车内,静了几息,沐沣才悠悠的开口:“貉,等到了平壤,我登了船,你就回京城,阿澈那里离不了你。”   “属下是奉命陪二爷您去安庆。”貉脸上还是面无表情。   “我身边有雀,还有影卫跟着,再加上和顾启珪一路,你不也感觉到了,暗处保护的人可不止一拨儿。等到了安庆,我也是直接入住顾府,也离他远不了。再加上师父也在江南,那是师兄的地盘,我必是十分安全的。   可京中不一样,阿澈可谓是四面楚歌。这次出京虽有皇命,但是出城时机太过巧合,文清之流哪个不是人精,就怕他们追着不放。你回去,必有重用。”沐沣说道,貉是他帮忙训练出来的暗卫,阿澈的一等暗卫,对阿澈来说是一大助力,在自己即将离京,几乎不能帮到阿澈的时候,怎么还能带走他的左膀右臂。   貉听着,也只有这时候,他有了些许表情,态度恭敬,却没有立刻回答。   “你走了,他身边亲近的只有鹰和狸,我不放心。”沐沣把一块泛黄巴掌大的令牌递给貉,“这是令牌,我交给你,里面人员随你调动。”   貉静默了片刻,伸手接过了沐沣递过来的令牌,没有说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手里紧握着令牌,以至于手背上爆出了青筋,暴露了他内心的复杂。   “主子?是不是早了些?”这是号令影卫的令牌,独属于二皇子沐沣的影卫,个顶个的好手。现在交到他手里,为了四皇子,只是,主子真的想好了吗?这可是不小的助力。   沐沣摹地睁开了眼睛,微微上抬,这还是两人说话这么长时间,沐沣第一次睁开眼,丹凤的眼角翘起,颇为凌厉。   “我记得我说过,从到阿澈身边的那一刻起,你的主人只有他。”   “属下知错了。”貉直接跪了起来,低头认罪。   “我只希望,你是从内心里这么觉得的。”沐沣的语气很严肃。   “貉,阿澈会比我做得好,他一直比我强。当时也是他把你带道影卫里来的,不是吗?”沐沣放缓了语气。   “属下知道,也一直感谢四爷的救命知遇之恩。”貉说道。   “下去吧,等到了平壤,我让人安排你回京。”沐澈下着结论。   “是。”貉回答道,没再说什么,二爷明显已经下定了决心,他拗不过他的,根本不用反驳。二爷如此信任他,把影卫符都交出来了,这是何等的信任,他不想有负所托。棋下到了这个地步,二爷做出的决定肯定没有收回的道理。   马车里又陷入一片静默之中。   天渐渐暗了下来,顾启珪一行人在一片小树林面前停了下来。人需要用些吃食,马也需要歇一歇。   顾启珪现在才感觉好受了些,这才有机会去拜见二皇子沐沣。也不能这一路上两个人各自为营,不见面啊。他是下位者,当然得主动出面才行。   他也终于见了顾擎所说的二皇子身边新的侍卫,说他严肃、不苟言笑已经是很含蓄的说法了。   明明一袭白衣,却完全不是翩翩君子的气质,自带一种傲气。这二皇子身边的侍卫都是能人啊,一个赛一个有气势,顾启珪如是想着。   “二爷。”顾启珪上了沐沣的马车。   “何必这么多礼节,出门在外,这次我还要仰仗你呢。以前阿澈不是说过让你唤他四哥吗?我也托个大,唤我一声阿兄如何?”沐沣倒是很喜欢眼前的少年,明明也只是个少年,和他交往时,却一点儿感觉不出年龄差。   顾启珪从善如流,似乎唤他兄长更方便一些,“阿兄说笑了,启珪力薄,实在没有帮上什么忙。”现在的顾启珪也是这样想的,与人方便,与己方便。   沐沣挑眉笑了一下,他以为顾启珪还会推辞呢,没想到被顺杆上爬了。   力薄?沐沣不置可否,不过,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过多的纠结,笑着转移话题:“等到了安庆,县试的时间也差不多到了吧?”   “是,时间确实剩的不多,不过,水路便捷,时间相对是充足的,安庆那边也已经大致安排好了。”顾启珪说的详细。   “嗯,我这儿带了几本书,回头,让人拿给你,说不定有用。”沐沣看着眼前的少年说道,这次出行,他也就是带了几本书。   “那就谢谢阿兄了,”顾启珪自是没有推辞。   两人在一起聊了不短的时间,倒是融洽。   最后,顾启珪是在沐沣的马车里用的晚膳,顾启珪晕车才算是好受了一些,勉强算是大病初愈;而沐沣的外伤恢复了很多,中的毒确实是很难棘手,整个人也是很虚弱,正好,两个个吃的都十分清淡,几乎不沾荤腥,谁也馋不了谁。   饭后,顾启珪和沐沣下起了棋,棋艺算是顾启珪的爱好,花很多时间研究过的。主要是在棋艺上,爹爹和师父都是高手,耳濡目染,被折磨的多了,实力自然就上去了。   棋下了很长时间,一直到马车继续前进,他俩也没停下来。   两人的棋艺相当,输赢大致也是对半分的,正因为旗鼓相当,两人的兴致都被吊了起来。   一连下了好几盘,眼看就要到子时(晚上十一点左右)了,两人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顾启珪这才回自己的马车。   顾启珪跳下马车,活动活动手脚,下棋的时候尚不觉得,停下来才知道累,整个身子都僵了,活动活动,简直不要太好受。   车里的二皇子看着桌上的棋局,若有所思。 第65章 途中二三事   天亮了,顾启珪一行人也能看到平壤的城墙了。   他们算是赶了一夜的路,不过随行的人都是好手,倒也不觉得累。几位文弱点的的,都是在马车上度过的,虽不太舒服,也算是休息了一下。要说起来,最累的当属马了,不能休息,还得驮着行礼,驮着人。   不过,幸好因为到今日,它们的使命就完成了,且有大把的时间休息呢。   虽然是老早看到平壤城的城墙了,但还是走了将近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平壤。   顾启珪掀开马车帘子,看着这座名为‘平壤’的城。比起京城,只看城墙,当然是没有什么看头的。   不过,即使他们现在还算是在城外,但已经能感受到,比起京城的肃穆庄严,平壤更是热闹,各式各样的叫卖声,倒更是别有风味。   说起来,在大齐建国之初,平壤也只能算是一个小城。虽在京城附近,却异常封闭,民风质朴,与外界交往甚少。也就是运河开通之后,随着商船的增多,人流量的增加,平壤才发展起来,成为一个商业贸易大城,在整个大齐朝都能排的上。   说起运河来,又是大齐朝的一件算得上功绩,可以颂扬的事儿。   本朝立朝之初,因南北通商来往不便利,先祖爷便亲自下令,利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开凿了从平壤到江南吉城的运河。   运河开凿后,极大缩短了从南到北所要花费的时间,促进了南北的交往和商业的发展,也大大带动了整个大齐朝的国力发展,成为整个大齐朝不可忽视的河流。   但是虽然是这样,也还是没有改变‘士农工商’的排列顺序,商人的社会地位并没有随着商业的崛起而变得更好。   而且,就算商业发达至斯,世家贵族还是掌握着国家的经济命脉。在大齐朝,凡是能数得上名的店铺商圈,背后掌权者几乎没有平民百姓。   这种矛盾在现在更加的凸显出来,贵族手中的财富已经威胁到了上位者的集权统治。今上即位后,朝堂中爆发了多少暗波涌动的战争,但是还是没能解决这个问题。   这几年朝堂局势不就能说明问题了。   顾启珪看着平壤城门,想的有些多了,他把帘子放下来,坐回到了马车里。   马车顺利进了城,和京城中规中矩的热闹不同,因为没有那么多拘束,当然也没有那么讲究秩序,平壤人员构成也杂,这里的百姓大都来自南北,民风不同,自是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   “爷,城里都已经安排好了,马车让庄子里的人拉回去,主子们要进客栈休息还是……”顾擎说着,征求意见。   平壤人流量向来足够大,这时的交通和后世不同,出一次船就得个把月的时间,要是遇上什么意外,一年半载回一次家的时候也是有的,所以平壤城里,有专门寄放马的客栈,放几个月也是完全不用担心的。   这也是大多数人的选择,主要是方便,不过顾启珪是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的。虽然他去平壤的归期未定,但架不住这里有他的庄子啊。   这里作为水运的宝地,朱府掌管江南四省盐铁,水运当然是多有涉猎,这里自然也是朱家船只经常到达的地方。   为了方便,就在平壤买了地,建了庄园,这里离京中近,这自然也是有朱氏一份的。   其他暂且不论,在物质上,朱府从来没有说亏待过娘亲的。当然,顾启珪完全明白,这主要是,朱府还有个出手大方,时时唯恐自家女儿吃了亏的外祖母徐氏在。   这个外祖母虽经常有人评论她是个混不吝的,但是,对娘亲时掏心窝子的,没有一丝的私心。看她这些年,从江南捎来的礼物和信笺就能看的出来,颇为费心思。   顾启珪倒是很想见见这位外祖母的,时常收到她送到京城的礼品,却素来没有见过面。   现在,这庄子几年前就被朱氏交给了顾启珪,他虽然还没有去过,不过现在看起来,倒是颇为方便的。   “直接去码头,安排上船,就不去客栈了。着人告诉后面二爷那边儿一声。待登了船,回船舱去休息好了。”顾启珪沉吟片刻,才说道。   二皇子虽说恢复了很多,但走动起来还是免不了不方便,这样进入客栈,在人多眼杂的平壤城,也太扎眼了些,小心驶得万年船。   “是。”顾擎领命要转身下去。   “先安排人,再排查一次船,不要有纰露。”顾启珪又吩咐。不过他想,十六应该把这事儿做好了吧。虽然昨日就先安排人进平壤安排具体事宜,今日进城前,他又让十六先行进城做出发前的准备事宜。   “刚刚十六哥已着人来报,今早已经安排人排查了。船是咱们自家的,船夫也是从庄子里调过来的,有多年经验,船上的其他人也都是直接从庄子里借调过来的,都是朱府的家生子。十六哥亲自在那守着的,船上应是不能有问题的。”顾擎回答道。   顾启珪点点头,确实,他这次去安庆,本就是是安排的。他的行程也好安排,尤其随船人员极好安排,也可靠。所以就是和二皇子沐沣同船也是不怕,因为,这都是他的人,都是他能掌控的了的人。   “已经好很多了,伤口基本已经愈合,等上了船,多走动走动,外伤已经基本没问题了。”吴思看了看沐沣的伤口说道,要说二皇子的伤口不痊愈,他都看不下去好不好,这上好的药材,不知砸下去多少,有时候,他熬药的时候,手都是抖得。   要知道,这药适中就好,再多也没有疗效,就和寻常的药没有区别了,这一副药配下去,他都觉得肉疼,想来个偷天换柱,可是他不敢啊,吴思心里泪流满面。   砸再多的精贵药材,这毒也还是好不了的,吴思内心狂喊,但也是在内心。   吴思内心小剧场满天飞,面上是一点不显露的。   沐沣也明显感觉到,似乎自从雀不在自己身边,貉来了以后,这吴大夫的话明显少了好多,不过,他也没有太在意就是了。   貉旁边站着,面无表情,也没发出一点儿声音。   吴思不经意抬头,就看见了貉这副样子,意识到自己呆的太久了,立刻僵直着身子下了马车。他表示压力山大,现在他完全能知到雀的可爱了,雀快回来吧,再这样下去,他怕是得成哑巴了。   “主子,顾少爷那边儿传来消息,直接登船,在这儿不做停留。”吴思刚退出去,外面就传来声音,但是也只是禀报了一下就离开了。   沐沣没有任何表示,他既然已经下了命令,一切都听顾启珪的,那就是一切听安排就好了,反正,他是无所谓快点慢点儿的。   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等我登上了船,你就回京。”沐沣吩咐貉。   “是,属下遵命。”貉没有反对。   “保护好阿澈。”沐沣郑重地说道,抬眼看着貉。   “属下……定不负重托。”貉直接跪倒,也郑重的回答道。   沐沣这才点点头,“下去准备吧”。   貉颔首,下了马车,与正走向马车的雀擦肩而过。   马车穿梭在平壤城中,不过两刻钟,就到达了渡口。   待马车停稳,顾启珪从马车上下来,立刻就有人来迎,却不是十六,应是庄子上的人。   “少爷,我是老磨,是庄子里的管家。”一个身影高大,身形彪悍的中年男人率先说道,声音爽朗,却并不盛气凌人。   顾启珪诧异了一下,这个人可不像只是在庄子里当一个管事的。   之前他就已经知道,这次行船的是庄子里的管家。但是因为虽然庄子已经拿到了手里,可没有来过这边儿,顾启珪对庄子的情况到不十分理解。   没想到管家是这样一个人,顾启珪心里想着,面上却不动声色。   “那这一路还是要磨叔照应了。对于行船过水,我是一点经验也没的。”顾启珪笑着说,除却小时候,爹爹接他们过来京师,他就再没坐过船了,但当时,他只管吃了睡,睡了吃,也只是知道自己上了船。因为身子弱,娘亲又因为刚出了月子不能见风,在船上他就几乎没出过门。   “少爷,您请放心,这行船之事交给老磨,一定会让您平安到江南的。”说到自己在行的事情,老磨一脸的自信。   “好。”顾启珪笑着应和。   “少爷,这都是这几年庄子里长起来的后生,这一次带他们出来也是跟着少爷见见世面。”老磨介绍着其他几个年轻人。   顾启珪打眼看去,眼前的四五个少年,穿着干净,长相也白净,看着都是十七八岁的年纪,大概从小劳作的关系,长得都颇为敦实。   顾启珪也明白老磨的想法,应是想让他留在身边一、两个的,不然,也不会挑来的都是些看着年轻可靠的。看样子,应该也提前调教过了,就是跟他请安也没有明着露出局促的表情。   “行啊,就跟着上船吧。”要是真有可造之材,何乐而不为呢。他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而且这些人都是相对可靠的。   “谢谢少爷,谢谢少爷。”老磨露出感激的神情,给个机会也是好的,像他一样一直呆在庄子里能有什么前途。   顾启珪笑笑。   “少爷,”顾十六走到顾启珪身边,不着痕迹的朝他点了点头。   顾启珪会意,吩咐他道:“让人先把行李搬上船,让客人先选住在哪里,我们再上船。”   “此去江南,我还带了个朋友。这位阿兄身子不十分好,脾气也有些古怪。待他们选好了住处,平日里没事不要去叨扰他们了。”顾启珪转身,向老磨一行人解释。   就是他们都是家生子,顾启珪也没想着让他们知道二皇子的身份,就当是他阿兄好了。   “少爷放心,我会拘着他们的。”老磨赶紧回答,这可是他从庄子带出来的人,自是有一番责任在的。   几个少年,表现各异,有性子外向些的,行礼搭话;当然也有性子拘泥的,跟在后头点头称是;还有几个从头到尾,尽是沉默。   顾启珪都看在眼里,却不予置评。   “倒也不用,阿兄性子虽有些怪,但是向来不会主动冒犯别人。只要不逾矩,都没事儿的。”顾启珪笑着说。过分的拘着,只会适得其反,凡事都讲究个适中。 第66章 一波又起   顾启珪站在岸边,因是在渡口处,四周没有遮挡物,风很大。现在才是二月时节,虽然天气开始回暖,但吹得还是挺凉的。   顾启珪披着个大斗篷,站在一边儿看着,身后跟着顾擎和老磨一行人。其他人正在装点行囊,一车车的行礼被一件件运上了船。因为,这大都是朱氏准备的礼品,贵重自不必提,所以,在搬运的过程中一定要加着小心。   要说,顾启珪即将要登上的这艘船,只是大齐朝常见的客船,主要靠风力和人力前行,由舵手掌控方向。船上有众多独立的船舱,也有供下人居住的通铺舱。船上也配有厨房,当然只能弄点简单的热食,这次船上也配了大厨。当然,因为运河里人口来往繁密,所以沿河渡口都是十分热闹的,船上采买一类的也都是极方便的。   总的来说,就顾启珪一行人来说,船是十分宽敞的,各方事情也大都安排好了。   沐沣是在雀的守卫之下,自己走上船的。   他上船的时候,顾启珪很是吃惊,他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看着病弱又有些邪魅的男人是二皇子?   简直了!顾启珪不敢相信,妈呀,这也太玄幻了吧!这完全就是另一个人好不好。脸色苍白,面带病容,就连浑身的气质也带着久病之人应有的阴沉。   顾启珪内心呵呵哒了,这皇家兄弟俩怕不是精分吧。   沐沣也注意到了顾启珪,直接就向顾启珪这边儿走过来,这作为客人,肯定是要和主人打招呼的,不然这也太不知礼了。   “阿兄,你先上船,这里风大。”顾启珪立刻迎上去,他当然不能等沐沣来找他。   沐沣没有立即回答,狭长的丹凤眼瞟了一眼顾启珪身后的老磨一行人。眼神凌厉,被他看着的一行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沐沣最终也没有说话,只是冲顾启珪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   这确实符合顾启珪刚刚对老磨他们描述的客人形象,脾气古怪,不好相处,不主动挑事儿这条暂时还瞧不出来。   不过,沐沣的这一出场倒是震慑了一行人。   顾启珪是觉得,这是戏精本人没错了。   不过,这是听到刚刚他说的话了?不能吧,毕竟这里离二皇子沐沣所坐的马车还挺远的,顾启珪乐观的想着。   把马车上的东西完全搬上马车,废了不少功夫。不过幸好,这只船够大。   等沐沣一行人安置下来了,顾启珪才上了船。   顾启珪进了船舱,好好的梳洗了一下,洗去这两日赶路的疲惫,他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过来了。   之后,他倒是不觉得很累了,主要是,这算他来到这个地方第一次出远门,对外面的情况,他都还有些好奇。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现实中,亲眼见到的世界,总和之前他从各种书本里了解的世界不同。再加上,他长久的居住在大齐朝最繁华的都城,到现在都不知道其他地方是怎么样的。   顾启珪站在船头,看着平壤的街市,来来往往的行人,这里和京中很不一样,各种店铺,好似都比京城热闹一些。   而且,就顾家的船只所在的这个地方,可以看见平壤这整个渡口的盛况,来往的船只很多。   官家的船只和私人的船只只泾渭分明,岸上有专门接送货物的长工,因为雇主不一样,他们穿着也不同,倒是极好分辨。   顾启珪就这样站在船头,看着周围发生的一切。“主子,都收拾好了,二爷那边儿也完事了。厨子已经去备膳了,咱们是午膳后再出发还是即刻出发?”顾擎走过来,低声问道。   “先出发,路上再用膳吧。”顾启珪吩咐道,越早撤离京师的包围圈,与他这些人来讲,越好。   顾擎领命下去了,顾启珪还是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   老磨几个忙活了起来,船缓缓的发动了。   顾启珪房间另一面的船舱里,沐沣整个人窝在大大的躺椅上,船出发的动静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爷,该喝汤药了。”雀端着一碗药进来。   沐沣闻言坐起来,接过碗,这并不是吴思给他熬得外伤药,而是玄景大师开的药,为了抑制他身体内的毒而特制的药,每次都是根据他的身体状况调的。   只是依照最近感觉……这一副才过了一个月就没有效果了吗?沐沣苦笑。   不过,他还是面无表情的一饮而尽,从来,他答应沐澈的事情,都是绝对会做到的,无关距离。就是有一丝的希望,沐沣也能用力抓住。   现在的他,还舍不得离开这个苦难的世间的,且不论阿澈,母后,外祖父一家,尤其表弟,那个天资卓绝的表弟,向往自由的季子期,因为他而被戴上了一辈子挣脱不掉的枷锁。尚主,说的好听,可是那是主,不是妻。   沐沣的情绪有些低落,回过神来,才发现一碗药竟然让他想这么多了,只能无奈的笑笑。   “咳,咳,”沐沣用拳头抵住唇角,拼尽全力压住从胃里翻涌上来的药汁。   “爷?”雀想去扶住沐沣,却被沐沣抬手拒绝了。   “咳,咳,不要紧,没事儿。”沐沣一边咳一边说道。   “我去叫吴大夫。”雀急急的说道。   沐沣笑着制止,道:“不用,算了,这一阵过去就没事了。”这药,他喝了有几年了,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刚饮下去,有强烈的不适感。最近,他反应观感都已经迟钝很多了,那种能把心都咳出来的阵势,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了。   因为用药,沐沣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是连点红丝都不见了,脸色煞白煞白的。   雀没再说话,站在一旁。   沐沣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又重新躺下去。   “身上的伤仔细处理一下,莫要不当回事儿。”沐沣不放心的叮嘱道。   “是,”雀低声回答。   “貉,……”沐沣刚开个头,就被雀接去了话头。主子的气息实在是不稳,只是说了几句话,就好像已经费尽了力气似的。   “貉,已经回去了,是我安排的,也派人盯着他了。”雀回答道。虽然,他和貉只是擦肩而过,没有任何的交流,但是关于貉的事却都是他经办的。   跟在主子身边儿这么些年,他自然知道自家主子最想知道什么讯息。   沐沣点点头,“嗯,你先下去让吴大夫看看伤口,我歇一歇。”   “是,”雀低声回答。抬头看自家主子已经在闭目养神,雀轻轻地退出房间,关上船舱的门,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的声音。   沐沣这一睡醒来,外面的天色完全已经暗下来了,虽然一直在马车里,可以休息。但是这一躺下才觉得身体上还是很累,更不用说,他还是个病人。   “顾少爷,主子还没有醒来,”门外传来雀的声音。   “我是看阿兄中午就没有用膳食,就过来看看。既然还在休息,我就不过去打扰了。不过,晚膳还是提醒他用些才好。”这是顾启珪的声音。   “进来吧。”沐沣冲外面说道,一觉起来,那一阵药劲也过去了,他恢复了很多,气色也变好了不少。   不一会儿,门就打来了,顾启珪跟着雀进了来。   “阿兄,”顾启珪进门打招呼,倒没有正式的行礼。他觉得二皇子沐沣的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已经要用晚善了?我竟是睡过去了。”沐沣整个人半坐在床上,扶额,笑着说道。   “从晨起,您就没用膳食,就来了解阿兄喜欢吃什么,别是饭菜不和胃口。”顾启珪说着,口气恭敬中又带着点调笑,总之让人舒服。   当然,话是这样说,真实的原因当然不是如此。虽然不宜显露,但是沐沣的身份在那摆着呢,作为顾启珪来讲,他肯定不能装不知道,住的这样近,他肯定是每日就要来拜访的,这是礼节。   “哦,倒是忘了,主人家还在这儿呢。”沐沣挑眉,“我口味没什么特殊喜好,什么都吃得,不用特意为我准备,”就算以前还有些小爱好,现在山珍海味亦或是小吃家常在他这里都是一样。   正说着,雀端着托盘走了进来,“爷,顾少爷,厨房那边把烧好的饭菜送来了。”   “一块用些?”沐沣披着外衣站起来,一边擦手,一边看向顾启珪。   “不了,阿兄,我还有些事情,今日就不了。”顾启珪从刚刚就看见顾十六站在门外了,找他应是有事儿,而能让十六出马的事儿,肯定不是什么小事儿。   沐沣顺着顾启珪的眼睛看去,了然的笑了笑。   “行,回去吧。没事儿在房间里看看书,就不用特意来我这儿了,即使是县试也是要认真对待的。”聪明如沐沣,当然知道顾启珪此行的目的。   听到沐沣以长者自居,为他着想,还教导他,顾启珪有些暖意,“那阿兄,启珪先回去了。”   顾启珪走向门口正等着的顾十六。   顾府前院书房   顾国安坐在太师椅上,皱眉看着另一张太师椅上坐着的安意荣。   “这事儿是你做的?”   安意荣没回答,虽不是他亲手做的,但确是他一手造成的,或者说是因为他才会变成这样。   “糊涂!”顾国安拍了一下桌子。“在这个时候动他,你是太闲了吗?还是恐怕京中不够乱?”   安意荣一脸阴沉,但是对顾国安说的,却没有反驳,也没有丝毫不情愿,他承认这次确实是他的失误。 第67章 一波又起   “怎么回事儿?是京中出事了?”顾启珪从沐沣房里出来,带着顾十六到了船头,沉声问道。   “安家三老爷的嫡孙怕是要不好了。”顾十六低声说道。   安家三爷?嫡孙?那不就是吴中唐氏的后嗣,安姓的唐家嫡长子。从小由安氏祖学教养长大的安唐,比他还大一些,听说颇为伶俐,做学问也不错。   当年为了这个嫡子,安家三夫人和唐家夫人可没少起冲突,就是名字也是带了两家的姓氏。   这个安家三房和唐家大房合力培养出来的本该是天之骄子一样的。可是,奇怪的是,在京师,他一直才名不显,顾启珪与他从未见过。要知道,在京城学子这个圈子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太不寻常。更不用说,像他们这样的世家了。   对啊,好像一直没有见过他,顾启珪蹙眉是啊,好像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本身太不寻常,京中各世家子弟的交流面很广,大家多多少少都是见过的。但是好像也没听安珏然提起过他。   一直以来,关于他,就只是偶尔听到这么一嗓子,听说他颇得安家老太太的宠爱,安家三房对他也是颇为依仗。   不过,“怎么回事儿?”顾启珪疑惑的问道,这事儿是急事儿?安唐不好,怎么和他有关?   难不成和安珏然有关系?顾启珪如此想着,回头看向顾十六,眼神中带着疑惑。   “和安少爷没关系。”顾十六解释道,他总是能明白顾启珪在想什么。   顾启珪松了口气,无语的看着顾十六。   “但是,和安家大爷安意荣有莫大的关系。”顾十六自顾自地说道。   顾启珪刚松下来的一口气,又提了上来,安意荣还不是和安珏然有着莫大的关系。   说话能不能不大喘气?顾启珪不再说话了,只等着下文。   “安家二老爷今晨遭遇意外,正好安二爷正跟着大伯,属于误伤,但伤势颇为严重。”   安立稔遭遇意外?那和姑夫有什么关系。自家姑父,顾启珪还是有些了解的,不会这么沉不住气。想当年,他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安老爷子走了,他丁忧在家,不也是在江南蛰居两年才有机会重新回到京师吗。   在安立稔才刚进入翰林院的当下,是个人都应该知道静观其变才是上策,怎么能贸然出手呢?顾启珪皱眉沉思。   “不过此事也不能说是安。”顾十六说着,低声在顾启珪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启珪站在船头,没有讲话,神色莫名。   书房里   顾国安如今已经平复了心情,整个书房是一片安静。   “表哥,此事是我心急了,确有过错。”安意荣开口打破一室的沉寂。   顾国安没有立刻回答。   “安意荣,凡事由着她来,如果不是因为……。”顾国安闭了闭眼,沉声说道,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出口,但是,意思两个人都明白。   “她不是……”安意荣下意识想辩解,他当然知道这种做法欠妥当,但是,难道他还能把人交出去,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燕儿骄矜,但是,她做出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他,不管好的还是坏的。   他话有千千万,只是没来的急说出来就被打断了。   “我不好奇顾玲燕这样做有什么用意?”顾国安面无表情,“我竟是不知道,她竟然能支配祖父留给你的影卫。”祖父逝世前,亲自把手里培养出来的影卫给了他二人,就是为了让他们在以后能有个后路,在退无可退的时候给家族留下一丝生机。   这些都是跟着祖父上过战场的兵将的后人,誓死效忠顾家的影卫,是为了家族繁荣而存在的秘密力量,现在竟然因为兄弟阋墙、叔侄相斗而出手。   虽说朝堂风云,变换莫测,官场争斗并不能说什么手段卑劣。   但是,“阿茂,就算是家宅分裂,政见不和,你的手上不能沾染安氏子弟的鲜血。影卫的存在是为了巩固家族繁荣。现在你都没有掌家之权,安家不是你的,你得凭借本事拿到手才行,再不是真正的兵戎相见。”顾国安低声说道,他从来不想安意荣变成那样一种人的。   自小,比起安意荣,顾国安就经历过更多,起码,在安老太爷去世前,安意荣可以说是一帆风顺的,娶了自己喜欢的姑娘,走上自己该走的路,如果不是安老爷子突然离世,这一切都会变得不同。顾国安却是自降生就历经磨难的,母亲不喜,父亲忽视,在刚露锋芒的时候,顾老爷子走了,他又一次跌落谷底。   但是,从内心来讲,就算是极其不喜欢顾玲燕,顾玲燕做的事情,要是换了个人,……以顾国安的手段,肯定是不能这样算了的。   因为,就算天生默然,他们流着一样的血液。   安意荣低了低头,没有回答。他自然是知道的……   “可是,就算是她出手,和你有什么区别。”顾国安说道。   “此事肯定是算在你们头上的,安立稔也不是傻瓜,不会轻举妄动。但是,安唐出了此等意外,唐家也必是坐不住吧,你好自为之。”顾国安说着,这事儿他是不便出手的,但是此事也算是牵扯到孩子,他就得各种斟酌。   而且,安家三房怕也不会善罢甘休,有安立稔在,珏然那孩子只会更危险些。   船上   “我之前让你选人拨给安珏然,已经到安府了吗?”顾启珪问着身后的顾擎。   “是的,现在已经在安少爷处当值了。”   “传信给去安珏然那边儿的人,要是发生什么事,不要回安府求助,直接去顾府找爹爹,爹爹不在,直接去顾一那。”反正是他顾府的人,去就是了。   “是。”顾擎闻听此言倒是吃了一惊,毕竟,一个府里隐藏在暗处的力量往往是一个家族最后的保障,虽说主子和安少爷关系好,送去影卫就已经是很大的冒险了。还不行,又要……不过,他也没多嘴,这消息肯定会先经过老爷,老爷如是应了,这也就没有问题了。就像是当初,他觉得如果去挑人,老爷肯定不能同意,可最后竟是应了,不是吗。   顾启珪毕竟不在京城,就是他在京都,对这件事情也是没有话语权的。主要是因为爹爹还在,一定不会让他在现在介入朝中之事儿的。也只是能对保护着点安珏然。   感觉他就是离个家,真的是多事之秋,且不论二皇子沐沣的事情,就自己家里的事情都是事儿砸事儿。   大姐姐的事情还没有订下来,想来他是不能看见定下来的那天了,今年太忙。二叔出了那样的事情,还没个定论,爹爹已经知道了,到时候又是一笔糊涂账。再加上今日安府的事情,本是内乱,可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虽说是安府两支,素来不和,但是安意荣绝对不能动手,这是孝礼,那是他叔父,怎么能沾染他的手,这样让安珏然怎么办,德行有失,影响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的事儿。   对于长辈,顾启珪从来都很少评价理论,亦或是顶撞的。唯一一次,还是因为二婶小安氏在离京去保定时,离间娘亲和兄长的时候。不过,那也只是找了一句,二婶话中的漏洞。   对于其他,即使不喜,也是不显得。但目前为止,顾启珪还是比较幸运的,他有爱护他的父亲母亲,有相处的很好的姐姐,和目前看来还不错的哥哥,以及安珏然。所以就算是顾雍和安氏,全国各也从来没有要把他们怎样怎样的想法的。   再如爹爹,看似薄情,可这样的人最是长情,这个情,可一直爱情,当然也包括亲情。爹爹对待姑父安意荣不就是这样吗,即使是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也还是不能完全放手,当然其中也有安珏然的因素就是了。   顾启珪想的有些远,但不论怎样,他想不明白,顾玲燕到底是怎样想的,稍有不慎就影响仕途的举动都能做出来。不知道是该说她有魄力,还是该说她蠢。   这天之后,顾启珪很少能受到京中的消息了。上次也就是当时赶巧了,他们刚从平壤出发,京中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他才能知道的,随着船只的行进,这消息就不会如此迅速的到来他这里了。   七天之后,顾启珪一行人到了金陵城,这也算是到了江南的地界,比顾启珪想象中的还要快一些。不过距离顾启珪的目的地——吉城,还需要一些时候。   这到了金陵城,自然是要停船的,且不说要采买,就是观光一下也是极好的。   而且,时间到了现在,这都到了江南,二皇子沐沣,就不用只待在船里了。就是现在有人见了也不会怎么样。反正,二皇子沐沣本就该在江南出现。   “去问问阿兄,要下船去看看吗?这里倒是热闹。”顾启珪吩咐人去传话,自从上了船,沐沣还从来没有下过船呢。   他的伤口基本已经痊愈了,剩下的就全靠养。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身上的‘花离’。因为,顾启珪对沐沣的生活习惯什么的,都不是很熟悉,所以就是和沐沣相处了这些时间,顾启珪也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妥。一举一动,还是翩翩公子的气度。   顾启珪看着街岸,这里岸两边儿都是灰白相间的屋脊房子,有着典型的江南水墨风格。独特的建筑,人文水情相映其中,别有一番诗情画意。尤其是像顾启珪一样站在船头,穿梭其中,景儿是真美。 第68章 到达   顾启珪看着船下渐渐后顺的水花,等着顾擎带来的消息。   越往南走,顾启珪越发明显的感觉到从南向北这个国家多样文化的集合。不论建筑,服侍衣着,还是风土人情都个各有各的不同,充分展示着大齐朝的地大物博。   近几朝才逐渐发展起来的江南,现在已经变成了其他地区望尘莫及的地区,并且还在一直欣欣向荣的发展着。   “少爷,”身后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随后顾启珪身上就被披上了一件厚厚的斗篷。   顾启珪回头冲他笑笑,这是老磨从庄子带来的那几个人中的一个。   顾启珪让顾擎把他们都安排在自己身边当值,作为自己的内侍,想看一看他们的表现。   如果看着还可以,顾启珪是不介意留下他们的。当然了,他自是不会留下这些个少年都当他的内侍的,他也不需要,还是要看各自的性格适合做什么。   他们都已经十七八岁的年纪,成亲了也未可知,性格心态基本已经定型,顾启珪不想也不可能去强行改变一个人的认知。   随着七八天过去,这性子就渐渐显露出来了。   眼前这个少年,是老磨的儿子磨石宇,和他爹爽朗的性格不同,是个颇为内敛的少年。   和其他少年比起来,小两岁的他不善言辞,做事却是面面俱到。   “今日,怎么想起到我这边儿来了?”顾启珪笑了笑,问道。   石宇是不常出现在他面前的,据说他能来这边儿,也是老磨一意孤行的结果。正因为这样,在这群少年中,隐隐有被欺压的趋势,处于弱势的少年。   “我想跟着少爷。”磨石宇抬起头来,看着顾启珪,坚定的声音。   顾启珪回过神来,就听见了这么一句话,他是有些惊愕的。这孩子平时话不多,是有些极其内敛,甚至可以说是极其令人忽视的存在。   “和你爹爹说了?”顾启珪问道。   “阿爹,定是同意。”磨石宇说道,本来就是因为这事儿,他爹爹才带他来的,为了让他有个好出路。   “好,等到了吉城,记得收拾东西,跟我去安庆。”顾启珪笑着说,他倒是很喜欢这个孩子。   “去你爹爹那帮忙吧,我这儿没事儿了。”顾启珪跟磨石宇说道。   少年离去的样子,罕见的有些开心的情绪夹杂在里面。   顾启珪笑笑。   “主子,二爷那边儿回话,让少爷不用顾虑他们,听话音,是要下船的。”这时顾擎走过来,回禀道。   “嗯,我知道了。”顾启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随后就转头面向磨石宇,用眼神问道。   “您不下去看看吗?”顾擎问着自家主子,看着自家主子对下船满不在意的样子,他有些好奇,看七爷对这里还算感兴趣,怎么不下去看看。   这都在船上待了七八天了,主子愣是没有下船一次,但是每次都记得去问问二皇子。   “我就不了,等回头再说吧。”顾启珪淡淡拒绝。   随着日子的推进,离他县试的时间也慢慢近了,他并不想因为任何事儿而分心。虽然他觉得自己自制力没问题,但是他绝不允许其他任何意外发生。   但是,等县试结束,他需要大把的时间去拜访亲朋,这些亲朋可不都是在安庆,到时他可以趁机好好逛。   再说了,他并不想在江南出任何风头,不论是因为县试,还是其他。顾家最近风头太劲,他实在不需要有任何盛名。   从目前的事态看起来,当今这位皇上,可不是像看上去那么慈眉善目;也不像当初表现出来的那样,虽然朝堂有诸多纷争,但是,皇上所做的都是为了百姓。   这段时间,顾家出了不少事情,因为爹爹的缘故,应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现在的皇上对顾国安还算信任。但是,无论如何,皇上不会需要第二个顾国安,他也不是爹爹。   所以,这次科举,顾启珪只求通过。   顾启珪这会儿时间,脑袋转了很多圈。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船就到了金陵城的渡口,慢慢停了下来。   顾启珪站在船头处,看着老磨他们一个个下船。   不知怎的,突然就想起‘1900’,那个生于船,死于船的‘1900’,一辈子都没有下船的他,当时是怎样想的呢。一直到现在,顾启珪还是不懂。   “不下去看看?金陵还不错。”身后传来二皇子沐沣的声音。   “二爷,”这已经到了江南的地界,在几乎可以确定沐沣没有危险的时候,顾启珪改了口,‘阿兄’,顾启珪可没有这么大的心思,称二皇子为兄。   “金陵城繁华,和京很不一样,好玩的不少,怎么不下去看看?”沐沣当然注意到了顾启珪称呼的变化,乍一听还有些别扭,却没有说什么。眼前的这个孩子最是重礼,就是嘴上唤他‘阿兄’的时候,也是带着十足的尊敬的,纠正是纠正不过来的。   “县试过后,我就要开始拜访各家,到时候也有机会的。”顾启珪回答说道,当然这也是一个原因。   “那今日,我也不下去了吧。”沐沣学着顾启珪扒在船舷上,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与车马。   “二爷?”顾启珪疑惑,这是怎么了?说不去就不去?   沐沣也是突然不想去了,没意思。到了金陵,人生地不熟的。反正,那事儿,雀自己也能办。如此想着,沐沣心安理得的没有下船。   两人静静地站着,都没有讲话。   后来,沐沣干脆着人拿来了棋盘,两人坐在船头博弈,倒是别有意境。   两人的棋局持续了整个下午,结束时,还都颇有意犹未尽的意思。   那天后,船上的人还是各自忙着各自的事情。   船还在行驶之中。   不过,金陵城后,他们就没再经过比之更大更繁华的渡口。   顾启珪自是更没有心思下船了,主要是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些紧张的,和底气自信无关,他自前世就有考恐症,也就是‘考试恐惧症’。他的症状主要是在考试前,到了考场倒是没有这么紧张了。不过考前这一阶段是煎熬就是了。   两天后,船平安的到了顾启珪此行水路的最后一站——吉城。   “爷,朱府来迎接的人已经在岸边等着了。”老磨进来报,他是很少做通传这样的事儿的,主要是这次来的都是朱府的下人,都是他熟识的。   “先请进来吧。”顾启珪说道,看来朱府是收到了娘亲送来的信笺。   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寻常灰衣,印有朱府标志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表少爷,我是朱府的下人,奉夫人命来迎请您过朱府别院居住?”   这位夫人应该指的是自家外祖母了,顾启珪想着,对这位从未见过的外祖母,他是一直充满期待的。   但是,他现在当然不能直接去,安庆有他的本家在,还有,顾宅矗立在哪里,他哪能过家门而不入。   “这次就不必了,我这段时间住在顾府也方便。”顾启珪顿了顿,“还是谢谢外祖母,让她老人家费心了。等县试结束后,我便登门拜访。”   送走朱府管事的,顾府的接船的人才姗姗来迟,顾启珪自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的,给他下马威?可这顾家大宅,可不是他们过说了算的。   安庆这边儿,是顾府祖宅,自是应有嫡长子才能说了算的,这可是爹爹的领域。   皇宫   沐邱把奏折扔向身着一袭黑衣的文清,呵斥道:“你就是给我查的这些,这些天过去了,你还是一点儿线索没有。”   文清跪倒在地上,没有说话。他其实也想不通,怎么会一点儿线索都没有。这整个京城他都翻了个个,还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这也太蹊跷了。   “我现在极度怀疑你的能力。”沐邱平复了一下心情,沉声说道。   他就是想知道五国山水图真迹在哪里,不放在自己手里,总觉得不放心。   这话儿重了些,文清不敢再沉默下去了,他当然不能反驳,只能说:“臣无能,臣定会加快……”   “这些贼子肯定已经出京了,你准备怎么办?”沐邱并不想听他的保障。   “臣……”文清犹豫,他也知道,这贼子肯定不能在京中了,可是,四方守卫竟是一点儿不知道吗?   已经出京?不知道为什么,文清脑海里浮现出了顾启珪的样子,虽然只见过一面,但是印象颇深。   “臣准备扩大搜查范围,多方打听。”文清说道。   沐邱没有评价,也没有再说什么。冲文清挥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文清闪身出去了。   文清刚离去,沐邱身后就出现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气质中透露着危险。   “二皇子正跟着玄景大师在江南,两江总督的人跟着保护,不宜靠近,但是二皇子一直都在。”声音中也透着高冷。   沐邱点头。   “最近二皇子手下的人在找大夫,应是花离又病发了,玄景大师无能为力,最近他们在接触神医吴柳先生。”黑衣人继续说道。   “帮他们,不论什么药,多么罕见名贵。”沐邱说道,对二儿子沐沣,他最是亏欠。   “吩咐下去,不用紧盯着,随时注意着就好了。”他有些庆幸,这事儿十有八九不是沣儿干的   “是。”黑衣人回答,渐渐消失了身影。   这是他的影卫,能力自是不凡的。   整个大殿之上,沐邱一个人坐在上座,孤独将长伴随着他。   他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 第69章 到达   船上   顾家的下人来的比较晚,上个船各种拿架势。   顾启珪心知肚明,早就听说现在顾府并不是嫡出的三叔一家当家,而是庶出的五叔五婶当家做主。   今日一观,确实够狂,看来,祖母安氏离开,把一些人的心都养大了。   顾启珪静静坐在自己的船舱中,手敲打着桌子,面无表情。   “主子?”   “请他们进来吧。”顾启珪淡淡吩咐。   顾擎领命出去了。   不一会儿,一群身穿赭色衣服的顾府家仆进了来。   顾启珪抬眼看了一眼,就低下头,明显的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七少爷,我是咱们顾府的管家,李忠,听到七少爷您今日到,二爷早就吩咐我们安排人在这儿等着呢。”   顾启珪当做没听见,不过,二哥?顾启锋,这是恶意陷害?   李忠看着眼前这个半大小子竟然没有理会自己,脸上有些挂不住了,现在在整个顾府,谁还敢这样对他。   “七爷,您看,咱们这就出发吧。”李忠舔着脸说道。   “出发?哪去儿?”顾启珪抬起头,看向李忠。   李忠感觉自己竟然颤抖了一下,他发现眼前这个少年不一般。   原先,他还觉的,大房这个孩子体弱多病,就算比一般孩子聪明些,但是,还不是一个孩子。现在看来,这似乎是他想错了,错的还有些离谱。   “李管家的架子很大啊,到了这儿,就让我跟着走,这安庆顾府看来是您当家啊。”顾启珪说的有些讽刺,他就是要捉住不放,因为,这就算是一个下马威,擒贼擒王,在未来的这几个月,他可没有兴趣,一直要受这种事情的干扰,一次性解决是最好的。   顾启珪一句句说着,李忠心里一颤一颤的,这他可怎么当的起。   “七爷说笑了,这顾府当然是老爷当家,奴才怎么能当的起。”李忠拿着绢布擦着额角的汗水。   “原来,李管家还是知道咱们顾府的主子是谁呢。”   “七少爷说笑了。”李忠的汗不住的往下流,他是不敢小看这位少年了。   顾启珪笑笑,没再回话。   “七爷,您看……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合适?”李忠试探着。   “安排我在什么地方落脚休息?”顾启珪问道,没再抓着那个问题往下问,物极必反,他懂。   “这,五夫人已经安排人把前院书房旁边的墨洗院都收拾好了,七少爷直接入住即可,……”   “去安庆?”顾启珪快速抓住重点。   “是”李忠鞠躬称是。   “那可真不巧,我现在没准备回安庆,等县试过后,李管家再来吧。”顾启珪说道,他倒也没有说谎。   县试安排在吉城,这眼看没有几天的时间了,他不想来回折腾,已经找人在吉城安排好了。   不过,在家书中,这事儿已经安排好了才是,这爹爹久不在顾府,这顾府的主子早就飘了。   “这,七爷……”李忠没想到,这位小七爷这么不给面子。   安庆顾府   “谁让你这么干的?”顾国和一回到家,就听说了这事儿,呵斥夏氏。他倒不是因为夏氏慢待侄子而不开心,只是因为他惹不起顾国安。   “不就是一个小孩子,比我们裴儿还小一岁呢,能知道什么。”夏氏满不在乎的说道。   “小孩子,你以为所有人都像是你养出的宝贝儿子,已经十四了,还是四六不知。老大这些年不在家,看你是把他的手段都忘光了。”顾国和说道。   夏氏这才有点呆愣,连顾国和讽刺她儿子,她都没反驳,想起自家这个大伯的手段,夏氏有些后怕。   “老大既然能放心他一个人来江南参加科举,你就该知道这孩子肯定不简单。”顾国和低声说道。   “那,相公,相公,我该,该怎么办?”夏氏有些六神无主。   顾国和有些无语,撇眼看了一眼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有些无语,他实在看不上。   “能怎么样,好好把他迎进来就是了。”   “可,我已经派李忠去迎了。”夏氏小声说道。   顾国和一阵无语,他自是知道李忠的,要不然也不能坐在这里跟她废话。这夏氏的‘迎’,肯定不是指毕恭毕敬的迎进府。   “行了,这事儿,你不要掺和,我去办。”说着,顾国和摔袖出了夏氏的院子。   夏氏现在一旁,看着顾国和离去的身影,恨的牙痒痒,这肯定又去那个狐狸精那了。   又想起顾启珪,她还有一丝后怕,因为这几年顾府本家就余下三房和他们一家。三房那两个面团子,好蹂躏,这些年一直都是她把控顾府,她倒险些忘记大房顾国安和朱玥冉,可都不是好惹的。   船上   顾府的人走了以后,顾启珪才开始安排下船事宜。   首先,他自己去了二皇子沐沣那,这以后的安排,他肯定是要和这位爷商量下的。   顾启珪到了沐沣那的时候,这位爷正坐在窗子前,嘴里还吊着根草,倒是很有江南才子的味道。   回头看见顾启珪走进来,他笑着打招呼,“这是要下船了?”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看见两波儿人了上下船了。   “嗯,在县试前,二爷就要委屈一下,跟着启珪在吉城待几天了,这边儿已经安排好了。或者二爷还有什么其他的事情?”顾启珪解释道,他最近几天确实不得闲,得等他到安庆之后,才能去拜访吴柳先生。   “没事儿,这些儿事情,你做主就是了,我到时候跟你一起去安庆。”沐沣现在已经很是相信顾启珪了,年龄虽小,但是,这些事情都是安排的斤斤有条的。   “如此,二爷就移步下船吧,外面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顾十六已经在侯着二爷您了。”   “行,我知道了。你忙自己的事情,有事儿让人来通知雀一声就行。”沐沣答应的干脆。   顾启珪应声就退出了沐沣的房间,他确实还有些忙。   “爷,我们不先去和大师会和吗?”顾启珪刚离开房间,雀问沐沣。不换回来,到底是个隐患。   “小孩子家家的,怎么说起话来老气横秋的。”二皇子沐沣没有立刻回答雀的话,转而嫌弃顾启珪。   随后又回答雀:“通知师傅让他来安庆吧,我就不过去了,就直接在安庆操作吧。”沐沣说道,倒不是他临时改变计划,只是现在,他好像已经没有力气去找师傅了,沐沣动了动自己的手脚,没有说话。   “是。”雀完全没有感觉到沐沣的异样。   顾启珪坐在去客栈的马车上,二皇子沐沣已经提前就出发了,他是行李运走的最后才出发的。   “写信给爹爹娘亲,告诉他们我已经平安到了吉城,让暗卫快马加鞭送去京城。”顾启珪吩咐顾擎,他平安的消息还是尽快送去京城的好。   这么些天过去了,爹爹娘亲,师父师娘肯定都是关心着的,尤其娘亲和师娘,肯定已经好几天都睡不着觉了。   “是。”   “具体查一下三叔三婶是怎么回事儿,”这顾府大宅怎么被五房掌控了,大齐朝重视嫡庶,不应该啊。三房子嗣颇丰,难道还能个个都是软柿子?   “是。”   “还有,这些行李都先押解到顾府大院去,着人看着。”这都是娘亲准备好的,价值不菲,还是小心着好。   “好。”顾擎答应着。   吉城在江南不算是十分富庶的城,但是毕竟是大城,处处都透着底蕴,看着十分舒服。   这段时间,正逢县试考试来临,吉城来了很多参加科举的学子,处处都可以看见文质彬彬的青年。   顾启珪掀开窗帘,向外看去,这里的酒楼尤其的多,到处都是,不过看样子大概都已经住满了,因为几乎每个酒楼门口都放了个写着‘满’的字样。   顾启珪是真正能感觉到古人对科举考试的重视了。就是农家子弟,为了科举,也得住相对安静的酒楼,那住宿费用就可以相当于一个家庭一年的嚼用了。   走了一段时间,很快就到了‘悦来客栈’,这是离县试场最近的客栈了,环境也好,房间那是一间难求,极其难定。   “爷,客栈到了,您可以下车了。”外面传来磨石宇的声音。   顾启珪一行人平安到了吉城,老磨一行人就立刻返航回了平壤,他带来的那几个少年,顾启珪也就留下了磨石宇一个人。   顾启珪掀开车帘子,踩着脚蹬,下了马车。抬头看看这远近闻名的客栈,确实够气派。   当然啦,顾启珪的下车也引来了其他人的关注。   二楼,有几个人正好能看到一楼的情况。   “这是哪家的?倒是好气派。”一个身着乳白衣衫的男子感叹道。   “倒是个面生的,看这阵势,恐怕是远道而来的。”泛黄衣衫的男子伸头向外看了一眼,说道。   “听说,今年本期县试,顾阁老的嫡幼子也会回来参加,那可是国子监出身,放弃了就近挂名的机会。”乳白衣衫男子把他了解到的都说了出来。   “可不是,本就是天之骄子,怎么还要和我们争名额呢。”乳白衣袍的男子继续感叹,引发了大家的强烈共鸣。要知道,不论多少人参加县试,最后通过的名额都是有限的,多一个人,就多一份竞争。   角落里,还有一身着玄色衣袍的男子,听着他们的回答,从头至尾都没有发表自己任何的意见和见解。   已经进了‘悦来客栈’的顾启珪自然是不知道,只是在客栈面前下了趟马车,就引发了这么多解读。他正在忙着整理思绪,这些天以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他要把他串联起来。 第70章 顾府风波   这几天里,顾启珪一行人一直呆在‘悦来客栈’,尤其顾启珪,日常生活就是和二皇子沐沣下棋,听顾擎他们禀报打听到的江南各世家的趣闻,再不就是安排县试后一系列的拜访日程。因为大家都不住在一个府县,所以还是要费一些功夫的。剩下的时间,顾启珪就在房间里温习功课。   这些时日,过得倒是和乐清闲。   “如今,这顾府里,是五房老爷夫人当家。自从老夫人进京,似乎就是这样。”顾擎说着最近新得来的消息。   顾启珪皱眉,“三叔三婶愿意?”三叔作为祖母的嫡幼子,不是从小就最是得宠吗?性子这么绵软?   “三老爷,不通庶务,对后院之事,一直不上心。三夫人本是农家女,出身不高,是三爷以死相逼才娶的妻子。近几年来,三夫人的身子似乎不大好,就为三老爷安排了妾室,所以就有了五爷,和六爷。这二位在府里的气势比起正经的嫡子二爷还要张扬一些。”   顾启珪没讲话。   “再加上,五老爷颇有些心思,五夫人夏氏也有些手段,三夫人不是对手。嫡出的四爷把府里的二爷压得死死的。”   这嫡庶子把嫡出子压得死死的,还可以理解,毕竟这事儿也常见,不过,老四顾启裴把老二顾启锋压得死死的,这倒确实得有好手段才行。顾府嫡孙被府里庶嫡子压得死死的,着实罕见了些。三叔的作为可不是一句不通庶务就能解释的。   “而且,最近这几年,府里传出了一些闲话,就是……”顾擎欲言又止。   顾启珪回头看看顾擎,这是怎么了,他可是很少见到顾擎有这样的时候。   “什么事还需要你吞吞吐吐的?”   “府里人都说,都说五爷和六爷怕是五老爷的……”顾擎终于说出来了,对这些腌臜事,他实在是有些懵,主要是主子的年龄还小。   顾启珪眉头州的更狠了些,最近好似,顾家有些流年不利还是怎么的,一件件有损德行的事情都被爆了出来。   “事情不可能空穴来风,总要有些依据,查,一桩桩,一件件。”顾启珪沉声说道,要是有人蓄意陷害,他得知道是谁,要是此事是真的,他就得把根儿扼杀在摇篮里。   他倒不是因为对三房,或五房还有些亲情,就冲他来到吉城,本家就派了个管家过来,这不痛不痒的安排,就足以把他的耐心损耗殆尽了,他就不信,顾府里的人都不知道他来。   “二爷,咱们不上去给七爷打个招呼吗?”小时问着自家主子,到已将到客栈门口了,这七少爷就在上头,这是整个吉城的百姓都知道的事情,去打个招呼怎么了?和其他人比起来,自家主子和这上头的七爷可是还近这么一层呢。   被问之人,身着玄色衣袍,配上冷冷的神色,像是没有听到身边小厮所说的话。   这仔细一看,可不就是,顾启珪进城之日,在客栈门口下马车的时候,二楼包厢之中那个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话的男子吗?   “不要说了,我是不是说过,不要把‘顾’挂在嘴边。”顾启锋冷冷的说道。这七弟和他能一样吗?七弟一出生就是天之骄子,大伯走到那样高的位置,各种资源自不必说;大伯母又是出身大家,家财万贯;拜师当朝首辅,以后的助力可想而知;更不用说,传言,他自身的天赋还很好。   想想自己,顾启锋觉得自己妄为顾氏子孙,爹爹不仁,娘亲软弱,就连参加个科举都要偷偷摸摸的。   顾启锋如此想着,转身离开了‘悦来客栈’,小时只能快步跟着自家主子离开。   顾启珪不经意从窗子向下看去,就看见了一个黑衣男子快步离去的身影,不过他也没有多想,转而就看去了其他地方。   他自是肯定想不到的,这离去的身影,是他的二堂哥。安庆离吉城还有些距离,离得可不算近,这江南有没有传出顾府子孙要参加科举的消息,他自然不会这么想。更不用说,他根本不认识这些个堂哥。   京城·南行院   今日的南行院有些热闹,除了顾府的小姐,这凡是顾府的主子都到齐了,就连顾启陵、顾启汀和顾启泽也是在的。   顾雍和安氏坐在上首,面无表情。顾国安和朱氏坐在下首,没有讲话。四房顾国宁和邵氏坐在对面,一脸凝重。   各个小辈两边而立,心观心,面观面,大气都不敢出。   整个大厅里,只有一个声音,就是小安氏‘嘤嘤’的哭诉声。   在大厅正中央,一个器宇轩昂的男子掀袍而跪,前面是哭着的小安氏,斜后方还跪着一个气质温和的女子。   这男子正是顾府二爷顾国平,后面的女子,自然就是他养在外面十几年的外室,蝴蝶。   “这就是,老子让你读的圣贤书,都喂到狗肚子里了?”顾雍把手里的茶碗甩了出去,呵斥道。他是越想越气,就算是不关心这些琐事,他也是知道的,德行有损可不是一句空话,根据本朝的规矩,连累的可不是几个人就可以说清的。   顾国平抹抹脸上的茶叶,没有开口讲话。   “顾郎,”身后的女子却像是受了惊吓似的,往前挪了几步,抓住了顾国平的胳膊,藏到了他的身后。   顾国平的身影一顿,另一只手拍拍女子的手,安抚的意味浓厚。   安氏已经气得想晕过去,这狐媚子,在这儿大庭广众之下还勾引她儿子。   小安氏确实紧紧抓住了手里的帕子,哭声更大了一些。   “此事,都是我的不是,和蝶儿无关,也是我对不起安氏,对不起‘顾’这个姓氏。还请爹娘开恩,放过他们娘俩儿。”顾国平俯身跪倒在地上,他向来识时务,也不提关于让这娘俩儿认祖归宗的事情。   上堂的顾雍和安氏尚未搭话,小安氏就先受不了了。“顾国平,你不要脸,这十几年,你骗得我好苦。这个狐狸到底有什么好,让你顾国平这些年都下不了她的床。”小安氏说的话很是露骨,她实在是受不了了,她一直引以为傲的家,引以为傲的爱情,原来在十几年前就崩溃了,在朱玥冉面前溃不成军,这让她如何能受得了。   这样想着,小安氏突然迸发出一阵勇气,她猛地扑向顾国平身后的名为蝴蝶的女子,是她毁了自己,就是她。   就是顾国平也是没有料到小安氏的动作的。等他回过神来,两人已经撕扯在一起了,和撒泼的小安氏不同,被压在底下的蝶儿更显得柔弱,他要帮谁显而易见。   顾国平拉开小安氏,但是已经心灰意冷的女子怎么可能被轻易拉开,顾国平用力一甩。就是比平时更有爆发力,小安氏也不能是顾国平的对手。顾国平的手一松,小安氏整个人就被摔到了桌子的棱角上,血水瞬间流了出来。   “阿娘—”顾烟琳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整个人瞬间扑到了自家母亲身边。   这一场变故发生的过于迅速,大厅里的人还有些没反应过来,听到顾烟琳的声音才回过神来。   “赶快叫大夫,赶快叫大夫。”   整个大厅一阵兵荒马乱,因为小安氏的样子看起来着实吓人,众人也不敢随意挪动,怕一不小心再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只有顾烟琳跪倒在小安氏身边儿,一声‘娘,娘’的叫着,令人心酸。   就连朱氏鼻子也有些酸,虽然这二弟妹有诸多过错,但是罪不至死,她是从来没有这样想过的,现在看着这可怜的母女,她倒有些感触,对顾国平也有了些意见,这男人在这种时候都是这样狠得吗?纵有千错万错,他们到底夫妻一场。   整个会客厅没有人说话。   直到府医匆匆来临,因为吴思跟着去了江南,这还是刚来的大夫,没想到刚上任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丫鬟婆子在府医的指挥下,小心翼翼把小安氏抬到了隔壁房间。   顾烟琳却留了下来,她小心地站起来,用袖口擦去眼角的泪水,她从小就跟着小安氏,虽时常发生口角,但当然是有感情的。   顾烟琳慢慢走到顾国平面前,看着他的眼,质问道:“阿爹好大的气性,你有什么资格打阿娘,这些年,你是当好夫君了,还是当好父亲了?”   “就为了这么个婊子,您是想把阿娘杀了,给她让位啊?”顾烟琳说道,语气不阴不阳,她突然转向蝴蝶,用力挥了过去,‘啪’的一声,清脆响亮。   蝴蝶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可见顾烟琳用了多大的力气。   顾国平的手也反射性的挥了出来,却被身后的顾启陵挡住了。   顾启陵淡淡的说道:“二叔,琳儿还小,可是经不得您的力气的。”他自小跟顾烟琳亲近,虽然中间隔了这些年,但是感情还是有的。   “你凭什么想打我,你是养我了,还是教育我了,咱们家,您是最没有资格打我的。”顾烟琳仰着脖子,站在顾国平面前,冷笑道。接着,她又转向蝴蝶,“要想她好过,您今日最好打死我。不然,她想进顾府,除非从我尸体上踏过去。让天下人都看看,顾府二老爷多痴情。”顾烟琳一边说一遍冷笑,她向来性子急,和她娘都是说两句都能吵起来,现在她真急了,一家子都别想好过。   顾烟琳眼里的恨意很明显,显然被刚刚进门时看到的那一幕刺激到了。 第71章 风波   南行院会客厅里的气氛依然凝重,顾烟琳的反应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本朝重孝,即使父母和离,也很少有子女敢跟父亲叫板的。   当然这还是要感谢小安氏的,她对自己女儿疼爱是毋庸置疑的,但是也时常嫌弃,母女俩吵架是常事,这也就造成了顾烟琳有些混不吝。   再加上,顾烟琳被刚刚看到的那一幕吓住了,小安氏在她心里一直是强势的,这样的遭遇她怎么能忍受的了。她可不管这是不是她的父亲,自小,不管是在安庆还是保定,一直都是母亲陪着她的。   此时的蝴蝶还是躲在顾国平身后瑟瑟发抖,更是显得无助。   顾烟琳最是看不上这样的女人,手再次挥了过去,不过半路就被顾国平拦住了,“就是因为跟着你娘,才养成了你这种性子。”   顾烟琳甩了几下,都没能挣脱开。   顾国平面色冷峻,紧紧抓住顾烟琳的胳膊。   “怎么,这么些年,长本事了,你今天还想当着我和你爹的面儿把她们母女俩就地正法吗?”安氏好不容易缓过劲来,这么些年,在整个顾家,最是得她喜欢的就是二儿媳妇了。且不论她是她娘家侄女,就是日常相处,也是陪着她最多的。   就是这几年在保定,离着这些距离,小安氏也是时常来信关心她的。而且在这些个孙子孙女中,也只有顾启陵和顾烟琳得她的眼。就是没想到,她引以为傲的次子,今日竟然演出了这么一场闹剧,要是普通的女子,又生下了儿子,进门也尚可,可是这样的出身,怎么能进她顾家的家门。这还什么都不一定呢,就已经搅得她家宅不宁了。   安氏一说话,顾国平就反应了过来,松开了顾烟琳的手,今日这事儿恐怕不能善了了。   顾烟琳还想再闹,已经被顾启陵抓住了臂膀,半搂半抱的把她拉了出去。顾烟琳在这没有任何好处,二叔薄情,也不会在乎这妻女,以顾烟琳的性子,在这儿也只是添乱。   顾烟琳出去以后,安氏用手指了指顾国平,这个人都是颤抖的,嘴里说道:“你这不孝子,你爹娘可还没死呢。”安氏实在是恨极了,这话都说出来了,要知道,平时她最是信这些,不吉利的话都不会沾边儿说的。   “儿子不孝,”顾国平重新跪下,请罪。安氏已经把‘不孝’这样的词语都说出来了,他自然也是有些惶恐的。再有,他本也没有想把小安氏怎么样的,看到小安氏那个样子,他也有些接受不能。   “让她进门,我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也不知道这狐媚子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你还记得自己姓什么吗?”安氏质问,她实在是不大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情。   “阿娘,”顾国平心里一咯噔。   “我顾家传承百年,从没有德行败坏之人,阿川,做人不能只想到自己。”顾雍叹了一口气,说道。   “阿爹,”顾国平唤道。   蝴蝶紧紧的攥住顾国平的衣袍一角,指节发白。   顾国安拍拍朱氏的手,示意她带着人出去,有些事父母兄弟之间可以说,却不宜让女人知道,算是全了他最后的颜面。   朱氏站起身,向邵氏使眼色,邵氏自然会意,两人领着顾启汀顾启泽出了会客厅。   这下,整个会客厅,是剩下顾国安,二老爷顾国平,四老爷顾国宁,顾雍安氏夫妇,以及从刚刚开始就没有讲话的蝴蝶。   “如果这事儿,不是被我知道了,是不是你就准备瞒的死死的。”顾国安启唇,如若不是幼子派人通知他,他是万万想不到的,怎么想到去监视自己弟弟的私事,他也想不到,这看似稳重的二弟会通了这么大一个篓子。   顾国平没讲话。   “分家吧。”顾国安轻声说道,虽然是短短三个字,却令厅里的所有人把目光都转向了他。   顾雍更是气的站了起来,安氏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分家,在这个时候,她是万万不会同意的,这顾氏五门,现在可只有大房,二房支撑门楣,现在老二又这样。   顾国安完全不理会上座两个老人的怒目相向。   “看你这样子,是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或者说你觉得这都不是大问题。你拿自己家怎样我都不管,但是顾家其余四房不能。”   “大哥……”顾国平想反驳。   “顾国平,我现在并不想和你说此事应该怎么解决,你比谁都清楚不是吗?但是你做不到,这十几年的时间,你敢说自己没想过此事被发现了要怎么办。”顾国安沉声说道。   “顾家百年传承,万万不能毁在你手里,他们绝对不能踏进顾府的大门。分家吧,起码,分家之后,他们也只能是顾家一支。”顾国安说道。本朝分家分得比较清楚,分了家,严格意义上就不算是一家人了,罪不连坐。   顾雍和安氏没有讲话,他们当然也知道顾国安说的有理,却心有不甘,好不容易成了老封君,正是子孙绕膝,儿女孝顺的年纪,现在分家,这让他们的脸往哪放。   正是因为本朝分家较为清楚,所以,‘父母在不分家’这句话就被贯彻的较为彻底。一般也只有父母都不在了之后,才会商量分家事宜,当然也有例外,但大都是子女极其不孝,在一起过不下去了,才会分家。   这世家贵族更是讲究,现在分家,让他们的老脸怎么见人。   可若是不分家,对其他几房……顾雍如是想着。   安氏可没有顾雍那样镇静,“分家,怎么可以分家?”   “那母亲觉得此事怎么办?”顾国安低声问道。   “国平,你快和你哥说,怎么可以现在分家。”安氏晃着顾国平的肩膀,长子向来不说空话,她只能求次子说话。   蝴蝶往顾国平身边靠了靠,顾国平感受背后的无助,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顾雍坐在那里也没有动,初听长子说分家,他也是气愤的。但是男子总比女人理智,听长子如此说来,他倒是可以接受,顾府不能在他手里陨落。再有,顾府这些人绝对不能因为一个人两个人而受无妄之灾。   “就我而言,此时并不是谈分家的时候,父亲母亲不也知道吗?启珪刚踏上科举之路,现在顾府分家,势必要受到影响,可是比起这个,我更怕以后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顾国安说道。   这下,安氏倒是安静了些,她本来确实觉得是长子借此事要分家。可仔细想一想,倒也有道理,此时分家,受到影响最大的大概就是长房了,这倒是让安氏不好开口了。   顾国宁从头至尾没有发表意见,就是他说了也没有用。他也是不甚赞同此事时分家的,对长房也太不力了,二房刚进京,就要分家,会让全京城的人觉得是长房不能容人。但他还是没有说话,一来他说了也不会有人听,二来大哥向来睿智,既然下了这个决定,肯定已经想好了后路的。   顾国平是没有开口,他当然知道此事是没有他开口的余地的,只是没想到,大哥竟然是直接开口说了此事,在这个档口。   整个大厅里再次沉默下来。   吉城   对于千里迢迢之外的京城发生的事情,顾启珪是万万想不到的,更不会想到他家英明神武的爹爹竟然直接提出了‘分家’这样的要求。   现在的他正在和二皇子下棋,经过这些日子相处,他也算是摸清楚了二皇子沐沣的实力,确实够强,和这样的人下棋倒也过瘾,至少比他一个人下要有意思多了。   “功课温习的怎么样了,我记得后日就是县试开考之日。”沐沣落下一子儿,拉着家常。   “确实是在后日,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顾启珪落下一子。   “科举之路本就艰辛,这才是刚刚开始。”沐沣放下一子儿,这一局平了。   “是啊。”顾启珪也算是体会到了,就说这一路从京城赶到江南就不容易。   “我明日要离开一下,后日怕是赶不上送你进场了,”沐沣伸手从雀手里拿过一个盒子,递给顾启珪,示意他接过去,“这个,就当礼物,旗开得胜。”   顾启珪站起来,俯身接过沐沣手里的木盒,“那启珪就谢过二爷了。”   “赶紧忙去吧。”沐沣摆摆手,这小孩怎么说都不听,礼节还是这么多,累。   顾启珪笑着退了出去。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启珪打开木盒看了一下,是一柄绿如意,这是想让他万事如意呢。伸手去拿,入手温热,顾启珪哑然失笑,看来,他还是一个俗人,看见这如意的第一眼,脑子里想的竟是肯定值钱。   “主子,”顾擎进来,“后日事情已经基本准备妥当了。”   顾启珪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他随手把木盒放在手边的桌子上,“十六那又传来什么消息了吗?”   “还没有。”   顾启珪皱眉,从昨日到现在,顾十六都还没有回来,他有些担心,要知道,顾十六可最是守时的人。   “再派人,发信号,务必尽快找到他。”   “是,属下去安排。”顾擎说着退了出去。   顾启珪若有所思,十六是去顾府打探消息,应该不存在什么危险才是,只是这一天不联系的事情着实蹊跷。   依着顾十六的本事,应该只是被什么事儿绊住了,顾启珪想着。   顾启珪转头向着房间里的一个方向,命令道:“你也去吧,尽快找到十六。” 第72章 县试前夕   京城   顾家不太平,此时的安家也是多事之秋。   因为安唐的伤势严重,安家一大家子人也顾不了什么辈分长幼,接连来探望他。安意荣自然也是在的,不只他,包括安老夫人在内的所有安家的主子都到齐了。   虽然各家都各怀鬼胎,但是事情在没有砸石锤之前,他们自然不会露出什么破绽。就是作为安意荣,他并不希望这个孩子出什么问题。   安珏然站在安唐床前,看着床上这个脸色苍白的少年,心里有些复杂。他一直知道自己身上所要承担的重责,他也一直生活在不是特安全的环境之中,他也曾遭遇危险,但是一想到床上这个少年是因为自己母亲才变成了这个样子,他还是有些接受不能。   是的,他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顾启珪从来不会在这些事情上对他有所隐瞒。   他和床上这个少年,严格意义上将并不熟,虽然同在安家,见面的时间比不上顺宝的十分之一,但是他是并不希望他躺在那里的。   兴许是因为他一直盯着安唐看的缘故,安家五夫人把安唐护的更紧了些。   察觉到五祖母的眼神,安珏然自觉地避开了些。   安家五老爷夫妇仅有一女,自小视若珍宝,长大后就嫁给了唐家嫡长子。唐家为此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首先就是嫡长子要被冠以安姓。   这几年安家势弱,安家女又一连产下三女,唐家还曾反悔过一段时间,但是最终是以两家双方共同抚养的结局而告终。不可否认,对这个孩子,两家都是非常重视的。   “此事,我和夫君必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安家五夫人环顾着一屋子的人,恨恨的说道。她也不傻,虽然都猜测幕后指挥的是安意荣,但是没有用确凿的证据前,也不能撕破脸皮。结仇事小,怕就怕影响了夫君和孙子的前途。   而且,比起幕后之人,她更恨安立稔。婆母独宠次子,什么都是他说的对,要不是他提议唐儿跟着他一起去,唐儿也不能遇上这样的事情。唐儿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她可怎么可女儿交代。   房间里的人都没有回话,各有各的心思。但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安唐很危险,这已经十几天过去了,还没有丝毫要醒过来的样子。   大家从会客厅散了之后,安珏然自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从小他就崇拜自己的父亲,喜欢和父亲一起玩耍。不知道为什么,娘亲自小待他就不十分热情,小孩子最是敏感,渐渐地,他也就不喜欢呆在母亲身边儿了。   但父亲总是很忙,能陪他的时间并不多,所以父亲回家是他最开心的时候了,因为这就意味着他可以出门了。   再长大一些,他知道了就是自己经常和父亲在一起,母亲也是不开心的。可是如果不和父亲在一起,没有兄弟姐妹的他就只能自己一个人了,他不喜欢只有自己一个人。   再后来,他们一家到了京城,开始和舅父一家人相处的比较多。   和顺宝一家人相处久了,他才知道,原来他们家从来就不正常,不,应该说,母亲从来就没有真的关心过他才对。阿爹总说是因为母亲不会关心人才这样的,其实安珏然知道,不是这样的,她不是不会关心人,只是不关心他而已。   但他也没有什么怨言之类的,一个人的心就这么大,也许有的人只能装得下一个人也说不定啊。   而且,自从认识顺宝之后,他就开始觉得自己还是比较幸运的。越长越大,他越是这样认为,顺宝慵懒,一般不关他自己的事情,他是记不住也不会主动去管的。但是,凡是和自己有关的事情,顺宝总是事无巨细的想着。   就是舅父舅母,当他也是跟亲生的一样的,顺宝兄弟姐妹有什么,自己总也有一份,待他比他自己的阿娘还上心些。   就像这次,在顺宝离京的前夕,都还记得给他安排人手守着她,唯恐他出了意外。   可是自己的娘亲好像从来不会想到这些事情,就是自己爹爹忙起来,自己也经常是被忘记的那个。   今日看到五祖母护着安唐,唯恐安唐再次受到什么伤害,安珏然突然觉得,也许母亲连五祖母那样都不一定能做到。一想到,床上躺着的安唐,是因为自家阿娘才变成那个样子的,安珏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母亲也只有为了阿爹才能什么都能干的出来。   那如果躺在那里的是自己,母亲会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呢。   安珏然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到底才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年,就算再成熟,他也还只是个孩子。   这些事情他根本改变不了,就算他知道这是母亲做的,但他也知道此事只是时机不太妥当,到了不得已的时候,这种做法也是对的。安家其余四房,唯有安立稔最有战斗力,只要他倒下,其余三房皆可以忽略。家族内斗,这种事情也常见不是吗,为了所谓权力,为了掌家之权。   所以说他也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最后也只能郁结于心,顾启珪苦笑,就是不知道母亲会不会因为她失手伤了安唐而感到抱歉。   “顺宝这些日子怎么样啊?”安珏然坐了起来,问道。有这些时间,他还不如多关心一下顺宝。   隐在暗处的顾十一闻言,回答道:“七少爷已经到了吉城,后日就是县试开考之日,日前七爷应该还在吉城。”   后日,安珏然若有所思,“后日,咱们去一次慈恩寺好了。”   “是。”顾十一回答道。   四皇子府   “主子,二爷现在已经到了吉城,不过七少爷县试在即,二爷也跟着一起住进了吉城的‘悦来客栈’。”貉禀报道,这也算他的例行公事,有关二爷的每日一报。   当日,他听从二爷的命令回到京都,是抱着必然受罚的决心出现在主子四皇子沐澈面前的,出乎意料的是,主子竟然连原因都没有问,就给他指派了任务,就连说话的态度都没有变。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在暗处主子还派去了鹰。这样他内心也好受一些,对于二爷,他也是心存感激的,有人护着他,貉也会放心一些。   “他身子怎么样?”沐澈问道,这也是他每日都要问一遍的问题,沐沣走的时候气色还好,但是……‘花离’此毒,并不是急性毒,它会慢慢腐蚀一个人的感觉,腐蚀一个人的身体。等到完全都失去之后,是人都受不了什么都感觉不到的日子吧。   “信上没有提,不过应是不错的,二爷的兴致也不错,每天还会和顾七少爷下上半天棋。”因为信上并没有详细描述,貉只能推测着说。   沐澈没有再说话,但是微不可见的,沐澈挺直的背部,慢慢放松了些。   “安家怎么样?”沐澈问道,京中局势越来越说不清,他的处境并没有多安全,或者说很危险才对。   “凶手现在还没有找到,查无踪迹。”虽然出手的时机很令人吐糟,简直不用脑子想,都能想到安意荣身上,但是派出的人却足够高明,几乎没留下痕迹。一看就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着实令人想不透。   出手的时机实在是选在了最差的时候,也不得不让人怀疑,这难道真的是安意荣动的手,名满江南,智计无双的安家大爷,怎么会选在这样的时机。   沐澈皱眉。   “不过此事发生后不久,安意荣曾经去过顾府一趟,所以此事应该是与他不无关系。”貉依然面无表情,因为那件事之后,二爷和四爷把人都撤了回来,他们也只是知道安意荣进了顾府,至于其他是一概不知的。况且,他们就算有人留在顾府,能不能靠近还是问题,顾大人身边也都是能手。   “当然和他脱不了关系。不过,就连安府的人都不能轻易下判断,安立稔都只能怀疑,查不到真相。安家大爷手段的确不错,不,不只他,顾老师的手段也不错。”沐澈手指轻点着扶手,说道。不过,这些对于他而言,都不是坏事。   “近来,北方战事吃紧,皇上有意三皇子前往。”其实,这才是今日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上次的事件之后,作为他们当然知道,当今圣上有意三皇子。   北方战事吃紧不假,但是问题是,北方驻扎的兵将是整个大齐最强的队伍。虽然,北方的罗国经常冒犯大齐边境,但是每一次都会被反击回去,实在说不上有什么危险的,这时候派过去的将领,也不用太过拼命,军功就能到手。要是,能把姿态放得再低一些,得到兵将的好感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这些事清楚北方内部情况的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是当今圣上不知道,满朝文武不知道的不知道,知道的也装作不知道,最重要的是百姓们不知道,这皇子打仗,打得就是民间威望。   “让他去。”沐澈冷哼。   “爷?”   “现在说什么都太早,在阿兄之后,父皇不会这么快就封太子的。”再说了,自己不被大家放在心上,也乐得当个透明人,但是老五沉不沉得住气就说不定了。   “传信给鹰,要他一步不离的跟着沐沣,不论任何情况,一切以他身子为重。”沐澈不想他到了江南还为了自己的事情操劳。   “是。”貉领命退下了。   沐澈眼睛定在那跳跃的烛光上,脸色晦涩不明。   吉城   顾十六不是没有规划的人,一有机会肯定会传消息回来的,此次情况特殊,顾启珪多想了些,所以他连身边的影卫都派了出去。   一直到花灯初上,房间里点了烛火,还是没有消息传来。   “主子,晚膳准备好了。”磨石宇端着托盘进了来,这段时间顾启珪的饮食起居都是这个少年负责的,倒也精心。   “摆下吧。”顾启珪放下手中的书,温声说道。   消息就是在顾启珪刚放下筷子的时候传来的。   “主子,”顾擎进门,“有消息传来了。”   “他去哪了?”顾启珪问道,他是从来没有想过顾十六是出了什么事的。   “呃……十六哥他,去追了一个人……”这事儿真不好说,依着主子和那位的交情。   顾启珪皱眉,“他人呢?”   “受了点伤,现在在吴大夫那里。”顾擎回道。   受伤?顾启珪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不过主子放心,并不严重,应该过一会儿就会过来了。”顾擎补充道。   顾启珪点头。   “主子,我回来了。”门外想起了顾十六的声音。   接着,顾启珪就看见了顾十六,这还是顾启珪第一次看见他受伤的样子。   “怎么回事儿?”江南还有人针对他?不应该啊。   顾十六说着自己这两日的经历,平日说话老是会断错句的顾十六,今日却非常的老实,仔细的说着自己查到的事情。   顾启珪的脸色越来越凝重。   “大概就是这样,我会在跟进一次确认一下的,这次可能是凑巧了。”顾十六说道。   顾启珪很久都没有说话,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现在很不高兴。   “不用,此事再放一放,你不用再出手,先把自己的伤养好再说。”顾启珪的声音很冷,此事凑巧也罢,真实也好,他都会扼杀在摇篮里的。   “明天,二皇子要出去,就当做不知道,也不要派人跟着。这一件事就等我县试之后,再说。”顾启珪沉吟道。 第73章 县试前夕   “是,”顾擎和顾十六领命下去了。   顾启珪就还是坐在那里,也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厉害。现在似乎发生了他不想面对的事情。哼……顾启珪冷笑,这种事情,在他这儿是不允许发生的,而且,这事儿谁都不能知道。想到这里,顾启珪的手攥的更紧了些。   话是这样说,可这事情确实还是不好办,再加上这不仅仅是几个人的事情,还会牵扯到很多人,很多他不得不在乎的人。   要是……顾启珪闭了闭眼,舒了口气,他需要静下来。   第二日,顾启珪很早就起了身,寅时过半(大概早晨四点左右),他就睁开了眼,坐在榻上读书。确切的说,他这一夜没有睡过去,面上不显,可是身体还是骗不了人,对于顾十六带来的这个消息,他实在没有办法做到毫不在意。   等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磨石宇开门为顾启珪准备梳洗用具时,被吓了一大跳。因为坐船辛苦,自家主子都是到卯时末(早上六点多)才会起的,这些天来都是这样的。   “把水放下就是了,我这就洗漱,”顾启珪听见动静,抬头看见磨石宇,笑着对他说道。   磨石宇感觉怪怪的,平常主子笑的时候,他会感觉到温暖,今日他却只觉得怪异。   只是,作为下人,他当然不会随意开口询问,静静地放下水,就出了房间。关门的时候,他回头看去,少爷还是坐在榻上,似是而非的看着手里的书,磨石宇转头看看自己刚刚放下的水,没有再说话,退出了房间。   顾府   自昨日顾国安提出分家之后,并没有得到什么定论,大家就各自散了。   尤其顾庸,他是一夜都没有合眼,就想着该如何处理此事,自古父母在,提出分家的事情,就显得不好。作为父母,他自是不希望发生此事的。   但是长子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次子一心扑在那外室子身上,以后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当然,现在分家可能会影响顾启珪的科举之路,大房虽然不说,但是对顾启珪也是充满期待的。毕竟是国子监学生,又师承当朝首辅,可谓资源好到杠杠的。   可是,大房还是提了此事,可见是早有打算的,长子自幼聪颖,往往都有自己的盘算,可是……   他虽然觉得分家会挑战自己的权威,但是不分又有可能影响整个顾家的仕途。作为顾家的现任家主,顾雍可谓是耗尽心神。   此时,他正坐在书房的太师椅上,面前站着顾国平。   “阿爹,”顾国平唤了一声,就站在了那里,没有再说话。   顾雍叹了一口气,“此事完全是你的错,咱们是个什么情况,你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就这一件事,你就可能永远翻不了身。”   顾雍越说越气,后头直接呵斥道:“看来,你学的东西都进了狗肚子吗。”   顾国平微微低着头,没有开口的意思。   看着这样不怕开水烫的次子,顾雍舒了口气,他也算是知道次子的打算了,叹了一口,“我知道你的打算了,做人不能太自私,你兄长现在在这个位子,也不容易,就分家吧。就当给大家一个交代。”   这倒是让顾国平大吃一惊,失声叫道:“阿爹。”他是并不想分家的,以他现在的位子,还是需要家族,不,应该说是兄长的支持才行。   顾雍闭了闭眼。能说没劝吗?这可是他的亲子,可是能说得动吗?昨日老妻跟着次子几次劝说,不是也没用吗?   “平儿,为父是没有能教给你很多,可是我也知道,天下哪有这个道理,怎么能什么好事都得被一个人全占。”顾雍对这些事情本是不在意的,可是啊,难得清楚一次。他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家就这样散了。   其实,也是他看清楚了,这个顾家,还得看长子才行。被其他人轻视,踩在脚底的那种感觉,他这一辈子也只想经历一次,一次就够了。   随后,顾雍就叫了各房,大家又重新聚到了会客厅,今日,势必是要给大家一个交代的。   顾雍坐在主座上,等全家人都到齐了,顾庸清了清嗓子,说话了。   “就昨日老大提出的分家事宜,我答应了。”顾雍的声音沉沉的,却给了会客厅里的人沉重的一击。   这在之前,顾雍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事情,现在竟然轻易地就松口了。   就是安氏也是非常吃惊的,失声叫道,“老爷,”没有得到回应,就转头看向次子,“还不快向你爹爹道歉,离了那女人你不能活还是怎么的?”安氏有些歇斯底里了,她不傻,自然知道,如今这整个顾府,最得权势的是长子。次子想要走的更远,还得得到长子的支持才行。再说,此事闹到现在,她就不信那个女人还能留的下来。   顾国平当然没有按照安氏所说的做,虽然有一瞬间,他都想顺从了,可是,现在他是蝴蝶母子唯一的依靠了。   顾雍把老妻扶住,“别说了。”这些事情,他远比老妻看得清楚。   “就是今日分了家,我还是有些话要说的。”顾雍拔高了声音,整个会客厅安静了下来。   “就是分了家,外面的永远是外面的,老二家的也不用担心,你永远是我顾家的媳妇,谁也不能越过你去。”   “爹。”小安氏有些哽咽,昨日的伤看着严重,其实只是皮外伤,内里并没有什么,休息了几个时辰,就能起床了。今日这事儿是大事,所以,她也被请了来。   顾国平还想再说什么,顾雍已经开口了,“那个女人不留,至于孩子……”   顾雍的话还没说出口,顾国平已经喊了出来,“阿爹,”声音悲痛,既然都已经分了家,为什么他还是不能做主,那他分家还有什么意思。   “……到底是顾家的后代,”顾雍声音低了些,那孩子看着可是个乖戾的,但到底是顾家的种。   “这事儿,我去办,就让他以养子的身份进去二弟的府上吧。以后,至于二弟的家产,烟琳可占一半。”顾国安知道,父亲是在等着他表态呢。二房没有嫡子,唯一的儿子当然不能流落外面,二弟也不会答应。至于家产的一半,也是为了安小安氏母子的心,为了家宅安宁,有时候倒是要用一些手段的。   “那就这样吧。”听到长子开口,顾雍果然表态。   “如今三房和和五房尚在江南,我今日拟好分家礼单,会尽快派人通知他们。”顾雍说道,既然要分,那就分得彻底些吧。   接下来,就是一些细分了,嫡长大房本应分到的最多,且顾家嫡长孙可也是在大房。但是因为顾国安手里握着老爷子留下来的家底,朱氏家底又丰厚,所以此次分家,不论嫡庶,倒是更像均分。不过像是祖宅这一类的东西,都是按照规矩分给了大房的。   最后的结果,就是庶出的四房和五房,分到的也颇为丰厚,在京中置办院子基本过日子是没有问题的。顾家百年传承,这些家底还是有的。   “剩下的,等我和你娘百年之后,再分。至于你娘的嫁妆,她自己做主,你们兄弟都不能有所怨言。”   “儿子不敢。”“儿媳不敢。”   “我们也老了,走不动了,就不搬了,还是在南行院,老大家没有意见吧。”   “儿子不敢。”“儿媳不敢。”顾国安和朱氏自是不言拒绝,他们本就是大房,这本是改尽的义务,能说什么。   “其余各房要是有孝心,就接我和你娘进府去住几日,如若想不起来倒还罢了。”顾雍很满意长子长媳的回答,接着说道,四老爷顾国宁自然连连称是。二老爷顾国平依然蒙然,没有反应,他现在只能祈求,蝴蝶母子藏得足够严实。   顾雍瞥了一眼次子顾国平,还要跟他顶,那样的女人能留下吗?就为了这么个女人,几个兄弟都闹得这样不好看了,为此还分了家。而且,还是出身如此不光彩的女人,怎么能留下。   小安氏面色晦暗,对于分家的结果她自是不满意的,倒不是对大房。此时的她哪还有闲心思去想大房,她心里是恨死了那个女人,那个女人毁了她的一切。想到,她竟然在朱玥冉面前这么丢人,她更是气愤,受伤的伤口有隐隐作痛,提醒着她这一切都在真实地发生着。   而且,这家分得也憋屈,这些年,因为娘家没落,她手里的嫁妆本就不剩多少,这次分家,竟然不比庶出的四房多多少,没有达到她的预期,她自然是不满意的。但是,现在是公爹在亲自分家,连大房都没有发表意见,她自是不会当出头鸟的。   此时的顾烟琳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头不知道再想些什么,也许是她的气性儿比较大,昨日的事情,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是没有缓过劲儿来。   自小,阿娘一说起父亲,都会提起当初是父亲去安家求得亲,父亲为了求娶阿娘做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最后外祖父才同意了这门亲事。   因为不管是去哪里,都是她们娘俩儿在一起,所以就是她这个急脾气,再一个地方都不能安分的待一刻钟的人,都能清楚的记得阿娘所讲的事情,可见这事儿阿娘是时常挂在嘴边的。   以前,顾烟琳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眼中严肃的父亲当初是如何做出那样的举动的,虽说和父亲不大亲近。但是,顾烟琳在没事的时候,也会忍不住幻想一下,当初求娶阿娘的父亲是怎样的。   可是,就在昨日,就是从昨日起,顾烟琳对于父亲的印象,只停留在父亲阿娘推倒的那一刹那,阿娘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顷刻之间就躺在了血泊之中。   当时,顾烟琳推开守门的丫鬟婆子,刚一打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个,自然满心满眼的冲击,她简直不敢相信。   从昨天倒现在,她都没有合眼,不是不想,而是不敢,只要一闭上眼,就会重复那一幕。   顾烟琳仰着头,不让眼里的泪落下来,有什么啊,不就是这一点事儿,她可不能倒下,她还得照顾阿娘呢。   吉城   顾启珪对于京中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不过相信在不久之后,他就能知道了。   因为明日就是县试,今日没有人来打扰他,想让他好好静一静。但是因为昨日知道了那样的事情,一直到现在,顾启珪还是有点没有回过神来。   此事干系重大,稍有不慎,……但是,顾启珪现在不想知会爹爹了,他决定自己解决。   明天就是县试,顾启珪现在只想赶紧考完,好让他能腾出时间。   “你去,接着查,我要知道此事的因果,因何而起,预谋还是偶然?多少人知道,是谁伤了十六。总之,事无巨细,我都要知道。”顾启珪命令着暗处的影卫。   “主子?”黑影出现在了顾启珪的房间里。   “明日就是县试,这段时间十六也会跟在我身边,你不用担心我。现在就出发,总之我要尽快得到有用的信息。”顾启珪吩咐道。   “是。”影卫的精髓就是服从,从他跟着顾启珪的那一刻起,这就是他的主子,不论发生什么他只管服从。   一直到黑影消失,顾启珪才些微回过神来。   明日,就是县试啊,本来该是有些紧张的心情,因为这事儿,这时候反而都沉定下来了。 第74章 县试进行时   经过了这些时日,发生了这些事情,顾启珪终于是迎来了县试之日,这算是他在大齐朝的第一个秀场,但是他并不准备太过出风头。   顾启珪今日反而并没有昨日起的早,寅时过半才悠悠哉哉起了身。   刚刚下榻,顾启珪就去打开了窗户,刚才他就已经听见了外面的声音。街上已是人员攒动,人群熙熙攘攘,顾启珪看看天空,这时候的天完全没有亮起来的意思。   县试在整个科举考试过程中,是人员最混杂,水平最参差的考试。而且,近年来,江南文风昌盛,各种才子层出不穷。再加上,吉城又是大县,再加上还有像顾启珪一样,回乡参加考试的童子。   今日,在吉城和顾启珪一起参加县试的考生至少也得有上千人,可是就是有这么些人,县试也只是取前五十人,但是要说竞争激烈,也不能这样说。毕竟,水平太过参差,高高低低,这只是科举童试的第一场,也只是基础的考试,当然不会太过困难。   “主子,陈夫子已经在路上了,等他到了自会来通知,先用些东西,早膳已经好了。”磨石宇端着一个托盘走进来。   顾启珪坐在桌几前,用着早膳。磨石宇提到的陈夫子,是朱家祖学的一名夫子,作为顾启珪参加县试的作保秀才,今日是必须要来现场唱保的。   本来此事也不需要这么麻烦,只要在京中礼部开具一封信书,交给县署礼房(礼部的下属机构)就可以了。不过,因为此次顾启珪并不想在那这次县试中太过出风头,正巧,这次朱家子弟会有四人下场,再加上顾启珪就正好五人。   县试需要五人互结,也就是说,考生中同考的五人,在考前要写具五童互结保单,如若在县试中五人中有人作弊,五人连坐。所以这互结,是要找足够信任了解的人才会结伴。   再加上陈秀才作保,顾启珪参加县试的准备活动就算是准备妥当了。   大齐朝,凡是县试,皆由当地县官主持,县属儒学署教官监试。县试一般会连考四场或者五场,这完全是由县官全权决定的。   顾启珪参加的本次县试,会连考五场,每日一场,黎明前点名入场,即日交卷,也就是说,他要连考五日。   内容不外乎四书文,试帖诗,五经文,诗,赋,策,论,性理论,圣谕广训等。县试第一场为正场,试四书文二篇、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第二场为招覆,亦名初覆,试四书文一篇,性理论或孝经论一篇,默写‘圣谕广训’百余字。第三场称再覆,试四书文或经文一篇,律赋一篇,五言八韵试帖诗一首,默写前场‘圣谕广训’首二句。第四五场连覆,经文、诗赋、经文,姘文。   大概就是考这些,就是再往后考下去,内容也不外乎是这些,但是随着对手水平的不断增高,所以说科举会变得越来越难。   就顾启珪来讲,本来他的诗赋是比较差的,因为带有前世的记忆,说话和思想就还是白话居多,对于韵脚、对仗这些,顾启珪并不擅长。为此,他还被师父、爹爹特训过,现在也算是勉勉强强的过关,不过相比其他科目,诗赋还是弱项就是了。   顾启珪慢条斯理的用完早膳,擦了擦手。县试是要在黎明前点好名字,但是看天色,现在着实还早,他并不着急。   顾启珪坐在窗前的凳子上,抬头向不远处看去。从这边看去,顾启珪能看到整个考署的情况,现在也还是排着一对长龙。   每当这个时候,顾启珪就能感觉到,这一世他投胎的水平还不错,起码是在勋贵之家,还遇上了替他着想的爹爹娘亲。要是生在寻常百姓之家,想着靠科举出仕恐怕也不简单吧。   京城   与此同时,现在的京城之中还是有几家也是早早就起了来的。   顾国安今日还是照常要去上早朝,但是又有所不同,今日他起的比平日还要早上一些,当然朱氏也早早的跟着起了来。今日是自家儿子的大日子,对他以后都有着与众不同的意义,做父母的怎么能睡得着。   “夫君是有点紧张吗?”朱氏笑着问自家夫君,语带调侃,她都很久没有见过自家夫君面露紧张的小情绪了。   “是有点儿的。”顾国安笑着承认,幼子参加科举,还是在如此远的地方,就是他,多少也会有些情绪的。   没想到夫君这么简单就承认了,连带着朱氏自己,都有些担心了。“这孩子,自从去了江南,就送了一封平安信回来,也不知道家里惦念他。”朱氏开始小意的碎碎念,顺便还感慨了一下,“时间过得还真快,咱们顺宝都要参加县试了。”   顾国安听着自家夫人的埋怨,笑了下,拉回正题:“今日,顺宝县试,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去宗祠那边吧。”京中并没有顾氏祠堂,顾国安所说的宗祠也只是供京中顾府,年节时分祭拜的地方。   顾启珪参加科举县试,对顾家大房是大事,对于其他几房就没有如此的影响力,说到底顾启珪是小辈,而且这才是童试的第一场,太过基础的考试,实在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不过,顾家大房是把它当成大事的,顾国安同朱氏到达宗祠的时候,顾烟茗顾烟琪姐妹连带着顾启陵都已经到了,亲人、亲人就是这样吧,时时刻刻都会想着对方,总是忍不住多关心他一些。   顾国安眼神柔和了些,说道:“进去吧。”他从来没有想过太过肆意的想去做些什么,只是简单地进一柱香,寄托一下自己的期望。不过看着子女都在身边,面上不显,顾国安心里也是很感慨的。   至于顾府里的其他几房,到现在都还是很安静。‘南行院’那边记不记得这回事儿还得两说。二房顾国平那边现在最不想看见的大概就是大房了。那个名为蝴蝶的女人到最后并没有留住,顾雍作为家主手段虽平庸,但是手里起码的人手还是有的,对付一个女人也尽是够了。那个孩子倒是被留了下来,但是一时半会儿,他的身份也还只是外室子。   至于四房,虽然他们什么事都向长房靠近。但是因为他们是庶出,在安庆的时候,连进祠堂的资格都没有。到了这边儿,他们也不会无趣的凑上去就是了。   总之,来到宗祠上香的就只有顾家大房一家人。顾国安同朱氏带着几个子女依次上了香,带着有些虔诚的祈望。   简单上香之后,顾国安要赶去上朝,就离开了。顾启陵也不好跟母亲妹妹们一直呆在一起,就告辞回了前院。   母女三人倒是说说笑笑的聊了很久,大多数话题都围绕着顾启珪进行的。   京城郊外   也几乎是在同时,安珏然也到了慈恩山山脚之下,慈恩寺与科举的渊源很深。据说京师附近的文人在科考之前都会来慈恩寺上柱香,很是灵验。   他选在这个时间,京中宵禁刚开的时候来到慈恩寺,目的是不言而喻的。他虽然不是信徒,来这儿也算是有种寄托,寻找一丝心里的安慰。   看着这一级级望不到顶的台阶,安珏然想着,要是自己在这儿放弃了,顺宝也不会在意的吧。对于这些天一直当值的人来说,他也很累的好不好,虽然在禁卫府,他也只是一个小喽啰。   “主子?”跟在安珏然身边的顾十一疑惑,怎么不走了?主子刚起身时不还是很有精神的吗?怎么现在……   “没事儿,走吧。”安珏然淡淡地说道,率先踏上了台阶。   以前,就经常听顺宝说他去慈恩寺的经历是多么痛苦,走了多少台阶,才到了慈恩寺。每当这时,二表姐顾烟琪就会在旁边泼冷水说,最后还不是爹爹把你背上去的。   那时候,他听了只觉得好笑,现在轮到他来爬慈恩山,发现确实是不容易。而且,还得注意绕开上山的人群。因为近段时间,正是县试相继开展的时候,上山为自家儿子、兄长或是夫君祈福的家人很多。   安珏然觉得为了这个表哥,自己也算是操碎了心,不过他的性子向来冷然,面上一点儿都显不出来。   现在天还是漆黑一片,离天亮还有些时候,安珏然倒是不急。   安庆   这时候安庆顾府一片平静,在他们心里,今日和他们是没有任何关系的,反正他们顾家除了顾启珪是没有任何人要下场的。而,顾启珪还不足以让他们早早起身。   但是整个顾府里还有一个例外,此时,三老爷顾国靖的原配夫人何氏,房里的灯是亮着的。   “夫人,就放心吧。咱们二爷这些年,读书是极好的,府里的夫子不是都经常夸的吗。这次肯定没问题的。”一个体型微胖,一看穿戴就是这个院里管事儿的,听她话音,倒是很为她口中的夫人着想的。   “谁说不是呢,锋儿勤奋有努力,却一直不得老爷重视,都是因为我,咳咳咳……”一个体型纤细,面容姣好的女人说道,她的声音虚弱,说到激动处,还咳了起来。   “夫人,快别这么说,等二爷出息了,您的好日子才是刚来呢,可千万别说这种丧气话啊。”身后的嬷嬷拍拍三夫人何氏的背,出声劝道。   何氏好不容易止了咳嗽声,却没有再说话。她虔诚的跪在蒲团上,双手合十,祈求上苍能睁眼看看,她的儿子,她聪明懂事的儿子,可一定得考过啊。   身后站着的嬷嬷叹了一口气,三夫人还真是可怜啊。想当初,三爷为了娶这位花容月貌却出身极低的夫人,受了几轮惩罚,都没有改口妥协。   当时府里的人都说这三老爷顾国靖肯定是很喜欢三夫人何氏的,当然在婚后,他们也如胶似漆过一段时间。但是,情这种东西,还真是说不清呢,就算当初是费尽心思才达到目的,有些男人,也还是不知道珍惜的,三老爷顾国靖就是这其中的翘楚。   时间不长,两人就情变,甚至闹到见面都不说话的地步。三老爷是老夫人安氏的嫡幼子,自小就受宠,老夫人安氏本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对这个结果倒是乐见其成。也许是为了面子,老爷子、老夫人在时,三老爷尚不会太过分。可是,自从二老进京之后,三老爷就开始变本加厉,那之后竟是再也没有踏进三夫人的院子一步。   在三老爷顾国靖和三夫人何氏的这些争执中,最可怜的当属顾府二爷顾启锋了。贵为三房嫡子,却经历着本不该他经历的事情。爹爹不仁,自小对二爷不闻不问;娘亲软弱,虽然心里疼爱,但是因为她出身实在不高,在这高门大院里能照顾自己就不错了,有时候还需要二少爷照顾。   想想自小就懂事的二少爷,嬷嬷还有些心疼呢,这都是造了什么孽啊。科举是家中大事,就像是京中大老爷家的七少爷,这第一次下场,消息都已经传到安庆来了。谁能像二少爷似的,就是上进,也得藏着掖着的。   “嬷嬷,你快下去吧,我在这里就好了。这么些时候没来这里,我想单独和菩萨说说话。”何氏说道,她从刚才就腰背挺直的跪在那里,双手合十,眼睛微闭。   听到三夫人如此说,嬷嬷没有反驳,安静的退了出去。   整个房里,一室安宁。 第75章 县试进行时   因为还是在二月里,天亮的并不是很早,楼下传来陆续的唱名声音,丝毫没有影响到顾启珪,也没有让他显得紧张异常。事实上,自从昨日他知道那件事开始,他的心思可以说一半都没有放在县试上,直到今晨,这种情况才好了些。   东方的天空有些发白,天似乎是想亮起来。磨石宇就走了进来,“爷,陈夫子和朱府的几位爷都已经到了,正在门外等着。”   “快请夫子和表哥们进来吧,”顾启珪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冠,亲自迎了出去。他们从未见过面,但是这是长辈,理应提前见上一面的。再加上,他领着的那几个少年,都是朱家的儿郎,其中一个还是朱家排行十三的他的嫡亲表哥朱仕谦。   “夫子,表哥。”顾启珪向他们见礼,把他们让进了房间里。   “都准备好了吗?”陈夫子不着痕迹的避过他的礼节,观察着眼前的少年,因为年岁尚小,眉眼间尚没有长开,但是就冲这份气度,他就是很服气的,不愧是顾氏昌逸和当朝首辅陈恪联手教养出来的。   “是,都准备好了。”顾启珪恭敬地回答,他自是看到了陈夫子的动作。   “表弟,”朱仕谦主动打招呼,之前,姑母专门来了信,母亲也说是这个表弟还小,让他好好照看着。朱仕谦看着眼前一点儿不见紧张的顾启珪,觉得似乎不用自己照顾,这个小表弟一看就是省心的。   顾启珪赶紧回礼称,“表哥,这次来的急,还没有去府里拜访,倒是先见面了。等县试过后,我会去看望长辈们的。”   “家里人都懂,小姑姑也已经来信说明了,自不会怪罪与你,这次过来,家里长辈还专门叮嘱我要好好照看你呢。”朱仕谦回道,他的性子和顾启珪见过的其他表哥没有什么不同,彬彬有礼,温文尔雅,典型的江南朱家培养出来的孩子。   顾启珪心里这样想着,面上还是笑着道谢。   其余三位少年,也相继打了招呼,虽然都是朱氏一门的族人,顾启珪也笑着称表兄,但是自然是没有那么亲近就是了。   “启珪表弟,竟然定下了这里的房间,着实是不容易。”‘悦来客栈’离县试的地点实在是太近了,历年来都是有钱的童子角逐的重点。往年,朱家祖学参加县试的前辈都是能住的上的,今年他们四个竟无一人入住。此时透过窗子看到外面的情景,其中一名少年还有些感慨,虽然他们住的客栈离这里并不能说很远,但到底不如‘悦来客栈’方便。   “表哥说笑了,我远在京都,月前县试报名的时候,都是家里人办得,当时时间还早,就在这里定下了房间,想是赶巧了吧。”因为那个少年的语气只是陈述感慨,顾启珪也不吝解释。   县试需要提前一个月报名,原则上应该是顾启珪亲自到现场的,因为为了防止正式开考时,有人替考,报名时还要登记下报考者的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容貌主要特征,前几项还好说,后两项就比较难操作了。   但是因为,那个时候顾启珪实在是不好过来,就只能麻烦京中礼部的官员进行这一操作,行成文书,加盖印章,直接派人送来了吉城县署礼房。   至于五人同考的结保书,以及陈夫子的保书等这一些必要的资料,都是这几人递上去的。当然,这些顾启珪也只是清楚,至于操作,他是完全没有参与的。自他决定来江南参加科举,他爹爹三下五除二,没几下就搞定了这些事情,包括客栈事宜。   所以他说,他很庆幸,生在了一个勋贵世家。如若生在农门,在这个时代,恐怕连找一个秀才给他作保都作难,自古鲤鱼跃龙门,都没有这么简单。所以,顾启珪佩服每一个从底层爬上来的人。   几个人用了些茶,天变得蓝了起来,再不是刚刚的漆黑,预示着就要亮起来了。   “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下去了。”陈夫子发话,主要是连着排队,搜身,唱保等一系列的进门仪式还要花上一些时间。这所有的事情,都宜早不宜迟,县试更是如此,早做准备总比进了考场还手忙脚乱的好。   “是。”顾启珪跟着其余四名少年一起称是。   陈夫子率先出门走在前头,大家自是都跟着他出门。顾启珪想接过磨石宇手里的考篮,不想被磨石宇避了过去。   “你们都不用跟着下去了,下去后,我也该入场了。”顾启珪和跟在他身后的磨石宇以及顾擎和顾十六说道。   “我们把主子送下去吧,哪能让您自己下去。”顾擎说道。说实话,他是有一些紧张的,那件事实在是不好说,偏偏发生在主子县试前夕,要是影响了主子县试的发挥,他就万死不能辞罪了。   顾启珪看了看他们,没再说话,率先走在了前头,追上了先行的陈夫子一行人。   朱府   “现在这个时辰,参加县试的应该是要进场了吧,”朱家大夫人徐氏,也就是朱氏的母亲,顾启珪的外祖母,低声问自家夫君。这么些年过去了,她看上去还是不见老态,就是身子更丰腴了些。   其实说起来,她的年岁比安氏还要大上一些,想她的嫡幼女可是嫁给了顾家的嫡长子,但是现在看起来,要论气色的话,安氏可比不上徐氏。   大概这就是人所说的心宽体胖吧,就算是已经做了祖母的人了,她依然心大的厉害。再加上公爹、婆母尚在,实在是没有什么大事是她可以做主的,要是搁其他人身上,肯定心塞的厉害,但她就能做到满不在乎,一直插科打诨都也轻松自在。   朱老爷朱进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差不多了。”虽然,今日有他们朱家嫡亲的子孙要下场,但是参加科举因为这在朱府实在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几乎每年都会有这么一两个,府里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一个个淡定的厉害。只是没想到夫人还记得今日是县试之日。   朱进方翻了个身还想再眯一会儿,今日他不当值,就不想这么早起身。谁知,身边的夫人竟然‘忽’的一下坐了起来,接着就开始穿衣,下榻。   朱进方有些纳闷,就是前些年几个儿子下场,都没见她这么关心过。这么些年,除了女儿出嫁那天,她破天荒的起了个大早之外,可没见她还对谁这么上心过,这到孙子辈了,她……   被吵的睡不着,朱进方索性也跟着坐了起来,起身洗漱。走出房间的时候,他还有些疑惑,就这一会功夫,他那跳脱的夫人就不见人影了。   抬头看看天,刚有要亮的预兆。转过书房的檐角,不出他所料,西屋里有亮光,门口还有人守着。看到他过来,就想给他请安,被朱进方制止了,是自家夫人身边的嬷嬷。   朱进方挥挥手,轻声说道:“你先下去吧。”声音很轻,也得亏是离的不远,才能听得见。   嬷嬷退下去后,朱进方刚想踏进房里,就听见房间里传来自家夫人的声音。“都说菩萨是万能的,您可一定保佑那孩子考过啊。”   朱进方撇嘴,还有这样求神的?倒像是不答应她,她都不乐意似的。   “我就这一个女儿,你说她怎么这么命苦呢,好不容易定亲了,家里就没落了,平白吃了那些苦;好不容易有了孩子,又出了那一档子事儿。以前公公婆婆都说我女儿是一颗珍珠,所以玥冉,可是为什么还要经历这些呢。您说,我的玥冉当时心该有多痛啊。”徐氏的声音几近呢喃,带着掩饰不住的心疼。   朱进方的脚就被定在了门口,似乎再没有力气抬起来。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明媒正娶的妻子,自己孩子的母亲,并不是什么也不懂的,相反她心里什么都知道。能和她过一辈子,是他的幸运。他一直是这样认为的,不论外界怎么看。   “算了以前的这些咱们都不提,这次啊,我外孙子就要参加县试了,您可一定要保佑他顺利通过啊。要是他能通过,到时我一定来还愿的。”徐氏的声音传来,和神明讨价还价,也只有她才能做得出来了,所以,大家说自家夫人是个混不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为了防止她再说出什么威胁的话语,朱老爷推门进了房间。   “老爷,”徐氏显然下了一跳,“您进门也该知会一声啊,怎么今日休沐不多休息会儿。”相处了大半辈子,现在早已没有那些虚礼了。   “人老了,睡的就不多了。你这是……”朱进方明知顾问。   “今日,可是咱们外孙子顺宝下场之日,我自然是要好好为他祈福的。虽然长大以后还没有见过面儿,但是这信笺往来,就属他最会说话,我可是喜欢他呢。”徐氏笑着说。   朱进方沉吟了一下,老妻似乎,好像,忘了些事儿啊。“既然都来了,就顺便也替仕谦祈一下福吧,昨日还专门来给咱们这儿说今日他要去安庆,没想到他祖母这么快就给忘到脑后了。”   徐氏闻言楞了一下,“今日,仕谦也要下场啊?”她怎么不知道,完全没听说啊。   朱进方简直无奈,他转身出门的时候,身后的老妻,已经又开始和菩萨讨价还价了,看在刚才的愿望上再加上自家孙子行不行。   京城·顾府   天还没亮的时候,四房顾国宁和邵氏夫妇都已经醒了,虽然还没有起身。   “我倒是希望启珪这一次能一路平安顺利的考下来的,那孩子做事通透,我看启陵比不上他。”邵氏说道。   “这些话不要随意乱说,让人听去了不好。”顾国宁低声告诫。   “这我还不懂吗,我有什么话还不能和你说说,我这不是看大哥大嫂仁义,启珪那孩子下场,才有感而发吗,旁人,我能和谁说去。”邵氏笑着说道。   顾国宁本也不是斥责她,他生而为庶子,自小经历的比较多,也养成了严谨的性子,他怕妻子口无遮拦,给她招来祸患。听到妻子这样说,他紧皱的眉头也张开了。“这些你我都能看出来,大哥怎么会不知。现在没有表现出来,肯定是有打算的。”   “你说,咱们在京中也没有认识的什么人,买宅子也不容易。要不咱们把现在住的这个宅子从大哥大嫂那买下来怎么样,把打通的墙砌上,咱们走这个宅子本有的院门。”邵氏灵光一现,而且越想越觉得可以。大嫂好相处,住的近还有个照应。   现在,因为三房、五房远在江南,顾启珪又在参加科举,这分家的事情并没有传出去。再加上二房的那个外室已经被公爹快刀斩乱麻的处置了,没有了大祸患,倒也不急在这一两天说出去。   但是,这毕竟是已经分家了,是要开始考虑这些摆在桌案上的问题了。   顾国宁听到自家夫人的话,无可无不可。但是他也觉得,住在这里会方便一些,妻子至少还有个可以说话的人。“那你就探探大嫂的口风,要是大嫂觉得可以,大哥不会说什么的。”   “好,等过几天,我就去问问。”邵氏回道,这几日正值侄子县试之日,大嫂自是忙的不可开交的,她还是不过去打扰了,反正她又不急。   顾国宁自也是知道这回事儿的,微微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第76章 县试进行时   时间已经过了很久,安珏然终于是登上了慈恩山,到了山顶。不过,看着眼前的慈恩寺,安珏然有种扭头走的冲动。   这里实在太多人了,男女老少都有。刚刚在路上的时候,他就知道人很多,已经有了心里准备,没想到,到了山顶,还是打破了他的认知,要知道,现在天可是还没亮呢。   “爷,我们……”顾十一出声,自家主子自上了山,就一直站在路边发呆,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   “走吧,我们进去,”到都已经到了,回去不好,进去一下又有何妨?安珏然心里想着。   “哎,这不是珏然吗?”安珏然刚要抬脚,就从后边传来一个声音,他还挺熟悉的声音。   他转身,笑着招呼,“文钦兄”来人正是张文钦。真论起来,安珏然和张文钦能够认识,主要还是因为顾启珪。“你今日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顾启珪接着问道。   “我啊,陪我祖母和母亲过来的。祖母近日老是心神不宁,多年来,都是慈恩寺的住持师傅开药,正好今日有空,我就陪着过来了。”张文钦说着,他本就性子活泼,说话中都带着活力,和曾经的安珏然有些相似。   “哎,对了珏然,你怎么来了慈恩寺,是有什么事儿?”因为安珏然是顾启珪的表弟,张文钦比顾启珪还要大上一些,所以他自觉把自己归在兄长的行列,一直都是直呼其名的。当然,张文钦也的确是好奇的,安珏然性子淡然,实在想象不到他会对寺院感兴趣,怎么今日会一个人来慈恩寺呢?   “今日正好是顺宝进场的日子,我就想着来慈恩寺来看看,虽然不能帮上什么忙,但是总能让人安心一些。”安珏然据实以告,要不然,他能来慈恩寺干什么,这件事儿找借口可是不容易。   “啊,对对对,来之前,兄长还说让我为顺宝进上一炷香,差点就忘记了。”张文钦一拍额头,大声说道。   张文麟?“文麟兄长今日没有过来?”   张文钦的眼神闪了闪,“今日启珪要开始为期五日的县试,那个,我哥他有些忙,……”忙着去和未来的嫂子娘家人套近乎去了。   张文钦的话说的颠三倒四,安珏然只做不知,“长公主和伯母她们是还没有到?”要是已经到了,作为晚辈,他理所应当的该去请个安。   “啊……她们还得一会儿呢,你先去办自己的事情吧。”张文钦看着这拥挤的人群,对安珏然说道。   “那行,我就先告辞了,等以后有机会我登门拜访去向长公主请安。”安珏然笑着告辞。   张文钦看着安珏然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钦儿,你刚刚实在和谁说话呢?”长灵长公主走近,她刚刚登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看见孙子正和一名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路边说话,因为离得并不近,她并没看清样子。   “今日,让你陪着祖母和娘亲过来,你竟是一点耐心没有,也不知道等等我们。”长灵长公主身后还跟着一名秀雅的女子,说起话来也是轻轻柔柔的。这就是张文麟张文钦兄弟的母亲,因为婆婆太过耀眼,以至于掩盖了她所有的光芒。不过,她给人的感觉很是舒服。   “钦儿在这儿给祖母和母亲请罪了。”张文钦耍宝着说道,还不忘回答之前祖母问的问题,“刚在和安家珏然说话呢。今日恰逢顾启珪县试开场的日子,他应是来进香的,正巧碰见,就多说了两句。”   “哦,原来是安家大房的孙子,今日是顾国安家的幼子参加县试的日子?”长灵长公主问道,京中的顾家,还和安家亲近的,应该也就这一家了吧。   “是,也就是未来大嫂的嫡亲弟弟,今日我出府的时候,我哥还让我替顺宝上一炷香呢。”张文钦小声的在自家祖母耳边说道。   “是吗?看来这事儿是合了麟儿的心意了。”长灵长公主笑着回应,长孙待人做事那是没话说,但实际上他的性子极其内敛,一般不轻易表露自己的情绪。在这次的婚事上,本来也是不发表意见的,但是在上次顾家想看后,自家孙子的态度就完全变了,现在竟然连顾家幼子县试的日子都记得,自然是上心了的。   “那,这安家小子和顾家小子感情也不错啊,”张文钦的母亲就站在婆母和儿子身后,他俩说的悄悄话,她听得极为清楚,也跟着说道,这么一大早就上了慈恩山,可见是极为用心的。   “是,他们两个感情一直很好,跟亲兄弟似的,刚他要来拜访您,我看祖母和您还没有上来,就让他先进去了。”张文钦对母亲说。   “倒也是个知礼的。”长灵长公主说道。   一行人说着笑着进了慈恩寺。   吉城   出了‘悦来客栈’,顾启珪一行人就走向礼房。跟在他身后的磨石宇又再一次检查了顾启珪考篮里的考具,等一会儿,主子踏进了礼房,考试结束前是不能再踏出一步的。能在县试中途出来的考生就只有作弊被抬出来的。   在礼房门口,顾启珪从磨石宇那接过自己的考篮。到这里开始,是他自己的战场了。   因为吉城是大县,考生队伍庞大,所以入场前都分排而立,依次进行。但是因为顾启珪他们几人来的算是比较晚的,所以倒是没有排太久的队伍就能进去了。   有县府衙的衙役收齐他们五人的保书,然后一一核对报名时留下的信息。当然此时这名衙役的内心是不平静的,没想到,今年来吉城参加县试的几位贵公子都到他这里来了。压抑住自己的激动心情,一一核对无误后,按照流程,就该是外貌核对。   “几位就往那边去进行第二项核对就可以了。”因为没有功名,不能称呼老爷,这衙役又分不清到底谁是京中来的,谁是朱府的,就只能笼统的献殷勤。   相貌核查完毕后,就要进场了,在进场之前,还有一个必经的流程,那就是所谓的搜身,这也是顾启珪最怕的环节了。主要是现在才是二月天,在这样的凌晨,冷可不是一星半点,顾启珪自小就极其畏寒,最是怕冷的。   不过,好在,实际操作起来,光着身子被搜的时间并不是很长,顾启珪所在的这个搜查棚密封的还算是严实,起码没有风透进来。   当然,搜子们搜的也是极其认真的。要知道,要是在他们这儿出了差错他们也是要连坐的,惩罚还会更重些的,所以,他们不得不仔细。   等这一个检查过后,顾启珪终于是踏进了考棚,他的考场。时隔多年,再次进入考场,顾启珪心里还有些小激动。   这是普通科的考棚,坐北朝南,整个大齐朝都是这样规定的,考棚不论大和小,都需坐南朝北。   顾启珪现在所在的地方,是位于考场最南东西辕门旁边儿的大院,这里是考生们等候喊名的地方。这个院子还有个说法,此院北为正门,也就是通常百姓所说的‘龙门’了。刚刚踏过‘龙门’的顾启珪表示,和其他门没有什么两样。再往北去,隔着过道有三间大厅,过一会儿,考官们将坐西间,面朝东点名。   天已经完全亮起来了,考官们终于是都准备就位了。因为进来的较晚,顾启珪排在队伍的后面,前面又有很多个子高过他的考生,他根本看不清县官长什么样子,不过,作为连皇帝都见过的他来说,也不甚好奇就是了。   鼓敲三下,仪式开始了。首先就是吉城知县宣读文书,大致意思就是颂扬当今圣上求贤若渴的态度,颂扬今上的丰功伟绩。再来就是鼓励一众学子积极向上,在县试中大展身手,为自己的以后打下坚实的基础,报效朝廷今上,回报父母恩师。   总之都是一些有的没的的套话,顾启珪听得有些心不在焉,倒是对这个知县他更好奇些,声音听着很是年轻啊。   接下来,就有考官宣读县试纪律,条条框框,规定分明。   接下来的必经程序就是县官领着全体这次县试的参与者,向‘至圣先师’‘万世师表’的孔圣人作揖行礼,上拜天,下拜地,这些仪式性的流程,才算是结束了。   因为,今日是县试的第一日,所以过程复杂些,接下来的几日,都不会像今日这般了。   接下来,就等着衙役喊名,各童子依次去中厅大堂接卷了。   安庆   江南安庆的一个普通客栈里一间普通的上房里,此时已经亮了灯。   昨日离开吉城的二皇子沐沣此时正在这个房间里,坐在茶案前,案几上的茶水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仔细一看,沐沣竟是坐在下首的位置,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和尚,正是玄景大师。   他们师徒也是刚刚才会合,正在品茶说话。沐沣转头不经意看见了外面,天慢慢亮起来了,突然他问了句,“县试是不是已经开考了?”   这一句话来的有些突兀,反正玄景大师是没有反应过来的,这段时间,他一度和沐沣失去了联系,再加上刚刚见面,其他事情是一概不知的。   雀却很快反应了过来,“是,看时辰,顾七少爷应该已经进场了。”   “哦。”沐沣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昌逸家的小孩?”玄景大师问道,顾启珪小时候他见过,还为他开了方子。不过也就只有那一次,后来,昌逸还会抽空来看他,顾启珪是再没来过的。问起原因,顾昌逸委婉的表示,入学国子监,他儿子课业忙;慈恩山太高,他儿子不喜登山,听得他牙疼。   这时候,竟然在自己小徒弟属下口中听到顾七少爷的称呼,不禁有此一问。   “是,确实是顾大人家的,是个挺有意思的小孩。”沐沣爽快的承认,如此这般和自家师傅讲述这一段时间他在京中发生的事情。   玄景大师听了蹙眉,“你的伤势如何?我给你的药还有效果吗?”   “伤势是没有问题了,照顾我的就是吴柳神医的弟子吴思,本是顾大人请去照看他的幼子的,倒是被我征用了。”沐沣笑道,本是凶险的事情,因为他的语气倒显得无足轻重。   玄景大师没有说话,静等沐沣说下去。   沐沣只能无奈的说道:“药效持续的时间短了很多,不过最近我都没有用药,倒也没什么事儿。”   玄景大师没有什么反应。   雀却神色莫名,这‘花离’来的如此凶险了吗?看着眼前的主子,本该是意气风发的年纪,却因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而饱受折磨,而作为主子的侍卫一直跟着他的自己,竟然都没有发觉,想到这里,他的拳头握的更紧了些。   “为了我的事情把师傅牵扯进尘世,已经是徒儿的不是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由徒弟自己斟酌就行了,”把遁入空门,多年不理世俗之事的师傅牵扯进来,一直是沐沣的愧疚之处,要不是当时事态紧急,沐沣怎么也不能把师傅拉倒这漩涡之中。   玄景大师也没有推脱之意,只是笑着说道:“不过是带着自己的徒弟修行,哪有什么牵扯不牵扯的。”   见师傅不予谈论此事,沐沣也不再纠结,“天都已经要亮了,师傅赶紧歇息吧,有什么话,我们回头再聊。”今日他们师徒会和,定在了吴柳先生所在安庆,师傅离的远些,是刚才到的。   沐沣说着恭敬地退出了房间。 第77章 开考   站了不久,就有衙役开始喊名,被喊道名字的童子就去中厅大堂接卷。紧跟着就有其他衙役开始唱:“某年某日秀才谁谁为谁谁作保。”然后再由作保之人出去认保就可以了,这也就是所谓的‘唱保’。   在他们五人之中,顾启珪的名字还比较靠前一些。被喊道名字的顾启珪穿过人群,好容易走上前去,接卷,然后由衙役唱保,陈夫子认保,这一过程也算是完成了。   当然,此时的顾启珪满心满眼都是接下来的考试,真正置身于这个环境,本来还有些考前恐惧症的顾启珪,在此时是完全的没有了,留下的只有满满的战意。这样一来,顾启珪在一种童子之中就显得比较耀眼。   东厅里,正观察着院子里情况的吉城县县令周守砚,自也是看见了的,再加上刚刚的唱名,姓顾?他眯了眯眼,指着顾启珪的方向说道:“看来,这就是当朝顾阁老的幼子了。”顾国安把他的幼子送回来江南参加县试,县里的一众人等都是知道的,也都是小心应对着的。不过看见真人,倒都还是第一次。   “是的,顾大人幼子确实名为启珪。”众人随着周守砚的手指看过去,有知情的人解释道。   看到顾启珪,众人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落差的,反而还惊讶了下。顾启珪虽自小身子弱一些,但是在同龄人之中,个子不算矮,再加上那浑身的气度,倒是妥妥的贵公子形象,和众人本来的想象也没有什么不同。   再加上,顾启珪此时因为自信而散发出来的气度,倒是令众人眼前一亮。   “倒是,不愧是……”有人发出感慨,但是还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而引出话头的知县周守砚倒是没再说话。   此时的顾启珪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会太过在意。此时的他正拿着考卷寻找天字三十七号房。   突然,他顿了一下,他刚刚似乎听见唱名唱出了‘顾启锋’的名字,应该只是凑巧有个重名的吧。他的二堂哥怎么说也是三房嫡亲的长子,想是离的远了些,没听清楚,不然他怎么可能没听说本家二堂哥来参加县试。   顾启珪坐在自己的号房里,感觉还是不错的。江南富裕,吉城又是个中翘楚,所以就算只是县试的号房,修整的也是极其不错的。而且值得一提的是,顾启珪所在地方,离茅厕很远,几乎是一东一西的水平,这样还是比较庆幸的。   县试考五场,和顾启珪本来所知道的不同,这里需要参考的童子完整的考完五场,才会按照综合成绩发案(公布成绩),而不是,一场合格后,由考生自己决定是否考下一场。   所以啊,虽然现在才是二月,但是架不住人多啊,要呆在这里整整五日呢。这才是第一日,衙役都已经把厕号打扫干净了,倒是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再过两日,可就说不定了,想想那个味道就觉得酸爽。所以说,现在这个位置对于顾启珪这样有些微洁癖的人来讲是非常值得庆幸的。   趁着童子还都没有入场完毕,顾启珪把自己的笔、墨、砚台一一拿出来,放在桌案上,这方砚台还是来安庆参加科举的时候,爹爹送他的,笔、墨则是姐姐们送他的,皆是名品。顾启珪在‘悦来客栈’的时候,已经试过,确实好用,到底是名品。低头再看腰间挂着的荷包,想到家人,顾启珪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一些。   顾启珪打开刚刚在中厅大堂拿到的纸卷,里面有答题卷,卷有红线横直道格,每页十二行,每行十二字,这是考试结束后,要上交的部分,也就是现实的答卷纸。另有两张素纸,是供起草所用。   接着,顾启珪提笔在试卷上写下自己的名字,籍贯,号房等这些基本的信息,就是素纸上,也是要仔细填写清楚的。准备好这一切,顾启珪就坐着静静地等着开考。   等所有考生都入场,找到自己的号房,就有衙役巡行场内。   鼓鸣九声,考试开始了,衙役拿着贴着考题的板子在考场内巡回展示。   顾启珪提笔将考题记在素纸上,避免一会儿忘记。顾启珪一笔一划写得认真,开具考试严谨,就是起草纸,也是要求要书写楷书的。   京城·顾府   朱氏和两个女儿说了挺长时间,说到顾烟茗顾烟琪姐妹终于是耐不住倒在床榻上睡着了。看着她们恬静的睡颜,朱氏笑笑,小心地退出了房间。   外面的天已经大亮了,朱氏努力让自己平静些,今日就是和平常一样啊。但是,还是不一样不是吗?她的儿子,小小一团的幼子,现在都已经能独自出远门参加县试了,他不过才是十三岁的年纪。   作为母亲,朱氏自是希望自家儿子能取得好成绩的。可是,她又担心儿子要是取得太过骄人的成绩,使得整个顾家走向风口浪尖,就是作为妇道人家,她也是知道目前的顾府,在夫君还身居高位的情况下并不宜太过出风头。   但是,话又说回来,她又怕幼子此次县试的成绩太不理想,从出生至今,幼子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挫折。在京中这几年,顺宝也都是被人捧着的,一下子遭遇太大的打击,也不知道受不受得了。   虽然,从顺宝这几年在国子监的功课评价来讲,这一次过县试应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是,既然是考试,一考定音的事情,就存在许多种可能。一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多想一些。   算了,朱氏领着林嬷嬷走向‘明璋院’,说是顺宝的院子,也只是在这里住了六年,算一算,幼子已经搬到前院七年了啊。   推开‘明璋院’的大门,里面的摆设是一点儿没变的。这也是朱氏的意思,不论多忙,隔一段时间她都还是会想起,让人来这里打扫。幼子搬去前院,这里的东西是一点没动的,一笔一墨都不是凡品。   虽然,这一段时间,是二皇子沐沣住在这里,不过一个人的教养就在这里体现出来了,人已经离开了,房间里依然干净整洁,所有的摆设都还是原样,完全不像是曾经有人来过的样子。   朱氏站在书架旁边,看着满满的一架子书,大都是孤本,所以她就说嘛,‘明璋院’虽小,但是却精而贵。也有曾经多少次,她会偷偷的过来这里,看到幼子站在这个书架前的书桌旁边,静静的练字。   旁边的砚台,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他爹爹那里坑来的,似乎时不时的和自己爹爹斗一下,是幼子改不了的乐趣。   朱氏站在房间里,想着以前的趣事儿,充满了欣慰。   “夫人,您就放心吧,小少爷自小聪明,肯定是能取得不俗的成绩的。”林嬷嬷站在朱氏身后,笑着说道。夫人平时虽是最是恬静的性子,做事儿却也干净利落。就只有在关于七少爷的事情上才会想的多些,性子就有些拧劲。   朱氏听见嬷嬷这样说,笑着回道:“是啊,顺宝自小就乖,就没让我担过心。不过,我也不期望他能取得多好的成绩,能平安顺利的考过就行了。”朱氏如是说道。   “夫人就放心吧,七少爷可是过去了江南,那里是顾府本家所在地,咱们老太爷、老爷也都是在的,肯定出不了什么问题。”林嬷嬷说道。   “说的也对。”朱氏听了,果然展颜,确实,根本不用担心啊,去了江南,可以说是他们的地盘好不好,虽然她本来就明白这些,但是自己一个人总是想不清这些,这时候听到林嬷嬷这样说,终于是想起这些来。   京城·四皇子府   “主子,根据之前的消息,昨日二爷会出发去安庆,现在应该是已经和玄景大师会合了。但是,去拜访吴柳先生应该得等顾七爷县试之后了。”貉回禀道。   因为吴柳先生救人唯一的规矩就是不医权贵,之前,玄景大师已经往吴柳先生那送了几次的拜帖,都没有下文。因为这些年来,在他那里就只有两家例外,那就是作为江南名流的顾府和安家。   因为医者不能轻易得罪,他们现在不会出手,只能期望吴柳先生看到顾大人的手书能答应为二皇子解毒,不然,眼前这位主子可不好讲话,貉在心里想着。   四皇子沐澈一脸的将醒未醒,坐在太师椅上迷糊的听着,手肘搭在扶手上。“他身体怎么样?”他一直都想沐沣能放下手里的事情,安心养病解毒,但是现在沐沣完全放下来了,他就有些不习惯。就连例行的询问他身体的情况,沐澈都不像原来那样紧张郑重了。   “是,二爷最近都没有毒发,身子也好了许多,之前的外伤都已经痊愈了。”貉再次回道,鹰每次来信都会记得说一下二皇子的身体,所以貉大致是知道的。   沐澈换了一个姿势,整个人窝在太师椅里,微张的眼睛,让人不知道他是听见还是没听见。不过虽然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沐澈本来有些直挺的背部,完全放松了下来,整个人都更舒服了些。   “最近顾家有些动作。”貉继续说道,京中各家的情况他们都知道一些,最近顾府有些反常。   “哦?”沐澈稍微有些兴趣了,顾家,他现在是感兴趣的很。   “顾家似乎秘密分家了,因为最近顾府的各种家产,不论是店铺还是地产,都被明显的划分了开来,不过顾府内部尚未传出任何消息。”   “是吗?知道是什么原因吗?”沐澈问道,因为这个时候,分家并不是什么明知之举,且不论顾雍和安氏尚在人世,还康健的很;而且,现在正值顾启珪科举的开端,怎么能会分家这种事请。   “目前不知,顾家瞒得比较严实。咱们在顾府的人手大都已经撤了回来,目前倒是没有确切的信息。不过此事肯定是与顾府二老爷顾国宁有关。”   沐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分了也好,顾家,除了大房,其他几房都难有建树。”这些他早就看出来了,要他说,这分了家倒也好,起码少了些在内部拖后腿的人。   “对了,说起来今日是顾启珪县试下场的日子吧?”沐澈说着,虽然他们一直在讲顾启珪县试以后怎样怎样,却似乎从来没有在意这个问题。   “啊……是的,确实是在今天。”貉是没料到沐澈问这个的。   “这样啊,”沐澈摸摸下巴,就是不知道,那个少年会考出怎样一个名次,作为现在的顾家,太过出风头可是不好。就父皇那个性子,面上和和气气,内心却对极为忌惮他亲手提拔上来的这位阁老的。   “传信去安庆,一切都要以沐沣的身体为重,就让他安静的待在江南就行了,要是发现他接触什么事儿,处理什么事,都要立刻禀报我。告诉他们,我要的是沐沣能够安全的活着,我可不比沐沣,不像他那么仁慈,我非常不喜欢有人阳奉阴违。这个你们应该都清楚吧?”警告的话语,被沐澈用慵懒的声音说出来,带着不一样的警告意蕴。   “是,属下明白。”貉答道。果然还是没有过去,貉在心里想到,当日他枉顾主子的吩咐,听从二皇子的命令回京,就已经想到这个结果了。   沐澈还是像没有骨头似的整个缩在太师椅上。 第78章 开考   因为今日是县试中的第一场考试,是为正场,也是这场县试中最重要的一场,主要考经义和墨义。所谓经义,是指县试是以儒学经典‘四书五经’中的文句为题,由应试者作文阐明其中义理;所谓墨义,是指答卷的形式,与‘口义’相对,科举考试时众考生笔答经义。   顾启珪反复看着这一次的县试考题,依照之前他看过的考题来讲,这一次他拿到的考题有些普通了,过于简单。这种题目对于基础不好的童子有好处,因为就算是再不擅长。这种题目是大家都会答一些,但是要想比别人出彩就很难。   对于顾启珪来讲,本次县试,确切的说应该是他整个科举之路,都不求成绩顶上,位列中等是最好的了,所以对他来讲怎么把握这个度,就是最大的挑战了。   不过怎么说呢,这些都不是绝对的,他也得打起精神来才好。不然,他把自己放得太松,要是自己一不小心真的直接被淘汰了,那才真的就变成一个笑话了。   不过,话说回来,在顾启珪看来,这次的县试题目是有些偏的,不过想想县试只是基础测试一个童子的入仕的条件,包括行文流畅,字形书法才是考察的重点。这样一想,顾启珪也就释然了。   此次县试四书文的第一道试题,是探讨君子之道的。选自《论语·子张》中的一句话,“子张曰:‘士见危致命,见得思义,祭思敬,丧思哀,其可已矣。’” 意为:士遇见危险时能献出自己的生命,看见有利可得时能考虑是否符合义的要求,祭祀时能想到是否严肃恭敬,居丧的时候想到自己是否哀伤,这样就可以了。   此次县试四书文的第二道试题,是选自《大学》的一句话“生之者众,食之者寡,为之者疾,用之者舒,则财恒足矣。”大致意思就是:生产财富也有正确的途径;生产的人多,消费的人少;生产的人勤奋,消费的人节省。这样,财富便会经常充足。   对于第二道题目,顾启珪倒是没想到今年县试,命题者会选这样一句话的,在他看来,后一句话才更有考的价值啊,就是“未有上好仁而下不好义者也,未有好义其事不终者也,未有府库财非其财者也。”意为:仁爱的人仗义疏财以修养自身的德行,不仁的人不惜以生命为代价去敛钱发财。没有在上位的人喜爱仁德,而在下位的人却不喜爱忠义的;没有喜爱忠义而做事却半途而废的;没有国库里的财物不是属于国君的。   在顾启珪看来,后一句话,不是更符合上位者的意图吗。不过,也没什么要较真的,反正经义又不是只解释这一句话。不过对于这种在两千年前的现在提出来的小康大同的政治思想,顾启珪还是顶佩服的。   此次县试的第三道试题是为五言六韵试帖诗一首,题目为:咏四季变换,叹时光飞逝,劝惜时奋进,这个题目算是三个题目中最中规中矩的了。   顾启珪立足考卷全局,大致明白了此次试卷的情况,心中有了大致的谱系,接下来答卷做文章就简单多了。   首先当然要先完成两篇经义,这立足于四书的两篇文章,最是能检验一个人的文才涵养,也是县试乃至整个科举考试都极为看重的素养。   顾启珪调动调动自己脑中的知识,构思着整个文章的框架。在素纸上简单的记下自己将要写下的论点论据,论就是各个点,当然要有各种论据来支撑自己的论点。   顾启珪自从入学国子监,就开始学着经义写作,这几年来对这种文体已经掌握的越来越熟练,就是国子监的夫子对他的文章也是赞不绝口的,所以他并没有觉得这文章有何难,不过因为这只是县试,要求并不是这么高的,主要还是检验一个人的基础问话素养。   因为此次批卷的是吉城县署的官员,所以批文章此事还要看阅卷者的喜好如何。顾启珪并不了解这里的知县,所以并不能分析出他的喜好。倒是今年院试的主考官,顾国安一早就专门和他介绍过,就是师父也是和他说过那位大人的。现在一想,这爹爹和师父对他都很自信啊。   最后,顾启珪还是决定,就中规中矩的完成一篇文章好了了,只要能过就行。反正,他是完全没有想过当案首的。江南本就是顾家的本家,在江南,顾府本就高调,要是他再出了风头,只怕……无论如何,这都不是顾启珪想要的结果。   这个决定一下,顾启珪手下轻快了许多,笔锋流转,刷刷不停,不一会儿素纸上就有了文章的雏形。随后,顾启珪又认真的把这篇文章用楷书仔细誊写在答卷上,第一道题目就完成了。   第二道题目相对要难一些,立意也要认真想一想。   至于第三道题目诗赋,顾启珪是完全不担心的。   当然,顾启珪这样想不是因为他有足够的自信能写得多好,而是就是他努力了,仔细想很久,做出来的还是只能算是中等,所以早在明白了这个道理的时候,顾启珪就已经放弃了。   江南·陆府   江南两江总督陆府上,今日他们的男主人陆平罕见的有时间在家,没有公务等着处理。所以整个府里的人都有些忙碌。   此时的陆平正在自己的书房中,和一屋子的幕僚挤满了整个房间。陆平坐在上位,听着幕僚们说着近来江南发生的事情。当然,处在这个节点,说的最多的自然就是县试的事情了。   要说起来,今年势必会忙上一些,等县试结束以后,紧接着就是府试,再来就是三年才开一次的院试,今年着实都不得闲。   陆平也只是听着,也不说话。虽然刚过来将江南的那几年,因为陆家离开江南的权利中心实在太久了,过得较为辛苦,但还是在顾庽和安意荣的照料下,挺过来了。这几年过来,他是完全在这里站稳了脚跟,作为两江总督,陆平在江南可谓是一家独大。在江南这个地界,现在自然是没有人能和他呛声的。   “顾大人的幼子,是不是也要参加本次的县试?”突然有一个幕僚说道,他跟着陆平很久,自是知道,陆平与顾国安的缘分的,师兄弟俩的感情也好,最初那些年,他们在江南还多亏得顾国安照顾。   这句话,倒也提醒了陆平,让他想起有这么一回事儿。“是啊,师哥来信说了这事儿,说是这次赶得及,得等孩子县试过后才能来府里。”这么多年过去了,陆平还是如此称呼顾国安。   “京中传闻,顾府七爷才思敏捷,颇为乃父之风,就知不知道是何等风姿。”还有其他幕僚感叹。   “不过,听闻咱们姑爷可是和顾阁老长得而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外甥肖舅,未来也是了不得的。”他们这群人虽然都是没有见过安珏然的,但是从来不缺少传闻。   “咱们这位姑爷可是文武全才,文武都学从名师,定然是不差的。再说安意荣和顾国安,当年都是名满江南,享誉天下的才子,肖父肖舅都是不错的。”也有人说道。   陆平表情还是淡淡的,他年岁已经是不小了,但膝下仅有一女,自是珍贵着的。当初和安家订婚,是师哥拉的线,再加上对安家的教养放心,而且当时他确实需要得到安氏的支持,这门亲事可谓是各取所需。不过最近几年看来,这门亲事倒也是不错的。   陆平勾了一下唇角,他仅有这一个女儿,自然是期望她能过得好的。未来女婿优秀,将来能护住家小不说,说出去他面上也有光。   只是,他一直很忙,身为两江总督,权力大,意味着责任也大。这几年,他整日忙得不可开交,这也间接导致,对这个女儿,作为父亲,他一直只知道宠着,相处的时间倒是比较少。   陆平是武将,看到娇娇的女儿,总是会宠溺多一点儿。即使是女儿犯了错,陆平没法想对待下属一样不手教训。每当看到女儿眼中噙着眼泪唤他爹爹,他就完全下不去手了。妻子又是那种极其绵软的性子,对女儿从来都是小意的照顾着的,实在不能算是一个好的老师。不过,这也是养女儿的乐趣吧,女儿不就是要富养吗?陆平美滋滋的想着,完全不承认他对女儿是溺爱了。   转头想到最近师哥的来信,似乎经常和他讲儿女的事情,他突然有些羡慕了。这女儿的婚事也早就定下了,不用他经心操持,所以他不用像师哥一样在妻子物色好人选后,去掌眼。但是,多和女儿相处一下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和幕僚们闲聊了几句,陆平独自回了后院,刚才想的有些多,他有些想见见他闺女了。陆平虽是武将出身,却也是世家子弟,自然知道,十三四岁的女儿,已经是大姑娘了,就是父亲,也不该经常去她院里乱晃了。   随手招来管家,“去把小姐叫到夫人的院子来,今日一起用中膳。”说起来,这也是陆平的心血来潮,他已经不常在家用中膳,但是因为今天聊孩子聊的多了,就有些感慨。   “老爷……小姐,小姐,”管家吞吞吐吐,因为陆平的气势实在太强,他有些哆嗦。   “到底怎么回事儿?让你去叫瑶儿,怎么这副样子。”陆平觉察出有些不对劲儿,“瑶瑶呢?”   他女儿最是野性,倒像是他陆家人,自小就在家里待不住。还是她大些了,实在是不宜在外面露脸的时候,他才做主把她拘在了家中,这几年倒是老实了很多,只是,……他有种不想的预感,这女儿在他面前倒是乖觉了,这背后……他可实在想不出府里除了他,他女儿还怕谁。   “小姐,今晨出门了,说是出去逛逛……”管家哆哆嗦嗦的说道,实在是老爷时常不在家,对小姐也是依顺的,这些时候也没有败露,就没想到今日,老爷突然想起这茬了。   “她经常出去?”陆平的眉头皱了起来。   “没……没……没有的事。”管家的声音断断续续。   陆平的眉头皱的更厉害了些,刚刚,他还想自己女儿被教养的不错,瞬间就被打回现实了。他紧握着拳头,一脚把管家踹到,“滚去把小姐找回来,找不到你就自己看着办。”   “是,是,是,奴才这就去。”管家爬起来赶紧走了。   陆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京中   现在日头已经很高了,今日太阳高照,是个好天气。此时的安珏然是刚刚进了香,算是了了一件心事。   避开涌动的人群,走着慈恩寺较为偏僻的山路,带着千年古刹的宁静,使的安珏然原本还有些浮躁的心情完全平静了下来。一直以来,似乎除了小时候,他就再没有过这么悠闲的时候了。   “爷?”顾十一跟在安珏然身后,原本主子是打算上一炷香就赶紧离开的,现在倒像是挺喜欢这儿的。   “就在寺中用了斋饭再下山好了,”顺宝不是说慈恩寺的斋饭一绝吗,每一次提起都隐隐有些回味,现在,他还有些不想回去,反正这两日他休息。不想回家,也不想去师傅那里,就在慈恩寺多呆一下也好。   “是。”顾十一当然是听主子的,不过,他隐隐感觉自家主子今日有些随行。   主仆两个就这样捡着偏僻的地方走,没有遇到多少人,周围一片安静。   前面是一片低矮的房子,应该是供香客休息的地方,安珏然今日着实走了许久,就想进去坐坐。   就在转角处安珏然刚想转过去,突然,顾十一一把他拉了回来。安珏然自小习武,算是极有天分的,但是还是比不上顾十一的经验丰富。当然,遇到这种情况,安珏然也没有太过惊讶他很快就反应了过阿里。   他们刚躲到了墙角后,就听到前面传来了对话声。   “爷,有消息传来,圣上有意四皇子加封为义王,已经在拟旨了。”   “给老四升位?看来父皇这是给季家面子呢。不过,就是个下三滥的玩意儿,再怎么扶也上不了墙的。这季府真的是很碍事啊,找个机会给他们个教训。”这个声音极其张狂,语音中又带着漫不经心。   安珏然蹙眉,就听到那个声音接着问道:“确定沐沣在江南?之前没回来?”   “是,应是在江南的,不过因为入了江南是陆平的地盘,我们不好动手,也只能盯着。近来,玄景老和尚带着二皇子赶路去了安庆方向。似乎是二皇子的身子出了什么问题,他们一行人去是寻找吴柳神医的。”   “哦?老二的身体出问题?查,看他得了什么病?是否是因为这个他才去当和尚的。”就老二的性子,突然间顿悟到了遁入空门的地步,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是。”   “行了,最近父皇在京中安置了人手,盯得紧,叫你们的人少去府里,要是有重要事情,我会来慈恩寺的。”   “是,属下明白。”   安珏然心里咯噔了一下,听话音,他就知道这是谁。没想到,表面上看上去忠厚老实雀办事认真的三皇子,背地里还挺狂妄。   等话音落下,那两人的脚步声离去了很久,安珏然和顾十一才出了来。两人都没有讲话,快速的找了一条小路回到了人多的地方。   “回府。”安珏然低声吩咐,看来这斋饭的事情是完全泡汤了。 第79章 开考   京城顾府   今日,顾国安今日也是罕见的在午膳前就回到了家。其实作为顾国安来讲,今日对于也是有些不一样的。他孩子不少,女儿暂时不提,就儿子来讲,唯有顾启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的,也可以说是他亲自教养出来的。   所以说,感觉还是有些不同的。   “夫君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顾国安刚一走进‘闵熙堂’,正在和丫鬟婆子一起春晒的朱氏就看到了,惊奇的问道。   “怎么今日想起做这些?”顾国安看着满院子挂着的被子和棉衣裳,问道。   “正巧今日无事,在一边儿呆着也是无聊,所以就把东西拿出来晒一下,正好今日的天气很好。”朱氏整理好自己手中的披风,递给身后的林嬷嬷,笑着说道。   “嗯,天气很好,”顾国安附和,作为他是有些惊奇的,因为自家妻子今日的状态是很放松的,还以为又在乱想呢。   “今日,会在家中用午膳吧?”朱氏笑着问道,平常这个时候,夫君都是不在家的,所以一家人一起用午膳的时候并不多。   “会的,今日就不去公署了,我已经让顾远去叫孩子们过来了,今日咱们一起用膳。”顾国安拥着朱氏往正堂会客厅走去,边走边说道。   “好,不过,茗儿跟琪儿都还没有回去,把启陵叫过来就可以了。”朱氏也笑,自家人能在一起,当然好了。   夫妇两个人,正说笑着进屋,顾远就过来了。   “夫人,老爷,”顾远行礼。   “启陵呢?是不在家里?”朱氏没有在顾远身后看到长子,疑惑的问道。   “不是,刚刚张家三少爷前来拜访,正好大少爷经过,已经去待客了。”顾远说道,之所以来汇报,就是因为知道,大小姐与张少爷的事儿,来问问老爷的意思,要不要过去前院。不过顾远在心里倒是觉得这位未来的姑爷也算是用心了,可是时机好似选的不太对,今日老爷是专门回家来陪夫人用膳的,这就给搅和了,实在是……顾远只能掬一把同情泪。   “张三少爷?”朱氏重复了一声,“这孩子倒也是有心了。”自从婚约的事情基本定下来后,朱氏就进入了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的状态。   顾国安却蹙眉,显然不是很开心的。   “好了,夫君,你就过去看看,肯定是来拜访你的,孩子也是好心,不要太严肃了。我让人为前院上膳,你们几个多聊聊。”朱氏温声说道。   顾国安点了点头,转身又走了出了院子。   “娘亲,爹爹这是又出去了?”顾烟茗走出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自家爹爹正要出院门。   朱氏回头看看自家女儿,笑了笑说道:“家里今日来了客人,你爹爹和大哥都去待客了,今日就娘亲和你们两个一起用膳。”   “是谁啊,偏偏选在今日过来,害的爹爹回家还要处理公事。”顾烟琪从后面走出来,抱怨道。   朱氏点点小女儿的额头,嗔道:“怎么说话呢,谁告诉你是公事的,好了,晚膳的时候爹爹一定陪你的。”说着和女儿们进了门。   江南·陆府   陆平就坐在院子里的太师椅上,静静地等着结果,一个时辰早就过了,自己的女儿可还是没有回到家里,就连亲卫,他都派出去了不少,却也是没有消息。   “老爷,瑶瑶一直都很乖,肯定是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今日就是出去逛逛。”陆夫人站在旁边,战战兢兢的求情。   陆平看她一脸惊吓、担心不已的样子,更烦躁了一些。对于这个家里面硬是塞给他的妻子,他并不十分了解,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面,只知道她性子绵软。现在听见她的声音,他只能更觉得狂躁。   虽然老师为他取字时,退而取他名中的静意,赐他字‘静之’,但是性子本来就是难以改变的。他是火爆性子,最是不耐烦这些儿女情长。   “老爷,有消息了,小姐已经找到了,正往家里过来。”陆平的亲卫回来禀报。   “在哪儿找到的?”陆平说的慢条斯理,不可否认,他心里紧绷的神经松下来了些许,幸亏是没有出什么意外。   “在……”亲卫顿了一下,“在‘满风楼’”。   他的话音刚落,周围的空气似乎停滞了一样。‘满凤楼’,因几十年来,花魁一直都是出自这里,是在江南久负盛名的青楼。   陆平更是恼怒,手里端着的茶碗直接被摔到了地上,回头看了看他的夫人,“这就是你说的乖?”一个女孩子,去这种地方,倒是够大胆。   陆夫人是完全说不出话来了,只能不断地祈祷女儿赶快回来。   “静之,今儿这是怎么了,怎么发这么大的火气?”轻轻柔柔的声音传来,一个身材窈窕,身着素色衣袍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姐姐。”看到陆平身后站着的陆夫人仪态万千的行礼。   陆平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你怎么过来了?今日身子不是不舒服?”说着站起来去扶她。   “没事儿,今日天气好,就想着师哥前些日子不是来信说,启珪要参加县试吗?今日深思开考的日子,我想为他祈福,就起身早了些去上了一炷香。”女子笑着说道,她是妇人的打扮,气质也很是出众。   这位女子姓木,与陆平算是青梅竹马,和顾国安也很是熟悉,所以也跟着陆平唤他师哥。而现在的陆夫人,之所以能成为陆夫人,也只是个意外。但是因为运气不错,为陆平诞下了长女,就一直在府里养着。   而平常,陆府里包括陆平所说的夫人指的就是指木夫人。   因为陆平对他名义上的夫人不甚在意,仆人对正牌的陆夫人也是不太在意的。倒是这位木夫人,虽然名义上是侧室,但却是真正意义上的夫人。没看到,她一进院,满院子里的下人,脸上的表情都带着恭敬吗。   “难为你还记得今日的县试,启珪那孩子就在安庆参加。师哥也来信了,说等孩子县试之后才会过来府里。到时候,如果你喜欢,多留他住一些日子也可。”   “到时候再看吧,孩子来了江南肯定很忙碌,我多留他,怕是要耽误孩子的事儿。”女子细声细气的说道,她与顾国安熟识,亲如兄妹,自是了解到了江南,可不是只来她这一家拜访。   “行,等孩子过来了再说。”陆平跟着附和,脸上是完全看不出刚刚的盛怒了。   听着他们的说话,站在一旁的陆夫人脸上的表情更阴郁了些。   “老爷,小姐到家了。”有亲卫过来禀告。   陆平摸摸木氏的手,是温热的,就没有出声让她回自己的院子。   这才看了看跪在地上的暗卫,说道:“让她带进来。”   “是。”   江南·吉城·考场内   顾启珪第二篇文章草稿完成大半的时候,日头已经过晌了,看着其他童子已经开始用吃食,顾启珪觉得自己也有些饿了。刚刚有些投入,倒是感觉不到,再加上在这里考试童子备的饭食都是冷食,倒是没有什么味道传出来。   虽然,文章过半停下来会打断思路,但是腹中辘辘却也不好受,顾启珪决定停笔先垫一下肚子,反正文章的大纲已经定下来了。   顾启珪拿出自己的考篮,放在身后的石凳上,里面有准备好的饼子和肉干。饼子很薄很薄,隔着布用热水哈一下,再卷上肉干,倒是保证能吃上口温热的饭食。这些都是磨石宇准备的,也幸好考棚内是提供热水的,这可是二月,什么都是冷的,要是再用一肚子冰凉的饭食,以他脆弱的肠胃,顾启珪觉得自己是没有办法撑下去的。   磨石宇知道这些,是用了巧心思的,据他说是从他爹爹磨管家那里学来的。而且他还认字,是的,磨石宇是认字的,也是他爹爹教给他的。   顾启珪知道这些的时候,也是十分惊奇的。要知道,大齐朝鼎盛不假,但是下人都是奴籍,在这个朝代,就连和普通百姓都是不能通婚的,读书识字一般也离他们比较远。没想到这次也算是捡到宝,顾启珪对磨管家也更是好奇了。   顾启珪慢条斯理的用好自己的膳食,味道其实还不错。这已经是过午了,他眼里标着泪花,呆呆的看着一个地方,想着自己要不要休息一下,这午休的习惯,他一直都有,猛然一下子不休还有些不适应。   不过看着对面的考生已经用膳完毕,开始奋笔疾书了,瞧着那个勤奋劲儿,顾启珪摹地觉得自己太过懒散了,这都已经开始考试了,就一定得像样子才行,要是因为这些落榜,才是没地儿说理去呢。所以,顾启珪决定,就休息一刻钟好了。   坐在他对面的刘二河心里有些毛毛的,怎么对面这个小公子老是盯着他瞧,怪吓人的。手下的笔锋一顿,他刚想抬头回瞪过去,就发现对面的那个少年,呃……躺在考桌上睡过去了,呃……这是不是太懒散了点儿这在考号里还能睡得着。   这锦衣玉食的小公子还是不行啊,县试是迈向科举的第一步,怎么能如此不重视。唉……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家里人花费这么多心血,他竟然在考号里睡觉,真的是……   就是不会答,也得是把卷子写满啊,像自己一样的。看着自己写的满满的考卷,刘二河心里净是满足,嗯……再加把油,就能写好了,这样想着,他又低下头去。   顾启珪当然是不知道其他人的心里怎么想,他现在只觉得舒服,大约一刻钟的他就醒了过来。毕竟是在考场上,他的心当然也不会大到那个地步,总觉得睡的不安稳,时间虽短但是总也解乏了。   顾启珪第二篇文章完成的时候,申时已过半(大约下午四点钟的样子),抬头看这日头,离太阳下山多说着也就有一个时辰的样子,不过对顾启珪来讲,这世间也尽是够了,嗯……可能还多了些。   顾启珪先仔细的把已经完成的题目答卷又检查了一遍,没有病句错字,也没有犯忌讳,才把它整齐的放在旁边。   至于卷面什么的,作为顾启珪还是很满意的,来到这个世界,他已经练字练了近十年,自小就按照爹爹的吩咐,每天二十张大字,从未间断。也就是最近忙,才停了些时候,不过在船上,顾启珪还是补回来了些,倒也算是找到了手感。   现在,他的字儿已经基本定型,顾启珪还是很满意的,有时候看着自己写出的字,还会感慨,真的是啊,只要功夫下的深,就真的什么事情都是能成功的。想他用左手从一点没有基础练起到现在,真的是下了很大的功夫。   顾启珪摩挲着这第三题,出的倒是中规中矩,之前他也练习过类似的诗赋,倒是并不难。这是,这个出彩?顾启珪蹙眉,他一直都没有作诗作赋的天分,就是苦思冥想,作出的师傅也只能算是中规中矩,很难找到出彩的点。   从入学国子监到现在,他的诗赋一直为监学里的夫子头疼不已,不过,顾启珪也很无辜啊,明明他也努力过的。   考棚里,已经有童子开始举手示意衙役自己要交卷了,顾启珪看着自己还没有完成的第三题,叹了一口气。   一直到日落之前,顾启珪才把第三题誊写在答卷上。看着自己的答卷,顾启珪松了口气,终于是完成了。 第80章   江南·陆府   陆平坐在上位的地方,等着他女儿进来。   “爹爹,瑶儿错了,请爹爹惩罚。”陆瑶一进来就跪倒在陆平面前,主动认错。其实说起来爹爹自小爱护她,几乎从来不曾惩罚过她。但是这次有些不太一样爹爹竟然出动了自己的亲卫来寻找她,她就知道事情大条了。所以进门的时候,就算看见了‘锦木堂’的那位,她也没有什么表情流露出来。   陆平看着地上跪着的女儿,穿着男装,不伦不类,直接呵斥道:“看看你像什么样子,女孩子家家的,简直是不成体统。”   陆瑶只是听着,她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说话,在爹爹气头上解释只能被看做是挑衅。   “最近这几个月,就好好呆在你的院子里,我会派人亲自看着你的。”陆平叹了口气,对自己女儿说道,能怎么办,这是他闺女,不能不能打不能骂的。   不过对于其他人,陆平就没有这无谓的仁慈心了,他转而看到女儿身边跪着的那些人,都是跟在女儿身边的,“至于你们这些人,护主不利,劝诫主子更是没有做到,都发卖了,一个不留。”陆平冲亲卫一挥手,几个人就被拉了下去。   “阿爹,他们何罪之有,都是听从我的命令才这样干的,与他们没有干系。”陆瑶这下是真的急了,两个丫鬟和她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胜似姐妹,感情自是深厚。其余人也已经跟了她许久了,帮她做了不少事情。   陆平自是不答应,他上辈子是欠了这个女儿的,但是不欠其他人的。现在女儿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私自出府了,其他人都还纵容,要是在不给他个教训,恐怕以后就更无法无天了。   “爹爹!我不要,都是我的错,和他们确实没有关系。”陆瑶真的有些着急了。   “我看你也是大胆了,现在也轮不到你来替他们讲情,你自己都还是带罚之身呢。要是不想身边人受罪,作为主子就不要太过任性,这些我告诉过你吧,瑶儿。倒是我的错,把你养得敢去那种地方,我看你倒是够大胆,传出去,你的名声还要不要。”陆平声音不大,却很是严厉。   “爹爹,我错了,就这一次,下次不会了,这次你就放过他们,绝对没有下一次了。”陆瑶抱着陆平的腿哭着说道。   陆平完全不为所动,主要是这句话他听了太多次,但他这次是有决心的,女孩子名声最重,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他实在是不敢赌。   “静之,孩子还小,慢慢会都会懂得,不要太严厉。”木氏柔声说道,她一点儿不喜欢陆瑶母子,也从来没有掩饰过这个事实。如果没有她们,当年就没有这么些事情发生,但是这是静之的女儿,不是吗?   “有你什么事儿,我和爹爹说话,谁让你插嘴的。”陆瑶听见木氏的声音直接暴躁,在这个家里,她最不喜欢木氏,觉得她说什么都是在针对她。   木氏听到这些,看了陆瑶一眼,并没有说话。   “够了,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起码她还是你的长辈。”陆平呵斥道,“看你这样哪还有大家闺秀的样子。”陆平从来没有想过她们俩能相处的有多好,他看中这唯一的女儿,但是这不表示陆瑶可以在他面前欺辱木氏,这个他愧对一生的女人。   陆瑶硬着脖子,拧着劲儿不说话,她自小傲气,性子执拗的很,一旦认准的事情,很少有更改的时候,她就是不喜欢这个女人。   陆平看到她这个样子,闭闭眼,“把小姐带下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院子一步。”   “是。”应答的人都是他的亲卫,有两把刷子的。他女儿自小习武,不是他自夸,一般人还真不是她的对手。   转眼又想了想之前就有人在陆府周围鬼鬼祟祟的,陆平越来越觉得女儿还是管的严厉一些才好,不然有一天在外面捅了篓子,把自己陷进去就不好了。再说,女儿总要出嫁的,到时候因为这些吃苦头,让别人教育她,还不如自己动手呢。   想了很多,陆平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直接带着木氏回了‘锦木堂’。   京城·顾府   这里的氛围也是不大好,从午膳开始,顾启陵就感觉自家爹爹,今日似乎有些不开心。不过,想到张家三公子到府里来的目的,顾启陵就有些淡淡的伤感,这还没怎么着呢就上门了,真是……太急了些吧。   顾启陵朝张文麟看去,他正笑眯眯的和爹爹说话。心理真强大,顾启陵如此这样想着,没看到爹爹正满心满眼的不高兴吗?   “应该是过不了多久,圣上就会下旨。”张文麟说道,圣上等不了多久,张家出仕是他一手策划的,当然是急得很。   顾国安饮了口茶,淡淡说道:“这件事到时候也能知道的。”言下之意就是你可以不用现在就前来通知。   张文麟笑了笑,当做没听到。他发现今日这位未来的岳父大人情绪有些……怎么说呢,和他说话,都是淡淡的,不说上心,也不下客人的面子,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果然是吗,要把别人家的女儿娶回家,总是有些不容易的,他也理解。   “你有什么打算吗?”顾国安问道,张家解禁,这些都是得好好考虑一下的。   “祖父有意让我以科考入仕,但是,我想早些。”说起正事,张文麟当然是无所隐瞒,说着打算。   “你想走太学的路子?”顾国安意会。太学,作为大齐朝的最高学府,每年都会有从太学直接考入翰林院的士子。   “是。”张文麟承认。   “安家三爷现在刚刚入了翰林,他算是皇上的姻亲,之所以入翰林,想必你也知道他会升的更快些。入了翰林,恐怕不会过得太如意。”顾国安沉吟道,“不过,总会碰到的,当做锻炼也可以。”   “是,我知道。”张文麟恭敬地说道。   “主子,”顾远进来,“表少爷过来了,先去了‘明璋院’,梳洗一下再过来。”   “他不是从家里过来的?”顾国安疑惑。   “十一说是他们今日去了慈恩山,才刚下山就来了咱们府里。”顾远说道。   “那先去给表弟准备些吃的吧。”顾启陵说道,他一直都知道安表弟和自家都很亲近,爹爹娘亲似乎格外喜欢他,顾启陵倒也是对他观感还不错。   “是,”顾远应答出去了,正好进门的安珏然擦身而过。   安珏然带着顾十一进来了,依次见礼问好,“舅父,表哥,文麟兄。”   “坐下吧,刚让人给你备了膳食,用过膳食后,再去书房详谈,”顾国安温和的说道,刚下慈恩山,就来了这边,怕是有什么事情的。   “是,正好也饿了,”安珏然在顾府从来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的,就算是舅父面前,他也是随意居多。   “今日去了慈恩寺,有见到文钦了吗?”张文麟笑着问道。   “嗯,正巧遇到了,也知道文麟兄长都还记得今日是启珪县试的日子,倒是有心了。”安珏然笑着说,他们这一群人都在为启珪祈福,可是启珪有可能还是那副懒懒的样子,只希望他认真些才好呢。   “怎么可能忘记,启珪出发时不是说要让我大出血吗?我当然也得时刻关注他的情况才是。”张文麟玩笑着说。   不多时,张文麟就告辞回府了。   晚膳后,顾国安和安珏然进了书房,很久才出来。   江南·吉城   顾启珪交卷后,慢悠悠地出了考棚,磨石宇和顾擎已经在考场外面等着他了。周围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都是参考童子的家人,在外面翘首以盼,大都在谈论今日的县试。   顾启珪回忆着今日自己的答卷,除了第三题之外,他觉得自己前两道题答的还可以,破题不说有多好,但是中规中矩还是有的。说起来,县试第一场为正场,在县试整个县试成绩中占有最大的比重。   如果说第一场是检验一个学子的德行,为官者的基本技能。后面的四场,就是检验学子的学习能力,处理时务的能力,与人沟通交流的能力等等,这些为官者的基本素质。   总之,就是通过这一场县试,短短五天的时间,就大致能检验出一个人的综合素质来了。虽然成绩的选出会带有人为的因素,但是不好的文章千篇一律,好的答卷各有各的不同,再加上糊名,誊卷等制度的实施,所以相对来讲县试还是公平的。   县试第一场结束的那天晚上,顾启珪和陈夫子说了一会话,陈夫子他们一行人就回了自己的住处。   留在‘悦来客栈’的顾启珪那天晚上,呃……睡的很好,连梦都没有做。   接下来的四场考试,考题出的总体来说也有些偏,不过,还好,并不是说有多难。和第一天所考的诗赋不同,顾启珪答得比较有信心。   这一来二去,短短五天,顾启珪的县试是结束了。   最后一场,顾启珪从考棚里出来的时候,心里摹地松了一口气。就是老实的在这个时代学了这么久,就算是县试他并没有多么紧张,但到底是第一次参加科举,不能把文章写的太过成熟,也不能把文章写的过于稚嫩,他考虑得太多,总感觉有太多的束缚绊住了他。   不过,好在总算熬过来了,中规中矩的过来了。 第81章 到了安庆   县试结束之后,比起其他人,顾启珪是没有太多时间思索自己的成绩如何的。反正都是会发案放榜的,到了时候他自然就能知道。   比起考前,顾启珪现在才正到了忙碌的时候。最后一场从考棚出来,顾启珪直接坐上了去安庆的马车。二皇子沐沣正在等着他,他自是不敢怠慢,爹爹和姑夫所写得信都还在他身上。   本来,是可以和十三表哥以及陈夫子一块出发的,但因为他们都要在吉城待到发案,所以并没有与顾启珪同行。   从吉城到安庆不能说有多远,但是也得花上两三个时辰,所以进安庆的时候已经挺晚了,大概已经到了子时(晚上十一点左右)。   “主子?是回府还是……”到了安庆,顾擎过来请求指示。   “去客栈,先与二皇子会合,看他有什么安排。”至于回府,反正都要回去的。   “主子,”顾十六走过来,递过几个信封,“这几日自京中送来的信都在这里了。”   顾启珪从顾十六手中接过信封,家里的?嗯?分家,祖父祖母竟然没有阻止吗?顾启珪笑了笑,快刀斩乱麻,倒是爹爹的风格。珏然的?这三皇子听起来并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只是张文麟还经常去他家刷存在感。姐姐的?内容无关痛痒,多是家长里短,却很是暖心。   嗯,这些事情他是知道了,京中有爹爹在,完全不用他再担心,他现在最需要处理的就是那件事情。   “三房和五房那有什么事情吗?”顾启珪揉揉眉心,问道。   “没有动静,和前几天没有区别。”顾十六接着说道,“不过,很奇怪,在顾府里好像都没有看过二少爷的身影。”   嗯?顾启珪心中一动,问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嗯,二堂哥。”   “因为三夫人在府里几乎没有存在感,所以二爷在府里并不受重视。三老爷不喜长子,对庶子也没见多喜欢。倒是五老爷对三房的庶子倒是挺看重的。”顾十六说道。   顾启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就听见外面传来顾擎的声音,“主子,客栈到了。”   “继续派人盯着,派人告诉顾府本家我到安庆了,看他们是何表情。”顾启珪吩咐顾十六道,“还有那件事情,不可掉以轻心。”   “是。”顾十六应答。   说完,顾启珪掀开了门帘,下了马车,雀已经等在外面了。   顾启珪本来想着来到客栈先休息一下,明日再说正事,但是看到雀在这里,就知道二皇子正在等着他。   “行李直接送去顾府,这几日我就会回去。”顾启珪快速的说道,反正那是他的家,回去是理所当然。   “是,我这就去安排。”顾擎应答。   顾启珪就跟在雀的引领下,麻利地上了二楼沐沣所在的房间。   顾启珪敲门进去的时候,沐沣正在品茶,半躺在榻上,看着十分闲适。   “二爷,”顾启珪问礼。   “坐,今日就过来了?”沐沣给顾启珪斟茶,顾启珪想接过茶壶自己来,被沐沣躲过去了,“县试怎么样?”   顾启珪笑了一下,“算是尽力而为。”   沐沣笑笑,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忙活了这些天,肯定是很累了,今日就先休息一下,明日再接着说。师傅已经休息了,明日再去拜访也可。”   “是,”顾启珪站起来应道,在出房门的时候。顾启珪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圣上有意升四皇子的爵位,封为义亲王。忠亲王似乎会有些动作。”顾启珪说完之后,就退出了房间。   沐沣品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沐澈要升爵,这事情他当然知道,也知道老三会有动作,怎么这小孩已经得到了情报?老三表面最是忠厚老实的,内里却是一个狂妄的性子,可定对沐澈他是不屑与之为伍的,那他有动作是……   沐沣蹙眉,阿澈本来的形象太过懦弱,倒是为他省去了不少麻烦,但是问题也接踵而至,那就是没人把他放在眼里,只想着他能有今天完全是因为母后和季家的功劳,所以……   等等,季府,如果要动,当然要从根上来,沐沣抿嘴,“传信给阿澈和子期,让他们多注意些,切不可掉以轻心,在季府周围安排影卫守着。”外祖父年时已高,希望不要出什么事儿才好。   “是,”雀领命下去了。   顾启珪回到了自己房间躺倒床上就睡了过去,他也算是真正累了。   和顾启珪不一样,今夜,有许多人都要睡不着了。   离客栈不远的顾府,顾启珪的马车到的时候,其实整个府里的人都已经歇下了。这时已经子时过半,当然都是歇下了的。也幸亏是江南并不像京城一样有宵禁,不然,马车也不会如此顺利到了顾府。   带着马车来的人正是顾十六,他对这边倒也熟悉。   “这是谁啊,这什么时候了,还敲门。”门里传来不耐烦地似睡似醒的语气,打开门,看到这一对人马,惊讶的说道:“你们是谁?这可是顾府。”   顾十六没有废话,直接拿出了一块玉佩,这是专属于顾国安的令牌,淡淡的说道:“七少爷已经到了安庆,但因为还有些事情,把行李先运送回来。”   守门人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很多,他自然是认得这块玉佩的,只是……   “这时候,各房都已经睡了,我也不能确定你的身份。都是做下人的……”守门人调笑着说,虽然大老爷的手段令人害怕,但是七少爷就不这么令人介意了。   顾十六直接推开了他,所以少爷说三房和五房嚣张啊,还真是,确实够嚣张。他都已经拿出老爷的玉佩了,都还再三阻拦。   “你们在做什么?”门外进来了一个年轻的公子。   已经倒在地上的看门人,和其他赶来的顾府的下人,都冲他请安,“四爷。”   顾十六蹙眉,没想到在这儿碰见了五房的嫡少爷顾启裴。   顾启裴看着顾十六的动作,又看看他身后的一排马车,“你是七弟的……”   “属下把七少爷的行李送回府里来,”顾十六低头说道,倒是没有使用敬称,这位四少爷到很是聪明,这就知道他是主子身边的人。   “奥,七弟已经到了?”顾启裴的脸上透着好奇。   顾十六蹙眉,看着眼前的少年,“少爷还有事情,过几日才会进府。”   “这样啊,那侍卫大哥赶紧进来吧,大伯父大伯母之前住的闵行院,没有大伯父大伯母的允许,阿娘也不敢擅自进去打扫,怕万一弄坏了什么东西。今日你们过来,还是要好好打扫一下才能入住。”顾启裴善意的说道。   “属下会看着办的。”顾十六淡淡说道。   似乎感觉顾十六实在没有意思,顾启裴撇撇嘴,转弯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十六的眉头却皱的更重了些,伸手推开‘闵行院’的大门,确实是很久都没有打扫了,何止是没有打扫,看这荒芜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已经许久都不曾住人了。   “先把行李放进院子吧。”顾十六闭眼,“明日找人来修缮院子,今日就先凑合一晚。”性不能让爱干净的主子住在这种地方吧。   “是。”   顾府五夫人院子   “怎么回事儿?前院怎么这么吵?”五夫人夏氏已经睡着了,直接被吵醒了,语气自然很不好。   “是七少爷先把行李运回了闵行院,刚刚进府。”了解情况的嬷嬷答道。   “他已经到了?”夏氏吃惊,这边县试才刚刚结束,晚上就到了?   “不是,只有行李被运了回来,七少爷没有回来,说是在忙事情。”嬷嬷再次回答。   “那为什么让他进府,怎么知道他不是假冒的,直接赶出去不就好了。”这么些年在顾府一支独大,心里也是把自己当成了这府里的主人,怎么能接受有人挑战她的威信。   嬷嬷默了一下,觉得五夫人这样做不对,五房毕竟是庶出。再说这整个顾府,就大老爷最有出息,怎能轻易得罪。心里虽然这样想,但是面上却解释道:“那领头人带着大老爷的玉佩,顾府的少爷出生就会有一块的玉佩。看门人要阻拦,正巧四少爷经过,就把他们带到‘闵行院’那边去了。”   “裴儿回来了,今日倒是早,去把厨房里温着的补品给他送去。”夏氏仅有这一个儿子,从小就是宠爱的,只要一提到他,就是满心满眼的关心,其他不愉快的事情早就被抛到了脑后,反正,她儿子做的都是对的。   “是,”其实嬷嬷还想说,‘闵行院’什么都没有收拾,怎么能住人,只是看自家主子完全不在意的样子,她也不会在这个档口泼冷水就是了。   客栈   “十六还是没有回来吗?”卯时(大约早上五点钟),顾启珪口渴起身用水的时候,问道。   门外的磨石宇听到问话,就站在门外回道:“昨日十六哥着人来禀报说,今日他们先把院子整理好以后,然后再回来。”   “整理院子?”顾启珪默念。   “是,老爷夫人之前所在‘闵行院’荒凉的厉害,几乎没法子住人,十六哥大概是想先整理一下。”   “不用。”   “啊?”磨石宇疑惑,不整理,主子过府的时候,住在哪啊?   “着人去告诉他,整理院子就不必了,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情就好。”顾启珪语气淡淡的。   “是。”虽然不明白主子是何用意,磨石宇还是应道。不一会儿,门外响起了磨石宇离去的脚步声。 第82章 求医   顾启珪在辰时初再次醒了过来,刚坐起来,磨石宇就端着水进了房间。顾启珪勾了勾唇,觉得要是小磨再在自己身边儿待个几年,自己真的要废了。   简单洗漱后,顾启珪在自己房里用了早膳,就出发去拜访许久未见过的玄景大师。   “大师,”顾启珪行礼,虽然爹爹和玄景大师有师徒之情,但到底没有正式行拜师礼,再有自己称呼二皇沐沣为‘阿兄’,所以似乎也不好喊别的。   玄景大师自也是笑眯眯的同顾启珪讲话,“你爹爹近来可还好?”   “是,爹爹近来都好,得知您正在江南,提前在京中就备了礼,等会儿我让顾擎给您送来。”   “倒也是有心了。”玄景大师笑着说,陆平这臭小子就想不起来这种事。   和玄景大师说了些话,顾启珪就去了二皇子沐沣那边。今日他还要去拜访吴柳先生,他需要和二皇子商量一下具体事宜。   顾启珪进门的时候,吴思正好也在,看见顾启珪,吴思就像是看见了亲人一样,兴冲冲的打招呼,“七少爷。”叫的那个亲啊。   顾启珪懵了一下,嗯,要不是看见吴思,他都险些忘了,吴思也跟着来了。   “嗯,”顾启珪艰难的启唇,在心里默默反思了一下,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是不大厚道。   “现在就要出发吗?”沐沣问道,他自是知道顾启珪近一段时间日程都是排的满档的。。   顾启珪点头称是,此处离‘吴柳堂’不远但也并不很近,所以现在也该是出发了。   “嗯,好,我让他们去准备。”顾启珪这是为他奔波,沐沣自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顾启珪也是点头。   说是准备,其实也没有什么要准备的,这是顾启珪第一次登门,谁也不能确定吴柳先生能不能答应。到现在为止,玄景大师和沐沣送过拜帖,也亲自去拜访过,不是石沉大海就是被拒之门外。   所以这次去,仅有三人,顾启珪和顾擎,再加上吴思而已。   顾启珪倒没有什么顾虑,他直接吩咐磨石宇,让他们把客栈里的行李物品都收拾好,明日直接过去顾府。一副今日他把事情办好,然后让二皇子自己到‘吴柳堂’就医,他自己立刻回家的样子。   ‘吴柳堂’虽也是在安庆,但却坐落在一个不大的镇子上,不过因为吴柳神医名满江南,日常来求医的人并不少,来的人多了,镇子就渐渐的变大了些。   顾启珪这一次出行,颇为低调,其实,包括顾启珪晚上来客栈,也是有考虑这个的。虽是在江南,离京城远,但就怕有人在盯着二皇子。所以,顾启珪这一路都是时刻小心着的。   到了镇子上,离老远看见‘吴柳堂’的匾额,吴思就开始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不等别人说话,他就自己下了马车跑了过去。   在吴思之后,顾启珪才从马车上跳了下去,身后跟着顾擎。走近‘吴柳堂’,就看见堂前排着的长长的队伍,都是在等待就医的病人以及家人。   吴思早已不见踪影了,顾启珪越过这些人直接进了堂,他这一举动引来了排队病人的不满。   “这位公子,咱们得有先来后到,要想见吴柳先生就得从最后排起。”   他的话音也引来了‘吴柳堂’维持秩序的小药童,刚才就有一个力气大的哥哥闯进去了,现在又有一个不排队的,让师兄们知道,又该说自己办事不周了。   小药童走了出来,一眼就看见了顾启珪,一眼就看出这位小公子不是一般市井出身,这事儿他也有经验,“这位少爷,师傅不医权贵,这是规矩。”语气不吭不卑。   “嗯,那就麻烦小师傅把这根银针,交给贵师傅吧,就说顾姓小儿有一事相求。”顾启珪把一根银针交给了小药童。   小药童面上一凛,态度更是恭敬了起来,“公子先等一等,我这就去请师傅。”就算只是一名小药童,他也是知道这银针的。师傅针灸功夫出神入化,他惯用的一套银针却是不完整的,在六七年前找回了一根,没想到,现在又出现了一根。   这下,外面的人看顾启珪被请进了‘吴柳堂’,都觉得不可思议。吴柳神医一日只看五人,这是‘吴柳堂’的规矩,今日的份例已经完成了,他们都在排明日的份例。没想到那个小公子能被请进门,他们心里当然是不平衡的。   顾启珪在外堂等了不久,就看见一个浑身书生气质满头银丝的男人走了进来,一眼看去,顾启珪就觉得这应该就是吴柳先生了。   “你是顾昌逸的幼子?”吴柳问道,声音中气十足,其实除却头发是白的,吴柳先生其他地方并不显老。   “是,晚辈顾启珪。”顾启珪回答道。   “是要我在为你诊脉,你这个病人已经定下了,‘吴柳堂’自是会负责到底的,这根针就不必了。”吴柳先生说着就要把针还给他。   顾启珪站起来,退了一步,说道:“前辈厚爱,启珪这些年多得吴思大哥照顾,身子已大好。今日前来拜访是另有要事相托。”   吴柳面无表情,静静等着下文。   “这是爹爹让晚辈亲自交给先生的。”顾启珪把手里的顾国安的手信递给了吴柳。   吴柳先生打开信,看了几眼,脸上晦涩不明。信上其实没有几行字,但是吴柳先生却看了许久,没有说话。   “我从未接触过‘花离’,并没有绝对的把握,”吴柳先生认命。   “先生只要尽力,如果还是没有力挽狂澜,恐怕结局已定,二爷也不会强求。”顾启珪说道。   吴柳沉吟了一下,“明日让人来吧。”说着,走去了后院。   顾启珪是个聪明人,朝他行礼,“多些先生成全。”说完,才转身走出了‘吴柳堂’。在外面的人看见顾启珪一个人灰溜溜的出来了,脸上都有些幸灾乐祸。   顾启珪没理会,径直上了马车,捏了捏眉心,这与他想到的结果没有出入。古人重诺,那根银针代表的就是吴柳先生曾经的承诺。   当年爹爹和姑夫安意荣曾经偶然救过吴柳先生,吴柳先生便以五根银针赠之,许诺只要身带银针便会无条件救治病人。至于其他,顾启珪就不是很清楚了,就是这些,还是母亲说给他听的。   因为本来,顾启珪还以为是因为吴柳先生是姑夫安意荣的师叔,才会网开一面救治安府和顾府的病人。谁知,这次出发之前,爹爹在手书之后,只是丢给了他一根银针,说道:“把这个拿给吴柳先生。”顾启珪才知道还有这种操作,问了母亲,才知道上面的事情。   不过,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   县试后,他就要开始走动各方交际,日程会满满的。况且在那之前,顾府还有一摊子事儿,他决定像他爹爹学习,快刀斩乱麻。   顾启珪也没有再去管吴思,当年,顾国安能把吴思请去府里给他一个小孩做府医,是屈才,现在他的身子基本没有大碍,该是他回到自己位子上的时候了。   “直接去顾府,记得派人告诉二爷,明日直接过来这边。”顾启珪吩咐道。   “是,”顾擎答道,赶着马车出了小镇。   江南·陆府   陆瑶坐在自己的床榻上,很是气愤,阿爹就是偏心,竟然把她身边的人都给撤了,一点儿都考虑她,也不听她求他。现在她身边连个说话的丫鬟都没有,门口的人都是从其他院子新调来的,一个个都呆愣愣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一看到她就觉得心塞。   陆瑶其实已经被关起来四五天了,为了表示自己的决心,她已经三天都没有进食了,看着桌子上摆着的饭菜,腹中又是一阵‘咕噜噜’。   这次已经这么长时间了,阿爹都没有来看她一眼。爹爹最是疼她,以往他闯祸,爹爹过不了多久就会来看她的,这次肯定是那个女人唆使的,陆瑶恨恨的想着。那个女人手段好,爹爹最是向着她,阿娘他是理都不理。平时她一直与她井水不犯河水的,但就冲这次的事情,她饶不了她,等她出去……   其实,陆瑶还真的是误会陆平了,自从那日把女儿关在了自己的院子,他就一头埋进了公务里,知道现在,他才有了歇口气的时间。   就这一个女儿,他好像养的还不是很成功,想想就烦。陆平小时候不得父亲喜欢,自小没有遭受冷落,白眼,甚是下人都敢欺负他。一直到跟着师傅以后才算好了些,后来又遇见了顾国安和木锦,他才开始有了伙伴儿和朋友。但是对于为人父母、与父母快乐相处这一块儿,他一直都不大懂。   再加上,陆瑶是不小心才有的,并不是他期待中有的孩子,何止是不期待。当时他知道自己被算计的时候,陆瑶的亲生母亲差一点折在了他手里。还是他爹,逼着他娶了一个他连长相都不知道的女人,也就是如今的陆夫人。就只是为了牵制他,为他娶了没家世,又懦弱甚至连管家都不能的嫡妻。   而木锦,家世普通,从小就跟在他身边儿的木锦,为他几次差点丢掉性命的木锦只能以侧室的身份跟在他身边。   但不管怎么样,陆瑶还是在十个月以后降生了,他本来是不能接受的,也是在木锦的提醒下,陆平开始时常关注她一些,到底是他的孩子。而且,他和木锦连带着师哥小时候过得都苦,他不想他的女儿以后和他们一样。   只不过,小时候甜甜的女孩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她有自己的意志,慢慢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此事之前他一直觉得自己女儿很乖的,只是没想到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女儿竟已经这么大胆了,到了放肆的地步。   看着亲卫呈上来的这几日调查的成果,陆平觉得自己罚的太轻了。这又是赌坊,又是青楼的,还为了见一个戏子一掷千金,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哪来的这么大胆子。   “去,继续查,先从小姐身边儿的那几个人查,我要知道全部。”陆平淡淡吩咐,他想知道,还有多少是他不知道的,可是能怎么的,这是他的女儿。‘养不教,父之过’一直是他挂在嘴边顶撞父亲的话,他不想以后从自家女儿口中听到。如此想着,陆平叹了口气。   亲卫听到吩咐,不见了身影。不知怎么的,陆平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第83章 回府   顾启珪回到安庆顾府的时候,才刚刚到了申时(下午三点左右)。马车在顾府大门口停下来的时候,顾十六正在门口站着。   顾启珪从马车上轻巧的跳下去,看了一眼,顾府门口冷冷清清的,他也没有太过在意。   顾十六赶紧走到了自家主子身边儿,“主子。”顾启珪颔首,直接迈步往家里走,真说起来,他还是第一次可以看到这座大宅。   这是顾家老宅,落地面积很大,但是就算是这样,前后院的分界也不是太过明显,主要是各个院子都是独立建造的,关上门,就是一个小家。所以,此次,顾启珪到顾府,只能是选一个院落住下来。   走到‘闵行院’的时候,顾启珪一打眼,就退了出来。不知道府里的人怎么会觉得他会是吃闷亏的性子,这一拨儿操作还真是和他性子极其不相符啊。   “把这些都放进正院,在安庆的这些时候,我就住在那边吧。”顾启珪直接吩咐。   “是,”顾十六回答。   顾启珪说着,直接就走在最前面,往正院的方向走去。顾府的正院原先是顾雍和安氏住的院子——‘敬安堂’。不像‘闵行院’的杂乱无章,‘敬安堂’整体看起来还可以,起码能住人,扫一下尘就可以了,要简单的多。   顾启珪看了两眼,略微满意,看着眼前站着的几个仆人,他更是没有客气,直接吩咐:“既然各位今日无事,帮着把院子收拾出来吧。”   顾启珪说的随意,院子里的人却没有动作,这七少爷也太不客气了吧。   “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顾启珪眉眼一挑笑着说道,暖意却不达眼底。   “七少爷,这是老太爷老夫人院子,您住不……不大好吧。”一个婆子战战兢兢的说道,本来,她在府里是老人儿,平时能横着走,但是在眼前这位少爷面前,莫名有些心虚。   “奥,”顾启珪淡淡说道,“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动手吧。”他根本就没想着解释。   “这是七侄儿吧,怎么这时间过来了,该是派人先来府里说一声的。”一个略带浮夸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正是吴夫人夏氏,今日她夫君不知道又去了哪个狐狸精那,儿子又还没有回府,她正愁火气没地方发呢。只能说,这几年安逸的生活,几乎让她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只想着反正来的是病秧子一个,能有什么手段。   所以,一听说,这位七少爷连‘闵行院’的门都没进,就直接来了‘敬安堂’,她就直接过来兴师问罪了。这院子,就是她也只能看着,不能进去住的,凭什么这小孩一来就要进去住。   “您是三婶?”顾启珪明知故问,略带疑惑。本朝嫡庶分界明显,庶出长辈可比不上嫡长房嫡子的身份来得尊贵,也就是,这晚辈尊敬那是情分,不尊敬那也是本分,庶出在大家族里确实没有那么多话语权的。   夏氏直接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气质温和的少年一开口就是刺儿,只能懦懦的说道:“我是你五婶。”   顾启珪‘嗯’了一声,“回府的事情,我已经通知了三叔三婶那,不知道还需要给五婶说一声,这府里什么时候有这规矩了,爹爹娘亲倒是没有叮嘱我,我是不知道的。”眼下之意,不要太把自己当回儿事儿。   顾启珪的语气只是陈述,却一字一句打在了夏氏的心上。嫁的丈夫是庶出是她这一辈子最大的败笔,这些年在府里,因为这事儿受过多少打击和白眼,也就是这几年她才开始过得舒适些。   “五婶见谅,启珪现在还有些事情,就不留您了。我整理一番,等晚膳时候再谈正事。”顾启珪一副送客的态度。   这几年,夏氏哪受过这个委屈,直接转身就走了。   院子里的人,看五夫人走了,心中皆是一凛,七少爷可是不简单。他们也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主要是他们也记起来了,这位可是嫡出长房的嫡子。反正不管怎么样,都比他们权势大,如此一想,院子里的人都动了起来,开始整理打扫。   “主子?”顾十六走近,他也是没想到这五夫人这么嚣张,还是在主子面前。   看着院子里忙碌的下人,顾启珪还是很满意的,不过他没再对他们说什么。转头看向顾十六,“嗯,你那有什么消息吗?”说着,向正堂走去。   顾十六赶紧跟上,和他说着最近的进展。   这厢,夏氏回到自己的院子,气的整个人直哆嗦,没想到那个小子还敢那样讽刺她。   跟在她身后的嬷嬷,只能有一下没一下的替夏氏拍着背部。要她说,自家夫人做的也有些不对,在长房嫡子面前拿架势着实有些不应该。可是自家夫人从来都是听不进劝告的性子。嬷嬷也只是张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老爷和少爷呢?”夏氏问道。   “老爷和少爷都是自晨起就出了府,现在还没有回来。”丫鬟战战兢兢的回答,话还没有落音儿,夏氏的茶杯已经飞了过来去,‘咣’的一声,丫鬟的头上出了血,茶叶弄了满身,尽是狼狈,引得房间里的其他人心下一颤。   夏氏被怼的消息很快也传到了三房,下人来禀报的时候,三夫人何氏正在和顾府二爷顾启锋说话,儿子瞒着众人参加科举,本就大胆,考中考不中都是难题,做母亲的自然忧心忡忡。   母子两个一起听了此事,形态各异。何氏更多的是担心,“这些年,府里都是你五婶当家,你七弟这么驳她面子,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你要不要去看看?”   “阿娘,你就放心吧,七弟是大伯的嫡子,不会是个软性子的,”顾启锋想起在考棚中看到的那个少年,觉得他应该不是个吃闷亏的性子,就冲他一进府就把五婶怼回去的性子,顾启锋觉得自己说的是对的。   “能有多少手段,毕竟还是个孩子,这还要在府里住一段时间的。锋儿,你赶紧去看看。”何氏觉得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肯定不能斗得过夏氏,主要是这些年她自己在夏氏手里吃过不少亏,夏氏在她心里是颇有手段的。   顾启锋实在是拗不过娘亲,只能出了院子,走向正院。   顾启锋刚到正院门口站定,看着院里。平时,有些嚣张的正院的奴仆,正在老老实实的整理院子,一句怨言都没有,除了搬东西来回走动的声音,整个院子都非常安静。   “您是二爷?”不一会儿,有一个软糯的少年走过来,恭敬地问道。   顾启锋颔首。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磨石宇把顾启锋让进了‘敬安堂’,“二爷请,爷正在和十六哥说话,院子有些杂乱,二爷多担待些。”   顾启锋摇头。   “主子,二爷过来了。”磨石宇禀报,他的话音刚落,门就打开了。   顾启珪从里头走出来,顾十六找到的情报基本够他拼凑出完整的一件事,但这件事并不急在这一时,正想出门的时候,门外就传来了磨石宇的声音。   “二兄长,”顾启珪见礼,在这个家里,二堂哥一直是神秘的,就是查也没有太多的信息出来,对于未知的人和事,顾启珪从来都不敢小瞧。   “七弟,阿娘说七弟刚进府,着我来看看。”顾启锋说道。   顾启珪挑眉,恐怕是听到刚夏氏过来了,着他来安慰一下自己。顾启珪倒是没有什么异样,府里三夫人不掌家是众所周知的秘密。就他掌握的信息,这三夫人性子绵软,倒不坏,所以顾启珪领情。   “那一会晚膳的时候,启珪一定亲自向三婶道谢。还请二哥转告三婶,启珪没事儿,府里都挺好的,现在启珪这儿做整理不方便。都是自家人,晚上就一块用膳吧,我在‘聚福楼’定了膳食。三哥晚上同三婶一块过来吧。”   顾启锋只是颔首,示意自己答应了,两兄弟说了几句话,顾启锋就出了‘敬安堂’。他心里是不得劲儿的,本来该是家里为七弟接风洗尘的。却因为五房不上心,阿爹不重视,阿娘根本办不起来的情况下,让七弟自己摆宴款待府里人,就是不知道五叔知道后是怎样的情形。   顾启珪看着他家二哥离去,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这位二哥的,可是记忆一直不清晰。   顾启珪不再纠结,直接吩咐顾擎,“把晚上我要在‘敬安堂’摆宴款待叔叔的消息,亲自送到他们手上,府里凡是主子,一个不拉,都请。”   “是。”顾擎回道,就下去办事了。   顾启珪站在院子里,看着院子里的一棵新桃,已经开始鼓出嫩芽,他小时候虽然在顾府只待了不过月余,可是那时的顾府可不是这样的,这样一想,祖父和祖母还是有些用的。   看看现在,因为京中爹爹得势,在江南谁不巴结着顾府的人,把一个个本还有些自知之明的养成了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   顾启珪冷哼,所以他说爹爹英明啊,快刀斩乱麻,这家分得确实好,时机把握的也精准,不过现在没有说出来,实在是父母在分家确实不好听。大姐顾烟茗好事将近,他又在参加科举,所以说此事爆出来还需要一个契机,一个可以被大家接受的契机。   因为那事儿,顾启珪觉得这个契机似乎并不难找,而且祖母一定不会有意见,顾启珪就这样陷入了沉思。   整理院子的下人时不时偷瞄两眼这位小少爷,带着些许的好奇。   等顾启珪回过神儿来,他已经在院子里站了好一阵了,整个院子也已经打扫完成了。顾启珪当然不会直接住在正堂,反正院子大房间多,他随便找了偏堂住了进去。   顾五老爷顾国和一进府,就听说了这件事儿,气的他肝儿疼。没想到之前他明明警告过夏氏,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真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这样想着,他直接迈步向夏氏的院子走去。   顾三老爷顾国靖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和妾室在别院,说是别院,也就是和顾府隔了两条街的院子。他是个混不吝的,看了帖子,直接说道:“这侄子好大的架子,还摆个宴让我这做叔叔的去参加,不去。”   听他如此说,送信的顾十七连脸色都没变,直接说道:“三老爷自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属下告辞。”说完就出了院子,干净利落。   倒是在顾国靖身边的妾室,也就是顾府五爷顾启川、六爷顾启琳的生母芸娘,观她身段儿举止,可完全不像是一个已有两个儿子的人。   此时正出声劝诫顾国靖:“老爷,这七少爷到底是大老爷的嫡子,不去,会不会驳了大老爷的面子,到时候大老爷怪罪就不好了。”   顾国靖蹙眉。   只听芸娘继续说道:“刚听话音,七少爷是请了咱们府里上上下下所有的主子的,要是您不去,启川和启林不是就不好做了。”芸娘这样讲自也是有她的目的的,既然是府里所有的主子,自然也是包括何氏和她儿子的,还有……   顾国靖沉吟,“好,那就去。”   “谢谢爷,”芸娘拉长声音。   “那芸芸想好要怎么谢爷了吗?”顾国靖调笑着问道。   不知道芸娘回了句什么,整个院子先是充斥着的男女混合的嬉闹声,一会儿就变了质。   门口守着的婆子丫鬟包括小厮,都小心地离得远了些。 第84章 设宴   不知不觉到了晚上,整个‘敬安堂’也算是整理清楚了。顾启珪虽然带来的人不多,但各个是好手,如今守在了院子里,整个院子看起来有人气多了。   在宴会开始之前,客人也相继的到了。   三夫人何氏和顾启锋母子是最早到的,他们是想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不过看到顾启珪什么都处理的有条不紊,根本没有他们下手的地方,就直接入了席。   顾启珪自是笑着行礼迎接,看起来倒是没有什么不适的样子。何氏却频频看向他,觉得他肯定是难过的,一个小孩子却要学着做这些,回了家还没有得到应有的待遇,和之前一定有很大的落差吧。这样想着,何氏越想越觉得难受,想开口说些安慰的话却因为嘴笨怎么也说不出口。   而且,每每在看向顾启珪的时候,她都能收到一枚大大的笑容,使得她原本想要说的话都开不了口了。   顾启珪倒是觉得这位三婶和他想的倒是一样的,即使是久病,但还是难掩姣好的面容,倒是相信了之前听说的当时三叔是因为她长得好才娶她的。   接着到来到的是三房的顾启川和顾启林,顾启珪笑着行礼,把他们请入席,倒是没有显得太过亲近。因为在府里受重视,顾启川几次都想表现一下说些什么,都被顾启珪一句话,堵了回去。   就比如现在,“听说七弟今日是从‘聚福楼’拉的席面,还是七弟识货,咱们安庆就数他家的最好。”   顾启珪瞥了他一眼,淡淡的回道:“就是冲着‘聚福楼’的名声去的,想不到跟京中的‘聚福楼’差的还太多,多是吃不到的东西,点菜的时候花了好些时间。”   嗯,顾启珪很成功,成功把话题终结了,桌上几个人默默不语。倒是顾启锋觉得好笑,这七堂弟的战斗力还真是不可小觑。   接着是五老爷顾国和到了,他的身边儿并没有跟着夏氏。当然顾启珪是一点儿不在意的。   “五叔,启珪有礼,”顾启珪见礼。   “没想到,都长这么大了,你走的时候才是这么一点儿。”顾国和一遍落席,一遍用手比划着。他并没有替妻子道歉或是怎么样,看见顾启珪他开头就说了这样一句。   “五叔说笑,亏得五叔还记挂着,还记得这么些年前的事情。”顾启珪笑着说,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   顾国和眉头一皱,立刻就反应过来了,这个侄子还真是不简单。刚他回了夏氏那里,夫妻两个自是又是大吵了一架。虽然埋怨自家夫人鲁莽,做事一点儿不知道考虑后果,但是同时他也恼怒这个小子太不给面子了。   所以说,这些年,留在安庆本家的五房,心变大的可不是只有夏氏而已。   又过了些时候,四少爷顾启裴也到了,他看起来是一个自来熟的少年,一进门,先是向五老爷和三夫人请安,然后是几位哥哥,最后才轮到顾启珪。   “七弟还是第一次见到哎,虽然阿娘说我小时候是见过你,但是我是一点儿不记得。”顾启裴说这些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笑眯眯的,看起来就是一个单纯的少年。   顾启珪却微不可见的皱了下眉头,不过立刻就恢复了,接着就笑着回道:“我也像四兄长一样全然不记得了。”   顾启裴楞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想到他会这样回答的,紧接着就笑了起来,“七弟说笑了,当时你才出生月余,当然是不记得的。”   顾启珪自也是跟着笑,引他入座。   府里的两位小姐是一起来的,本家就只有五房的四小姐顾烟然和三房的五小姐顾烟潇两位小姐而已。虽都是庶女,但是因为都颇得自家父亲的宠爱,因此倒都是养成了开朗的性子。   “七弟弟是第一次来到安庆,可是定要好好出去逛一逛。”四小姐顾烟然和她嫡兄一样,很是自来熟,刚和长辈兄长问安后,就直接和顾启珪搭话了。   顾启珪倒是露出了笑意,声音也柔了很多,“嗯,等这段时间过去,一定会出去看看的。”因为这段时间顾烟茗和顾烟琪要定亲,他从母亲那里听了许多相关的事情,所以现在他对这些姐姐妹妹都很是宽容。   “那到时候,我和四姐陪着你一块去,不然你可能会迷路哦。”顾烟然也不问五小姐的意愿,直接定夺。   “一个女孩子,老是想着出去疯怎么能行。”五老爷发话,顾烟然娇俏的吐吐舌头,笑着坐回了位子。   也是在这时,‘聚福楼’的席面到了,顾启珪直接宣布了开席。   何氏几次张口都欲言又止,她不知道是自家夫君不打算到还是侄子忘记了自家夫君,所以何氏一直都很纠结,但又怕出声询问不太好。旁边的顾启锋蹙眉,安抚的拍拍母亲的手背,以七弟的作风来看,他肯定不会做这样无理的事情,恐怕是阿爹已经拒绝了。   “虽然到江南有些日子里,但启珪今日才到了家里,还是有诸多不习惯。因为今年是曾外祖父过八十大寿的关系,启珪可能得在家里呆挺长时间,在这里就请各位叔伯兄长姐姐们多加照顾。要是启珪做的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请一定提出来。启珪还是第一次离家,考虑事情不周全也在所难免,各位叔伯兄长多担待些。启珪以茶代酒敬各位。”顾启珪说的很多,总之意思就是,我已经到了,之后要是再有什么看不上眼的事情,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了。我还小,做的过分了,也请各位叔伯兄长多多担待。   席上的人听懂听不懂的,自都是回敬。不过,当然也是有人回话的,“七弟师从名师,入学又是进国子监,自是学的多,怎么会做的过分呢,倒是我们这些野惯了的,才更应该担心,一不小心得罪了七弟就不好了。”说话的是顾启裴。   “四哥说笑,师父和夫子们自是教的比较多的,但是启珪是从来没有实践过,难免有失误或是用力过猛的时候。”顾启珪笑着接话。   这下席面上倒是安静了一瞬,但是外面却响起了一阵声响。“爷,三老爷过来了。”顾擎进来说道。   嗯?顾启珪疑惑,三叔刚刚不是拒绝了吗?虽然这样想着,顾启珪还是站了起来,毕竟真算起来,只按血缘的话,在这个家里,三叔才算是和他最亲的。   “已经开席了?”顾国靖一进门,看到大家已经开席了,如是说道。对那些站起来给他儿子女儿侄子的,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   顾启珪是第一次见到三叔,确实是有些惊讶的。他一直都知道顾家人相貌出挑,就是桌子上这些人,长得都算是上等的,但在三叔面前还是不小心失了颜色。就是顾启珪这样不怎么在乎这些的人,也不得不承认自家这三叔确实是长得好,再加上他那不修边幅的性子,倒是给人一种潇洒的感觉。   不过顾启珪实在没想到,他三叔能不修边幅到这个地步,带着自己的妾室来参加侄儿组的宴,在原配妻子还坐在那里的时候。侧眼看到二兄长瞬间冷凝的表情,因为顾国安没有妾室,顾启珪很难理解那种情感。   “之前三叔在忙,侄儿实在是不敢打搅,没想到三叔还能抽身过来。”顾启珪还是十分冷静,对于顾国靖身边女人,他自是没有理会。   磨石宇重新搬了凳子过来,只不过是一个。   “三叔请坐,此事也确实是侄儿考虑的不周,还请三叔恕罪。”顾启珪好似没有看见正站着的那个女人,直接对着顾国靖说道。   顾国靖直接坐下,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个情况,直接笑着接话:“你考虑的很周到了,倒是很像大哥小时候,家里的这些个都比不上你。”   顾启珪突然觉得这个三叔似乎和他之前想的不一样,看就这一会儿工夫,替他找了多少敌人。   顾启珪心里诽谤,面上还是什么都看不出来,“三叔说笑了,启珪年纪还小,多是思考不周的地方,比不上二堂哥沉得住气。”   顾国靖显然没有想到顾启珪会这样回答,嗤笑道:“你爹我大哥就没有你这样能说。”   顾启珪,嗯,少有的被别人聊死了。   站着的芸娘心里已经恨死了,整个正堂里就只有她站在那里,虽然大家都没有看她,她还是觉得难堪。两个儿子有意让她坐他们的位子,她怎么可能同意,本来就是来示威的,要是坐去那边不就达不到目的了,再说也不能让自己儿子站着,那不是就让儿子低人一等了。   这样想着,芸娘朝顾国靖更是靠近了些,想提醒他一下自己还站着,可是顾国靖就像是没有感觉到一样。   总之是,一直到宴会结束,芸娘一直都是站着的,而且,自从顾国靖入了席,桌上的话题转不过三个人就一定会被聊死,所以,宴会比预想的结束的要早。   一直到顾国靖站起来,似乎才发现身后站着的芸娘,“哎,芸芸一直站在这里啊,刚刚忘了这件事情,你说这小子真不会办事,怎么不让你落座。你们也是,没看到你们姨娘站着的,不知道关心一下吗?”顾国靖先是埋怨顾启珪,接着就把矛头直接指向了自己两个庶子。   两个儿子自是赶紧站起来认错。芸娘不得不替自家儿子开脱,“爷,是我不过去的,这坐着的都是正经主子,芸娘位分低,还没有这个资格,就是有凳子也不该坐在席面上的。”   顾国靖听此话,转身温柔的拍了拍芸娘的肩膀,“芸芸还是这么懂事儿。走,跟爷回去。”说着就出了‘敬安堂’。   接着其他人也都相继离开了,顾启珪站在正堂看着众人出了‘敬安堂’。   虽然三叔来了不长的时间,但是给顾启珪的感觉却非常的怪异。不过他今日设宴的目的总算是达到了,也幸亏三叔没有在一开始就来,不然他的整个席面会全部毁掉的。   “我这位三叔恐怕也是不简单,告诉所有人在府里的时候小心点,在不清楚所有事情的时候,别轻举妄动。”顾启珪淡淡吩咐他身后站着的顾擎。   “是。”   “明日去朱府,把马车里的礼品分好。明日带母亲准备的,至于大舅父大舅母带的礼品就在之后再送过去吧。”一块带过去,对于不知情的人来说还是太显眼了些。   “是,属下这就去办。”顾擎说着走出了房门。   顾启珪看着眼前的天色,只觉得累,这所有的人,大都符合他之前的想象,就是三叔这个人……倒是值得深思。 第85章 拜访朱府   第二日一早,顾启珪起身的时辰并不算很早。主要是这几日舟车劳顿,昨日一直忙着倒还不觉得,这一躺下就不想起身了。幸亏今日是去做客,他也不用一早就到外祖家,虽然还需要好好准备一下但是也不用他亲自上手。   再想想朱府那一大家子人,顾启珪觉得今日也是一场硬仗,肯定是还得好好考较他的。谁让,朱家科举出仕的人比比皆是,都是有两把刷子的。可是看了他的答卷,不知会作何感想。   不过,顾启珪也不紧张就是了,毕竟那是外祖家,倒也不怕被刁难。说起来此行也算是认门认亲,这外祖父外祖母舅舅表哥的,顾启珪到现在都还没有见过呢。   辰时刚过,顾启珪就上了马车出发了,走上街道,就确确实实感觉到京中与江南的不同了。顾启珪掀开窗帘向外头看去,这里确实会开放一些的,起码街上多是没有蒙着面巾的女子。   马车辘辘,不到半个时辰就赶到了朱府,和顾府的遭受冷落不同,顾启珪最熟悉的两个表哥已经在门口迎接了,在京中就见过的十二表哥朱仕廉和与他一直参加县试的十三表哥朱仕谦。相比其他,倒是这二位表兄要熟悉些,这朱府也是考虑得周到。   下了马车自又是一阵寒暄。   “当日,本想等发案结束以后再回来安庆的,不过祖母催的急,说表弟你在朱府连个相熟的人都没有,恐冷落了你,就连夜把我叫回来了。”朱仕谦笑着说道,语带委屈。   顾启珪也笑,“那还真是……”顾启珪拉长声音,不顾朱仕谦期待的小眼神,接着说道,“谢谢外祖母了,还是外祖母想的周全。”   这一下引得朱仕廉也跟着笑,他也是最近才从京中回到安庆的,“好了,都不要耍宝了,长辈们都还等着呢。”如此说着,一行人走向正堂。   朱家大宅占地面积广阔,主要是朱家人多,随着这两年,‘仕’字辈开始娶妻生子,这朱家是更热闹了。   顾启珪随着两位表哥走进正堂的时候,大厅里的人齐刷刷的看向了他,弄得顾启珪还有些紧张,不过随即他就稳住心神。这正堂之上这么些人,坐在上座的老人肯定就是朱老爷子和曾外祖母了,挨着他们坐在下首的肯定就是他外祖父外祖母了,看外祖母她老人家一跃跃欲试的表情,倒是和顾启珪想象的所差无几。   “老祖宗,外祖母,外祖父。”顾启珪见礼,行的自然是大礼。   “好孩子,快起来吧,地上凉。”徐氏赶紧开口让顾启珪平身,唯恐他多跪一会儿吃了大亏似的。   顾启珪对着自家外祖母安抚的笑笑,却没有起身,这朱老爷子还没有发话,他当然不会这时候起身。   坐在堂上的沈氏撇撇嘴,这儿媳就是改不了自己的性子,不过对顾启珪的时候,还是点点头。   “起身吧,地上凉,”朱老爷子说道,暗自点点头,倒是个沉得住气的。   “是。”顾启珪这才起来。   接着就是认亲之旅,二舅舅,三舅母,四表哥的,再加上朱家人眉眼间都有些相似。反正在大厅里绕了一圈,顾启珪整个脑袋里蒙蒙的,根本分不清谁是谁,但是面上是丝毫不显的。   他们都是笑着同顾启珪讲话,顾启珪当然是笑脸相迎。   顾启珪在大厅里待了不多时,女眷就回了后院,虽没有外男,但到底不好多呆。   然后,老爷子带头,外祖父舅舅表哥们包括顾启珪都去了书房,顾启珪心里明白,自然是要谈论这次县试的事情。   半个时辰后,朱家男嗣看着顾启珪和朱仕谦默写出的县试经义题答卷大纲,沉默不语。朱仕谦倒是写得符合他自己的水平,破题破的虽不说顶上,但是总的文章框架下来,是极其不错的。   相比之下,顾启珪的文章就显得太过规矩了些,这样的文章过试没有问题,取得好名次却不容易。只是这样倒也没有什么,只是朱家的几个长辈都是看过顾启珪行文的,在县试之前,顾国安和朱氏也会把文章寄到江南,让父亲兄长批改,那时的行文和现在这个实在有很大的出入。   不过,几个长辈都没有再说什么。顾启珪本来就已经想好了措辞,虽然没有用上,但是也乐见其成。因为顾启珪的文章实在是没有什么可以指教的,对仗用典都很完整,就是立意规矩,只是这个又不好多说。   “县试才是第一场,自是简单些,你们两人的文章过试都没有问题。接下来的府试和院试就不是简单就能通过的,落笔之前还是要仔细考量才是。”安老爷子如是说。   顾启珪和朱仕谦自都答是。   接着,小辈们都出了书房,朱仕谦领着顾启珪往徐氏的院子走去。   “哎呀,顺宝过来了,赶紧过来让外祖母看看,这么些年不见,都长这么大了。这几日县试肯定是累着了,外祖母让人备了点心。”徐氏一看到顾启珪进门,就开始激动。   顾启珪自然任她打量,笑着道谢。   “祖母,我也在这呢,你怎么也不心疼心疼我呢。”朱仕谦跟着凑趣,他本就是他们这一代中最小的,虽然在外面贯彻这朱府一贯谦谦君子的作风,在家却是更活泼些。   徐氏嫌弃的摆摆手,“赶紧去你娘那吧,昨日连夜赶回来,还没去她那看看吧。”就是看不惯她,一个小伙子,连夜赶个路怎么了,值当的她一遍遍提起。   闻听此言,就知道自家娘亲肯定因为自己又在祖母面前说什么了,朱仕谦赶忙行礼,“祖母莫怪,阿娘……”他的话尚未说完,就被徐氏打断了。   “好了好了,今日你表弟来府里,我高兴,不放在心上,赶紧去看看你娘吧。”徐氏说的满不在乎。   朱仕谦赶紧行礼下去了,真要说起来,在这个家里,最好说话的当属祖母了,就是不知道娘亲缘何老是和老人家过不去。   这边徐氏招呼顾启珪,好吃的好玩的,还有之前精心给顾启珪置办的礼物,都拿出来了,真真是五花八门,丰富的很。   “看,这都是小时候为你准备的,没想到忘了送去京城,这次正好你来了,一起捎带走。”   顾启珪看着,倒是觉得心里暖暖的。   此时的书房,又安静了几分,小辈们都出去了,就只剩下几个长辈。   “这答卷中规中矩,可不像是昌逸和陈首辅的风格,和这孩子之前的风格也是有很大的出入的。”朱四爷说道。   其他人不语,想来也是极其认同的。   “算了,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朱老爷子叹了口气,“刚那孩子明显看出了咱们的疑惑,却没有主动解释,相必也是有自己的看法的。”朱老爷子到了这个岁数,看人当然是无比精准的,那个孩子对他们有戒心。   整个书房倒更安静了些。   宴席开始以后,顾启珪没有感觉有什么不同,他也乐得这样。顾启珪叹了口气,从以前开始,他就不知道,要怎么定义朱家。   宴席结束后几个表哥又拉着顾启珪耍了一阵,才刚刚到申时,顾启珪就请辞回府。   徐氏自是很不舍,“今日就留在府里吧,外祖母已经让人为你备好院子了。”   “外祖母费心了,只是启珪才刚到安庆,还都没有走动呢。明日要赶去辛城陆府,今日要早做准备的。”顾启珪耐心解释,对这位长辈,他很是耐心。   “陆府,陆平家?那不就是小珏然的岳家?”相比顾启珪,安珏然在六岁以前都是在江南的,两家走动的多,倒也熟识。   “是,不过,我这次去拜访,是因为爹爹的缘故,和安府倒没有太大的干系。”顾启珪笑着解释。   “好了,孩子是有正事儿的,就不要耽搁孩子了。”朱进方说道。   听到自己夫君如此说,徐氏就是再不舍,也是老实的放开了顾启珪。   “外祖母,启珪有时间回来看您的。”顾启珪笑着柔声道。   不久后,顾启珪踏上了回府的路程,这一趟外祖家的拜访就想是顾启珪县试的答卷一样中规中矩的完成了。   再一次经过,早上那条街,顾启珪突然想下去走走。“在前面停车,你和小磨跟着我,其他人先回府,我想走走。”   虽然是朱府做客,他带着娘亲备好的礼品,但是……嗯,似乎他收的回礼更多些,只他外祖母得回礼就可可观,所以马车根本没有减少。   顾启珪下马车的地方离顾府并不很远,走回去也可。看着两边儿摊贩的叫卖声,他觉得很是亲切。   顾启珪时不时看看街边卖小玩意儿的摊子,想着淘一些别致的小玩意儿给自家两个姐姐买些,等下次送信的时候捎回京城。   前面突然传来喧闹声,顾启珪朝向看去,官府开路,百姓被挤到两边儿,几十辆马车悠悠而来。这是谁家,竟是如此大的架子?   马车渐渐行来,顾启珪也被挤到了一边儿,“主子,”顾擎和顾启珪隔了几人。   “无碍。”顾启珪稳住自己的身子说道。   看着马车上挂着的“宁”的旗子,顾启珪心下一转,早就听说‘长宁王’府被今上特赐回京,没想到在这遇上了。‘长宁王’雄踞云南,此去京城要在吉城登船沿运河北上,但是绕来安庆,不是远了一步吗?   突然,顾启珪的身子一晃,一个人撞入他怀中,随即,顾启珪的整个身子僵硬了一下。 第86章 初遇   顾启珪身子整个僵直了,脑袋有些放空,他敢肯定怀里这个‘他’虽然梳着童子发鬓,但的的确确是一个女孩子,甚至稍微低头,他就能闻见‘他’身上传来的馨香。   顾启珪的手简直没地方放了,人群还在拥挤,顾启珪只能摊开双手,他能感觉到怀里的人也尝试着站起来,但没有成功,只能用手抵着他的胳膊,企图把两人拉开些距离,但效果微乎其微。   在嘈杂之中,顾启珪还是听见了‘他’小声的致歉声,“实在抱歉。”   顾启珪低头就看见‘他’小巧的耳朵和露出的颈项现在完全变成了蜜粉色,有点可爱,这也使得‘他’耳垂旁边的痣更加的明显。   第一辆马车正经过他们面前,人群再一次后退。顾启珪被挤得向后退了一步,怀里人一个趔趄,顾启珪迅速出手拉住了‘他’。   果然又再次听到了,‘他’的道谢声,声音更小了些,带着软糯,‘他’却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有抬。   马车还没有完全过去,不过,他们这儿松快了些,有了喘息的空间,‘他’赶紧站起了身子,不过还是低着头,也不说话。接着就有人挤到了他们这边,“小……公子,我们赶快走吧,不然老爷该发现了。”来人小声的说道。   顾启珪一直注意着‘他’,说实话,他是有些好奇的,对‘他’有些异样的感觉。   只见‘他’好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抬头看了一下顾启珪,鞠了个躬,“谢谢”,然后跟着叫‘他’的人一起朝马车前进的方向跑去。   虽然是须臾,但是顾启珪刚刚看到了‘他’的脸。   站在街边,望着‘他’离去的样子,顾启珪有些出神。直到顾擎的磨石宇来到他身边,唤了他一句,他才反应过来。   看着顾擎和磨石宇都顺着他向‘他’离去的方向看去,小磨还问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妥,顾启珪摸了摸鼻子,觉得这个事情,不可说啊,不可说,顾启珪转身回府。   看着顾启珪远去的身影,主子这是怎么了?顾擎和磨石宇都有点儿摸不着头脑。   这只是顾启珪人生中的一个小插曲,是回忆中一个美好的点,也许若干年后,顾启珪还是在某一个瞬间闪过记忆中‘他’的脸,本来该是这样的。   第二日,顾启珪起的就比较早了,今日他要去辛城,去拜访现任两江总督陆平。因为爹爹和陆平的私交甚笃,所以顾启珪到了江南,跑一趟陆府是必须的。   说起来,辛城距离安庆不近,从顾府到那边儿至少也得用上两个半时辰,还是在顺利的情况下。这就要求顾启珪得早早出发,所以,天刚蒙蒙亮,顾启珪一行人就准备出发了。   在出门的时候,顾启珪碰见了正要出门的顾启锋。“二哥这是要出门?”顾启珪打招呼,主要是顾启锋还背着背篓,他实在猜不出来他要去干什么。   “我阿娘最近老是睡不好,我正好在家,准备去后山上采两株安神的草药。”顾启锋倒是没有隐瞒。   “后山?”顾启珪回头,从这儿倒是看不到的。   似乎看出了顾启珪的疑惑,顾启锋解释道:“从这儿看不到,说是后山,离咱们府上还是有点儿距离的。山上有顾府的家庙,我记得小时候还经常去耍的,不过近几年,就很少过去了,山上也渐渐荒芜了。几年前我得了些草药的种子,心血来潮就撒到了山上,这几年倒是长出了不少草药。”   顾启锋说的仔细,顾启珪自是认真听着,感慨道:“没想到二哥还懂得医理。”   “就只是一点儿皮毛。”顾启锋自嘲的笑笑,他哪里是懂,只是不得不懂。   顾启珪心下一动,“我不懂这些,用了这些年的药,还是连皮毛都没学着。跟二哥比起来,我还差的远呢。说起这个事儿来,二哥如果不嫌弃的话,虽然神医吴柳先生,为弟是无能为力的,但他的亲传弟子吴思我倒是相熟。如果二哥不嫌弃,可以让他来给三婶诊断一下,我可以安排。”   顾启锋眼中亮了一下,他没有推辞,有关阿娘的身子,他自是不在乎该谁个人情,“如果七弟方便的话,……”   顾启珪摇头,示意了一下顾擎。   顾擎会意,从腰间拿出一粒金豆子递给了顾启锋。   “这是特制的,吴思认得,二哥如果决定去的话,就当信物给他就可以了。”看见顾启锋疑惑的表情,顾启珪解释道,“吴思是和我一起回来的,前日就回了‘吴柳堂’,现在应也是在的。”   顾启锋颔首把金豆子收了起来,“算是阿兄欠七弟一个人情,今日就不耽搁七弟的行程了。”   顾启珪颔首,马车辘辘出了顾府。   “主子为什么帮二爷?”顾擎不懂,自家主子对顾府本家其他人都不假其色,怎么唯独对二少爷假以辞色。   “没什么,总觉得不是第一次见二堂哥,也算是有缘吧。”顾启珪随意说道,再说他对三房这对母子的观感也不错。   马车走了挺长的时间,顾启珪开始有些不舒服了,他们才到了辛城。   大齐朝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江南逐渐变成赋税重地和人才荟萃之地,两江总督总管江南和江西,可见其重要地位。历来,当权者都会派自己最信任的亲信接受这个位子,陆平能做到现在这个位子,还是得益于当年的权贵之争。   但是过去了这些年,当今圣上现在就算想把他撤下来,也不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在陆平在江南的这些年,整个江南的经济水平,人才发展都飞速前进,倒是没有理由把他撤下来的。   辛城,总督署所在这个地方,是整个江南的重要枢纽,商业发达程度在江南数一数二,和金陵并驾齐驱,共同促进整个江南的发展。   辛城人多,街上拥堵,马车并不好走,顾启珪一行光是在城里前行,就费了不少功夫。就是他们出发的那么早,等找到总督府的时候,也已经到了午时了。   顾启珪的马车刚到总督府旁边,就有仆人过来询问,“是顾家七少爷吗?”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仆人又回道:“总督大人和夫人今日一早就在等着顾少爷了,已经派人问了几回了。不过还请顾少爷下了马车,请各位侍卫把带着的武器全部上交,马车上的东西必须检查后,才能进府。”   顾启珪挑眉,不过却没有感觉到此事多余,主要是两江总督这个位子,多少人盯着呢,就是今上肯定也是有想法的。顾启珪一直觉得,幸亏陆世叔仅有一女,但凡他有后嗣,今上的不安就会加倍几分。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闪过顾启珪脑海的事情,对于检查事宜,他是十分配合的。   “顾少爷,实在是多有得罪,还请小少爷见谅。”仆人道歉,他是在京中就一直跟着陆平的,自是知道自家主子和顾国安的交情的。所以现在看见顾启珪,他说话也和气。   “启珪是客人,自是随主便,没有什么可抱怨的。”顾启珪笑着回道。   检查过后,顾启珪跟着来迎他的管家进了陆府。跟在管家身后,顾启珪的脚步不免加快了几分,刚那仆人讲他家老爷和夫人正在等自己,顾启珪就颇为受宠若惊。毕竟,处在两江总督这个位子,说是日理万机也不为过,怎么会有空闲时间去等一个小辈。   说到夫人,也是在出京之前,顾启珪才知道,一直记得他的生辰,每年都准时给他寄礼物的他所知道木姓陆夫人,原来是陆平的侧室,并不是陆平唯一女儿的母亲。   不过,看爹爹娘亲与这位木夫人很熟悉,就是娘亲准备的礼品,也有一大部分是为了她准备的,顾启珪就知道当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儿的。   顾启珪这样想着,他们已经到了厅堂。   “老爷,夫人,七少爷到了。”管家在进厅之前停了下来,高声禀告。   “赶紧进来。”一个轻柔的女声传来。   “顾少爷,请。”管家把顾启珪让了进去。   顾启珪颔首,走进厅堂,厅堂里就只有两人,看见顾启珪走进来,皆是含笑。   “看吧,我就说启珪肯定是像师嫂多一些。”木氏笑着说。   “嗯,你猜的对。”陆平回道,京中多有密信传来,大都是讲安家那小子肖舅,和师哥眉眼都很是相似,却很少有人谈论顾氏启珪的相貌。所以,刚刚他们在讨论,顾启珪究竟是长得像师哥,只是没有那么像,还是干脆就是像母亲。   看着顾启珪一脸莫名,木氏笑着说道:“我和你阿叔在说笑呢,不用在意。我是你木姨,之前也有通过信笺,见面还是第一次。”   “木姨,”顾启珪行礼,又向陆平,“世叔。”   “这孩子,到了这儿就是到了自己家,不用这么多礼节。”木氏把顾启珪扶起来。   “不愧是师哥教养出来的儿子,和他小时候一个样。”陆平看着顾启珪,酸溜溜地说道。   “师哥这是言传身教,我看挺好的,”木氏回头冲陆平说道,又回头对顾启珪说道:“别听你阿叔的,就该是这样,这样才易得女孩子喜欢,你看那家女孩子是喜欢鲁莽男子的。”接着,木氏又问顾启珪爹爹娘亲的情况,顾启珪一一作答。   陆平坐在椅子上,看着木氏和顾启珪说话,笑而不语,捏了捏下巴,没有人喜欢鲁莽的男子啊。 第87章 风波   虽然是第一次拜访,但是因为陆平和木氏两位长辈对他很是包容有耐心,顾启珪倒也没有什么不适的。因为距离远,顾启珪到陆府的时候,就已经是午时了,说了一会儿话,就到了该用午膳的时辰。   一行人移动到偏厅,相继入座,就只有他们三个人一起用膳。不过,顾启珪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毕竟,如果陆平这个主人不在乎他的原配夫人,作为顾启珪就没有见到的必要,而对陆瑶而言,他是外男,也并不适合见面。   就在他们用膳的当口,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快步走了进来,冲陆平行礼,“主子。”明显是有要事禀告。   几乎就在刹那,顾启珪就感觉到了杀气,这时顾启珪才反应过来,刚刚还和他言笑晏晏的男子,可不是普通的百姓,而是江南手握重权的统领,自带威慑力。   顾启珪也注意到,木氏在桌下握了一下陆平的手腕,然后就看到陆平整个人就像是扎破的气球,整个瘪了下来,甚至能笑着对顾启珪说:“和你木姨先聊着,我这边儿有公事,不用等我。”说着就领着黑衣人出了门。   顾启珪自是没有阻拦的道理,只能起身拜送他离去。公事?应该不会用这样大的情绪波动吧,顾启珪心里这样想着。   “快再用些,不用管你阿叔,在这个家里还能饿着他不成吗?”木氏拉着顾启珪坐了下来,亲自给顾启珪夹菜,“这是咱们江南的特产,就只有这个季节才最是鲜美的野菜,虽值不得几个钱,但味道是极好的,十分爽口。”   顾启珪从善如流的坐下,谢过木氏,开始用膳。和木氏聊天,顾启珪总能感觉到这个长辈的智慧,她很会与人交流,总能找到最贴入的那个点,让与她说话的人感觉到舒服。而且,他能感觉到,木氏真的是关心他的,也许是因为没有孩子的原因吧。   “我为你安排了院子,快去歇息吧。这一次过来就在府里住上几天,辛城好玩的地方很多,木姨安排人带你好好看看。”午膳过后,木氏对顾启珪言道。   “木姨客气了,启珪正有此意,木姨就安排上了,那侄儿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启珪应下了,木氏招待他,什么都做得都很周到。   木氏自是十分开心,让人带他去了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院子。   顾启珪到了院子,向领路人道谢后。直接领着顾擎进了房间,磨石宇在门口守着。   顾启珪坐在矮榻上看向顾擎,用眼神问他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儿。   “府上的陆瑶大小姐前些日子犯了错,被陆大人关了起来,这几日正在闹绝食,刚刚府里发现她不见了,在陆大人亲卫的看守之下。”顾擎小声耳语。   顾启珪冷笑一声,心里有了计较,正巧那件事是巧合还是石锤,这次就清楚了。“传信给十六,让他仔细查。”这次来到辛城,顾启珪并没有带顾十六,本也不应该带他,抛头露面的跟在他身边儿的差事并不适合影卫出身的顾十六。   “是。”顾擎答道。   顾启珪闭眼想了一阵,“告诉十六,如果是真得,事情一定不能闹大,要是确认了,就帮帮陆世叔。”如果此事是真的,他倒要看看陆世叔会怎样应对。如果只是巧合,他们只是萍水相逢,那就是他多事了。   顾启珪觉得这事儿也算是上天帮他,就是今日晌午,他都还在作难,觉得此事不好办,下午就递上来这么个破绽,让他可以检验自己的猜想。   顾擎看了一眼自家主子,“是。”   顾启珪气定神闲的躺在榻上,这事儿一开始他就准备自己一手解决,不和其他人商量,也犯不着和其他人商量。如若果真如此,就是他这一关,就不能够过去。为了所谓的家族利益,本来就已经因为不能扭转别人的意志,吃了那些苦楚,怎么还能在这方面让他吃亏。   而此时的陆平是很难做到气定神闲的,看着下面的人,嘲讽道:“怎么,你们这些人还看不住一个小女子?那我要你们何用?”   “主子息怒。”众亲卫也没有料到小姐能在他们眼皮底下不见,但是他们也没有推脱之意,他们都是将领出身,对着责任有着极其深刻的理解。   “其他没有线索吗?跟在瑶儿身边的婢子什么也没有交代吗?”陆平问道,他自是知道此事并不是惩罚下属的时候,找到人才是最重要的。   “几个婢女到现在都没有说,问起来只说不知道,”亲卫回道,主要是那几个小姑娘看起来都比较柔弱,之前主子只说要知道小姐在外面干了什么。他们审问的时候并没有狠下手段,毕竟是小姐身边的人,甚至小姐被关起来后还一直叫嚣着把她的人还回去什么的。   “用刑,不论是何手段,半个时辰内我要知道结果。”陆平直接吩咐,养个不省心的女儿,他很累好不好。又想了想今日见到的那个少年,陆平的嘴角抽了抽,似乎和师哥比起来,自己似乎没有养孩子的天赋。   他倒是并不怎么担心女儿的安危,看现场的情况,女儿是自己主动离开的,离开前还知道用了膳食,门外还有人接应。   不过,到底还是担心的,小年轻只会被一件事情冲昏头脑,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陆平闭眼,不然,他可要对不起师哥了。   陆平坐在椅子上等着结果,亲卫都在下面跪着,他们自认不敢表现出什么的,这次确实是他们的疏忽。出动了这些人,还让一个女子从他们眼前溜走了,传出去恐怕脸面一点留不得了。   大概两三个刻钟后,刚才离去的亲卫回来了,他身上还带着浓浓的血腥气,想来是用刑了的,非常不好闻,但没有人说出来。   “爷,”他把一张纸条递给了陆平,默默不动声色的退了几步。   陆平展开,大概几行字,他却是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的,脸上的表情变得骇人,手上一捻,纸就化成了灰烬。   几息过后,陆平才语气沉沉的吩咐,“先找到人,你们都去,找到人不用声张,通知我亲自把她带回来。”陆平心里并不乐观,想到刚才纸上所写的事情,他杀人的心都有。   “是。”亲卫呼啦啦都退出了房间。   顾启珪休息的时间并不长,到底不是在自己家。等他洗漱后,木氏派来的人已经在等着了。   “夫人吩咐,今日我都督公事多,连回后院的机会都没有,就没办法招待您了。就由属下陆青带着七少爷在辛城走走,等老爷忙完空闲下来,七少爷再和老爷多交流”   “木姨说笑了,说让我不客气,怎么自己还客气上了,阿叔自然是要以公事为重的。”顾启珪也笑着回应,如果他的想法是真的,何止是今日,未来的几日内,陆平的心情是别想好了。但是,陆平不招待他,是没有什么可指摘的,毕竟,那时长辈,位高权重,本就不应该来招待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的。   至于眼前的陆青,一听姓氏,顾启珪就知道,他必是陆平的亲卫。再回想刚才他走的那几下,就知道他是个练家子,顾启珪虽然只是会些皮毛,但是眼力还是极好的。没想到就连亲卫,木姨都是可以调配的吗?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   陆青带着顾启珪出府的时候,看到一群劲装男子骑着马也正要出府,很是气派。倒也能看出陆平这次的动作很大了,这倒是顾启珪想要看到的结果。   这样想着,顾启珪开始跟着陆青游览辛城。辛城很是繁华,因为商业着实发达,只是各行各业在辛城都能吃得开,而且都督府既然定址辛城,这里的治安是很好的。再加上,城中有活水经过,使得整座城秀美了很多,倒是个宜居的地方,顾启珪想道。   陆青带领着顾启珪走走停停,尽职尽责的为他介绍这是什么那里有什么,但顾启珪有些心不在焉,不过因为面上看不出来,陆青倒是没有发现。   “前面就是咱们辛城最大的书舍,听说里面的书册全活,七少爷要是有兴趣,可以去看看,也许能找到感兴趣的。”   顾启珪顺着陆青指着的地方看去,那三层楼高得建筑竟然是书舍吗?他刚刚还以为是酒楼客栈呢?就是在京中,也只有“橼阁”可以和它媲美了吧?但“橼阁”并不只有书册,确切的说,它有一切值钱珍贵的物品。   虽然心中有事使得顾启珪兴致低了很多,但是对‘书舍’还是有些兴趣的,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店铺呢。“那就进去逛逛吧,看能不能淘到一些感兴趣的书册。”顾启珪说道。   走进‘书舍’,顾启珪这才知道原来这也是这家店的名字,看着门口挂着的匾额,顾启珪还有些诧异。不过一打眼顾启珪就知道这两个字是出自大家之手,雄浑壮阔,意蕴丰富。不论是店名,还是这字体都是极其符合这家店的。   顾启珪进去,还是有些震撼的,这震撼大约和当初进入慈恩寺藏经阁时差不多,真的都是书,一本本,一排排,都是书册。   顾启珪边走边看,在书舍中,本该是安静的选书,看书的时候。只是天知道,他根本不能静下心来,即使在这样静谧的空间里,他还是没法静下心去关心书的内容。   “我去上面看看,陆侍卫不用一直跟着我,我就随便看看。”顾启珪随意说道。   陆青自是乐得清闲,点点头表示同意,身为一个武将,他自是不关心这些的。   顾启珪直接带着顾擎上了二楼,看着一排排书,却没有丝毫打开看的意思。他在意,想知道那件事是不是巧合,他现在已经不知道是期望是巧合多一些,还是期望不是巧合多一些。   “只是这样看,是不能知道书里面有什么的。”有个穿着‘书舍’标志的衣袍的老人走过来说道。   顾启珪有些讶异,“是,前辈说的是。”他还是有些浮躁了,主要是事情并不在他的完全掌握内,他有些浮躁,顾启珪自嘲的笑了笑。   “小年轻,还是沉下心去做事情才好。”老人说完就走过去了。   顾启珪在身后冲他行了个礼,确实不应该,凡是都有定论,直到时间一到就能知道结果,他何必着急呢。   顾启珪再次回到陆府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了,府里照样还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顾启珪没有给别人添麻烦的嗜好,和木氏推说自己累了,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这孩子还真是懂事,”木氏心里想着,不过还是没有说出来,主要是,“静之,你多少用点儿。”木氏叹了口气。已经是该用晚膳的时候了,陆平还是一脸怒意未消的样子,坐在那里,眼前的膳食看也不看。木氏猜测肯定是陆瑶又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过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从来陆瑶的事情她都是不靠近的。   顾启珪这儿倒是平静的多,“十六哥已经回信了,”顾擎走过来,“确实如主子所料,他们在一起,也是顾启裴过来把陆小姐接走的。十六哥现在已经让人引导了,晚些时候应该就能有消息传来。”   顾启珪沉吟,示意自己知道了,确实,他知道的。不过,经过下午的浮躁,现在他倒是平静。他知道陆瑶这件事的始末,甚至知道她会去找谁。准确的说,这本来只是试探,不过这个试探,算是验证了他之前所有的推理。   这件事的始末是这样的:   刚到吉城的时候,顾十六奉命去探访顾府本家的所有人,偶然的机会就发现了,五房的顾启裴老是和一个眉清目秀的小公子在一起,两个人很是亲密。秘密调查了跟顾启裴走得近的很多人,却都不知道他是谁,只听说陆姓的小公子出手很是大方。   听到陆姓,在江南这个地界,一定会想到吧,那就是两江总督陆府。顾十六觉得好奇,所以就跟在了他的身后,谁知道真的就一路跟到了两江总督府上,看到‘他’从后门进了两江总督府邸,放‘他’进府的那个人称她‘小姐’。   顾十六当时就惊住了,关于安珏然少爷和陆府小姐订婚的消息,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实,这还是自家老爷亲自牵的线,自家主子和表少爷感情又很好,所以,顾十六是非常惊诧的。然后,就在他要离去的时候,就被陆府的人发现了,好不容易才脱身,但还是受了些伤,也误了回去的时辰。   和顾启珪禀告后,就是顾十六都还想着这事儿是凑巧了,想再次验证一下。不过就目前看来,他们倒是感情深厚啊,都能顾启勇气亲自来都督府接人。顾启珪冷笑,本来他想的是息事宁人,把事情扼杀在摇篮里是最好的,现在却不这样想了。既然此事是事实,那就得付出代价才行。   顾启珪坐在书案前,给京中的爹爹写信。因为发生了这些事情,顾启珪并不认为,陆瑶有那个本事和资格,可以当得起安家的当家主母。但是,因为爹爹和陆平的关系,这事儿处理起来就有些复杂,起码不能坏了两个人中任何一个的名声。何况这还牵扯到顾府五房,就是得让爹爹知道才行。或者说,他需要给爹爹一些讯息,让爹爹可以放手把现在混沌的局面弄得更条例些。   “把这封信亲自交给爹爹,”顾启珪在信口弄上弥封,并在旁边写上‘珪’这个字,弄好后,才把信交给了顾十七。   “主子放心。”顾十七很快就出去了,他需要快马加鞭的把信送回京城。   此时,陆平的书房中,这里是陆平处理重大公务的地方,平常几乎是不会到这里来的。而此时,陆平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底下跪着的一对小年轻,不讲话,就这样默默的看着,整个书房里静的可怕。   “你是顾家的,几房?”陆平的声音沙哑,仔细看的话,他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小子顾启裴,顾家五房。”顾启裴现在是有些担心的,这个陆大人看起来并不好惹,但是看着陆瑶,他又有了一些信心,他自是知道的,他最大的资本就是身边这个女孩喜欢他。   “五房?怎么你一个庶出的小子,还敢招惹我的女儿?”陆平春华沉声说道,似乎很平静,但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现在是已经气急了。   “怎么,什么嫡出庶出,既然这么看不起庶出,你怎么还会有侧室呢,幸亏是没有孩子,不然不知道会被多少人嫌弃呢。”陆瑶开口讽刺,她是完全不怕的,这些年,她爹爹从来没有对她动过手,就是再气也不会。   陆平看着他女儿,心中一痛,木氏不能生育可以说是他这一辈子的痛,他并不想提,现在也不会和女儿争辩这个问题。陆平咬破舌尖,低声问自己的女儿道:“是吗?你喜欢他?”   “是,我喜欢他,我才不要随你的愿,嫁给一个连一面都没见过的人。”陆瑶低声陈述道。   “以前确实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只是瑶儿,为人父母,没有一个是不希望儿女能过得好的,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好。可是跟着你身边这个人,你以后会后悔的……”陆平又说了这样一句,他当然不希望发生这样的事情。跪在女儿旁边的那个名为顾启裴的小子,他一眼就能看穿,可是他不想再说下去了。   “不用你来说,裴哥哥他对我很好,不像你们,总对我有这样那样的要求。”陆瑶出声反驳。她本来也不会这样的,毕竟她一直都知道,在这个家里,爹爹最大,她自小也聪明,所以对什么人说什么话,她都知道。只是这次,她在家里被关了几天,爹爹连一次都没有来看她,她早就有些生气。现在说话,自是透着满满的不耐烦。   陆平捏了捏手指,“那就随你的愿,作为爹爹,我替你得到想要的。”自从陆平发现,女儿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乖,这些日子以来,又完全领会到了女儿的叛逆倨傲,陆平有些疲惫了。既然这样,那就让她去做吧。   “那就如你所愿。”陆平站起身,又重复了一遍,看着陆瑶说道:“你先回你自己的院子里去,”陆平又看向顾启裴,“至于你,回家准备吧,不是要娶我女儿?”   “至于你原有婚约的事情,我会尽快协调。至于其他,你们都要好自为之。”陆平丢下了这样一句话,接着退出了书房。   倒是陆瑶一阵惊愕,这就答应了,惩罚都没有?也没有多说什么,可不太像是爹爹所做的事情。   顾启裴却很兴奋,他爹是顾府庶出,一直被嫡兄压着不能出头,而他也一直不好过。这要是能娶了两江总督的女儿,在整个顾府还有谁敢和他作对。要知道,两江总督陆平没有儿子,仅此一女,以后,这陆府还不是他的。自从知道他偶然间认识的小兄弟竟然是陆家大小姐,他就有这样的想法,终于要成真了。   “瑶妹妹,不要伤心了,伯父肯定是还没有想开,时间长了就好了。咱们还是听话,近期不要再忤逆伯父了。”说着,顾启裴慢慢把陆瑶扶了起来。   陆瑶点点头,觉得很是暖心,她的生活中很少有这样的关心和温柔,所以她才被顾启裴吸引。   木氏院子里   陆平自斟自饮,整个人都透着浓浓的无奈和失望,可是他能怎么办。要他暗中除掉那个小子,在江南这个地界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就自家女儿的性子,陆平不觉得这是个好办法。   再说,他也不能当做什么也不知道,让女儿嫁给安家那个小子,别人不清楚,师哥可是和他讲过的,那个小子……他怎么也不能这样坑师哥。   就这样吧,反正顾家五房在江南,在有生之年他还能护女儿生活富足就是了,要是要的再多些,他也无能为力了。   木氏坐在陆平身侧,没有阻止,也没有劝说,就这样一直陪着陆平,间或替他把酒温热。 第88章 辞行   第二天辰时刚过,顾启珪就去与木氏辞行,陆家正是多事之秋,顾启珪并不认为自己再留下是一件正确的事。   “怎么就要告辞了,不在辛城多呆几天吗?”木氏很不舍,觉得这次有些匆忙。   “启珪这次来到江南确实还有事情,爹爹列出要拜访的长辈都还没有完成。木姨放心,有时间的话,启珪一定会再来拜访的。”顾启珪笑着说,其他丝毫不提。   “你这孩子,你阿叔最近确实忙,可是你在府里,木姨也能安排的。”木氏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没有强留孩子,一方面,她也明白孩子确实有事儿;另一方面,她知道最近一段时间静之都没有心情去待客了。留下孩子,弄得双方都作难,自然不是她的作风。   “木姨说笑,阿叔身居高位,说是公事肯定是大事,必将起来,自然是公事更重要一些。今晨启珪已经和阿叔聊过,已经和阿叔辞行了,现下启珪就不过去打扰了。”当然,爹爹带来的密信也已经亲手交给他了。   “那启珪一路小心些,等下次过来,木姨一点好好招待你。”木锦还是很不舍的。   “嗯,木姨,您赶紧回去吧,启珪身边跟着这些人,没事儿的。”顾启珪上了马车,伸出头对木氏说道,对于这些真心对他好的人,顾启珪从来都是吝惜微笑。   “好,”木氏这样答道,在她眼里,顾启珪还就是个孩子,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和从信中知晓的她勾勒出来的顾启珪的样子有诸多重合,倒像是很早就认识了似的。再加上她和顾国安朱氏熟稔,自然是多了一分亲近。   不久后,顾启珪踏上了归程,对于顾启裴和陆瑶的这件事情,以及陆平具体是怎么做的,顾启珪想不到,也没法知道。这两日他都住在都督府,手下之人不能轻举妄动,府上也没有议论此事的,至于陆平的亲卫,也不能轻易上去打听,万一露出马脚就不好了。   究其原因,主要是以现在的他来说,这些个大人还没有把他看成一个可以商量事情的对象。   所以即使,江南离京城很远,但是陆平还是一封信笺寄去了京师,他觉得这事儿还是赶快通知师哥为好。从小到大,就是到了现在,儿女都已经到了成亲的时候,陆平还是保持着那个习惯,凡是都习惯性的和顾国安说一下,何况,此事与顾国安息息相关。   对于顾国安,陆平一直都是亦师亦友的对待着的,他年少时惹过不少麻烦,最后都是顾国安替他一一解决了,几次在家族都要放弃他的时候,都是他师哥救了他,把他从深渊的沼泽中拉了出来。这些,因为他们都成家立业,就很少提了,不过他不会忘,一直都记在心里。   顾启珪现在知道的事情仅限于陆瑶再次被关到了自己的院子,顾启裴已经被送出了府。顾启珪不认为如果收到什么阻拦,顾启裴会这样安然的老实离开。他能在知道陆瑶身份的情况下,还要靠近,就能知道他的目的,只是没想到,五房会大胆至斯。   不过想想也对,在江南谁能越过陆平去,两江总督大小姐的身份确实足够吸引人。不过,陆大小姐和安珏然订婚是众所周知的秘密,这样的情况下还招惹她,其心可诛。   顾启珪这样想着,吩咐道:“咱们直接回安庆。”他倒要看看五房要怎样把这出儿大戏唱下去。   鉴于目前他掌握的信息太过于零散,他决定就等等再说喽。   此时的京中安府,也并不太平。唐家大少奶奶安氏和唐家大爷,日前已经到了京城,全力照顾儿子。说来好也不好,终于在唐氏夫妇到达京中不久,卧床许久的安唐幸运的醒过来了,但是因为伤口在脑部,醒来的安唐智力有暇,简单地说就是变得有些呆傻,连认人都有些问题,哪还有原本的伶俐。   得知这个消息的安家三房夫人现场就昏了过去,唐家大少奶奶安氏也整日以泪洗面。   虽然二房安立稔一直怀疑是安意荣做的手脚,但一直没有证据可以指正。就是已经多方派人去查了,但是了无音信。在这个情况下,他当然不能把安意荣怎么样。   这也就导致了三房房直接把气撒在了二房身上,弄得两房见面都不待打招呼的,此事虽然瞒得紧。但是安意荣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几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知道有了这么个事情,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因为根本找不到凶手,所以此事一直被宣称为是意外,既然是意外,还弄得两家不开心,影响就不大好。   在朝中,言官多次进言,说是安立稔连家族兄弟的关系都处理不好,怎能在翰林院内当值,以后升上去管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家那么简单。当今圣上沐邱无法,虽然是有心偏向,但也不好做的太过显眼。于是,刚刚上任的安立稔,被当今圣上警告,官职降级罚俸一年,就是安意荣也被连累罚俸半年。   不出意外,安立稔就是在未来几年内政绩再好,也很难升上去了,不过安家大房,倒是因祸得福,算是绊住了劲敌。   知道此事的安老夫人差点就晕过去,她的儿子,现在被大房压了一头,她怎么能安心。但是罪魁祸首还是自家人,她想发火都没地方发去,一时间倒是有些急火攻心。   对此事,安家大房都是开心的,虽然时机不大妥当,手段也很鲁莽,但是最终目的算是达到了。尤其顾玲燕,简直不要太开心,她觉得自己是做了一件大事。   完全不想想为了把她这件事圆过去,安意荣和顾国安做了多少事情,是的,这事儿也有顾国安的手笔,毕竟,安珏然还生活在安家,他怎么能完全不管。   再有,也算是有天意的成分,他们从头至尾没有想对安唐下手,本来就算是斗起来,和孩子也没有关系。只是没想到,安唐受了这样重的伤,倒是在意料之外。至于最后的结果,两人倒是乐见其成。   倒是安珏然颇有些不得劲儿,虽然他和安唐不大熟悉,也就是见了面会打招呼的关系,比起顾启珪那是差远了,但是这不表示他看到有些痴呆的安唐会高兴。相反,他只觉得有些悲伤。   这些日子以来,他经常留宿顾府,就住在顾启珪的院子里,倒是慢慢恢复了元气。   最近,顾府还发生了一件大事儿,那就是顾启陵的婚事定下来了,是当今御史蔡畅的嫡长女。   这是老夫人安氏看中的儿媳,朱氏仅见过几面,倒是不熟识,观感不好不坏。把这事儿和顾启陵商量的时候,顾启陵没有拒绝,同意相看一下,这一下倒是看对眼了。   两家的孩子都不小了,所以婚事举这样定下来了,来年三月间就是两人的良辰吉日。   要说起蔡畅来,那就真的能说好久,他是当朝三品大员,是直属帝王的谏官。只是脾气又臭又硬,有时候就是圣上沐邱都拿他没有办法。   再来,蔡畅就算是朝廷命官,过得也极其朴素,丝毫没有达官贵人的奢靡,名声是极好的,算是官员之中的清流。要说这样的家世,单论父亲的话,两人倒也般配。   顾老夫人安氏是一心想给顾启陵找一个门户高的媳妇,可是这几年跟皇家沾边儿的,几乎没有适龄的女子。其他和她们顾府门当户对的,朱氏提过的她不喜欢,她提到的,与家世上她自己都不满意。好不容易才能找到一个孙子满意,儿媳又没有反对意见的,就把婚事定下来了,总之,安氏是很满意的。   这种事情不用经过顾国安也是可以的,所以顾国安也只是知道个结果,蔡畅的女儿他不清楚,不过蔡畅的声名还是不错的,想来,教出的女儿也不错吧。   当然,现在,他更在意自己幼子的县试答卷。   县试结束以后,顾启珪自己默下自己的答卷,又让磨石宇誊写了一份直接送回了京城顾府和陈府。   顾国安看着幼子有些保守过于规矩的答卷,许久没有讲话,提笔给儿子回信。   吴柳堂   说起来,沐沣已经到这儿两天了,自从那日顾启珪派人送信让他第二日过来。第二日,他没有任何耽搁就立刻过来了,本来还有些不确定的心终于是渐渐安定了下来。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不怕死,老想着能把母后和外祖一家还有阿澈都安排好,他就算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应该也是笑着走的。   但是,现在他发现自己原来也不是圣人,对待死亡这件事,他远没有想的那样坦然淡定。一想到,如果他不在了,阿澈就有可能把手里的烂摊子一丢,自己一个人去耍,沐沣就有一定要好好看着他的想法。   只是,沐沣看看依然在给病人诊脉的吴柳先生,默了一下,来了已经两三天的功夫了,吴柳神医好似都没有正经理过他。   还记得他刚一来到的时候,吴柳先生仅仅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就吩咐道:“院子里的草药许久没有整理,你就帮帮忙,把那些都整理了吧。”   于是,沐沣连带着雀和他带来的一些人就开始侍弄草药了,因为玄景大师知道了消息,就出发继续他的修行了,倒是算逃过了一劫。   整理草药一事对于沐沣来说,倒不难,简单的草药,他都熟悉些。这还都是在慈恩寺的时候学的,他在慈恩寺待了一段时间,日日过得都很充实。   “主子?”雀走过来,“我们摆弄就行,您休息会儿。”   “不累的,没事儿。”沐沣常年习武,这些劳动在他眼里倒是没有什么,再说,就这一群人里,也就知道有他还懂一些药理的皮毛了,不过还需要时刻翻着医书就是了。   “哎呀,他能运动一下也是好的,难不成让他整日躺在床上你才开心啊。”吴思看着而这对主仆黏糊糊的,有些无语。   雀回头看了他一眼,带着警告,似乎在说,这是我主子,怎么样都是我的事,你不要管,也不要咒他。   吴思撇撇嘴,不论什么主子,现在都是‘吴柳堂’的病人,大夫说了算。   沐沣却笑笑,“小吴大夫说的对,就当是段练一下。”说着,又冲吴思说道“小吴医生,怎么没有跟着启珪去安庆啊?你不是顾府府医。”   “少爷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我也该跟着师傅正式修习医术了,以后都不能再去做府医了。”吴思说道,他的语气很是认真,不过却也有些伤感的,毕竟之前的好几年,他一直在顾府,跟在顾启珪身边儿。   沐沣听着楞了一下,没再说话。   “师傅既然已经答应了顾启珪要给你疗毒,肯定会做到的,也有一定的把握。二爷千万不要多想,也不用担心,师傅向来说到做到。行医治病都一样,需要合适的契机才行。”吴思说了这样一句话,就退了下去。   沐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一路上咋咋呼呼跟着他的小青年,就在这短短几天的时间里完全长大了。   不过,也只有沐沣自己知道,他是不着急的。本来,当初发现自己身重‘花离’之时,大夫说他活不了多久,他当时都接受了。后来因为师傅,让他在病发时他少了许多痛苦。再到现在,他有了新的希望。   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运的人。 第89章   顾启珪回到了安庆顾府,并不经常出门。爹爹说到要登门拜访的前辈,要顾启珪亲自去的他都去了,但都是坐一下就会辞行,没几个时辰就能拜访好几位长辈。只需要有礼品到的,更简单,几个人同时出发,把拜帖礼品送到就可以了。   因为礼品是提前备好的,省下了不少的麻烦,顾启珪再次感叹道。但要说拜访的家族之中他感兴趣的或者说想要结交的人,倒是不太多。   不过也有两个特别的人,一个姓李名维,年岁比顾启珪要大上一两岁,父亲与顾启珪爹爹顾国安做过同窗。但李维却没有走科举这条路,正在研究走经商这条路,想在安庆开店铺。不过,因为手中银两不够,最近正在满城筹措银子。   顾启珪跟他谈过之后,就觉得是很有想法的一个人,就答应以顾擎的名义给他投本银,他只要那些分成就行。这一来而去交往多了,倒是成了朋友。   还有一人京城与李维在一起,姓周名康,顾启珪是因为李维的关系才与他熟识的。周康家是开镖局的,格局还不小,在这安庆城倒也是校友名气。不过令顾启珪惊讶的却是周康的水墨,顾启珪看过他的墨宝,满是赞叹,笔法晕染都别有意境。周康为人十分开朗,有些不羁,但给人的感觉很舒适,和谁都能聊到一起去。   他们二人本就是合伙经商,现在加上了顾启珪,就会经常聚起来聊一聊。顾启珪在江南没有什么朋友,和他们二人倒是交往频繁些。   “你这个二哥,倒是不错,为人也踏实,倒是你那个四哥,见谁都笑眯眯的,内里却全是狡诈的性子。”李维对顾启珪如是说道。   这几日顾启珪没事儿,正巧李维来落实顾启珪给他投银两之事。他来的时候都午时了,顾启珪当然不能让他空着肚子离去,就在‘敬安堂’设了宴席。   再加上也没有什么事被叫来的周康,三个人也算是凑齐活了。   听到这话儿,顾启珪是认同的,内心也有些波动,要知道一般外人都不会这样讲话的,毕竟他们才是一家人,讲多了不好,还有挑拨的嫌疑。所以说,顾启珪更加确信李维是一个值得交的朋友。   其实李维刚说出口,就有些后悔了,干嘛讲这些,人家关系近,有血缘关系的,刚想着要不要找补回来,就听见顾启珪说话了,“嗯,你说的对。”还一脸赞同的样子。   “我擦,你不是刚来到江南,还有一半时间都呆在吉城,才来几天就知道你二位堂哥的真面目了?”李维看顾启珪很是了解的样子,很是惊诧。   顾启珪看着就连周康也一脸好奇的样子,就笑笑说道:“发生了一些事情,了解了堂哥们一些,至于什么事儿,家丑不可外扬,两位兄台放过我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李维和周康自是不会在追问,他们虽然有颗八卦的心,但是基本的礼仪还是有的。   茶过三巡,就开始说正事的时候了。“兄弟,你这钱就这么放在我这里,你放心我都不能平白的拿你这些银两。这是我拟的文书,你看看要是没有什么意见的话,咱们就去官府登记备案,到时候还要请你身边这位大哥随我一起去。”说着,李维递给顾启珪一份文书。   顾启珪笑了笑,所以他说李维是一个值得交的人。亲兄弟明算账,李维拎得比谁都清。顾启珪接过文书打开,里面一条条都列的比较清楚。   突然,顾启珪楞了一下,五五分成?“其他都没有问题,李维兄办事我都很放心的,只一条……”顾启珪顿了一下,“实在不用五五分成,经商的具体事宜我都不会参与,都得有二位兄长进行,这样太不公平了。”   顾启珪有钱,他现在用不着多方打点,用不着什么钱。这经商的事情,他不懂,要是不是看李维是个有潜力的,他也不会心血来潮,在不知道要做什么生意的情况下,就投钱。至于之后,顾启珪没打算参与,只想着能拿到分成是最好的了,但是他并不想拿这样多。   “我随便哪个一、两成就可以了,对经商什么都不懂的我本就算是坐享其成,可不能这样欺负你。”顾启珪笑着说道,一抬头就看见李维两眼感动的看着他,“你人真是太好了。马上就改吧。”   顾启珪抽抽嘴角,看着李维重新拿出一份新的文书,递给他,顾启珪懵。   “因为不知道你有什么样的要求,他准备了三份文书,因为不晓得你的底线在哪。”周康解释道。   所以说,李维的底线把他自己的底线设想出来,再定一个自己的底线?顾启珪笑了笑,就是不知道他能接受的底线是哪里。   “兄弟,你厚道,我也不能充坏人不是,那就签这份吧。嘿嘿。”李维又递过一份文书。   顾启珪接过,没有再看就递给了顾擎,让他签字。随后再让顾擎跟着去官府走一趟,就算是记录在册了。顾擎虽是顾启珪的影卫,但是并不是奴籍,所以他可以签文书,不受限制。   午膳过后,李维和周康告辞,“等县试法案后,兄长在‘聚福楼’为你设宴。”李维豪气的说道。   “我觉得兄长你还是想法子先盈利比较好。”顾启珪泼冷水。   三个人一起笑。   他们回去之后,顾启珪回了书房,说到县试,他就想起爹爹写给他的回信。第一封没有表扬也没有批评,只是含蓄的告诉他,不用思虑过多,科举本就是万人横过独木,要是带着太多顾虑,很难在整个科举考试中冲出重围。第二封回信自然就是五房顾启裴和陆瑶的事情,只说让他不用参与。至于分家之事,爹爹也说让他不用担心。   后一封信提到的事情,顾启珪是不用在意了,但是前一封信所提到的事情,真的是自己想的太多了吗?顾启珪蹙眉,难道真的是自己想的太过了,反而是枷锁了吗?顾启珪这样问着自己。   京城   时值太后千秋来临之日,整个京城都处于欢乐气氛之中。就算是天还有些冷,整个京城也已经成了花的海洋,再加上过不了多少日子就是‘万寿节’,所以整个京中一片祥和热闹。   这段时间最令京中百姓津津乐道的就是关于长宁王进京的事情。对于圣上的这一举措,朝中官员猜测颇多,但是普通百姓却想不了这样多,大都是即将见到护卫边疆英雄的兴奋之情。   说起长宁王,那事迹是三天三夜也说不完。长宁王的父亲,与先皇是堂兄弟,却不得当时的帝王喜欢,老早就发配到了云南蛮荒之地,也没有搞出什么名堂,整个云南边疆都不太太平。一直到现在的长宁王袭爵,云南边境逐渐就变成了铜墙铁壁,他就在这蛮荒之地建起了一支铁的队伍,令敌方将领闻风丧胆。   当然这也令当今圣上胆怯,尤其最近几年以来,逐渐成了今上心里的一根刺。对于这样的封疆大吏,当今圣上一直是处于拉拢和存有戒心之间摇摆。就在今年,当今太后六十大寿之计,六十一甲子,自是要好好庆贺的,今上遂下令长宁王举家进京为太后拜寿。   圣命难为,所以长宁王一家除了要封守边疆的长子之外,全家老小皆出发进京,算是给足了今上面子。   今上也给力,直接在京城给长宁王备了宅子,甚是奢华。不过看这规模,是想让长宁王常住的。   还有另一件事,也是京中百姓议论的重点。   那就是在安家兄弟阋墙的消息传出后没几日,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闵意伯顾雍突然进宫,禀报当今圣上,说是他在安家的事情过后想了很多,觉得现在孩子也大了,嫡长孙都已经订婚了,就算是兄弟,长时间住在一起,摩擦也少不了。   恐怕家中发生什么他接受不了的摩擦,他有意分家,但又怕天下人误会是自家几个儿子的意思,就想求一道恩旨,奉旨分家。   当时,沐邱听说他的来意竟然是这个的时候,简直就要气笑了,要是皇帝连分家这事儿都要管,他岂不是要忙死了。不过,沐邱内心倒是同意的,顾国安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在皇权和世家的争斗上,总能老老实实的站中立。而顾家的其他几房,尤其是留在江南的这两房,都还是典型的世家做派。   于是,明面上是禁不住老伯爷泪流满面的恳求,其实正中下怀的皇帝最终下了圣旨,顾家也成了奉旨分家的第一家。这在京中被热议了好一段时间,都说还是闵意伯拎得清云云的。   当然,能让一直作风保守的顾雍出马,还多亏了顾启珪的来信。接到信的当时,顾国安就去见了顾雍,别人不清楚,顾雍却不能装糊涂,这事儿明面上是自家孙子抢了表兄弟的未婚媳,实际上却是挖了堂兄弟的墙角,罪加一等。   这时候可讲不了不知者无罪,顾雍当时气得发抖。   “父亲,这家非得早分清楚不行。”顾国安说道。   于是就有了顾雍进宫面圣,痛哭流涕的求情,终于是让今上松了口,还保存了顾家名声。   说起来,这也是上天帮忙,安家的事情让顾雍提起此事不算突兀,圣上有心成全让此事成了定局。   不过,不管怎么说,顾家是分彻底了。 第90章   京中·四皇子府   沐澈还是没骨头似的坐在那里,一脸的慵懒地听者貉汇报有关沐沣的事情。   “所以说,沐沣现在就是在那个什么‘吴柳堂’侍弄草药?”沐澈发出了触及灵魂的拷问。   “是,二爷现在日常就是替吴柳神医给草药分类,自第一日去就被这样安排了。”   沐澈皱眉,指尖敲敲椅背,“不是说已经答应替他诊治了吗?怎么还会如此。”   “据吴思大夫说,吴柳先生应该是在找某种契机。”大夫的心绪他们不懂。   “是吗?”话是这样讲,其实沐澈现在已经放松了很多,起码不管怎么说心里的石头算是落下了。   “还有就是,最近三皇子的人常常出现在季府附近,似乎是有什么动作。”貉有再次说道,之前因为二爷传来消息,他们就在季府周围派了人,但一直没有动静。这几日因为太后千秋和万寿节的到来,各方祝寿的人齐聚京师,京中乱的很,没想到就开始有动作了。   “把这件事先透给季子期,咱们的人再加上一些,如论如何,季府的人都不能出意外。”沐澈说道,他大概能猜出老三只是想出口气,自从他那位父皇要给他升爵的消息传来,就有人开始注意到他了。想来暂时动不了他和季皇后,就想拿季府开刀?沐澈嗤笑,老三啊,这手段还真是低劣。   “是。”貉领命。   “对了,老三最近不是老是去‘橼阁’,我看他是为了备寿礼,就把藏品都拿出来,狠狠宰他一笔呗。”沐澈说的轻松,好似‘橼阁’是他们家开的似的,不过这样说也差不多。   “顺便把门口盆栽拉去‘橼阁’,让嘉和给我拾掇拾掇,等万寿节的时候,送给父皇当寿礼。”沐澈随意的说道,要问他太后千秋送什么,书房不是还有个没用的花瓶,送出去就是了,全看心意,反正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他没钱。   貉的嘴角撇了撇,这样真的好吗?主子,府里万年青的盆栽这么多,你却偏偏那门口的那一盆,前些天还差一点就枯死了,拿这样的东西去,就是嘉和公子的修养再好,恐怕也得气趴下。心里这样想着,貉并没有说出来,他得先去让嘉和公子看看,要是嘉和公子万一脑抽觉得那样的形状更好发挥他的技艺呢。   沐澈无所谓的下了几个命令,就挥挥手让貉下去了。   安庆   县试发案是在县试结束后的第十日,也就是明日。   顾擎安排好的去吉城等着放榜的人已经出发了,但是作为正主的顾启珪却一点都不着急,主要是别人不清楚,他自己却很清楚,这次县试他取得好名次的可能几乎没有,他没有必要抓着它不放。   所以他现在一点都没在乎什么县试放榜,这几日除了李维和周康过来,他会在厅堂内和他们谈论一些经商的事情。但大部分时候,顾启珪也只是听着,间或才会插一句话。其余没客人到的时候,他就一直在书房里呆着,看书练字忙的不亦乐乎。   “主子,二少爷过来了。”磨石宇在书房门口禀告。   “请二哥去厅堂吧,我这就过去。”顾启珪对顾启锋的观感还不错,听说他过来,他就放下手里的书,直接站起来说道。   “二哥,”顾启珪走进厅堂。   “七弟,是不是耽搁你什么事儿了?”顾启锋温和的问道,看顾启珪摇了摇头,才接着说道:“这次我是来答谢你的,阿娘用了吴大夫的药,这两日睡得踏实了很多。”   其实在顾启珪给了他那颗金豆子,他就想去试试。奈何阿娘不喜出门,他只能问了诸多娘亲症状的问题,又请了大夫诊脉,问知了何氏的脉象,如此一一复述给吴大夫。吴大夫听后给开了两幅安神的药,倒是有效果。   “阿兄客气了,实在不用因为这事儿来道谢,只要三婶的身子能好转些,什么都值当的。”顾启珪笑着说道,他是真的没放在心上。   “我知道七弟必是什么都不缺的,这事我娘闲来无事晒的花茶,味道还可以,阿娘让我拿来给七弟你尝尝。”顾启锋递过一个陶瓷罐子。   顾启珪接过,打开罐子,一阵清香扑鼻而来,很是浓郁,“没想到三婶还有这手艺,这茶,咦……”顾启珪惊讶,他看着手里拿着的这片花瓣。   “怎么了?”顾启锋下了一跳,以为怎么了,赶紧出声问道。   “三婶晒茶,这花都是从哪里采来的?”顾启珪没有回答,转而问道。   “府里五婶当家,我阿娘性子软,什么都不争抢,也争抢不过。不过,在自己的院子里,阿娘还是有话语权的。阿娘现在所住的院子是咱们府上最大的,房屋却并不多。前年,父亲心血来潮,就在院子中另辟了园子专门养些花,自己却不去看顾,都是阿娘侍弄的。这两年过去,倒是形成了一片花海。现在还不显得,再过不了几日,春花开了就能看出来了,届时七弟有时间,可以去赏花。”顾启锋觉得顾启珪亲近,所以说的多了些。   “侍弄花草可不是简单学学就能学会的,大姐从小喜欢花草,养的也好;二姐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从来不好好学,凡是花草到她手里很快就能死掉。”顾启珪叹道。   “本来阿娘也是这样的,头前开始的时候,花凡是到她手里,不是被淹死,就是旱死,要不就是莫名其妙的不知怎么就枯萎了。还是在精通的师傅那学了好一段时间掌握了不同花的习性才行的。说是花海,我也只是见过一眼,母亲让把开的最好的花剪下来晒成了茶。”顾启锋当时是有些崩溃的。   顾启珪讶异,难道三婶养花就是为了这?   “嗯,我外家虽是农家出身,没有什么权势,但是一手烧茶工艺却精湛,阿娘学了些皮毛。”顾启锋说道。   所以说呢,三婶懂茶却并不懂花,顾启珪好笑,就这一盆花就顶的上三婶晒的所有茶了吧,不过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什么,既然是玩乐,他何必给别人徒增烦恼。   顾启珪懂花,或者说他虽是养花就枯,但这并不妨碍他认识。且不说师父喜好养花,就是国子监里,几乎所有的夫子都有这个爱好,再说他们也是有这门课的。   不过,就顾启锋的讲述来看,三叔似乎是专门为三婶何氏培养了心绪,可是怎么……这三叔还真是难猜啊。   送走顾启锋,顾启珪让磨石宇给他泡了花茶过来。顾启珪尝了一下,味道还不错,相比花香,这个味道倒是一点都不腻人。   顾启珪突然灵光一现,虽然大人们并不一定喜欢,但是小姑娘们一定喜欢的吧,要是在打着美容养颜的旗号,不是都说女人和小孩的钱最好挣的吗?   “把今日二哥送来的茶,分出两份,送去李维和周康那,就说今日我请他们吃茶。”经商的事情,他们远比他在行,毕竟他们家在江南,对安庆所有街市都了解。再有他既然说了不管这些事情,就不会随意的指手画脚,一切定夺还在他们二人身上。   吉城   虽然大齐朝的科举实行弥封,但是在所有试卷都批改结束之后,排名的时候,县官们还是会知道谁是谁的。县试并没有请外面官员来批改答卷的惯例,所以一切尽在县官们的掌握之中。   此时,知县周守砚正在复核已经写好的案榜,“这顾大人的幼子名为顾启锋?”他有些疑惑,似乎不是这个名字啊。   一旁的副官反应很快,“顾大人的幼子名启珪,就他那些经历来讲,这次的文章做的过于规矩了些。比不上三房嫡子顾启锋破题颇得新颖。”   “哦?”周守砚有了些兴趣,在厅中看见的那名少年,可不像是中庸的性子,他往下看去发现在内圈的二十名里,那名少年排到十九。对其他学子来说已经是不错的名次了,对于农家子来说更是一直的追求,但是对于顾启珪来讲,应该并不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   “把答卷拿出来,我看看,”周守砚心血来潮。想着京中把那名少年捧得如此之高,难道是浪得虚名。   副官有旁边一摞答卷中抽出顾启珪递给周守砚,“虽然破题太过规矩,不过顾公子这行文的能力却不俗,用典骈文都很熟练。”要不是今年优秀的考生不少,这答卷要在往年也是上乘了。   周守砚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仔细看着这试卷,周守砚倒是觉得这样的排名基本没有问题,甚至他还稍微挪动了一下,把顾启珪挪到了二十名,也就是内圈的最后一名。   “既然想要中庸,那这样还更刺激一些,反正他只要不是第一名,后面的做第几都无所谓,就当是给其他人一个机会了。”周守砚无所谓的说道,就观这行文,就知道这名少年的功力绝对不仅仅只有这些,这是要藏拙了,那就继续藏着呗。   看了看顾启锋的名次,周守砚要笑不笑,这两兄弟一对比,看那个小子还沉得住气沉不住气。   安庆   这厢,顾启珪这里也在说着发案的事情,因为顾启珪送去的花茶,李维和周康直接杀到了顾府。   “还以为今日你已经去了吉城,没想道这么沉得住气啊。”周康调侃。   “早知晚知,最后结果又不会改变。再说,爹爹师父皆说我这次难取得好名次,我已知道自己的命运,就不去凑热闹了”顾启珪笑笑,说得心平气和。   “哎,你刚刚从来的花茶味道真不错,哪来的?”李维刚刚就等不及了,又听到到顾启珪说这样丧气的话,赶紧转移话题。   “我二哥送来的,是我三婶的手艺,不过二哥说我三婶就学了个皮毛。”顾启珪解释道。   “那就难怪了,”李维一脸的恍然,倒是顾启珪不明白了。   “百年前,安庆何氏本是种茶大户,近百年来才没落的。只是都没听说,这何家晒茶、蒸茶的功夫也这样了不得。”周康解释中还带着感慨,那茶他自也品了,适当中和了腻香,却保留了清香。   “要是你想做这生意,我倒是可以拜托二哥给你和何家牵线。”顾启珪看李维有些意动,如是说道。   “好,那就麻烦兄弟了,”李维没有推辞。   “卖茶?”周康皱眉,实在是江南这里都不缺茶,几乎家家户户都种着茶树。虽然,花茶罕见些,但要种花,煮蒸,晒茶,要花上不少的时间银钱,这茶价肯定便宜不了,这买的人就成了问题。   “我都已经想好了,咱们就买各种茶,现在喝茶的不少,喝的精的却不多。咱们为每一种茶定义一个寓意,就图个好兆头就能有人买,再说咱们又不局限于花茶。”李维说道,他之前做过不少功课,各行各业都了解些。   “我听说这花有千种,不同品种的花有不同的功效,牡丹养颜,莲荷清火等等。我也只是之前府医给我用药的时候,提过,但是了解的不太多。”顾启珪说着,“不过,我认识‘吴柳堂’的大夫,可以请他为咱们瞧瞧,也免得吃茶再吃相克的事物。”   顾启珪话音刚落,就被李维抱住了肩膀,感慨道:“哎,看来我还真是好运,平时就是经过家门也不进的,偏那天口渴就拐进家门喝了口水,就认识了一个金娃娃。”   三人又是一阵说笑。 第91章 发案日   天已经完全黑了,顾国安才回到家。   “今日怎么回来的这样晚?”朱氏接过顾国安刚解下的披风,问道。最近自家夫君都没有很忙,这是今日开始忙起来了?   “长宁王明日或者后日就要进京,今日圣上在内阁商讨此事。不出意外,应该是我去迎他。”顾国安边拿湿毛巾擦脸,边说道。   这边朱氏让人端上了早已准备好的好克化的吃食,闻言又转头向自家夫君道:“先用些吃食,可不能什么都不用。长宁王镇守云南几十年,听说脾气不大好,夫君你可要小心着些。”   顾国安坐在椅子上,喝着热汤,房间里只有他们夫妻二人,倒是不讲究食不言,“这倒不用担心,长宁王是聪明人,这次进京,他必是极其小心的,咱们这位帝王可是正找不着借口不让他回去呢,所以节外生枝的事情他自也是希望能少发生就少发生。”   “可是,长宁王镇守云南这么些年,有他整个云南边境才能安稳这么些年,这猛一把他撤回来,会不会……”朱氏欲言又止,他们衣食无忧,但要是发生祸乱,受罪的终究是老百姓不是。   顾国安没再接话,这个话题太沉重,帝王疑心太重但也是情有可原,长宁王雄踞云南这么些年,朝中派出多少副官,都没能混出名堂,云南军俨然成了长宁军,这让帝王如何能忍受,就是长宁王没有造反叛乱之心,可到底威胁到了今上。   “启珪明日就要县试放榜,怎么不见你紧张?”顾国安问道,自家妻子关心幼子,这一次是怎么了?   “你不是说孩子的答卷能进吗?”朱氏一脸‘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的表情。   顾国安笑了一下,点头,“嗯,能过。”   “四弟妹今日来寻我,说是想从咱们手里把他们现在住的院子买过去,把墙砌上,他们走院子原来的门,我应下了。”朱氏又说道,她和邵氏聊的来,住的近了还可以多交流交流。   顾国安当然是没有意见,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那夫君,你说,陵儿的新房安置在哪里合适,我想先把隔壁的房子整理出来,咱也别开新门了,咱修整修整,把两个院子和在一处,等到时候顺宝要是成了亲,也能住的开。”朱氏所说的隔壁院子,就是前府尹的府上,自从顾家盘下来,除了上一次二皇子沐沣住过几天,还没有进去过人呢。   顾国安沉吟,“那院子大是大,就是布局并不适合两家人住下。启陵是长子,住的离咱们近些也无妨,就让他住在隔壁吧,大范围修整就不必了,在回廊处开个拱门就行了,至于前门,就不要封了。”他还是觉得让孩子有自己的空间比较好,这儿媳婆婆的战争可是说不清的。反正他们住的近,里面又是相连的,什么都不耽搁,外人也没话说。   朱氏没想到自家夫君早就有打算,夫君说的有理,她当然不会说什么。“那成亲的时候,就让他们从正门进来,直接穿过拱门进入隔壁。”   “过着过着,孩子们都要成亲了。”朱氏感慨,等到万寿节,茗姐儿赐婚的圣旨也要下来了。   “还得赶紧把琪儿许出去才算,”顾国安调侃,小女儿单纯,除了在装裱技艺上能沉得下心,其他时间都是咋咋呼呼的,朱氏为她挑婆家才是费劲了心力。高门,怕孩子受委屈,低户,怕委屈了孩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没有遇见她合意的。、   听见夫君这样调侃她,朱氏立刻就不开心了,“谁说的,我还想着留琪姐儿一段时间呢,要不然孩子都成家了,我当娘的舍不得。”   听见妻子孩子气的话,顾国安夹了一筷子青菜,晚上他一直吃的素淡。“也好,也没什么人等她,在家里多留两年也挺好的。”顾国安笑道,在他看来,小女儿还没有这些个心智,根本就没有小心思朝这边儿想,再多留两年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朱氏简直气都气不出来了,又给自家夫君盛了碗汤,“顾大人还是不要讲话了,赶紧用您的晚膳吧。”再说下去,朱氏怕自己女儿真的就嫁不出去了。   看着朱氏去整理床榻,顾国安坐在餐桌上,刚还带着的笑意的脸上瞬间就变得阴沉了,想到今日皇帝和他的谈话,他就心里堵得慌,不过,他并不准备这样早的说出来,不知道就只是别人家的事情,知道了还徒增担心。   安庆   第二日是发案的日子,顾启珪比以往起的要早一些,虽然不抱太大的期望可以拿到多好的名次,不过还是想知道自己这次在考生中的水平。   时辰还早,顾启珪本想自己去书房打发一下时间就可以了,发案至少要到巳时一刻才能开始,再从吉城回来安庆,快马加鞭也得用些时候,所以至少得到未时左右才能知道确切的消息。   可是辰时刚刚过半,李维和周康就过来了,美其名曰过试等着替他庆祝,落榜陪他一起哭。顾启珪觉得自己大概是交了两个损友无疑了。   不过既然过来,顾启珪肯定不能让他们陪他干坐着。   “既然今日无事儿,我让人去叫二哥,你们多聊聊?”顾启珪提议。   “行啊,行啊,当然你说了算。”李维反应迅速。   顾启珪抽抽嘴角,你敢说自己上门不是为了此事。想是这样想,顾启珪还是让磨石宇去请顾启锋。   “你注意点儿形象,我二哥最是严谨,最是不喜吊儿郎当。”顾启珪没有凭证的瞎掰。   “放心,放心,”李维嘿嘿笑着。   顾启锋现在自然是在家的,今日发案,他比顾启珪着急,因为家中都不知道这次他去参加县试,所以他也没准备派人去吉城等消息。因为这样,他只能等着同窗得到消息,顺便来告诉他一声。他知道七弟一定派了专门的人过去,刚开始的时候,确实也想麻烦七弟一下的,但是想了很多,到底没有开口。   现在顾启珪请他,他自然是欣然前往的,七弟有恩与他,待他客气,性子也好,跟他交往还是很舒服的。   “主子,二爷过来了,”磨石宇的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顾启珪亲自迎了出去,“二哥,这么早把你请来,还请二哥不要怪罪才是。”顾启珪行礼说道。   “我没有什么事情,正巧可以同你说说话,没有什么怪罪不怪罪的。”顾启锋回道。   “今日,弟这儿过来了两位客人,因为品了上次二哥送来的花茶,很是感兴趣,所以弟就做主把二哥请了来。”顾启珪解释原因,“不过,二哥放心,他们是我的朋友,不会做什么冒犯二哥的事情。”   顾启锋愣了一下,接着说道:“无碍,我对这方面并不是很了解,就看你朋友的疑惑我能不能解答了。”七弟交到了朋友,之前顾启锋就听说了,虽然别人讲李维和周康的为人不错,但是还是希望自己能掌掌眼的   顾启珪颔首,笑着称是,两人回到了厅堂,顾启珪为双方介绍之后坐了下来。   他们三人原本就知对方,通过各自朋友也大致了解对方的为人,但要说坐下来聊一聊还是第一次。   “启锋兄,我这个人,想来说话直,我就直说了。”李维直入正题。   顾启锋含笑点头,聊了这几句,他倒是觉得七弟交的这几个朋友挺好的。   “我呢,想在安庆开个铺子,还想说能卖什么呢,这不是正巧喝了这茶,觉得口感独特。启珪说这晒茶技艺是伯母自何家传下来的技艺,就想看看何氏茶工艺传人有没有兴趣凑个趣儿。”李维说的清楚。   顾启锋皱眉想了一下,“外祖父年事已高,已经不能太过劳累。大舅舅没有承袭衣钵……”   随着顾启锋的话,李维的表情渐渐耷拉了下来,就是顾启珪也是有些失望的。   “不过,小舅舅倒是对这个感兴趣,我阿娘曾说他学过几年。不过这已经几年前的事情了,你要是觉得可以,我可以带你去何府拜访一下。”其实说起来,何氏的娘家离顾府并不远,就在安庆,所以往来还是很频繁的,就是顾启锋对何家都是极其熟悉的。   “太好了,那我们现在就走吧。”李维脸上满是惊喜,刚刚他差点以为这事儿就要黄了,没想到峰回路转。   “咳咳咳,”周康拽了拽李维的袖子,低声提醒道:“干嘛呢?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了,你来干嘛来了?”再说,说去就去也太仓促了吧。   李维这才反应过来,接着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就改日,一不小心就忘记了今日是发案的日子了。”   顾启珪翻了个白眼,你从开始就没醒留下来吧。   “二哥,今日也太仓促了些,就改日,一切看二哥的空闲,他们两个都闲。”顾启珪说道。   顾启锋点头,转而问道:“这次县试?”   “爹爹和师父说难得好名次,我已经认命了,这次破题写得太过中庸。”顾启珪实话实说。   顾启锋愣了一下,不过他思想跑得有些偏,没想到离的这样远,大伯还记得批改七弟的答卷。   四个人,年纪差不多,虽然未来走的路不一样,但都是读过几年圣贤书的,自是有很多共同话题和爱好的。   不一会儿就混熟了,两两对垒,开始下棋,别看李维和周康平时显得吊儿郎当,但是棋艺水平还是不错的,尤其周康,可以用精通来说了。   顾启珪和周康越下越吃惊,心思缜密、小心谨慎,这下棋的路数和周康平时表现出来的性子倒是大相径庭。   师父总说,下棋就是走人生,这下棋的路数就能反应出一个人的心里想法和特征,就是不知道周康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性格了。   不过,和周康下起棋来倒是过瘾,自从和二皇子沐沣下了船,顾启珪还没有和谁能下的这样过瘾呢。   旁边的李维第n次悔棋的时候,顾启珪落了白子,李维第n+1次悔棋的时候,周康落了黑子。等顾启珪再次落白子的时候,旁边已经没声了,好脾气的顾启锋已经受不了李维走一步悔一步的棋路,开始坐在一旁观棋了。   本来李维也要观棋的,只是周康说了一句话,他就离开了,“要是不能保证不开口,你可以去喝喝茶或者去院子走一走。”于是,李维去喝茶了。   两人都是好不容易遇上对手,自是下的酣畅淋漓。   就连午膳都用的特别简单,用完后两人立刻转战棋盘,一点都不怕不克化。   正当顾启珪厮杀的真起劲的时候,顾擎走了进来,“主子。”   引得三个人都抬头看他,顾启锋已经离开了,顾启珪和周康下棋,李维躺在卧榻上看话本,此时听见顾擎的声音,皆抬起头。   顾擎内心擦了把汗,递给顾启珪一张白绢,“县试发榜了。”   顾启珪这才想起,今日自己是等发案的。   顾启珪接过白绢打开,李维和周康也凑到了他身边。   一打开,顾启珪就看了他的名字,描红最大的就是。   内圈第二十名,也就是说最后一名,不过顾启珪倒是如释重负。这次是他大意了,只想着低调,却忽视周边的考生都是不确定因素。   顾启珪看了自己的名次,觉得还可以接受,就想看看这案首是谁,还没等回过眼去,就听见李维说了句,“哎呀,这案首的名字和你二哥一样。” 第92章   “嗯?”听到李维这样说,顾启珪随眼扫过去。   何止和他二哥同名同姓,这怕就是他二哥吧,这在吉城参加县试的童子之中恐怕也不会这样凑巧的出现和二哥同名同姓的人了吧。在看后面的籍贯一栏,顾启珪就确定这就是刚刚还在这儿的二哥顾启锋了。   整个房里有一种诡异的安静。   “那个,启珪,没事儿,等下一次咱们一定能赶上顾二哥的哈,一次不代表什么。”李维说道,“但是,噗哈哈哈…,这个,也太巧了吧,你们顾家兄弟包揽首尾。”李维终究还是忍不住笑了出声,主要是虽然是才经过几天的相处,他也来哦接了顾启珪一些。他虽然极好开玩笑,但别人和他玩笑,他都能接得住,并不是一个脆弱的人。   顾启珪自是不会在意这些,他看着排在案首的这个,再看看排在最底的自己,看看爆笑的李维,又看看忍笑的周康,觉得整个世界都对他充满了恶意。   “不过,你也不知道顾二哥参加了县试?”还是周康看出些名堂。   “之前是完全没听说,见到二哥之后,二哥没提过,不过我也没问过就是了。”顾启珪回答,“这家里的氛围有些问题,我也没雾触二哥的霉头。”   李维和周康都理解的点点头。   “把白绢拿给二哥看看,”顾启珪把白绢递给磨石宇,想来二哥一定在等县试的成绩,既然能瞒着这样一大家子人去参加县试,一直到现在都没有什么风声传来,就证明他并没有派人去等放榜吧。   不过这传出去也快,怎么可能瞒得住,毕竟下面有他作对比。   顾启珪内心翻了个白眼,不过,这事儿也算是尘埃落地了,顾启珪现在是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了,至于其他的,顾启珪表示并不在意。   看着眼前两个朋友终于是想起好好关怀他了,顾启珪觉得是他们是想多了,遂开口解释道:“之前我爹爹和师父都告诫过我,行文过于规矩,过试容易,好名次难。我还想自己可能被放到外圈,能在内圈倒也是极其幸运了。”   顾启珪是笑着说的,李维和周康之前并不了解顾启珪的水平,虽然经常看到顾启珪待在书房里,听到他这样说,自然是跟着释然。只想着顾启珪还小,也许已经发挥最好的水平了,所以说话还是以鼓励为主。   顾启珪都照单全收。   这厢,顾启锋也是知道了自己的名次,心里咯噔了一声,面上倒还是和煦的表情,“替我谢谢七弟。”在磨石宇点头出院子之后,脸上才有了庆幸担忧欣喜等多种表情交织在一起,就是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此时,顾五夫人夏氏正在和顾启裴说话,所以说夏氏喜欢这个儿子不是没有道理的,顾启裴是心眼儿多,有些混,但是不论干什么都会和自己的娘亲商量一下,也可以说是通知娘亲一下。   就比如现在,他们自然在商量怎么娶陆瑶的事情。说到这个,夏氏很是激动,她平生最恨风头能盖过她的人。   以前,在顾府,不说安氏,还有三个嫡媳,她自然拼不过,开始时也就和老四家的邵氏关系还好一些,但是邵氏为人八面玲珑,和大房关系搞得不错,她就和邵氏渐渐疏远了。   再后来,先是大房进京,再然后老爷子和二房,就连四房也进京了,安庆就剩下三房和他们一家。她从来不奢望能因为夫君得到什么荣誉,只想着能自己儿子能有出息。   没想到自己儿子能搭上两江总督的女儿,虽然从一开始她就知道一些,但是等真正落实下来,还是有些不可思议。   “裴儿,这是算是定下来了吧?娘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啊。”夏氏有些不敢置信,要是他的儿媳是江南两江总督的独生女儿,到时谁还敢看不起她,陆家可是只有一个女儿,到时候怎么办还不是她说了算。   “娘,你就放心吧,陆平已经亲口答应了,他还能败坏自己女儿的名声吗?何况,他不能不答应。”顾启裴说的信誓旦旦,又低声在夏氏耳边说了几句。   夏氏听到,笑了出声,看来真的不需要她太担心了。   他们正在说着话,有管家进来,正是上次怠慢顾启珪的管家李忠,到底夏氏还是留下了他。虽然顾国和警告过她,还因为上次顾启珪摆宴的事情责怪了她,可她不在乎,这大房幼子过来,凭什么他要出钱好生伺候,她手里的东西都得是她儿子的。至于管家,也是她说了算,就是顾国和和她叫嚣都不行。   李忠因为走得比较急,差点摔倒在夏氏母子面前,好容易稳住身子,赶紧道歉。   “眼睛在哪呢?没看到少爷在这里的吗?”夏氏责怪道,李忠赶紧向顾启裴行礼。顾启裴摆摆手,觉得无趣,站起身来说道:“阿娘,我先回去了,”对于府里的事情,他从来不掺和。   “好,晚上一定过来和阿娘一起用膳啊,阿娘让厨房做你喜欢吃的。”夏氏叮嘱道。   “我知道了。”顾启裴下去了。   夏氏看着儿子出了门才回过头,整个表情变得冷艳了很多,“以后看到少爷在这里,不要这样莽撞,像什么样子。”她儿子是干大事,有大造化的,这府里的事情还是少掺和为好。   李忠赶紧回道:“是、是,夫人,奴才记住了。”   “到底什么事?”夏氏挑入正题   “夫人,今日县试放榜了。”李忠赶紧说明自己的来意。   “大房那个怎么样?”夏氏赶紧问道,心里极其希望大房那个这次能落榜的,这样就更能显得她儿子优秀来了。   “考的算不上好,内圈的第二十名,算是内圈的最后一名。”李忠回道。   夏氏立刻兴致缺缺,“过了啊,还以为是没过呢。不过还行吧,反正之前觉得他肯定能拿案首的那些人肯定自打嘴巴了,他们又有了新的谈资,得谈论一段时间了。”   “夫人,奴才来不是为了说七少爷的事,是三老爷家的。”   “老三家,他又不在家,就何氏那个软绵性子,能有什么事儿?”夏氏不置可否。   “这次县试的案首是二爷顾启锋。”李忠慢慢说道。   “你说什么?”夏氏直接就炸了,“他什么时候去参加县试的,我怎么不知道。”   “咱们府上都不知道,奴才本来是好奇七爷的水平,才派了人去,没想到就发现了这么一个事儿。”李忠低声说道。   夏氏简直要气炸了,这老三家的不吭不言的,没想到肚子里道道儿这么些啊,怎么一个两个的,都要来想压她儿子一头,夏氏咬的牙痒痒。   陆府   陆平坐在座位上,语气平静的说道:“这是你做的事儿?从小你是这样学的。”他现在已经极力在控制了,要是搁以前,他早就不管不顾上手了,这几日的事让他反思了很多。现在,要是顾启裴在他这里,恐怕都不能活着出去。   陆瑶不说话,半坐在床榻上,倚着靠榻,冷冷的说道:“反正爹爹没教给我这些,以前就只有娘亲跟我在一起。您要是敢动裴哥,我就给他偿命。”   陆平没再说下去,在江南这几年他习惯了发号施令,一声令下,就有人按照他的命令出动,只是还是拿这个女儿没办法。   “陆瑶,你有什么可以自怨自艾的呢?”木氏突然说道,“每次当你犯了错误,就会像现在这样,埋怨,冷言冷语。这么多年了,还是一点没有改变。”木锦说的随意,语带讽刺。   “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我讲话,你只是我爹爹的妾,在家中充主人就罢了,现在还到我面前充大吗?”在这个家中,陆瑶最是不喜木氏,听到她这样讲,自是立刻炸了。不过,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木氏说这样的话,以前,不论她怎样挑衅,木氏总能笑眯眯的,天知道,她最是不喜欢木氏这样的人,假惺惺的。   “你又有什么资格对我大喊大叫,替你娘抱不平?还是替自己的错误找借口?从始至终,你和你娘才是后来的人。”木氏慢慢的说道,她从来不曾说过这些事情。   陆平拉着木氏的手臂,低声说道:“木锦,够了。”何必扒开自己的伤口,鲜血淋漓的伤害别人也伤害自己。   木氏却没有停下来,继续说道:“每次你犯了错误,就说是静之没有教育好你。是因为静之没有教育好你,你才变成这样的吗?你自己不清楚吗,从小你哪一次是因为听了他的话被骂被罚的吧?不管是在京中还是在江南。是他不想教育你,还是你根本就不听。你以为如果你爹爹不是陆平,顾家五房,庶出的五房夫人能甘心他儿子把你一个失贞的女子抬回家。”木氏话说的很重。   “好了,木锦,”陆平直接伸手把锦绊拉过来抱住,“不要再说了。”   “啊……你们都出去,都出去,我不要看到你们。”陆瑶情绪很是激动,她没错,她怎么会错呢。   陆平半抱着木锦出门,在门口看到陆瑶的娘亲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没有说话,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带着木锦走除了院子。本来还有些发抖的陆夫人,手攥的紧了些。   回道自己的院子,木氏的情绪渐渐沉静了下来,主动开口:“是我激动了,我认错。”   陆平摇摇头,“很久没有看过你这样激动了。”   “我只是觉得可惜,她毕竟还小,根本什么都不懂,”木锦说道,要不是陆瑶张口闭口是因为静之才变成这样的,她根本就不会掺和进去。   陆平扯了扯嘴角,他本来是有些想法的,让顾启裴回家,把女儿送到其他地方。就是陆瑶恨他这个做父亲的,他也不能让她以后悔恨终身,可是,现实断了他全部的计划。   “师哥的信已经到了,退亲的事情,他会尽快办。无事的,既然师哥已经说话,咱们就不管了。至于陆瑶,这事儿我应了。”   “静之,”木锦迟疑,他们都知道,顾启裴不算是良人,顾府五房夫人也不是什么软柿子,……   “你不要管了,这事儿就定了。”陆平低低的说道,又叹了口气,“也许当初我们就不该回家,我也不该奢望他的回心转意。不然这些事情就不会发生了。”陆平所说的那个‘他’,是他的嫡亲父亲,他这一辈子所遭受的所有苦难无奈几乎都来源于他,来源于当时的奢望。   木氏没有再说话,静静的靠在陆平怀里。 第93章 入京   安庆   放榜之后的那日傍晚,顾启珪送走了李维和周康,顾启锋接着就过来了。   顾启珪有些诧异,之前他是完全不知道自家二哥去参加了县试的,这样想来,他一直都觉得那里见过二堂哥,想来也不是没有依据的。   “二哥?”顾启珪行礼。   “嗯,”顾启锋的态度还是很温和,“我们去书房聊聊。”   “好,”顾启珪没有拒绝的道理。   “榜上的那个人确实是我。”顾启锋直入正题。   顾启珪颔首,此事他已经猜到了,倒是没有惊讶。“怎么之前没有一点儿风声,爹爹他们是一点不知道的。”这才是顾启珪好奇的,按说就县试看来,这二哥的学识涵养不错,参加科举还要偷偷摸摸的。科举不是小事,顾启珪觉得五房不会嚣张至斯,还能限制嫡子参加县试?   “之前报过一次名,不过不知为何在临考前被消了姓名,这次只是未免节外生枝,才拜托了相熟的夫子帮我。再加上也觉得自己学识不足以过试,就没什么可说的了。”顾启锋自嘲的笑笑。   顾启珪蹙眉,他总觉得自家二哥肯定是隐瞒了什么的,不过他既然不说,顾启珪当然不会逼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而他没有刺探别人内心的嗜好。   “我先回去和我阿娘用晚膳,回头再聊。”顾启锋起身,从知道他成为了县试案首起,何氏就处在兴奋和担忧的情绪中,但到底是兴奋占了上风。自家儿子有出息,还有什么比这更让人高兴的呢,所以今日就亲自下厨,为顾启锋准备晚膳。   “好,二哥慢走。”顾启珪说道。   本来,顾启锋是奉母命过来请顾启珪过去一块用一些的,不过顾启珪已经用过晚膳,再加上在这个日子,他们娘俩肯定有一肚子话要说,就给拒了。   顾启珪看着顾启锋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京中   卯时三刻,顾国安异乡人就已经到了城门外准备迎接长宁王进京,其实说起来今上为显得他对长宁王的重视,这一次迎宾可以说个个身份尊贵。三皇子忠亲王、四皇子沐澈、五皇子仁亲王,这三位皇子齐上阵,随行的除了阁老顾国安还有京师府尹。   “顾老师的幼子去江南参加县试,昨日是放榜日吧。”长宁王的马车还没有看见踪影,他们一行人在亭子里闲聊,这一句话是忠亲王所说。   “回王爷,排名尚且不论,小儿的答卷我和陈老都仔细看过,破题没有新意,这过试不过试还待两说。”顾国安说的不吭不卑,因为县试的答卷直接由县衙批红封档,根本不用上头指示,等府试时再把过试的答卷交给知府就可以了,所以现在京中都是不知道这个榜名的。   “顾老师谦虚了,启珪之名在咱们京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了,还是‘苏福斋’亲评的京城四公子,在国子监成绩也颇为出众……”五皇子仁亲王接着说道,谁不知道,国子监的月测、季测和年测,出的题目都是向科举看齐的,顾启珪在国子监成绩出众,这也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国子监的佼佼者,在县试中拿个案首肯定没问题吧。   “五弟说笑了,听说顾老师幼子在出发去江南前生了一场病,想来还是有些影响的。不过顾大人可不要责怪孩子,这千大万大都没有身体康健大,令郎肯定已经尽力了。”这是沐澈的声音。   “四皇子说的是。”顾国安点头称是。   不过这倒是个能接受的理由,忠亲王和仁亲王的脸色僵了一下,他们确实没有想到这个原因,不过还是非常快的恢复了过来。   天渐渐亮了起来,长宁王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视野里,迎接的这五人,位分最高的三位皇子是晚辈,顾国安和京师府尹是臣下,自然是他们迎上去的。   长宁王看见来迎他的人,也是利落的下了马,已是五十多的年纪,倒不像是五十的身手,也不像是那这个身材该有的麻利。   说起来,这位长宁王可不像是传说中那样的气势,是一个胖胖的,一笑就像是弥勒佛的男子,到是显得和蔼可亲。   三位皇子行礼称皇叔,长宁王就站在那里受了三位皇子的全礼,动都没动,直到三位皇子行礼结束,他才开口,“可不要这样见外,这许久不曾到京城,还有些小怀念呢。”   沐澈扯扯嘴角,据他掌握的消息,这位长宁王就来过京城一次,还是在襁褓中被抱来的。   显然,其他皇子的脸上都有些尬意,沐澈瞬间平衡了,看来不只他一个人有这些情报。   倒是顾国安和京师府尹都是老油条,面上丝毫不显。   “顾大人?你就是顾老爷子的长孙?”长宁王听人称呼顾国安为顾大人,直接出声问道,虽是问句,到到最后确实肯定的语气。主要是就算长宁王远离朝堂,但是对于这位而立进阁的年轻阁老还是有所耳闻的,虽然顾氏兄弟有几个在朝中,但是那些小喽啰应该不会被派来迎他。   “下官顾国安,”顾国安回道,他看长宁候有些激动,却不得其法,他可不知道自家老爷子和长宁王有什么交集。顾国安皱眉,他可不认为现在和长宁王有什么渊源是好事。这里所提的老爷子自然是闵意侯,也就是顾国安的祖父。   “以前打仗经常听说闵意侯的事迹,见到他顾家人了,倒是有些激动。”长宁王嘿嘿笑着,“没想到整个顾家,侯爷在时,镇守北疆所向披靡,没想到连个传承都没有,都变成了这种文弱书生。”语气中带着掩饰不住的唏嘘,倒像是真的替闵意侯鸣不平似的。   其他人倒没有说什么,听前半句大家还觉得长宁王是与顾家有什么渊源,听到后半句隐隐带有幸灾乐祸的语气,都确认了两家是丁点儿来往没有,没看到顾大人的脸都僵了吗,还讲。只是,这长宁王的性子也太那个什么了些,可一点都不像纵横疆场的老将。   在人都看不见的地方,长宁王想自己竖了大拇指,自己真是太优秀了,看这反应能力。要是他活在现代,肯定还要再加上一句,还有谁!!   几个人说了几句话,队伍再次行进,接下来队伍就是进京了。顾国安他们一行人出城的时候,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所以街上并没有很多人,大都是刚出摊儿的小贩。   但等到他们进城的时候,街上可谓是人声鼎沸。商贩,看热闹的百姓挤满了街市,好在他们早有准备,衙役前方开路,队伍在后面跟进,到底是能移动,就是速度慢了些。   长宁王这次进京除了驻守边疆的嫡长子之外,几乎所有家眷齐全,都来了京城,所以队伍挺长的。   队伍中间的一辆马车中。   “这就是京城啊,人好多啊。”一个十三四岁的圆脸女孩忍不住把马车的窗帘拉开一条缝,朝外头看去,还小声的感叹。这还是她第一次离开家,这一路虽然也经过了大大小小的城市,但是看见这样多的人如此之多的还是第一次,京城果然是京城。   另一个年龄相仿,却更为精致,一看就是主子的女孩也偷眼向外头看去,边看还边注意着车上正闭目养神的嬷嬷。   两人小声叽叽喳喳的讨论个不停,突然,‘咳’端坐着的嬷嬷咳嗽了一声。   两个女孩赶紧坐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过了一会儿,看嬷嬷还是在闭目养神,丝毫没有教训她们的意思。再听着路边热闹的叫卖声,两个女孩又有打开帘子的苗头,这一次手还没有碰到帘子,就听见身后传来严肃的声音。   “雪儿,你想干什么呢?看来二少爷没罚你,倒是助长了你的无畏。等到了府上,就先跟着晴儿,等什么时候稳当了,什么时候再回到小姐这边儿。”   “嬷嬷,……”沐茜想替圆脸姑娘辩解一下,却被严肃的嬷嬷打断,“小姐,在街上打开窗帘是很不雅的行为,可不许在这样做了。”   “奶娘,雪儿只是好奇,”沐茜还待再说,晴儿是二哥院里的一等婢女,虽然名为晴儿,可性子是一点都不阳光,甚为严肃,要是雪儿去了她那边,肯定是不好过。   “小姐,你赶快休息一下,我没事儿,反正我和晴儿姐姐熟。”名为雪儿的丫头劝道,说到后边儿。还带着点自豪。   她如此一说,沐茜就不讲话了,车里安静了下来。   嬷嬷也颇为满意,她可是一直没睡,这马车晃悠悠的不说,就说外面人声鼎沸,她怎么能睡得着,就是闭目养神罢了。小姐和雪儿第一次拉开窗帘的时候她就知道,两人自以为低声的讨论声音可不低。未免一会儿二少爷找过来,她‘咳嗽’提醒,谁知道看她没有反应,两人迅速想开始第二轮的观摩,所以她只能充一回恶嬷嬷了。   这辆马车便是今日进京的长宁王家的,这位小姐沐茜便是长宁王的嫡幼女。长宁王年逾四十才有了这么个女儿,当时他长子已成亲三年,孙子都两岁了,长女也已经嫁人。所以对这个老来女,整个长宁王府都是宠着护着的。   不过,这位娇小姐并没有养成跋扈的性子,倒是颇为软糯,虽有时候会做一些恶作剧,但到底是小孩子的玩闹。但是有一点,这位小姐好奇心颇重,在云南府上的时候尚不显的。但这一路上,见识多了,新颖的玩意儿多了,就能看出来了。   想到刚刚嬷嬷严肃的警告,沈茜眼睛不好乱瞟,但是车窗外小贩的叫卖声勾的她心痒痒,尤其这些东西她都还没尝过呢。不过,她也知道,这刚一进京,外面也净是讨论他们长宁王府的,她也不宜抛头露面,不然二哥该急了。   ‘咚咚咚’马车车窗传来敲撞声,“是我,”还伴随着自报家门的声音。   “是二爷,”雪儿小声说道,在嬷嬷的眼神示意下开了窗子,把帘子一并拉起来,沐茜不知不觉的挪到窗边了,软糯的喊道:“二哥。”   沐苛看着自己娇俏的妹子,把帘子往下放了一点儿,递过来一个木盒子,“这是刚刚在路边儿买来的,茜儿尝尝,看看口味适合不。”   雪儿在一旁伸手接过了盒子,沐苛也放下了车帘子。   “二哥,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府里?”沐茜噘着嘴问道,她想仔细的洗漱一下,一直呆在车上,就是入住客栈,认床的她睡的也不踏实,所以她已经有好几日没有好好沐浴更衣了。   “好了,应该快到了。就是到了府上,你也得老老实实的。我一会儿不进府,直接陪父王进宫,等晚上你和母妃才会进宫,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沐苛隔着窗帘子叮嘱。   “知道了,”沐茜回道,说的她像是多不听话似的,不就是她上一次不小心玩的忘了时辰了吗?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沐茜脸上粉蜜一片。   “哎,小姐,你热啊?脸怎么红了。”晴儿疑惑道,不应该啊,越往北走,天气越凉,就是提前有准备,她们这些自小住在云南的娃子还是有些不适应,所以这一路上都特别注意,恐怕水土不服。   “没事儿,没事儿,赶快打开看看二哥送来的什么吃食?”沐茜吐吐舌头,转移话题。   “哦,对对对,”单纯的雪儿没有注意,就是嬷嬷也只是看了沐茜一眼,觉得不是生病的征兆,就没再说什么。 第94章 分家风波   县试成绩放榜之后,顾启珪倒是没怎么在意别人的眼光,一直干着自己的事情。五房母子蹦跶,顾启珪也没有太放在心上。   但是他发现了一个道理,这年头低调还真不是一个好主意。看,他五婶这几天几乎天天都来一次,目的只有一个,踩踩他顺便还夸一拨儿自己的宝贝儿子。顾启珪猜想是大概是因为顾启裴和陆瑶的事情,所以夏氏看起来底气十足。   他一个小辈自然不和夏氏斤斤计较,主要是他还在等。   终于在有一天,顾启珪正在午休的时候,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且声音越来越大。顾启珪问了一下是怎么回事儿。   门口传来磨石宇的声音:“主子,京中老爷传信来了,本家和三房、五房都有一份,似乎是关于分家的事情。”   “把信呈上来。”顾启珪说道,因为顾启珪不喜人在他房间里怎么样,所以不管是在他休息时,还是在看书想事情,房间都得经过他的允许才能进去。   “主子,”磨石宇推开门进来,递上一封信。   顾启珪看了看信封就知道是他老爹的手笔,打开信,顾启珪笑了一下。奉旨分家,不得不说,是一个一劳永逸的法子。   “院子里怎么回事儿?”顾启珪又问道,这么会儿了,声音似乎还没有消减。   “本来是五夫人去找三夫人麻烦,三夫人绵软性子,自是不在意。偏偏这时候三老爷回家了,三老爷性子直,说什么时候自己的院子轮到五夫人讲话了,就让人把五夫人丢出了院子。然后五老爷回来了,正给三老爷赔罪呢。”磨石宇一条一条的说着,脸上面无表情。   “小磨,”顾启珪突然开口,磨石宇怔了一下,没有明白,怎么了?   “以后别学你十六哥。”以前说话还有些朝气,现在越来越像顾十六了。   嗯?顾十六完全没听懂,顾启珪却没有准备再说。至于院子外面的事情,那是长辈,他不便掺和,还是不去了。   至于这分家之事,顾启珪却不准备在拖下去,直接吩咐磨石宇:“把信送到各房,祖中长老的也送去,咱们看他们安排时辰,在江南把家分了。”   信上已经把家产分得很详细了,凡是顾府的财产都有明确的记载,这应该是在京中已经分清楚了,毕竟奉旨分家,顾家这家分得足够细致。他是晚辈,不便主持这件事趁着现在两位叔叔都在家,好让他们知道这个事情。等祖中长老定了日子,那他们就要开始着手分家了,其实不难,毕竟条条框框都列好了。   顾启珪也不怕祖中长老诓他,这可是当今圣上亲自下的旨意,奉旨分家,谁敢阻拦。   光是想想,顾启珪就有些开心,终于不会有人一天到晚聒噪,打扰他了。在整个顾家本家的这个宅子里他就是主人了。   顾启珪摩挲着爹爹送来的信,眼神暗了暗,信上只说了分家这件事情,说了顾氏家产的分法。却没有说要怎么开始分,什么时候让他们搬出去,这些都是需要顾启珪决定。这还是第一次这样,以前都是他依靠爹爹,主要是爹爹太强了些,他能感觉到自家爹爹开始放手了。   顾启珪笑笑,又加了一句:“尽快把族长请过来吧。”他们顾氏一族的组长,是顾启珪曾祖父辈的一个老人,顾启珪到安庆后也曾去拜访过他,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小老头。但是说实在的,说是族长,和顾家的关系,并不能说是很近。   但是因为这是顾家本家,所以什么都要族长出面解决,也主要因为顾启珪是小辈,但是从分家之后顾家大房就是顾家这一支的主家,所以才叫来了族长支撑局面。   按照顾启珪的意思,肯定就是速战速决的好,不管他们住在哪里,搬不搬去,这个事情起码先说分明。就是他不怎么在乎这些,但是有人经常在他这儿说一些有的没的,就是顾启珪也是有些不耐烦的。   理所当然的,各家接到信的时候,惊诧连连,看到内容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好吗?分家,还是奉旨分家,这是在说笑,尤其夏氏要呕死了好吗?   在这个节骨眼上,分家?开什么玩笑。他们四房还只是分到刘镇的一处四进的宅子,宅子不小,他们家明面上只有三口人,怎么都尽够住了。可是开什么玩笑,就是再傻,夏氏也是知道的,脱离顾家他们几乎没有好处。   顾国和坐在床榻上一言不发,平心而论,就庶出而言,这一次分家,他们分到的产业不俗。可是这么些年,因为他们作为顾家在江南的代表,胃口可是被养大了,现在这么点东西怎么能满足呢。   “这怎么能行?爹是老糊涂了吗?现在分家,怎么能行?这让裴儿怎么办?”夏氏有些歇斯底里,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她怕极了会给自己儿子带去什么不好的东西。   “闭嘴,你知道自己在讲那么吗?你看看现在的自己还有一点女人的样子吗?”顾国和训斥道,就是因为这样,他现在看见夏氏就觉得不耐烦,连说话都不想,要不是因为有儿子在……他能怎么办?奉旨分家,谁敢不从。   “先把东西收拾一下吧?该你的拿走,不是你的东西少拿。”顾国和说着出了院子,他那个侄子看起来就不是省事儿的,第一天晚膳的时候他就已经体会到了。   夏氏看着顾国和离去的样子,愤恨的眼神一直看着他离开。   此时的三房也不平静,不过顾国靖这几年很少会回何氏的院子,再加上何氏绵软内向的样子,顾国靖在家的时候,大事小事她都是不发表意见的。   所以现在也是,顾国靖坐在榻椅上,靠着大靠枕,闲散的坐在那里,打开手里的信一行一行的看着。何氏只管自顾自的坐在梳妆台边儿,不出声也不打扰他。   “收拾东西吧,”顾国靖突然开口。   “哈?”何氏哆嗦了一下,不解。   顾国靖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扬了扬手里的信封,“分家了,咱们搬去西街的宅子里。这院子里的所有东西,喜欢的都带走。今日先想想带什么,明日我让人来帮你。”顾国靖难得的解释了这些,说完就离开了。既然信是那小子送来的,肯定接着就有动作吧。   “分,分家?”何氏吓了一跳,她性子绵软,有些吃惊也没有太表现出来,可是怎么会呢,顾家二老尚在,怎么会分家呢。想完这一些,何氏抬头还想问一些事情,就发现自家夫君已经离开了,何氏眼神黯淡了些。   不管怎么说,不管各家是怎样想的,顾家分家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   京中   且不提京中长宁王进京之后,皇帝沐邱多方威逼利诱,但是长宁王都像是老泥鳅,滑不溜秋的让人抓不住。   但是既然到了京城,就是到了这整个大齐朝的权力中心,如何如何肯定不能轻易放弃不是。   太后千秋之后接下来万寿节就要到了。要说太后千秋时发生了一件大事儿,莫过于太后最近一直致力于要替长宁王的嫡幼女沐茜赐婚,就是整个千秋宴会也生生变成了相亲大会,凡是谁家好儿郎,都要介绍给长宁王妃认识。   国家大事,尤其这种藩王争端,太后就是再傻也是知道要站在皇帝这一边儿的。太后自然是要尽自己的一番力的。就是季皇后也是支持皇帝的,这还是太后和皇后罕见的站在同一战线上。不过她们都想把沐茜留在京城,但是这对象就值得深思了,当然致力于推出自己真阵营的人。   但是长宁王妃和他家王爷比起来也不逞多让,就是太后已经逼到了头上,她都能不着痕迹的转移话题。   实在不行,就假兮兮的回答:“太后娘娘,这沐茜的事儿,实在不是我说了算的,这我们家王爷四十了才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是不容易。从以前就说不能便宜了哪家臭小子,就我们家那几个混不吝的小子,从小就是吧沐茜当闺女养的,这人一多吧,意见就多,我看这京城的小子都白嫩的跟水豆腐似的,可禁不起我们家几个糙汉的折磨。”说的好像是为别人着想似的。   不过,一听说还要操练,要知道虽然现在长宁王看起来还算可爱可亲,可是毕竟以前的传说还在,再加上沐茜那两个哥哥,都是年轻力壮的,就吓退了一部分人。   逼得急了,就直接哭诉,“太后娘娘,您以为妾身不想早早把磨人精嫁出去啊,这在家因为她,分散了多少王爷的注意力,可妾身不是不当家吗?要不太后娘娘您说服一下我们家王爷,把这小磨人精赶紧丢出去算了。”长宁王妃说的真一句假一句的,倒是让太后不知所措,连话都插不上。   还去找长宁王,那条老泥鳅要是这样容易就能抓住,还用在这儿和你浪费口舌,太后心里诽谤,却没有丝毫办法。太后想把沐茜许给安家,但是安家经过上次的事情,正在修整期,官职实在让人看不上眼。大房的安珏然倒是能拿出去手,可是和她又没有什么关系。再加上安家兄弟不和,大房和顾府又走的这样近,当然不能随便便宜人。   其实,话说千千万,还是因为长宁王本来就没有想着这件事情,从头至尾都没有松口一下。   至于沐茜,这些和她都没有关系,她也不在意。不过自从她来了京城,这么些天了,她都还没有感受过京城的繁华呢,每天都是聚会,每天都要入宫,这对于一个活泼的丫头来说简直就是受罪。   这好不容易有个机会了,沐茜正在求她二哥沐苛带她出去。“二哥,二哥,你最好了,好不好嘛?”   “茜儿,就是要出去,你也得让二哥换一身衣服吧。”沐苛无奈,看着自家小妹一身男装的撒娇卖萌,就是作为兄长还是有些恶汗好不。不过,他本来就没打算拒绝就是了,自家小妹来京城也有一段时间了,确实还没有出去看看,对于好奇心旺盛的她来说,能忍到现在也不错了。   “二哥,这街上好多人啊,多热闹。”沐茜小声的叽叽喳喳,她自小生活在云南,那里地广人稀,就是盛大节日,也不曾在街上看到这么些人。   “这太后千秋刚刚过去,马上万寿节就要到了,各地艺人齐聚京师,当然会热闹了。”沐苛也低声说道。   沐茜一会儿瞧瞧这个,一会儿看看那个,“小……不,少爷,前面有说书的,好热闹。”雪儿指着人群聚集的地方说道。   沐茜立刻会意,沐茜不大,但是极喜欢凑热闹,用长宁王妃的说法,小时候沐茜哭闹,就算是再不耐烦,只要抱着她往人堆里一放,立马就能笑出声。这种说法,沐茜无从考证,但是她确实喜欢人多的地方,所以对她母妃的说法基本认可。   看着自家小妹两眼放光的走向人群,沐苛摇头,但还是紧紧护住她身边儿。   “咱们上一回说道,京城四公子之一的顾七公子远赴江南参加县试,开启科举之路。上有陈大人和顾大人指点,又有国子监护航,那顾七公子的成绩到底如何呢?”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排,开始了他的表演,还有一段前景回顾,倒是很敬业了。   “顾七公子?谁呀?”沐茜这些天只是在太后娘娘的宴会上,就认识了京中许多公子,但是姓顾的她好像一个都不认识。   沐苛一听说书先生说的是顾七公子,立马反应了过来,说的肯定是顾国安的幼子——顾启珪。听到自家小妹这样讲,沐苛的脸黑了些儿,直接回答道:“无关紧要的人,不知道没关系。”   “哦。”沐茜回过头继续听,没有追问。   “终于到了放榜的那一天,顾七公子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名次,险险的内圈二十名。众位看官都知道,咱们大齐朝县试内圈就只取前二十名,也就是说顾七公子是内圈的最后一名。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届县试的案首,是他本家的堂兄。”说书人说的酣畅。   倒是沐苛沉思了下,感觉这顾启珪也没什么了不起,不是说学问没得挑吗?   这说书先生很会察言观色,“大家都不信是吧?我本来也是不信的,毕竟,顾七公子在咱们京中也是名声极响的,怎么参加县试,成绩并不显眼,难道是‘苏福斋’评出的四公子有瑕疵。”   “不过,说实话,顾七公子能取得这个成绩是极其不容易的了。想当初顾七公子离京之前,可是生了一场大病,要说到这个病啊……”   沐苛在心里冷哼一声,身体还不怎么样。   回头看看妹妹,沐苛叹了口气,“茜儿怎么了?”   “就是感觉他好不容易啊,带病还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参加考试。母妃说你和大哥为了不听旬夫子的课,经常装病呢。”沐茜大眼汪汪的看向沐苛,好似他曾经逃学是多么不好的行为。   “那你哥不也是学出来了吗?”沐苛冷哼。   “旬夫子说,咱们家就我最乖,哥哥姐姐们都只会让他头疼。”沐茜实话实说。   “走了,不认识的人的事儿有什么好听的。”沐苛站起来往外走。   沐茜听到台上说书先生还在说顾七公子的事情,好像到都是他亲眼所见似的。虽然还想再听一会儿,不够还是很快就转身追自家二哥去了。   这一日,沐茜玩的很是尽兴,觉得京城真的很好玩,好吃的也多。 第95章 分家了   安庆   第二日,五房摆宴款待阖府上下。   顾启珪得到通知的时候,还大大诧异了一番,没想到他五婶还有这个心,自从顾启珪到了江南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呢,说实话,顾启珪有些受宠若惊。不过他心里清楚,此次去用膳可不只是吃饭而已,不给他摆鸿门宴就不错了。   不过,到了时辰,顾启珪还是准备妥当带着磨石宇过去了,他没有理由不去啊,何况,听说四婶叫的人还挺全的呢。   顾启珪到的不算晚,环顾一周,除了他五叔,倒是都到了,就是他三叔也已经懒洋洋的坐在席间了。他是小辈,给各位叔伯请安行礼后才入席。   众人都闷闷的用膳,席间连个话都没有,顾启珪用的怡然自得,趁着现在无人理他,他可以好好地养精蓄锐。   “不是说叫我们来有事儿?”最先受不了的是三老爷顾国靖,看着整个席间吃的最欢腾的顾启珪,他只觉得糟心。   来了,顾启珪咽下最后一口,心里想着。慢慢放下了筷子,准备乖乖做个背景板。可是有三老爷在,这事儿怎么可能发生吗?   “你先说吧,这事儿准备怎么办,什么时候让我们搬走?”顾国靖看向顾启珪,坐在那里大剌剌的问道。   顾启珪心里呵呵哒,面上却不显,“三叔说笑,这些事儿两位叔父自己决定就行,侄儿是晚辈,实在不好说。不过,爹爹也有写信给族长,我已经派人送去了。毕竟是奉旨分家,不管怎么样,侄儿觉得先把家产话说明白才好。”   顾启珪这话是没有留太多余地的,意思也很明显他想速战速决,直接堵住了各个想开口的可能。   夏氏呕的不行,却没有办法再说什么,没想到她摆个宴席,意图都已经这样明显了,这小子还在和她装糊涂。   “启珪啊,五婶是觉得这是咱们自己家的事情,不用搞得人尽皆知。”   顾启珪心里默默吐槽,心说这县试成绩还是我自己的事情呢,和谁都没有关系,不也是让说书先生说了这好些场,恐怕再说上一段时间,整个京城都知道他顾启珪县试别说案首了,得的是倒数第一。就是不知道他的故事被说了这些场,养活了这些人,怎么就没见谁给他些酬劳。   再说了,顾启珪轻笑:“五婶说笑,分家这样大的事情,实在不是启珪能做主的。祖父和爹爹来了信,希望此事速战速决,祖父也能和圣上回句话。”顾启珪自始至终表情都没有变,语气不吭不卑。奉旨分家,他手里的王牌,有了这个,谁敢说不。   夏氏想把桌上的菜都拍在顾启珪脸上,就是不知道可否能行?   顾启珪没有抬头看夏氏的表情,笑了笑,自顾自又喝了两口汤。   “咱们家的少爷可都真是不得了,一个话里话外把我们这些个老骨头往外赶,一个不吭不响就拿了个案首回来。”夏氏开始阴阳怪气。   “五婶,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且不说这是奉旨分家,就是在京中爹爹、二叔父和四叔父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现在五婶是想让启珪做什么呢?启珪年纪小,经事儿也很少,可听不懂五婶说的什么话。再说县试是朝堂选贤任能的手段,是皇恩浩荡,五婶说话切不可无遮拦。”顾启珪低声说道,语气平静。   顾启珪来了安庆一直都是知礼和善的样子,虽然也会笑着说两句刺儿人的话,但是这样面无表情的说话还是第一次。   “七弟误会了,我阿娘只是觉得刘镇那边的宅子可能得花时间修整,短时间得留在老宅这边了,怎么也得把院子整理出来再搬过去。”顾启裴笑着说道。   “四哥说的是,那既然院子整理不出来,其他分给五房的宅院店铺,就先搁启珪这儿吧,五叔五婶就先紧着整理院子,别被其他分了心。正巧最近启珪交了写经商的朋友,可以交给他们练练手。等什么时候,那边的院子修整好了,五婶再通知我,我请族长再做公证。”顾启珪说的随意,想从他这儿不费吹灰之力得到好处,天下哪有这样好的事情,反正在顾启珪这儿就不可能。   顾启珪的话音刚落,整个席间静的可怕。   这小子真是一点儿亏都不肯吃啊,这是在座所有人的心声。   “你……”夏氏这下连脸上微笑的表情都已经挂不住了。要知道虽然老宅只有他们和三房,但是因为还没有分家,现在他们所以的嚼用全部是公中所出,而且江南所有的顾氏产业的分红大部分都在夏氏手里攥着。现在分家,她自然是不开心的,本来都该是他的,现在被分成了几等份。   所以昨日她想了一夜,她想到的折中状态就是,他们继续住在老宅,占着闵意伯府的名声,然后把分家分给五房的资产拿到手里,名正言顺的拿到银钱。只是,千算万算,没想到这个小侄子这么滑,是一点亏不吃的。   “七侄儿算计不错,就是不知道三哥怎么想的,西街的宅子可也要好好修整的,要是三哥三嫂不搬,这七侄儿是要把顾家这些个产业都攥在手里啊?”夏氏当然不是省油的灯,自己下水,还要拖着三房。   “我们……”何氏想开口解释,自家夫君已经让收拾东西了,不会在顾府呆太久的,可是刚开个口,就被打断了,被自家夫君。   “就是,这家里我还没呆够呢?走什么走。”顾国靖直接打断何氏,对顾启珪说道。   顾启珪眨巴眨巴眼,这三叔是专门给他添堵的吧?是。   “三叔自是想住多久住多久的,启珪是小辈,岂敢不从?”顾启珪从善如流。   “得嘞,看见你就牙疼。什么时候看族长老头子过来,不用去唤我了,把该给的都交给顾启锋。”顾国靖说完这些站起身来就离席出去了。   留下愕然的夏氏,没想到老三就这样妥协了,就那桀骜的性子,这一次这么简单就答应了,夏氏的牙又开始痒了。不过,夏氏看着老五顾启川和老六顾启林一脸愤恨的样子,总算有些消气。她就不相信,这样的分配不均,三房能平静的过活。   因娘亲一直受宠,五少爷顾启川和六少爷顾启林一直认为阿爹是看重他们的,没想到被现实狠狠打脸,一时间脸上血色全无。   顾启珪倒是乐见其成,他再次站起身,笑着说道:“五婶如果再有什么想法,可以先与五叔父说说,不过,这奉旨分家之事就是拿到两江总督面前也是没有理可说的。”   夏氏和顾启裴的身子一僵,夏氏看着顾启珪似笑非笑的表情,拿不准他到底知道了些什么。   没错,顾启珪就是故意的,他实在不想一直和夏氏在这儿虚与委蛇,再说那事儿他一直觉得最受委屈的当属安珏然,他也就是说出来出口气。   桌上的其他人是不知道顾启珪突然提起两江总督是为何的。   但是知情的夏氏心中非常忐忑,她儿子攀上这样一门亲事,她兴奋开心,但是她从来没在外人面前提过,因为现在陆瑶可还有安家的亲事在呢,这要是传出去她儿子的名声可就算完完的了。   反正,最后总之就是,一桌子各有心思的人,终于在沉闷的气氛中散了宴席。   总之结果就是,顾启珪算是达到了自己的目的。第二日分家分的异常顺利,就是五房也没有什么不和谐的声音,在族长的主持下,分的清楚明白。   这些年,虽然收益都在五房手里,但地契店铺契大都在顾雍安氏手里,因为这次分家,也都送到了顾启珪这里来,这时候一一分散下去就可以了。五房的递给顾国和,三房的自然是谨遵三叔的嘱托,顾启珪尽职尽责的交给了他二哥,虽然三叔到了。   分家风波之后,顾启珪就清闲了很多,在三房和五房搬出去后,整个顾府满打满算的就只有他一个主人了。这一段时间是顾启珪最平静的时候了,没有什么事儿,分家了,府里这些个堂哥什么的再也不能在他面前作妖了。   这一段时间,李维和周康也没有什么空闲过来找顾启珪,主要是之前他们和二哥顾启锋去何府拜访,结果超出想象,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把二哥的舅舅挖出了山。最近正是忙碌的时候,自然是没有空闲的。   所以,这段时间顾启珪过得自是惬意无比,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为府试做准备。   府试是在辛城考试,流程什么的都与县试都一样,就是试题也是差不多的,差别主要在于考生的水平。县试取五十人,府试要在这众多五十人之中再取五十人,优中选优。   说起来,整个科举不就是这回事吗?参考的考生水平越来越高,到最后状元也就只有一人而已,就是能成为进士的又有几人。   顾启珪现在完全知道了做什么事儿都得全力以赴才行,不然就会变成现在他这样,爹爹师父暂且不论,就是娘亲和姐姐都回信对他是好一阵劝解鼓励,就是安珏然那个小子先是郁闷的写了一些近况,话里话外也都是安慰他的。   再加上他在安庆唯二的朋友,李维和周康话里话外督促他读书,这就让顾启珪觉得,自己在外面吃一顿饭都是罪恶。   想想自己还真是累啊。   再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万寿节对顾启珪来说还有个意义,那就是他和安珏然的生辰也要到了,不过为了避讳,两人每年的生辰都是提前一日过的。   自从安珏然进京,和顾启珪走的近了之后,这日的早上,他们都会一起吃一碗朱氏亲手做的长寿面。朱氏的长寿面是一绝,虽然看着是一碗面其实真的只有一根,再配上鲜美的鸡汤。这样做出的长寿面几个孩子包括顾国安都喜欢。   二姐顾烟琪曾经戏称就是因为是一年才能吃上一次的面条,大家都想着才觉得美味。对于这种观点,顾启珪无比认同。   每次长寿面用完后安珏然回自己家去,安家每年会在晚上为安珏然摆生辰宴,当然是安意荣张罗的,顾玲燕是不管这些俗事儿的。顾启珪也会去忙自己的事情,每一年他们的生辰日的早晨都过得简单而温馨。   但是今年顾启珪在安庆,离京城这样远,说起来这还是顾启珪自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离开朱氏这样久呢,他心里自是有些想念的。   不过,京中的各位亲人朋友都没有忘记他的生辰就是了。最近顾启珪收到了很多从京城送来的礼品,都是送他的生辰礼,爹爹娘亲的,姐姐们的,大哥的,安珏然的,还有张文麟的。   说起张文麟,家中来信或多或少的都提到了些,态度是完全不同。   爹爹一笔带过,就是陈述有过这样一件事儿。娘亲信里都会仔细的讲张文麟几时又来府里拜访父亲,也会夸奖张文麟是个知礼的孩子等等,言语间倒是极满意的。   大姐是唯一一个提都没提的,信里大都是关心他这个弟弟的。二姐提到是因为张文麟去拜访的时候,经常会给她备一份礼,言语间已经把他当姐夫了。   大哥似乎很欣赏张文麟。安珏然对他态度倒是淡淡的,甚至有些敌意,这让顾启珪很是满意,就是啊,当他顾家的女婿,哪有这样容易。   但不可否认,这一段时间张文麟确实让顾家的各位都熟悉他了。 第96章 赐婚   又是桃红时节,春风和煦,每年一次的万寿节如期而至。   对于今年的万寿节,顾家比其他任何一年都要重视,因为在万寿街上,圣上就要正式为张顾两家赐婚了。即使是之前就有知道些,但是也只有等圣旨亲自下了,一切才能尘埃落定。   这事儿朱氏提前有和顾烟茗露过口风,想着在接到圣旨的时候不要因为太过惊讶反应不过来,但是看到女儿平静的表情,朱氏觉得自己有些想多了。   朱氏默默在心里下定决心在两个孩子订婚后,一定要让他们提前多多见见,到那时也名正言顺了,倒是没有什么的。   其实说起来,张家公子这段时间去了顾府几次,就是有好事儿的人也只觉得是因为张家就是要做出仕的准备而已,倒是没有什么闲话传出来。   今日事万寿节自然是十分热闹的,今年尤其是,不仅大齐朝的各地藩王一个不差,就是番邦的使臣也来的比较齐全,所以说人数还不少,整个京城可谓空前盛况。   朱氏领着自己的两个女儿进宫赴宴,每一次的宴会都自然跑不了它的固定功能,宫宴又名相亲宴。   所以,朱氏一进去,就有不少人围上来。要知道在京城,顾家还是很受欢迎的,顾家不站队坚持中立,顾家老爷顾国安又是位高权重,朱氏又是嫁妆丰厚的,两个女儿如花似玉,是极好的婚配对象,自是各家都想亲近的。   遇见来打招呼的各家夫人,朱氏好脾气的一一作答,唤女儿们行礼问好。   “顾大夫人真是好福气,看这一对姊妹花,羡煞旁人,看着就让人开心。”长灵长公主从朱氏身后走来,边走边说。   朱氏回首行礼,“长公主谬赞,女儿家的就是看着文静,平日里也都是极淘气的。”   “淘气些也好,有活力。”长灵长公主笑着说,一边把顾烟茗和顾烟琪叫到身边,把手上的镯子褪下来,塞给他们二人,笑眯眯的说道:“拿去玩,年轻些的小姑娘带着也合适。”   “长公主,这……”顾烟茗觉得有些贵重了。   “既然是长公主的一片心意,就拿着玩吧,赶快谢谢长公主。”朱氏笑着说,本来事情就是两家长辈默许的。既然是这样,朱氏觉得这些都是些心意,长公主又是正经长辈,接受也是应该的。再者说了,长公主甚少参加宫中宴会,上一次参加宴会还是在七年前的上元节,这一次专门过来,一定是因为赐婚这件事吧。   顾烟茗和顾烟琪听了朱氏的话,自是脆生生的道谢。两个女儿都懂事,就是跟在长公主身边儿,朱氏也不担心她们犯错,正巧曲氏过来了,朱氏就辞别长公主离开了。   长灵长公主本想和姐妹俩聊几句,就放她们去会朋友的,没想到半路杀出个长宁王妃。   “阿姐,这么些年不见,您还是老样子,来到京中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姐姐呢。”长宁王妃冲长灵长公主行礼。   “怎么还能是老样子,我孙子可都和你女儿这样大了。”长灵长公主看着长宁王妃身边的俏生生的女孩说道。   “沐茜,赶快叫姑母,”长宁王妃示意自己女儿,又看看了长灵长公主身边儿正给她行礼请安的两个陌生女孩,“这是谁家的?长得这样标志。”   沐茜乖乖听自家母妃的话,乖巧的行礼,口中称‘姑母’,声音糯糯的。   长灵长公主摸摸沐茜的头,笑着说:“顾阁老家的,顾夫人刚刚去应酬,让陪我说说话。”长灵长公主说着,示意三个小女孩去玩。   “姐姐看上了顾家的女子?”长宁王妃凑到长公主身边儿,低声问道。   “偏你是个促狭的,哪是我看上就能娶回家的。”长公主说的半真半假。   “大姐还真是口是心非,不过也是,这女子嫁人总该是要十分注意的。”长宁王妃说道。   长公主没再说话。对于顾烟茗,她是越看越喜欢,是个有礼的小姑娘,各方面都不差的,难怪孙子喜欢,可这事儿一日没定下,她就一点儿口风不能漏。   “你是叫沐茜啊?”这边,顾烟琪问着身边这个笑的甜甜的女孩。   “是,本来大哥二哥翻了好久书册才取好了名字,父王却说不好,随手一指说就叫这个吧,于是我就成了沐茜。”沐茜说的仔细,声音软糯糯的,埋怨的时候一噘嘴,可爱满分。   “名字很好听。”顾烟茗跟着说了一句,引得沐茜笑笑,“嗯,我也是这样和父王说的。”本来就只有她和烟琪姐姐说话,烟茗姐姐都只是听着,没想到烟茗姐姐也和她说话了,开心。   宴会开席,皇上、皇后和太后坐在最高的席位上,满朝文武和夫人都齐聚一堂。万寿节本来就是万民庆贺的日子,皇帝被称为天选之人,不是没有道理的。   宴会进行到中局,整个大殿中气氛盎然。在皇帝沐邱令身边的桓公公下了一道圣旨,令整个宴厅的声音低了很多,或者说直接静了下里。   就是顾国安和朱氏也有些僵直,并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倒是长宁王率先做出了回应,“臣接旨,谢主隆恩。”   似乎一下子就醒了,顾国安站起来些行谢礼,但是脸上的表情不能说很晴朗,反而嘴角微抿,不熟悉的人觉得这就是他平时的样子,熟悉他如朱氏自然知道自家夫君有些不悦。   几个在场的小辈也在叩谢隆恩。   是的,当今圣上确实在万寿节这一天为顾家嫡长女和张家长公主的嫡长孙张文麟赐了婚,这本该是震惊朝野的事情,但是因为后来一桩事倒是使得这一件事变的有些平常了。   后一件也是一件婚事,赐婚顾国安幼子顾启珪和长宁王幼女沐茜。看吧,圣上多替顾家着想,除了替姐姐顾烟茗赐婚外,就是弟弟顾启珪,圣上也已经打算好了。   至于满殿宾客停下来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要知道,自从长宁王进京,皇室就开始张罗这位沐茜小姐,不长宁郡主的婚事,刚在圣旨里,今上封了沐茜为长宁郡主。   可是关于这件事,长宁王夫妇一直都没有松口,弄得想说媒的太后和季皇后无从下手,没想到圣上就这样决定了,长宁王还当众接了旨。   真说起来,比起生闷气的太后娘娘,季皇后现在可谓春风得意,长宁郡主最后花落顾家,比其他结果都好,就算于他们这一派而言没有助力,起码是没有阻力的。不过,就皇儿沐沣去江南的那一件事,就足够季皇后感激了,所以她觉得就算现在顾府没有明确站队,但就是未来也不会成为他们的阻力。   相比季皇后的开心,顾国安的心情可是没那么美丽了,但是他当然知道圣旨一下,这件事就没有回转的可能了,但是对于他的幼子,长宁王明显不是一个好的岳家。   只要他们回云南,距离原因不能为幼子提供什么帮助,这些都不提。万一哪一天心血来潮造个反,虽说外嫁女连累不大,但是还是会把他儿子连累进去。顾国安并不想和长宁王府有太多的牵扯,他对长宁王的观感一直不太好。   所以,在皇上询问他意思的时候,他明明就明确拒绝过得,“圣上,臣这幼子自小体弱多病,就是现在体寒还一直伴随着他。他这前半生过得一直不顺遂,但是后半生臣希望他过得顺遂些。”   当时圣上的回答是“朕知道了。”   顾国安坐在席间没在说话,攥了攥身边妻子的手,木已成舟,只能向前看去。   安庆   对于京中万寿节宴会发生的这些事情,顾启珪是完全不知道的。虽然万寿节,各地都会举办官方的活动,但是当然没有京中那样热闹和受百姓重视。   所以顾启珪来到大齐朝,自出生后第一次在自己生辰的这一日过了生辰,跟自己的朋友一起。其实也没有几人,李维,周康,二哥顾启锋以及十三表哥朱仕谦,说是庆祝他生辰,不过是他们想出来走走的借口。   “听说顾府分了家,大家都搬了出去,祖母怕你一个人在家害怕,就派我来陪着你,还能一起温习府试。”这是朱仕谦的原话,顾启珪心里表示无语,却没有拒绝。   “来来来,既然已经过了十三岁的生辰了,就是已经十四岁了。就喝些酒吧,这是咱们安庆‘聚福楼’的特产——清酒。”不用问,劝酒的是李维。   顾启珪看着李维一脸兴趣盎然、拐卖小孩似的诱惑他,顾启珪觉得无语,刚想回话。   “还是别了,启珪还小,这东西还是晚两年吧。”顾启锋直接拿走了李维手里的酒杯。   李维也不强求,“话说回来,最近安家和陆家解除婚约的事情,你们这些亲人应该就知道吧。这婚约定了也有几年,说解除就解除,用的还是那样牵强的理由,实在是……”   顾启珪皱了皱眉,他知道这事儿。   是的,安珏然的婚事退了,爹爹在这种事情上一向讲究速战速决。理由也简单粗暴地说是安珏然和陆瑶的八字犯冲,不宜婚约,做兄妹倒是旺对方。所以,这对自小就绑在一起的未婚夫妇,一如以前,在家长的决定下,成了一对没有见过面的异姓干兄妹。   退了也好,顾启珪是乐见其成的,他内心其实并不想安珏然和陆瑶再有任何的瓜葛。 第97章   “启珪的婚事就这样定下来了?”宴席散了以后,朱氏回到‘闵熙堂’还有些不确定似的问自家夫君,刚在路上的时候孩子都在,她就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口。大女儿的事情,是之前就做过好长时间心理建设的,可小儿子的事情他们可是一点点准备没有。   “那位之前和我说过这个事情,我没有松口,当时看那位是没有继续这个意思的。这里面恐怕是有长宁王的意思在。”顾国安想到大殿上长宁王笑眯眯接旨的样子,心里微微有些不舒适。   “夫君是说,是长宁王看上了咱们家顺宝,可是咱们顺宝可是在他进京之前就去江南了,根本没见过,何谈赏识看重。”朱氏疑惑道,“哎,原本我还想着,晚个一两年等他哥哥姐姐都成家了,再考虑他的,没想到就这样先定下了。”   “嗯,也许不是看上,长宁王似乎与祖父有些交情。”顾国安走在妻子身边儿说道,想那日他去接长宁王时,长宁王的表情和语气都有些奇怪。   “长宁王那姑娘,我见了,是个软糯知礼的,被教养的不错,我也很喜欢。但是想到她以后会成为顺宝的妻子,为他操持府里大小的事务,总有些怪怪的。”朱氏再一次叹气,用母亲的眼光去看沐茜,自然觉得这小女娃软萌单纯,就好似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荷,不谙世事,乖巧懂事。但是要是这样的女子嫁给自己的儿子,就另当别论了,朱氏作为母亲首先想到的当然就是能不能替儿子守好背后的这一班岗。   “儿孙自有儿孙福,你不要想太多了。不是还有琪儿的事儿让你操心吗?其他就不要想太多了。”顾国安安抚的拍拍朱氏的肩膀。   想到顾烟琪,朱氏又是一阵叹息,琪儿这个傻姑娘,这都十六了,心思上还有些懵懂,像是把心思都用到装裱工艺上去了,什么时候才能开窍啊。   显然,顾国安也是想到了这个事情,夫妻俩相视苦笑。   这厢,长宁王府离得远了些,现在还在路上。   “我可是看顾家夫人完全没有为他们家幼子定亲的意思。”长宁王妃怀里抱着已经熟睡的沐茜,又摸了摸自家小女儿的额头,说道。   “这不是圣上逼得紧吗?我要是不松口,他恐怕得在京中留我好一阵了。”长宁王看看自家女儿睡的熟熟的,自然不肯打扰她,小声说道。说的就像是松了口就不留他了似的。   “别说你这些破事儿了,”再说下去,长宁王妃恐怕都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嘿嘿,那不是和老爷子的约定好的嘛?当初就答应好的,倒也不好推脱。”长宁王一脸憨像。   “那顾家小子咱们可都没见过,听沐苛说这次县试的成绩可不大好,身子似乎也不好。怎么能这样随便。茜茜自小单纯,摊着个这样的夫君可不止是福是祸。”长宁王妃叹道,她埋怨自家王爷遵守什么狗屁约定,又埋怨找的这是什么样的夫君。   “这样也好,那小子要是不求上进,顾家又不缺这几个钱,茜茜这一生过得富足不难。要是万一那小子命不久矣,咱们就把咱们茜茜赶紧接回来,还能受了委屈不成。”长宁王笑眯眯的安抚自家王妃。   话是这样说,长宁王之前可是做了不少功课的,除了身子骨勉强有些差强人意,顾启珪还算是一个不错的。他来京之前,也做了京中皇室会逼婚的准备,只是没想到这样来势汹汹。他算是看明白了,皇上是看他哪都不放心,拿这家那家的公子少爷试探他,他能答应吗?自然不能。那些都是些这个阵营那个阵营的世家子弟,他怎么能把娇养长大的茜茜推到火坑里,把小女儿交给这样的人家。   思来想去,长宁王终于是想起了还有这么个顾家,他能明显感觉到顾国安不想和他走的太近。皇帝也无意间在他面前提起过“本来吧,我想着给你掌上明珠和昌逸的幼子赐婚的,无奈昌逸性子最是板正,人家还不想掺和咱们沐家的这些事儿的。”皇帝本是拿这儿当笑话说的。   长宁王听了,自然是不舒服,这当今圣上都发话问了,你还敢明着婉拒,这明摆着看不上他家小女儿吗。   所以他就想了想,顾家朝中中立,虽是世家,却深得皇帝信任,算下来是最好的联姻之家了,虽然顾家小子身子太差,实在让他看不上眼。   后来,他一不小心在圣上面前露了一点小心思,再来,这日不久看到结果了,长宁王暗戳戳的想着。   长宁王妃很是无语,看着自家夫君一脸的沾沾自喜,觉得实在是令人无语。   深夜·顾府   顾国安是被顾远叫起来的,没想到这样晚了,那位爷竟然出宫了,顾国安自是不敢怠慢。   “圣上,”顾国安行跪拜礼。   “这是你府中,你是主人,我是客,不讲究这些虚礼。”沐邱说的随意,他还是有些心虚的。虽然他心里明白长宁王的女儿嫁给顾家是不错的抉择,毕竟顾国安不属于哪个皇子一派,而是他的近臣。但是在顾国安婉拒之后,天知道,他真的没有这个想法了,可是谁知道长宁王就是和顾家对上了,偏偏对顾昌逸的幼子有了兴趣。   “关于赐婚的事情,算是朕愧对你。”本来沐邱还有好些话要讲的,但是看到顾国安平静有礼的面孔,不想说那些了,确实是他的错。   “臣惶恐,陛下切不可这样讲。”顾国安说的不吭不卑,事已定局,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不说这些了,”沐邱叹了一口气,“长宁王兄曾跟我提过他和顾老爷子有段渊,这又成了儿女亲家,倒是可以多走动走动。”   “皇上也知晓,臣自小虽说是在祖父身边长大的,但是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倒是未曾听祖父提起过。”   沐邱点头,除了长宁王有这样一个说头,顾老爷子已经仙去,此事也没法说就是了。   “昌逸,北方战事连连吃紧,我有意派几个小子去历练历练,虽然禁卫也会跟着去,却没有能主事的人,我放心不下,你替朕走一趟吧。”这才是沐邱今日来这儿的目的。   顾国安是文官,这整个大齐朝无人不知,所以这次去自然不是让他去打仗的,除了能顾着皇子,出谋划策,还能多少起到稳住军心的作用。北方,在顾雍之前一直是顾家的地盘,顾老爷子闵意侯在守护了北方一辈子,是北方边境百姓心中的战神,而现在北方主事儿的是陆家的几位。   北方?顾国安抿了抿嘴唇,“是,臣遵旨。”   安庆   没过几日,顾启珪就知道了圣上赐婚的消息。他被赐婚了,婚姻大事就这样被定了下来,他有了一个只见过轿子从他眼前经过的岳家,好玄幻。   看信上的意思,爹爹含蓄推阻过,但是这事儿还是成了,爹爹话里的意思是长宁王推波助澜,至于这又是为什么,顾启珪没有丝毫头绪。长宁王,和皇室扯上关系,这是顾启珪完全没想到也完全不想的。   顾启珪砸吧砸吧嘴,不知怎的,脑中闪过‘他’红嫩的耳垂,脑子更乱了。   顾启珪闭了闭眼,木已成舟,一切朝前看才是正理儿。只是对于他那位新鲜出炉的‘未婚妻’,顾启珪还是有些好奇的。   至于让自家爹爹去北边儿,顾启珪更是不得其法,北方的罗国侵犯大齐是事实,但是北方兵将车马一直是整个大齐最强的,就是皇子过去也不会有危险,就是不知道圣上让爹爹过去是何用意了。   但是不管其他,顾启珪现在远离京城,做什么都不得其法。所以他还是老老实实的还是投入到府试的怀抱好了,毕竟离府试考试也就只有月余的时间了。   从报名、核查再到做保,这一次府试凡事儿都是顾启珪亲力亲为的。   府试是四月在辛城举行,正好是一年中最舒适的季节。   不过,府试的各种流程包括考试内容都与县试差不太多,所以一切事宜坐起来都还算得心应手。但是顾启珪的心态却有诸多不同,经过这一次的县试,他明白科举考试就是一个过独木桥的测试,一不小心就会被同考的人挤下独木桥。府试时要还是像在县试时那样胡思乱想,他恐怕随便会被秒成渣渣,虽然,不用尽全力是一定的。但是,顾启珪也决定暂时抛下这些包袱,放下了这些顾虑,就像爹爹说的那样去做,奋力前行。   当然,府试既然是在辛城进行,顾启珪的住行事宜自然都不用担心了。早在月余前,木姨就给他来信说早就准备好了,给他备下了离府试考棚最近的客栈——‘和风楼’。   顾启珪自然心存感激,说起来,都是看爹爹的面子,对他这样客气。   所以,当和他一起温习的朱仕谦终于想起来自己好像还没有在辛城订房间,着急忙慌的提议说要早一些时候就派人去辛城的时候。顾启珪只是随意说道:“哦,那个啊,木姨说已经帮我在‘和风楼’定了房间,我就就不赶过去了。”   朱仕谦,嗯……无语,绝望。   “不过,要是表哥要是不嫌弃,我可以安排二哥和你住在一起也行的。”顾启珪笑着这样讲道。   朱仕谦瞬间就激动了,“跟着你真是好,不然我就只能自己干这件事儿。”   …… 第98章 府试   月余的时间转瞬即逝,这一个月间,顾启珪身边儿的人发生了不少大大小小的事情。   在‘吴柳堂’一直负责摆弄草药的二皇子沐沣,自从到了江南‘花离’第一次发作,因为没有玄景大师的药抑制,使得这一次沐沣像是经历了一次生死。幸好有吴柳先生在身边,当场给沐沣扎了几针,没多久就恢复了,沐沣这边儿的人都觉得是看到了希望。尤其雀经历过几次朱氏毒发,看到吴柳先生没几下就让自家主子静了下来,自是欣喜万分。可是吴柳先生自从知道沐沣的病状,眉头就一直没展开过。   再有,‘京中四公子’中三位都已订有婚约,又都巧合的都是当今圣上赐婚。这下仅剩安珏然还是一己之身,于是他就成了京中家有适龄女儿的人家的快婿人选,倒是越来越抢手。   再有顾府四个孩子都已经定亲,婚事那是一个赛一个的好,所以哪怕就冲着这些姻亲,顾烟琪的行情就不会差,朱氏隔三差五的就会收到各种请帖。   这些事情都发生在千里之外的京师,顾启珪也只是从与顾府的书信来往中才能知道事情的枝节,这一晃眼的功夫,府试如约而至。   府试,顾启珪再一次感受到了古代学子的热情,数千名经历过县试的学子齐聚辛城,再次走独木桥。县试和府试都算是科举前的预备性考试,如果说县试是基础性选拔合格的读书人,那么府试是选拔其中的拔尖者。   府试连考帖经、杂文、策论三场,分别考记诵、辞章和政见时务,会在众多考生中取前五十人,分甲、乙两等,前十名为甲等。   开考这日,刚刚卯时一刻,贡院开门,数千名考生依次接受搜身初查,鱼贯入场,在四名小童的带领下分别进入四个考场,在门口再次接受军士细致的搜身检查后方才最后进入考场,按考引(座位号)寻到自己的位子。顾启珪、顾启锋和朱仕谦并不在一个考棚,所以在初查过后就分开了。   府试除考引外,考生任何一物都不准带入,笔、墨、特用纸张等都由考场提供,头两场各考一天,第三场策论需考两天,过夜的棉被也由考场提供,每名考生在夜里休息是都会被隔开,各占一席之地。   府试一日里可休息三次,有人会送来饭食和清水,要入厕的,也有兵士专门引导并监视。黄昏时分,考生可以开始交卷,只要拉动身边的小铃,就会有两名府役过来糊名,将考卷放入专用匣内,并收走一切物什,考生才可以离开。   反正夜宿考场是顾启珪最尴尬的时候了,住在别人家里或者间或住个客栈,他都有些认床,在这一席之地上,大家睡觉的习性真的是不同,再加上巡视军官的来回脚步声,顾启珪觉得不要太吵,能睡过去的都是神人。   再加上,一想到身上的被子不知道曾经被多少考子盖过,顾启珪就觉得浑身不舒服,被子上的霉味和有些黑亮的被头,顾启珪,嗯——一言难尽。   再加上他也不能乱动,不能随意翻身,整个身体都是僵直的。总之第二日,时辰一到,顾启珪立刻就睁眼爬起来了,一秒钟的犹豫都没有。   一直到最后出场,顾启珪都感觉自己鼻间似有似无的还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揉着还僵硬着的腰出考场,正好遇上和他别无二致的两位兄长,三个人相视苦笑。   回到‘和风楼’,三兄弟连寒暄都没有,直接到自己的房间,各自洗漱,倒头就睡。   顾启珪还插空想了一下自己的考卷,头两场暂且不论,就是策论‘农桑,科考与朝堂’的题目令人深思。表面意思就是农事,科举月朝廷的关系,这题倒是出乎顾启珪的预料,也是府试出题官大胆。   仔细解读,就能发现这题目可不单单是说农桑和科考的事情。世家贵族因为有恩荫庇护,家族子弟会因为父辈的努力而仕途顺当。   科举取士则不然,虽间或也有世家贵族夺魁,但不可否认科举是毫无根基的百姓入仕的主要手段,选举出的大部分人才都是平民子弟,一朝考中,鲤鱼跃龙门。这句话也就是说,这题探讨科举对朝廷的意义,把科举与农桑相提并论,谁人敢说不好?   大齐朝农事立国,历经几代都是如此,士农工商,农排第二,哪个童子会对它品头论足。顾启珪看到策论题目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好。   京城顾家本就特殊,顾府世家贵族出身,却因爹爹一人,不仅没有受到冲击,反而受皇帝重用。所以这题,作为顾启珪这些世家子弟来讲不可多说,反正题目说的含蓄,顾启珪着重描写其他重点,反正策论是问对策。   因为当今皇室和各世家贵族的博弈并不是什么秘密,尤其在江南这个地界儿。参与科举的都是苦读好几载的读书人,学堂里的夫子或多或少的会提起点儿。   所以说啊,顾启珪其实是有些压力的,明明隐约猜到这出题者的意图,却不方便详写这一方面的见解,本来想释放些天性的顾启珪,有些更紧张了,这次府试啊……再加上之前的那一夜,生理和心里的双重暴击。   顾启珪又翻了个身,闭上眼就睡过去了。   ……   府试过后,顾启珪又有一阵闲散的空闲。府试放榜也是十余天之后,这段时间,表兄弟三人约定就在辛城逗留到放榜再回去。辛城繁华,倒是个极好的游玩之处。   木氏知道后,还安排了专门引路的向导。城南护城河,城西西山寺香火鼎盛,城北庠序阁,再加上城东一条街,跟上次相比,这次顾启珪倒是把整个辛城逛了个遍。   ‘江南水乡,两岸画廊’的确名不虚传,此时,因为朱仕谦坚持,所以三兄弟租了一艘画船,行于穿过辛城的运河之上。   天早已经漆黑一片了,但两岸却是灯火通明,顾启珪算是真正的体会到了江南的繁华开放,看着在岸上招呼客人的伶人和跑堂的,间或有醉汉在岸上指着他们说一些酸话,倒是观尽百态人生。   “话说起来,策论你们都怎么写的?”朱仕谦问道。说起来这还是几天来,他们兄弟三人第一次谈论府试。   顾启锋正要说话,顾启珪就抢先了,笑着说道:“啊,策论有什么难的吗?还好吧。”   朱仕谦面色一僵,觉得自家这个小表弟肯定是凉了,竟然连纠结都没有。“没,没有,就是不难,我就是说说。”还是不在放榜之前给他压力了,就快乐的玩两日吧。   顾启珪偷笑,他初见十三表哥时,觉得他是朱家人的典型性格,温文尔雅,君子作风。但是相处久了才能知道,朱仕谦性情豁达,内里也是一个活泼善良的少年。就看现在,听到顾启珪如此讲,他明明好奇的不行,却因为担心对方,而选择沉默。   “好了,不要再逗他了,这次府试的策论我们确实不好答。”顾启锋笑着说道,看着两个小的玩闹,他也觉得好笑。七弟看着老成,但是和朱仕谦凑到一起就有些小孩心性。   “啊,启珪,你竟然诈我。”朱仕谦又不是傻瓜,听话音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没有,我说的不是实话吗?看出来看不出来又有何区别,反正不能详写上去。”顾启珪轻描淡写。   这一下,不知朱仕谦,就是顾启锋嘴角的弧度都有些下垂了。   “真羡慕你,”朱仕谦目光灼灼的看着顾启锋。   顾启锋不明所以。   “二哥你可是知县选出的案首,这次过试几乎是可以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没有哪个知府会全盘否定知县,连他选出的案首都不认可的。”朱仕谦越说越羡慕嫉妒恨。   顾启珪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事儿,但是却觉得很有道理,连带着看顾启锋的眼睛都带着光。   顾启锋是好气又好笑,没想到,七弟平时看起来气定神闲,还有这样的时候。   似乎看出顾启锋的意思,顾启珪张口就说:“有什么办法,就上次我的县试,名次那样靠后,因为说书先生的关系,整个京城都知道了,愚弟我可是还想着起码翻个身呢。”   顾启珪越说越觉得自己可怜,想他虽然小时候身子不好,现在也好太多了不是,可是经过说书先生如此这般一宣传,他倒是成了体弱多病,学识平庸的少年代表,就是不知道他那新出炉的岳家是怎样想的。十六传来消息似乎长宁王次子不喜他,就是远在云南的长宁王世子都是极其不屑他的,想想就压力山大,所以,这人呐,有时候低调真的要不得。   这下顾启锋和朱仕谦都觉得好笑了。   “不过,说起来,这题出的也有意思,咱们身在其中不好说,他们就是身在其外,恐怕也不知道怎么说,这说不好可是要得罪人的,还是在江南这个地界儿。”朱仕谦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有顾虑,不知道这个事儿暂且不说,就是知道了恐怕也不好说。   顾启锋倒是摇摇头,“这次府试剑走偏锋的人必然不会少,因为这次主考官李知府是清流派,通过正经科举出身的农家子弟。”   顾启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事儿,所以说没有研究透县试和府试的主考官是他的错了。   朱仕谦也是想起了这件事,没再接话。 第99章 放榜   转眼就到了府试放榜的日子,相比起县试来,因为亲临现场,顾启珪还有些说不出的紧张。   巳时刚到,前面人群就熙熙攘攘的传来了声响。   顾启珪一行人就坐在‘和风楼’的二楼,从这儿朝外头看去,对面的情形能看的一清二楚。“府衙那边儿似乎有动静了,”朱仕谦从窗户向前探出大半个身子,向外张望。   “不是说巳时二刻才放榜吗?再说在这儿也什么都看不到吧。”顾启珪看了一眼兴奋的朱仕谦,嫌弃的说道。他刚有朝外瞥了一眼,不仅只有考生而已,还有家人,本来参加府试的人就多,再加上凑热闹的人,这样一来街上是人挤人,人挨人。这里离放榜的地方并不近,能看见才怪。   “我这不是好奇吗?”朱仕谦嘟哝,他发现真的一点儿看不到,才回到座位上。   顾启珪觉得好笑,他第一次看见这位表哥时,本来还觉得是成熟的少年,接触之后才知道是个内心蠢萌的少年,偶尔逗逗他,就很开心。   兄弟几个说说笑笑,一般就是顾启珪和朱仕谦在说,顾启锋在一旁听着,并不发表意见。   “发——案——”外面传来雄厚的声音。   这下子,几个人才是都有了些兴趣,走到了窗户边上向外看去。府衙里出来的衙役正在张贴红榜单,考生也都一个个伸长脖子等着,人群显得更拥挤了些。   “唱——名——”府试虽然只取前五十名,分甲、乙榜,甲榜只占十人,而唱名只唱前三,这毕竟只是府试。   唱名开始了,“刘坤”“刘坤”这是第一个说出来的名字。不一会儿,唱名结束,没有他们的名字。不过三个人都没有露出什么遗憾的表情,当他们在考场上看见考题的时候机已经预料到了。   唱名时,人群中发出了一阵阵呼声,伴随着“我中了!我中了!”的声音,就是一起来看榜的家人,都十分的高兴。这就是科举的魅力吧,给这些平民百姓改变命运、走向未来的希望。   “主子,”他们听完唱名,刚坐下继续喝茶,顾擎已经回来了,引得三人齐齐回头。   “二少爷是第七名,表少爷是第十名,主子是第二十名。”顾擎一一禀报。   顾启珪扶额,所以说,明明都是参加府试的世家子弟,为什么就是他比较突出,他已经不想再说什么了,送大家生无可恋脸。   “所以,你真的是一点儿都没提世家与皇族之争是吧?”朱仕谦好奇的看着顾启珪说道。   “是啊,”顾启珪恹恹地说,且不说在这之前,他不知道知府是一个有这样背景的人;就是知道,作为他也没法提,站在世家的角度,还是站在皇室的角度都是一个问题。所以他的文章只能尽力忽视这种观点,着重其他的,反正策论就是提出对策不是。可是啊,要是出题人有这种意图,就撞枪口上了,不过,看来是撞了吧,顾启珪在心里叹道。   不过能过就行,顾启珪是从来没有想过要集齐小三元大三元的。可是啊,感觉他的科举之路似乎是不大顺利啊。   “索性,也算幸运,不过也能看出知府大人的品味了,这前三甲两个是农家子弟,农桑甚是了解,还有一名比较激进,深入分析了世家和皇族的关系,都算是敢说话的。”朱仕谦分析着这一次府试的前三甲。   “你认识那三个人?”顾启珪好奇。   “一面之缘,之前我去参加考生的聚会,他们都去了,在分析自己答卷的部分他们都有说。”朱仕谦说道。   顾启珪也觉得幸运,至于朱仕谦说的聚会,他也知道,就是考试结束之后,同一县的考生大家就会聚在一起探讨,当时也有邀请顾启珪顾启锋兄弟,但是他俩都没有过去,只有爱凑热闹的朱仕谦过去了,没想到还是有说一些有用的呢。   “对了,这样一来,八月份的院试咱们就可以一起参加了。”朱仕谦笑着说道,“三年才有一次的院试,可要好好努力才行。”毕竟那才是科举的开端。   “留在这里的目的也达到了,今日就回去吧。”顾启锋站起来。   “好。”顾启珪是没有意见的。只是在内心为自己掬一把辛酸泪,他真是太低调了,把来江南之前的所有想法都做到了,心里哭唧唧的为自己比个耶。   长宁王府   “郡主,要不要歇一歇?都出汗了,一会儿着凉就不好了。”雪儿看着满头大汗还继续和丫鬟们踢毽子的沐茜,赶紧劝道。   “不要,我还可以玩一会儿,没事儿的,雪儿就再一下下,一定不可以告诉母妃哦。”沐茜恳切的说道,手托着小小的脸蛋儿,讨好的说道。   雪儿看着这张精致的小脸儿,立刻就想松口了,但是及时遏制住了自己,“绝对不行,郡主再玩下去,王妃知道了,她们可是要受罚的。”   看着雪儿凶巴巴的脸,沐茜笑出了声,“好雪儿,你要是不说,母妃怎么能知道呢?对不对?”   “什么事不想让雪儿告诉我?”长宁王妃一进院子,就听到自己乖巧的小女儿正说着这话。   “茜儿给母妃请安。”沐茜转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背后的小手却疯狂的摇手,示意陪她玩毽子的婢女赶紧把自己藏起来。但是显然,这里并没有让她们藏起来的地方。   “这是在干什么啊,这么些人聚在这里。”长宁王妃明知故问。   “啊,母妃,那个,他们在陪雪儿踢毽子,我看的有趣,就看看。”沐茜呵呵笑着,走到长宁王妃身边儿乖巧的说道。母妃最近管的严,她只是出来放松放松的,就被发现了。   长宁王妃看着自家小女儿因为刚刚运动过而变得有些红红的脸蛋,更显的糯软。“是吗?也给我提个看看吧,我都还没看过雪儿踢毽子呢。”长宁王妃说道。   “母妃,母妃,雪儿她累了,咱们明天再看啊,快下去吧,下去吧。”沐茜冲他们摆摆手,雪儿领着几个丫鬟没做停留下去了。   “你呀,”长宁王妃宠溺的点点沐茜的额头,说道:“以后可不能这么玩,着凉了可怎么办?赶紧去收拾一下,换身衣服。”   “是,母妃,茜茜先下去了。”沐茜小跑着走远了。   看着沐茜过于活泼的身影,长宁王妃叹了一口气。   “王妃不要担心了,郡主良善,以后也能过得很很好的,您就放宽心吧。”身边的嬷嬷劝慰道。   “怎么能不担心,茜茜玩心重,到现在还是小孩子脾气,我本想着多留两年的,可没想到就被赐婚了。顾家这样的世家,规矩多,可不知是福是祸呢。”长宁王妃低声说道,话里满满都是对小女儿未来的担忧。想当初大女儿出嫁的时候,她可是巴不得的,轮到软软香香的小女儿,她是满满的舍不得。   “看顾夫人是个贤惠知礼的,教养出的两个女儿名声也都不错,顾家想来是不错的,郡主过去了也不会吃亏的。”嬷嬷再次说道。   “希望如此吧。”长宁王妃叹口气,能怎么办,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顾府   “今日不是启珪放榜的日子吗?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朱氏不无担心道。   “不要抱太大的期望,这次府试策论解题不难,但是却并不是可以随便答的题。启珪的答卷我和陈老都有看,还是一样,过试应是没问题。”顾国安坐在茶几边上边煮茶,边回答自家夫人。   “啊,顺宝之前还很有斗志和我表示他这次一定好好准备的,他可是对满京城都在传他体弱学识浅薄,他可是很生气呢,哎这次可怎么办呢。”朱氏一听到自家儿子过试没有问题,后面就不担心了,后面虽然是有点可惜的话,用有些欢快的语气说出来,还是有些怪异的吧。   顾国安也笑,小儿子也不止一次和他提过。   “夫君,你什么时候出发?”朱氏笑着问,最近他们家的人似乎好像都在离家。   “这个还没有定下来,虽然和罗国多有摩擦,但是现在也只是相持阶段,没有开火交锋的意思,应该还得过一段时间吧。应该有时间的,回头我先送你们回江南,拜访祖父和岳父后再回来。”顾国安回答道,罗国此时正是权力更迭的时候,罗国的那几个皇子都是一直主战的,情况并不容乐观。   所以,虽然皇帝已经下令,但是离他出发的时间还很远,他的任务是陪着忠亲王三皇子去慰问将士,只要能把战功拿到就行了。   “这样,那时候夫君会有时间吗?会不会太忙了?”朱氏听到夫君回江南自是非常开心,但是还是担心会耽搁他的事情。   顾国安把妻子拉到怀里,“玥冉,没事儿的,事情是忙不完的。启陵也大了,过一段时间,启珪也要独当一面了。再说,咱们已经十几年都没有回去了。”   “嗯,”朱氏答应一声,笑的开心。“那这一次就带着茗儿和琪儿一起过去,孩子们马上就要出嫁了,还都没有出过远门呢。”   “嗯,好。”顾国安答道。   “到时候,还能去看看顺宝,要是这次顺宝的府试成绩并不好,还可以指导一下他的院试。”朱氏低声说道。   “好。”顾国安轻声回答。   今夜天气晴朗,外面月色斑驳,很是宁静。 第100章   月余时间已经过去,随着时间的逼近,朱老太爷的寿辰也渐渐的来到了。   朱氏正在收拾去江南的行李物品,因为这一次孩子们都会跟着去,所以准备的东西还要更细致些。这个时代对女孩子苛刻,所以朱氏一直想着能让孩子多出去走走。   从前天起,顾国安就已经开始告假,一直到从安庆回来,再去北边,这是已经计划好的时间。走前他去拜访陈恪陈首辅,陈恪近来正准备隐退,奈何圣上一直没有同意,不过就他自己而言,脚步是慢慢慢了下来。   说实话,圣上这样想也是没有错,毕竟陈恪深谙中庸之道,像个老狐狸似的周旋在朝堂各方势力,什么时候多方争论,就有陈恪在一旁调和,整个朝堂当然是一片和谐,皇上怎舍得轻易放人。   顾国安和陈恪交情本就不错,再加上顾启珪的关系,顾府和陈府这些年相处的很好。   “北方最近可是不大太平,你从江南回来再过去?”陈恪落下一子。   “是,‘那位’想为儿子铺路,北方闹得越凶,行程只会越推越后。”   “也对,”陈恪再次落下一子,“启珪这两次的名次都差强人意。”   棋盘上黑白子错综复杂,却形成了两军对垒相持的局面,谁也不让谁。   “那孩子一向谨慎,这次府试的试题出的也确实巧妙。”顾国安按下一子,而名次好的那几个身份都很玄妙。   “这样也好,行走官场,谨慎小心些也是应该的,不过这李知府是和你同期吧。”   “是,有过些渊源,不过不深。”顾国安淡淡说道。   “说起来县试时候的知县周守砚好像也和你有些渊源。”   “好像是这样的,”顾国安神情语气还是淡淡的。   陈恪整个人都有些不好了,不明白这做爹爹的当年怎么能得罪这样多的人,还真是……不过得罪的人都还算正直,并不是大奸大恶耍坏的官员,只是印象分没有了就是了。想想他还真是冤枉,他陈恪的弟子,县试府试名次都不显,就连老妻都挖苦他了。他也很冤枉好不好,这么些事情都不是他的原因啊,明明是娃他亲爹坑自家孩子。   “隐退之事怕是不容易,”顾国安直接说道,今上不会同意陈恪轻易隐退,现在他还需要他,有一个虽然权倾朝野却并不拿权的首辅,‘那位’当然不会轻易放手了。   对于此事,陈恪明显不想多说,转而问道:“关于启珪的婚事,你是怎么看的?”妻子曲氏经常提起这位古灵精怪的郡主,但是啊,那孩子太小,孩子气也太重。   “这个也得过两年才能提上日程。”   “去喝杯茶吧,我新得了些好茶。”陈恪放下手里的棋子,继而说道。   顾国安不置可否。   安庆   在李维和周康的努力下,他们的生意算是走上了正规,主营各种精茶,店铺名也是简单的一个字‘茗’。这倒是让顾启珪意外,毕竟以李维浮夸的风格竟然喜欢小清新太不可思议了。   一开始来‘茗’这里吃茶,买茶的人并不多,毕竟茶在江南并不稀罕。不过李维要走经商这一条路,并不是心血来潮,再加上李家和周家都是安庆有头有脸的门户,所以高门大户也乐得给个面子。因为茶种类多,味道也独特,店铺慢慢的倒是打出了些名堂。   李维也算是赚了第一桶金,不过作为资方的顾启珪是没能拿到分红的,因为最近李维又准备在吉城开新的店铺,已经在看店铺了。   因为安庆离金陵并不近,顾启珪这边儿要准备早早出发去金陵,并没有太在意这些事情,对于经商,他并不擅长。   而现在,顾启珪正在去吉城的路上,眼看就要到吉城了,至于为什么顾启珪现在要到吉城,主要是因为……   时间拉回到昨日,顾启珪正在书房练字,县试和府试的沉痛教训告诉他还是要努力前行,奋发向前。   “主子,”顾擎走进来,脚步很急。   顾启珪皱眉,“怎么了?”好久不见顾擎这样着急了。   “李少爷在吉城出了点事情,周少爷想请你跑一趟。”顾擎说道。   “怎么回事儿?”顾启珪站起身,“准备马车。”这算是他来到江南的唯二的朋友,他有事,他理所应当过去走一趟。   所以顾启珪就在这里了。   进了吉城,顾启珪就第一时间赶去了酒楼,只有周康在,“怎么回事儿?”   “你过来了。”周康看到顾启珪还是有些高兴的,这次是惹到县衙。周家说不上话,李家又本不希望李维经商,为此还吵过架。所以,想来想去就只有这个弟弟叫来了,他认识人多,可能就有办法。   说起这事儿来,也是气人。他们来吉城是来看铺子的,已经在吉城看了一段时间了。李维相中了‘悦来客栈’旁边的铺子,一来这条街人多,二来靠近酒楼,没准儿还能合作,算是极好的地段了。   说来也巧,正巧有一家布庄的掌柜家中又出了些事儿,得带着一家老小回家乡去,就想把店铺盘出去,因为着急,价钱也很合理。本来李维他们都已经定金就要交尾银了,突然冒出个李公子,非要和李维争抢,李维自是不让,就发生了争执。李维受了轻伤不说,还引来了官差。   “李维兄长和那个姓李的都在大牢里?”顾启珪问道,不过既然是起冲突,应该是都在牢里吧。   “不是,李维入牢之后,我有在店铺里看见姓李的,店铺已经在他手里了。”周康说道。   顾启珪皱皱眉,“那就去拜访一下知县吧,用爹爹的拜帖。”顾启珪也是在师父最近的一封信里才知道,知县周大人竟然和爹爹时同期。   “我陪你一起去。”周康站起来。   顾启珪看着周康一脸的胡渣,和略带浮肿的眼睛,一看就知道,自从李维出事,就没有休息好,“周哥就在这里休息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你留在这里等消息。”   周康也知道自己现在形象确实不适合去拜访长辈,就没有再坚持。   顾启珪直接把拜帖直接送到了周府,彼时周守砚正在书房里和几个幕僚说话,听闻此事都摸不着头脑。   “听说,顾家这位七少爷到江南之后拜访了不少顾大人的同期,看来这是终于轮到咱们大人了。”有幕僚说道。   周守砚冷哼一声,他可不这样认为,顾国安那个家伙会想起让他儿子来拜访他,不过,“既然今日,我有贵客来访,各位就散了吧,这些事情改日再谈。”   幕僚们当然不会这样没有眼色,说了几句就退下去了。   不一会儿顾启珪就跟着管家到了书房。   “周大人,”顾启珪行礼,是一个比较正式的礼节。   周守砚挑眉,这小子似乎是有事儿找他,“顾七少爷来我这儿是有什么事情?”   “本来刚到吉城,小侄就应该来拜访周大人的,可惜之前一直不知道,周大人和家父还有这些渊源,要不是师父提起,我到现在还有些迷糊呢。”顾启珪三两句把事情解释清楚,“不过,不满周叔,确实是有事儿,小侄有个朋友在咱们吉城因为和人发生了点冲突,被关进了大牢,就是按照咱们大齐律例,这刑罚也太重了些。”顾启珪说的直接。   这下轮到周守砚惊讶了,他可不知道有这回事儿。   看到周守砚的表情,顾启珪就明白他不知道这回事儿,“启珪这次过来,就是想问问周叔这事儿的原委。”   周守砚看着眼前小狐狸样的小子,抽了抽嘴角,“这事儿我现在还不清楚,具体我会去查清楚的。”   “实在是麻烦周叔了。”顾启珪从善如流,府衙这边的事情还是交给知县为好,至于那些私仇,还是私下里解决为好。   没过两日,李维被放了出来,捕头李统领被削了职,李家儿子也被查出多项罪责被扔进了大牢,无人问津。这里面当然少不了顾启珪的手笔。   不过,如此以来,顾启珪倒是和周知县混了个脸熟。其实,真说起来,周知县的三十过半,妻儿都不在身边儿,细问之下才知道,他竟然是京城人士。周家在京城并不显名,顾启珪也不记得那个家族里有什么人了。而且,听他话音,和爹爹娘亲还都是熟识,顾启珪就有些疑惑爹爹可从来没提过。   总而言之,这件事算是尘埃落定了,顾启珪在吉城也没待多久。反正院试就在不久后,他想着直接去金陵,还可以少折腾些。只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就在顾启珪吩咐顾擎直接从吉城出发去金陵的的前一天,安庆三房发生了一件大事。   本来已有身孕的三老爷顾国靖的妾室芸娘无缘无故的消失了,派了许多人出去都没能找到。因为顾启珪来吉城,家里并没有留下多少人,就是顾十六也只是盯着五房防止他们出什么幺蛾子,没想到先出事儿的竟然是三房。   顾启珪觉得蹊跷无比,可以说,他一直都认为三老爷顾国靖违和,却并不得其法。府里包括得到的情报都说他这几年独宠妾室,那是倾其所有的宠爱。可是就在顾启珪少有几次见过顾国靖和芸娘相处的样子,总觉得有些刻意。反而,对三婶和二哥还好像很照顾的样子。   “因为咱们在安庆的人手大都派了出去,所以对原委还不大清楚。”顾擎这样说着。   顾启珪蹙眉。 第101章   因为三房临时出了这些事情,所以顾启珪只能转而求其次,回了安庆。   这个时候,三房是一团糟,索性何氏和顾启锋好似并没有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   “主子,”磨石宇迎上来,因为去吉城太过匆忙,磨石宇就留在了安庆,对此事倒是了解的多些。   “具体怎么回事儿?”顾启珪问道。   “芸娘无缘无故失踪,她经常去的地方皆无丝毫蛛丝马迹。五少爷和六少爷已经报了官,找了这些时候,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两位少爷之前还与二少爷发生了冲突,都被三老爷罚了,三夫人因此事受了些刺激,卧病在床。”   “三叔那边儿怎么说?”顾启珪问道。   “刚开始的时候,三老爷很气愤,但是现在却比任何人都镇定了。谁想问他问题,他还会详细的回答。”   “哦,五房那边儿有什么动静吗?”   “最近五老爷和五夫人经常吵架,一言不合就摔东西,但是夫妻俩都很中意四少爷顾启裴的婚事,对这个宝贝儿子倒是百依百顺。”   顾启珪险些忘记了,还有陆瑶和顾启裴这档子破事儿,只是现在陆叔还不能答应吧,毕竟他们年龄都不大。   “先去看看三婶和二哥吧,把周康兄长带来的山参带着。”顾启珪吩咐,之前周康得了些上好的山参,往他这送了颗,品相上佳,本想着给京中父母送回去的,现在多事之秋,还是去给三婶吧。   “是。”磨石宇领命下去了。   “我看这小磨,到越来越像那么回事了。”顾擎看着磨石宇离去的背影说道,想刚登船的时候,还是个呆软的少年,现在行事办事儿都洒脱了许多。   对这话,顾启珪倒是赞同。   三房的这件事持续了好一段时间,虽然各方都有出人出力,但芸娘这个人到底是凭空消失了,无影无踪。   因为这事儿,顾启珪的行程倒是受到了一些影响,不过倒是无大碍。   虽然三房妾室失踪对于其他人倒不是什么大事,但是花费这样多的人力物力都还没有消息就是有所蹊跷了。顾启珪虽然好奇,多想了些,但是他必须要离开先去吉城,等着和爹娘他们会和了。安庆到吉城并不远,但是还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本来想着他们一家在金陵见面,这样时间会宽松些,毕竟院试尽在眼前。现在他们只能在吉城见面,因为要是早早到了安庆本家,又是一摊子事儿,顾启珪可耽误不得。就是在吉城,知道爹爹到了,想必也是有一大堆人要去拜访的。   辞别二哥顾启锋,顾启珪先一步上路。去金陵还是行船快上一些,所以,他们会在吉城碰面,一起出发去金陵城。因为要先与父母见面,顾启珪先出发一步而已。   顾启珪早就接到了信,知道了确切的船只到达安庆的确切信息。按时间看来,爹娘还会比他更快一步到达。   ·   “顺宝怎么还没有过来,这孩子真是的。”到达吉城,朱氏就翘首以盼,已经近半年不见幼子,自然很是想念。   “弟弟真慢。”顾烟琪也说道,随着年龄的增长,兄长姐弟的定亲,她逐渐稳重了许多,不过在家人面前还是会原形毕露就是了。   也不能只说她,就是顾烟茗也是盼着早些见到这个弟弟的。   只有顾国安老神在在坐在茶几上饮茶,对母女几个的发言不置可否。   “七少爷到了,”船舱外传来林嬷嬷的声音,接着就有人挑开了船舱的帘子,把顾启珪迎了进来。   “爹,娘,”顾启珪掀袍跪在了地上,他也是极其想念爹娘的,刚刚因为街上有人成亲,马车根本行不动,他就有些焦急。   “快起来,跟爹娘在乎这些虚礼做什么,”朱氏赶紧把儿子扶起来,看着这许久不见的儿子,摸摸他没有几两肉的脸颊,“我们顺宝都瘦了……”   “娘,我只是长个了。”顾启珪无奈,其实每个娘亲都是这样的吧,每次看见不在自己跟前的自家小孩,总觉得他们吃了多少苦似的。   “不是说在金陵见面的吗?怎么又改变主意了?”一家人刚坐下,朱氏就殷切的问道,院试在金陵城举行,在金陵见面儿子会轻松很多,不想前两日接到儿子的来信,却是改变主意了,说有事儿。   “三叔家里出了点事情,想着太早离开不太好,就多留了两日。”顾启珪简单回答,转而问道:“舅母和大哥怎么没过来?”他刚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到他家大哥。   “你舅母因为你徐表姐的事情这两日有些忙碌。至于你大哥,前些日子,你二婶身子不好,你烟琳姐姐去慈恩寺替你二婶祈福,就央了你大哥陪着去。一个小女孩毕竟让人放心不下,你祖母就就答应了。不过,他们晚两日会在后面赶过来。”   顾启珪这才点点头,“娘亲,咱们是去客栈还是就住在船上?”   “就在船上吧,什么东西都不缺,行礼现在都还在船上呢,留在这里还能安心些。”朱氏笑着说。   一家人高高兴兴的用了午膳,午膳后,母女三人去午睡,父子两人就来到了船上的顾国安的临时书房。对话倒不严肃,更像是朋友间的谈话。   父子两人坐在茶几两侧,煮茶的自是顾启珪。   “感觉怎么样?”顾国安接过自家儿子递过来的清茶,非常清香,接着又夸道,“茶不错。”   “啊?”顾启珪没有明白前半句的意思,或者说不想明白来的恰当些,他专心回答后一个问题,“这茶是二哥母舅家的手艺,味道还不错。”   “奥,”对此顾国安是知道些的,之前幼子来信提过一点,但是,“参加科举的感觉怎么样?”   果然,就知道逃不过去,“就那样吧,”反正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在意不在意的都已经城定局了。   看着幼子不情不愿的回答,顾国安不厚道的笑了,不过没再继续问下去就是了。   “院试开始才是挑战呢,万不可顾虑太多。”顾国安饮了一口茶,接着说道:“江南省学政吴稌年今年是任期的最后一年,他是以翰林学士充任的江南学政提督,这一任期结束自会往上升一升的,再加上陈老有意隐退,圣上虽然没有允许,但是空位基本已经出来了。这一次院试他自是想选任出能人为他以后铺路的。”   顾启珪之前也听师父说过有这个意向,听到爹爹这样说,也不惊讶,“是,我知道了。”   顾国安放下手里的茶杯,“最近写了什么文章吗?拿来我看看。”   顾启珪命磨石宇去取,父子两个谈了好些话,都是顾国安在说,顾启珪间或插上几句话。   “对了,爹爹,之前我有一些事情麻烦到了吉城知县周守砚,师父说他与您是同期,倒是没听您提过,这一次到了吉城,要不要见一面。”顾启珪突然想起了这一件事儿。   “不急,他外放的任期也是要到了,到时候周家肯定是要让他回京的,见面倒是不急。”顾国安语气平淡,隐隐还有些冷淡,不像是想见到这个同期的样子。   顾启珪也没追问,却更是好奇了些。   午后,到底是到了一个新地方,姐妹俩想下船去瞧瞧,朱氏自然不放心,再加上她也很久都没有回江南来了,就想陪着去。母女三人都是炸眼的,父子二人也无事,最后自然也是陪着去了。   吉城说繁华热闹自是比不上辛城和金陵,但是毕竟和京城有诸多不同,倒是趣味十足。   顾启珪和顾国安当然都是陪逛的,不同的是,顾国安只要站在那里就行了,顾启珪不仅需要发表些意见,还要充当冤大头,不论是谁拿了什么,都是他来付钱。   悠悠闲闲,逛了不少时间,前面就到了‘悦来客栈’,“之前我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膳食都是这当地的特色,味道倒是不错的,今日咱们就在这儿用晚膳吧,权当吃个新鲜。”顾启珪提议道。   顾烟茗和顾烟琪都跃跃欲试,顾国安朱氏夫妻俩当然都没有意见。   “启珪?你过来了,”正当顾启珪一家人要踏进‘悦来客栈’的时候,从旁边传来李维的声音。   顾启珪这才意识到‘茗’就在‘悦来客栈’的旁边,店铺刚步入正轨,李维在这儿也正常,顾启珪转身,“李维兄。”   接着又替双方介绍,“爹爹,娘亲,这是我提过的李伯父的独生子李维兄长,这是我爹娘。”至于两个姐姐,顾启珪并没有过多的介绍。   李维又赶紧行礼,顾启珪的爹娘,那不就是顾阁老和夫人,李维有些腿软,虽说自家父亲和顾阁老是同期,但是这官职没法比好不好。   顾国安都点头示意,朱氏寒暄了几句,谢了这段时间李维对自家儿子的照顾。“兄长,我先陪爹娘上去,回头我们再聊。”   李维点头,目送一行人上了二楼,看见两个身材窈窕的姑娘,李维一愣,刚刚他都没注意,不经意和回头的顾烟琪对了眼,顾烟琪吐了吐舌头,笑了一下,快步跟着家人上了二楼,李维愣了一下,很久都没回过神来。   二楼,顾启珪和自家爹娘解释着李维的事情,之前的家信,他提过一两句,却没有细提。“这孩子倒是有些能耐,也是个有成算的。”朱氏说道,“我们家顺宝,都能挣钱了啊。”她的重点当然是放在自家孩子身上,“但还是不要太累为好。”   “放心吧,娘亲,这些事儿我都不掺和,就图个乐呵,事情都是二位兄长操持的。”顾启珪替自家娘亲倒茶,“不过,这何家祖传的手艺制成的茶味道倒是极其不错的,还有各种花茶,果茶,倒是极有意思的。回头让顾擎去店里拿上些,娘您和姐姐都试一试,看合不合口味。”   “你是明日出发,还是等到后日?”朱氏问道。   “后日早上,明日二哥和十三表哥会先来与我会和,等后日一早出发去金陵。”顾启珪回答道。   “那让你爹爹送你们过去,还能有时间指导指导你们。”朱氏看向夫君,幼子这就要离开了,等不到府试结束,夫君就得回京复命,时间确实有些紧凑,朱氏想让父子二人多说说话。   顾国安没有反对。   顾启珪却不同意,“爹爹还是好好歇一歇,我有堂哥表哥作伴,怎么都不会有事的,娘亲不用担心。”就是坐船,也是劳累的,他不想为爹爹增添负担,再说赶去金陵后还要赶回来。   “就去吧,我送你过去。”顾国安一锤定音。   顾启珪没再说什么,反正爹爹只要下了决定,就不会随意再更改。   很久没与家人一起用膳,晚膳用的其乐融融。出‘悦来客栈’的时候,又碰到了还没有离开的李维,站在店铺门口向他们打招呼,顾启珪倒是有些疑惑,李维什么时候这样积极了。不过想是这样想,他也没有放在心上。   顾启珪自然没有发现,李维一直注视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没有看到想看到的,失望的叹了口气。倒是磨石宇猛地回头,复杂的看了一眼李维。   吉城的晚上十分热闹,一家人逛着街,慢慢向码头方向走去。   明日,在朱仕谦和顾启锋来之前,朱氏她们母女三人就要先出发去安庆,本来是想送走顾启珪,她们才出发的,但是顾启珪不同意。最后顾国安拍板,让母女三人明日出发,这样在天黑之前就能到达安庆,也让人放心些。 第102章   隔日,送走娘亲和姐姐们,等了很久,朱仕谦和顾启锋也没能来到。倒是李维又来逛了一圈,令顾启珪有些疑惑,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   一直到夜幕降临时分,顾启锋和朱仕谦才赶到,见到顾启珪才知道,自家大伯(姑夫)要送他们去金陵,自又是一番请安问好。其实说起来,相比顾启从出生起就没见过这边儿的亲戚,他们两个对顾国安都不是这么陌生的,毕竟在顾启陵过去京城之前,每年,顾国安都会抽空回来江南。   因为有顾国安在,几个人自然是聚在一起请顾国安指导学业,顾国安留下本就是因为这,自然不会拒绝。   总之,船上氛围是极好的。   第二日一早,船就出发了,向着金陵城前进。就算是在船上,顾国安也不是时时都有空闲的,所以往往都是三兄弟在一起交流。   吉城到金陵需要两日的时间,但第一日傍晚,顾国安把顾启珪叫到了书房。“爹爹?”顾启珪不知道爹爹有什么事情。   “我临时有点事,明日一早会提前下船,然后会绕路去辛城一趟,此次院试好好努力。”顾国安说道。   顾启珪却皱眉,“我让十六陪您一起。”因为要护送娘亲姐姐们去安庆,所以顾一他们都跟着去了。顾启珪不知道爹爹去干嘛,但是多些人,肯定是没错的。   顾国安抬头看了一眼皱眉的幼子,倒是没有拒绝。   顾国安什么时候走的,顾启珪不知道,等天亮的时候顾启锋和朱仕谦问的时候,顾启珪才知道爹爹已经出发了。整艘船上就剩他们三个小子,倒是轻松了很多,接下来的一天他们三人是在手谈中度过的,三个人倒是下的尽兴。   天刚蒙蒙黑的时候,他们到了金陵城的码头。下榻的酒楼离码头并不远,这是朱家名下的产业,所以说在这几次考试中,倒是这一次下榻是最容易的了,只要吩咐一声就有地方住,酒楼离考场也近。   金陵城本就繁华,因为三年一次的院试,来了许多学子,人山人海的,倒是更显得拥挤了很多。   “这还是我第一次到金陵城呢。”顾启珪说着,感慨着,相比有着总督府的辛城,金陵人来人往,更显得繁华异常。   “你之前去吉城不是经过这里吗,没下来看看?”朱仕谦问道。   “是经过这里,不过当时时间有些紧,我又没有很多兴致,就在船上看了两眼,倒是没有下来。”当时他脑子有些消沉,哪有心情下船来。   “那院试结束以后,好好的逛一下。”顾启锋说着,他一向对人多的地方敬谢不敏,再加上他到过金陵,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兴致。   “曾祖父的寿辰还得过一段日子,留下来游玩两日倒是不妨碍什么。”朱仕谦说道,虽然没有去过京城这样远的地方,但是金陵他是没少来的。   顾启珪笑笑没再说话,到时候再说吧。他感觉每次他提前想好什么事情去做是总是会出现意外情况,还是不说了。   想他二月份乘船来到江南,现在都到了六月份了,再过两个月大半年都过去了,他都要参加秋闱了。   既然是朱家名下的客栈,门口竖着大大的写着‘朱’字的旗子。顾启珪一行人到客栈的时候,掌柜正在打算盘,刷刷只响,头也没抬,“客官,对不住您勒,店里已经没有空房了。”   “朱伯,是我。”朱仕谦笑着说道。   “十三爷,您可过来了。”掌柜抬头看到是自家少爷过来了,赶紧迎出来。看到朱仕谦身后站着的两人,“是表少爷来了?”   顾启珪点点头,不明白为什么这样问。   “好嘞,‘天’字号房都已经空出来了,几位少爷楼上请。”掌柜看到顾启珪称是,直接让人楼上请。   “好了,朱伯,我知道了,我领着他们上去,有劳您为我们弄点吃的吧。”   “是,少爷,我这就去。”朱掌柜下去了。   顾擎看了一眼磨石宇,磨石宇点点头,跟着朱掌柜的脚步下去了。   顾启珪当然注意到了他俩的小动作,却没有说话,出门在外,小心点也是可以的。   看得出来整个客栈都已经住满了赶考的书生。因为这酒楼位置不错,住宿的价钱肯定也不便宜,所以住在这里的学子穿戴都不错,不过看到他们上了三楼,还是有人盯着他们看。   “‘天’字号房,每次院试时,都会有许多人提前预定,价高者得,在金陵这众所周知。今年,因为姑姑提前打了招呼,七叔在之前就已经吩咐了,空出了‘天’字的这四间房,所以看见咱们上来,他们就有些好奇。”朱仕谦解释道。   “那这样说,还是你占了我的光喽。”顾启珪说笑道。   “那是当然了,”谁知道朱仕谦理所应当的回答道,“之前七哥参加院试时,住在‘玄’字一号房,是个有些小的单间,说起来他还好些。十哥那会儿住的是‘黄’字一号房,就是大通铺的那种。‘天’字号房,想都不要想。就这几天,这个酒楼创收的利润你都想不到有多少,管理朱府庶务的七叔可舍不得。”朱仕谦觉得说多了都是泪,他们府里因为都是男孩子,自小养得粗糙,再加上他们家参加科举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就是管理庶务的七叔都是参加过春闱的。   顾启珪笑笑,“那你可得好好感谢我了。”   这样说着,就到了三楼,朱仕谦推开楼梯口旁房间的门,还回头对顾启珪讲,“所以说啊,在我们家就只有姑姑说话最好使,其他都白搭。”   顾启珪就在朱仕谦的后面,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房间里有人,为首之人目光冷冽,“哎,表哥,你——”顾启珪想阻止,不过没来得及,朱仕谦一只脚已经踏进去了。   ‘不要进去’四个字还在唇边,没有说出来默默咽了回去。   “大哥。”朱仕谦听到顾启珪说话,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一回头就看见了朱仕瑾,后退一步,恭敬的称呼道。   “大表哥,”顾启珪也跟着行礼,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表哥,就是上一次去朱家拜访,顾启珪也没有见到这位大表哥,说是表哥,他和朱氏也差不了几岁。   朱仕瑾走了出来,关上了门,丝毫没有介绍客人的意思,对着朱仕谦皱眉说道:“规矩呢,怎能如此冒失。”   “小姑姑让朱伯留了‘天’字号房,我以为没人。”朱仕谦回答道,很是小心,一看就是很怕眼前人。   朱仕瑾挑眉,看了看朱仕谦身后的顾启珪,“你是启珪?”   “是,大表哥,我是启珪,这是我二兄长启锋。”顾启珪介绍自己身后的顾启锋。   朱仕瑾冲顾启锋点点头,回头冲顾启珪说道:“我这儿现在有客人,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这间房我先用一日,明日再给腾出来。”   “表哥说笑了,自是先以表哥的正事儿为重。”顾启珪回道,语气平和,和平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天知道他的手心已经冒汗了。   “去休息吧,等院试结束之后,我带你们玩两天。”   几人就这样错过身去,一直走到第二间房,顾启珪仍然能感觉到朱仕瑾在看他们。他刚刚看到了,朱仕瑾的客人。   顾启珪深呼了口气,眼神也凌厉了些,朱仕瑾想干什么,对这个只见过一面的表哥,顾启珪却觉得他心有千尺,深不见底。   京城   安珏然走在大道上,曾经禁卫军的预备役,现在他已经正式的在禁卫府当值了。还是在陆航的手下,虽然和陆瑶的婚事吹了,但是毕竟和陆航有着师徒的情分在,倒是不会这样容易割舍。   他并不想回家,不想掺和父亲母亲那些糟事儿。人都说父亲母亲感情深厚,才结合在一起的,他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曾经的认为是真还是假了。总之,一想到家里的那些糟事儿,安珏然就有些不知所措。   作为他还是不明白,到底有什么事情,使得父亲能容忍母亲至斯,在他看来,一切都是母亲的胡闹。   事情的起因,仅仅是因为父亲安意荣和一个婢女多说了几句话,反正,安珏然这些年见多了这些事情,但是到现在也没能理解。但是他知道并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是这样的,顺宝的父母——舅父舅母可就不这样。   安珏然在岔路口站着,犹豫了一下,拐向了左边。   “表少爷过来,奴才让厨房给您弄点吃的,回头送到‘明璋院’。”管家把安珏然迎了进来。   “麻烦顾伯了,我来的事情就不要惊动外祖父外祖母了。今日有些累,我明日去给他们请安。”安珏然吩咐道,领着顾十一直接走向‘明璋院’。   “不麻烦,夫人走之前就已经吩咐了,说表少爷经常来,厨房每日都备着呢。那今日表少爷就直接去休息,‘南行院’那边已经歇息了。”管家说道。   安珏然这次有了些笑意,心里也有了些温暖。   这段时间他身上发生了很多事儿,最大的一件就是与陆家退婚,这件事,不论是舅舅还是爹爹都没有瞒着他,他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要说不恼怒倒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说有多么的伤心痛苦倒也是没有的,毕竟一个没有见过面的人,他不可能为了她怎样怎样的。   但是,要说一点没有不甘心也是不可能的。 第103章 院试   金陵实在热的厉害,虽然现在已经是晚上,但是一丝儿风是没有的。到处是闷热,只下车这一会会儿,顾启珪就已经除了好些汗了。刚刚在楼梯口和朱仕瑾说了这么一会话,顾启珪感觉自己的里衣已经湿透了。   这下到了房间,因为放着冰,倒是凉爽了很多,顾启珪轻松的舒了口气,惹得朱仕谦和顾启锋好笑,“这要是考试的时候,你可怎么办吧?这样怕热。”   “你们不热吗?”顾启珪看着清爽的两个人问道,反正自己是已经习惯了,这个身体怕冷怕热,自小都是这样。在安庆和吉城的时候他感觉不到热,怎的金陵城这样热。   “这才哪跟哪啊?这金陵城的天儿才刚热起来呢,所以说这个时候院试也不是没有道理的啊。等到八月份,乡试的时候你就体会到了。”朱仕谦说道,这里是他生活的地方,倒是没有顾启珪那样热的感觉。现在他倒是完全恢复过来了,完全没有刚刚在朱仕瑾面前的那种拘束感。   “对啊,乡试也在这里,你刚刚说院试的时候指着‘天’字号房挣钱,怎么没提乡试,不是说都在这里吗?”顾启珪随意问道。   “哎,就算是七叔再爱财,也不能太过分吧,我们到底是亲侄子。乡试的时候,这房间当然是先想着朱氏子弟的。所以说,在我们家,就只有考得过院试,秋闱时候才有机会享受‘天’字房的待遇,毕竟那时候都有功名了吗。”朱仕谦说道,一副我是多亏了你才能提前住上‘天’字号房的样子。   顾启珪笑笑,不过对于房间,他是极满意的,清净不说,房间里有冰,凉意也足。   对于刚刚遇到朱仕瑾的事情,顾启锋和顾启珪都能看出朱仕瑾的不耐烦和朱仕谦的拘束,默契的没有说。   晚膳是磨石宇端上来的,也是他看着做好的,出门在外,人多眼杂,他不希望在吃食上出什么意外。   兄弟三人上桌,做了下来闲聊着。   “大哥这些年严肃惯了,比叔叔们都可怕,我最是怕他了,朱伯也是的,大哥在这里,竟然不提前打声招呼。”朱仕谦主动提起,还有些小牢骚。显然他也意识到其他二人的小意,但是他其实也没有在意,他与大哥不太亲近,但是血缘上的感情是磨灭不掉的。   “大表哥气势确实足,”顾启珪认同的点头,接着好奇的问道,“大表哥离开官场也有几年,最近在忙什么?”这位大表哥和他娘亲差不了几岁,可以说是自小一起长大的,但是感情不能说有多亲密,但是基本情况,顾启珪也了解一些。当然,他现在说这些仅仅是因为想知道朱仕瑾在干什么,不过他觉得朱仕谦肯定也不知道。   “大哥辞官有几年了,之前曾祖父不同意,但没有拗过大哥。后来大哥还跟着七叔管理家中庶务,但是最近几年对家中庶务也不大掺和了,倒时不知道在忙什么。只知道每次见到大哥,都会被教训一顿。”朱仕谦说道。   “不过,大哥在我们第四代中为长,二伯父在朱府却行二,大哥虽然受重视,却也有限,身边儿还有个二哥作比较,也不容易。再加上二哥这几年处处崭露头角,大伯父官场恒通,自又是压了二房一头。”朱仕谦继续说道,分析着。   顾启珪没再回话,他刚刚挑起话头,就是想多了解一些朱仕瑾,但是看样子朱仕谦什么也不知道,他就没什么好讲的了。   顾启锋也没有开口,只是端起手中的茶敬了朱仕谦。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先人诚不欺我后辈。   晚膳过后,顾启珪回到房间的第一件事就是吩咐顾擎,“盯着朱仕瑾,记得小心点儿,不要被发现了。”想到刚刚朱仕瑾的表情,顾启珪总有些不舒服,还有他所谓的客人。   顾擎有些不明白,主子见这位朱大少爷还是第一次,这是要干什么,自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   顾启珪却没有再解释,在事情没有定局之前,他不会轻易下定论。不论怎样他都不希望身边的这些人出什么问题。但是同样的道理,倒是自己身边埋了一颗惊雷,他也不能同意就是了。   顾启珪闭了闭眼,继续吩咐道:“重点看他在和谁交往,最近在忙什么?刚在‘天’字号房的他所谓的客人似乎是罗国的皇室。”   “主子?”顾启珪的话像是投下了一颗惊雷,顾擎整个人都愣住了。   “我也只是看见了罗国皇室的佩环,不知道是真是假,去查。”罗国皇室以佩环表明身份,就像朝堂官府上的补子图案,是身份的象征。顾启珪虽然只能看见那个人的侧面,但他可以肯定不是中原人,收回目光的时候,就看见了从他衣袍中滑出来的佩环。   北方,罗国和大齐摩擦不断,在几十年前,罗国的帝皇骁勇善战,双方大规模的战争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当时守护北方边境的就是顾启珪的曾祖父。二十年前最后一战,罗国损失惨重,在这一场战役中,伴随着罗国权力更迭,新上位的掌权人不喜战争,想大齐朝握手言和,北方因此平静了许多年。   这一次,罗国又将面临朝权更替,几个继承人都是主战之人,北方边境蠢蠢欲动,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顾启珪最近对这些事情比较敏感,因为爹爹即将出发去北边境,明面上是慰问将士,可是谁不知道,当今皇上是在给皇子铺路呢,三皇子需要战功,需要在百姓之中有所威望。   因为爹爹的行程,顾启珪倒是找了很多关于罗国的记载,所以就刚刚那一眼,一闪而过的瞬间,这一点的蛛丝马迹,他也不敢随意放过。还是查一查比较好,图个心安就是了。作为他来讲,当然是希望这都是因为他想多了。   顾擎接到自家主子的命令,就赶紧出去了布置了。作为护卫,他当然知道,在这个时间如果真是罗国的哪个皇室成员来到金陵,实在算不上什么好事。   不知道为什么,顾启珪现在有些不好的预感,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令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院试在即,三人自然是没有闲情逸致出去闲逛,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顾启珪当然也开始了闭关,他可是准备拿院试打翻身仗的。   院试在意料之中来到了。院试是童子试的最后一场,通过院试就是‘秀才’,算是有了‘功名’,进入士大夫阶层;有免除差徭,见知县不跪、不能随便用刑等特权。   总之就是院试就是个分水岭,过与不过反差很大。院试分正试、复试二场,试策论文与试帖诗,并默写《圣谕广训》百数十字。   考试内容,顾启珪现在倒是不在乎了,现在对顾启珪来说最大的问题却是金陵实在是热的厉害,听说以前院试是不在金陵举行的,就是因为它的天气原因,进入夏季的金陵城最大的特色就是热。   但是金陵城交通便利,水路暂且不论,周边官道也修缮的完整,便于各府的童生前来应试。院试的考棚就是和乡试时候用的是一样的,倒是节省了资源不是。   到了院试这日,也许是上天听见了顾启珪的祈祷,院试这两日天气不热,可以说很凉爽了,嗯,因为金陵城下起了雨。在进场之前,朱仕谦说这场雨肯定下不了多久,但是显然他失算了。   顾启珪坐在号房中看着淅淅沥沥的雨滴飘下来,就算是狭窄的号房里也感觉不到闷热,这场雨真的是救了他一命。再加上题目并不刁钻,所以顾启珪的作答顺顺当当,几乎没有什么阻碍。   整个院试,雨都一直没有停。直到最后一日,雨还是快一阵慢一阵的下了许久,这已经三年不曾使用的号房自然是承受不住了,接连有考生号房响铃,想替换答卷纸,主考官倒是没有拒绝,但主要是考生浪费时间。顾启珪还好一些,虽然一侧的墙壁有雨水渗进来,但是至少没有雨水漏下来,起码答卷是干干净净的。   顾启珪把考卷检查了一遍又一遍,这一次策论主要问策与农桑,他答的倒是有信心,《圣谕广训》默的也没有丝毫卡壳。总之,顾启珪是非常顺利的完成了他的院试之旅。   顾启珪出来考棚的那一刻,天空的乌云全部都散了开来,整个空气迅速的闷热了起来,熟悉的黏腻感觉又回来了。   顾启珪站在考棚前,他觉得自己该是好好感谢老天,这雨实在是下的太是时候了。当然很多人不是这样想的。   “哎,倒霉死了,答卷湿掉了一角,”一名年轻的童生沮丧的说道。   这还是比较理智的,不理智的没出来考场就已经昏过去的也有。   “都说考试下雨是文曲星有关,这也下的也不理智了吧。”朱仕谦从考场里走出来,看着周围的各种画面,感慨的说道。   顾启珪回头看到朱仕谦没有什么变化,笑笑,“我倒是感谢这一场雨的。”   “走吧,”身后传来顾启锋的声音,两人同时回头,顾启珪眼睛瞪大了一些,“二哥,你——”   “没事儿,索性是完成了,没有什么影响。”顾启锋回答道,他的后背整个都湿了,索性前面和袖子还完好无损。   “那赶紧去客栈换一身衣服吧,风寒却是不好的。”朱仕谦说道。   顾启锋称是,三人一起回了客栈。 第104章   院试过后,出案也要等上十余天的时间,因为娘亲就在安庆,顾启珪本想着提前回去的,毕竟几个月来,自己也只是见了娘亲和姐姐们一面。但是在这之前朱氏就让顾一送了一封信过来,说是让他在金陵城逛一逛,不用着急回去。   朱仕谦也说曾外祖父的寿辰要到八月份,都要到乡试后了,现在实在不用这样着急回去了。其实,如果不是顾国安临时有事要去北方的话,本来朱氏也是要等到七月下旬才从京城赶过来的。   院试评卷官是由五百里外的书院山长或幕友担任,也算是相当重视了,流程这样多。   院试过后,他们就算是真正成了生员,但是至于入学不入学只是一个形式问题,反正又是不讲授知识的。再说,顾启珪本来就算是国子监的学生,这个流程走不走的,也就那样了。   顾启珪本想着趁着这几天,要好好观察朱仕瑾的,但是一直没有见着他的面,就是过去那也没有多少消息。就是当初出现在客栈里的疑似罗国皇室的客人,也似人间蒸发了似的,不见了影踪,总之是有了蹊跷。   就是顾启珪自己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但是他生平第一次看见那样别致的佩环,理应不会错的。总之,调查还在继续。   这日,朱仕谦敲开了顾启珪的房间,“启珪,今日这里有场聚会,就是交流交流,你跟我一起去看看吧,放松一下。”话是这样讲,但是朱仕谦是并没有想着顾启珪能过去的,在他心里,这个小表弟实在不爱这些交际。   没想到,这一次却失算了,顾启珪笑着说:“好啊,正好我也没事儿。”   这一下朱仕谦倒是吃惊了,“今日你的兴趣不错。”   “嗯,想出去逛逛,大表哥近来事情很多吗?都没怎么见到他。”顾启珪问道,带着点儿疑惑。   “这个不知道,想来是去平壤了吧,前两日,平壤那里出了些事情,小姑姑自京中过来,七叔不得空闲。这家里也只有大哥最适合过去了。”朱仕谦随意说着。   顾启珪心里咯噔一声,不知怎的,他的脑中有个念头晃了一下,却并不得其法。顾启珪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平壤虽然是在江南的北方,但是离北边战场还很远。   “这样啊,”顾启珪笑笑,一连串的琐碎情况他并不能串联起来。   “这次摆席的是咱们学政吴大人,但是因为院试的名次还没有出来,现在这算是简单的交流,没有什么实质的意义的。”朱仕谦说道,眼下之意就是即使顾启珪不去也没有什么。   “要不要叫上二哥?”   “刚我去你房间的时候,看见了顾二哥,他正在忙,应该是没有时间。”朱仕谦凑到顾启珪身旁,小声的继续说道:“顾三老爷那名妾室到底怎么回事儿,在整个安庆闹得那样沸沸扬扬?”   “长辈的事情,哪是你我可以置喙的,”顾启珪不愿多提。   “刚就是你家三老爷派人过来了,我也就是听见了偶然听见了一句,不过顾二哥看起来不太开心。”朱仕谦也不恼怒,还是嘻嘻哈哈的回道。   顾启珪挑眉,虽然血缘上亲近,但到底是别人家父子的事情,他倒是肯定不去掺和的。   顾启珪和朱仕谦下楼,站在客栈门口等着马车过来。“瞧我,备好的礼都没有带出来,我去拿下来,我替你也准备好了,你等等。”朱仕谦说了一声,蹬蹬蹬跑上了三楼,顾启珪想说让身边人或者顾擎跑一趟不就好了,但是没来得及阻止,朱仕谦已经窜上去了。   不过想想也是,既然是学政摆席,肯定是大手笔不用说了。江南富庶,对这种圣上亲命的兼任学政,各个地方肯定都是巴结着的。所以就是他们这些得到通知的学子自也是不能空手而去的。顾启珪叹了口气,果然人生处处是人情。   顾启珪站在朱家酒楼一旁,从远处驶来一辆豪华的马车,正好停在了他的面前。   顾启珪皱皱眉,他并没有站在酒楼正中间,所以这辆马车是故意停在他面前的不会有错,顾启珪瞥了一眼车夫,往旁边让了一下,但是马车也随着他走了两步。   顾启珪无奈的闭了闭眼,还是这样无聊,看车上之人没有开口的意愿,无奈的开口:“我已经看看见顾九了,还躲什么?怎么来这边了?”   “顺宝好聪明,嘻嘻。”一个女孩子从车窗探出头来,讨好的笑笑,赫然是顾烟琪,身后还有微笑的顾烟茗。   顾启珪无奈,顾九还是当初他坚持放在两个姐姐身边的,看见顾九,差不多就能知道了。“怎么两个女孩家就过来了,赶紧下来吧。”得,来了这两个姑奶奶,这宴席什么的也不用去了,未来的几天他都有活儿干了。   “没事儿的,我们随爹爹的船过来的金陵城,下了船,是阿九和十六全程送我们来的。”顾烟琪带着面巾跳下车,还回答顾启珪。   “那爹爹是已经直接回去了?”顾启珪赶忙把两个姐姐扶下来。   “本来爹爹是要来看看的,但是临时有些事情,就赶回去了。”顾烟茗温声说道,“启珪是有事情要出去?”现在都已经到了该用晚膳的时候了。   顾启珪点头,继而说道:“现在没有了,我先安排你们去房间里洗漱,休息一下,用些膳食,等晚一些时候,我陪你们出去逛逛。”在他这里,天大地大都不如他的家人重要。   “听说金陵城晚上很美,怎么也得来看看,求了好久娘亲才答应的。”顾烟琪嘟哝。   “嗯,我带你们好好逛一逛,这里是朱家的产业,现在‘天’字号房都是我们自己人在住着,倒是没有什么。本来十三表哥是要带我出去赴宴的,不过我答应也算是心血来潮,你们来了,当然是陪你们。回头我带姐姐去和两位兄长请安。”顾启珪领着两位姐姐两位侍女以及侍卫上楼,耐心的解释道。   其实现在两个女孩子来酒楼是很不好,毕竟都是书生,作为女子自然是极其不方便的,索性,他们住在三楼。   当然,也有很多人注意到这个温润的小公子领着两个蒙着面纱依然掩饰不了出众气质的女子上楼,但也都是看看,毕竟大都是读书人,倒不会太过露骨。在院试成绩未知的情况下,谁都不会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不是。   朱仕谦拿着准备的礼品下来的时候,就惊呆了,他看到了什么,小表弟竟然领着两个女子上楼来了,还有说有笑的,他整个人都玄幻了,这是他认识的表弟吗?   朱仕谦还在纠结,倒是顾启珪已经注意到了他,直接指着两个姐姐说:“这是十三表哥,是四舅舅家的。”   “这是我两个姐姐,爹爹回京今日路过此地,两个姐姐就上我们这边来了,想在金陵城玩两日。”顾启珪冲朱仕谦说道。   顾烟琪和顾烟茗自然想朱仕谦行礼称‘表弟’,虽然说是表弟,倒是同一年的人。   朱仕谦很快反应了过来,“二位表妹有礼,赶紧去房间里歇一歇吧。”   “今日吴大人的宴席,我就不过去了。两位姐姐都没有出过远门,呆在这里我不放心。”把两姐妹让进房间里,顾启珪冲朱仕谦说道,“表哥赶紧过去吧,多结交一些朋友还是极好的。”   朱仕谦本来还有些犹豫,但是顾启珪都这样讲了,他自然不会拒绝。“行,那就明日我给两位表姐接风。”   送走朱仕谦,顾启珪进门,“娘亲最近在干嘛?姐姐们怎么不在安庆呆着了?”   “娘亲有各种聚会都没有什么时间看顾我们,再说安庆没什么好玩的。”顾烟琪说着,“这不是娘亲说你院试就要出案了,我和姐姐就想来看看。”   顾启珪点点头,眼神却是看向顾烟茗的,娘亲也答应的太利落了点。一般来说,就是有爹爹护送,娘亲也不会这样容易就答应。   “你那朋友李公子最近几次上门拜访,你有了空闲记得给人回个话。”顾烟茗柔声说道,“爹爹娘亲都见过了,是个不错的朋友,就是离京城还是远了些。”   顾烟茗说着话,还看了顾烟琪一眼,顾启珪简直秒懂,李维这是看上他二姐了,要说起来,也只见过一面吧。   李维到底身份上差了些不说,现在看来主要还是距离上的问题。顾启珪皱眉,做朋友,他看的只是个人的品行,其他都可以不论,但是要是选姐夫可就不是这样简单的事情了。   “我知道了,这几日就住在这里吧,等回去我就去拜访他。”顾启珪很慎重,在这个时代,女子嫁人就是一辈子的事情,律法中虽有‘和离’的规定,但是先例几乎没有,一个家族出现了一例这样的事情,这整个家族的女子都是要受到影响的。   顾烟茗笑笑,她弟弟就是聪明。   “对了,顺宝,张家的准姐夫过两日也要过来的,咱们在这候着,等他多来咱在一起回去呗。”顾烟琪回道。   顾启珪冷哼一声,“以后有你喊姐夫的时候,现在就称太早了些。”   “可是张家公子上次还送了我一幅上好的楠木画框,不改口是不是不太好。”顾烟琪话里觉得自己不大厚道,但是语气却有些幸灾乐祸。   顾烟茗笑了笑看着弟弟妹妹耍宝。 第105章 案首   因为两个姐姐的到来,顾启珪的空闲时间就少了很多,空闲时间就得陪着她们好好逛金陵城。反正金陵有名的地方、别致的店铺他们都一一去了,自然是买了很多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儿,当然是顾启珪付钱。   二哥顾启锋并没有等到出案就回去了,好像是三婶那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朱仕谦则是忙于参加各种宴请,朱家在江南这边是世家,看朱家酒楼能安然无恙的存在于金陵城就能知道朱家在江南的地位。所以这些世家商家的趁着院试的名义,巴结朱仕谦也不是不能理解的行为。   当然,他们是想邀请顾启珪的,顾阁老的招牌那放着,自然更有吸引力,但都被顾启珪婉拒了,主要是他不喜欢这种应酬。到后来,还有金陵城本地世家的千金要邀请顾烟琪和顾烟茗姐妹去参加诗会,不认识人的聚会,自认不回去参加。   在玩乐之中,时间当然是过得飞快,很快就到了放榜这日。   “今日是放榜日,启珪你起的可真晚,怎么自己的事情自己都不上心呢。”看见顾启珪揉着眼睛进来二楼的这个房间,顾烟琪冷哼道。   因为顾烟琪和顾烟茗的缘故,顾启珪他们在二楼专门预留了房间,毕竟‘天’字号房已经客满,自然是不能让两个小姑娘在男子的房间里用膳的,就是在顾启珪的房间里也不大好,就定了专门的房间。   顾启珪看看日头,虽然是六月,现在日头已经挺高了,但是出案的时间没变啊,巳时才会正式放榜,现在可才刚刚辰时。再加上,昨日他陪着两个姐姐在金陵城金山寺逛了一日,实在是没有很多精神,主要是两个姐姐精神是不是也太好了一些。   顾启珪恹恹的坐下来,脑袋有些当机。   “赶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顾烟茗看着迷糊的弟弟,笑着说道,“因为想早点看到启珪的成绩啊,烟琪昨日都没能好好睡一觉呢。”   “昨日可是都到丑时了还没能睡,再怎么说今日也太拼了吧。”顾启珪拿起筷子,嘟哝着,“再说,有什么好期待的。”   “因为爹爹说这一次肯定比前两次好,啊……那个顺宝你前两次也很好了,你看不还有许多人都落榜了吗。”顾烟琪本来语气非常的轻快,说到一半就踟蹰起来。   “算是吧,也许这一次还不错。”顾启珪倒是分毫不在乎,主要是这次虽然有下雨的意外因素,但是,他完全没受影响,不论是破题还是默背,他分寸掌握的都不错,并不似前两次那样吃力和思绪太多。在两个姐姐面前他也不过分谦虚,到了现在他的排名就是要看这一次参加院试的考生的整体水平了。   顾启珪用好早膳,倒是清醒了不少,就是昨晚玩到最后的朱仕谦和顾擎都还没有起床,现在在门口守着的是磨石宇和顾十六,至少在这一刻,顾启珪是有些羡慕朱仕谦和顾擎了。   “既然还有段时间才会发案,咱们还是先下盘棋,权当打发下时间。”顾烟茗笑着提议,也不能就这样干耗着啊。   顾启珪兴致缺缺,就是棋艺不错的大姐顾烟茗,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可不是他自夸。而且,明明棋艺差一大截,还要让对方下的尽兴,这差事儿实在是太累,平时顾启珪还可以随便下下,但是今日他有些没精神,现在还有些迷糊,“姐姐们下呗,我看着就行。”   顾烟茗也不强求,姐妹俩就坐在那里对弈,现在她们二人棋艺相当,倒是能下的尽兴些。顾启珪就坐在一旁看着,关于下棋招数的事情也不言语。   但是他心里想的比较多,在这之前,他从来没有考虑过李维怎么样的,谁知道李维竟然看上了他二姐。就当时见得那简单的一面,好听点可以说成一见钟情,说难听点也就是看脸和家世喜欢上的。这样来的感情太过缥缈,顾启珪并不信任。   他和李维认识了这几个月,要说了解也大致了解一些,包括他家的情况,李维这个人的情况,不说有多全面,但是他都知道些。李维性子外向,嘴皮子利索,擅于说服别人,是典型的做生意的性子,他也爱这一行。但是李维说话惯会油嘴滑舌,见人说人话的水平不差,不论是男还是女,见人见鬼三分笑。   顾启珪之前只把李维当做朋友,只看义气和朋友之间的情谊,对他其他方面,因为和他没太大关系,他也从来不在意。但是现在发现他竟然看上了自家二姐,这就另当别论了,这些原先作为朋友的优点,现在因为角度的变化倒是都变成了缺点。   至于李维的家世也是个问题,就这样的家世想娶当朝阁老的女儿,爹爹娘亲肯定是要斟酌的,担心自家女儿吃苦是一方面,自古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都一定会在某一个节点爆发积压很久的问题,过则和睦,不过则成怨偶。后一种结果不论怎样,都不是作为娘家人希望看到的。   还有一个距离问题,就是顾启珪也是不放心的,把姐姐嫁到离京城这样远的地方,到时候要是万一受到欺负可不是闹着玩的。所以啊,要是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们顾家就不能把姑娘嫁到离家这样远的地方。   “启珪,外面是不是开始发案了。”下了两盘棋,因为沉浸其中,时间倒是过得非常快,听见外面人群的声音大了些,顾烟茗问道。   “不会这样早的,这会儿只是人多了些吧,等正式发案会有锣鼓声提醒的。”顾启珪走到窗边儿,看着下面人潮涌动的人群,说道。   话是这样讲,顾烟琪和顾烟茗姐妹俩当然不能继续下下去了,都和顾启珪一起站了到了窗边,“人真多,”顾烟琪感慨道。   “科举是能改变一个人一个家族命运的考试,所以有人千里跋涉也要进京赶考。”顾烟茗回道,“可是,天知道,就算能改变一个人的阶级,也不能改变一个家族的内里的本质。”   顾启珪闻言皱皱眉头,看了一眼自家大姐,觉得她今日有些尖锐,但是至于为什么,他不得其法。   顾烟茗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出——案——,”府衙那边传来雄浑的声音。顾启珪还是有些期待的,县试、府试、院试算是科举的童子试,过了院试,称秀才,算是有功名。三场考试的第一名均称为‘案首’,虽说他没有野心连得小三元,这也实现不了了,但是听到京城之中调侃他,他还是有些不甘心的。   不过他有预感院试他的名次应该是不错的,起码不像前两场那样寒碜。   顾启珪看着衙役正在张贴放榜的红纸,思绪飘的比较远,就是顾烟茗的心思也不在这之上。   “唱——名——”院试会按各地情况录取生员,江南每年都有大量的名额分发下来,院试三年一次,每次都会产生百余名的秀才,所以唱名都是前十,因为算是荣耀,再一个只有唱名结束,其余的考生才能挤上前去慢慢找自己的姓名,考生的情绪高涨,拖延太多的时间显然不是一个好主意。   “顾启珪——”这是第一个名字,他的名字一出,现场都静了一下,接着就开始讨论,说什么的都有,但是毕竟是别人的事情,自己前途未知,倒是不会太过分。   “刘坤——”这是第二个名字,名字一出,现场也是安静了一下,接着就开始替他惋惜。“哎,刘兄也是可惜了,这差一点就是小三元了。”“谁说不是呢,没想到在院试栽了个跟头。”   不仅楼下,就是顾启珪坐在房间的隔壁也在说这个事情,因为放榜,现在大家都开窗听着,他们姐弟三人又都站在窗边,所以隔壁的声音他们听得非常清楚。   “刘兄,这也算是可惜了,没想到这个顾七公子到了院试反而发挥水平了。”得两个案首与得三个案首虽然看着就是棋差一步,但是这个名声确是天差万别,虽说‘小三元’含金量不如‘大三元’,但到底是个名声。   “就是啊,这个顾七公子县试和府试表现着实一般,这一次倒像是开挂了似的。”另一个声音说道。   他语气带着淡淡的不屑,这样说顾烟琪先受不了了,这就是要开口。却被顾启珪一下子拉住了手,低声说道:“好了,咱不和他们一般见识哈。”二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冲动,尤其是关乎自家人事情的时候,要是其他人她是看都不看的。   顾启珪把顾烟琪拉到了里面,示意顾烟茗关上窗户。   顾烟琪的手刚碰上窗框,隔壁又传来了一个温润的声音:“院试本就没想着能拿到案首的,这人才济济,能过来院试的都是佼佼者,自然不会这样容易。”顾烟茗楞了一下,把窗户关上,镇定的转过身来。   “哎呀,顺宝,我又没有要怎样嘛,就是想看看隔壁是什么人。”顾烟琪嘟哝道。   “好了,人也没有说什么,就不要抓住不放了,咱不在乎,再说,他说的也不错。”顾启珪坐在椅子上,他其实并没有什么所谓。顾启珪看了看站在窗边的大姐,有些怪怪的。   顾启珪清了清嗓子,不要脸的说道:“既然是我得了案首,为了为我庆贺,姐姐们总得给我备份礼物吧。”   “哎,顺宝,你要不要这样,怎么能向姐姐们索要礼物呢。”顾烟琪有些无语,接着又欢快的说道:“不过,幸亏我有提前准备好哎。”   顾启珪挑眉,就听见顾烟茗笑着说:“不过虽然是准备了,但是都还放在安庆,没有带过来,回头姐姐们拿给你。”   顾烟琪也是点点头,“嗯嗯,回去就给你。”听到姐姐提,她才想起来呢,这次来金陵城本就是临时才决定的,自然不记得的就多些。   顾启珪不置可否,本来他就有些转移话题的用意,目的达到了,自然不会深究。   “启珪,这次是案首,得好好庆贺一下才行。”朱仕谦直接闯了进来,闯进来才觉得有些不妥,摸摸后脑勺,对两位表姐歉意的笑笑,“我习惯了,两位表姐不要见怪。”   “都是自家人,不用在意这些的。”顾烟茗如此说着,却还是避了一避,虽说是表姐弟,但是年纪差不多,还都是适龄的青年,到底不好太过亲近。   顾启珪接触朱仕谦以后,才发现这个外表温润的少年其实有个呆萌莽撞的灵魂,他是无意让姐姐们嫁入朱府,爹爹肯定也是这样想的。   “坐吧,我刚只听了唱名,你怎么样?”顾启珪隔开两个姐姐和朱仕谦坐下,问道。   “还不错,算是达到祖父的要求了吧,我也看了二哥的,也不错。”朱仕谦说道。   “那就好,我倒算是第一次达到老师的期望。”顾启珪想到来之前师父对他的期望,觉得自己不要太愧疚。   “院试出案后,虽然没有鹿鸣宴这样的宴席,但是还会简单的聚一下的,今日晚上你肯定是躲不过去了,不过去了也好,大家都算是有功名的,回头乡试肯定还会见面,多认识个人总是好的。”朱仕谦说道。   “奥,那就去吧,”顾启珪说道,他其实也不抗拒这些,所以说科举同期也是一种情谊,又没什么损失,多认识个人多条路,道理他都懂的。 第106章   知道了院试的名次,也在金陵城好好玩了一圈,宴席也参加了,虽是没有结交到什么朋友,但到底是认识了,混了个面熟。总体来讲,金陵城没有什么好待的了,于是姐弟三人拍板决定要回去安庆。   虽然,顾烟琪之前说了要等张文麟过来才行,但是奈何顾启珪并不想见到他。还不是自己姐夫呢,来什么啊,不赶快去开拓自己的职场,跟着他姐面前混什么呀。   反正,总之就是顾启珪对他这位姐夫是各种看不惯,再加上二姐很好忽悠,大姐又各种不在意,所以顾启珪提出回安庆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反对。   至于朱仕谦,他还要在金陵待上一阵,就没有一起回去。   来的时候,两姐妹只有一辆马车,但是走的时候三辆马车才勉强能把东西全部装上。顾启珪是有些吃惊的,但想想自己散出去的银两,也算是看到实物了不是。   “临走之前,去‘意良斋’带几盒特色点心吧,这里的点心不错,就当是给娘亲尝尝鲜。”顾烟茗嘱咐道,这算是他们兄妹的默契,在他们姐弟三人在一起的时候,不论是干什么或是买什么,她们姐妹俩只管吩咐,其他顾启珪都会弄好,在几年前已经是这样了。   “我知道,我让石宇去去办。”顾启珪答道。   姐弟三人到了码头,顾擎正在派人装点行李,姐弟三人下了马车,直接去了船舱,马车上虽然放着冰,但是到底空间小,外面太阳已经很高了,当然不如在船舱中来的舒服,也更方便些。   行李上船后,正准备出发的时候,顾擎走了过来,指了指明显是刚停在码头的一艘船,想顾启珪汇报:“主子,那艘船似乎是郫县张家的。”   顾启珪顺着望去,正好看到张文麟从船舱里走出来,顾启珪皱皱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顾启珪看的时间久了一些,还是怎么样,总之就是他和张文麟对眼了,可以明显感觉到张文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顾启珪只能吩咐,“去告诉他,今日我们要启程去安庆,他要是在金陵还有事情就耽搁几日,要是无事上船来。”之前他送给张文麟的信笺还有没送过去,现在也用不上了。   不过顾启珪也觉得没什么的,虽然二姐说要等张文麟,但是也只是知道张文麟到金陵的大致日子,具体是不清楚的,所以就这样一个说头。因为姐妹俩来金陵是临时的决定,所以张文麟现在知不知道两个在金陵还是个问题。   不一会儿,顾擎就带着张文麟上了顾启珪这艘船,带着笑意。“启珪,”张文麟打招呼,上次离别时,婚约虽然两家家长默许,却没有实质的婚约,他们还不算有什么关系,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们算是成了准亲家。再有,张文麟上船的时候看了看周围,和顾启珪直接让他上船的举动,笑而不语。   顾启珪心里翻了个白眼儿,要不是姐姐们在船上,顾启珪见到张文麟自然是该主动去拜访他的,而不是让手下的人去把他请过来。   “张三哥,”顾启珪面上丝毫不显,“姐姐们这几日来金陵看顾我,留在金陵也是无事了,现下正准备回去,张三哥是怎样打算的?”   听到顾启珪的称呼,张文麟的唇角勾了勾,听到他接下来的话,虽然刚刚看到他们的行礼和仆人已经隐隐想到了,但是还是不免心神一荡。即使订婚后,顾家伯母不在阻拦的这样厉害,甚至还会帮忙,但是无奈自己的这个小未婚妻是一个顶尊礼重教的人,所以他们见过面的次数实在是不多。   “我在金陵的事儿不急,为兄就在此叨扰了,先跟你们去安庆拜访顾伯母。”张文麟直接说道。   顾启珪点头,虽然想到大姐姐出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他现在还是不喜姐夫,但不是那种不喜,只是有点复杂的感情吧。他并不反对姐姐姐夫两个人多交流的,所以现在就算是张文麟提出要和他们一起回安庆,顾启珪也不会拒绝,反正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并不会出什么事儿。   “去告诉小姐张三公子过来了,一会儿一块用午膳,”顾启珪吩咐顾擎,权当提醒一下两个女子有外男在。   “张三哥,去厅里吧,这里太热了。”顾启珪对张文麟说道,张文麟的船会跟在他们后边儿,所以他来到这个船上就只是简单准备了换洗衣衫,反正两日的功夫就能到吉城。   张文麟自然是没有意见,他是客人,客随主便的道理大家都知道。   “还没有恭喜你,这次院试的案首。”张文麟对顾启珪说道。   “也没有说什么值得恭喜的吧,再不好好考考,京中那边的流言都要淹没我了,”顾启珪苦笑着说。   张文麟也笑,确实的,作为有名的‘京中四公子’之一,顾启珪参加科举考试本就受人关注,大家就把他和季子期相比。再加上顾启珪的县试和府试的成绩实在是不显眼,确实是有一些非议的。   “张三哥这次来江南除了给曾外祖父拜寿,还有其他的事情吗?”虽说是来给祖父拜寿,但是现在距离曾外祖父的寿辰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实在也太早了些。   “确实是有些的,圣上想让我们从江南出仕,”张文麟确实说道,他没有一点儿隐瞒。虽然顾启珪和五弟张文钦的年龄差不多,但是和不着调的弟弟相比,顾启珪有种天生让人信任的能力。   “那你要从辛城开始?”爹爹之前说会绕道去辛城难不成因为这事儿。   “圣上是这个意思,顾伯父也说可以。”张文麟笑着说,在京中出仕实在是太过惹眼,尤其是他们张家这样本来避世的家族来说,虽然赐婚的风波因为启珪婚事的原因被分散了许多的注意力,但是还是不免会有非议。所以来江南是个不错的选择,因为顾家的缘故,不论世家还是官府,都会让他三分。   “嗯,行,回头我和你一起去辛城拜访陆世叔吧。”顾启珪说道,到了江南,想在江南站稳脚跟,就避不开将江总督的陆平。   “那我在此就先谢过启珪了。”张文麟笑着说。   “说起来,张三哥还是要努力加把劲儿才行,不然一直呆在江南可怎么能行,要是混不出名堂也不太好。”说完了正事儿,顾启珪的态度猛然一变,言下之意就是你在江南,要是还混不出什么名堂这成亲得什么时候啊。   “嗯,我会努力加把劲儿的。”张文麟笑笑,“说起来,启珪也应该努力一下啊,我有认识长宁王家的儿子沐苛,他对妹妹那是一个宠啊,是当闺女养大的。”言下之意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谁也不要冷落谁。   顾启珪也只是笑笑,“我年纪还小,倒是不如张三哥这样着急,人就是要及时行乐才好,先能过瘾也好,出来混的总要找补回来的。”言下之意,我可不如你急,你也帮不了我什么。再说,娶亲总是不容易的,我一定不会简单,就先从别人身上找补回来呗。   张文麟也只是笑笑,自家这小舅子可不是简单的难缠,不过因为他在乎的人自己也在乎,倒是不会感觉到讨厌就是了。   “行了,张三哥先去自己的房间休息一下,等午膳的时候我派人叫你,我这里还有一下事情,”顾启珪直接说道。   “行,”张文麟答的也干脆,转身就出了厅堂。   其实顾十六进来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注意到了。尤其顾启珪知道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一直以沉稳著称的顾十六必然不会见礼厅堂,站在那里听他们两人谈话。   张文麟的身影转过弯后,顾启珪才开口,“怎么回事儿?这样着急。”   顾十六上前一步,回道:“三房妾室芸娘找到了,已经是尸体,身上没有外伤,胳膊上有一个红点,是中剧毒而死。”   顾启珪皱了皱眉,芸娘死了倒是没有什么大惊讶的,毕竟一个女人不见了还是在有身孕的当下,确实也有人想到了这个结果。   “是一种名为‘鸢罗’的剧毒,为罗国特有。尸体所在的位置是朱家酒楼的后面。”顾十六说道。   顾启珪猛地站了起来,他之前一直以为尸体是在安庆哪一房发现的,也有可能牵扯到了他娘亲,所以十六才紧急的来禀告,没想到竟是这样。   一个怀有身孕的弱女子,撇下孩子丈夫,竟然只身一人到了金陵,说她是弱女子谁信?   因为顾启珪来之前吩咐顾擎留了人在朱家客栈,主要是要等着张文麟给他消息的。谁知道他们恰巧碰到了张文麟,没多久就出发了,所以没来得及给留在客栈里的人通知,没想到没多久就发生了此事。正好被留在客栈里的下属发现了,事关重大,所以他们快马加鞭就把消息递过来了。   “客栈里还有咱们的人吗?”顾启珪问道。   “有,”顾十六回道。   “全部撤回来,立刻去一趟,把人都给我撤出去。这事儿咱们不管,但是朱仕瑾那一定给我盯死了。”朱仕谦说朱仕瑾去了平壤,但是顾启珪总感觉他还在金陵城。怕就怕此事和朱仕瑾有关,现在只要提到罗国,顾启珪就自动带入他,倒要成条件反射了,就是不知道这个芸娘是怎么回事儿。   顾启珪皱眉,他实在把不能把整个故事串联起来,虽然心里有一个大大的脑洞,但是就是顾启珪是想也不敢这样想的。   “是,”顾十六领命出去了。   “主子,”顾擎进门,“张公子和大小姐聊起来了,大小姐看起来心情不错。”   顾启珪本来心烦意乱,听到此话倒是放松了许多,没想到这样一会儿工夫,张文麟就能和他大姐说上话,可见是早就打算好的。不过,顾启珪是不会上去棒打鸳鸯的,分寸什么的他们都知道,况且作为娘家人他更在意姐姐的幸福和开心。   顾启珪推开窗户,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实在令人不舒服,但他还是站在这个档口,看着船下因为船的行进而被拨开的水,一阵风吹来,倒是舒适了很多。   这厢,顾烟茗和张文麟坐在厅堂里,饮茶说话。当然顾烟茗的丫鬟是在的,就是未婚妻有了皇婚,但孤男寡女的自然不会让他们独处。   “这次倒是赶巧了,正好在金陵城碰到你们,还是启珪看见了我,招呼我过来的。”张文麟温声说道。   顾烟茗笑的眯眯眼,“嗯,启珪懂事儿。”   张文麟征了一下,现在他算是明白了,自家未婚妻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幼弟那是真心疼爱。“嗯,这次院试的成绩也很不错,以后必是有大作为的。”张文麟顺话答话。   果然,他的话音刚落,顾烟茗就拿‘我也是这样想的’的眼神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   张文麟笑了一下,低声说道:“这段时间我就要在江南发展了,这是舅舅的意思,顾伯父说不错,我也会努力的,烟茗,你要等着我。”我一定会好好努力,会让你的亲人放心的把你交给我的。   顾烟茗一阵错愕,显然是没想到他竟然这样讲。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会顷刻间,但是作为当事人的两个青年男女,都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但是,幸好,张文麟还是听到了顾烟茗轻启薄唇或说的一句话,“好,我等着的。”声音温润,令人十分舒服。 第107章 断袖?   船自然是与预定的时间差不对的时候到了安庆,不过因为从金陵出发的时间比较晚,自然到安庆的时候也就很晚了,天已经漆黑一片。所以说船虽然停下来了,但是几个主子都没有下去。   顾启珪派人通知了船上的几人,就在船上休息,他已经着人去拉了席面过来。这几日,他们吃饭都是分开的,虽然顾启珪不反对大姐和张文麟相处,但是啊,二姐就不行了,万一到时候给他来一出‘两女争一夫’的狗血戏码,他可受不了。   “怎么不下船去,我记得这里不是有一家有名的客栈。”顾擎把消息给到张文麟的时候,张文麟还很疑惑,他在来之前,还是了解了一下这个地方的情况的。   “都是主子的命令,张七公子如果想知道的话,可以问一下大小姐,我们是不大清楚的。”顾擎回道,心里还想着,就是知道我也不能贸然和你说啊。不过,就是老爷夫人来时也没有下船就是了。   张文麟抬了一下手,示意自己知道了,顾擎就退了出去。   “主子,这是表少爷的来信,”这厢,顾十六递给顾启珪一封带有安珏然印记的信,“刚刚才到吉城的,本来到了金陵,但是正好和咱们错过去了,所以就立刻送这边来了。”   这样急?顾启珪接过信,确实是安珏然的亲笔信,就是不知道是为了什么。顾启珪打开信,半晌之后,顾启珪放下手里的信封,脸上完全很是凝重。   虽说是加急的信笺,但是说起来,安珏然这封信写得很是凌乱,和平时他规整的习惯完全不同,二来此信也不是告诉他重要事情的,主要就是说一些关于长宁王府的一些事情。但是,顾启珪在意的却不是这些,而是新的末尾随意提到的罗国要与大齐和平谈判这件事。   最近,顾启珪身边总会出现和罗国有关的人和事,所以显得比较敏感。况且,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不是说整个罗国的内乱都还没有落下帷幕,怎么还有闲心出使他国。再说,北部边疆,一直都是罗国挑起战争,他还有脸来请求和平。   这是归顺强国?还是障眼法?顾启珪不得而知。   安珏然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情,是因为禁卫府,现在满朝文武都在与讨论这个事情,朝堂还有分成了保守派和主战派,各个意见完全相反,照这个进度,就是爹爹回到京城,这去北方的命令也得搁置。   不过,“在京中多安插人,过些时候,罗国的皇室恐怕会出使京师,盯着他们。”顾启珪想想,“还是不了,京中这事儿咱们还是不要明目张胆的掺和,我写信给珏然吧。”还是和安珏然说一下比较好,他总感觉此事不大好,却又说不上为什么。   顾启珪之所以为这样吩咐,主要就是他觉得这次朝堂战争,最终保守派还是会赢的,大齐重文轻武,这是不争的事实,朝中也没有皇帝太过信任且能说的上话的武将。再说,别国出使义和,是对大齐国力的认可,顾启珪并不认为今上会放弃这样一个机会。   “顺宝,今日咱们也不下去吗?”顾启珪还没有回过神来,顾烟琪的声音就传了来,“我进来喽。”   顾启珪示意顾擎下去,才抬头看向自家二姐“想下去走走?”   “倒也不是,就是觉得每次到了吉城这里都急匆匆的,好像都没有好好逛一逛呢。娘亲说,这里好像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好似都没有见识过。”顾烟琪不是小孩子了,也没有必须要下去看看,就是这样说着。   “那明日上午,咱们在吉城好好逛上一逛,晌午过后再出发,这里比金陵凉爽,就是晌午也不会太过炎热的。”顾启珪说道。   “不耽搁你的什么事儿吧。”顾烟琪眼睛滴溜溜只转,她内心自然是想的,但是看顺宝好似很忙的样子。   “不会,只是刚刚珏然来信了,吩咐了顾擎几句,”顾启珪解释道。   “珏然那小子这几个月抽条,长高了好多呢,穿上禁卫府的衣服,上次来家里,我差一点儿没认出来呢。”顾烟琪想想说道,这个小表弟真的长高了许多呢,再看看自家弟弟,顾烟琪没声了。   “这样啊,”顾启珪完全没有察觉到顾烟琪的目光,自小珏然就长得像爹爹一些,也许身高也是随了爹爹吧。   “既然这样,我去告诉大姐,顺宝以后可要早些休息啊。”顾烟琪说道,小小年纪就这样劳累,启珪不知道还能不能长高一些,这样想着,顾烟琪内心泪流。   “好,我知道了,二姐姐回去休息一会儿,晚些时候我让人把膳食送到你那去。”   “嗯。”顾烟琪施施然的离开了顾启珪的房间。   顾启珪完全没有察觉到不对。   他们是在第二日晌午过后离开的,吉城是个不错的地方,虽然比金陵还是不如,但是也是足够繁华了。小女孩家逛街,自然是走一家看一家的,顾启珪和张文麟都是陪衬。也许是在意料之内,在回码头的路上他们一行人又碰上了李维。   因为知道了李维的心思,顾启珪当机立断的隔开了李维和顾烟琪,“三哥,你带姐姐们先回去吧,我朋友好像找我有事儿。”顾启珪只做不知道里面的道道儿,只想着赶紧的让两人分开。   “这到了吉城,怎么能让你们回码头用膳,这不就是‘悦来客栈’,我做东,去拉一桌席面,就当是为你接风吸尘,也庆贺你院试成了案首。”李维忙拦住众人,虽然有些醉翁之意,但是他的出发点也真是想为顾启珪庆祝的。   “李兄有心了,启珪现在有女眷在身边儿,实在不宜在一起用膳,再有,今日晌午过后,我们就要返回安庆,耽误不得。等回安庆,我在‘聚福楼’摆膳,请你和周兄一起。”顾启珪拱手。   看那名青年眼神一直似有还无的朝顾烟琪看,现在张文麟也算是知道眼前青年的用意了,看顾启珪的样子他是知道的,所以百般推辞,恐怕是不希望他们有过多的接触。   李维还待再说。   “时辰确实不早了,我们姐弟今日确实是没有空闲,等到了安庆再让启珪给你赔罪。”这话是顾烟琪说的,恰巧打断了李维的话,她语气很是客气,但是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有些不耐烦了。   顾烟琪看了看头顶的大太阳,她确实不耐烦好不好,拦着她弟弟不让走,就算是安庆的天气不会像金陵那样热,但是也很晒好不好,总之,她看眼前的青年不是很顺眼。   “啊,好。”李维答道,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顾烟琪第二次同他讲话。   顾烟琪拉着自家姐姐的胳膊,冲李维微微俯身,走了过去。两姐妹俩带着面巾倒是看不出表情,不过,顾启珪猜测,顾烟琪面巾下肯定是有点儿不耐烦的。   “那李兄,我也先告辞了。”顾启珪并张文麟也赶快撤了。   “他这是……”张文麟看着前方十几米远的两姐妹,问道。   “就是你想的那样,还是长辈们先察觉出来的,就上一次见过一面,谁知道会这样……”顾启珪也很是无语好不好。   “我看烟琪是没这个心思的,她可能还不知道。”张文麟只能这样安慰。   顾启珪冷哼一声,却并不回答了,本来他也是这样想的,可是看刚刚二姐的样子,其实是有些反常的。   对自己家里的人,二姐自小大大咧咧,说话什么的也多是不在意。而且,二姐还有些懒,面对家里人,她总是给予全身心的信任,就是连脑子也不动一下的。但是这么些年,参加过这些宴会,见了着许多的世家夫人,二姐从来没有出过笑话,就可以知道,二姐并不是个蠢笨的。   虽然心思上单纯些,但是二姐骨子里是个骄傲的,她在京中虽然诗书不显,但是一手的装裱工艺却极其精湛,她一直引以为豪却从来不曾在众人面前炫耀过,因为她不屑。   就刚刚的行为,顾烟琪在外面绝对不会这样做的,哪怕别人意识不到,但是自家人还是能知道的。   那么现在,李维的举动她到底意识到了吗,顾启珪不能确认。   “烟琪在烦躁什么?”顾烟茗拉拉妹妹的手,柔声说道,“那是启珪的朋友,启珪能应付的,就是热情了些,也没什么。”   “我就是觉得天太晒了,他还在磨磨叽叽的让人心烦。”顾烟琪回答道。   顾烟茗笑笑,拍了拍妹妹的手,没再说话。就她而言,她是极其反对有这样一个妹婿的,门不当户不对的家庭,就算有一时的甜蜜,后头却实在很难存续下去。   但是她也意识到了顾烟琪的不对劲,她们自小一起长大,比谁都了解对方。   顾烟茗顿了顿说道:“要说起来,那位朋友确实是没有眼色,启珪今日一直很忙,连点儿空闲的时间都因为要陪我们没时间休息,那位朋友还要硬拉着去用膳,就跟谁想吃他宴席似的。”要说,烟琪自小和启珪感情好,凡是谁惹了启珪,烟琪总能暴露本性情,顾烟茗平时绝对不会这样讲话的,但是为了试一试自家妹妹的态度,她如是说道。   “是吧,是吧。”顾烟茗的话音刚落,顾烟琪就说话了,看着顾烟茗,还一脸“我也是这样想”的表情,“顺宝可多事情了呢,虽然不知道在忙什么,今晨我听嬷嬷讲顺宝现在也是卯时不到就起身开始习书了呢。昨日晚上深夜都还亮着灯,不知道哪有这样多的事情。不过,嘿嘿,没想到大姐你也会在背后说人家这样的话。”   “所以你刚刚生气是因为这些?”顾烟茗没有理会顾烟琪的调侃,直接问道。   “不是,那个姐姐,你没觉得顺宝的那个朋友有些不对劲吗,老是缠着顺宝似的。就是在安庆,顺宝不在家,他还经常去咱们家做客,说想看看顺宝,明明第一次我就告诉他顺宝去金陵参加院试不在家,后来,他还是去了几次。”如此说着,顾烟琪又靠近了顾烟茗几分,“你不觉得他像是话本里的男子老是纠缠另一个男子,好像断袖似的。这怎么可以,我当然是很不喜欢他了,要是顺宝没有订婚倒还罢了,但是现在顺宝可是圣上赐下的婚约,怎么可以出这样的岔子。”   顾烟琪顿了顿,“再说,我看顺宝好似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思,所以可不能让他带坏顺宝。”顾烟琪说的煞有介事,语气甚是郑重,完全不是开玩笑。   但是顾烟茗已经在风中凌乱,这是哪跟哪啊,她有些跟不上妹子的脑回路了,怎么越扯越远,所以在顾烟琪的脑子里,李维是看上了启珪?   “以后不要再看那些画本子了,我会告诉娘亲让她安排嬷嬷,限制你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册。”顾烟茗说道,她现在还有些没缓过来,这妹妹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哎,大姐你怎么这样啊。”顾烟琪没辙。   “怎么了?”顾启珪和张文麟走近,就看到两姐妹一个求情一个拒绝。   “没事儿,我们赶紧回安庆吧。”顾烟茗说道,面色有些严肃,接着又对顾烟琪说道:“撒娇也没用,回家我就亲自去和娘亲讲。”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顾烟琪妥协道。   留下顾启珪和张文麟摸不着头脑。 第108章   顾启珪一行人是在傍晚时分回到安庆家中的,天已经蒙蒙黑了。今日他们要回到家的消息是一早就给朱氏送了信的,所以等他们回到家的时候,朱氏已经在家了。本来,若是朱氏回来祝寿,就应该住进朱府的,但这一下子回来的太早,她当然不能在娘家叨扰如此之久。   不过因为她离开安庆多年,熟悉的夫人小姐实在有限,所以出门交际什么的,娘家嫂子还是要在身边儿的,也算是有个提点,所以朱府她也是经常过去的。   进了院子,顾启珪一行人当然是一起去给朱氏请安,随后自然就得分开了,男女混席在长辈面前自然是不可能,就是在船上也没这样做的。   因为坐了一下午的马车,浑身疲乏,张文麟和顾启珪玩晚膳后就分开了,各自休息。   然而,后院顾烟茗离开朱氏房间的时候却比较晚,听到大女儿如此那般这般说法,朱氏显然也受到了冲击。她就不明白了,明明都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怎么小女儿的脑回路就与大家如此不同,好笑却也有点好气。   不过,也总算是放了一半的心,那虽然是幼子的朋友,且不论家世,单是这距离就还是太远了。   第二日一早,朱氏带着两个女儿去后山寺上香,其实后山寺已经荒芜的可以,就只有山旁的寺院因为玄景大师曾经在此修行,倒是声名鹊起,一直香火不断。   顾启珪和张文麟本来也是要过去的,但是被朱氏拒绝了,“不用了,我和你姐姐们是闲来无事,这时候天儿又不是极热,想去看看,自然是走的慢,你们两个就老实的去做自己的事情吧。”朱氏说道,她从女儿那知道幼子很忙,就是休息时间也是有限的,心疼还来不及,自然不会再折腾他们,寺院就在后山,多带些人,肯定是无事的。   朱氏走后不久,李维就上了门,同行的还有周康。他们来干什么,顾启珪心知肚明,但是只做不知。   “李维兄和周康兄今日到访怎么如此重视,竟然还带了礼品,小弟我受宠若惊、受宠若惊啊。”顾启珪调侃道,说实话,他是有一些被动的,至少现在他有这样的感觉,还很强烈。   说起来,顾启珪也不是第一次应付这样的事情,当初张文麟也是这样的,但是张文麟聪明,他们就是话里夹枪夹棒,也能面不改色在一张桌子上笑着聊天。但是,顾启珪看看李维,如果此时戳穿,他们恐怕连正常的聊天都不行了。   “我这次来是有事儿行与你说,”李维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了,脸上挂着的犹如破釜沉舟的表情。   周康拉着张文麟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退出了房间,整个书房就只剩他们二人了。   顾启珪愣了一下,心想要不要这样,这让我很难做啊。但是,顾启珪从来都信奉要娶他们家的姑娘,自然得本人点头才行,但是有一点他绝对不会乱扯红线。李维刚想一鼓作气把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还没开口就被顾启珪打断了话头。   “李维兄是想说铺子里的事情吗?这些我都不发表意见,铺子里的决定一切听你的。当初为你筹措银子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不管是赔还是赚,我都接受的,你心理负担不要太大。”顾启珪这样随意说着,李维几次想插嘴,都被顾启珪制止了。   顾启珪接着说道:“尤其这段时间,我是没有丁点儿空闲时间的。家母千里迢迢自京城赶来,一是为了给曾外祖父祝寿,二则是为了让两个很少离家的姐姐见识一下咱们江南水乡的风光。李维兄长也知道,我两个姐姐,大姐姐乃是圣上赐婚,准姐夫就是刚刚出去的张三哥;二姐姐夫人选却迟迟没有定下来……”   李维听到这里,整个身子都僵直了,说到这里他还不明白就有些傻了,顾启珪是知道这件事儿了,而且他并不想自己继续下去。   “不是我自夸,因为我父亲的缘故,我们家两个姐姐自及笄开始,就有无数人上门提亲,现在更甚一些,”顾启珪说的随意,但是他说的一点儿都不虚,“这些人母亲在了解过后都一一拒绝了,家世好的,能力好的比比皆是,但总是觉得缺点什么。”   顾启珪像是和李维聊天一样说着话,“现下里,我们兄妹姐弟三人都已经订有婚约,家中唯有二姐姐一人,迟迟无此动静,主要就是父亲母亲并不想她远嫁。二姐性子有些风火,父亲母亲虽从没有想过她入高门,但是话又说回来,也不可能把二姐随便的嫁人的。”   话说到这份上,其实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因为拿李维当朋友,所以顾启珪说的有些多。说起来很多关于女儿家的事情,是不该和外男谈论的。   对方是李维,这边儿是他亲二姐,他肯定是不能为了帮助朋友去撮合他们二人的,看上眼看不上眼的,都是麻烦。和父母想的一样,不论是谁,娶他们家的姑娘都得有两把刷子才行,当然还得两人看对眼。当然,这个能到自家女儿(姐姐)面前看眼的得是千挑万选挑选出来的。   就李维而言,顾启珪能和他交朋友,仅仅就只是看他这一个人有做朋友的特质。李维家里的情况顾启珪也知道些,一个个都不是省事儿的主儿,就李维家里那几个劳什子表姐表妹,不管李维之前是有什么想法或是苦楚,到底是没有处理好不是,这就够顾启珪看不上眼的了。他还能把自家姐姐推进火坑不行,总之,单看李维这个人还行,但是如果当成姐夫来看,顾启珪对李维是看不上眼的。   在这个时代,对女孩子的束缚尤其多,顾启珪自知道李维对自家二姐有意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不可能的,不论父母就是他这一关都过不了。   今日之所以和李维这样说明,主要是想让李维能识时务不要太频繁的到顾府来,顾启珪不想因为这些,让他二姐胡思乱想,在吉城的时候,他就觉得二姐有些不对劲,他很不放心。在顾启珪心里自然是自家姐姐更重要些。   李维苦笑,他都还没有开口,兄弟就把该说的都说完了,实在是心有不甘却没有什么反驳的话语。现在他觉得自己不管说什么,都是没用的,顾启珪的态度很彻底,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回答。   “怎么知道的?”李维问道。   “知道什么?”顾启珪只当做不懂。   李维苦笑,“我以为自己已经伪装的很好了。”   顾启珪没有回答。   刚刚出门的周康和张文麟,正坐在厅堂里饮茶,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张兄是昨日才到的安庆?”周康问道。   “是,昨日傍晚时分到的,上午在吉城还碰见了李兄,没想到今日就又见着了。”张文麟随意说道。   周康抽了抽嘴角,所以这是李维昨日没有得偿所愿,今日追到家里来了。   “李维兄很热情,不过因为昨日身边有女眷,时间上也有些着急,启珪也就没有多呆。”张文麟如是说道,在他看来,那位李公子是有些鲁莽的,甚至可以说有些无理。自家这个准小姨子的性子,他了解一点,性子本就有些风火,两个人凑到一起,恐怕并不是一个好主意。想来顾家二老以及顾烟茗顾启珪姐弟都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直没有松口。   这下子,周康的嘴都要抽风了,他是傻了才陪李维过来顾府,这很明显了,顾家的态度,却只有李维还傻傻的没有看出来,那小子的全部聪明劲儿怕是都用在了经商上了吧。   “启珪办事儿熨帖是出了名的,要是李维兄有事和他说肯定是没有问题的。”张文麟给周康倒了一杯茶,说道。   “但愿如此。”周康说道。   京中·长宁王府   沐茜趴在案几上练着大字,她的字儿是极其不错的。   “郡主,用些燕窝吧,这些日子也太辛苦了一些。”嬷嬷端着一个托盘进来,如是说道。   “好了,嬷嬷,也不是很累,我虽不喜欢这些,但是早晚要学的。”沐茜说道。   长宁王三月进京,这眼看都要过七月了,圣上依然没有松口的意思,他们一家就在京中耗着,也是没什么事情。因为沐茜被赐婚,虽然年纪尚小,她比顾启珪还小了一岁,但是该学的要早早学起来。长宁王妃就开始教小女儿持家之道,刺绣简单能会就行,厨房能知道大致的用度即可,其他各项酌情知道一些,以后持家的时候能不被小人蒙蔽就行。   其他还包括各种女学课程,总之就是一天天都被排的满满的,请的也都是京中名师,有些还是宫中太后和皇后赏赐下来的。   沐茜是个乖觉的,虽然有点孩子气,但是很听话。长宁王妃安排了,她就跟着去做,这些天下来,倒是退了些孩子气,越来越有郡主的风范。   “这次,顾七公子是院试的第一名,是案首呢,这身子总算是好利索了。”嬷嬷如是说道,倒是沐茜听到这个称呼,手下一顿,没有说话。这是她的未婚夫,当今圣上赐下的婚约,不管是她还是父王母妃都无力改变,就是他早逝,她也得进顾氏的宗祠。   这已经不是第一个人在她面前提起顾七公子了。沐茜在京中熟人很少,参加小姐妹的宴会,人前,大家会夸奖顾七公子如何如何优秀;人后,沐茜也不止一次听到他们躲起来说顾家启珪是个病秧子,浪得虚名什么的,说什么的都有。再加上顾启珪去江南参加科举声势浩大,这两次两次成绩名次却都不好,上次府试出成绩的时候,那些世家小姐看到她似乎眼睛里都透着同情和幸灾乐祸,她是有一些不爽的。   其实,她对顾启珪是有些好奇的,她见过顾家伯父伯母,皆是人中翘楚,长得好,涵养也好,和她有些粗鲁的父王、有些急性子的母妃完全不一样。就是顾家的两个姐姐,她也是经常能见到的,都会对她甜甜笑,她每次去从那家京中小姐们的聚会,也多得这两个顾家姐姐的照顾。而对她而言最重要的,把她和顾府联系起来的那个人,她却一次都没有见过,就是不知道顾启珪是个怎么样的人。   半月前,顾家两个姐姐跟着顾家伯父伯母去了江南,她就再没有去过什么聚会了,这些需要学习的东西实在太多,她也没有时间出去。   现在,听到顾启珪中案首的消息,说实话,她心里是窃喜的,这下子不知道京中的这些小姐要怎样编排了。   “嬷嬷,你跟我讲这些作甚,又和我没有关系,我都没有见过他呢。”沐茜说道,虽然一直知道那是未婚夫,但是沐茜这些天才算是知道了他们究竟是何种关系,所以也知道了羞。   “好好,不说,咱们不说了,这顾七少爷和咱们郡主是一点儿关系没有,瞧我又多嘴了。”嬷嬷笑着说,一点说服力没有。   沐茜撇撇嘴,也不在意,小口小口地用着燕窝粥。   安庆·顾府   李维和周康离去了,他们都能看出来李维心绪有些不对。   “你说开了。”张文麟说道。   “算是吧,”顾启珪回答,从头至尾他都没有把问题剖开,但是意思很明确。   张文麟给顾启珪倒了杯茶,说了句:“快刀斩乱麻也是一件好事。”总比一直耗着要强太多。   顾启珪点头,其实到现在他还是不明白所谓的一见钟情到底要怎样去解读。说起来,李维也只是见过二姐一面,就追到了家里,行迹其实是有些孟浪的。要是这事儿放在他的身上,顾启珪自信他是办不到那样的,但是这事儿没到份上谁能说的准呢。   “话说,当初我和烟茗的时候,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张文麟笑着说道,他总感觉对这两个姐姐,顾启珪有些保护过度了,就像是护住鸡崽儿似的,一直护着。   顾启珪笑笑,“说起这事儿,我可有话说。不仅没有,你还应该感谢我才是,如果没有我,你现在肯定不能在这儿呆着。”顾启珪说的很真诚,倒是让张文麟有些疑惑了。   看到张文麟明显有些疑惑的表情,顾启珪都气笑了,“我说真的,你可当回事儿。回头好好待我大姐就行,到时候让我大姐哭着回家,你此生就别想踏进我顾府的大门了。”   张文麟笑笑,现在他是有些相信了,听到顾启珪的警告,张文麟温和的笑了笑,“好,要是我这样干了,随你处置。”   顾启珪笑笑。 第109章   吴柳堂   房间被捂得严实,即使外面是晴空一片,房间里也没有一丝亮光,没有一丝风气儿,沐沣整个人就浸在装满褐色草药汁儿的浴桶中。   这种药剂他已经泡了月余,自从他第一次发病,吴柳先生留配了这副药剂,要求他每日晌午泡上一个时辰,因为里面有几味草药极易失去药性,索性,整个房间就被封了起来。   其实泡在里面并不好受,每日沐沣出来的时候整个身上的皮肤都是皱皱的,还有些发白。   “吴柳堂”闭堂的锣声响过三声,沐沣有种终于解脱了的感觉。即使是他这样内敛隐忍的性格,也是觉得有些痛苦,有种从心底里发出的难过。   雀叫人把旁边干净的浴桶倒入净水,“爷,时辰到了,洗净换身衣服吧。”   沐沣点点头,“我自己来。”   沐沣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太阳还是有些刺眼。他抬头伸手握拳,在他略带病容的脸上投下阴影。那是他曾经永远也感触不到的光,不知道是感觉还是错觉,这几日在太阳底下他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温暖。   “爷,”雀走过来。   “京中还是没有消息过来吗?”沐沣蹙眉,自从他来了‘吴柳堂’,明显感觉与京中消息来往的过于稀疏。   “还没有,”雀回答道,眼睛略微有些下垂。   沐沣皱眉,“雀,你自小就跟在我身边,你知道我的,我不喜欢有人擅作主张或者骗我。”   “是,”雀依然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松口。   “阿澈那里一封封信过来,京中却没有丝毫的消息,你以为我是傻子。”沐沣笑着说道,语气带了点邪魅,这是沐沣身上不常见的气质,他站在太阳底下,贪恋着这一方温暖。   “请爷恕罪,”雀跪在了地上。   “行了,起吧,我知道这是阿澈的意思。”沐沣冷哼道。   “四爷也是关心爷,吴柳先生都说了爷要静养,不宜伤神。”雀回道。   “启珪最近在忙什么?”因为之前的事情,沐沣对顾启珪亲近了很多,这段时间因为他闭关解毒,沐澈截断了他消息的来源,他几乎接触不到外界的消息。只有时不时的打探一下顾启珪的消息,这些无伤大雅,雀也不会隐瞒。   “顾七少爷是院试的案首,正在安庆准备乡试,张家的三少爷也过来了,时常与顾七少爷一起出游。前段时间去了一趟辛城,这张家三少爷恐怕是准备从江南开始。”雀专门主意了最近顾启珪的行径,最近主子时不时就会问上一问。   “嗯,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倒像是父皇的主意。”避其害,取其轻。   “怎么顾老师就回去了,”沐沣看似随意的说道,按理说,顾国安既然来到了安庆,好不容易来一趟,这样着急回去实属不正常。   “罗国出使京师,顾大人是被……”突然,雀没了声音,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上当了。   “罗国出使京城,顾老师是被父皇教诲京师招待客人去了?”沐沣眉头皱的死死的,猜测的说道。   雀无言,但最终还是抵不过自家主子的威压,落了下风,“确实是这样,罗国派了使臣过来,已经出发了,是罗国二皇子。所以本来时间充裕、只待出使北方边疆的顾大人接到诏令紧急赶往了京城。”   “二皇子?”沐沣默念,罗国二皇子?他根本没有听说过。   “罗国二皇子出身低贱,母亲是宫中洗衣坊的宫女,自小不得重视,原本是众多皇子中是最不受重视和疼爱的那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罗国战乱他反而完全占了上风,其他皇子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无力回天。虽然现在还没有登基,但是已经基本掌权。”雀回答道。   “本来父皇是派老三和顾老师一起去北方疆场慰问将士?”沐沣问道。   “是。”   沐沣沉吟,摹地笑了笑,再次抬头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沐沣才轻启薄唇:“雀,启珪也算是有了功名,就备一份厚礼为他送去吧,当人阿兄的怎么也不能太过寒碜。”   “是,属下去办。”   安庆   张文麟暂时留在了辛城,顾启珪当然又回到了安庆,专心备考乡试。乡试将是他这一年中最后一场考试,而且凑巧的是,他很多事情都排在了乡试之后,所以说乡试前的这段时间顾启珪有足够的时间习书。   这段时间里,顾启珪的人虽然在金陵找到了朱仕瑾,但是却并没有发现丝毫其他的蛛丝马迹。有时候,顾启珪都觉得自己是看错了。但是过了这些时间,顾启珪还能记得那个佩环的样子,这一切都告诉他事情都发生过,他总不可能自己臆想出来这样一个场景吧。   芸娘的尸体也被运回了安庆,因为只是个妾室,并没有多么风光的葬礼,更是进不了宗祠什么的,总之这个女人的一生就在迷雾重重的情况下完了。顾启珪并没有感觉到他三叔顾国靖有多么伤悲,他眉眼狠厉,倒像是对于芸娘的死极其的不舒服。   顾启珪一直怀疑芸娘和罗国有什么关系,几番试探,都被顾国靖轻描淡写的岔开了话头,最后还不耐烦的把顾启珪赶出了书房。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顾启珪只能着人盯着这些他觉的可疑的人。   在这期间,罗国出使大齐的消息已经落实,迎宾是爹爹,顾启珪觉得这种感觉实在是不大美妙。   这样说着,几个月都过去了,当初闹得沸沸扬扬的安陆两家退婚的这件事情已经过了很久,久到大家都开始渐渐忘了此事。   所以近日陆瑶和顾启裴的议婚的消息在江南传了开来,大家都不是特别在意了。当然还是有人提就是了,毕竟喜欢凑热闹的人比比皆是,朱氏当然不会凑这番热闹,但往往就有人自以为和她关系好,知道她和顾玲燕关系僵,就想着法的在她面前贬低安珏然,企图从朱氏这儿得到些什么,但是显然的,有这样想法且这样做了的都是蠢货。   因为这些,朱氏这几日的心情低落,她的孩子是她不能触碰的逆鳞,尤其安珏然更是稍微一碰就疼。所以这几天她连门都没出去过。   顾启珪一直很关注五房,自之前府里谣传三房的老五和老六不是三叔顾国靖的亲子时,他就疑惑是谁故意放出的风声。   三叔按理说不可能,谁还能自己给自己带绿帽子吗,三婶何氏和二哥他接触的多,总之也不像是那样的人。唯有五房,感觉每个都是反派,却自带小人物特质,感觉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让人提不起劲。当然也有可能是芸娘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故布疑阵,但是对于芸娘这个人,顾启珪是完全不了解。   而现在顾启裴算是即将迎娶两江总督的女儿为妻,走向自以为的成功之路。虽然现在的陆平看样子是对这个女儿伤透了心,并没有阻拦此事发生,当然也阻拦不了。   现在,自家母亲因为此事神伤,顾启珪知道,他是这样安慰自己的母亲的,“娘亲,我们完全不应该为此事伤神,这样的女孩子,我们只能抱着庆幸的心态感谢早一点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没有酿成不能挽回的结局。”   朱氏是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的,此事听到顾启珪这样的说法,也是赞同,但总免不了心疼孩子就是了,珏然那孩子本就……还偏偏要经历这些挫折。   “顾启裴今日送来了帖子,邀你明日去赴宴,应该主要是为了议婚的事儿。”朱氏说道,摸摸自家幼子的头“真不希望我儿子去帮忙。”这堂哥结婚,堂兄弟之间帮忙是应该的,就是迎亲也该是一起去的,但是因为这发生的种种的事情,朱氏自然是不能介怀。   “我明日过去赴宴,不然不知道被说成什么。至于议婚的事情,我会找借口推掉的,陆世叔明显不乐意此事儿,不知道议婚时会发生什么事情,我还是不凑这热闹了。”顾启珪接过请帖,这帖子做的非常熨帖,看样子这五房掌家的这些年,捞了不少啊。顾启珪灵光一现,突然想到了什么事儿。   “对了娘亲,既然近日您也无事,启珪给您找点事情做。”顾启珪笑道,“之前分家的时候我已经把咱们家的铺子,房契什么的留下来了,但是一直没有时间规整,这几个月的收益更是一分都没有拿到。娘亲无事,就用这些给姐姐们练手呗。”安庆乃至整个江南的顾家产业不少,爹爹是嫡长,自然是拿大头的。顾启珪之前一直说要整顿,要整顿,却一直没有付诸实践,就是收益什么的也早就抛到脑后去了。   “掌柜的都没来见你?”朱氏问道,这顾府奉旨分家这样大的事情,感觉想不知道都难,竟然没有人过来顾府见新主子。   “没有,那段时间也忙,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不过,祖母去了京城后这些年,铺子都是五房在管着,收益也都在那儿。”言下之意,您不是要出口气儿吗,儿子想起这事儿来了。   “行,回头把你那的地契、房契的都送娘这边来。”朱氏觉得自己确实该做些事儿,这些她也擅长。这傻儿子都被欺负这么久了,她总要讨回些什么的。   顾启珪点点头,笑道:“行啊,回头我让小磨过来给您帮忙,您有什么事儿都吩咐他就行。”   朱氏没有异议。 第110章 五房摆宴   第二日傍晚时分,顾启珪去五房参加宴席的,正巧,在门口碰到了三房顾启锋,顾启川和顾启林二人与顾启裴交好,自然是早到了的。因为妾室的地位低,即使是死于非命,她的孩子也是不用守孝的,毕竟三房当家主母,他们名义上的母亲尚在人世,所以顾启川和顾启林就没有其他限制,还是可以参加各种宴席。   “兄长,”顾启珪行礼。“七弟,”顾启锋回礼。因为现在五房的宅子在刘镇,所以他们都是费了些时间才到达的,现在府里基本已经开席了。   两人正说着话,五房的管家李忠就迎了出来,笑着说道:“二爷七爷海涵,四爷正在招待客人,劳烦二位爷跟奴才一块过去吧。”   顾启珪笑了笑,意味不明,看来五婶是很信任这位管家啊,即使搬了家还是能放心把管家之职交给他。   刚一踏进摆宴的园子,就听见了一阵喧闹声,丝竹入耳,酒香满园。顾启珪的眉头皱了皱,他很是不喜欢这个味道,“咳咳咳”闻见这个味道还止不住的咳嗽。   “主子?”顾擎很担心,自家主子很少处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自家主子才咳嗽不止,但是主子自小养的就精贵,他可不敢大意。   顾启珪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   “没事儿吧?”顾启锋看着顾启珪因为咳嗽而有些涨红的脸,担心的问道。   “无事,二哥不用担心,只是不喜欢这个味道。我去打个招呼,呆不多久我就离席。”顾启珪能感觉到自己并不是很舒服,但是也没有到不能忍受的地步,难不成他对酒过敏,闻到酒香就受不了了?   顾启裴确实是在招待客人,宴席上都是年轻人,主要是顾启裴平日里交好的朋友,还有就是他母舅家的表兄表弟。说是交好,可谁又能说得清楚呢,要是他挂上的亲事不是两江总督千金,也不可能来这么些客人。   看到顾启珪一行人走进来,顾启裴忙迎上来。   “这是我大伯父家的七弟启珪,是这一次院试的案首,这是我三伯父家的二哥。”顾启裴一一介绍,语气熟稔,却让顾启珪有一种自己是商品,正待价而沽的错觉。   “这些是我的朋友,平时和我玩在一起的,家里在咱们安庆都是有头有脸的。”顾启裴介绍着他的朋友。   “幸会。”顾启珪说道,他其实并不喜欢这个氛围。   几人一起入了席,就有人过来给顾启珪敬酒,口中还叫嚣着:“七爷好不容易来一趟咱们安庆,这还是第一次碰见呢,今日一定要不醉不归。”突然他脚下踉跄,整个人都向顾启珪倒去,他的身形高大,要是倒在顾启珪身上,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突然,也就是在一瞬间,顾启珪身边一道黑影闪身挡住了他,一个巧劲儿让他摔到了一边,听声音就知道摔的不轻。整个院子里的氛围一滞,所有人的眼光都聚集到了顾启珪这边儿,顾擎的身影实在是太快了一些,下手也狠了一些。   那人很快就看了起来,怒视顾启珪,眼里写满愤怒,“七爷这身边的奴才也真是好大架子。”   顾启珪回头,笑道:“启珪自小身子弱,容易被欺负,这是家父放在身边专门保护我的人身安全的,这次也算是反应过度了些,还不赶快去向这位爷赔不是。”顾启珪看了看顾擎,轻描淡写地说道。   顾擎应了后朝还没有爬起来的那位俯了俯身,依然是面无表情。   顾启珪点点头,接着说道:“自小因为身子的问题,遵医嘱忌黄白之物,之前是完全没接触过的,就是今日这园子里的酒香浓烈了一些,启珪就有些不舒服。再有,顾擎自小就跟着我,什么事都是他都替我拿主意的,这些年确实架子是大了一些,有得罪的地方,还望各位兄长海涵。”   众人听顾启珪如此解释,倒是不再说什么了,主要是顾启珪说的直白。他说了这样多,言下之意就是我这侍卫就是架子大,都能替我拿主意了,要是得罪了您,那可真是抱歉,请您谅解。   “倒是我的过错了,今日这事儿实在是我做哥哥的不是,竟然没有提前安排好。”顾启裴笑着给顾启珪赔罪,还让人把刚刚摔在一旁的人劝和了下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四哥这是心愿达成太过于兴奋了。”顾启珪说道,言下之意就是你长久的筹划这就要成功,怎么还有时间关心这些可有可无的事情。   顾启裴面上僵了一下,他没想到顾启珪说的这样直白,看着在场人脸上浮现出来的略带讽刺的笑意,顾启裴端着酒杯的手紧了紧。他不在乎,有什么关系,反正最后能娶到两江总督女儿的是他,到那时候还有谁敢说他。   “人身三大喜事,表兄即将完成其一,自然是高兴的。”角落里有一声音传来。   顾启珪觉得话音熟悉,这话说的也有趣儿,把整个话题都拉回来了。顾启珪转过头去,就看见了角落里一个纶巾的男子,书生气儿很重。整个园子里的气氛又恢复了正常,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抬起头来,直接就和顾启珪对视了,点头示意,笑了笑。   顾启珪蹙眉,这个人的声音似曾相识,他却不记得有见过他,不过他称顾启裴为表兄,是五婶夏氏的娘家人?   “那是刘坤,院试的第二名,也是府试时的案首。”似乎察觉到自家主子的疑惑,顾擎在顾启珪耳边回道,“他的母亲是五夫人的堂妹。”   顾启珪点点头,没在说什么。   其实说起来,在园子里开席是很不错的,因为是傍晚,还会有晚风吹来,更是舒服,此事正是酒最酣的时候,有人就挑起话头:“启裴兄已经派媒人过去辛城了,陆大人没有拒绝,就是阴阳先生“合婚”这一条都已经是完成了,就下来就是议定婚事,启裴兄准备叫上谁一起去啊。”   议定婚事其实就是两家家长的事情,但是因为五房顾启裴没有兄弟,为了充盈门面,就需要同龄人一起过去。一般说起来没有亲兄弟的,就会叫上有亲缘关系的堂兄弟,再不然就是交好的朋友一起过去。   所以此人的话音一落,就有人发话了,“再怎么也轮不到你吧,没看到启裴兄堂哥堂弟皆在,怎么能把机会让给你。”能和辛城陆家攀上关系是极好的。   顾启珪现在是知道为什么有人提这个话茬了,这是怕他们不答应,索性在众人面前戳破话头,让他们迫于大家压力不得不答应。   老五顾启川和老六顾启林都已经答应了,他们本就是时常跟着顾启裴的小弟,与他感情也好。只有顾启珪和顾启锋迟迟没有声音,整个园子里的气氛又变得比较微妙。   “我还是不去了,乡试竞争本就大,我和二哥还是躲在书房温习读书吧,四哥不用在意我和二哥。”听前面就知道顾启珪是要拒此事的,就听他接着说道:“再加上,本来陆大小姐和安表弟的婚约还是我爹爹保的媒,最终出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四哥的婚事我就不掺和了,不然回京之后,对安家表弟就没话说了。四哥也得理解弟弟才好,以后我可是与珏然相处的比较多呢。”顾启珪说的随意,却句句不离安家珏然,园子里落针可闻。   这时候,园子里的人才想起这一茬,是啊,陆瑶和安珏然曾经定过亲,而且还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众人现在也大致能理解了,相比顾家五房,那位嫁出去的姑奶奶也是顾府嫡出。   要是顾启珪知道众人在想什么,肯定嗤之以鼻,还姑母,他那位不省心的姑母,不捣乱就不错了,还指望她帮忙,他和那位姑母也没有亲厚的感情。   显然,顾启裴也没想到顾启珪如此不给面子,竟然当众说破这些事情,愣了好一会儿才道:“二哥和七弟乡试在即,我自然是不敢耽搁的,那做哥哥的在此就谢过五弟和六弟了。”   “那就在此提前预祝四哥一切顺利,替我向陆世叔问好。”顾启珪笑道。   这下子,整个园子里的人倒是不敢小瞧顾启珪了,在别人家欢喜的日子,这个小子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别人下的套儿一个都没套住他不说,还反被他将了一军。这小子专往别人胸口上插刀,一点人情不留。   就是顾启锋都能感觉到,顾启珪今日是不大对劲的,虽然面带微笑,却极其锋芒毕露,什么都不避讳,什么都敢说,但是他什么都没有问。   顾启珪当然那是有些情绪的,毕竟此事他从头至尾都参与其中,他从知道的时候就非常反感顾启裴,现在就是把他一口气撒出去罢了,至于去迎亲,是谁给他这样大的脸面。   顾启珪和顾启锋是提前离席的,顾启裴自然是不拦的,天知道,宴席中间他就恨不得从来没有请过顾启珪,丢人不说,还颇为糟心。   大房和三房的府邸在一个方向,就上了同一辆马车,“今日,你心绪不稳,你……”顾启锋说话罕见的有些吞吐。   顾启珪挑眉,“二哥想说什么?”   “你是倾慕陆家大小姐?”顾启锋慢慢说道,因为大伯和陆总督是至交,所以来了江南之后,启珪也去了辛城陆府几次,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是不行啊,这七弟可是有皇婚在身的。   “哈?”顾启珪惊讶,不明白他是有什么地方让他而堂哥得出这个结论的,“没有,没有,我与陆大小姐是连一面都没见过的,哪来的倾慕。”   “那你今日,……”顾启锋还是第一次见到浑身是刺儿的气场,平时他都是比较温和的,和熟悉的人在一起,还时常说两句玩笑话。   “二哥,”顾启珪正色,“不管你信不信,其实刚刚我已经很克制了。”说完,就再提此事了。   顾启锋挑眉,所以他问的是原因啊,这七弟的回答只是加剧了他对这件事的好奇。   “不过,这商议婚事咱们能不去凑热闹的还是不去好了,陆世叔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要不是有不得已的理由,你觉得他会把女儿嫁入五房。此次去辛城的人,不脱层皮能出辛城的,我就算他是个好汉。”顾启珪冷哼一声,上次他同张文麟去陆府的时候,只要有人稍微一提陆家大小姐,陆平身上的气压都得低八个度。   顾启珪回到家里的时候,磨石宇正在门口迎接他,看到磨石宇,顾启珪情绪好了一些,“今日在娘亲那怎么样?娘亲手下的铺子一直都管的很好,在这些事情上你多看着些,也能学到些东西。”   “是,属下知道。”磨石宇行礼,本来他并不知道主子的用意,但是在夫人那待了一天现在全明白了。这样想着,磨石宇接着回禀“主子,今日‘吴柳堂’那边送来了一份礼,貉侍卫亲自送来的,说是庆贺您院试得成,这儿还有一封信。”   顾启珪接过磨手里的信封,‘吴柳堂’的消息,顾启珪倒是挺长时间没有注意了,不过这院试都已经过去这样许久了,这礼是不是送的太晚了些。   “因为最近二皇子沐沣正在集中治疗,为免他劳神,消息都没有上报,是四皇子亲下的命令。”磨石宇回道。   顾启珪点点头,皇家这对兄弟的感情也是真好,不过看来今日是被反弹了,看这不就是知道了。 第111章 母亲出手   回到书房,顾启珪拆开信笺,抬头就是‘吾弟启珪’,顾启珪笑了笑,感觉上倒是有些亲切的。信的内容倒是没什么,看来二皇子确实无聊,写得净是些他在‘吴柳堂’看到听到的。顾启珪示意顾擎把包裹拆开,礼品也是中规中矩的,不失为珍品却没有什么别致的含义。   顾启珪坐在书房里,他并没有明白二皇子此举有何意义,难道只是向他表示祝贺。顾启珪想了想落笔回信,先是感谢了一番,想了想又在底下画了个图案。   把信交给顾擎之后,顾启珪去正院那里给母亲请安,他到的时候两个姐姐还在。   “顺宝,今日怎么这么晚才过来?”顾烟琪看到顾启珪,开口问道,待顾启珪走近,她是嫌弃的里的远了些,“你喝酒了?”   “今日晚上有些事情,没有喝酒就是衣衫上沾了些味道。”顾启珪说道,他现在看见自家二姐就有心理上的阴影,实在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家二姐的脑回路这样清奇。当娘亲和他说那件事情的时候,他简直不敢相信好不好,也不知道她哪只眼睛看见李维对他有意思了。   “你还小,身体受不住的,这些黄白之物还是不要太早接触。”顾烟茗柔声叮咛。   “我知道的,大姐不用担心,我有分寸的。”顾启珪说道。   “有什么分寸,要是把家底放在你手上,早晚有一天得给我败光喽,看你这一笔的糊涂账。”朱氏拿着本账本,站在门口冷哼道。   顾启珪上前一步,扶住朱氏,“怎么这么晚了娘亲还在看账本,又不着急。”   “再晚一段时间,恐怕咱们家都要被掏空了,”语气有些严厉,但是看着幼子极乖巧的站在她身侧,语气突然就软了下来,敲敲顾启珪的胳膊,“你个小糊涂蛋,没拿到银子都不知道。要不是昨日突然想起来了,等你想起来的时候,人家都得把咱家底都掏空了。”   “娘亲,怎么可以这样讲,还不是儿子有娘亲在,才这样有恃无恐的吗?”顾启珪笑着说道,“娘亲准备怎样办啊?启珪给您安排。”看他母亲这架势,这事儿好像不算完啊。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当然是要该找五房好好商量一下的。”朱氏沉吟道,要是搁她以前的风格,在别人家即将有大喜事情的当下,是绝对不去去找麻烦什么的。   但是,现在五房是个例外。   “那我派两个人跟着您,还能救救急什么的。”顾启珪说道,他因为安珏然的事儿有些感伤,相信母亲心里也是难过的。   “行,听你的。”朱氏没有拒绝儿子的好意,反正她也是想打发些时间,“对了,今日你让过来的那个孩子不错,一点就通。”   “小磨是平壤别院管家老磨的儿子,当初也是看他寡言心细才留下来的,这短短几个月间倒是成长的很快。”顾启珪解释道,他是有意培养他的。   朱氏点头,老磨她知道,也是个能信的过的。   第二日,朱氏娘仨看账本,顾启珪在书房窝着,为乡试做准备。   到了晚上的时候,顾启珪在正院用膳后回到自己的院子,顾十六就迎了上来。“主子,‘吴柳堂’那边来了信,送信者还在等着拿回信。”   嗯?这样快,虽然他是昨日回的信,但是却是今日清晨才着人送去的。那就是说,二皇子知道他所说的那件事,还十分在意。   顾启珪快步走在前头,进去书房就看见了已经在等着的雀,“顾七少爷,”雀冲他行礼。   顾启珪点头,伸手接过信,打开。   “十多年前,因为大齐和罗国边疆一直摩擦不断,双方也算是势均力敌,主要是因为大齐三面邻国,将士分布三方,兵将不能集中一处攻打一方。而且大齐国力强盛,论打持久仗罗国肯定是比不过大齐的。为了破坏这种平衡,罗国掌权者筹划了一起刺杀行动,目标就是当今圣上。”雀口述道。   顾启珪皱眉,不明白为什么和他说这些,再看看信上‘听雀讲’三个字确实是二皇子沐沣的亲笔,所以顾启珪没有打断雀。   “当时当今圣上的皇位坐的并不像现在安稳,所以禁宫漏洞百出,罗国的几个刺客威逼利诱了一个禁卫,就成功的进入了皇宫。但是即使是漏洞百出,在刺客接近禁宫大殿的时候,还是被发现了,当时圣上、皇后娘娘、贤妃娘娘以及忠亲王和主子都在大殿里面。   在刺客闯进大殿的那一瞬间,离圣上比较远的贤妃娘娘护住了圣上,在行动中撞倒了皇后娘娘,所以本想去护住主子的皇后娘娘,错劲儿落了空。当时圣上身边儿的第一暗卫护住了三皇子。刺客进殿,后有追兵,被团团包围,所以挟持了主子,成功脱逃,十日后,在平壤城中,我们找到了已经昏迷的主子。”   “二爷,是在这时候中毒的?”顾启珪沉吟了一下才问道。   “是,当时我们找到主子的时候,他正经历第一次毒发,和一般伤寒无异,大夫说无碍,就没有人太过在乎,当时也没有太医诊断出来。”雀回答道,“主子说当时掳走他的人,佩环和您那日画在信上的别无二致。”   顾启珪蹙眉,好像听了这许多狗血故事,只有最后这一句还算有点用,天知道,对于皇家秘辛,顾启珪完全不感兴趣,不是说知道的多的人越容易早死吗。   “那后来,二爷肯定有调查了吧,”要是说之前他只是怀疑,现在算是完全证实的自己的想法,毕竟他只是看过关于罗国的图志。   “从当时死在宫中的其他刺客身上,查出此事为罗国所为,圣上震怒,罗国掌权者却死不认账,在战争中主动投降,割让城池,进献美女,此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是主子和皇后娘娘一直在调查,本来是因为恨,后来则是因为主子身上的‘花离’令各路神医没有丝毫对策。就在前年,一直潜伏在罗国的侍卫找到了,确认了那人就是罗国二皇子扎布耶。”   顾启珪瞪大了眼睛,罗国二皇子?   “我们的人几次想接近他,皆无果,他身边高手众多。因此还暴露不少兄弟,此事也算是搁置了。”雀说道。   顾启珪脑中好似开窍了一样,他好像有些懂这个脑回路了。“所以,二爷让你把这个顾氏讲给我听,是因为你们以为我知道这个人在哪里?”   “主子说,怕七少爷与此人有什么渊源,让属下与您讲清说明。”   “渊源说不上的,我也正在找他,之前在金陵看过一眼,就瞄见了那个佩环,其他我是不清楚的。”顾启珪实话实说,出了地点他没有透露。朱仕瑾是他表哥,背后是他母亲的娘家,就算说不上太过亲近,但是他也不会这样坑就是了。   “金陵?”雀重复道。   “也是因为好奇,所以才向二爷开了口,之前我也只有在图志上看过这个样子的佩环,见是没见过的,再加上家父即将要出仕罗国,才更注意了些。”顾启珪说道。   “是,属下了解了,告辞。”雀说道。   顾启珪颔首。   雀走了之后,隔了一段时间,顾擎走进书房,“主子。”   “传信去京城,一份给爹爹,一份交给珏然。”顾启珪递过两个信封。既然在十几年前,就能闯进皇宫大内,那他身上的功夫一定了不得,所以还是得小心着才是。而现在会与这位二皇子有直接关系的,还是顾启珪在意的人在京中就只有顾国安和安珏然二人而已。至于师父,最近正在休养,算是半退隐状态,不会掺和此事。   “是,属下去办。”顾擎转身下去了。   顾启珪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为什么他们都这样认真的去查了,还是没有消息。他遇到的那个人要真是罗国二皇子,那么现在他就在去京师的路上,那自家大表哥究竟在这之中扮演了一个怎样的角色呢。   “主子,”门外响起了顾十六的消息。   “进来,”顾启珪站了起来。   “朱家大少爷坐上了去平壤的船,是秘密的,咱们的人已经跟着去了。”顾十六说道,他来禀告一趟,也是要跟着去的,这件事情本就是他在跟进的。   “小心些,不论什么时候,都以回到我身边为第一任务。”顾启珪说道。   顾十六愣了一下才回答道:“是,属下知道了。”   因为朱仕瑾是从金陵城出发的,本就比他们快一步,再加上他们飞鸽传书知道这个消息又晚了一步。所以,顾十六的行程会非常的紧急,他必须快马加鞭的赶上去。   所以顾启珪没再啰嗦,就让他下去准备了。这个罗国二皇子明显得罪的不是一个人,不管是季皇后还是二皇子有可能还要加上四皇子,都欲除之而后快,和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就是不知道朱仕瑾是个什么情况了。   接下来的两日,各方都没有什么动静,顾启珪也只是窝在书房中看书。第三日一早,顾擎一大早就被朱氏叫走了,顾启珪知道这是母亲准备去找茬了,虽然知道母亲是因为整理账册才拖到现在的,但是在别人明日就要出发去辛城议婚的这个时间段,是不是太刻意了一些,顾启珪莫名有些好笑。   唯恐他娘万一受了什么委屈,顾启珪借一送二,让顾擎带着两个人直接就过去了正院。   人来的时候,朱氏还怔住了一下,算一算的话,加上之前就在的磨石宇,完全能看出她儿子对她此行的态度。   马车停在了五房宅子门口,“看着真热闹,”朱氏感慨。   “等翻过了年儿,咱们大少爷也要成亲了,会比这热闹的。”林嬷嬷说道。   “是啊,首先得拿到钱,给我儿子修一座漂亮的宅子才行。”朱氏附和。   林嬷嬷内心:自家夫人入戏太深。   “嫂子怎么这时候过来了,家里实在是忙的很。”夏氏说着,得意的语气有些尖,听在耳朵里并不十分舒服。   “我看弟妹今日确实是忙了些,那我就长话短说。之前分家的时候,京中爹娘是把所有铺子的地契房契都送来了安庆,就是想着都分给各家,自家做主的。启珪那孩子还小,什么规矩不懂,就是连这些放哪了都还是前几日才想起来。”朱氏抿了口茶。   这时候,夏氏已经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朱氏低垂着眼,“这孩子吧,自小没管过这些庶务什么也不懂。今日我稍微整理了一下,也找了铺子掌柜管事儿的去问了话,听说这几个月来的收益还都是之前的管家去收呢,就是不知道这里边可有什么误会的。”平时朱氏少有这样咄咄逼人的时候,夏氏简直惊呆了,要是搁以前,朱氏肯定是装不知道的,反正她有钱,也不在乎。   “也不为着钱什么的,咱们顾家奉旨分家,这是昭告全天下的事情。分就分清楚,这是圣上的原话,五弟妹意欲何为,这其中有些铺子可跟五房是没有任何关系了。”朱氏淡淡的说道。   “大嫂,这是来我们五房兴师问罪来了。”夏氏故作镇定,她拿不准朱氏是想干什么。   “五弟妹高见。”朱氏笑笑,算是直接直接撕破了脸皮。她这半辈子,鲜少有这样肆意的时候,其实本来她的想法也不会这样的,但是因为今晨自己儿子实在是慷慨,她就有些受鼓舞。不过,现在感觉还不错。 第112章 母亲出手   朱氏的话音刚落,整个厅堂里的空气都滞停了一下。这是五房的厅堂,因为平时就是拿来招待客人的地方,空间并不小,但是因为整个厅堂里就只有朱氏、林嬷嬷。磨石宇以及夏氏四个人,此时又都是安静的,倒是更显的寂静。   至于感情以及顾启珪打包送来的两人和夏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尽职尽责的站在门口。   “大嫂,此事我目前是不太清楚,可否等裴儿议婚之后,咱们再详谈,弟媳一定给大嫂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夏氏最终还是低了头,她现在确实不敢和朱氏硬碰硬,朱氏有理由倒是了无牵挂,但是她儿子可就要议婚了,她实在不想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什么纠葛。   “五弟妹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今日,我既然来了,总不能就这样回去。不过如果五弟妹确实确定自己不清楚,那这事儿倒也好办,交给礼房处理是最好的了。”朱氏慢条斯理的回答道。   夏氏终于也是看出来了,这朱氏可不是来浑水摸鱼的,她就是要动真格的,夏氏当然不能一直强硬,主要是她确实心虚。现在她有些埋怨管家李忠了,都是那个混蛋的主意,不然她也不能鬼迷心窍拿了这些银子,俨然忘记平时拿到银两的时候,她那欣喜若狂的样子。   但是现在问题就是,怎么才能先把眼前这位打发走,看她带来的人就知道今日这事儿不容易了结。   “大嫂,”夏氏笑的谄媚,放软了语气,“这事儿呢,弟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但是明日确实是裴儿的重要日子,过了明日我一定查清此事,登门给您赔罪。”   “弟妹这话说的,倒像是我咄咄逼人了,弟妹先前不是说不知此事吗?怎么以后就能知道了?这事儿吧,还是就在今日解决为好。人我都带过来了,个顶个的能干事儿,要是五弟妹确实有什么难题,都能给办了的。”朱氏当然不会就这样同意,她可是等今日好些时候了,真正到了此时,还是有些小兴奋呢。   夏氏手上的帕子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了,青筋暴起,她到底是明白了朱氏这是来找茬的,今日不说清楚,恐怕她都不能走,但是这事儿她怎么能说的清楚。一时间,夏氏的大脑飞速运转,想着怎样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   “大嫂,”夏氏说哭就哭,“我命苦啊,这样大的宅院,这上上下下的人,都得是我管着的,一来二去就是好几年。以前在本家老院儿的时候,就是三房的支出也是我负责的,这日子过得实在是苦。   三嫂身子不好,时常需要请大夫、用草药,我都是交代用最好的,再加上家里大大小小的这几个小子姑娘,那是个顶个能花钱,我自己的孩子我都打骂着制止的,这别人家的孩子我可是不敢管。   当时咱们府里可是欠下了不少的外债,说出去就怕人笑话,又不敢劳烦京中爹娘,我们只能自己憋着,都没好意思说出去,有苦也是往自己肚里咽。”   照夏氏说的,她可真是贤妻的典范、管家的好手。朱氏对此肯定是不相信的啊,别说管家的五房过得清贫她不信,就是三嫂用药也不会是公中出钱的,三嫂虽然小门户出身,但是也因为这样,和其他各房的银钱来往从来都分得清楚,就是典型的‘你问我要我给,但要是你给我我不能接受’的性格。但是朱氏也还是静静的听着,脸上还是没有表情,让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本来夏氏还以为朱氏会问些什么的,但是看朱氏什么都没有讲,她只能自己接着说下去,“这几年倒是好了一些,但是之前的账目还得还啊,这铺子里的现银都是让我拿去还账了。不过,大嫂你放心,这些账目这个月就全部已经还清了,本来从这一个月,我都是没想着动铺子里的现银的。”夏氏解释道。   看着夏氏说的激动,感性的时候还会掉一两滴眼泪,朱氏放下手里的茶,用手绢擦擦嘴角的茶渍,说道:“哦,五弟妹说的这些我倒是一点儿都没听说过,说起来——”   朱氏接下来的话还没有开口,就被夏氏慌忙打断了,“哪敢跟在京中的大嫂您诉苦啊,这事儿这么些年我谁都没说的,这铺子又不好打理,弄不好就要赔钱,我……”夏氏语带委屈,巴拉巴拉,仿佛自己这些年真是这样憋屈着过来的。   朱氏身后的林嬷嬷仿佛已经听见自家夫人心里的呐喊了,还要不要我说话啊。   “五弟妹,”朱氏放高声音,成功把夏氏拉了回来,看她不再说话,朱氏才缓声说道:“五弟妹可太谦虚了,这些年这些铺子,你管理的都不错,就是街头的那两家铺子,这几年利润都翻了几番的样子。”   朱氏说的随意,夏氏的脊背上却是冒出了冷汗,朱氏已经把铺子里的账本都对过了吗?铺子这样多,账本是不少的,怎么就能看完了,难道是障眼法。等等,她好似忘了一件事儿,朱氏是朱家人,掌管江南四省盐铁的朱家可是经商的好手。夏氏是真的感觉到了压力。   “大嫂见笑,跟大嫂比起来,我还是差的远呢。”夏氏小声说道。   “说起来,就会五弟妹桌上这对吊耳神女飞升图案的花瓶,我也是很熟悉呢,倒极像是我那儿不见的物件。”朱氏拿过桌上的菁蓝色瓶子,漫不经心的说道。   夏氏简直都要昏过去了。   “真是看看这厅堂里的物件,我还真看见几件眼熟的。嬷嬷,你说呢。”朱氏站起来,环顾一周,继续说着。   “是,夫人,看着这些都是当初您嫁妆里带过来的呢,皆是登记在册的。”林嬷嬷回道。   朱氏嫁妆丰厚,说十里红妆还是只算明面上的,长辈私下的补给更是惊人。十多年前,她跟着顾国安去京师的时候,只是带走了一部分就装满了两艘货船,从吉城送去了平壤又到了京师,实在是辛苦。所以这些古董瓷器易碎易受损的物件就都留在了‘闵行院’,有在外面摆着的,也有放进库房的,主要说起来还是因为当初她走的急。   其实要不是因为顾启裴要和陆瑶定亲的消息传来,朱氏是不会因为这个闹到五房来的,主要因为她根本不知道这个事情。她到了安庆直接去了朱府,住了几日,回到老宅又直接在儿子的安排下住进了正院。至于长满杂草、几乎已经荒废的‘闵行院’,她还没有腾出时间踏进去,虽然一直说要去整理库房。所以这个发现算是意外。   夏氏简直呕死了,这些在老宅的时候就是摆出来的,因为名贵可以充门面。到了这里自然也是放在厅堂里,让大家能看见,没想到今日让朱氏抓了个正着。这些东西在她这边儿好多年了,她几乎已经认为那是自己的了,现在主人出来了,她才想起来有这样一件事情。   “五弟妹搬家也搬的太过彻底了些,这是不是自己的东西都没能看清。”朱氏直视夏氏,语气严厉。   “我,我……”夏氏简直无话可说。   “五弟妹不用太过激动,这些暂且不谈,但是铺子的事儿五弟妹不能太拿我当傻瓜不,”朱氏笑着说,“来的路上,我还专门去花槐胡同看了五弟妹刚刚买下的宅子,我觉得很是不错,这宅子可是得不少银两。就是当初铺子亏损生活难以为继而欠下债务,五弟妹也不该拿别人家的东西。启珪虽少不更事,对这些也不太在意,可他爹娘还在呢。”   要照着夏氏平日的风格肯定早就反驳回去了,但是今日她没有,她一直记得明日是她儿子颇为重要的日子,她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做出什么对她儿子产生不好影响的事情。所以就是朱氏有些咄咄逼人,她依然不会歇斯底里的去与朱氏争辩,一个是因为她没什么可说的,二来她不想外面的人知道他们五房与大房撕破脸了。要是搁以往,就是她无理,她也会不管不顾的反驳回去了。   “五弟妹,这分家之事咱们还是话说分明为好,这些物件,有一件算一件烦请五弟妹送到老宅,只要是我嫁妆里的东西,都是在官中登记在册的。至于这几个月的利钱,五弟妹如果说自己实在不清楚用在哪了,我就放给官府,让他们去查;要是五弟妹说是还了账目,就请五弟妹提供信息,我着人去核实。总之,我得要一个交代不是,这不清不楚的状态实在不会我想要的呢。”朱氏下着结论。   夏氏心里在流血,且不说后面这些银两她基本已经给自家儿子买了宅地,就是这些物件儿,这些年怕也是凑不齐了,不过,夏氏还是唯唯称是,想着先打发朱氏走才行。   但是朱氏专门来干嘛来了,岂是这样容易就能打发的。   “五弟妹怕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现在就要交代,这些物件儿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但是铺子的事情得先说清讲明,别到了下个月还出现这些糟心的事情。五弟妹要是不清楚,我可以着人把这些个掌柜都交过来,咱们面对面好好说明。”要解决就一步到位,万事只要拖着,就有可能出现意外。   看朱氏的样子像是要把这些个掌柜都请来,好好讲此事,夏氏就有些头皮发麻。怎么可以,平时倒是无碍,她耍赖撒泼都没有问题,但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让人怎么说,她可以豁出去,但是她儿子一定得得到最好的。   夏氏想了想,突然跪在了朱氏脚边,“大嫂,算是你可怜可怜你那侄子吧,裴儿自小就乖巧,这段时间是他重要的日子。咱们还在讨论家产,让人怎么说他,我可就这一个儿子。这些事情都是我的错,我认错,我道歉,我想法子把这些东西送到老宅,银子我也一定会给你个交代的。”夏氏哭着说道,她的声音不大,应是怕外面的人听到一直压着,但却令人心里酸酸的。   朱氏闭了闭眼,想了想自己的儿子,难道就不可怜,夏氏是母亲,为了儿子可以这样那样。但是她的儿子呢,就是想为他做什么都不能以他的名义。   “五弟妹这是干什么?这事儿本就天经地义,你一片慈母心肠但是不该用别人家的东西来表现。你这也可以说是在拿我儿女的东西成全自个儿的儿子,我作为母亲也是不甘心啊。”朱氏沉吟道。   夏氏愣在了那里,她想说你这样富裕,娘家也给力,自然不在乎这一点东西,但是她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口。   看着夏氏愣在了那里,朱氏闭了闭眼。从林嬷嬷手里接过一张纸,“既然五弟妹都这样讲了,我也不便多说什么,就在上面签字盖印吧。我也不去找五弟说此事,十日,十日之后,我要得到结果,要是五弟妹耍什么花招,就别怪我不客气。”   朱氏说的厉害,其实最后她还是心软了,夏氏纵有千般万般的不是,但有一点,她爱她儿子。朱氏丝毫不怀疑谁要是敢动顾启裴,夏氏就能立刻冲上去为儿子拼命,这是曾经的朱氏没有的肆无忌惮,她很羡慕。不过这些疼宠的结果是好是坏,就得由以后去判断。   夏氏哆嗦的接过纸笔,没有犹豫的写下自己的名字,今日晚上她儿子还要设宴宴请朋友,她想赶紧朱氏打发走。 第113章 母亲出手   夏氏把签好的纸递给朱氏,期待着她快走。但是,朱氏虽然刚才有些心软,但她到底不是圣母,铺子里的事都比较复杂,今日也办不完,朱氏也实在是不想耽搁他们明日的议婚礼。   所以,“铺子的事儿先放下,五弟妹已经签字画押倒是不能抵赖。但是,五弟妹也不能让我就这样走这一趟不是。”要是空手而归,都对不起自家儿子的大力支持。   夏氏抬头,带着点疑惑,她不明白。   “我今日马车大且宽敞,就把这府里属于我的物件,有一件算一件的给我装上吧。我回去对对册子,看还有缺少的就再来找五弟妹。”朱氏说道。   夏氏整个人都惊呆了,显然是没想到还有这种操作,刚刚她还觉得此事就这样结束了呢,“大嫂?”夏氏还有些呆滞,刚才她明明感觉到大嫂已经有些松动了,实在是没想到后招却是这个。   朱氏笑了一下,点头确认自己确实是这样想的,夏氏知道维护自己的孩子,她为了自己儿子怎么也得出口气不是,她还觉得自己家的小崽子比较可怜呢。   “府里的事情我不是十分清楚,四弟妹就着人带一下路,派人给我装到车上吧。为了不让院子里的人多议论,还是这样做比较好吧。”朱氏随意说着,她带来的这些人,都不是能做这些苦工的,所以就只能麻烦五房的这些人了。   夏氏当然知道这是朱氏故意的,她心里恨,但是却束手无策。外面时辰已经不早了,夏氏不可能在这儿干耗着。   朱氏坐在太师椅上,等着结果,“五弟妹明日还需要去议婚,所以说还是速战速决比较符合常规。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东西,五弟妹实在不必摆出这种依依不舍的表情,那样也不会让我感觉到怜惜。说实话,刚刚我心软了一下,但是要说这件事我也让步的话,是不是太好欺负了一点儿。”   “大嫂,你能不能……?”夏氏还待再说。   “有没有人说过你实在是很贪心,贪心的人往往结局都不是很好哦,我这次带来的人呢,虽然都不是干这个事儿的人,但干起事来效率倒是还行,但是招摇与否我可不保证。”朱氏摩挲着自己的指甲,她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女人,夏氏的态度让她觉得好笑又好气。   夏氏没有讲话,心里在滴血,同时也很恨眼前这个女人,明明她都不需要的,为什么不舍得给她。   朱氏却没有耐心了,站起身来:“这样的话,就让我来吧。”   “大嫂,我让人给你搬。”夏氏说道,即使没有这些东西,她也要护住自己的儿子,明日是重头戏,不可以有闪失,夏氏这样告诉自己。   朱氏笑了笑。   安庆   朱氏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因为担心,顾启珪亲自迎到了门口,看到这几辆装的满满的马车,顾启珪有些吃惊,却没有提起,想也知道这是他自家的东西。“今日辛苦了,我送娘亲回院子休息一下,”顾启珪说道。   “好,”朱氏拍拍自家儿子的手,调侃道:“这家里确实是不能交给你的,不然家里都被搬空了你也是不知道。”   “嗯?”顾启珪有些不解。   “傻儿子。”朱氏笑道。   顾启珪把朱氏送进正院,回去的路上顾启珪问磨石宇,“怎么了,那些物件儿是从家里搬出去的?”   “夫人在五房厅堂里发现了许多当年陪嫁过来的物件儿。”磨石宇回道,“林嬷嬷大致看了一下,数量不少,今日大都拿过来了。”   顾启珪沉吟,这五房倒还真的把他家掏空了,看着这满满的几马车,就是不知道娘亲稍微消气了没。   “行了,这几日,你就跟着母亲吧。她应该会对铺子进行整改,你跟着多学点东西。”顾启珪对磨石宇说道。   “是,我知道了。”磨石宇回道。   接着顾启珪就回到了书房,他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乡试了。   京中·四皇子府   沐澈拿着手里的信,脸上晦涩莫名,平时经常带着似笑非笑表情的他,此时完全没有表情,显得有些可怕。   貉就站在旁边,主子手里的那封信不是他呈上去的,应该是鹰自江南送来的密信,就是不知道信上的内容是什么。   沐澈敲敲桌子,一声一声,令本就烦躁的心情变得更加的狂躁。“我说过吧,一定是要紧盯着罗国那位二皇子扎布耶,他的行踪咱们至少都要有消息。”   “是,罗国那边的人最近来的消息没有跟丢,他们正在往京城这边前进,没有任何的异常。”貉回答道。   沐澈把信丢在了桌在上,甩出一句话:“顾启珪曾经在金陵见过扎布耶。”   “什么?”貉不敢置信,派去罗国的影卫经常会传信过来,最近的一封密信他们还很确定,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就在罗国使团中,一次也没有离开过。   “顾七少爷并没有见过罗国二皇子吧,他是怎么知道——”   貉的话还没有说完整,就被沐澈打断了,“是佩环,罗国皇室独有的标志,他看见的图案是‘花离’花。”   貉心中一凛,因为顾七少爷和这位罗国皇子没有交集,这个信息他觉得没有有什么不可信的,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   “顾启珪与扎布耶没有丝毫交集,是沐沣偶尔想起主动与他联系的,收到的回信也是顺带问沐沣有关于那枚佩环的事情,现在我宁愿相信他。”沐澈下着结论,显然他和貉的想法不谋而合。   沐澈顿了一下,“去查,是因为扎布耶用了障眼法,骗过了我们优秀的影卫;还是我们影卫的佼佼者直接就叛变了。”他用的并不是影卫中间出了什么样内奸,而是‘叛变’二字。   “主子?”貉是不愿意相信的,他们影卫大都是先皇在时被收养的小孩,自小陪着二皇子一起长大,一起接受训练,都是一起长大的兄弟,他倒是宁愿相信是出了内奸。但是他心里也清楚,这件事是内奸和‘叛变’都是一样的,只要一个人投靠了敌方,其他人连活命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这个人不一样,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和其他人不一样,他们自小一起长大报以忠诚的主子,就是因为这个人才中毒至斯,经历了难以想象的痛苦,甚至为此放弃了许多唾手可得的东西。毫无疑问,他们的两个主子都对扎布耶恨之入骨,尤其四皇子从始至终,根本没想着让扎布耶活着回到罗国。   “沐沣不是有把影卫的令牌给你,你亲自去带几个人。要真是这样,在他进京之前除掉他。”沐澈说道,这个‘他’指的是背叛的影卫,也可以是指扎布耶。要真是影卫之中出了内奸,还顺利进了京城,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沐澈想都不敢想,影卫是最了解他们的人。   “主子,那京中……”现在京中并不太平,他担心在他离开这段时间主子在京中会出什么事情。   “狸在我身边,肯定没事的,反正现在京中最大的事情不就是迎接罗国使臣,就连顾阁老都出动了,等扎布耶到了京城才算是真正的乱呢。”沐沣嗤之以鼻,作为伤害他哥的凶手打着来大齐商议国事的旗号,他所谓的父皇还给他这样高的待遇,真是讽刺。   “是,属下这就去办。”貉沉吟一下,现在来说还是找出内奸更要紧些。   沐沣摆摆手,接着房间里就只剩他一个人了。   说实话,自从他知道那个人是罗国二皇子扎布耶之后,就无时无刻不想弄死他。但是,现在,他倒是更想给扎布耶下大分量的‘花离’让他立刻能尝一尝中这种毒药的滋味。   沐澈自小生活就不好,他从没从谁那获得过温暖,就是宫女太监对他也很是不尊敬。他没有见过自己的母妃,从宫女那里知道她是一个下贱的宫女,罪犯之后,身份极其低贱。总之在这偌大的皇宫中他就是一个透明的小孩子,也许是因为自小过得都比较的寂寞,所以沐澈对于这些小时候发生的事情都能够清楚的记得。   当时还是父皇还是太子,比起太子妃更喜欢贤侧妃,连带着三皇子他也比较宠爱,就是太子妃所出的二皇兄都比不上。但是皇祖父却对二皇兄很好,总是领着带着他,有时候还会在御花园里陪他玩耍,他见过几次,每次那个小男孩笑的都非常开心。   沐澈有些想和他说话,却怕他像三皇子一样把他推倒,然后领着一帮太监宫女嘲笑他。   终于有了这样一个机会,皇祖父又一次陪那个小男孩玩藏宝游戏,却因为前朝有事被叫走,临走时随手指了他,“进去陪你二皇兄玩会儿,这园子太大了就他一个人。”   然后他就进去了,“你是四皇弟?”浅黄衣袍的小男孩问他,声音带着开心。   沐澈点点头,就感觉到小男孩摸了摸他的头,“嗯,我是你二皇兄啊。”那是他自小时候开始,第二个对他展现善意的人,第一个是一名扫地的宫女,后来因为犯错,活活冻死在了冷宫的隔间里。   后来他们就时常在一起了,沐沣很保护他,连带着季皇后对他也不错。但是他已经习惯了作为一个边缘人物在这禁宫生活,就是和沐沣待在一块他也会下意识的把自己当做透明人物,常常都不讲话,尽力别人注意到自己。   后来皇祖父走了,沐沣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那时候他还是跟着沐沣,因为宫中只有沐沣对他好,教他许多东西,让他有了自己的影卫。   宫里的人都知道四皇子喜欢跟在小太子身边,却从来不会多想,因为他实在太不显眼了,人们会下意识忽略过她,所以他的标签就是懦弱加少言寡语。   然后就发生那件事,沐沣被掳走了,当时他真的很焦虑,每日他都只能吃下很少的膳食,因为根本咽不下去。当然这事是没有人注意到的,像他这种透明的皇子,就是死去了恐怕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沐沣被营救回来的那日下着大雨,整个东宫戒备森严,他根本进不去,不管他怎么说都不让进去,还是皇后娘娘见了,让人给他梳洗后才放了进去,看到了沐沣。   “阿澈这几日倒是瘦了一些,没有好好用膳吗?”这是醒来的沐沣看见他说的第一句话,他从来没有忘记过。   再后来,沐沣毒发,再次毒发,再再次毒发,找了无数的神医,没有丝毫效果。偶然机会见到了玄景大师,沐沣才开始好了一些,起码在毒发的日子不再是那样安然的、等待着绝望来临的表情。   但是,即使有玄景大师在,沐沣身上的‘花离’还是一直毒发,他开始渐渐没有了味觉,渐渐嗅觉有了障碍,甚至触觉开始变得迟钝,这一切的一切就像是缓慢的对沐沣这个人施以极刑。   再次毒发,沐沣的脸上木木的,就是大口吐血,他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那一度是沐澈最不喜欢和惊恐的样子。   可以说,在他这这整个生命里,沐沣是他最重要的人,无关情爱。   而让沐沣变成这样的那个人,就是扎布耶,天知道当影卫调查出来那个人是扎布耶的时候,他简直就要直接冲到罗国去了。那几次的刺杀行动,都是他下令的,但都失败了。所以他一直都在忍耐。   沐澈换了个姿势,这些以前的事情他已经很久都不曾想起了。 第114章   第二日是顾启裴的议婚日,他们出发的挺早,因为到辛城还需要一段时间,至于过程的顺利与否,也只有他们当事人在意。   但是作为顾启珪和朱氏是没有时间理会他这些无聊的事情的,娘俩儿一个整改铺子事宜,想把所有的账目都详细的整理出来,好去要账,另一个则醉心于习书。整个老宅里倒也和谐   另外一件事,说是晚两日就会到安庆的大舅母和顾启陵,到安庆的时候已经到了八月份了,整整晚了月余。   大舅母是因为徐茯苓的婚事推迟的行程,现在徐茯苓的婚事已经尘埃落定,但是这个结果顾启珪倒是闹不明白了。进了冬月,徐茯苓就将被抬进三皇子府,为侧妃,三皇子此时正受圣宠,在京中是抢手的女婿人选,也不知道他们是怎样勾搭上的,难道是三皇子看上了朱家?   至于顾启陵,他是因为顾烟琳的原因才没有跟爹爹娘亲一起来安庆,但是二房的这些事情可不是说说就能解决的。   二叔顾国平护住那个女人十几年,就是那个孩子比顾启珪的年龄还大一些,就说明其实二叔对那个女人还是有些情谊的,还不浅。现在那个女人是被顾雍除掉的,二叔是不能说什么,但是对于把这件事情闹大的二夫人小安氏,二叔肯定就不会这样友好了。再加上就是千般不是,那个孩子还得进二房的门,一个已经懂事的明面上是继子实际是亲子的少年,想想都替二婶糟心。   但是现在毕竟是分家了,他们也不便过多的干涉二房的事情。听他娘亲讲顾烟琳事发当日的愤怒,再想想顾烟琳小时候的性子,顾启珪觉得这样性子的顾烟琳也没什么不好,就冲她护住母亲的那一番言辞,在这个时代都是非常勇敢的了。   起码她对疼她爱她的母亲很是要好,但是话又说回来,事情都是有两面性的,在这个时代,顾烟琳的这种性子,恐怕到了婆家不会好过。娘家爹爹不给力,兄弟跟仇敌差不多,要是二婶小安氏再各种拎不清的话,顾烟琳以后难过是绝对的。不过,看现在,小安氏还在自怨自艾,没有丝毫为自家女儿打算的举动,顾启珪莫名觉得这三姐有些可怜。   自从顾启陵来了安庆之后,他们兄弟俩的交流也不是很多,他们的感情怎么说呢,毕竟也在一起相处了这些年,因为现在他俩并没有什么冲突和矛盾,也就没有竞争不和,所以看起来他们相处的很平和。   当然,显而易见的,比其他和母舅家的生疏,大哥和他们交流起来就融洽多了,这几年,顾启陵的变化是非常大的,姓氏作风也成熟了很多。   一般和自家哥哥一起去朱府,顾启珪的行程大都是固定的。开始先是给自家大哥作陪衬,大家说什么他都听着;然后几个舅舅表哥什么的给作辅导,他间或说两句;然后被外祖母塞一对礼物,道谢;最后和大哥一起回家。嗯,朱府一日游就完成了。   总之顾启陵和顾烟茗顾烟琪都无比神奇,他们去朱府,舅舅舅母表哥们总有说不完的话,介绍不完的孤本银器,和各种宴会的邀请,怎么到了启珪这就变的如此简单了呢?还有,外祖母也只给顾启珪塞礼物,跟不要钱似的,每次去都抱一大包回来,就是朱氏也十分好奇的。   但是因为顾启珪自己是感觉不大出的,所以最终,母子母女几个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顾启珪与朱府的气场不和。   大表哥朱仕瑾那,顾十六从来没有松懈过,之前朱仕瑾在平壤待了一日后,就秘密去了京城,其余倒是一点动静也无。但是顾启珪现在几乎已经确定了他大表哥不简单,但他到底参与了什么因为现在完全不清楚,都还得另说。   所以顾启珪仅仅是命令顾十六几个看着他,看看他到底在做什么。但是,他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大表哥虽然处处都透露出邪魅的气质,有些离经叛道的特质,但真的就不管朱府的兴衰而去冒险吗?其实说实话,顾启珪不确定。   至于李维,自从那次顾启珪和他谈过以后,倒是消停了许多,但是还是会时常来顾府。虽然和顾启珪说起话来,会有些尴尬,再也不复之前的肆意和无拘无束。   当然顾启珪也是不例外的,李维的尴尬可能是姑娘家人已经明确表达出不同意的意思了,但是他还是时常过来,谁让他不争气呢。而顾启珪的尴尬主要是她二姐的那种想法,让他面对李维的时候就各种不自在。   但是李维来,顾启珪从来不拒绝,每次都好茶好水的命人伺候着,这是他的朋友,他一直都认可,但是再多没有了。所以,李维在顾府中从来没有再见到顾烟琪。在顾启珪眼里,李维不是一个适合托付终身的对象,所以他当然是尽可能的杜绝一切发生的可能,趁着他二姐根本没有往哪方面讲。   其实说实话,顾启珪有时候也是不希望李维过来的,因为只要白天他一过来,晚上一家人一起用晚膳的时候,他二姐都会欲言又止的关爱他。   之前他不知道自家二姐把他和李维凑在一起的时候,就那闹过笑话,就像这样——   “启珪,那个……”顾烟琪语言又止。   “嗯?”顾启珪冷漠脸。   “你朋友今日过来玩哦,是那个李少爷?”顾烟琪试探道。   顾启珪第一次听到的时候,还捏了一把汗,以为是他不小心棒打了鸳鸯,以为二姐是与李维看对眼了,来找他摊牌呢。就小心的回了声:“嗯。”   “那个……,启珪,其实吧……”顾烟琪说的吞吞吐吐。   顾启珪觉得自家二姐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还柔声安慰她,“怎么了?有事和我讲就是了,我替你去办。”   “其实我挺喜欢小孩子的,”顾烟琪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哈?”顾启珪没听明白。   “那个长宁郡主长得好看,性格也好,要是和启珪在一起,生的小孩应该很漂亮,我会很喜欢的。”顾烟琪小心的说道,还看了看顾启珪。   “二姐在说什么?”越扯越远的感觉,难道是因为他的灵魂和这女孩子有代沟?   然后他二姐自以为戳破了他的心事施施然的走掉了,留下一头雾水的顾启珪。   然后整个晚膳期间,都拿着关怀的眼神看着他,让顾启珪觉得各种适应不良。后来顾启珪询问了娘亲和大姐以后,才终于明白了自家二姐神奇的脑回路。后来再看到二姐的那个表情,他就觉得有些消化不良,简直就是有苦说不出啊。   京城   时间悠悠,京城送走了炎热的七月,迎来了稍微凉爽一些的八月。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中进京的,顾国安奉命亲自迎出了城门,同行的义亲王沐澈。   沐澈的脸色并不好看,让他这样一个王爷来迎接一个国家的当权者倒也使得,但是当这个掌权者是扎布耶的时候,沐澈的心情就不是很美丽了。再想一想之前发生的事情,甚至可以说是相当暴躁了,但是沐澈面上当然一点儿不显。   意外的是,作为罗国真正的掌权者,扎布耶带的人并不多,但是能看的出来,各个都是好手。   扎布耶也和想象中粗犷的男子不一样,是个美大叔的类型,笑的温文尔雅,和传闻中的狠厉形象倒是对不起来。但是虽然他都是在笑着,却让与之对话的人感觉不到丝毫的温和亲近。   碰面之后,双方寒暄,互相见礼。就要下马上车的时候,扎布耶突然转身对身后之人说道:“塔吉,赶紧向亲王和顾大人行礼,说实话你也是到家乡了呢。”   顾国安皱眉不解,但是却没有说什么,沐澈宽袖下的手已经露出青筋,他的手本来已经抓住了缰绳,慢慢松开,转过身子。   “是主子,王爷,大人,属下塔吉。”一个中原话十分标准的说话声传来,是一个面色有些冷傲的男子,穿着罗国的骑装倒是很合身,向沐澈和顾国安行的是中原特有的礼节。   “塔吉本是你们中原人,因缘巧合才到了我们罗国就跟在我身边了。”扎布耶说道。   沐澈笑了笑,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说道:“那可真要恭喜二皇子得此忠义下属。”   扎布耶笑了笑,没再说话。   沐澈面上带笑,心里可不然,貉追踪的那一队伍并不是扎布耶的行进队伍,一来为了甩开罗国本国的政敌,二来给他们制造障眼法才派出亲信假扮的。等貉意识到的时候,这一行人已经到了大齐。   沐澈恨扎布耶,这毋庸置疑,但是他是不会在大齐境内解决他的,这样只会加剧两国的矛盾,战乱是沐沣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但是,想他就这样罢休,却也不可能,与扎布耶的仇恨已经深入他骨血。   看着现在名为‘塔吉’,之前还是他身边的影卫名‘狐’的那个男人,沐澈闭闭眼,这还是他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背叛。但是,沐澈一直不会像沐沣一样绝对的去相信一个人,而是对所有事情都有所保留,所以他现在对‘狐’倒是没有愤怒的心情,他也不配。   这个世界上,除非沐沣站起来在他背后捅上一刀他会受不了,至于其他,沐澈坚信自己无坚不摧。   狸站在沐澈身边,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个人有着哥哥的皮囊,却完全没有他的灵魂,反正他是完全陌生的。   他们都是孤儿,按理说是不该有哥哥的,但是他就是有。像他们这些人死在街头巷角,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但是他和哥哥比较幸运,因缘巧合被主子挑中,才开始过上人过得日子,他们都是二皇子着手训练出来的。后来哥哥跟在二爷身边,他则是跟在四爷身边效力。   对他们来说,两位主子是改变他们命运齿轮的恩人,是怎么也报答不了的把他们从地狱的沼泽中拉出来的恩人,他实在是不知道,是为什么,为什么他哥会这样做。   这样想着,狸的气息开始不稳,情绪波动颇大,就是顾国安身边的顾远都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压力。   沐澈随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够了,二皇子请,今日父皇在宫中设宴,定要好好宴请远道而来的客人。”一句话打断了狸的思路,他征了一下,立刻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扎布耶笑了一下,往前走去。   他们的仇恨顾国安是知道的,却没有丝毫表露出来,这段恩怨他并不打算掺和。在场的,与这件事情有关的都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干出蠢事来,他倒是不担心。不过看这位罗国二皇子不是善茬是一定的了,想他刚刚的一系列举动似乎是有深意的,难不成刚刚那名侍卫本是义亲王的人?顾国安这样想着,率先上了马。   宫宴就是寒暄、进献大礼,自不必提起,众人言笑晏晏,一派和乐融融。   晚宴过后,各自散了,这外来使臣自然是住在专门招待外国使节的驿站的,因为扎布耶的要求,他在京中的行程由义亲王沐澈负责。客人都这样讲了,沐邱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总之国事为大。   沐澈可有可无,他父皇都这样讲了,他自然是连拒绝的可能都没有的,天知道他心里是怎样想的。   可以预见,未来的这一段时间,京中并不会太平。 第115章   京城   晚宴散后,沐澈负责把罗国皇子扎布耶送到驿站中,随行的禁卫由安珏然带着跟在后头听候命令。再怎么说这也是一国的使臣,所以他们禁卫府留下相当多的人来当值,一方面是为保护,另一方面也为监视。   这一路上,听着四皇子和罗国二皇子扎布耶的对话,安珏然只觉得有些惊悚,想起启珪给他的来信内容,他更是觉得不妙。但是他也是知道义亲王肯定是有分寸的,不管怎么说,扎布耶不能死在大齐的国境内。   沐澈在送扎布耶进驿站后还被拉着聊了会儿,虽然他并不情愿。好不容易脱身他就准备回直接回义亲王府,边走边问身边的狸,“今日禁卫府那边儿是谁在这守着?”   “是安家的大少爷安珏然。”狸回答道。“他今年也才刚十三吧?”沐澈皱眉。   看自家主子有些不放心,狸主动说道:“是,和顾七少爷是一日生辰,安少爷虽然年纪小,能力身手都还不错。是陆航陆统领提拔上来的,自小就跟在他身边,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话说回来,安陆两家退亲,知道具体是什么原因吗?”沐澈突然来了些兴趣。   “江南是陆平的地盘儿,咱们的人在江南一向是事不关己绝对不掺和,所以此事还不清楚,双方家里也没有提过,安家更是没有一点风声出来。不过最近陆家大小姐陆瑶已经与顾家五房的四爷议婚了,婚期已经定下来了。”狸回答道。   “嗯,”沐澈点头,这事儿必有蹊跷,安家大房与与陆家既然定了亲事,在孩子们即将可以履行婚礼的时候退亲,实在不合乎常理,肯定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过此事本与他没有干系,沐澈就没有在想下去,主要他觉得这两家的家长都不是简单的人物,肯定也不能干些无聊的事情。   在出驿站大门的时候,一个人正在站在那里看着他们,沐澈抬头扫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转移了视线,就当没有看见那个人。   狸察觉到主子气场不对抬起头,也没有讲话。在这个世界上,得知影卫中有人背叛的消息,他们这群自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是最痛心的了,但是却没有丝毫办法。以前是兄弟,自然并肩作战,现在各为其主,自然是拿出自己最大的能力去针锋相对。   ‘狐’投靠了他们的仇人,这件事即将会被所有的弟兄知道,大家肯定都是义愤填膺的,想除之后快的心情恐怕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对,不是‘狐’,眼前这个人是‘塔吉’,‘狐’这个代号在他背叛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去了。   沐澈并狸继续向前走,同站在门口处的塔吉擦身而过。   “王爷,”看见沐澈走出门,站在大门口处的安珏然走近行礼。   “今日是你领着人当值?”沐澈站在那里,问道。其实说起来,他对安珏然的印象实在是不深,这次能认出他,还是因为他腰间的佩剑,那原是沐沣的。   “不是,属下是在等王爷出来,属下送您回王府,今夜在这守着听令的是文副统领。”安珏然回道。   沐澈和狸互看了一眼,沐澈皱皱眉,“之前定的是你吧?”   “回王爷,是,不过圣上刚下圣旨,罗国皇室身份高贵,就派了经验丰富文大人过来,以示重视。”安珏然完全没有隐瞒。   沐澈冷哼一声,意味不明。看看安珏然还站在那,想起他刚说要送自己回府,说道:“既然这样,你先回去也可,我这里用不着你送。”安府和王府上方向完全相反,大概是因为安珏然曾经救过沐沣,所以沐澈的语气还算是温和。   闻言,安珏然说道:“因为王爷就带了这一个侍卫,现在夜已经深了,刚刚宵禁的钟声已经响过了,并不方便。属下是奉皇上的命令在此等您,实在圣命难违。再有,珏然今日会住在顾府,倒也会顺路些。”   听安珏然这样讲,沐澈没有再推辞,直接走向了马车,狸、安珏然和几个禁卫一起上马朝着王府的方向前进。   自始至终,塔吉就站在那里,等他们走远了之后,才转过身来,看着已经离去的马车,面无表情。   金陵   时间一晃而过,三年才一次乡试总算是到来了。   顾启珪哥仨又相聚在了金陵朱家酒楼的三楼‘天’字号房,因为今年从朱家祖学走出来的学子,就只有朱仕谦自己走到了乡试,之前过院试的又都没来,所以‘天’字号房是够住了。   不同以往的简陋,乡试的规格一下子提高很多,它的主考官是由当朝圣上亲命,大都是从当朝翰林学士中选出来的。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乡试考中了以后就是举人,就成了朝廷的候补官员,也可以说就有资格做官了。   科举考试中的乡试常科是定期举行的,除非国家发生重大事件,一般考试时间不会变动,所以不需要预先发放通知,到了时候全国考生自动做好应试的准备就可以了。大齐朝的乡试一般都在八月举行,故又称为‘秋试’或‘秋闱’。   乡试共分三场,每场考三日,三场都需要提前一日进入考场,考试后一日出场。也就是说,乡试一共会考九日。   各省为了乡试会建立贡院,作为考场,大门正中会悬挂“贡院”二字大匾。而金陵的考棚和院试是同一个,在乡试开考前两日挂上了匾额,就成了新鲜出炉的乡试‘贡院’。   其实考棚什么的并不重要,乡试和之前的考试相比,变化主要体现在规则的变动上,也就是考试的纪律和要求不同。   比起乡试,之前的考试就显得过于松散。考棚也还是那个考棚,一间一间的,空间也还是就那么点儿地方。但是,院试时,那个每人一个的单间只是答卷、吃饭的地方,虽然要在里面待上一夜,但是并没有很大的感觉。但是乡试,号房就是他三日两夜或者说四日三夜的家,吃、喝、拉、撒、睡都不能出去一步。   号房中会为所有考生准备清水、恭桶、蜡烛等。就是因为考生考试期间与外界隔绝,除了饭食问题是入场前交上三两银子贡院内给解决外,其他都要自理。睡的地方也只有上下两块木板,上面的木板当作写答卷的桌子,下面的是椅子,晚上睡觉将两块板一拼当床,然后会给提供一条被子。所以说直到所有考试结束出来的那一刻,才算是完全解放。而在考棚中,监考官只管考试作弊事宜,至于考生在号房里的其他动作,监考官是一概不问的。   以上这些,都是朱仕谦来金陵的船上说给顾启珪和顾启锋听的,他们家参加过乡试的人多,自然最有发言权。顾启珪虽然之前就略有耳闻,但还是惊叹了一把,不过毕竟是经验,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他还是认真记下来了。   其实说起来,金陵的八月并不如之前朱仕谦说的那样可怕。当然晌午还是热,大概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顾启珪确实有些受不了。但是,庆幸的是热也就那一段时间,其他时辰就不那么折磨人了,比院试时候舒服很多,顾启珪更能接受一些。   初九日是乡试的第一场,试以《论语》一文、《中庸》一文或《大学》一文、《孟子》一文,五言八韵诗一首,经义四首。初场考试是整个乡试中题目最多的一场,所以并不轻松,再加上在科举考试特有的氛围中很容易就会产生紧张的情绪,所有更加的紧张。   再加上如果第一场考试就出了问题,剩下的两场势必会受到影响。所以往往,很多放弃的人,都是第一场就被抬出去了,反而是后两场很少有被抬出去,毕竟,人都有那种心理,‘开头都没考好,成绩一定不行,还是不要坚持了’以及‘都走到这了怎么也得坚持下去’。顾启珪两种心里都不想要,只求安稳的度过乡试。   因为乡试进入考棚需要一个细致的检查搜身,所以初八日晌午过后,学子们就开始入场了。乡试是不准考生们带考篮的,主要是实在不好搜,怕有漏网之鱼进了考棚,要知道一旦有考生被发现在科举考试中作弊,这些搜子也是要连坐的。   所以乡试,是进入考棚内后自己去领笔墨砚台,普通的或者名贵的,就看你自己能拿出多少银子了,但总之是都有,价格肯定是比外面贵,但是要说是几倍的差价也是没有的。   顾启珪他们三个是在傍晚时分进的贡院,确认保人,核对面貌,散发脱衣,全身检查,然后才进了贡院。   顾启珪进去贡院的那一刻,先去拿银子去换了笔墨,因为参加乡试的都是已经身有功名的秀才,这些衙役的态度倒是不错,起码没有吵嚷的行为。顾启珪挑着笔,因为各自有着自己的书写习惯,所以顾启珪选笔比较仔细,拿到后会在手上试一试。   “秀才公,看看这支合不合心意。”老衙役递过来一支笔,这名秀才似乎很讲究,这是他这最贵的笔了。   顾启珪颔首接过来,笔头的触感很合心意,就弯腰递了过去,笑着说,“就听您的,要两支,至于墨条和砚台就拿这个。”顾启珪把两支墨条和砚台递了过去。   其实这时候已经进来许多人了,大家都是拿着已经配好的笔墨直接结算,少有像顾启珪这样在这挑拣的。   “一共三十两银子。”衙役告诉顾启珪,顾启珪在登记簿上签字画押,乡试是不让考棚带东西,这些考试结束前补上就可以了。他倒没觉得太贵,毕竟砚不错,尤其墨是他常用的,能找到他就觉得很幸运了。   但是其他学子就不一样了,别说三十两银子,就是三两银子他们也舍不得啊。虽然是秀才,也只是免了赋税,还是没有改变现状,再看看人家,买个笔墨都能花这样多的银子,真是……不过这也激发了其中一部分人的意志,他们现在这样是不可以的,但是他们要是中了举,可就不一定了。   对于这些,顾启珪是不知道的,他跟衙役报了自己的姓名籍贯,就由衙役带着去了自己的号房。因为顾启珪和朱仕谦顾启锋并没有在一个队伍,所以倒是从头至尾都没有碰见。   顾启珪睡下的时候已经大致到了子时,睡在板子上非常不舒服,被子的气味也实在不好闻,再加上考生一个个入场的声音,所以顾启珪一整个晚上都睡的不安稳。   初九日,天刚刚有些发蓝,顾启珪就睁开了眼睛。接着就爬了起来,之所以这样早就起来,主要是他赶着解决生理上的问题,在进场之前他就已经决定了要少吃少喝,不然真的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解决也实在太尴尬了。   结束后,一阵舒爽,虽然和恭桶处于一室让稍有洁癖的顾启珪不舒服,但是得忍不是。接着,顾启珪活动活动筋骨,全身都舒爽了很多,不夸张的讲,这一晚上他真的睡的腰酸背疼。最后,拿出帕子用清水浸湿擦擦脸,整个人都清醒了。   昨日午夜顾启珪就已经听见的落锁的声音,落锁就说明考生已经全部进场了。顾启珪叫来衙役,要了一碗粥。这场内的饭食中饭是定时的,也会留出用饭的时间,其他都不定。顾启珪今日醒得早,倒是可以吃点热乎的。   东方发白,天渐渐亮了起来,锣响六声,乡试开始了。 第116章 乡试   顾启珪先是把所有的题目都过了一遍,让心里大致有个谱系。说起来,相比府试时候题目的刁钻,这次的题目倒是规矩,看来这次的出题官倒是看的清楚。府试的出题官向圣上推荐了几个人才,圣上怎么想的暂且不知,不过他得罪了世家贵族是一定的。虽然当今圣上一直想削弱贵族的势力,但是一直不得其法,所以现在贵族还是在朝廷占有一大部分的说话权利。   顾启珪一边研墨,一边想着这选自《论语·阳货》的第一题,问‘恭、宽、信、敏、惠。’倒是要考察对于能行于天下的五者——也就是‘仁’的理解了。顾启珪默默打着腹稿,这本是子张问孔夫子时,孔夫子的回答,把这道题放在乡试的第一道,倒是时宜。   此五项品质为‘仁’能行于天下,接下来一句就是对它们的解释‘恭则不侮,宽则得众,信则人任焉,敏则有功,惠则足以使人。’这题不难,但顾启珪还是选择先在素纸上行文,此题为第一题,还是要出众些才好,所以要花好些功夫。   顾启珪下笔,确实惊讶了一下,这笔确实还不错,书写极是流畅。第一篇草稿行文之后,顾启珪又仔细检查了一遍,改了几个错字,和不合适的地方,重要还是要避讳,犯了哪个皇亲的名讳就不好了。   顾启珪并没有誊写第一题的答案,就接着破第二题。之前他已经仿照乡试自己练习过,所以大致的时间安排他之前就想好了。今日,他会把四书题的三道完成,到酉时时分,他再开始誊写。现在才是八月份,天还很长,就是太阳下山后,还会亮好长一段时间。   在顾启珪的计划中,他所有的试卷都是在白日里完成的,晚上点着蜡烛行文,劳累会是双倍,对顾启珪来说不值当的。但是,因为在这里肯定睡不踏实,晚上倒可以为经义四题打打腹稿。至于作诗他实在是不擅长,所以就留在最后一日的下午再说。   顾启珪按照计划,埋头认真的行文。第二篇完成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午时,顾启珪早上仅用了一碗粥,此时已经饥肠辘辘。而且,从现在开始正是太阳最是毒辣的时候,顾启珪感觉燥热,倒是冲淡几分饥饿的感觉。   顾启珪的号房正好在坐北朝南西面的拐角处,自早上就一直被太阳光照着,此时他的号房中还有一道阳光,惹得顾启珪只得靠在一边,实在是有些施展不开。不过,比起此时正对着太阳的众人,他还是好的呢。   午时的锣声一响,贡院的衙役就开始分发饭菜,毕竟是大锅饭,想也知道味道定是不大好的,看这卖相,就觉得食欲更差了一些。不过总不能不用,顾启珪拿起筷子试着用了一口,发现味道竟然还可以。只能说,这是因为顾启珪自小很少有口腹之欲的关系。   在顾启珪用膳的时候,也有其他的学子,因为不满饭菜太过简陋而埋怨不止,但是在衙役严厉的目光下,很快就没有了声音。总之是,像顾启珪这样吃的还挺快乐的学子,整个贡院里就没有几个。   顾启珪一口一口慢慢的用了午膳,在号房站了一刻钟,又倚着墙闭目养神两刻钟。主要是因为天气太热,身上手上一片黏腻,顾启珪是没有那个心情去行文的。当然大部分人虽然看似在埋头行文,但时豆大的汗珠不断冒出来,越急脑中越是一片空白。   申时刚过,顾启珪就把三道四书题完成了,接下来的就是誊写,顾启珪现在的字越发的有自己的风骨,因为凡科举必写楷书,所以誊写还是要花费些时间的。不过总之,顾启珪这一日算是安稳的过去了。   这是第一日还算好些,最难熬的时刻大概就是因为号房是一间接着一间的,所以会有两间紧挨的号房,这又不隔音,所以在号房内小解大解的,都听得无比清楚。再加上现在还是夏天,恭桶上虽然有盖子,但是到底是不能捂住所有气味的,就算是捂住了,还是要打开才能用不是,想想那个味道就觉得酸爽。庆幸的是临房的小伙伴比较给力,整日没有大解,但是还有两日呢,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天渐渐暗了下来,到了晚上的的时候,很多学子还是选择秉烛思考,像顾启珪这样不点蜡烛的倒是少见。当然,顾启珪也不是就这样睡过去了,他的大脑在飞速流转,思考着答卷破题,和文章结构。   当然他睡过去的也比较早,大概是这一天中注意力太过集中的原因,所以身心俱疲。就连没有换洗衣物,只能擦擦脸就得躺下这样的条件都顾不上调侃一番,就睡过去了。   第二日,寅时正,顾启珪就醒了过来,虽然还是浑身不舒服,但到底是睡的还不错,这时辰点儿是睡够了。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生理上的存货,顾启珪点亮蜡烛,找到恭桶,吹灭蜡烛,小心翼翼的控制着声音。当然也有几人比顾启珪起的还要早些,但是整个贡院里没有丝毫的声音,非常安静,虽然隐在黑暗里,但是还是有些尴尬的,尤其衙役还来回巡视着。   卸货后的顾启珪是非常舒爽就是了,他从自己的衣袍上撕下一片,用清水沾湿,盖到恭桶的盖子上,这样也可以减轻些它的味道。   现在正是脑袋清明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考生陆续醒来。嗯,他们都在进行着自己的事情,那声音和味道,确实有够是有想法,这就表示其实大部分人还是很健康的。   顾启珪拿着沾湿的衣服里衬放在鼻子上,所以说这乡试过不过全靠一个字——忍。   太阳渐渐走向最高处,顾启珪较远的号房传来一阵响动,接着一阵酸爽的味道就传了过来,刚把湿布拿下来的顾启珪赶紧又把里衬放在了鼻子上。不一会儿,就见几个衙役抬着一个男子出去了,接着就有衙役进去打扫,顾启珪怀疑是那个晕倒的男子昏过去时碰翻了恭桶的缘故,才会又这样的味道。当然也有人小声抱怨,但到底不敢大声叫嚷。   接着又有几个考子被抬出了自己的号房,顾启珪看见了一个,面色发白,嘴里还喃喃自语,倒是显得十分可怜。不过,顾启珪在考棚里呆的久了,渐渐也闻不见味道了,仿佛失去了嗅觉似的,讲的就是‘入鲍鱼之肆,久闻而不知其臭;入幽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这句话,他现在大概就是处于这个阶段。   第三日下午,顾启珪作诗的时候,脑袋已经是混沌一片,前面几题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心神。不过因为题目是诗咏君子之风,论时政利器,顾启珪之前也接触过,遣词用典倒是写上了。和以前相比,顾启珪已经觉得很满意了。   太阳下山,锣敲三声,衙役开始收卷,至收卷完毕,考生才能出贡院。因为答卷都有弥封,不按顺序收也是可行的。这些笔墨是不能带走的,就摆在贴着姓名籍贯的木盒之中。   顾启珪走出考棚的时候,觉得什么都是清新的,久不通气儿的鼻子好似也通透了。   “主子,”顾擎迎上来,因为顾启珪把磨石宇留在安庆跟着娘亲学着管理铺子,所以现在倒像是回到了从前,他的所有事情是有顾擎操持的。   顾启珪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笑着说道:“我还好。”确实,比起其他被抬出来的人,或者是刚出贡院就被奴仆搀扶上马车或轿子的学子来说,顾启珪还算是好的,他只是有些腿软。   “房间里都已经准备好了,少爷赶快梳洗一下,用些东西,然后好好休息一番。”顾启珪慢慢走着,顾擎跟在他身后慢慢说道。   “嗯。”顾启珪答道。至于朱仕谦和顾启锋,他并不担心,他们都有随从,会去干这些事儿的。再说了,这才刚下了考场,恐怕他们都是没有心情说话的。   顾启珪坐在浴桶中,洗了数遍,才感觉舒爽了一些,穿上干净柔软的里衣,顾启珪这才感觉自己完全活过来了。   此时的顾启珪有了些翩翩公子的样子,显得干净合宜。顾启珪没有什么感觉的用着晚膳,就是贡院里的食物,他也没感觉难吃。   “这几日,京中有传消息过来了吗?”顾启珪问着顾擎。   “这几日没有,密报已经停了有几日了。之前十六哥就说过,主子专心乡试是头等大事,”顾擎回道。   顾启珪皱眉,就知道是因为他乡试的缘故,怕他分心。就是不知道近日是无事还是发生了大事不能告诉他。不过顾启珪倒是没再往下想了,他现在最大的事情就是先把乡试过了,其他都是次要的。   顾启珪摆摆手,说道:“行,我知道了,把膳食撤下去吧,我歇会儿。”   这一歇,就到了隔日的巳时,这时候,顾启珪算是完全歇过来了,身上再没有黏腻无力的感觉。   顾启珪穿上外衣,把自己整理好,推开房门,就听到隔壁房间里的说话声,一听就是朱仕谦的声音。   “主子,”顾擎迎上来,“我去叫早膳。”   顾启珪点头说好,就去了隔壁的房间,果然朱仕谦和顾启锋都在,“二哥、表哥恢复的还真快,在聊什么?”   “正和二哥在说乡试的事情。对了,乡试放榜要到九月上旬,放榜后会有鹿鸣宴,是正式的宴席,每次乡试都会有,最好不要缺席。你是留在金陵等着,还是先回去?”朱仕谦问道,本来其实应该留下来的,但是乡试过后没几日就是曾祖父的寿辰,以前时候他兄长都是赶回去再赶回来的,他也准备这样。   “曾外祖父的寿辰不是要到了,自然是要赶回去的,到时候我同表哥一起回去。”顾启珪说着,“二哥呢?回安庆还是留在这里?”顾启珪问着顾启锋。其实留在这里也是有好处的,毕竟参加乡试的都是秀才,多结交一些也是有好处的。   “我留下,”顾启锋沉吟道。   顾启珪点头,以前,二堂哥总是放心不下三婶赶着回家,现在因为三叔时常在家,同三婶过得还不错,二哥就不想以前那样了。   “这外面的生活可真好,”朱仕谦推开窗户,街上熙熙攘攘的叫卖声,买家讨价还价的声音传进来,到处都是生活的气息,只听朱仕谦又感慨了一句,“不过,今日晚上又要进贡院了。”   顾启珪和顾启锋也情不自禁的跟着叹了口气,是啊,又要进去了。   京城   沐澈这几日倒是冷静,每日奉命陪着扎布耶在皇城溜达,看看这里,瞧瞧那里。扎布耶这次来京就是抱着友好的态度的,沐邱觉得他能带着那几个人来到就是最大的诚意了,所以对于扎布耶在皇城中的一切行为都不觉的有什么,反而喜欢向他展现一下大齐朝的强大繁荣。   沐澈当然是不屑于做此事的,他就算跟着去,也只是冷冷的站着,并不讲话。所以沐邱就专门派了顾国安过去,因为他觉得顾国安和扎布耶年纪相仿,还是个聪明的,对京城也熟悉。   对此顾国安是没有意见的,除了和文清一起共事比较受煎熬外,其他倒是没什么。不过,顾国安有一种预感,这罗国二皇子进京肯定是有目的的,不过他目前还不知道就是了,就像当初他突然提起要进京和谈一样,实在令人费解。 第117章   乡试的第二场,试以五经一道,并试诏、判、表、诰一道,题目算不上少,但是相对来讲会比第一场要轻松些,毕竟已经熟悉了那个流程,起码在开考前有了些许的心理上准备,不会想第一场时那样紧张。   相比第一场,这一场被抬出去的考生明显少了很多,明显感觉的出来大家好似沉稳了很多,起码看到饭食的时候,再也没有人去抗议或是小声嘟哝了。顾启珪自己也比第一场要陈文了些,吃不好、睡不好、有味道,都不是问题,他现在很淡定的就能接受这个。   第二场考试结束出考场的时候,顾启珪碰巧遇见了朱仕谦,两个人相视,呃,虚弱的笑。此外还碰见了有过一面之缘的刘坤,两人点头致意,倒是没有说话,只是顾启珪觉得自己脸上的假笑都要僵在脸上了。   乡试第三场,试以五道时务策即结合经学理论对当时的时事政务发表议论或者见解。其实总的说起来,就是儒家经学是科举考试的主要核心内容。乡试包括之前的童子试,也包括以后的会试和殿试,都是以儒学经义为核心的。这十几年来,顾启珪每日的接触和日常的行为礼节,也都是以儒学经典为基础的。   第三场考试在这此乡试之中最为简单,因为答案并不是一定的,但是实论题,最要紧的就是猜中主考官的倾向性,因为最后起决定作用的人是他。   说起来,本次金陵乡试的主考官和顾启珪还有些关系,姓严名书砚,因安家之前兄弟阋墙,安立稔身份变化,在翰林院几乎成了透明。而这位严大人就是在安立稔之前被顾国安推荐上去的,他是正经科举出身,在国子监做了许久的夫子,后来因顾国安才正式入了仕途。   其实本来这江南县试的主考官本来是当今圣上是有意安立稔的,毕竟,江南学风浓厚,有才之人倍出,这做主考官,可以认下许多门生,百利而无一害,奈何安家出了那样的事情,这位严大人就这样被临时推出来了。   严书砚为人正直,博学多才,是个顶讲规矩的人,对任何事情都很认真,这是爹爹对他的评价。说起来就是有些迂腐,这样的人一般保守,再加上他博学,所以大概不喜欢太过华丽的文章,这也是国子监夫子出身的典型性格。所以国子监出身的顾启珪还是有一些优势在的。   第三场考试敲响锣声的那一刹那,顾启珪非常的激动,终于是结束了。这整整九日的考试,简直是把他里里外外的知识理解都重塑了一遍,他有这种感觉,也说明出题者的高明。   而且,顾启珪也能理解,这所有的磨难和经历的不舒服,不过就是为了体现科举考试所追求的‘公开竞争,平等择优’原则。为了更加的公平,所以忍受这几日也没什么,要是万一跃‘龙门’成功,那改变的可不仅仅是一个人的命运这样简单,是会改变一个家族的社会地位的。   最后一场结束,顾启珪从贡院里出来的时候,真的就是整个人都已经站不住了,得靠顾擎在旁边搀扶着才行。身心俱疲都不能形容,完全什么都不想干的状态就是说的现在了。   回到客栈房间,顾启珪简单的洗漱一下,就整个人扎进了床上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   乡试一来,第一场过后,他尚且能歇过来,第二场过后,他根本没有歇过来,这最后一场结束,所有的疲倦席卷他全身,他是连睁眼的力气几乎都没有了。顾启珪拿出睡到地老天荒的态度不准备起了。   顾启珪就被顾擎叫了起来,醒来时,顾启珪的头还是有些昏沉,因为实在是太累了,这不只有身体上的劳累,还有脑袋上的疲惫。顾启珪看看外面的天儿,有些疑惑,不知道是清晨还是晚上,或者他睡到了第三日的清晨?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顾启珪问道,因为刚醒,声音还有些哑。   “刚刚过了卯时,”顾擎把洗脸盆放下,回答道。   “我会前日晚上睡的?”顾启珪不确定的问道,不然睡到第二日这个点就把自己叫醒,实在不符合常理啊。   “乡试是昨日傍晚结束的。”顾擎回道。   “发生什么事了,京中十六那里来信了?”顾启珪接着就问道,既然顾擎这个时候来叫人,肯定就是有事情发生了呗。   “十六哥昨日送了密信过来,”顾擎回答着,递过一个信笺。   顾启珪了然的点点头,那肯定就是算着时候送来的了,为的就是不打扰他的考试。不过就算是提前把信给他,恐怕他也没有精力看。   顾启珪接过顾擎手里的信,打开来回看了两遍,面上的神色变得有些晦暗。   顾启珪下床趿拉着鞋,走近案几,点着蜡烛,让这封信化成了灰烬。在烛光的映照下,顾启珪脸上的棱角已经初现形,更显得精致些。接着就听他吩咐着顾擎:“去叫人,备好马,我们立刻回京。”   确实是需要回京的,而且这次他不准备行船,那样太慢了,一个来回,朱老爷子寿辰宴上的黄瓜菜都要凉了。所以顾启珪决定快马加鞭的赶回去,就像是八百里加急的战报一样,用最好的马尽快赶过去,争取速战速决,此事实在不宜声张。   “是,属下去准备。”顾擎答复着退了出去。   顾启珪上马的时候,天才刚蒙蒙亮,他们下楼的声音都是小心着来的,顾启锋和朱仕谦是不知道的,不过顾擎已经和这二位的小厮说过了,倒是不用担心。   顾启珪一行人飞快的赶路,其实说起来,顾启珪算是这里面身体素质最不好的一个。虽然说他是自小就开始打拳,但是到底是没有习武的经验,这骑马久了也是个力气活,但是现在顾启珪别无他法。   顾十六的来信证实了顾启珪所有的猜想,他的大表哥朱仕瑾真的是与罗国二皇子扎布耶有联系,还是关系匪浅的那种。朱仕瑾在向罗国提供铁矿石,江南四省的盐铁一直都是朱家在管着的,就是两江总督的陆平也得对朱家礼让三分就是因为这个,这可是江南四省的经济命脉。不知道朱仕瑾是怎样想的,竟然让一个外族人染指,真是可笑。   万一被发现,私通外祖,这是诛九族都不能抵消的罪过,其实说起来顾启珪现在还没想好怎么做,不过必然的,他会尽力规避这个事情。   江南四省在整个大齐朝举足轻重,实在不宜有丝毫的闪失。盐暂且不说,铁是一个国家兵力的重要原材料,肯定不能大量流向外国。更何况还是时常与大齐有摩擦的罗国,卖出去的东西让他们用在本国将士身上,实在是种罪过。   再有事情败露,朱家将何去何从,就算觉得朱家再怎么样,都不能否认那是自家母亲娘家的事实。所以此事一定不能闹大,但是现在顾启珪现在完全不知京中的局势如何。为了阻止朱仕瑾,他选择秘密回京。   顾启珪这样想着,手下动作不停,马颠得厉害,行进的地方,尘土飞扬。   京城   朱仕瑾坐站在‘聚福楼’三楼品着茶,俯瞰这京中繁华,确实感觉很不一样,就是建筑也处处透着雅致,和满是铜臭气的金陵一点儿也不一样。   “爷,二爷过来了。”一旁的小厮对朱仕瑾说道。   朱仕瑾低下头去就看见了正下马车的扎布耶,陪同的还有另一个衣着华贵的人,然后是,等看清楚了人脸,朱仕瑾往后退了退,谁也没告诉他顾国安,他小姑夫会过来啊。   “回房间,”朱仕瑾吩咐道,他并不想见到熟人。   “瑾爷,王爷让问你要不要他去?”不一会儿想起了敲门声,塔吉的声音从外面传过来。   “我不过去了,等王爷什么时候忙完了我再过去。”朱仕瑾隔着门回道。   这次本是扎布耶约的他,要不然他也不能在这儿等着。他不常在京中露面,所以去打招呼本来倒没有什么不行,但是现在有了熟人,今日注定是谈不了了。只是没想到皇帝就连当朝阁老都派来陪一个外族皇子了。   要说起来,他和扎布耶也是偶然间认识的,后来才知道那是罗国的二皇子。真是可笑,那时他已经和扎布耶做过几次生意了,都是数量不少的铁矿。本来他还有些忐忑,怕七叔,怕二弟发现,其实有什么啊,过了这许久不还是没一个人发现。他们都只是关心自己的仕途,关心自己生活的质量,都只是关心自己。   朱仕瑾自小心里就有阴暗的一面,主要是他自认为他在朱家的身份本就是比较尴尬的,他是朱氏第四代的第一个孙子,占嫡占长,但是无奈他父亲行二,这就使得他明明是年长的那个,却各方面都占不了便宜。   就是祖父祖母一口一个关心自己,但是他们寄予厚望的还是大伯家的嫡长子。所以自小他就是为堂弟让步,一直一直。父亲惊世之才也只能屈居在大伯之后,调到京城如此好的机会,曾祖父二话不说就推给了官职比爹爹还低一级的伯父,从来都不会考虑他们的意见。   那是他就知道了,家族,呵,不过是一个名正言顺拿着全家心血去培养嫡长的借口。   再然后,两榜进士出身的他只能回家跟着七叔学着管理家族庶务,他几乎已经习惯了,习惯不去反抗,但是压抑的人生过多了之后,偶尔也会想反抗不是。他怎么会甘心,一直嫡长、嫡长,到底自己做错了什么呢。   此时楼下,顾国安、沐澈、扎布耶在观看台上的舞蹈,皆是妙龄女子,自然是极其赏心悦目的。塔吉一个人走到了扎布耶身边,只摇摇头,扎布耶就知道上面那位拒绝了。不过也好,有这二位跟着,确实也不好行动。还是找机会,亲自去见他一面当面谈。   这当然是指他们之间的生意,之前在金陵的时候并没有谈妥,他的行程有很紧,所以就把人约到了京城。只是没想到就算到了京城,也得找时间去见面,扎布耶心里说道。   “二皇子是有什么事情?本您是远方的贵客,只要您吩咐,我们肯定是都愿意帮您的。”文清注意到了塔吉的动作,之前进酒楼时,那个侍卫就单独行动上了楼,像是要去见谁似的。这一会又回来了,还朝扎布耶摇头,文清怀疑里面有猫腻,所以就问出了声。   “文大人说笑了,能有什么事儿,对贵国的京城,我实在是不熟,就是想金屋藏个娇,也不知道地方。今日来了这里,倒觉得这是个好去处,就派人去看了看,却告诉我这里太过显眼,并不宜做这些事情。”扎布耶玩笑似的说道。   信了你个鬼,来我大齐朝金屋藏娇,你是想常住还是怎么的,在场三人明上不显,心里却在疯狂吐槽。   “二皇子可说笑了,您要是实在有这个爱好,还是藏在你们都城,随便买个别院就行,起码离着近也方便。藏在我们这里远了些,这一辈子不知道能见上几面。一昧的盯着别人手上的东西,不小心都失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沐澈在一旁笑着说道,显然话里有话。   “四王爷的意见我会记得和参考的,”扎布耶笑着回道。   站在一旁的文清简直就要对四王爷黑转粉了,这一波儿操作他还是很佩服的。 第118章   顾启珪是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京城的,连日的赶路,日夜不能合眼,这让本就疲倦的顾启珪每日都在暴躁的边缘。   不过,他忍下来了,而且因为顾启珪身上有顾国安的手帖,所以各个驿站倒是也配合给他换最好最快的马,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把马跑死。总之是他们都在积极地日夜赶路。   终于顾启珪看见了京城的城门,这还是他第一次这样兴奋能回到家里。这个时候的顾启珪一袭黑衣,面无表情,过往的百姓都不时会看上他两眼,主要是现在顾启珪的衣着和面容确实是很惹眼。   顾启珪进了京城,直接去了‘聚福楼’,当客栈一样住了进去,他实在太累了,这还是十几年来他第一次经历这样劳累,十几日以来一刻也没有好好休息过。   而且,他本就没有想着回家,这次来的主要目的是朱仕瑾,如果不是朱仕瑾和他算是有些关系,会牵扯到他的母亲,顾启珪早早就把这件事甩出去了,说不定还能立个功什么的,哪用得着这样大费周章。   他来‘聚福楼’自然是顾十六是早就提前准备好的,他倒要看看朱仕瑾要怎样促成这笔买卖,或者说他想知道朱仕瑾究竟大胆到什么程度。   “主子,”顾十六看到顾启珪亲自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吃惊,这是他没有想到的。主子自幼聪颖心里什么都知道,却甚少独立去处理一个事情,所以他还以为这件事也会交给老爷去处理的。   不过顾十六还是瞬间就回过神来,继续汇报道:“朱家大爷一直呆在这里,昨日子时倒是有罗国侍卫过来,说了不到一刻钟就离开了,朱大爷今日都还没有离开过房间。”   顾启珪冷哼一声,吩咐道:“我知道了,这件事继续盯着,我回来的事先不要告诉爹爹,能在我们离京前不让他们知道是最好的了。”   顾启珪现在心情十分复杂,顾启珪一直认为一个人可以愤世嫉俗,可以不喜欢这个国家的一切,但是一定不能背叛国家,就算是有千般不是,国家也承载了你的整个生命轨迹。身为臣民,就得以自己全身心热爱这个国家才行,无论在内里怎样争斗,各种不满,但是,谁要想动我的国家,谁侮辱了我的国家,请从我的肩膀上踏过去。这是顾启珪的想法,有些稚嫩,但是不就是这样的吗,就算是别国再好,但是谁也不想背井离乡的去别国生活啊。   所以,对于朱仕瑾和敌对国打得火热的这种行为,顾启珪是充满了愤怒加不解,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选择这样做。商人逐利的道理顾启珪懂,但是对于一个两榜进士出身的朱仕瑾来说,这样做不免太过了一些,这几十年的圣贤书,朱家祖学的精心培养,就出来了这样一个人才,顾启珪不知该笑还是该哭。   “主子,您休息一下,兄弟们都监视这着呢,一有情况,肯定是立刻就通知您。”顾十六说道,看顾启珪青黑眼圈,他就知道肯定是没休息好,他是算着点把信送去金陵的,这才几日,主子就赶过来了,肯定在路上吃了好些苦。   “我知道了,”顾启珪回到自己的房间,真的是连洗漱都顾不得,躺在床上,直接进入了深度睡眠。他能撑着把情况了解清楚,到现在才睡下,已经觉得自己万分了不起了。   “怎么让主子亲自过来了?”顾十六问着顾擎,“要是有个万一,老爷可饶不了你。”他这样说的原因是顾启珪确实还小,都还没有出仕,这件事又关系重大,实在不保证会发生什么。   “主子看了信笺就硬是要来,饶不了的也是你。”顾擎回嘴,接着又正色道:“有夫人这边儿的关系在,怎么能置之不理,接下来就是老爷子的寿辰宴,这朱家大爷也会要赶回去的,最近两日肯定有动静。主子肯定是想知道此事才过来的,他肯定是不想朱家掺和进去。”   没错,这就是顾启珪的目的,他想要看看朱仕瑾想干什么,知道了他才好操作。虽然只有一面之缘,但是顾启珪莫名觉得自己很了解朱仕瑾,那是个无比骄傲、内心非常强大却又有悲伤故事的男人,这样的人一般会活在自己的故事里,‘宁负天下人也不教天下人负我’就是他的典型性格。对这样的人,逼问没有丝毫用处,所以还是直接抓住把柄为适宜。这件事目前是只有他知道,并没有告诉爹爹,顾家并不宜掺和此事,万一出事,是有理都说不清的地步。   顾启珪是在晚上子时左右醒的,房间里没有点灯,但是有人,所以顾启珪没有就那样躺着也没有出声。凑着街道上的灯笼,因为还是能看见站在房间门口的顾十六和顾擎。   顾启珪刚要开口,就被顾擎竖起手指的动作制止了,细听之下才发现外面有轻微的响动。顾启珪一凛,又看到顾擎手里的半截迷香,面露惊疑,顾擎指了指外头示意是从外面放进来的。   “我再仔细去检查一遍,看有没有漏网之鱼。”房间外传来一个声音。   “不用去检查了,哪有这样多的意外,那迷香是我罗国秘制,就是一头大象也得昏过去,更旷论是人,肯定是丁点意外没有。赶快去主子那守着吧,朱少爷也真是的,就住在别院就好了,偏偏跑到酒楼来住,费了我们多少工夫。”外面两人的声音不大,大概是因为知道大家都昏睡过去了并没有刻意压住声音,所以就是顾启珪也听的清楚。   顾启珪还是维持躺着的样子,小心的屏住呼吸,所以是今日,他们的密谋要见面的日子?顾启珪这样想着。等外面的人已经走远,听不到声音了,顾十六这才走到床前,对顾启珪行了礼从窗户边出去了。   顾启珪看着他离开,不用问也知道他是去打探消息,顾擎负责留下来保护他。他们谁也也没有讲话,动作很轻,十分默契的配合,恐怕万一发出响动打草惊蛇。   又过了大概两刻钟,窗户外的街道上传来打斗的声音,顾启珪一惊,直接坐了起来,顾擎也飞快的站起来,两人走到窗边打开了一条缝隙向下看去,确实是发生了打斗,地方却离他们比较远。   “应该不是十六哥,看人数应该是禁卫府的人和一伙人起了冲突。”顾擎下着结论。顾启珪也松了口气,不过想想也是,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京中又有异族,正是禁卫最严的时候,稍有响声引来的第一个肯定就是禁卫府的人。   主仆两人正想着,顾十六自窗子闯了进来,“主子,”   顾启珪闻到淡淡的血腥气,问道:“受伤了?”   “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属下刚刚被发现了,被追了出去,幸而禁卫府的人路过,属下只得出声,引来了禁卫府的人,好容易才脱身的,今日是表少爷带队。”顾十六说着。   顾启珪没想到此事还牵扯到安珏然,倒是愣住了一下,才说道,“你见着了谁?那里还有其他人?”顾十六擅长隐蔽,就是身手比他好些,一般也不能被发现的。出了上次因为陆府陆平亲自下令阻挡,顾十六受了伤,还从来没见他伤过呢。   “属下在朱少爷那还看见了三皇子。”顾十六说道,就是因为这所以他才一时心急踩破了瓦片,引起了对方的注意。   这事儿从头至尾都是顾十六跟进的,朱仕瑾和罗国二皇子有生意上的往来他查的已经很清楚了,只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当朝三皇子的手笔。   顾启珪皱眉,此事变得越来越复杂了,真的要是还牵扯三皇子,那肯定就是与夺嫡有关了。顾启珪简直就是想把朱家人都单拎出来一个个说说,干嘛呀,人口这样多,出众的也不少,怎么自家人在眼皮底下做出这样的事情就没人知道呢。   不过,就算是这样,顾启珪也肯定朱家人是不知情的,因为作为掌管江南四省盐铁的朱家是不宜站队的,这道理就是顾启珪都懂,何况是朱老爷子。而且这私通外国的罪名更是重大,一不小心全族都要跟着吃亏,顾启珪不认为朱家人会这样干,怎么想都是吃亏的事情好不好。   那,忠亲王三皇子,罗国二皇子扎布耶,还有朱仕瑾凑到一起想干什么呀。   楼下的打斗声渐渐平息,好似抓住人一个人,但是下一刻就咬舌自尽了,令众禁卫懊恼不已。顾启珪听着外面的动静,重新躺到了床上,吩咐道:“十六赶紧离开,顾擎回自己房间去,把迷药点上。”他就是觉得安珏然应该不会就这样简单离开。   两人听令,顾十六从偏侧的窗户离开,旁边就是民宅,当然是住着人的,但是却没有人发现,主要是宅子是顾家的,里面住的人是他安排的暗卫。顾擎则是在给顾启珪点上迷香之后,才小心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顾启珪本来还屏住呼吸,坚持少吸入一些迷香听着外面的动静。果然,没一会儿就听见了楼下包围聚福楼的响声,“去搜,这里有可疑人物,掌柜的可要实话实说,刚刚竟然有你这住店的持凶器在府前街上游走,实在是罪大恶极。”   接着声音就比较大了,掌柜的求饶声,还有被吵醒的客人,总之很是混乱。上楼的声音响起,很快脚步声就到了三楼,顾启珪赶紧放松神经,深吸一口气,接着就昏了过去,这迷药确实是好啊,这是顾启珪昏睡前最后一个念头。   安珏然亲自带着人上了三楼,那日在‘聚福楼’,扎布耶派人上三楼的行为本就引他注意,不知道扎布耶是何用意。今日这里发生打斗,刚开始那人他有些眼熟,所以他离去时,顾启珪没有让人阻拦,转而攻击另外两人,没想到好不容易抓到了,就死掉了。   他直觉应该上楼来看看,再加上这楼下这样大的动静,唯独二楼三楼没有丝毫动静也实在是令人在意。示意属下打开客房看看,那名禁卫随便推开一间客房,刚进去走了没两步就倒了下去。   吓的后面的跟上来的进屋后退了两步,顾十一走近看了看,汇报到:“爷,没有大碍,只是昏了过去,看来这间房是被下了迷药,还是很烈的那种。”   安居儿那点点头,“一间一间搜,看是不是都昏过去了,开门时候小心点。”既然这里被下了迷药,就证明歹人密谈的场所肯定是离这儿不远。   “是,”众禁卫领命,各忙各的去了,顾十一跟着顾擎往前走着。   “爷?此事干系重大,……”顾十一的话还没有落下,安珏然就站在了一间房门前,伸手想推开。   顾十一赶紧上前一步,“主子,我来。”安珏然没有拒绝,退到了一旁。   顾十一屏住呼吸,推开房门,竟然没锁,抬头看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愣是给吓了一跳,谁能告诉他少爷怎么在这儿。   “主,主子,”顾十一含混的说着。   安珏然听到声音抬头看去,就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顾启珪,已经不省人事。   拿湿毛巾放在鼻子下头,安珏然进去先是看了看顾启珪,确定他没有事,只是昏过去了,又去打开了窗户,顺着视线往外一看,愣了一下,却没有讲话。   “要不要叫醒少爷。”虽然不知道少爷怎么回来了,但是看安珏然的面色不是很好,顾十一开口问道。 第119章   听到顾十一的话,安珏然回头看看顾启珪眼下的黑青,摇了摇头,“去看看顾擎在哪,应该就在附近,怎么会让启珪独自在这边儿,把他叫过来在这守着。至于启珪,就让他在这好好休息一下,等换值的时候我会过来。”安珏然吩咐道,因为二楼和三楼的房间都是昏迷一片,现在倒是不担心顾启珪出什么事情。   还有就是,他刚刚算了算时间,现在本该是乡试刚刚结束的时间,启珪最快也得等到九月下旬才能回到京中,现在就回来了肯定是有什么事情吧,看样子还是没有回家,直接就到客栈里来了。   “是。”顾十一领命出去了,他本来就是顾家的暗卫,后来才和兄弟几个去了主子这里,所以对自小跟在顾启珪身边的顾擎当然很是熟悉。推开旁边的门,他就认出躺在躺在床上的人是顾擎了。   顾十一上前拍拍顾擎的脸,顾擎这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十一哥,十一哥?”第一声还是迷糊的,第二个就带着惊疑和错愕了,好似不明白怎么在这碰见了顾十一似的。总之就会演的还不错,嗯,很自然。   “你怎么在自己房间里,少爷独自一个人你也能放得下心。主子过来了,本是出公务的,没想到看见了少爷,你赶紧过去守着,我们这就离开了。”顾十一吩咐道。   “好的,我这就过去,少爷乡试过后就坚持要回京,确实有点事情要处理。这几日赶路赶疯了,稍不注意就睡过去了。”顾擎说道。   看顾擎没有解释那件事是什么的意思,顾十一也没有问,就像是当初把他调到主子身边的时候,少爷说的一样,“这是你最后一次听我的命令,自今日起你只管听珏然的就是了,他是你的主子,不论出了什么事情,你只要护住他就是任务成功。”所以自那日起,安珏然就是他的主子。   顾擎跟着顾十一走到自家主子的房间的时候,房间门还关着,想来顾启珪还在沉睡,安珏然就站在门口的栏杆处,因该是为了避嫌。他没有发出声音,看到顾擎进来,就低声说道:“以后出门在外,还是不要把他独自一人留在一个房间里,这样不安全。”   安珏然的声音很小,语气也甚为平淡,但是顾擎就是能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警告的意味。顾擎内心泪流满面,在您来之前,我是一直都在的啊。可是这话当然是不能说,只能硬着头皮答是。   安珏然听到顾擎的回答,转身正要离去的时候,对面跑来一个禁卫,“安头领,三爷正在三楼休息。刚有个兄弟不小心闯了进去,三爷很生气,说咱们扫了他的兴致,正发脾气呢。”   安珏然笑了一下,竟然还牵扯到了三皇子,他虽顾启珪回来的目的更是好奇了,不过现在纵然有万般思绪,当时人还在沉睡着,他也不得而知。回头看了看顾启珪沉睡的房间,安珏然没说什么直接走了出去,“走吧,带路,去和王爷解释赔罪。”   禁卫赶紧在前面为安珏然带路,顾十一也赶紧跟上。   朱仕瑾住的那个房间已经有了好些人,禁卫府的几人已经被忠亲王带来的人给制止住了,还因为忠亲王的自报身份,跪了一地。   安珏然上前一步,抱拳行礼:“王爷,没想到您今日在这里,要是惊扰了您实在是属下的失职。”   “我看你们禁卫府是大胆了,这‘聚福楼’在这府前街可不是一两日了,怎么能说封就封?这客栈都是休息的客人,你们大晚上的说搜就搜,能拿出证据来吗?”忠亲王心里也气啊,其他两人都不适宜出现在面上,只有他可以现身,就被推了出来。   “王爷说的是,珏然很是惭愧,”安珏然不卑不吭,“只是刚刚在临街发现歹人,有下属看见人躲进了‘聚福楼’,禁卫府的人才跟着过来的。刚去看了客房,发现很多客人都中了迷香,属下认为倒可以仔细查一查。”安珏然是故意这样说的。   此话纯属试探,就看这事儿与面前这位爷有没有关系,而且作为顾启珪也不希望彻查此事,谁让顾启珪也牵扯在里面,而且还一副不想人知道他来的样子。   “能有什么事,肯定是你禁卫府的人看错了,要是真有歹人,难道会用迷药,难道不该是毒药吗?”忠亲王的声音严厉了些。   “王爷说的是,”安珏然行礼,唇角勾了勾,一定和他有关。   “行了,都下去吧,这是‘聚福楼’,你放这样多的暗卫在这里还要不要掌柜的做生意了?”忠亲王很是不耐烦。   “属下告退。”安珏然说着,带着禁卫撤退,没一会儿就出了‘聚福楼’。   “就这样就算了?这忠亲王真以为他就登上皇位了?”禁卫府里当然有人不服。   “慎言,这话不要让我听到第二次。”安珏然说道,闹哄哄的声音瞬间消声匿迹了。   安居然算是他们之中最小的了,本来就是作为预备军培养的,所以在陆航要提携他的时候,当然有很多人不服,但是在和安珏然交过手和共过事儿后,都对他改观很多。现在在这个队伍里,凡是安珏然说的话,就没有人反驳他了,也算是认可了他。   “今日这事儿,我会如实的禀告大统领和副统领的,至于以后怎样,就不关我们的事情了。那是正经有封号的王爷,能命令咱们也是应该的,赶紧收拾一下,回去复命。”安珏然又说道。   这下,禁卫们舒服很多,他们也知道头领是为他们好,可是此事明明就与那个房间有莫大的关系,整个二楼三楼客房都被下迷药,仅剩那一个房间没有。但是因为房间主人的关系他们不能进去搜,自然觉得可惜。要知道为了制服那几个歹人,他们可是折损了好几个兄弟。   安珏然没再说话,回头看看‘聚福楼’,继续向前走着。   顾启珪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他一动,坐在椅子上的顾擎就醒了过来,“主子,您醒了。”   顾启珪看了他一眼,笑了一下,“怎么睡在这里了?珏然让的?”话说到一半,顾启珪突然反应了过来。   “表少爷说,出门在外不应该让您一个人住在房间里。”顾擎笑着回答道。   顾启珪笑着点头,“昨日还发生了什么?”看来真的是太累了,再加上迷药的原因,让他睡得更沉了些,丝毫没有感觉到顾擎在他房间里待了这许久。   顾擎讲着昨日发生的顾启珪不知道的事情。顾启珪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咱们今日就去宅子里,文清那个老狐狸要是知道此事,肯定会插一脚的。”昨日禁卫既然发生了打斗死伤,这事儿自然瞒不过作为副统领的文清。   “是,属下这着人去。”顾擎点头下去了。顾启珪倒是有觉悟的,和来时一样,他和顾擎是隐在几个暗卫身后出去的,毕竟‘聚福楼’他们来过不止一次,还是小心为好。不过,此时也不太会有人盯着他们,主要是昨夜这里闹得实在是有些大,客人知道自己是中了迷香,今日一早就要离开的人并不少。   天还有些发蓝,并没有完全亮起来,顾启珪一行人走着去宅子,聚福楼和那宅子紧邻着,但是大门并不朝一条街,所以得绕着聚福楼走上一阵,才能到宅子大门。   此时的朱仕瑾就站在窗前,就看见了身着黑素衣的几个人走过去,不免多看了几眼,里面的一个身影,他总感觉在哪看过,却不得其法。   “朱兄还是换个地方住吧,现在出去正好不显眼。”忠亲王说道,“本王着人把你送到别的客栈。”昨夜等禁卫府里的人走后,早已过了宵禁的点儿,实在是不宜出去。这刚开宵禁时候又忙着送走了实在不宜久待的扎布耶。所以现在就只剩下朱仕瑾里,这会儿正好可以和其他要离开的人一起离开,谁知道禁卫府有没有留人在这守着。   禁卫府独属父皇掌管,得亏昨日来的是个没有经验的,要是来的是陆航和文清,他都不能这样顺利的糊弄过去。   “劳烦王爷了,”朱仕瑾关上窗子,把这件事放在了脑后。   “跟本王客气什么呀。”忠亲王笑道。   “王爷说笑。”朱仕瑾不吭不卑,语气都没变的推辞。   回到宅子的顾启珪一行人扣门,左右各三声,也算是暗号了,果然听到声音,里面就给开了门。   “主子,”顾十六迎出来。   “派个人去‘聚福楼’那里等着,珏然今日应该会过来,见了他,把他迎到这边来。”顾启珪吩咐道。   “是。”顾十六冲暗处点点头,瞬间就有人离开了。   其实现在天还没有大亮,但是这个院子里的人都已经醒了。   “昨日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顾启珪进了房间接着问道,他现在还是只知道此事与三皇子有了牵扯,其他都是不能确定的。   “朱大少爷像是与三皇子更熟悉一些,虽然三皇子是后来的,但是扎布耶在忠亲王进去的时候对朱公子说了句,‘你的主人’。而且,罗国皇子应是只知道朱大少爷是个生意人,其他都是不知的。前几日,老爷和四皇子陪着罗国使臣到‘聚福楼’来的时候,扎布耶还想邀朱大少爷下去一起,不过被拒绝了。”顾十六说着,当时他就在三楼,凑巧听到了这样一段。   顾启珪这下算是全明白了,这倒是说的过去了,也能解释之前他觉得事情违和的原因,“听清是因为什么了吗?”顾启珪问道。   “他们似乎是确定了某项交易,以江南铁矿为筹码,罗国得到自保的铁矿,忠亲王得到皇位,而朱公子彻底的掌控江南,应该是这样一桩生意。”顾十六说道,“而且看忠亲王和扎布耶似乎是很熟悉,说起话忠亲王来他的态度也很随意,倒像是有来往很久了一样。”   顾启珪皱皱眉头,所以朱仕瑾是怎样掺和进去的,是自己主动还是被动,这些他们都还是不得而知。   “后面的属下都没能听到,”顾十六说道,天知道,当他看到之前他们口中的人是三皇子时,是有多吃惊,接着就是不甘和愤怒。这可是今上最看好的皇位继承人,几乎有点眼睛的人都看出来了,圣上有意栽培他,已经开始为他铺路,这时候的他应该是拼命为百姓做实事,表现自己的时候。但是奈何,看看他做的这是什么事,私通别国,损害本国利益尚不自知,还有意让别国掌权者帮助自己登上皇位,呵呵,所以说他们要这样的皇帝做什么。   顾十六是武将之后,准确的说他们这一群被赐以顾姓的暗卫全部都是武将之后,如若不是自顾雍这一辈开始,顾家再也没有出过将军,他们本该是在疆场杀敌的武将。所以看到这种事情,自然是无比痛心的,他心绪不稳,情急之下又踩断了瓦片,扎布耶和忠亲王身边的都是高手,被发现是当然的,要是没有碰见表少爷,今日他不可能在这边。   顾启珪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主子,”外面一个人快步进了来,“朱大公子从聚福楼搬出来,搬到了徐阳阁。”   顾启珪,“哈?来徐阳阁了。”那可真是太巧了些。   徐阳阁是一家以酒闻名的酒楼,当然也是客栈,好笑的是,就在这间宅子对面。 第120章   只是没想到朱仕瑾搬来搬去反而离他们越来越近了些。顾启珪笑了笑,不知道是他们太过幸运,还是朱仕瑾太过倒霉了一些。   “盯着他,小心点儿,经历昨日的事情,今日他们必然警惕的多。不过这里只有朱仕瑾一人,倒是也不用这样的担心。”昨日的事情肯定就是算在两位地位高的人身上,他们段时间内肯定不能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朱仕瑾。所以他们需要速战速决,顾启珪这样想着。   顾启珪还待再说,外面就传来了禀报声,“爷,表少爷过来了。”   顾启珪本还似笑非笑的脸上,迅速挂上了真诚的笑意,站起来迎了出去。   “回来也不告诉我,要不是昨日我碰巧发现,今日你是不是还不打算告诉我?”安珏然上来就是兴师问罪。   不过,顾启珪也不在意,他和安珏然之间根本就不兴寒暄那一套,反而是这样来的更温暖些。   “爹爹我也没告诉,至于他知不知道我也不问,所以说这是个能力问题。”言下之意就是,你得学会暗中关心我,别我来了你还不知道。   安珏然哑然失笑,所以说这还成了他的不是了呗。   两兄弟俩机会是分别了将近半年之久,但是感觉还是没有变,顾启珪自己暂且不论,但是他明显感觉到安珏然身上的变化,真的成长了很多,现在在待人接物上倒是颇有安意荣的风范。虽然之前他也会这样,却稍显稚嫩些,现在在感觉上成熟了很多。   “昨日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京不回家去?”到了书房,就剩下他们二人,安珏然最关心的还是关于顾启珪安危的这些事儿。   “昨日那事你不要管,今日,最迟明日,我就要回安庆,不然会赶不上曾外祖父的寿辰。”顾启珪直接说道,此事干系重大,他也不想珏然知道还为他忧心。   安珏然皱皱眉,“和扎布耶以及忠亲王有关?”联想到昨日忠亲王出现在‘聚福楼’,再加上近日赶上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在京,所以安珏然才会这样猜测。   顾启珪没有回答,转而问道:“你最近怎么样?禁卫府忙吗?”   安珏然看顾启珪的态度已经大致明了,也没有追着问,而是回答道:“还好,之前有些小摩擦,不过我都能应对的。”   顾启珪点点头,“我自安庆给你弄了些别致的物件,这次没来的及带来。回头,我让朱家货船给你捎过来。”顾启珪自觉地把自己摆在兄长的位置上。   安珏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越来越有舅舅的样子了。”舅舅就喜欢给他们几人买东西,去了哪里一定不会少了他们几人的礼物,这些年来一直如此。   没想到,现在启珪更甚,舅舅只是喜欢买些风雅之物,而启珪则是荤腥不忌,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喜欢往家里划拉。就他去江南这不到半年时间,安珏然就不知道自己收到过几次礼了。   顾启珪倒是一愣,不过想想也是,就跟着笑。他小时候还这样吐槽过爹爹,没想到他无意识中也和爹爹有了相似的地方。   “哎,不去长宁王府看看吗?”安珏然说道。   “我秘密回来的,就是爹爹都不知道,哪要这样招摇,还去陌生人身边凑趣,怕爹爹不怪罪我?”顾启珪笑着说道。其实说实话,他现在才十三岁,搁在前世也就是初中生的年纪,所以他一点都不急,虽然他的灵魂年纪足够大了。   再说,这件婚事他并不十分欣喜,娘亲姐姐大都不在他面前谈论此事,就是说起来,也只是和他说这长宁郡主纯善可爱。看似夸奖却又不是,顾启珪一直知道,这完全不是爹娘心中适合他的媳妇。不过想起这未婚媳的家世身份,也难怪爹娘不喜,顾启珪完全理解家里人的想法。   顾启珪笑了笑,转而说起了江南的趣事,接着就问安珏然道:“你怎么样,姑夫有没有给你相看人家?”放眼整个京中,安珏然不论是家世还是前途都是能说得上号的,所以看中的肯定也很多,再加上‘京中四公子’之中,如今仅剩他一人尚未有婚约,所以只会更加抢手。再加上在大齐,安珏然这个年龄定亲正是好时候。   安珏然闻言,脸上黯淡了一些,“最近倒是没有,我最近都住在了你的院子里,没有回去,倒是不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他说的轻松,没有丝毫的情感起伏。   顾启珪皱眉,“怎么回事儿?”在他那住倒不是大事儿,只是这安府又出了什么事情,是顾玲燕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母亲想为我定陆家二房的姑娘,父亲不让,两个人吵的很凶。”安珏然没有丝毫的隐瞒,只是淡淡的说道。   顾启珪确实一脸的烦躁,胡闹,怎么还能定陆家的姑娘,所以顾玲燕到底想干什么。现在因为安陆两家退亲的事请,虽然各个世家面上不说,但是在背后讨论是一定的。现在陆瑶和安家五房定亲,所以大家议论的更多的也是她。要是现在顾启珪和别人定亲倒是没什么,但是要还是陆家人,不知道背后会被传成什么呢。这堂姊妹的恩怨,足够别人在背后就能脑补出一步长篇话本了。   顾启珪静了静心神,问安珏然道:“姑母是喜欢这陆家二房的姑娘?这陆家姑娘是庶出吧?”因为陆航算是安珏然半个师傅,虽然没有行正式的拜师礼,但是陆家二房和安家大房走得近是一定的。他记得虽然二房这个女儿得宠,但却是个庶出的,只因为陆家子嗣艰难,所以所有的子嗣都显得金贵。但是嫡庶门第之事,可不是看受宠就能决定的。   安珏然点头,顾启珪说的没错,不过,他不答应倒不是因为这姑娘是个庶出,而是因为他再不想和陆家有这样的牵扯。确实,和陆瑶退亲,他心里并没有太大的波动,定亲几年,他们没有见过一面,所以对安珏然来说,陆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人。但这并不表示他就得完全的接受,这一生,他都不会再和陆氏女发生什么牵扯,这是独属于他的骄傲。   “那这事儿,我……”顾启珪刚想说他来想法子的,就被安珏然截去了话头。   “陆统领与我有恩,在此事上也从未为难于我,二房这位小姐我也只见过一面,是个温婉的。此事爹爹一定不会答应的,就是师傅也得观摩三分的,用不着你出手。”安珏然说道,反正他是打定了主意的,也和陆航委婉的说过此事儿,陆航也表示会尊重他。   顾启珪笑着点头,“那行,要是有让我做的,就知会我一声。”珏然自小就是这样的,或许是自小对顾玲燕抱有期望,所以他对顾玲燕一直很是宽容。到了现在顾启珪还是不明白顾玲燕的脑回路,对于那个认死理的女人,顾启珪真真是无语。顾启珪敢肯定照这样下去,顾玲燕早晚会把安珏然所有的温情都折磨完,一点不剩的时候,也许她就开心了。   “你回安庆,用我协调吗?”安珏然问道,他现在手里也算是有了些权力。   顾启珪沉吟,“不用,我直接带人走就可以了,”顾启珪就是这样打算的,要是朱仕瑾配合,他们便一起回安庆;要是朱仕瑾死活不配合,自己就先行一步,调用暗卫把朱仕瑾弄回安庆就是了。   两个人杂七杂八说了很多些,顾启珪真的一句都没有提他回京所为何事。安珏然实在是忍不住了,踢了顾启珪一脚,“你回京到底何事,赶快告诉我。”虽然前面说的冠冕堂皇,但是现在的才是真正的安珏然。   顾启珪笑了笑,之前的谈话他都不想回想,两个人跟俩傻瓜似的东拉西扯。   “好了,好了,就是因为朱家大表哥的事情。”顾启珪简单把这件事说了一下,什么都没有隐瞒,心里还有点喜悦。也许未来的某一天他们真的变成了上面那样,寒暄,笑着关心对方却什么都不肯多说,说话会留三分,但是绝对不是现在,顾启珪希望他和安珏然之间永远不会变成那样的关系。   安珏然听了顾启珪的描述,眉头整个就皱了起来,“他想干什么?拉着朱家人一起下地狱?”因为安珏然是朱家大爷的弟子,所以对于朱家也都了解。他小时候倒是在朱家见过朱仕瑾的,倒是也没有感觉到什么。   “目前不知道,不过我现在不管此事,只想着把朱家给摘出来,其他我会知会二皇子。你在禁卫府里也注意着,恐怕近来不会太平。”说起这事儿来,顾启珪也是一脸严肃。   皇城驿站   今日,有些不一样,罗国二皇子竟然没有出去逛,而是留在了驿站休息,这还是他到京中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安分的留在驿站,简直是不可思议的一件事。   外面驿站的衙役正在心中欢呼,这个罗国二皇子已经来了半月之久了还没有丝毫回去自己国家的意思,他们也很累的好不好,今日可以停下来,到可以休息一下,但是他们还是在心中祈祷这位二二皇子赶紧回去的。   书房里,扎布耶坐在上位,看着几个属下,“你们谁能告诉我,昨日那人为什么会跑掉?一点儿讯息都没有吗?”   “是,属下看着他进了聚福楼,但是紧接着禁卫就过去了,属下没来得及追上去。今晨,那里确实又有些混乱,倒是注意到几个可疑的人。”塔吉回道。   扎布耶看了塔吉一会儿,才说道:“秘密去禀告那边一声,让他的人去盯着,此事干系重大,不得有任何闪失,塔吉你明白的。”那边自然指的就是三皇子忠亲王那,这事发生在京城,他作为异族皇子,自然是不好出面,所以还是交给本地人为好。这大齐的铁矿石他志在必得,罗国人口并不多,各种资源缺乏,这让这个国家在各种较量中都处于弱势,他是扎布耶,在他的统领下,必定得让这个国家站在顶峰上才行。   “是,属下知道了。”塔吉听令下去了。   扎布耶捏捏额角,他在最近总有种感觉,似乎成功离自己越来越远了。想想他又笑了笑,想什么呢,这笔买卖即将达成,不会有任何闪失的。   “主子,塔吉他……”剩下的两个侍卫,欲言又止。他们还是不足够信任塔吉,虽然塔吉能力出众他们不否认。   “行了,就这样,赶紧把那个人找出来,我不想有威胁到我的人还继续存在。”扎布耶打断两个侍卫的话,直接吩咐道。   徐阳阁里,朱仕瑾此时坐在客栈的房间里,昨日的谈判交流被打断,想也知道肯定又是盯着忠亲王或者扎布耶的人干的,他倒是没有什么可担心的。但是因为昨日的事情被打断,倒是产生了些新的问题,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在这里,曾祖父的寿辰之前他必须赶回去才行。朱仕瑾闭了闭眼,最晚后日,他必须得启程回安庆了。   “去忠亲王府说一下,最迟后日我就要回安庆,要是在这之前有什么新的意向,还请王爷通知我。我这时间实在是急,不能等着。”这买卖不是简单就能决定的事儿,也不是简单说一下就能成交的,面谈是最好的,但是朱仕瑾觉得这样的机会不大,但时间紧急。   “是,”小厮领命下去了。   朱仕瑾心里突然涌现出强烈的不安,他已经好多年不曾这样了。 第121章   “所以你准备什么时候行动?”虽然顾启珪胸有成竹,但是此事事关重大,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所以安珏然是有些担心的。   顾启珪站起来,“我把他带走,趁着忠亲王和扎布耶把目光还放在他们自己身上的时候。至于回去之后要怎么办,我就不会管了。朱家四世同堂,曾外祖父、外祖父都还在,这种事怎么也不会算到我身上。”这个顾启珪倒是想清楚了,“而且,就是要和扎布耶交易,要走铁矿或是其他什么,怎么也得从江南出发才行。”   安珏然点点头,“此事真的不用知会舅父吗?”他感觉此事非常的复杂,也极其的危险。   “十六哥都已经来到京城一段时间了,爹爹应该已经大致知道事情的始末了,”顾远又不是当假的,肯定是知道一些他们的事情的,但是爹爹这次是完全没有掺和此事。   “此事还是速战速决,你今日从‘聚福楼’出来,难保忠亲王和扎布耶不能查觉到你。昨日那个逃往聚福楼方向的人是十六哥吧,在他离开之后,还有一人跟着离开了,不过是相反的方向,禁卫的人去追却没有找到任何消息。因为不知道是谁,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安珏然说道,他猜测那人肯定就是忠亲王或是扎布耶那边的人,既然已经走掉了,就怕他是看见了些什么。   闻言,顾启珪皱皱眉头,为了他这个大表哥,顾启珪简直是操碎了心,“行,那我今日晚上离开。”听到安珏然这样讲,顾启珪当然是选择早走。走的早也好,免得事情再多生枝节。   “一定小心些,”安珏然不放心再次说道。   “我知道了,没事儿,等我从安庆回来,一定要再好好与你聊聊。”从刚刚开始他们也算是正常了很多,那个亲近的劲儿又回来了,说起什么来都很轻松。   “好,行了,午膳想用些什么,我让人给你准备。”顾启珪说道,“还是要先去休息一下,看你这一会儿没有什么精神的样子。”昨日安珏然肯定得换岗才能回去休息,今日一早又来了这边儿 ,肯定是非常辛苦的。看他一脸强撑的样子,顾启珪建议道。   “不了,今日不行,我待会儿还要回家一趟,父亲叫我回去。”安珏然站起来拒绝了顾启珪的提议,今日他过来主要是不放心顾启珪,不知道这个时间他回京师有什么事情,这下知道了,却更是不放心。想了想又接着嘱咐道:“今日夜里是我当值,有什么事情一定着人告诉我,在宵禁前出城也好。”   “行,我知道了,我会看着办的。你先回府,别让姑夫等急了,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和你我还客气?”顾启珪回答道。   安珏然点点头,转身出了宅子,顾十一赶紧跟了上去。   顾启珪看着安珏然出了房门,才重新回了书房,把顾擎叫了出来,“你去吩咐大家,今日下午申时一刻,开始行动。和朱仕瑾一起出城,要是他实在不配合就让他老实睡几日也可,不过这是下策,他自愿是最好的。”要是坐马车,就是超高速的那种还是会比骑马要慢许多。不过,实在不行就多用几匹马去拉马车,速度虽然比不过个人骑马,但是速度还是有的。   “即使马车再快,有骑马也是有一定差异,你就和朱仕瑾在一起,把他顺利的安庆就行。”顾启珪吩咐道。   “主子,属下还是跟在您身边比较好。”保护这位主子才是他的任务。   “没事儿,要是朱仕廉实在不配合,咱们用马车的话。我势必就得先回安庆,你和十六就在后面跟来就行了。不管怎么样一定要把朱仕瑾弄到朱家。”这是他来京城的目的。   “是,属下知道了。”顾擎说道。   “傍晚时分就行动,现在就看咱们谁能抓住先机了,”顾启珪说道,朱仕瑾在整个帝都不是这么重要的,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和忠亲王和扎布耶会和,其他应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   “主子,属下一直不明白,咱们等朱大少爷自己回安庆的时候或者到了安庆家里在再说也不迟,只要在朱老爷子面前揭穿此事就行了,为什么要这样大费周章的把朱大少爷带回去。”顾擎说道,这样不仅危险,而且结果似乎都差不多。   “我要把朱家彻底的摘出来,还不能让朱家人埋怨我,当然得让朱家人配合我演戏才行,怎么能只有咱们配合他人演戏。本来只牵扯到罗国二皇子倒还好说,现在还牵扯到忠亲王,就要仔细小心着了。”其实顾启珪完全是可以等朱仕瑾自己回安庆的路上再做这些事情的,但是那样做的冲击性不够大,换句话说就是不够刺激,还只会给别人落下把柄。而且,既然已经回到京城了,这事儿他就干净利索的解决就行了。   归根打算,顾启珪还是觉得他们三人干的这个勾当简直就是丧尽天良,罗国二皇子暂且不论,别的不讲,人家作为一国掌权者起码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在丧,但是,他大齐朝的这两个完全就是卖国。他表哥暂且不论,忠亲王可是在卖自己的国家。要是忠亲王这样的人成为了一国之君,那这整个大齐朝真的就完了。   就是不知道谁给了朱仕瑾这样大的胆子去动江南的铁矿,这事实在是瞒不得,这次的事情一定会牵扯到朱家。就看朱府老太爷会为自己的孙子做到什么地步吧,这也是顾启珪想知道的,他一直想知道这种世家可以为自己的孙子做到什么程度。这样其实是不大好,所以他自始至终没有让自家爹爹掺和进来,只有他只会被说成自不量力,要是在加上爹爹,那意味就不一样了。   顾擎其实并不大明白自家主子这样坚持是为何,但是还是按照他的命令去吩咐了。   傍晚时分,顾启珪他们几人去了徐阳阁,是顾启珪亲自去的,本来顾擎还反对,但是顾启珪表示“我只想和这位表哥谈一谈,也许他会主动跟我们一起走也不一定。”   虽然几个属下都在心中反驳并不会,但还是让他去了。   他们一行人是从后门进去的,直接就上了二楼,朱仕瑾的房间他们知道,自然是不会找错门的。顾擎去敲门,开门的是一个小厮,刚打开门就被顾擎敲晕了过去。他们几人就立刻闪身进了房间。   朱仕瑾此事就坐在案几旁,看见顾启珪一行人进来,并没有很大的意外,“坐吧,这是我新得的茶,喝着倒是不错,表弟尝尝?”   顾启珪慢慢坐了下来,“表哥还真是一点都不惊讶啊。”   “从昨日起,我就有些不安,总觉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大概是先给自己进行了心里暗示,所以没有太过惊讶。”朱仕瑾给顾启珪添了一杯茶,上次他见到顾启珪的时候,只觉得他还是个小孩子,没想到啊。   “表哥可愿意跟我回安庆,这次时间有些紧张,要不愚弟肯定是要尽地主之谊的。”顾启珪端起那碗茶闻了闻,却并没有碰到茶,他并不喜欢饮茶,但是大都懂些,所以一闻就知道此为好茶。   “那就不用了,自我来了京城,倒是有几人说要尽地主之谊,但是最后都不了了之了,没有一次是顺利的,所以不用了。至于回安庆,自然是可以,曾祖父的寿辰就要到了,自然是该回去为老人家祝寿的。”朱仕瑾还是一派闲散。   “愚弟的意思是表哥跟我回去,是我把表哥带回去的意思。与其说是回去给老人家祝寿,不如说表哥该去和曾外祖父负荆请罪来的恰当。”顾启珪把茶杯放下,慢条斯理的说道。   “哦?”朱仕瑾看向顾启珪,“表弟想让我怎么跟你回家?我做了什么事儿吗,需要向曾祖父负荆请罪。”   “表哥不是清楚吗,虽然我也想过这件事这是你故意的也说不定,作为江南四省盐铁的掌舵人你只是不得已才和外族周旋。我来这里也就是想看看我大表哥究竟是在做什么,没想到竟是这样的结果,愚弟都不知道表哥有这样大的本事呢。”顾启珪在这之前的确想过无数种可能,现在发生的是他最不愿意看到的那种。与异族勾结,站队忠亲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极其危险的事情,尤其和别族勾搭,最是不能容忍。   他们现在贩卖的只是铁矿,但是背后意味着的却是兵器,也就是战争,他们是用自己的兵器去要自己国家将士的性命,简直不能容忍。   顾启珪的话倒是使朱仕瑾愣了一下,他没想到顾启珪会这样说,“还真是抱歉,让表弟失望了。”   “确实是有些失望的,只是没想到我眼中这样骄傲的大表哥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太不符合表哥在我心中的形象了。”顾启珪淡淡的说道。   朱仕瑾没再说话,只是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   “表哥,就算是不管朱家好了,家最终还是要回的,就跟着弟弟回去吧。”顾启珪低声说道。   “你有过那种时候吗?觉得命运不公平的时候。”朱仕瑾突然问道。   “哈?”顾启珪一开始并没有反应过来,不过他立刻就反应过来了,正想开口,就被朱仕瑾打断了。   “不过,咱们情况又不一样。”朱仕瑾似有似无的叹了口气。 第122章   顾启珪刚开始还没明白朱仕瑾的意思,只是后来就慢慢品出来了,这是在和自己讨论身世地位。不过,和自己讨论,不觉得自己比他还没有资格去说嘛。想到此处,顾启珪皱了皱眉头,接着又笑着说:“是和表哥情况不一样,愚弟是家中幼子,就是在整个顾家也是最小的一个,做什么都实在不堪重任,所以做什么是都像是胡闹。”   “你此次出来,并没有告诉姑父吧。”朱仕瑾突然问道,不然既然都发现这样大的事情了,没道理让这个表弟出头吧,还这样一个人过来了。   “我是没有告诉爹爹,不过……”顾启珪拉长声音,笑着接着说道:“即使是没告诉爹爹,他也是会知道的。我说过吧,我和表哥不一样,因为是家中幼子,所以一直到现在身后还是有家人护航,要是我万一出了大的差错就不好了。”   朱仕瑾微微笑了笑,“是啊,想必如果我是表弟,在做这件事的初始,就已经被家人制止了吧,何至于走到今日。”朱仕瑾所说的这件事当然是指他和扎布耶以及忠亲王勾结的事情。他自小不敢于落于人后,所以一直以四代老大的身份奋进,努力做好弟弟们的表率,但是到头来,还会只有自己受伤。   父亲因为所谓的家族使命,从没有动过其他的心思,娘亲和后院的夫人小姐一样,宴请聚会东家长西家短,反正是没有什么心思放在他这个儿子身上的。至于弟弟,因为朱家四世同堂,并没有分家,所以这在下面一层的弟弟倒是都相处的不错,再说一句就是因为都不错,所以也可以说都平平。   “不是,表哥,你说的不对,我从来不想着自己做一件事是要长辈去制止才不干的,我从来都是先考虑好这件事会给我的家人带去什么,值不值得干。要是不值得,会对家人带去不好的影响,或者家人会因为此举而受到伤害,我都不会去开始做这样一件事情,更遑论更危机九族性命的事情。还会思考这件事在道义上过不过的去,要是危害黎民百姓,我是沾手都不会沾手的。”顾启珪说道,做事一定要先想清楚,不然怎么知道前方是前程似锦还是万丈深渊。师父不止一次的和他讲过这个事情,初始他表面虽听的认真,但是心里颇不以为然,觉得他心理上都是成年人了,怎么还会干蠢事。现在他接触的人多了,觉得犯傻不分年龄,蠢事不看文化。   不过,对于朱府这样的儒学世家,外面一直传说他一家四世同堂,家里人有多么多么的亲近,兄弟妯娌之间都没有闹过矛盾,诸如此类云云。想想就知道不可能,谁都不是圣人,人人都有私心,只有有私心,就会有矛盾,哪能每个人都能宽宏大量,看眼前这个大表哥不就是因为不满家族的资源分配不均才会做出这些事情的。   其实说起来,顾启珪是觉得,这些豪门大家都是应该早早分家的,那样起码兄弟不会阋墙于家宅。早早分出去,怨言不满还会少一些。不过这些念头就在顾启珪心里过了一遍,什么也没说出来就是了。   朱仕瑾这一下是真的愣住了。眼前的小表弟,才是十几岁,在他眼里就完全是个孩子,和他家儿子差不多大呢,可是说起这一番话来,却又是这样的成熟。不过,“家族吗?”朱仕瑾冷哼一声,他是最不屑说起家族的,多少年的传统守旧,说不完的嫡长嫡幼,就知道拿着儒教的经义处处教训他们。   人都说朱家出来的公子芝兰玉树,但是谁知道他们自小都经历了什么。小小年纪,每日祖学、前院书房、书舍几点之间来回,就是为了科举考试,那是朱家名声的利器,谁都不能挑战的权威。为了维持这个名声,他们自五岁起,他们就得卯时(凌晨五点)起身去祖学早课,至戌时(晚上七点)才能回到自己的院子,有时候还会被长辈叫到书房里听训。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一年四季,从未间断。   可是他们得到的是什么的,或者说是他得到的是什么呢,顶着两榜进士的名头,去管理朱家庶务的诸多事宜,让他怎么甘心。而他就算是把庶务管理的再好,也是大部分最后都得进大房老二的口袋,所以他这样做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看朱仕瑾脸上阴晴不定,顾启珪越来越觉得这后嗣越多越杂的家庭还是早早分家为好,别养出了这样的后嗣,犯起混来,可能会造成一个家族的覆灭。   “大表哥不认同家族的存在,才想出了这样一个法子让它消失啊。”顾启珪故作恍然大悟,“可是这侄子的岁数和我差不多大的样子,嫂夫人不是刚刚有了身孕,孩子是男是女尚不确定,不过想来大表哥也是不在乎了。这肚里的孩子是男倒还好说,要是个女孩子的话,这就要遭罪了。”大齐朝如果犯了诛九族的罪过的话,男子不论老幼,都会被处以极刑,总之就是留不住性命,要是妇女则全部入贱籍,成为社会最底层的可以让人随意玩弄的婢子。总之,作为女子来讲,如果没有了家族的庇护,她们过得会艰难很多。   朱仕瑾的呼吸重了一下,没想到眼前的表弟连这个都知道,抬眼向顾启珪看去,眼神犀利。确实他的妻子刚有了身孕,对这个妻子,朱仕瑾其实没有多少的情感,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完全就是因为门当户对,他们才成的亲。   妻子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做什么事情都是温温柔柔的,他从没见过她放肆的笑或是有一点其他不符合礼仪的行为。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也没有擅于表达的情感,他们的生活就像是温开水一样平平淡淡,即使是有了孩子也没有改变。他的算计似乎从来没有把妻儿放进来,但无论如何那是他的妻儿,他当然是盼着他们能够好的。   不过,朱仕瑾扯扯嘴角,不管怎么说,他都没有后退的余地了,真的是没有了,“表弟想怎么做?”他已经不想在和顾启珪闲聊了,或者说是他现在有些心慌,他的本意是把这个表弟轰走的,毕竟顾府姑母从来没有对不起自己,没想到却是弄得自己这样不舒服。   “我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不是就告诉表哥了,愚弟想把表哥带走,要是表哥配合的话,咱们可以尽快赶往安庆。要是表哥不配合的话,可能就得愚弟先回去,然后派人带着表哥在后面慢慢跟上来了。”顾启珪慢慢说道,他当然感觉带朱仕瑾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表弟就这样有把握,不怕我这里有埋伏?”朱仕瑾笑着问道。   “怕的,但是表哥这里肯定是没有。”顾启珪肯定的说道,语气坚定的很。   晌午安珏然走后,他们就一直盯着徐阳阁,确实间或有些人进出,还有些人在‘聚福楼’周围打探,似乎是在找早上离开‘聚福楼’的客人。顾启珪他们当然知道这是为了打探顾十六的消息,所以就着人把他们引走了。因为三皇子和扎布耶反应过来的远比顾启珪想象中的要快,想来再过不少时候,恐怕就得派人守着朱仕瑾啦,所以顾启珪做了些布置。   朱仕瑾看看胸有成竹的顾启珪,总觉得心里有了缺口,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站起来走到窗户旁一把推开,徐阳阁大门口守着的两人已经不见了踪迹,就是隔壁房间也没有了动静。倒是驿站那边闹得有些沸沸扬扬,驿站就在徐阳阁不远处,倒是看得极其清楚。这时候很多人都聚集了过去,这半条街道完全是没人了。   朱仕瑾回过头看顾启珪,他那小表弟还是一派的闲适,察觉到他的目光,还抬头冲他笑了一下。   “表哥也想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吧,虽然我事先知道会有事情发生,不过我却是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得等来了信儿,我才能知道,到时候在告诉表哥就是了。”顾启珪笑着说,所以说啊真是有人好办事,瞧瞧这效率,看看这效果,让人不得不佩服。   朱仕瑾摹地笑了笑,不过他还是不明白“表弟这样大费周章的,想把我带回去,是因为什么,总之都是要把我交给朱家,怎么不在安庆等着,反正我也是要回去的。”结果大致都差不多,这表弟怎么还会赶过来,毕竟是存在危险的,   “我说过吧,我一直以为表哥是听从命令深入敌军什么的,就想亲自来做判断,怕万一因为相隔甚远消息延误,下的命令再坏了表哥的大事,没想到表哥是给了我这样一个大大的惊喜。”应该说也是意料之中才是,不过竟然还牵扯到了三皇子这是他没有想到的,这样一来,他的策略就是要改变了,总之就是得把朱府摘出来。   “是吗?”朱仕瑾说道,这已经是顾启珪第二次提到他深入敌营的事情了,看来还是年纪小,总想着自己身边的人是英雄。   顾启珪皱眉,要怎样去做,他心里已经有了大致的雏形,但是还是应该和那二位商量一下才行。   “所以表哥准备怎样做?”顾启珪站了起来,顾擎他们几人跟着也都打起了精神,时辰差不多到了,他们该出发了。 第123章   “现在我还有其他的选择吗?”朱仕瑾苦笑着问道,这个小表弟还真是不得了呢,这姑夫的胆子也大,这样的事情也能让要一个半大少年做主。   “确实是没有,”顾启珪面无表情,他现在的心情并不是很美丽。   “那就跟你走吧,反正我也该回家了。”朱仕瑾说道,不知道为何他突然不想反抗了,感觉并没有什么意义,反正今日走不走,该发生的那个结果都得发生。   顾启珪倒是很满意这个结果,要是朱仕瑾再反抗,场面就过于太过难看了些,现在这样的结果更好,他很满意。   顾启珪示意顾擎前面带路,他们需要离开了。顾擎接受指令,带着朱仕瑾和他那个小厮从徐阳阁后门出去,直接上了一辆正停在门口的马车。   现在天已经渐渐暗了下来,驿站那边的声音还没有减小,很是热闹的样子,就是街道上的百姓也大都挤在驿站门口。   顾启珪看了一眼勾了勾唇,朱仕瑾也若有所思的样子。   “在离京之前咱们就坐马车吧,这是从一个朋友那借来的马车,咱们出城应该是很顺利的,等出了城,咱们就骑快马回安庆。就是要表哥辛苦一下了,不过,曾外祖父寿辰在即,时间紧急了些,咱们也是该受些累的。”顾启珪看着对面的朱仕瑾说道。   “我没什么意见,表弟想的真是周到,”算算时间,乡试这才结束没几天,他来到京城,做了这些布置,然后现在就可以把他带走了,等回到安庆,他操作的空间就更大了,还真是处处他都处在主动的地位啊。   顾启珪笑笑,他能感觉到朱仕瑾现在没有什么危险性,所以也乐得多说些。再说他已经做了准备,就是有人来追朱仕瑾也没有问题,顾十六带着人会跟在后头。至于京中,就更是不用担心,有爹爹坐镇,还有珏然在,就是出了什么麻烦,总能应付的。   朱仕瑾也跟着笑,却有些苦涩。   马车车窗旁传来敲打声,顾启珪回过头把小窗子打开一半朝外看去,果不其然就看见了安珏然,“你过来了?不在驿站没关系吗?”   “没事儿,我看这你出城。这从沐志建那里来的马车?”安珏然问道。看标志就是皇族,但是因为沐志建家里已经很是没落了,所以这马车也稍显的寒碜,但是唬人还是可以的。   “是啊,”顾启珪回答道,这是之前从沐志建那得来的,今日想起来就拿来用用。   因为顾启珪只是打开窗子看了一眼,就关上了窗子和安珏然说话,所以对面的朱仕瑾倒是没有看到安珏然的脸,也不知道顾启珪实在和谁讲话。   安珏然刚刚确实还在驿站里面的,主要是为了维持秩序,但是因为今日顾启珪要离京,所以他就知会了舅父一声,就过来这边了。   顾启珪没有再回答,其实从徐阳阁到城门口的距离并不是很远,所以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到城门口了。   不过刚走了没多久,顾启珪就听见了安珏然的声音,“沐兄?”   听到这个名字,顾启珪心中一凛,在京中姓沐,被安珏然称作沐兄的人,一来可能是沐志建,但是他没有来看自己坐的马车,应该就不是,那这样一来就可能是长宁王府了。   顾启珪打开窗户向外看去,接着就怔住了一下,他们的马车本就在安珏然后面,这个时候并没有停,还是慢慢的前进着,正好从他们面前经过。安珏然对面站着两个男子,正在和安珏然交谈的肯定就是长宁王家的嫡次子沐苛,至于他身边的,就是顾启珪怔住的原因,那是他在安庆看见的,那个‘他’。   沐茜感觉到视线看过去,并没有看见什么,只有一辆马车刚行驶了过去。沐苛是什么也没发觉的,他只是看着眼前的安珏然觉得有些可惜,妹妹就是要定亲,也得是这样的男子才对,能文能武,身体强壮,一表人才,怎么能是个病秧子呢。总之,对于顾启珪他是一点儿都不满意,恨不得能立刻退婚,但是因为这是皇婚,这样倒是不容易操作。不过,来京后他与安珏然相处的不错,现在倒是当成朋友来处的。   “今日,珏然确实还有些事情,回头再聊。”过了一会儿,安珏然提出告辞,启珪的马车已经走了很远了,他需要立刻赶上去。   “啊,好,赶紧去吧,别耽误了正事。”沐苛这才发觉自己寒暄的有些多了。   “好,沐兄我们回头再聊。”安珏然说完之后登上马冲沐苛抱了一下拳就离开了,从始至终,都没有看沐苛身边的沐茜一眼。   “唉,要是他成为我的妹婿,我还能高兴些。”沐苛看着安珏然离去的背影感慨道,哪像现在就连准妹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二哥哥再说什么呢,这话时能乱说的吗,”沐苛的话刚落音,沐茜就开始教训他。   “哎,好好好,我不说了,小祖宗你赶紧停下来,可不要再说了,我是真的受不了了,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妹妹自从在母妃的坚持下开始学习为妻知道,性格里就稳重了很多。不过在他说错话的时候马上就会变成一个小夫子,纠正他的错误。以前不喜欢的这些礼仪,她现在都能很好的消化了。   这厢两兄妹的打闹玩笑还在继续,那边安珏然已经回到了马车身边。   所以,等顾启珪再次听见马车又敲打声的时候,只是淡淡问道:“怎么了?”   “刚刚那是长宁王府的二爷和长宁郡主,这样也算是见着了吧。”安珏然的声音传来,刚刚顾启珪开窗向外看去的那一瞬间,安珏然还是看见了。   嗯,这也算是证实了顾启珪之前的想法,果然就是‘他’吗?不过还是笑着回安珏然:“是啊,要不要这样操心我。”   顾启珪这样说着,回头就看见了似笑非笑的朱仕瑾,“表哥想说什么?”   “是未婚妻吗?”朱仕瑾当然是知道顾启珪被皇帝赐婚的事情的,“其实说起来不算是一门好亲事。”   “是啊,不过当事情已经成定局、已经很难在改变的时候,如果我要是一直自怨自艾的话,未来的几十年恐怕都要不好过了。所以每次只要碰到这种事,我都告诉自己就好好相处吧,也许相处久了就好了。再说了,如果没有了家族咱们也是处于下位的,也许这件事情的发生另一方和我一样不乐意呢。当然因为这是我目前遇见的第一件已经成定局的事情,我是这样想的,要是其他的我也许就改变注意了也说不定。”顾启珪这样说着,他总感觉这个大表哥有些钻牛角尖,所以多说了一些。   有些事情确实是不能自己想就能怎么样的,主要是当你羡慕、嫉妒、埋怨别人的时候,别人也许也正在羡慕、嫉妒、埋怨自己,就是因为身处在不一样环境中,才会这样想的不一样不是吗?就像是现在大表哥觉得家族对他不公,什么都是二表哥的,要把大房和二房分立出来,但是大房是怎样想的又有谁知道呢。   朱仕瑾这一次是真的愣住了,是这样吗?事情还能这样思考吗?为什么明明才十几岁的表弟就能想到这些了。   一直到城门口,顾启珪和朱仕瑾都没有再讲话,他们出城的事情甚是顺利,在出城门之前,安珏然就在窗户旁边和顾启珪告辞了,“前面就是城门,我就先回驿站了,路上注意些。”   顾启珪应声“好,我知道了,路上我会小心的。”,现在城里没有丝毫动静,所以说明驿站内肯定还很热闹。   “那是安家的表弟?”朱仕瑾问道,他有些不确定,虽然小时候看过安珏然,但是也不是很熟悉。   顾启珪没有回答。   出城后,他们一行人就上了快马,朱仕瑾也很配合,但是顾擎还是带着两个人跟在他四周,至于顾十六,就跟在后面善后。   总之他们这就平安出发了。   驿站   如顾启珪所想,这里还很是热闹,本来今日罗国二皇子扎布耶不打算出去了,就想在驿站吩咐一些事情的,但是没想到平时随他爱答不理的二皇子今日这样积极,竟然提出要搞什么比赛。   傍晚时分,四皇子并忠亲王领着禁卫府诸多侍卫就这样大喇剌的进了驿站,可把罗国的跟来的将士下了一大跳,以为要出什么事情了,所以就赶紧发信号把凡是在附近的侍卫都被叫了回来。   当四皇子表示就是想看看大齐朝和罗国的将士比试比试,切磋观摩学习一下。都已经这架势了,扎布耶当然是没有拒绝的道理了。   谁知道,四皇子又提出,“那既然二皇子不拒绝,就把百姓们也叫进来瞧一瞧吧,反正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然后就是现在的局面了,整个驿站沸沸扬扬的。这一下就是忠亲王也不淡定了,谁知道沐澈想要做什么,这样混乱的人群中,出什么事都很正常。   忠亲王是临时被沐澈从皇宫里直接拉出来的,所以身边就只有两个侍卫,其他人他都不信任,所以,“三爷,属下去把徐阳阁的侍卫叫过来,这里太乱了。”他点了点头。   就连禁卫府副统领文清心里也是有些犯嘀咕的,不知道四皇子想做什么,但是看顾国安一派轻松的坐在那里观赏比赛,他也没说什么。 第124章   安庆   朱氏站在屋子里叹气,“也不知道这个孩子去干什么了,到现在连个信都没有。”顾启珪去京城的消息自然是没有告诉自家娘亲的,就是留了封信,没有多说觉得只是徒增担心。虽然顾启珪没有打算瞒着娘亲这件事情,但是,要告诉娘亲也不是现在,等着和朱家人一起知道就可以了。   “少爷不是说就出去游玩两日吗,肯定是能赶着老太爷寿辰之前回来的。”林嬷嬷在身后劝道,自从乡试后少爷说出去走走,夫人就一直是担心的状态。要她说也没什么,虽然七少爷年岁是小了些,但是这都已经要出仕了,再加上少爷平常时候的种种表现,所以林嬷嬷觉得完全不用担心,看少爷的样子就是一个懂分寸的人,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他都清楚的很。   朱氏笑笑,做母亲的,都是有种感觉的,她可以感觉到幼子出去肯定不仅仅是因为游玩,尤其还是在这时间并不宽裕的时候,狮子啊是不大寻常,“孩子大了,我也管不了了,就是求孩子们都健健康康的就好了。对了,顾玲燕最近有什么动静?不是说要给珏然相看吗,此事进展如何?”   朱氏转而关心另一个话题,之前的安陆两家的婚约是自家夫君亲自保的媒,其实朱氏本来就是有些不放心的。若是陆瑶是木锦亲生的都还好说,但是陆瑶那个孩子是陆平被迫背叛木锦的证据,陆平心里有小疙瘩不说,木锦自是不会管她,那样一个高傲的女子,怎么会放下身段去教养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孩子,一个存在于自己生命中的污点。   再加上,陆平和木锦感情好,这个女孩子怎么能教养的好。但是,那是陆平,他和自家夫君的关系不一般,说过命的交情都是有些不足的。而且那时,安家在京城并没有站稳脚跟,最是需要有人扶持的时候,而陆家刚刚到江南也是危机四伏,这门亲事更像是各取所需。不过即使是这样,朱氏也没想过这件亲事会这样结束的。不过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虽然如今陆家势强,但陆瑶出了那样的事情,她倒是认为退亲了也好。   随着年岁的增加,安珏然在京中逐渐崭露头角,倒是不愁找不着媳妇,但是要找一个称心的倒是不容易。但是这事儿做主的得是顾玲燕两口子,不过朱氏已经开诚布公的说过这事她会掺和的。娶媳是大事,怎么也不能让顾玲燕全权做主,朱氏对顾玲燕的观感非常不好。   这下子,林嬷嬷就答得比较小心了,因朱老太爷寿辰在即,她们本不打算把这件事禀报给夫人的,但是自己不说和夫人问不说是两个不同的概念,既然主子都已经问了,所以林嬷嬷还是回答道:“安夫人似乎颇为喜欢陆家二房的那位小姐,想为少爷订下她,但是姑爷没有答应。”林嬷嬷斟酌着用词。   朱氏却十分生气,一袖子把茶几上的杯子扫落在地,“简直就是胡闹,她到底想干什么?”语气有些急,显然是气急了。   林嬷嬷赶紧上前一步,替朱氏擦净身上的茶渍,“夫人,可不能生气,伤了身子可是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朱氏喘着粗气,把心里的愤怒压下去,冷笑一声:“这事儿我倒是不着急,安意荣和陆航都不能同意,这样丢脸的事情怎么能发生在世家,不过……”顾玲燕不就是算准了我不能出声管此事,她等着。朱氏在心里这样对自己说道。   平复了一会儿,朱氏缓过劲来,亲自写了一封信送去京中安家,指名道姓的是给顾玲燕的。   “对了最近张三公子那有什么动静吗?”朱氏突然想到这样一个事情,张文麟已经来了有几天了,他就在辛城,所以来的也快。当然,想和顾烟茗多相处相处也是一个理由,但是无奈……   “张三公子住进了前院,这几日表现都不错,时常会给小姐们送一些别致的小玩意儿,再加上今日下午,他和大小姐基本上日日都会出去逛逛,但是均有二小姐跟着。”林嬷嬷说着,想起二小姐,林嬷嬷是一言难尽,你姐夫看你姐都望穿秋水了,你还是浑然不觉的挤在二人中间,是不是太过分了些。   显然朱氏也想到了自己这个二女儿,不知道顾启珪之前和她说了什么,在大女儿和准女婿出门的时候,小女儿就一定得跟着。朱氏想着把顾烟琪留下来,但是最后总能让她给溜了,最后弄得朱氏也没了脾气,“随他们去把,”朱氏叹了口气。   顾启珪一行人还在赶路,现在看起来朱仕瑾还算是配合,这一路上没有整出丝毫的幺蛾子,所以他们的速度并不慢。主要是因为吧,要是朱仕瑾不配合,就得换成马车,那样一来势必会慢上一些。而且两人乘一匹马也不行,这一匹马要是承受两个人的重量,那跑的距离就得是之前的一半,再加上除非到驿站,别的地儿也没有地方换马。所以说,朱仕瑾的配合还是很关键的。   不过,对于朱仕瑾这样的表现,顾启珪还有些惊讶,自出京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这大表哥似乎是没有了什么斗志,眼睛里也不见往常的戾气,总之就是变得和顾启珪第一次见到他时完全不一样了。不过,因为顾启珪和他就见过一两面,实在是也没有什么头绪。   “表弟似乎有话想对我讲?”又是一个驿站,一行人等着换马,顾启珪和朱仕瑾站在驿站门口,顾擎自然是一步也没有离开顾启珪身边的。   “上次在朱家客栈的时候,我不是递给了表哥一块玉佩,那是我娘亲专门去寺院求来的,已经开过光的,能保平安的,还嘱咐我一定得让表哥佩戴。所以我有些好奇,怎么不见表哥你佩戴过。”顾启珪看着朱仕瑾没有丝毫吊饰的腰间,问道。   “奥,我并不喜在腰间别个东西,不过既然是姑母虔心求来的,我回去之后一定带上,也算是全了心意。”朱仕瑾可有可无的说道,语气温和了几分。   “说起来我也就与表哥见过一面,怎么表哥就愿意跟着我回安庆呢。”顾启珪接着问道,而且还这样老实的样子。   似乎看出顾启珪的模样,所以朱仕瑾直接回到道:“因为有些腻烦了,觉得这样也没有甚多意思,就想着停下来也不错。也许我是庆幸有个人能阻止我接下来的行动。”   顾启珪也跟着笑,“这样吗?”真的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不,应该是说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顾启珪根本不会怀疑此事不是真的。   朱仕瑾看着顾启珪在笑,皱皱眉,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这时候马已经备好了,“大表哥请吧。”顾启珪淡淡的说道。   就在朱仕瑾上马的那一刹那,突然一阵晕眩,他整个人重新站到了马旁,回过头去,顾启珪还是站在院里,没有丝毫行动的意思。   “表弟这是什么意思?”朱仕瑾问道。   “想必你也知道,我只见过大表哥一次,其实严格说起来我并不很了解他,但是不表示我就不能察觉到不对劲。再说,愚弟身后有贵人相持。”顾启珪走近了一些,“其实说起来,虽然他们一直嘱咐我,你不是他,刚开始我还有些不信呢,毕竟你也太像了些,就是和我说话的时候,你所以说出的话都和我之前听到的相差无几,所以我就简单试了试。”   “你递给我的不是玉佩?”‘朱仕瑾’问道。   “不是,第一次见面我一个做弟弟的给表哥礼物干嘛?”顾启珪笑着说。   “那又能怎么样,就是知道现在弄错了,你也已经追不上朱大少爷了,他比你早半日出城,又是乘快马回安庆,比你快许多。”‘朱仕瑾’看着顾启珪说道。   顾启珪并没有想象中的露出惊讶的表情,只见他淡淡笑着说道:“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有贵人相助的,此事就不劳大表哥费心了。”   顾雍感觉到了什么,拍拍自家主子的手臂。顾启珪直接说道,“既然过来了,就赶紧出来吧,今日确实劳烦四爷了,启珪还要继续赶路,需要先行一步。”   接着一个人影就从一棵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还是一袭白衣,面容冷峻,没有丝毫的温度,总之,和白衣公子的形象相距甚远。   ‘朱仕瑾’看到此人的身影,整个身子哆嗦了一下,刚刚听到顾启珪称呼‘四爷’的时候,他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没想到,还真是……   “这次的是也多亏七少爷,你要的人在后头赶上来了,属下告辞。”接着大手一挥,就有几个黑衣人迅速到了‘朱仕瑾’身边,直接撕下‘朱仕瑾’脸上的面具,带着他离开了。如果顾启珪见过塔吉的话,就一定认得人皮面具下面是塔吉的脸,可惜他没有见过。   “主子?”   顾擎的声音拉回了顾启珪的神智,“走吧,咱们先行一步,派个弟兄留下来等等十六。”朱仕瑾就在顾十六那里。   “是,”顾启珪听了吩咐就下去了,留下一脸沉思的顾启珪,这是他和四皇子的交易,这下也算是成功了。刚刚那人似乎是二皇子和四皇子身边的影卫,后来投了扎布耶,不过这并不妨碍顾启珪觉得震撼,那个人扮演起朱仕瑾来真的是好像。 第125章 发怒   顾启珪这厢还在感叹二皇子身边的人才辈出,这本就是他和四皇子之间做的一个小交易,完事他带朱仕瑾离开,然后把刚刚那个名为塔吉的男人交给貉,至于之后的事情怎样,双方互不干涉,就当做不知道。   其实扎布耶之前就意识到了什么,所以换客栈后,真的朱仕瑾就去了别院,转而由这方面的高手塔吉来扮成朱仕瑾到了徐阳阁。其实本来也只是预防着,但是奈何顾启珪和四皇子的影卫一直盯着他们,尤其是影卫,真恨不得立刻就能把塔吉解决掉。所以,当塔吉有动作的时候,沐澈那立刻就发现了。在京中,正面杠上塔吉并不是一个好办法,太显眼了些。他们最是清楚塔吉的本事,要不然也不能让他潜进罗国。   其实顾启珪和沐澈双方初时是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的,但是因为顾启珪有需要四皇子帮助的地方,随意就着人给他送了新信,所以就正好的促成了后来的这个计划,双方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事实证明,四皇子的办事效率非常高,双方配合,结果双方也满意。   在接下来的一路上,顾启珪没有再遇上什么麻烦。主要还是因为这事儿真的不好说,罗国二皇子和忠亲王虽然派人保护朱仕瑾,却并不尽心,主要是他们不知道具体是谁把注意打到了朱仕瑾身上。再加上现在,塔吉消失,他肯定是把矛头指向四皇子的,哪还有时间来与他周旋。   顾启珪到金陵的时候,还专门停了一日,等着后面的顾十六会和,在进安庆之前顾启珪还是想与这个大表哥谈谈的。   当然他如愿以偿的真正见到了朱仕瑾。“表哥,别来无恙。”顾启珪笑着说。   “没想到竟然栽到了你手里,我愿赌服输。”朱仕瑾抬眼看了顾启珪一眼,说道。   看看这才符合朱仕瑾的态度,一副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所以说那种有问必答、还答得那样详细的性子,肯定不是朱仕瑾本人,顾启珪心里想着。   看朱仕瑾这个态度,顾启珪也谈不上好脾气了,直接冷笑道:“所以边疆将士该感谢我的,让你在没有酿成更大的灾祸之前栽在了我手里,而不是反过来的结果。”总之说起来,和外族勾结才是顾启珪最恨的地方,干什么不好,偏偏出卖自己的疆土和同胞。   朱仕瑾却并没有被激怒,只是冷漠的抬眼看了顾启珪一眼,似乎不想和他说话。   “走吧,回安庆。”顾启珪吩咐道,绝不是在老人家的寿辰上他非得去揭人疮疤,而是此事不宜拖着,速战速决是最好的,趁着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要是被别人反咬一口那才真是难堪。   顾启珪到安庆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他根本没有回顾府,想也知道,明日就是曾外祖父的寿辰,今日,娘亲肯定就已经到了朱府候着了,毕竟是亲孙女不是。而且,之前他就听娘亲说过,朱府习惯在寿辰前一天举办家宴,不论男女老少均聚在一起用膳,所以说他家里的人肯定已经到了。   顾启珪到达朱府后门的时候,守门的侍卫还吓了一大跳呢,表少爷这阵仗是不是也太大了一些,看着带着的这些侍卫一个个人中龙凤的样子,这是要干嘛啊。   “去通报一声吧,就说我有要事,求见曾外祖父、外祖父和诸位舅舅。”顾启珪说的客气,让人心生好感,但是话里的意思,却并不清晰。   小厮直觉这表少爷是有什么事情了,转身跑去并禀报了,余下的侍卫就把表少爷迎了进来,马车里似乎还有人,但是从始至终都没有下马车。   今年,朱府开宴比较早,老夫人信佛,是找高僧看了才改了时辰的,此时正是宴会的尾声。不过还很是热闹就是了,凡是朱家直系后嗣,除了京中的大老爷,和正在赶回来的朱仕瑾都聚齐了,就是远嫁的孙女都到了,朱老太爷自然高兴。因为是家宴,所以并没有分席,一家人都是在大厅里的。朱家四代同堂,看着这儿孙满堂,宴会其乐融融,做长辈的自然是很舒心。   这一会儿这老太爷正说起顾启珪来,朱氏自是连连告罪,“启珪这孩子,就是鲁莽,这说走就走,话都不说一声,之前还来信说在明日之前一定赶到的,到现在都没个消息。”   “孩子还小,做事没个分寸,可能是在哪个地方贪玩忘了时间。”说话的是二夫人,也就是朱仕瑾的母亲,看似安慰,却也嘲讽顾启珪不懂礼数,“这仕瑾不是也还没到,不过在等等吧,仕瑾这孩子都是到第二日早上才能到呢,他忙。”   朱氏的脸色变得不好看起来,她的孩子她知道,并不是这样的人,自然是不想听二嫂这一套的,却也忍着没讲话,这好好的家宴,怎能破坏掉。   “这么多吃的还堵不上你的嘴,净说些不着四六的话。”朱夫人徐氏自然是向着自己的女儿的,这二儿媳最近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年,因为大孙子照看家中庶务,她这个做娘的自觉站稳了脚跟,说话就有些轻慢。   听到婆婆这样讲,二夫人当然是不敢回嘴了。   整个大厅里静了一下,“启珪这孩子是最沉稳的,应该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走不开,……”大夫人龚氏转移话题,论亲密她肯定是与朱氏走的近,这几年都在京中,相互也能照拂,不过她的话并没有说完,就被进来的小厮打断了。   “老太爷,老爷,表少爷过来了,”因为跑得快了些,他还些微有些喘。   “表少爷来了,就让他进来就是了,怎么还过来跑一趟。”朱仕谦直接说道,启珪是晚辈,直接进来请安就是了,他以为是这些奴才自作主张来禀报的。   “你着什么急,没看到话还没说完的吗。”朱仕廉呵斥朱仕谦,长辈都在那轮的到他说话。   朱仕谦讨了个没趣儿,没再说话了。   “表少爷说,有重要事情要禀报老太爷、老爷、和各位爷。”小厮终于是把话说完了。   不过,他的话音刚落,厅堂里的人都皱了皱眉头。   朱氏也是愣住了一下,启珪这孩子从来做事谨遵礼法,对谁都不曾这样无礼过,这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过其他人就不这样想了,他们和顾启珪熟的不多,也不了解他的性子,此时只觉得他十分无礼。不过这也太明目张胆了些,长辈们都还在呢,当然这些小辈们都没有讲话,一时间,整个厅堂里倒是显得有些安静。   顾启珪就是这时候进来的,乡试后他本就狼狈,又来回京城安庆,这时候阳光还很晒,他几乎整日都在马上,没几天整个人就黑了好几个度,倒像是去逃难了似的。所以刚刚他之所以让小厮先过来就是打个招呼,他去洗漱了一下,起码也得洗个脸吧,以他之前的仪容根本就不能见人。   也因为实在是黑瘦了很多,所以朱氏、顾启陵和顾烟琪姐妹都非常的惊讶,朱仕谦更是在看到顾启珪的那一刹那就站了起来,“这几天你去干嘛了,怎么弄成这样了?”   顾启珪朝他笑笑没说话,掀袍跪了下来,“曾外祖父,外祖父,各位舅舅,启珪失礼了。”   “赶快起来吧,今日就是家宴,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朱老太爷也有些惊讶。   “还请诸位长辈恕罪,启珪确有要事,此事紧急,外孙觉得没办法再拖下去了。”顾启珪低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了身边的小厮,让他呈上去交给朱老太爷。   大厅里众人的表情都很疑惑,不明白顾启珪要搞什么,只有朱氏看看自己儿子,满心只觉得心疼。   朱老太爷一脸疑惑的把信接过去,撕开信封看着,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啪’一声信被拍在了桌子上,声音之大,令整个厅堂里的人都为之一震,众人心里均胆颤。   朱老太爷看着跪倒在地上的外孙,说道:“站起来吧,此事你做的不错,他人呢?”   “在前院书房,我让人守着呢,只是需要曾外祖父尽快拿个对策。”顾启珪站起来说道,他现在倒是有些佩服他这曾外祖父了,到了现在还能沉得下心去。   大厅里的其他人都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朱老爷子看看自己的儿子孙子,“都跟我出来,小二也来,还有你。”朱老爷子指着顾启珪,第四代中他只叫了大房的嫡长子,和顾启珪这个外孙子。   众人这才意识到是发生了大事儿,朱氏的目光有些担忧,顾启珪回头看看自己的娘亲,用眼神告诉她不用担心。   一行人到了书房,刚走近书房门口,顾擎就打开了门,他们中的也只有老爷子和顾启珪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看到朱仕瑾在书房的时候,其他人都还愣了一下。朱七爷最是八面玲珑的性子,心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   朱老爷子进门直接一脚踹了过去,朱仕瑾立刻跪坐在了地上。   “爹,”“祖父,”这一变故发生的突然,令人措手不及,但是看到老爷子如此发怒,众人惊呼后就闭上了嘴。   朱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其他人连声都不敢吭,“老七也跪下,”朱老爷子开口。   朱七爷愣了一下,直接就跪在了地上,果然是和家中庶务有关吗? 第126章 两更合一   朱老爷子呼啦啦带走了这些人,宴会肯定就是草草结束了的,就连朱老夫人冉氏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既然老爷子都生这样大气了,一想就知道是大事。   看了看下首坐着的孙女,以为她是在担心自己儿子,就说道:“放心吧,你祖父有分寸,肯定是启珪发现了什么大事儿,不然你祖父也不能这样离场。”   “我知道,启珪自小就不是个胡闹的孩子,只是那孩子自小就胆大,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竟让祖父生这样大的气。”只盼着大家都好才是,不过刚刚幼子已经明确表示此事紧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朱玥冉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觉得自己不该想这样多,照幼子的意思肯定是朱府出了什么事情,还是非常紧急的事情,祖母和母亲肯定比自己更担心些,所以自己在这里自怨自艾肯定是不妥。   想通了这一切,朱氏拍拍两个女儿的手,边示意她们去扶老夫人,边笑着对老夫人冉氏说道:“祖母,我和烟茗烟琪陪您回院子歇会儿,肯定不能有事儿,祖父还在呢,什么大事都不能出,肯定是启珪那孩子又大惊小怪。”朱氏说笑着,想宽慰一下老人的心。其实说起来老爷子和老夫人都是高寿,一直到现在都没病没殃的,已经是好事,可不能因为这事儿有影响。   祖孙两个在这边儿说话,当然厅堂里也有想不通看不顺眼的,“妹妹,这外甥这么大阵仗把老爷子请过去了,是不是惹了什么大祸事啊,这明日就是老爷子的寿辰,这可怎么得了啊。”二夫人一惊一乍的,语气里满是幸灾乐祸,这一下厅堂里的大部分人都皱起了眉。   “阿娘,”朱家八少爷,也就是朱仕瑾的同母弟弟制止道。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不是表弟惹了什么祸事,肯定是自家发生了什么大事,怎么阿娘就是看不清。表弟有父有母,本家就在安庆,叔伯兄弟不少,就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也不会求到朱府来啊。而且,到现在,大兄长没有个讯息回来,他这心里有些慌慌的。   二夫人不情不愿的闭了嘴,平时都是她受气,这好不容易可以出口气,怎么连自家儿子都来针对自己。   朱氏自然不会和她娘家嫂子一般见识的,这个二嫂也是出身世家门户,但是因为老一辈固守清贫,所以家里情况一直不好,这养出的女儿就带有一股子铜臭味,三句两句不离好处。所以,大厅里的其他人也懒得说她。   “好了,既然今日里他们都有事情,就散了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吧,”老夫人冉氏吩咐道,又看了看几个曾孙,“至于你们几个,你们爹爹既然不在,你们几个就去检查下明日流程看看还有什么遗漏。”   “是,请曾祖母放心。” 几个小的自是连连答应。   冉氏笑了笑,搭着孙女的手回了自己的院子,大夫人龚氏陪着徐氏紧随其后。其他几个夫人自然也是各回各院,当然心里的嘀咕肯定是少不了的,不过她们都是聪明人,像二夫人那样粗鲁的行为,她们肯定不能干。   书房   老爷子坐在太师椅上,其他人大都是站着的,包括朱老爷——顾启珪的外祖父,正中央还有两个跪着的,正是朱仕瑾和朱府七爷。   整个书房一派严肃安静,没有人敢发出声音,谁都能看出老爷子是怒急了,整个胸膛上下起伏。   “阿爹,保重身体。”朱老爷上前一步,拍了拍朱老爷子的背,老爷子这样大的年纪了,甚少有生这样大气的时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了看站在角落里的顾启珪,朱老爷一脸探究。   顾启珪当然只做不知,要是可以的话,他都不想到书房里来,这本就是朱府的事情,要是自己从之前就能确认朱仕瑾确实是做了那样的事情,他肯定早早就甩手了,还能掺和至今?不过啊,他倒是想看看朱家要怎样处理此事。   朱老爷子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看着地上跪着大孙子,又看看了看站着的几个明显的不解,“启珪,”朱老爷子吩咐了一声。   “是,”顾启珪行礼答道。   “你来说说此事吧。”朱老爷子说道。   顾启珪自然是不怯场的,此事他既然掺和进来,就没有现在退出的道理。顾启珪捡自己知道的说了,众人听得慢慢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最后变成了不可置信。   二爷直接跪了下来,“祖父,父亲,是孙儿教导不周,才叫这个逆子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为官多年,他自然知道此事的严重性,稍不注意就是诛九族的事情,没想到她儿子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出来,他们朱家竟没有一人觉察出来。二老爷还算是冷静,为官多年,早已经养成了在面容上戴一层面具的习惯。   “是孙儿的不是,管理家中庶务多年,没想到出了这样大的纰漏,我也没发现,请祖父、父亲责罚。”朱七爷认错,那是他大侄子,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或是怎么样,他还正打算把手里的权力慢慢移交过去,放心让他去干呢,毕竟仕瑾的能力不错,又有经商的天分,和官府打交道也有一套。这几年朱家庶务被管理的很好,他自然没有跟着去一一核查,没想到竟出了这样的事情,那铁矿是可以随便碰的吗。   其他几位爷也跪坐一团,顾启珪自然也不能免俗。朱仕瑾面上倒是平静,还是带着似有似无的冷漠。   顾启珪还在继续说着,刚刚他只大致讲了事情,接下来才是重点,“表哥是我从京中带回来的,乡试过后,启珪收到消息,大表哥在京中与罗国二皇子有密切联系,就想着亲自去确认一下,不想在那里侍卫还发现了三皇子。因为他们似乎已经达成了某项交易,想了想我就请人配合帮着把表哥带回来了,不过我留了信笺给表哥京中的‘朋友’,道是家中急事要先回江南安庆处理,就是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发现。还是请曾外祖父和外祖父赶紧拿个主意,此事不能耽搁,要是被倒打一耙就得不偿失了。”   一屋子人都倒吸一口凉气,这伙同本国皇子勾结外族的事情也算是奇闻,没想到竟然出现在了他朱家,真真是……   朱老爷子气的一脚过去,朱仕瑾就躺在了地上,接着他自己又爬了起来,跪在了地上,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   “你不是能耐?怎么不说话了?”朱老爷子吼道,伙同三皇子尚且能接受,这勾结外族简直就是要他的命啊,还是最不能碰的铁矿,这消息要是传出去,他整个朱府几百年的名声毁于一旦不说,将会受天下人唾骂,就是死后也不能安生。   朱仕瑾还是跪在那里低着头。朱家几位爷都是心如乱麻,根本不知道说什么。   朱老爷子气的,喘息声很大,在静谧的书房里,更让人觉得压抑。   朱老爷坐在椅子上,闭了闭眼又睁开,看了看跪倒一片的儿孙,问道:“此事已经发生,说说你们怎么想的。”   地上的人都没有回话,书房还是一片静谧。   “既然这样,就我来说吧。家族一人犯罪全族受连累这是事实,但是也曾经家族繁荣的时候,你们也跟着他们一起享福了。这事儿啊就是这样一个理儿,这一个府上的人,谁也别嫌着谁。”   朱老爷说着,“要说这江南盐铁,我朱府握在手里十几年,这钱啊,银子啊也是拿了不少。就是两江总督的陆府因为这个见了我朱府的人也得恭恭敬敬的,这是因为咱们朱府是江南世家吗?不是,只是因为咱们掌管着这江南经济的命脉。   不过,万事盛极必衰,这个道理亘古不变,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已经不是牺牲谁就能解决的了,就把盐铁权力上交吧,我朱家整体避世不出,凡为官者都辞官回安庆,凡是有关于铁盐的生意尽数移交朝堂。”朱老爷说的果断,在他看来这是最好的法子了。   朱仕瑾诧异的抬起头看向自家祖父。   顾启珪爷是有些惊讶的,果断又懂得趋利避害,对于目前的形式把握的精准无比。他对这位外祖父的印象一直不深,没想到还是个深藏不漏的。不过这个提议,恐怕是不能得到大家的支持的,因为朱府掌管着江南盐铁,因为这朱府在整个江南生受了多少的好待遇,这时候说放就放,简直就是要他们的命不是。   果然,朱老爷的话音一落,“父亲,”“祖父,”的惊呼就出了声。   “怎么,舍不得?还是想被诛九族才开心?”朱老爷子呵斥道,对于儿子的提议他是赞成的,他这个儿子平时不显,但是被自己和妻子教养的不错,至于这些个孙子,倒是养歪了不少。   “祖父言重了,孙儿不敢这样想,只是这仕瑾一事尚不清楚,怎可现在就这样干,是不是太早了些。再说此事事关三皇子,他自然也是不会多说的,实在是不用这样急就下论断。”朱五爷说道,语气中当然带着点对朱仕瑾的埋怨。   “是啊,祖父,孙儿也这样认为,再说,这启珪也是没成年的小孩子,他这样说一通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也许是妹夫还是责怪当年的事情蓄意报复呢,这……”朱四爷接着说道,越说越离谱,最后还扯出了当年的事情。   朱七爷直接打断了自家四哥的话,“四哥,有话说话,不会说就闭嘴,没人把你们当成哑巴。”这是要干什么,不想过了,没看到顾启珪还在这呢,这小子虽然面上像他们朱家人,但是骨子里却是和顾国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实在是不容小觑。   顾启珪是不打算装聋作哑的,他最是忌讳被人攻击他的家人的,况且此时他们还提到当年的事,不用想就知道是珏然被抱走的事情。   “舅舅说笑了,不知道你朱家当年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顾府的事情,让爹爹如此大费周章的责怪你。我就实话实说好了,此事说我爹爹不知情,你们也许不信,但是从头至尾爹爹都没掺和是真的,都是按照我的意志走的,和爹爹娘亲没有丝毫的关系。舅舅不信我口中说的,可以问问大表哥我所言之事可是虚构。不过我于朱府是一外人,自然不用介入太多,此事还是各位长辈定夺,我的事情也算是交代清楚了,启珪告辞。”顾启珪低声说道,语气平淡,但是语气中带着难掩的讽刺大家倒是听了个正着。   顾启珪说着站起身直接推开书房的门就走了出去,顾擎看到自家主子走出来,直接带着人跟了上去。走出门的顾启珪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苦大情深,这样这件事就扔给他们去处理了呗,不过就是因为每个世家都会有朱家四爷、五爷这样的人,当这样的人变多了,整个家族距离分崩离析也就不远了。   不过顾启珪猜想最后的结果已经大致定下来了,朱老爷子寻个理由把盐铁权力交出去,把这些年朱仕瑾所做之事推到别人身上,然后整个朱家开始避世不出,这事儿也算是落幕了。至于朱仕瑾,他肯定是不能活在明面上的,不过就是留了一条性命,以朱仕瑾的骄傲,让他用其他人的身份活下去,他自己恐怕都不能接受。再加上他那样要面子的人,面对家院兄弟妯娌的冷嘲热讽,恐怕也会受不了的,不过,端看这朱府怎样处理了。   顾启珪走后,书房里的气氛更是严肃了些,朱四爷和朱五爷都有些哂哂的。朱老爷子叹了口气,活了这样大的年纪,当然能看出顾启珪是故意离去的,那个小子玲珑心肠,什么事儿都看的明白。又看了看底下跪着的几个孙子,恐怕几个都玩不过人家一个。   朱老爷子闭了闭眼,“仕瑾有什么想说的吗?既然是你种下的因,就该承受这个果实。”   朱仕瑾摹地笑了笑,声音有些尖利,“曾祖父,这并不是我想种下的因,凭什么我就要接受这个果。我说过的吧,我不想插手家中庶务,就是事关盐铁这些朝廷把控的物什儿,说穿了不也是经商,我说过的吧,我一点儿不感兴趣。但是你们谁听到我说话了,每次都是为了家族,为了朱家的那一套,就不累吗?呵!”   朱仕瑾说的大声,讽刺的意味很重,这还是朱家的人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朱仕瑾。因为是朱家四代的第一个孩子,和朱玥冉差不了几岁,所以朱老爷子在朱仕瑾身上也投入了不少心血,虽然自从接管庶务,朱仕瑾身上就开始有了些桀骜,但是这样尖利还是第一次。   当年,是朱七爷一直管着家中庶务,朱家产业众多,实在是掌管不过来,所以理所当然的出了些事情,是朱仕瑾迅速出手,没三两下就解决了事端,大家都说朱仕瑾是有经商的天分。虽然让两榜进士去经商有些暴殄天物,但是因为朱家这经商有些特殊,那可是盐铁,所以觉得也没什么可惜的,就选了朱仕瑾去管理庶务。   朱老爷子也想起了有这样一回事儿,当年朱仕瑾不只一次的提起并不想回到家中管着庶务,就是去外放去做知县也好,但是当时庶务这边确实缺人,朱仕瑾又确实是有能力,谁还去想一个小子愿不愿意,只觉得他是为了拿到更大的筹码。   “那就能这样做了,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看看你二弟,再看看你,这都做得什么事儿啊。”朱二爷痛心疾首,这出了这样一个逆子,以后他要怎样在兄弟之间立足啊。   朱仕瑾笑了笑,突然觉得有些可悲,他一直觉得这父亲是看重兄弟情谊不肯去争,现在想想也许真的是没有那个能力根本就争不过也说不定啊。他又想起了小表弟,不论做什么都他都有姑夫在他身后护航,倒是幸福又幸运,不过他这一辈子是体会不到了。   “曾祖父,祖父,各位叔伯,一切都是仕瑾妄想,我配合,看各位长辈想怎么做吧。”罢了罢了,这次他真的是输的一塌糊涂。   “你配合有什么用,这事儿都做出来了,你……”朱四爷气不打一处来,现在知道配合,有什么用。   “够了,”朱老爷看老爷子的呼吸又加重了几分,直接呵斥儿子,平时看不出几个儿子的区别,这一到大事儿上,倒是性情都显现出来了,“还嫌家里不够乱是怎么的?”   “小二,你怎么想的?”朱老爷子突然点名,这是大孙子的嫡长子,是整个朱家下一代的掌权人,他想看看他怎样说。   朱仕亮看曾祖父在和自己说话,忙直起身,说道:“孙儿以为,还是再问问表弟,看看他还有什么没交代的吗,这京中险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兄长带回来的,咱们还是先了解大局再做下一步的定夺。要是事情真的很严重,咱们再做下一步打算,毕竟咱们现在掌握的情报太少。”张口闭口并没提江南盐铁的事情。   朱七爷看着自家父亲和祖父逐渐变得阴沉的表情,瞪了朱仕亮一下,让他别说了,“祖父,父亲,咱们还是赶紧把盐铁之权上交才好,不管怎么说还是先保住朱家全族。再有既然启珪选择在今日将此事开诚布公,就说明肯定是一刻也不能等了。”朱七爷说道,明日就是祖父的寿辰,在这个时间泼人冷水,以顾家人的性子肯定是做不出来的。只是没想到这二侄子也是这样的想法,他朱家的下一代啊。   “七叔,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朱仕亮还待再说。   “罢了,罢了,”看着这同为朱家后嗣,一个个事不关己的样子,朱老爷子叹息道。看着朱仕瑾还是跪在地上,朱老爷子又说道:“看来你现在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做错了,我也不强求,你回自己的院子去吧,自今日起没有我的命令一步也能踏出。”   “是,”朱仕瑾回道,接着就被人架起来回了自己的院子。   朱老爷子坐在那里,一时间整个书房里都是安静的,没有一丝儿杂音,但是每个人都感受到了压抑。   顾启珪当然是不知道书房中的情形的,他出了书房就去了自家母亲临时住的院子。他知道母亲肯定是还在等着他,要是不把事情问清楚,母亲肯定是睡不着的,果不其然,院子里的灯还亮着。   “哎呦,我的小少爷啊,这怎么把自己折腾成这样了,夫人刚从老夫人那回来,正等着少爷呢,赶紧进去吧。”林嬷嬷说道,看着自家少爷明显的瘦了一圈,她也是心疼的厉害。   顾启珪颔首就进了房间,没想到哥哥和姐姐们还都在,顾启珪一一见礼。   “快过来,让娘亲看看,怎么瘦成这样了,这走的时候还好好的,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朱氏看着黑瘦的儿子,心疼的说道,这才几天就成这样子了。   顾启珪笑着宽慰道:“娘亲,我无事的,就是这段时间劳累了些,无大碍的,您不用太担心。”这就是他的母亲,看到自家的孩子一定是先关心他本人的,就是两个姐姐也是一脸的关心。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请,怎么弄得这样大的阵仗。”看到弟弟落座,顾启陵这才问道。   顾启珪就把事情说了一遍,倒是没有隐瞒,反正都是自家人。   “怎么会这样,仕瑾那孩子怎么做出这样的事情。”朱氏感觉自己整个人都是懵掉的,怎么也想不到看着最是沉稳的侄子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   “外祖父他们在商量对策,此事虽然事关重大,但是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对策,发现的又及时,只要肯放权应该是无事的。”顾启珪说道,虽然之前朱仕瑾和罗国有过铁矿交易,但是比起这次来之前那都算是小打小闹,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而这次又被阻拦了,所以只要操作的好,就没问题。   朱氏蹙了蹙眉,点点顾启珪的额头,“你还是个小孩子,发现什么不对就应该早告诉爹娘的,怎可一个人去干这样危险的事情,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可怎么行。”虽然娘家的这是大事,但是自家儿子这样也太冒险了些。   顾启珪也只是笑道下次不这样了。 第127章   安庆   朱老太爷具体是怎样做的,顾启珪以为得等到第二日才能知道,但是没想到那天深夜子时刚过,就传来了朱老爷子病重的消息,顾启珪刚一得到消息的时候,还吓了一大跳,要是朱老爷子此时出什么事情,那他可算是罪孽深重了。等冷静下来,又经身边儿的磨石宇提醒,他才恍然大悟,所以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吗,看朱老爷子已经拿定主意了。   顾启珪去到老爷子的院子的时候,除了朱仕瑾和远在京城的大舅父朱家一家子人都到了,老老少少的站满了整个院子。顾启珪上前去见礼,还看见了自家兄长和两个姐姐。   “你昨日到底对曾祖父说了什么事情?怎么今日就病得如此严重,曾祖父的身子一向很好的,这是和你没关系吧?”朱仕谦搂住顾启珪的肩膀到了一旁,低声问道,他总觉得朱家要大变天了,今日还是曾祖父的寿辰,从几月前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这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今日……   “此事说起来甚为复杂,既然舅舅和外祖父没有告诉你们,就是肯定不想你们掺和进去,再说,此事牵扯甚广,作为你这种小喽啰知与不知都是一样的。”顾启珪说道,他并不打算给朱仕谦解释太多,主要是这朱府的主子明显不想讲,他何必擅作主张。不过,他倒是有些替眼前少年觉得可惜的,毕竟才是初出茅庐的年纪,如若朱家就此沉寂下去,他的前途会很迷茫。   听到顾启珪这样讲,朱仕谦有些不乐意,但是他也没追着问,那样就太难看了,不过他对顾启珪是有些不满的,觉得是因为他曾祖父才变成这样的,用另一句话说,就是有些迁怒。不过他的想法并没有维持太久,因为天亮后就是朱老爷子的寿辰,许多宾客都是早早就已经交了拜帖过来,这下子除了这事儿,寿宴的事情就必须得从简才行,一切都得重新斟酌,一时间整个朱家的直系子孙就都去忙了。   朱氏刚去看了自家祖父,确认了他只是脸色有些不好其他都还不错才出来。作为她,联想到昨日幼子所说的事情,她大致能明白是怎样一回事儿,看父兄几个似乎有事情和祖父商量,她就退了出来,接着就看见了正在等着她的幼子。   “赶快回去休息吧,里面没事,这几日都是在路上度过的吧?”朱氏难掩心疼,“明日的宴席肯定是举办不了了,不过你肯定也是得忙着呢,赶紧回去歇一歇。”因为这是半夜,也不能挨家挨户的去送消息,再说这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所以明日他们这些小辈还是要在门口接客的,虽然朱家不缺少少爷,但是顾启陵和顾启珪是要在的。   “娘亲不用担心我,一点事儿没有,我把娘亲送回去?”顾启珪问道,刚他大哥已经随着几位表兄去商量对策了,把两个姐姐送去了自己的院子,他就在这等娘亲了。   “不用,我一会儿就在偏殿,你赶紧回去吧,得先把我英俊的儿子给还回来才行。”朱氏笑着说,虽然知道这是祖父的对策,但是没病硬是要扮成快要不行了的样子,这样损寿命的事情是在是不好,朱氏想在偏殿的佛堂替自家祖父祈福。   顾启珪也跟着笑,刚刚他去照铜镜,就是人影模糊,他还是感觉到自己这几日真的憔悴了不少,整个人都粗糙了很多。   之后,顾启珪告别母亲,回了院子。要说,他曾祖父还真是聪明,想到用这样的方法来达到朱府避世的目的,脑筋转的的确很快。   京中   扎布耶半躺在床上,到现在他还有些没有缓过劲来,看着站在床边的侍卫问道:“塔吉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塔吉没有消息,不过忠亲王那边传来消息,朱家大公子朱仕瑾已经启程回了安庆,走之前留了信笺,应该是真的,所以塔吉应该是被义亲王那边的人弄走了。”罗国侍卫回答道,这是他们刚得到的消息,毕竟那日闹得有些大,人多眼杂,他们都没能脱身。所以就是后来调查了一下,还是没有什么眉目,他现在所说的也只是最为合理的推测。   扎布耶沉吟一声,吩咐道:“找,一定把塔吉给我找出来,不行的话就向忠亲王借些人手。”总之他就是要知道塔吉怎么样了。   这是说来也蹊跷,就偏偏是那一日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让他应接不暇。就是朱仕瑾离去也没有想着和他们说一声,要是知道,他肯定是不会让朱仕瑾就这样回去的,生意还没谈成,怎么可以让他回去,不过三皇子在也是一样的。扎布耶这样想着,感觉他这次来到京中总有些不安。   “还有,就说本王的侍卫失踪了一个,让官家帮咱们找找吧。”塔吉吩咐道,这样也算是出了口气儿,他乐得给大齐朝增添些麻烦。   “是,”侍卫们都领命出去了。扎布耶看着窗外的月亮,他现在有些想念家中了,此事一定得赶紧落下帷幕才行。   “去告诉月,这次的铁矿无论如何我都得拿到,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拿到。”扎布耶低声说道,他有千万种抱负要施展,罗国虽然是他的母国,但是无奈资源太过贫乏,而且国力太弱了,这铁矿是他目前最需要的。   扎布耶的话音刚落,一阵风吹来,就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离开了驿站出去了,这是扎布耶的暗卫,不到紧急时刻一定不会离开他身边的保护者。   这下房间里就剩下扎布耶一个人了,他就静静的倚在床头,塔吉这几日都没有消息,他大致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情,摹地,他勾唇笑了笑。拿起一直挂在腰间的塔牌,中间的‘花离’是他罗国独有的花,这是他自从小带到大的,是他身份的象征,拿着它可以如他亲临一样。   要说起来,十多年前他来这大齐京城也属偶然,当时因为边境混乱,待他最是亲和的同族兄长在战场上重伤,他有些受不了。所以那时候年轻的他仗着自己有些本事,带着几个人就来了京城,想杀杀大齐皇帝的威风,该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吧,反正那时候他根本感觉不到害怕。就这样闯进了皇宫,整个大齐朝最神圣和神秘的地方,之后掳走当时还是个孩子的太子实属意外行为,他当时根本无意做这些,他的目的从来也从来不是这些。   后来为了不让大齐指出是他罗国犯事,他直接去了平壤,把那个小孩子丢下了。就是‘花离’也不是提前预定好的,当时他只是想出两口恶气,既然你大齐士兵毁我兄长,我就毁你大齐根基,如此就有了沐沣悲催的开始。   至于塔克,就更是只能说是偶然。有一段时间总有人要攻击他,且身手极好,要不是他身边护法众多,肯定是不能平安到现在的,一开始他以为是他几个兄弟的作为,毕竟那段时间他们闹的挺凶的,不过最后他也察觉出了这跟本就不是他罗国的势力。   扎布耶一直把罗国看成他的地盘,怎么能容忍别人在自己家里撒野,所以他召集了不少人,想直接就把这一行人一网打尽。不过他还是低估了这一行人的战斗力,他这边兄弟折损了不少,不过双拳难敌四手这句话不是当假的,没多时对方就显出弱势,最后被活捉的有四个,他们自然是要好好逼问的。   其中一个看情形不对,立刻就咬舌自尽了,很是果决,另外三个也是要效仿的,但是奈何他们已经被人察觉,立刻就被制止了。严刑拷打,反正能用来逼问的刑罚他们都用了,其中两个人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另一个人倒是说了些有用的信息,但是一口气没熬过去。   剩下的两个人之中的一个人被下了毒,一种让人求生不能求死也不能的毒,另一人,也就是塔吉则是还是严刑逼问,扎布耶就是想看看两人到底硬撑到什么时候。   扎布耶永远也不能忘记,当他进入牢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种情形,一个人痛不欲生的在地上打滚,但是他全身被束缚住,他是连求死也不能。另一人被绑在柱子上,也是动弹不得。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塔吉,觉得很有意思,他的性子向来如此,什么好玩做什么,突然他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种毒是无解的,你这个同伴恐怕现在感觉是有万只蚂蚁在他身上啃食,哪哪都是蚀骨之痛,老实说,以前也有人中过这种毒,但是连一刻钟都没撑过去就死去了,没想到他竟然能撑这么长时间,倒是超出了我的预期。”扎布耶对塔吉这样说道。   狐也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不言不语。   扎布耶却有些兴奋,他觉得自己应该玩点儿大的,这不就是有了现成的准备。   “你说我要不要先喂他续命丸啊,先吊着他的性命,他这个样子还是很有看头的,我很喜欢。”扎布耶说着,让人给地上躺着的喂了续命丸。   狐的眼睛睁大了些,其实现在活着对地上的人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   扎布耶饶有兴趣的看着地上持续不断的打着滚的男子,不言语。之后,扎布耶就看着这个人在地上滚了两个时辰,也不说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什么时候觉得不对了,就着人给地上的人续命。   狐就这样坐在那里,他想挣开枷锁给地上那人一个痛快,但是他无能为力,看着地上之人眼睛里的祈求,他没有丝毫的办法。   一直到天黑,扎布耶都没能听到想听的话,开始觉得有些无趣,有些意兴阑珊,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就在他踏出们的那一刻,听见了身后一个微弱的声音,“给他个痛快不行吗?”   扎布耶的脚步立刻就停了下来回头问道那你能给我什么,要是我无偿帮了你我不是就要吃亏了。   狐没有说话,他实在是弄不懂眼前这人有什么企图,只是看着他。   扎布耶直接说道:“那你就在我身边儿待一段时间吧,就跟着就行,你什么我都不干涉,就是给你的主子报告我行踪的时候还请你克制些。”   狐皱眉,他并不明白眼前男子的脑回路,但是看着还是有人给地上的同伴喂续命丸,他抿抿嘴唇直接说道:“好。”声音很低,但是扎布耶还是听到了。   一掌过去,地上之人一击毙命。“既然跟在我身边儿了,你之前叫什么我不感兴趣,到了我这里就叫你塔吉好了。”   狐不置可否,然后事情就变成那个样子了,严格意义上来讲在这个时候,扎布耶还是他的仇人,不,应该说是他这次罗国行动要除掉的对象。   扎布耶嗤笑了一声,真是想不到,他和塔吉也会相处到这样,当年他也只是想玩一玩,根本是没想留塔吉活多长时间的,如果不是出了那件事情的话,塔吉恐怕早就成了一堆白骨了。他甩甩头,那是他到现在为止少有的狼狈时刻,所以他并不想回想。不过,这么些年过去了,他倒是习惯塔吉跟在身边了,虽然他只干一些不痛不痒的事情,虽然他从来不提之前主子怎样怎样。   此时扎布耶满腹心事,四皇子,不,应该说是义亲王沐澈这里也是不平静,他看着貉呈上来的关于狐的审问过程。其实说实话,他并不感兴趣,对于他来讲背叛就是背叛,不需要理由,虽然他也能感觉到狐应该是没有过多的和罗国扎布耶说这边的情况,不然他们肯定不能安然无恙至今,但是还是那句话,背叛就是背叛,根本不用问缘由。   “主子?”貉的声音拉回了沐澈的心绪,沐澈直接说道,“这些事情,你看着办吧,你应该知道怎么办吧?”   “是,属下知道。”貉回答道,接着迟疑的说道:“主子,狐,想见一见二爷。”其实貉知道是不可能的,但是他们这一群影卫算是一起长大起来的,到底是有些感情的,他替他问一问,算是全了以前的同甘共苦。   “还需要我教你吗?”沐澈自然能猜到是怎么回事,但是他还是很不开心,沐澈是他最后的底线,不论是谁都不能轻易触碰,沐澈在安庆解毒治伤,务必是保持清心静养,谁都不能去打扰。   “属下知错。”貉行礼。   沐澈挥了挥手,让貉下去了。 第128章 双更合一   天还没有亮起来,顾启珪就起身了,今日他还有事情要去做,其实话又说回来事情也不多,就是得在,也算是全了礼数。   “主子?”这房间里顾启珪刚有些动静,门口的磨石宇就小心推开了门问道。   “什么时辰了?”顾启珪躺在床上问道。   “寅时刚到,时辰还早,主子还可以再半个时辰,”磨石宇回道。   “不了,”顾启珪拒绝,坐起身披上了衣服,下了床榻。走几步把浸湿的擦脸巾放在自己脸上,接着问道:“昨日还发生了其他什么事情吗?”昨日他确实是到极限了,连续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让他的精神实在是不好,所以就顺着娘亲的意思回了客房。其实现在他也没歇过来,整个人都是腰酸背痛的,但是这事儿态紧急,也没有时间让他歇息了。这时候的清晨已经有些凉意,凉巾放在自己整个脸上,顾启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现在安庆大部分家族都知道老爷子病重的消息,幸灾乐祸的不少。昨日老爷子让手下的暗卫连续三次送了信笺进京城,前两次相同时辰的,一次是刚刚才让他出发的。”磨石宇说道,地址都是京中朱府,收信的是朱家大爷。   “呵”顾启珪嗤笑一声,这是还留着念想的,不过他不发表意见,年轻人犯错,动了整个家族的根本,其他人不服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不过,事情怎么可能就这样就能被解决掉。   顾启珪深吸了一口气,不过今日大家肯定都是不显的,来的宾客肯定是对躺着的老爷子各种献殷勤,恐怕说起话来都恨不得躺在床上的是自己,但是等再过几天朱家把盐铁之权放出去,这些人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恐怕那时才是朱家受难的开始。朱家纵横江南这么些年,从没有碰到过什么大事,总是一帆风水的,这一下子,都从天堂落到地上了,不过现在也只能祈求人不要出事,要是操作好应该是没事的。   “给吴柳堂传信,将此事告知二爷,然后把这封信亲自交给二爷,把京中带回来的要转交的东西也一并都带过去。”顾启珪递给磨石宇一封信,又接着说道:“就让十六哥带着人去吧。”虽然顾十六这几日劳累了些,但是他办事却更稳妥些,顾启珪也放心。   “把这事儿捅出去是不是有些欠妥,二爷毕竟是皇族中人。”磨石宇接过信封,还有些疑惑,不是很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要这样干。   顾启珪笑了笑,说道:“就是因为他是皇族众人,此事才更好操作些。”看了看磨石宇懵懂的表情,顾启珪却没有再说话。   磨石宇看自己主子没有给自己解惑的意思,慢慢退了出去。   顾启珪看着磨石宇离去的身影,笑了笑,当然要给皇室中人知道,既然有三皇子这个大旗,现在不用岂不可惜,总之把朱仕瑾做的这些事情都推出去才好呢,要说这个世界上,最想看到三皇子不好的,不就是他的亲兄弟们了。再说,要是有一日,这二爷和四爷有一个能登上那至尊无上的位子,起码不能翻后账吧。所以说,他此举就是先给他们说一声现在有一这样的事儿,不过大部分都是别人的责任,我们已经在尽力补救了,总之就是我们虽然犯了错误,已经知道自己错的离谱,还请二位爷可以网开一面。   当然,顾启珪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就是不得不开口的原因,因为即使他不说,二爷和四爷也会知道事情真相的,在京中他和四皇子联手的时候,只要四皇子潜心去查,肯定不多时就能知道整个事情的经过了。依照四皇子和二皇子的感情,他肯定也不能瞒着吴柳堂这边儿,倒不如自己先发制人,还能卖个人情。   “主子,前院那边叫您过去一下。”外面有人禀告道。   “好,我这就去,”顾启珪推开房门,准备去老爷子所在的院子。虽然自己心里知道曾外祖父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但是其他人,尤其有些不相干的人可都不知道,现在老爷子叫人了,他若是还怠慢,这些人还不知道在背后怎么编排他呢。   因为昨日里大家休息的都比较晚,夜里有折腾了一会儿,再加上现在天还没有亮起来,所以除了曾外祖母、外祖父外祖母、七舅舅和娘亲依然还在,其他人都是还没有过来。   顾启珪走到院子里,直接就被请进去了房间里,朱老爷子就半躺在床上,朱老爷坐在旁边,朱七爷站在一旁,能明显看得出来他们是一夜没睡,整个人都憔悴了很多。   顾启珪进去一一见礼,不管什么时候,礼不可废,师父就经常告诉他,不管碰到什么事,都要保证自己的礼仪是没有任何问题的,儒家礼节动作缓慢,正好给了人思考问题的空间。虽然此时顾启珪不知道他们叫自己来的用意,但是在心里,顾启珪已经脑补了很多种可能。   “你大表哥的事情你多费心了,也是难为你了。”看着顾启珪这处处得宜的礼仪,朱老爷子说道,还夹杂着叹息,眼前这个孩子,哪怕是自己发现了那种事情,也能沉得住气,事事得宜,处理事情也是有条不紊,也实在是不得不叹一句,真不愧是顾家昌逸培养出来的,这小小年纪就是不得了。   顾启珪没回答,等着老爷子的下文,他总感觉老爷子话里有话。   “此事你是怎样想的?”这事儿,顾启珪接触的最早,所以肯定是想了许多的,他想听听看,总感觉这个孩子的某些想法会是事情解决的关键。   “启珪之前是没怎么想过的,不过要是曾祖父决定放权不防就放的彻底些,”顾启珪低头说道,照他看来,所有事情都要做的彻底些才好,不然付出许多些努力的事情可能就在结束之前遭遇危机,功夫全部都白费,效果也好不到哪去。照昨日书房的情景来看,其实朱家这几房也不是一心的,分歧还不小,他们并不同意这件事的处理方法。这样既想攥住权力又想平安享福的心态,实在是不好,万一后续除了什么幺蛾子,都是大事儿。   朱老爷子听了顾启珪的话静默了几声,他何尝不知道要放的彻底,只是几个孙子明显各自有自己的想法,想着又叹了一口口气。   顾启珪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虽然奏折已经上京城了,但是就是老爷子也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的,所以他并不怪昨日那些阴阳怪气的孙子,想着先处理朱仕瑾的事情。虽然已经大致猜出了朱家的想法,但是老人家已经这样想了,顾启珪肯定不能说什么,这也是他之前不发表意见的原因,明明知道别人有了想法,就是自己再说什么也没有肯听的。   不过顾启珪也是有些失望的,就和平日说自己不爱钱的人都是富豪一个道理,恐怕老爷子也是舍不得朱家就这样陨落在他自己手上的。顾启珪看着这屋子里的人,又说了一句,“义亲王和前太子关系匪浅,几年前我和爹爹去慈恩寺的时候就曾在玄景大师那见过义亲王。”   顾启珪这话说的突兀,房间里的其他人都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顾启珪回突然提起此事。不过玄景大师和四皇子?   只听顾启珪继续说道:“季皇后和贤妃娘娘素来不和,导致义亲王和三皇子开始就不和,虽然现在圣上心向三皇子,是好也不好,前太子的手段自不必说,就是季府也不是好对付的,再加上五皇子对那个位子也是虎视眈眈,可以说忠亲王成了众矢之的。   这段日子是罗国使臣进京,各家肯定都是早就准备好各显神通的,难保没有被其他人发现这事儿,虽然查起来是要浪费些时间,虽短时间里肯定是到不了咱们头上的,但是长远看来肯定是不容乐观的。”所以只有朱家低到尘埃里,在明面上没有了任何利用的价值,根本不担心别别人怼,才是保护他们安全的最好法子。顾启珪说了这许多,就是为了表达这个道理,怀璧之罪,实在可怕。这样说,也是为了不让朱家人抱有侥幸心理,这要是这一次权力送不出去,以后要是此事东窗事发,诛九族都是可以肯定的。   朱府的几个都不说话,他们知道顾启珪说的都是对的,此事非常的严重,后果是人人都不想看到的。但是这朱府的根本,他们实在是不想就这样让朱氏一族都毁在自己身上啊。   顾启珪站在那里,不言语了,他当然不会去劝,什么钱权乃身外之物的鬼话他们也不会听,这是他的长辈,自然比他通透,话留三分,他们自己去想就好了。   “罢了,把那封奏折也送去吧,告诉老大,就说我病重,让他处理好此事回乡侍疾。”朱老爷子叹息一声,其实他早就想到了这些事情,只是还有些不甘和丧气,这朱家在他手里没有还说呢么建树不说,反而是就要败落了,就是到了下面也无颜面见到列祖列宗了。   朱七爷应答一声,出了门,其实要他说本就该这样干,这掌管江南四省盐铁是让他们朱家得了不少好处,但是要是真的因为此事没有了性命,这留下什么不都是无用的东西。奈何就是他和父亲都劝着,但是祖父就是咬牙一直都不松口,其实他也能理解老人家的心情,但是这时间肯定就不允许啊,这下祖父终于是反过劲儿来了,朱七爷也觉得一身轻松。   朱家的布置自不用多说,今日注定是个大忙的日子,不过,顾启珪除了帮忙把张文麟引进来既阻碍没做其他的事情了,就站着就可以了。就是有客人到了,朱家兄弟也能全权的接待,要是亲近的就被请去看望老爷子,无关紧要的都是管家同意接待的。   “这才几日,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了?”张文麟说道,语带关心。昨日是朱府的家宴,即使是顾家的准女婿,他过来也是与礼不合的,所以他是今早才到的,进来就看到顾启珪这个样子。   “这几日事情有些多,养几日就好了,没事儿。我带你去看看曾外祖父,”顾启珪回答道,这也算是沾着亲戚的,就亲自去看看吧。说着,就带着张文麟走在了前头。   “老爷子的身子没有什么吧,这样大的年纪了,还偏偏是在这样的日子发生这样的事情。”张文麟叹息着跟上。   “没什么大事,就是昨日有些吓人,现在身子已经稳定下来了,”顾启珪回道,至于朱府发生的这些事情,他现在没想着和张文麟说。   张文麟点点头,“那放榜日你还去金陵候着吗?这鹿鸣宴要是不参加也不好。”这乡试放榜没几天了,张文麟才有此一问。   “到时候再说,”顾启珪有些阑珊,他这几日已经完全忘了乡试这件事,就是他的答卷是怎样作答的,他现在都有些迷糊了。   “对了,陆家的大小姐和你四堂哥的婚期已经定下来了,你这几日都没有回来,所以他去请你参加宴会的时候,伯母就着人拒绝了。”张文麟边走边说。   “哦,这么顺利吗?还有他还敢进我们家门,真是有些大胆呢。”顾启珪挑眉,后面一句真的就是调侃了,要知道,之前他还在家的时候,他娘亲对着自己的嫁妆单子,把物件好好的对了一下,已经去五房好几次了,每次都能找到东西回来,感觉五房现在应该避着娘亲走才是。   “哪能?别说陆总督是看不惯顾启裴,就是心里看得惯,这嫁女儿的也是拿架子的,哪有这么容易?”张文麟摇头说道。   “张三哥这是再给我提个醒?”顾启珪笑着问道。   张文麟也跟着笑了一下,确实,这个准小舅子恐怕比准岳父还难伺候,“到时候还请启珪你手下留情啊。”   “嗯哼,”顾启珪发出鼻音,张文麟收了笑,“总之反正就是陆总督没有太给顾启裴面子,没有一点儿和你们家五房做亲家的自觉,听说婚事的布置总督全都交给了陆夫人,他自己没怎么插手。”在平城这几个月,张文麟对陆府那还是了解的。   这是顾启珪早就想到的结果,没有太在意,看周围没有人经过,他低声对张文麟说,“最近朱府出了些事情,江南整个格局怕是有大变化,今日结束后,张三兄长还是立刻赶到平城比较好,毕竟你现在也算是有官职的。”顾启珪语气很认真,像是一个兄长在对弟弟说话。   圣上想重用张文麟,还把他送到了江南,这次朱府的事情要是尘埃落定,江南盐铁势必要找新的掌舵人,江南世家今上肯定是看不上,不过也不能从朝中派人过来,不然脚踏进江南地界儿的时候,就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最后还是要选世家,当今圣上肯定是不甘心的,肯定就需要一个人替他看着,张文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在江南盐铁中做一个有实权的文官,倒是可以。   张文麟笑笑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这事儿了,顾启珪并没有具体说何事,他也没往下问去,顾启珪是完全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当然不会这样不识趣。   顾启珪也笑了笑,有个聪明的姐夫,似乎也不错。   转过长廊,接着就到了老爷子所在的房间,房间外已经围了些人,都是顾启珪不认识的,只能转过身来对张文麟说道:“看来张三兄长得等一段时间了,这些人应该都是些无法拒绝的人。还是说你想我现在就领着你去请安。”   “我又不赶时间,等一下也无妨,”张文麟笑着说道,况且就是他现在进去了也说不上话。看着这一众人等,各个都是非富即贵,张文麟感叹的说道:“不过,还真是厉害的紧,朱氏一门在江南这是何等的风光。”   顾启珪感同身后的点点头,确实风光,主要还是因为盐铁作为管家掌控的经济,几乎占据了江南经济的大部分,就是在经商一事上也什么都是紧着官家来的,想要什么特权就得和朱家搞好关系才行,所以就是总督对朱家也很是客气。也正因为这样朱家子孙对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不过,到了今日,“就是现在了吧,还能看到这么些人来朱府套近乎。”   张文麟自然是能听见了这句话的,却什么也没问,联想到刚刚顾启珪所说的话,他直觉这个即将发生的事情有些大,朱家首当其冲会受到很大的冲击。   张文麟和顾启珪就这样站在转角处看着那些人一个个进去再出来,脸上带着哀伤,恨不得自己躺在床上似的,又对朱家子孙说着表示希望老爷子早日康复的吉祥话才三步两回头的离开。   顾启珪是面无表情的,因为知道这是自救,他倒是没有很大的感触,其实他对朱家到底要怎样做也都没有意见,毕竟一个人的命运全看自己怎样选择。但是他不能不考虑自家母亲,母亲关心朱家人,就是现在娘亲还在佛堂中为老爷子祈福呢,所以他也会多留心。   想到这里,顾启珪闭了闭眼,看着又一批人离开,整个院子静了下来,“走吧,我们进屋去和老爷子请安,一会带你去见娘亲。”顾启珪对张文麟说道。   “好,”张文麟应声。   京中   三皇子对于此类的事情是没有丝毫的意识的,此刻他正与他的舅舅,当朝贤妃娘娘的嫡亲兄长,也就是朝中一品大员兵部尚书袁坤密谈。袁坤本是袁家庶嫡子,在袁太后的嫡亲弟弟因顾老爷子命丧黄泉之后,本来不起眼的二房庶子上位,成为了袁家的掌权人。   因为袁贵妃前朝圣宠,当然是要提拔自家,虽然没有了嫡亲的弟弟,但袁乾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堂弟,就成了重点提拔的对象,再加上袁乾确实是有能力,所以一步步爬到了现在这个地位,他当然是毫无疑问的忠亲王党。   “那事儿实在是太冒险了,下次说什么王爷你也不能露面,在京中约见外族,实在是危险了些。”袁坤说道,还以为当今圣上是闹着玩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儿,三皇子也太大胆了些,更不用说还遇到了禁卫府的人。   “舅舅,不用这样担心,没事儿,一点事儿没有,我小心着呢。”忠亲王不以为意,他又不是傻瓜,当然知道父皇的眼线需要提防,再说,这朱仕瑾回安庆去给朱老爷子过寿去了,这生意没他还怎么谈,段时间内也见不了了,等回头不约在京中就是了。   “王爷,这与外族勾结实在是太冒险的事情了,之前的小打小闹不显眼,就是被发现了也可以推脱。这次的事情不一样,扎布耶这次胃口太大了,咱们肯定不能答应。”袁坤说道,他本就是小心谨慎的人,觉得此事实在是太冒险了些。   “无事,这事儿不是有朱仕瑾牵扯进来了吗?现在他整个朱家都不能脱身了,这时候我有什么怕的,大不了就把朱家阖府一起拖进去呗。”忠亲王说道,他要上位肯定需要银两招兵买马,这银钱实在是不易得,他就得自己去取,这是最快的手段。   袁坤皱皱眉,看着忠亲王没有丝毫放弃的意思,有些脑袋疼,但是又不能说不管。其实说起来,要是能选择,他肯定是不会和三皇子扯上关系的,但是这是他胞妹的亲子,他有什么办法。这关于铁矿的生意怎么能轻易做呢,不小心就得把自己算计进去。   “你放心吧,舅舅,扎布耶不敢做什么的,我也不会让他牵着鼻子走。”忠亲王笑着宽慰自己明显不耐烦的舅舅,就是袁坤有这种表情他也没往心里去。他舅舅自小待他就好,算是他半个老师,虽然有些迂腐,但是对他也很是支持。   看忠亲王还是这样讲,袁坤自是没有什么话说了,转身就告辞离开了。   “爷,袁大人他说的不无道理,都是为王爷着想的。”影卫现身也是劝说道,作为忠亲王的亲卫,他无时无刻都在忠亲王身边,这对话他自然是听着的,就是他也觉得袁大人的担心不无道理。   “好了,舅舅当然是为我好,不然你以为我会对他这么好脸色。但是人不能固守原样的,那样是没什么前途的,舅舅就是太过于保守,这件事就当是火中取栗,我总要拿到的。”扎布耶能帮他的忙,他现在急需要显赫的名声,来增加他在百姓之中的威望。眼看着这扎布耶就要回罗国,朱仕瑾又不在,他这事儿有些不好操作啊。   “派人去安庆,想来朱仕瑾的事情也要结束了,安排好我还要见他一面,可以不在京城。”忠亲王吩咐道。   “是。”影卫领了命令下去了。   忠亲王看着蓝天上朵朵的白云,心情极好,他觉得自己就要看到曙光了,就老四那家伙还想和他争,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出身,真是不自量力。   摹地忠亲王想起朱仕瑾走的那日,在宫中见到老四,他硬是要拉着自己去驿站看热闹,就是自己说不想去,还是被强行拉去了,那日在驿站闹了好久才散场的。现在想想,就觉得有些不对,沐澈自小就不爱凑热闹,怎么那日偏像转性了似的。   想到这里,忠亲王皱皱眉头。 第129章   朱老爷子的寿辰终于是在喧嚣中落下了帷幕,这下子,老爷子身子不好的消息就算是在安庆流传开来了,因为老爷子虽然孙子重孙不少,但是儿子却只有外祖父一人,所以倒是没有人讨论他们承嗣的问题。   这几日,朱氏和几个孩子虽然已经回了顾府,朱府到底是自己娘家,虽然父兄不说,但是几个孩子都有些拘束,再加上几个嫂子似有似无的排斥,就好像朱氏在朱家侍疾是在等着老爷子能给些什么好处似的。朱氏自己倒是没所谓的,但是因为此次她拖家带口,确实也不能在朱府长住着,自己能忍,几个孩子也不能受了委屈不是,就告辞带着孩子们回了顾府,时不时的和孩子们过去朱府看看。   顾启珪倒是恨不得早点离开,主要是朱府有人觉得他与朱老爷子的突然病倒有关,对他都是阴阳怪气儿的。顾启珪觉得自己很冤枉啊,曾外祖父是在救他们朱家,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当然,离开归离开,顾启珪也没闲着,关于江南铁矿,他也是挖到了不少内部消息,还想着朱老爷子的计划,做了很多小的安排。   就在顾启珪一行人回到顾府的第二天清晨,朱府那边儿就传来了消息,朱家第四代的老大朱仕瑾死于非命,过程比较凄惨,就死在了自家的院子里,据说是中毒四,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后还是没有救回来。   这一下子之前老爷子病重的消息立刻就被替代了,众人也觉得是能把老爷子突然病重的原因找到了。朱仕瑾可是第四代中的老大,一直能力不错,掌管着朱府庶务,这正值壮年的时候就中了毒,老爷子肯定是早就知道了这个消息给急的,怪不得朱家老爷子一蹶不振呢。   总之,这个消息传出,安庆各世家,陪着难过的不多,幸灾乐祸的也不少,朱仕瑾的手段不错,自从他开始分担朱家庶务,手段雷厉风行,别人是占不到一点便宜,这对比谦逊的朱府七爷当然是不受欢迎了些。   当然作为朱氏,也是十分神伤的,虽然她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但是一想到侄子就这样的退出了他一直生活的轨迹,不得不改姓换名生活,就觉得心痛。虽然躺在这里的那个不是朱仕瑾,可有什么分别,终究是不能以朱家大郎的身份活下去了。不过,朱氏也懂,这都是他自己造的孽,终究是要还回去的,现在她只求朱氏一族能够平安。   顾启珪倒是不十分担心,虽然他有时候也会想,依照朱仕瑾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骄傲,在褪去朱家大少爷这层身份后,他到底活不活的下去,但是因为他和朱仕瑾不熟,倒是没有得到答案,不过,看大表哥的样子,顾启珪觉得其实并不乐观。   另外,顾启珪想到的是另一件事,照现在的事态看起来,朱老爷子就和他想的一样,这样做了。依照朱老爷子的操作,他会上奏折说明此事,当然是避重就轻,把朱仕瑾之前做了什么交代清楚,或者干脆说他是收人胁迫,或是他识人不清说什么都好,说白了就是推脱,把朱家其他人摘出来。   反正现在朱仕瑾已经死亡,而且朱府主动认罪,要是在似有似无的提出主使者就在京中,好似是哪位皇子,引起皇帝的疑心。然后再提出朱府出了这样的事情,朱家全族实在是有愧于圣上的重托,自请愿,希望圣上收回给予朱家的权力等等。   总之,这也算是向当今圣上示好,当今圣上和世家斗了这样久,之前没有办法才把江南盐铁交给了朱家,恐怕早就想收回,但是朱家一直算是无错,再加上现在总的来看在这场战争之中,皇族明显处于下风。在这个时候,江南贵族的中流砥柱的朱府说要放弃手里的权利,倒是应了圣上的心境。   总之这是,就是看个时间,最好别让京中的忠亲王先发觉此事有什么不妥,不然提前一步在圣上面前反咬一口,此事就容易功亏一篑。顾启珪皱眉,确实会存在这个可能,毕竟几个皇子都不是吃素的,上次他去京城的事情虽然掩饰这踪迹,但也并不是无迹可寻。顾启珪只希望自己的按几个安排能奏效吧,大舅父不是迂腐和只知道拿权之人,所以应该不会出意外才是。   顾启珪在书房里想了一上午的事情,写了几封密信交给了暗卫,这大都是送往京城的,算是未雨绸缪,他喜欢熊最坏的角度出发思考问题,要是不发生自然是最好的,要是发生了,也算是有个准备。   做了这些事情后,差不多也到了午时,顾启珪这才站起身来,推开书房的门,吩咐磨石宇,“走吧,去娘亲那里用膳。”   这几日,顾启珪都是在朱氏那里用膳的,因为朱家出了这些事情,朱氏的心情不好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就趁着还在家,顾启珪和兄长姐姐们就经常过去朱氏那。   今日,顾启珪是最早到的。朱氏看到自家幼子,忙招呼他过来,“今日来的有些早了,膳食还要过一会呢,过来陪娘亲说说话。”   顾启珪上前走几步,笑着行礼,看着一个个花盆被搬了出来,顾启珪疑惑的问道:“娘亲这是在干什么?”要说起来,现在才刚八月底,所以这些花有的还都盛开着,颜色还不错,不过平时这些都是丫鬟婆子的在照顾,娘亲顶多就是浇浇水,怎么今日亲自侍弄起来了?不过,有个东西分散注意力也挺好的。   “这几日闲来无事,我想找些事情做,”朱氏笑着说,朱府的事情她很担心,却无能为力,事情她不能阻止。还有就是,她觉得有些委屈,娘家的这些事情她一清二楚,对于仕瑾的所作所为,一旦暴露,恐怕诛九族都不能泄民愤。在朱氏看来,朱仕瑾‘死’去,是最好的结局了。但是没想到二嫂竟然把这个事情算到启珪的身上,认为是启珪给朱家惹了事端,不仅气病了老爷子,还让朱仕瑾丢了性命,所以看看朱氏就发狂,嘴里的话自然是不好听。因为她刚刚‘死’了儿子,朱氏本来不想理会的,但是奈何二嫂说的确实难听,朱氏也不由得愤恨起来,所以这几日她去了朱府,也只是去祖母那,别的地方是逛也不逛的。   “对了,乡试不是要发榜了?”朱氏问道,反正就是在安庆,启珪也帮不了什么忙,之前该做的也都做了,朱氏是想打发有些离开的,不想让朱府人在启珪面前说什么或者打探什么,反正长子也还在,都能应付。   “就这几日吧。”顾启珪学着朱氏的样子用小铲子把湿土弄到盆子里,随意答道。   朱氏看看幼子认真的样子,不由的笑了一下,“既然安庆也没有什么事情了,你就去金陵吧,乡试放榜之后不是还有鹿鸣宴,还是去参加的好。”虽然朱府是她的娘家,但是启珪却姓顾,倒是没有这样多的讲究。   “不去也没关系的,最近外祖家事情不是很多,我留下来也许还能帮上一些,……”顾启珪的话还没有说完,朱氏就发话了,“就今日下午吧。”   “啊?”顾启珪抬头。   “今日下午用过午膳之后,你就出发去吉城,骑马也太过劳累了些,还是坐船舒服。”朱氏下着结论。   顾启珪看着母亲很是坚持,就笑着说道:“好,我先让人去整理行李。”想想朱府的事情,现在就只看京中的角逐了,在安庆的自己也插不上手,反正自己已经尽力安排了那些事情,而且朱府似乎也不想让自己插手的样子,所以自己留在安庆倒是没什么重要的了。就是不知道谁在娘亲面前说什么了,让她这样愤恨。   午膳后,朱氏很坚持的把顾启珪赶出了家门。   朱府   此时的朱府,当然也是很悲伤地的,谁的脸上都没有笑脸,有的是因为不同意老爷子的放权的决定,有的是哀伤自己的儿子,还有的是为了这整个家族即将没落而悲伤,总之是各有各的理由。   此时朱仕瑾的母亲朱家二夫人正坐在自己的院子里,两眼无神,她的儿子,最有出息的儿子竟然就那样死去了,这要她怎么相信,明明之前还很好的,她之前明明还去看过他,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那个了呢。   因为出身比较低,虽然嫁给了朱家二爷,但是自己并不得朱家人喜欢,比起八面玲珑的大夫人龚氏她自然是处处占不了上风,似乎人人都不喜欢她,这样的时间一直持续了很久。直到大儿子出生,这算是朱家第四代的第一个儿子,当然得朱家长辈的重视,她的处境才好了些。这些年,她得到的所有的重视大都是因为这个儿子,她自然也是重视儿子的,但是她儿子就这样走了,不清不楚的,因为中毒走了。   她当然是有很多怨言的,要不是自家爷拦着她肯定是要找老爷子去理论的,就是孩子走了也得把原因搞清楚啊,而不是就这样入土就算完了。管它什么孝道,反正她儿子都走了。但是老爷就是死死拦着,为了不让她去闹,还把整个院子都封起来了,就是为了不让她出去,还说什么她无理取闹,她的儿子命可真苦。   “夫人回屋去吧,也让大少爷放心才行啊,再说孙少爷可还需夫人看着呢。”身后的嬷嬷劝慰道。虽然大少爷是二夫人的亲子,平时母子俩的感情实在淡的可以,但是虽然是这样,她也觉得夫人有些可怜,毕竟白发人送黑发人,当然是会更伤心些的。   二夫人并没有回答,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思考着自己以后要怎么在这个家里立足,没有了长子,谁还会把她放在眼里。也思考着,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自己的孩子说没有就没有了。   朱二爷回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画面,看到自己夫人在院子里出神,他莫名有些心软,长子的事情,他确实无能为力,不过他知道自己长子在现实中无事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不管怎么说,做了那样的事情,总算是保住了性命。看到妻子这样他虽然有些动容,但是他也没打算把真相告诉妻子,毕竟妻子的性子实在不是一个保守秘密的人,而这样的事情他们并不打算让别人知道,就是在朱府也没几人确切的知道此事的。   “回房吧,院子里还有些凉,回头要着凉了,”朱二爷叹了口气。   “老爷,你说仕瑾这孩子怎么年纪轻轻的就这样了,怎么就我们经历这样的事情呢,孩子明明就这么好。他就这样走了,连凶手都不知道,我这做娘亲的可怎么办啊。”二夫人声泪俱下。   朱二爷安慰着自己的妻子,与他来讲,这一辈子,他的长子已经不在了,虽然伤感,但是因为知道真相,就还可以接受。他现在更担心接下来的事情,接下来整个朱家都会广受牵连,家族会走向没落,虽然衣食无忧,也会过着富裕的生活,但是像现在这样风光是不能了,落井下石的人什么时候都不缺,不知道那个时候,家里人能不能接受。   还有就是,这整个事情都是因长子所起,其他各房兄弟都颇有怨言,他们二房今后的日子不会太好过,再一想自己夫人的性子,朱二爷又叹了一口气,以后还是少出门比较好。 第130章   顾启珪听自己母亲的话,下午就去了吉城,第二日一早就出发去了金陵,当然,朱家的事情他还是紧密关注着的,怎么能放心的下呢。   不过,因为他在赶路,每天来往京中安庆的信鸽也变得越来越没有了节点,现在也只能把信送到安庆后,再由人乘快马送到顾启珪手里,这来回奔波的实在是麻烦。所以不是十分紧急的就干脆送到金陵等着顾启珪到了再去看。   就在顾启珪出发之前,已经接到了信,京中现在的局势与朱家一事是有力的,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已经请辞要离京,大概是因为谈得还不错,圣上派了忠亲王送他出国界。其实本来的人选是义亲王沐澈,但是因为四皇子那几日风寒严重,忠亲王又主动请缨要替自家父皇分忧,所以这差事就落在了忠亲王头上。   想也知道他们打得什么主意,自然还是为了铁矿的事情,顾启珪想起之前在安庆被十六发现后直接废了的忠亲王的影卫,恐怕他就是来安庆打探朱仕瑾消息的,或者说还约了朱仕瑾在哪里见面的样子。不过幸亏是发现了啊,但是现在大家给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只是这具体的事情他们还没查得到是一定的。   顾启珪看了信,觉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趁着忠亲王不在,自然是好操作些,只是不知道自家舅舅会选择什么样的时机。不过现在自己既然都已经拿到这消息了,就说明这事儿已经发生有个几日了,现在京中已经发生什么大事也说不定啊。   顾启珪坐在船头,科举放榜,但是他内心毫无波澜这还是第一次。这些日子,他都几乎不记得还有乡试这一回事儿了。说起来,昨日他在吉城还见着了李维,两个人还是笑着说话,却没有之前的亲近了,顾启珪也懂这样的事情,也许李维是觉得有些丢人吧。但是在姐姐婚姻这件事情上,顾启珪对谁都不会例外,有些事情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其实顾启珪自己也说不上什么感觉,说对李维夹杂着淡淡的失望也说不准。就见了那一面,李维就确定自己是喜欢上了顾烟琪,之后自己不在家的时候,想来也是各种献殷勤,没看到自家爹爹娘亲都想到把女儿送去金陵自己这边了吗,就说明其实当时李维的态度是很积极的。顾启珪虽然不理解这种情感,但是想来是极其热切的吧,但是就只有通过别人描述,顾启珪才能感受到这种热切。   自从,顾启珪在书房对李维说了那一番话之后,李维刚开始的时候还会来到顾启珪这里凑热闹,也不多说话,就安静的待着,当时顾启珪还有些心软了呢。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也没有过很久,李维慢慢的也就不来了。顾启珪经常不在家,所以有时候会将爱的时候想起来还会问问管家,得到否定答案的时候,顾启珪竟然分不清自己是应该松口气还是该叹气。总之,就顾启珪自己而言,李维对顾烟琪的感情来的太过迅速,抽身的也过于猛烈,这样的男子,怎堪托付终身。   想到这里,顾启珪不免又想起了有过一面之缘的‘他’,顾启珪几乎已经肯定那就是长宁郡主了。想想这缘分也是奇妙,明明之前他们的生活轨迹中只有一个交点,以后余生却都要生活在一起,会有无数的点产生,想想就有些不可思议?   待在船上实在是太无聊了些,顾启珪杂七杂八的想了许多,但是更多地是关于自家人的事情。终于是到了金陵,顾启珪自然是又住进了朱家的酒楼,正好顾启锋也在,哥俩当然是好一番叙旧。   “朱府出了那样的事情,我以为你们都不会过来了。”顾启锋陈述道,金陵离安庆可算不上远,所以朱府出事的消息,待在金陵的他自然也是知道了。毕竟朱家大少中毒而亡,朱家老爷子悲痛卧病在床的消息实在是属于很大的消息了,尤其在江南,朱家还是非常有威望的。   “虽然大表哥出了那样的事情,但是因为家中有老人还在,又加上算是死于非命,各种事情都不宜大办,我们算是外亲待在朱府也实在是帮不上什么忙。祖父是有些伤神,毕竟年纪大了,又经历了这样的事情,所以就有些不好。   但是毕竟是老人家,经的事儿多,比我们想得开多了。家里人也亲自去‘吴柳堂’请了医,说是静养即可。我们这些做小辈的自然也不能时时去打扰,怕那样反而不好。我本也想留下来的,不过娘亲不允,接着我就被撵出来了。”顾启珪说着,间或叹口气。   “那也算是万幸了,”顾启锋没有想太多,毕竟是外亲,还不是长辈,也没有在这些讲究,接着又说了句,“伯母自是有自己的考量的。”   “对了,是明日放榜吧,我看这街上的学子不少,就是各家酒楼也都很是热闹。”顾启珪岔开话题,他并不想和堂哥多说关于朱府的事情,毕竟,想让大家知道的大都不是真实的。   “是,明日放榜,因为今年玩的比较大,要是哪家的酒楼出了解元郎是很有面子的事情,金陵城中有不少人都下了注,算是凑热闹。”顾启锋温声解释道。   “哦?那目前谁的呼声最高?”顾启珪倒是有了兴趣,放下手里的茶杯,开口问道。   “有二人呼声最高,七弟独占一个席位,另一人你也听见过,就是在府试和院试时遇到的刘坤。”顾启锋挑眉说道。   顾启珪想了一阵儿,这个名字确实熟悉,也记得自己和他说过话,但是具体长什么样,顾启珪却是想不起来了。不过,这都不影响顾启珪自恋,只听他道:“嗯,这金陵百姓的眼光很好,对我这样信任,我也要争取不让大家失望才是。”   顾启锋看着堂弟耍宝,笑了笑。出身世家,学在官学,又从名师,七弟当然是大家关注的重点。在安庆的时候,顾启锋有时会和顾启珪一起习书,偶尔也会辩论一些题目,七弟的反应能力和知识储备让人惊叹,基础扎实,才思敏捷,脑筋转的快,说实话,之前的县试和府试,顾启珪能考出那样的名次才是让人没想到的,顾启锋一直觉得院试时才是顾启珪真实的实力。   顾启珪还想说什么,不经意间眼神向楼下看去,眼睛就定在了下面,眉头紧皱,都能夹死苍蝇了。谁能告诉他二皇子沐沣怎么会在金陵,他不是应该在‘吴柳堂’静养的吗?怎么这时候跑来了金陵。看着他身后跟着的侍卫确实是雀,顾启珪肯定自己没看错人。   似乎察觉到顾启珪的视线,沐沣立刻抬头和顾启珪瞬间就对上了眼,沐沣下意识的笑了出来,伸手指了指朱家酒楼的大门,顾启珪立刻会意,站了起来去迎接。   “二哥,一会儿我有客人会过来,身份比较尊贵,称呼二爷就是了,不过脾气不错没事儿的。”顾启珪简单和顾启锋介绍着。   顾启锋看顾启珪的样子,二爷?在脑子中搜索着这一号人物,却实在想不到是谁。不过看顾启珪的样子身份高是一定的,也不敢怠慢,过去跟在了顾启珪身后迎了出去。   “二爷,”顾启珪俯了俯身,接着又问道:“您过来金陵了,身子好些了吗?”对于沐沣,毕竟是叫了这样长时间的阿兄,见了面,顾启珪自然是先关心一下他的身子,毕竟这是二皇子到江南的原因。再加上,这个阿兄比较好说话,顾启珪想请他忙什么忙,都很干脆,总不会被拒绝。   “身子还好,因为之前一直闷在一个地方,这次是出来散心的,先生同意了。不过时间有限,也只能过来金陵这边,正好到了放榜的时间,就过来看看你乡试的名次怎么样。”沐沣笑着说道,带着他一贯的温和,接着话锋一转,“不过,你可一定要争气些,我可是下了很多买你赢呢,要是你不争气,我连回去的船可是都租不起了。”   顾启珪头有些大,这位主子怎么也来凑热闹。正好这时候顾启锋过来了,顾启珪干脆放弃回答前一个问题。转而介绍他们认识,“这是我三叔家的二堂哥,这是二爷。”   “幸会,”沐沣冲顾启锋点点头,接着就对顾启珪说道:“什么二爷不二爷的,不是说让你称阿兄吗?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   顾启珪笑着称是,接着就带着沐沣一行人上了楼。   “这里是朱家的产业?看着好生气派。”沐沣站在窗边环顾四周,问着顾启珪。   “是,确实是外祖家的产业,因为之前和堂哥表哥参加乡试,住在这里方便,所以就在这里落脚了。”顾启珪回答道。   “嗯,倒是可惜了。”沐沣看看街上来往的行人,抬眼望去正好可有看见‘贡院’的大门,牌匾会在鹿鸣宴之后摘下来,再一次挂上也是三年后了,就是不知道三年后这里姓什么,朱家的人又会在哪里。   顾启珪也跟着向外看去,可不是可惜了吗,整个朱氏的商业王国就这样毁在了一个人手里。要知道朱氏手里没有了盐铁势力本就大打折扣,再加上朝堂上的朱氏一族的子弟必须全部退下来才行,所以就是朱家手里留下一些铺子宅院恐怕保住也难。 第131章 解元(双更合一)   晚膳过后,顾启珪陪着沐沣在金陵城里逛了逛,他感觉这位爷身子虚弱的紧,感觉没有走多远的路,已经能听见沐沣粗重的呼吸声了。   “阿兄没事吧?”顾启珪皱眉,总感觉沐沣的身子比之前还要不好。   沐沣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有些累了,去这个茶馆里坐坐吧。”自从他开始接受治疗,就是各种草药汤药外加药浴这样子来,才是几个月不出来,他就感觉像是被关了几年似的,实在是很不好受,每日都想着出去。但是等到真出来了,他又是各种不适应,感觉以前习武全都白搭了,也许是因为用药的问题,他现在极容易乏力。   顾启珪自然是不会拒绝,回头看了看雀,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变化,顾启珪就放心了许多,就当这是个小插曲,没有再放在心上了。毕竟雀是二皇子的侍从,要是二爷有什么,他一定不会这样淡定。   “朱府那事儿,我交给阿澈了,应该是无事儿的。不过也幸亏是他们家里还有个老爷子,能做出这样的决定,要不然就他做的这些,不除都不能消人心头之恨。”沐沣坐下对顾启珪说道,此事还是朱老爷子都果决,他这样做了,倚着父皇的脾性,根本不会在明面上彻查此事。   “是,确实做的过分,但是他已经去了,希望能消一消阿兄的怒火。”顾启珪为沐沣斟上茶水,整个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二人,这事儿自然是他该做的。   沐沣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启珪,抿了一口茶水,“去了啊?这样挺好的。”   顾启珪,默。他当然知道肯定二皇子肯定是掌握了某种讯息的,但是他也不心虚,反正朱仕瑾就是去了。   “也亏得当时你能注意到那个,不过此时朱府还是应该好好感谢你才是,这么些证据都是你提供的吧,这可是大大帮了他们一族。”沐沣又感叹一句,要不然与扎布耶的生意说不定就得成功了,之前他们是完全没有把老三、朱家和罗国联系起来的,自然也不会朝着他们案方面去查,要是这最后一桩买卖成功,那真的是不管是皇室还是朱府都成了罪人了。   谁能想到这一件事的开始起源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少年,沐沣叹了一口气。因为顾启珪还没有正式出仕,所以朝中不会太过注意他,就是他干了什么事儿,大家也会先想到他父亲,才情卓绝的顾昌逸,谁能想到就是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少年把他们坑了。要不是经历过几次偶然,就是沐沣都不会注意到,顾家昌逸的名声实在是太过显眼,在这种情况下,他身边儿的人就难以出名堂。   顾启珪笑笑,说道:“只求朱府的人不要太针对我才好,谢不谢的我都不在乎了。”他本就不是为了朱府才帮助朱府的,所以他不稀罕要什么感谢。只求他们能对娘亲客客气气的,就可以了。   第二日,是放榜日,整个金陵城自是非常的热闹,在乡试中过试的学子都要称举人,过了试就是做官的预备军,所以这放榜自然也是与院试的规模有些微的不同。   “还真是热闹,”沐沣看着金陵街道上的人感叹道。   顾启珪也跟着向下望去,下面的情况说是热闹都算是小的了,人群之中入目的都兴高采烈。“不过这也算是赌博了吧,就不怕官府的人抓吗?”顾启珪疑惑道,因为他看见有人直接在‘贡院’的门口设了赌案,就等着人下注呢。本朝虽然不禁赌,各地又有赌坊,但是并不允许聚众赌,现在这样太也明目张胆了些。不过想来是有什么他不知道,不然就是再多的钱财也不至于让人做到这种地步。   还是顾启锋了解的多些,给他解了惑。就只有猜乡试名次这件事是个例外,因为这行的也算是雅事。最后的赌资都是六四分成,赢的人了只可以把自己的本钱拿走,然后额外给你一成,剩下的要全部交公,用于金陵城的共享公共事务,听说‘贡院’就是这样建造起来的,输的人也算是金陵做了贡献。因为金陵富人多,倒都乐得这样行事,也有富豪就算是赢了,也分文不取的,算是用银子买个名声。   “这也算是别处心裁吧,把一个放榜日弄得这样热闹,也算是江南独有的风气了。”沐沣笑着说道。   这次放榜时间推得比较晚,一直等到午时,‘贡院’那边儿才有些动静,几个衙役拖着红榜走了出来,“放榜——”顾启珪又听到了这雄浑的声音。他们几人就站到了窗边,探头向外看去,现在哪哪都是人,不过因为听见声音,倒是没有那么吵闹了。   “唱名——”乡试名唱十七,自下而上,这十七名的红榜也是等唱名完毕才会贴出来。而其余名次的红榜虽然已经贴上了,但是也得等前十七名贴出来之后,才会把红榜上的红纸揭开,让众人观看。因为这里聚集的人众多,也是为了重视,这次唱名都是要连喊三遍,然后由府役立刻去学子对应的客栈报喜送榜,所以说,要是哪家客栈出了解元郎,可是很有面子的事情,毕竟这解元郎可是三年才出一个。   唱名开始,人群之中不时发出阵阵欢呼。第十四名是个年纪不大的少年,他应该是家人陪着来的,想来家应该是离金陵城不远,不然也不能赶考连家里人都跟了过来,他身边站着的长辈一看就是老实的农家汉子,现在是一脸喜气。这样的家庭,穷极一生也许只能培养出这一个孩子,也许一家几十口人都舍不得吃穿就供养出这一个举人,但是之前所受的苦,现在是完全得到回报了,他跟的是一脚踏进了龙门。   顾启珪看着这一幕颇有些感触,所以说古代重科举啊。   “第十名,顾启锋”,“第十名,顾启锋”,“第十名,顾启锋”顾启珪正在想事情的时候,这三遍声音就传了过来。   顾启珪赶紧站起身来,欣喜的说道:“恭喜二哥,二哥快下去,衙役应该过来了。”二哥也算是熬出头来了,或许分家,最大的受益者是二哥也说不定啊,起码家中没有了那些个牛鬼蛇神,他能潜下心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不是当初参加个科举还得看他人眼色。至于要下楼去,那是因为衙役过来报喜送榜,当然要从新出炉的举人老爷手里得到赏钱才是,就是图个好彩头,所以一般过试中举的也乐得做这些事情。   顾启锋站起来,笑笑说道:“七弟谬赞,你还在后头呢,为兄先行一步。”又转身向沐沣点了点头,才下了楼,依旧还是温润如玉。   随着名字一个个出来,大家明显都紧张了许多,尤其是那些颇有才名,对自己又有自信的人更是期待加紧张,怕自己的名字先出来,又怕自己的名字到最后都不出来。   顾启珪坐在房间的楼下,就是刘坤,此时的他也正焦急的等着结果。他是县案首,也是府试案首,就是院试时候他丢掉了案首,但是他对自己的学问很有信心。他一直觉得,那个所谓的顾家少爷有些浪得虚名,没看到县试府试,都没能考出好名次,怎么到了院试偏能横空出世,想想就觉得里面有问题。虽然在心里焦急,但是他面上一点儿不显,这次乡试他自觉答得很好,乡试后他参加了这些聚会诗社,大家也在一起讨论乡试的试题答卷,不管是破题还是行文结构,夫子和同窗都夸他答的好。虽然面上谦让,但是他内心还是有些得意的,世家、名师又怎么样,还不是会被自己踩在脚底下,对乡试的结果他自然是非常期待的。   只是,“第二名,刘坤”,“第二名,刘坤”,“第二名,刘坤”,他的还在想着心事,已经再喊他的名次了,刘坤瞬间就站了起来,第二名?怎么会这样。   “刘兄大才,这是太过于高兴了吗?赶紧下去接榜吧。”看到刘坤猛地站起来,身边的同窗还吓了一大跳,不过他把这归结于是因为太高兴了,就出言提醒道。毕竟这是乡试过了就是举人,而且在才子云集的江南能霸道第二名,已经是很不错的成绩了,这也是这房间里大多数人的想法,所以看见刘坤都笑着祝贺他。   刘坤却没说话,只是扯了扯嘴角勉强笑了笑,所以说乡试除了能得解元,其他根本就没差啊。但是就是再不情愿,刘坤还是得下楼去迎给他报喜的衙役,给赏本身就是约定俗成的礼节,就是本人不在,也要提前安排好人的。   就在刘坤走到楼下的时候,那边已经在报解元郎的名字了。   “本次乡试的第一名,顾启珪”,“第一名,顾启珪”,“第一名,顾启珪”   听到这个名字,刘坤脚下一顿,又是那个小少爷,凭什么他就能轻易得到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拳头攥了攥,刘坤笑着把送榜的衙役迎了进来,说着客气话。   顾启珪这边自然也是欣喜,在和二皇子沐沣和自家二堂哥说了两句之后,才下了楼,正好与上楼的刘坤碰到,起码是见过面,两人就笑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   顾启珪一下楼,众人就围了过来,看着新鲜出炉的解元郎,大家都是祝福着的,顾启珪都是笑着答应,顾擎和磨石宇尽责的跟在他身边。   和顾启珪擦肩而过的刘坤却没有走远,他回头看看被簇拥在人群中的顾启珪,眼神暗了暗,却什么也没说就上了楼。   顾启珪是解元郎的消息,自然是奔向各地,京中,安庆都得通知到。   放榜之后,过个五六日才是鹿鸣宴,之前的考试虽然也有宴席,但顾启珪都因为各种原因缺席,这倒是第一次去参加,还存在些好奇。   京城   比起金陵,这里的乡试放榜可就平常了许多,比起往年也是冷清,主要是最近朝堂的精力能拿出来放在乡试上的很少,现在整个朝堂都在盯着江南盐铁的事情,主要是十几年前发生的江南盐铁案实在太过于匪夷所思,大家都很重视。   出身江南世家的朱大人亲自向圣上递交了朱老爷子的奏折,说朱氏一族掌管江南盐铁数年,但是因为家中嗣子受人蒙蔽,做了错事,虽然在造成难以挽回的结果前被众人制止。但是,作为臣子和大齐的百姓深感愧对皇恩浩荡,请求圣上收回盐铁专卖权力。总之,这是因为今上深感两难,所以想听听满朝文武的意见,才公布出来的奏折内容。   至于这个所谓的‘错事’,沐邱也没有隐瞒,和外族勾结染指铁矿。   江南工商业发达,大齐朝与周边国家通商也是常事,但是这并不代表铁矿就可以。沐邱刚开始表现得恼怒非常,但是在看了朱老爷子的奏折后,沉默了许久,很久都没有表明态度。这事情事关重大,沐邱直接就把此事搬到了朝堂,询问满朝文武的意见。   于是,新锐官员与世家贵族开始了激烈的辩论,贵族这边当然是埋怨朱家操作此事的随意,竟然想把江南这块肥肉交给当今圣上,实在是令世家们不能忍受,毕竟一句‘家中嗣子做了大错事’朱家就这样选择了急流勇退,各族世家当然是各种猜测,他们甚至觉得肯定是圣上许给了朱家什么条件。但是在明面上他们还是主张圣上能答应的,毕竟各世家一损俱损,所以他们只能请求皇帝再在江南择一大家族交付盐铁权力。   不过,这也不容易就是了,朱家家大业大,朱家一族的声望也有,这些年不管是哪里赈灾,都能看到朱府的救济银两和派粥队伍。   当然,另一边新锐派也是不领情,他们觉得这朱家竟然动了江南铁矿,实在是胆大包天,这样大的事情自然是不能原谅,再说这是绊倒江南世家的一个契机,他们当然不愿意错过。所以他们主张彻查此事,不管怎样都要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总之就是整个朝堂吵作一团,沐邱只管每日坐在龙椅上头听他们在下面说的不可开交。最后没办法,沐邱就拉了顾国安出来,这个老狐狸,从事情发生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当自己看戏呢,   “臣以为朱家嫡长孙已经身亡,也算是受到惩罚了。不过既然动了铁矿就是没有酿成什么大错,也是不可原谅的。臣觉得此事之中或许还有内幕,不如就彻查如何。既然朱氏长孙都因为最后这个大错事失去了性命才没让对方得手,怕是还有同谋,如此祸害尚且苟活,实在是大齐之害,彻查也好,起码朱氏一族长孙死的算是值了。”顾国安说的郑重,三句两句就把朱仕瑾的畏罪死亡拔高了不是一星半点,就是站在他前头的陈恪在心里也是撇了撇嘴,但是面上是丝毫不显,只说道:“臣附议。”   这一下满朝文武都有点惊呆了,他们都知道朱家是顾国安的岳家,他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但是看顾昌逸如此行事,是不怕去查的。这下子新锐派心里又在嘀咕了,这要是查出确有此事还好,要是没有此事或者牵扯到了不该被牵扯的人,他们可不好收场。   而且,四皇子和五皇子似乎都乐意去彻查,甚至表现出愿意亲自前往江南的意思,反观三皇子一派就没有这样积极的主张什么,就是兵部尚书袁坤都没有多说此事。再观圣上的态度,也是紧皱眉头,显然并不打算彻查此事,于是新锐派中几个见风使舵的就开始转变风向了。   “顾大人还真是公私分明,不过臣看这朱老爷子也是一片赤诚,也是为了儿孙着想,不如就成全了老爷子吧。”   “这查是要查的,不过臣以为主要还是咱们盐铁制度的漏洞,既然没有发生什么大事端,咱们还是把精力放在修缮制度上,只求以后别再发生此类事情才是好的。”   新贵派你一言我一语,倒是把这个事情给对付过去了。   顾国安还是面无表情,当今圣上不会想彻查此事的,就算他说的都是真实的。不过现在这个局面是他想要的结果,虽然是个比较寒心的结果。   当然,最后的讨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今上一句“朱老爷子为大齐朝做了这些贡献,替三代君主分忧,到了他这一把年纪,朕实在是不忍心在看他为这些琐事伤神,还是赶紧养身体才是。”此事就轻飘飘的被揭过去了。   此事刚刚尘埃落定,大理寺朱大人感念皇恩,但是还是向圣上提出要辞官回家为祖父侍疾,态度很是坚决,言道是祖父之命,只在不敢违反,说的那叫声泪俱下,当今圣上实在不忍,无奈之下只好答应,朱大人自是感激涕零。   朱府的事儿算是尘埃落定了,但是沐邱的事情才刚刚开始,为这事儿,他已经好几日都睡不着觉了。主要是江南盐铁确实是个肥差,朝中两派都争抢着想安插自己的人进去,这都连着吵了几天了,还是没有消停的势头儿。   再加上,沐邱现在的心情可是不愉快,简直就是糟糕透顶,此事他静静的坐在书案前批改奏折,看着一统统的屁话,心里更烦躁了些,这明着是为朝廷苍生,当他傻是怎么的,都是为了一己之私。   桓公公把降火气的清茶放在沐邱的左手边,没有发出声音,继续守着,在圣上的气头上,他自然不敢多说。   “这将按年盐铁的事情,你说说朕该怎么办?”沐邱倚在椅背上,问道。   桓公公笑着说道:“万岁爷可是折煞老奴了,这朝堂之事,哪是奴才能看清楚的,还得是圣上拿主意。”   “让你说你就说,你个老货,还要与我拿乔。”沐邱笑骂道。   “万岁爷可是说笑了,奴才可不懂这些个。不过这张三少爷不是在江南,虽然还年轻,历练几年也使得。”桓公公小意的说道,这主子让说,不能不说,也不能说想说的,就只能说主子爱听的。   果然,沐邱听到这里,脸上有了些笑意,他当然是考虑过张文麟的,那是阿姐的亲孙子,目前还是信得过的,他不甘心把江南盐铁再次交到世家手里,但是又觉得张文麟经历实在浅薄,实在是不堪重任。   “虽说是江南,但是这三少爷背后有万岁爷撑腰,倒是不怕的。”桓公公看主子爱听又说了几句,却都是点到为止,在这宫里这么些年,他当然不是当初的小年轻了。   沐邱笑着踹了一脚过去,“偏你老货心眼多。”不过,这说出来的倒是个办法就是了,比起能力不足他更信不过世家,所以说此时他还得好好斟酌,朝堂上那些个倚老卖老的家伙也得想办法让他们闭嘴才是。   前面一道人影闪过,文清跪在了桌案前面。   桓公公瞅了一眼,知道这里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躬身退了出去。   沐邱脸上又变得没有一丝儿的表情,对地上跪着的文清问道:“已经通知老三了?人呢?”   “是,属下已经派人通知忠亲王了,不论现在到哪一定让王爷回来。现在属下们一直循着官道去追呢。”文清回道。   沐邱面色深沉,没想到他沐邱的儿子竟然还会干出这样的事情,还真被天下当成他的了。。再加上前些日子来出使的扎布耶,他当然知道对方说的都是屁话,但是也乐得和对方周旋,没西安打工对方早就利用自己的儿子,想到这里,沐邱更是怒急。   文清也不多说,就尽职尽责的跪在地上,他对顾国安有意见,也经常和他们作对,自始至终他们都是站在三皇子这边儿的,主要是他们的主子是圣上,自然是看着圣上说话,圣上喜欢谁不喜欢谁他们自然都是跟着的。只是这一次,三皇子的做法实在是过分了些,就他做的这些事情,就足够让文清思考三皇子是不是有资格登上这个皇位了。   “着人去一趟朱家,告诉他们这次的事情朕记下了,此事就算是结束了。至于其他,他们就不要管了,看还有其他人知道此事吗?”沐邱吩咐道,对这个儿子他当然也很是寒心,但是再寒心他现在也没想着放弃,毕竟在他眼里比起老三其他儿子现在更是不堪重用。   “是,属下遵旨。”文清应了一声。   至此,不管其他人是怎么想,此事算是在此落下了帷幕。此后,朱家成了以前的传奇。 第132章 鹿鸣宴   京中·皇宫   沐邱看着底下跪着的他的三儿子,脸上阴沉沉的,满脸愠怒,“这些年你就学到这些东西?敢动江南铁矿你还真是能耐。”沐邱也是气急,手上的砚台直接就扔到了三皇子的额头上,顷刻之间,血就流了下来,再加上身上溅到的墨汁,整个人尽显狼狈。   但是,跪在地上的三皇子却一动不敢动,他知道此事没有被昭告天下他就还有机会,他是该庆幸,父皇到底是还是为他着想的,单独拦下了此事儿,并不准备外传,所以内里再怎么被惩罚,他都乐意接受。“请父皇恕罪,都是儿臣鬼迷心窍,才做了此等错事,请父皇责罚。”三皇子不要命的跪在地上磕了好几个头。   “联合外族,坑自己人,我倒是不知道你有这么能耐。”沐邱说道。   “父皇,不是的,之前动了江南铁矿儿臣认了,但是联合外族却不是真的。扎布耶确实有这样的意愿,但是儿臣已经拒绝了。当时咱们大齐和罗国在和谈,知道他的意愿后,儿臣就告诉他,要是和父皇的和谈顺利,双方达成约定,今后不会再有边境之争,儿臣一定会奏请父皇,正式签订条约,为罗国限量供应铁矿,毕竟没有铁矿,对于农业已经工商业的发展也会有影响。儿臣以为到时候既然是盟国,肯定就是没问题的,就自作主张和朱仕瑾一起与扎布耶谈了几句。因为诸事不成定局,所以后来就是朱仕瑾回安庆,儿臣也是没想着拦的。”三皇子说道,言辞恳切有理有据。   这当然是他在回来的路上经过深思熟虑才想到的,他在这时并没有扯上朱府,朱仕瑾虽然已经亡故,但是谁知道朱家现在掌握到了什么,他不敢贸然把这些推到朱仕瑾身上。既然朱家说前两次与罗国的铁矿往来数量极少,根本就是试水,那他就顺着往下说就是了,反正是对他是有利的情况,再加上父皇是在保他,他一定没事儿的。他总不能说和扎布耶的合作,是你情我愿,最后大家都是得到自己想要的吧。   沐邱听到儿子这样讲,态度软化了些,他自小就疼这个儿子,也相信他一直都是良善的,再加上他母妃的关系,沐邱也只有在这个儿子面前才是最是像一个普通的父亲,所以他觉得自己的儿子还没有到无可救药的时候。总之,说起来,他就是不相信自己儿子会糊涂到那种地步,当然也是因为此事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结果,所以他此刻更多地是在教育自己儿子。   “那你还不算太傻,知道给别人要个前提才办事。和谈?你真以为罗国是来和谈的,就是签订了盟约,这铁矿也不能动,这行军作战,兵器就是强军的武器,怎可助长敌军威风。罗国和我大齐搭界,什么时候都只能是提防的对象,还想与他们勾搭成事儿不成。”沐邱叹了口气,他觉得这个儿子被养的太过于单纯了,所以这也算是在给儿子上课。   “是儿臣想左了,只是儿臣观这北方战场将士多年不得回家也着实是可怜,就想着要是两国和解会有多好,倒是忽视了其他,还请父皇责罚。”三皇子说道。   “看来是朕平时对你们是太过和蔼了一些,让你现在养成了现在这种性子,无法无天什么都敢做,你去午门口跪着,朕什么时候叫你怎么时候起来。”,沐邱说着。   “儿臣遵旨。”三皇子躬身走出去了。他从不在父皇面前耍小聪明,沐邱再怎么惩罚他,他也从不狡辩,他就是知道父皇不喜欢被顶撞。   果然,看他乖乖出去了,沐邱脸色好看了一些。   金陵   不管怎么样,顾启珪这个新鲜出炉的解元郎也算是走马上任了,放榜的第三日晚上就是鹿鸣宴,这也是顾启珪这一段日子最期待的日子了,主要是鹿鸣宴过后,顾启珪在江南的行程也算是完成了。   朱府的事情也已经告一段落,实在是不用他们再担心,虽然上面可能会有不满,但起码性命无虑。等这阵风头过了,老爷子的身子也会好上一些,未来朱家的日子会平常些,说什么都不会像之前那样风光了,所以以后就看朱家人自己的适应能力如何了。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暂且不论,作为自己的母亲,朱氏近期就会回京,其实之前就该出发的,但是因为顾启珪的行程又往后挪了几日,所以等鹿鸣宴结束后,就是他们一家回京城的日子了。   这两日,顾启珪就跟着顾启锋在一起,二皇子沐沣在知道顾启珪的乡试成绩之后,就拿着自己赢来的银子回了安庆,听雀说他们家主子就要开始再一轮的治疗,时间紧急,不得不先离开。顾启珪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既然时间紧急为何还要硬是到金陵来?不过他也没有放在心上,只觉得是那位爷事心血来潮才来的。   鹿鸣宴这日,顾启珪和顾启锋到的比较早,走进宴厅的时候,顾启珪把自己的拜帖交给了看门的衙役,收获了惊奇的目光。就是在顾启珪走后,还是发出了惊叹声。   “这就是今科的解元郎吧,看着也就是十三四岁吧。”想想人家十三四岁就是举人老爷了,再对比一下自己,还真是失败啊。   “对啊,听说他是当朝顾阁老家的幼子呢,师父是当朝首辅,怎么是咱们能比的。”有自以为知道内幕的衙役低声说道。   “哎,”几声叹气传来,他们都在内心感叹着投胎也是门技术,瞧瞧人家这家世。不过这其中觉得自惭形秽的人倒是没有了,大家觉得这样出身的人就是应该这样才对。   就是有这样一些人,当找到了自认为理所当然的理由,就可以理所当然的承认本不愿意承认的事情。   对于这些事情,顾启珪不知道,他现在正站在宴会厅里,环顾四周就可以看出这里还是费了些功夫的。   鹿鸣宴既然曰‘鹿鸣’,自然是和《诗经·小雅·鹿鸣》一篇脱不了干系,它本就是因为新科举人们要在宴会上要唱“鹿鸣”诗而起名。当然还有其他的意思,‘鹿’与‘禄’谐音,大齐朝常以鹿来象征“禄”的意思,认为有“禄”就能升官发财,新科中举乃是入“禄”之始。但是就算是这样想,表达出来也得含蓄些才是,升官发财常常挂在口中,实在是与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儒家思想有些距离,于是就取了“鹿鸣”这个有些诗意的名字。   顾启珪一进场,就被不少人认出来了,虽然顾启珪平时不常出客栈,但是放榜那日还是有不少人见了他,也许有些还和他攀谈过,但是顾启珪是不记得的,有的他大致有个印象,有的干脆是完全无印象。放榜那日来找他攀谈的人实在是多,饶是他记忆力好,也记不清楚谁是谁。   因为大都是不熟悉的人,顾启珪站在人群中笑着给围在他周边的人说话,间或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   今日主持宴会的是江浙巡抚,和陆平掌握江南军政不同,巡抚算是文职外官,和总督相对应,也算是封疆大吏了,毕竟是朝廷从二品,级别不低。对于他们这种菜鸟来说,这些官场上的老鸟当然是看不上他们的,也只是因为朝中有‘鹿鸣宴’这样一个传统而已,毕竟现在的他们就是小白花一样的,实在是没有价值。   但是,话又说回来,莫欺少年穷,虽然他们现在什么也不是,谁能知道未来会怎么样呢?而且,其中也不乏有家世良好的举子,其他人暂且不论,就他和顾启锋不就出自江南名门的顾家,要是关系处的好了,以后也是一大助力。所以,鹿鸣宴就算是和让他们打好关系的引子,毕竟算是乡试同期,没看到就是顾启珪回到安庆,也会去拜访自家爹爹的同期吗,这也算是拓展人脉的一种方式。   重要的人物总是最后出场的,所以等其他事情都安排好了,巡抚大人才出场,江浙巡抚是个儒雅的中年人,自从进了宴厅,嘴角的笑意就没有停过,和人说起话来,声音都是温和的。   今日,饮宴之中必会先奏响《鹿鸣》之曲,随后新科举人们会诵读《鹿鸣》之歌以活跃气氛,也为了显示举子才华。而且因为顾启珪是解元郎,所以今日他会站在最前头,第二三名分列两侧,三人算是领诵,这也是乡试的传统,前三甲就站在巡抚大人的正前方,因为会有例行的问话,所以说会很露脸。   等巡抚大人走到主位上,站在一众内外帘官的中间,鹿鸣宴算是真正开始了。鹿鸣曲子开始奏响,院子里的新科举人都自顾自的站好队伍,开始吟唱‘鹿鸣’诗。   正衣冠,正站姿,口轻启:“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将。人之好我,示我周行。呦呦鹿鸣,食野之蒿。我有嘉宾,德音孔昭。视民不恌,君子是则是效。我有旨酒,嘉宾式燕以敖。呦呦鹿鸣,食野之芩。我有嘉宾,鼓瑟鼓琴。鼓瑟鼓琴,和乐且湛。我有旨酒,以燕乐嘉宾之心。”   刚开始就只有前三甲,后来所有的举子慢慢加进去,新科举子人数不少,这样一起诵唱起这首乐歌还是有些有些气势的,也很是动听。 第133章 鹿鸣宴(二)   其实说起来之所以会选择这一首乐歌,主要是因为‘鹿鸣’三章的头一句,意为鹿子发现了美食不忘伙伴,发出“呦呦”叫声招呼同类一块进食。先人认为此举为美德,于是上行下效,天子宴群臣,地方官宴请同僚及当地举人和地方豪绅,用此举来收买人心,展示自己礼贤下士。所以说啊,不管什么时候,简单的没有目的的宴会几乎不存在。   一曲终了,就是巡抚大人要训示几句话,也就是和新晋举子闲聊几句,以示关心。   “你就是今科的解元郎?”江浙巡抚看着站在第一排最中间的顾启珪,观他风姿气度都不错,奈何家世太好,并不需要依附外人。   “是,大人,正是学生。”听到巡抚大人问话,顾启珪回道,他是一点都不怯场。   “这次的策论写得不错,就是严书砚严大人也是赞不绝口的。”江浙巡抚说道,虽然是把眼前这孩子收到门下是不可能了,难道还能跟当朝首辅抢学生不成,但是结个善缘还是可以的。   顾启珪自然是恭敬道谢,他当然知道这是在客套,这次的主考官是翰林院严书砚,他夸自己,顾启珪觉得倒是可信,毕竟有着爹爹这一层关系存在。但是通过这位巡抚说出来,就完全是客套了。   江浙巡抚也没有和顾启珪说太多,就转而和第二名的刘坤说起话来了,和顾启珪比起来,这个是比较好操作的类型。   顾启珪也不在意,巡抚说过话后之后就算是文比了,按照传统来看应该是应景作诗。顾启珪对作诗这种事情向来不大感冒,天知道他的诗真是一言难尽,之前在国子监的时候,每逢佳节或是重大节日,监里举行诗会文会一般也是这些作诗、对对子什么的,顾启珪逃过无数次。让他破个题,写个文章、或者讲个典故都不是难事,你这让他写首出彩的诗那可就太难了。   这样并不是说顾启珪不会写诗,只是因为他写出来的诗太过于生硬,显得有些刻意,虽然写出的诗也是工整,但就是不出彩。所以对这种文比,顾启珪是没有多少信心的。   顾启珪这样想着的时候,今年文比的题目已经出来了,就只有两个字——‘今朝’,顾启珪蹙眉,以‘今朝’为题,倒是不难,诗歌诗歌讲究的就是抒发心中的情绪,现在的他们都还在自己中举的兴奋之中呢。看着周围学子都在苦思冥想,顾启珪也思索着。   “顾兄应该胸有成竹吧,这作诗应该是顾兄的强项。毕竟不管是陈首辅还是顾阁老在写词作诗方面都是一绝。”   这身后传来的声音虽然温和,但听在顾启珪耳中却句句带刺儿,你从哪看出来我擅长的,自听见第一句话,顾启珪就在心中诽谤,但是还是带着笑意转身,就看见了刘坤并几个陌生的举子站在身后,正冲他笑着。   还没等顾启珪开口,那几个陌生举子中就有人说话了,“就是啊,顾兄,刘兄在我们书院作诗也是出名的好,就是夫子也是常常夸的,你们比一比,也让咱们这些人都开开眼界。”说话之人带着笑意,倒是没有任何的坏意,纯属凑热闹的。   听他这样说,刘坤身后的其他人都说好,他们似乎都是一个学院的,人数还不少,这样一来就是周围的人也都吸引过来了。   “虽然师父和爹爹多擅长作诗行句,不过我没有学到精髓。以前在国子监的时候,就因为做不出出彩的诗句,被夫子罚抄了十遍的诗经,后来还是不得其法,我在作诗方面实在是没有什么天分。不过这几年,师父评价我的诗倒是工整了许多,不说比赛,就是切磋,我可以和刘兄试一下的。”顾启珪说道,他话说的很是清楚,这不是我的长处,我也就是作的工整而已,但是你们要切磋我也可以奉陪。   顾启珪的话,倒是让人群之中的气氛更热烈了些,听到之前的话,他们以为顾启珪是推辞了,但是听到了后面,他们就完全忘了前面顾启珪讲了什么,全是凑热闹的了。   这阵闹乱,就是坐在上首的巡抚也是注意到了,“怎么了?”   “第二名的刘举子要和解元郎比赛作诗呢,就以您题的‘今朝’为题。”有衙役回道。   这下就是巡抚也好奇了些,他想起之前乡试主考官严书砚对顾启珪的评价,嗯,也可以说是吐槽,“此子文采不错,学广致用,总之这行文破题皆是出众,就是跟这比起来,这诗也太普通了些吧。”   因为这,到后来拆弥封知道解元是顾家幼子的时候,严书砚又说了几遍,就是这解元都差点换人。巡抚也看了那诗,确实普通。难道这顾启珪的水平还很高不成?想到这就是他也有了些兴致。   “既然要比赛,就不要干巴巴的比了,正好今日乡试考官都在,设置个彩头,让想参与的挨个去打个擂台如何,也让大家看看咱们新晋举子的文采。”巡抚这样说着,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却很肯定。这里他是老大,当然是他说了算,衙役去和众位举子宣布了这消息,这事儿就算成了。   嗯,举子中有的紧张,有的跃跃欲试,毕竟能在江浙巡抚面前露脸,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当然也有明白自己实力的,说什么也不想往前凑,毕竟虽然因为科考考的全面,他们都学了,但是不可能人人都是全面优秀的。   顾启珪倒是不在意,现在他说什么都要参加了,他的水平就在那摆着也不怕丢人。这些年,他在作诗这一门功课方面收到的挫折多了,哪能一一计较。   不过,顾启珪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因为大家通过抽签,他是最后一个要去打擂的。嗯,他觉得到最后大家会失望,毕竟他已经听了几个人的了,不管是寓意还是表达现在的心情都很好,连他也是极其认同的,再想想自己作的这首五言,顾启珪希望大家别对自己抱着太大的希望才好。   台上守擂的已经变成了刘坤,他看到顾启珪走上来的时候,做了个请的姿势,说了句:“顾兄请多多指教。”   顾启珪慢慢走到书案前,在落笔之前,觉得自己还是得说清楚,“什么指教不指教的,其他方面倒是有可能。但是作诗,我是不如刘兄的,我不是说过了,我做的诗顶多算是工整而已。”   顾启珪说完就拿起了毛笔,在桌案上的纸上写自己想到的符合‘今朝’题目的诗句。   等顾启珪落笔的时候,因为刚是开篇,倒是看不出什么,不过顾启珪的字倒是得到了一致好评,笔势流畅、笔法精致、笔画清劲,这一笔一划之间,尽是洒脱。   不过等这首诗现雏形之后,大家就发现,嗯,今次解元郎还真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说虚话,虽然这字儿是好,但也掩饰不了这诗句确实只能算是工整的事实,虽说不差,但就是不出彩。   嗯,举子们有一瞬间的安静,站在擂台之上的顾启珪有些无奈,所以就说了他这方面的技艺只能是及格的水平。   “好了,这样看结果也出来了,那今日的彩头就给了刘坤举子吧。”巡抚也是一脸的无奈,他还是想多了,要是真有那个才华,在乡试中肯定就使上了,那还能等到鹿鸣宴。   巡抚的话音刚落,就有衙役拿着一个托盘过来,因为上面盖着蓝布,倒是不知道底下是什么。   “这是本官偶然机会得到的字帖,是前朝李林甫先生的字,虽然是摹本,但好在字不错,刚观你笔锋与先生的字有些相似,就赠与你吧。”巡抚大人对刘坤说道。   此话一出,很多人都吸了一口凉气儿,这李林甫的字向来抢手,就是摹本也是有市无价的,珍贵的很。刘坤也忙不迭的道谢。   顾启珪神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回头看了看刘坤的字儿,嗯,怪不得他看着有些熟悉,原来刘坤摹的是林甫先生的字儿,只是看来这巡抚大人想拉拢刘坤了。   顾启珪本来以为会有很多人说他才情不足,得了解元,肯定是有暗箱操作的成分在,然后说他这样那样。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在鹿鸣宴的后半部分,大部分人都很乐得和他交谈,言语中也透着亲近,全然没有了刚开始时的不自然,他和其中几个人谈的还不错。这也算是顾启珪参加鹿鸣宴最大的收获了。   鹿鸣宴就在丝竹声中结束了,顾启珪觉得这样的宴会还不错。   京城   沐澈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家父皇的决定,想不知道都难,老三还在午门外跪着呢,想也知道这算是父皇对他这次行为的惩罚,还真是个好父亲啊。   其实,因为沐沣的事情,沐澈早就不对他这个父皇抱有期望,但是现在完全是失望了。   “爷,”貉身上还穿着甚少上身的夜行衣,直接跪到了沐澈面前,他胸前似乎受伤了虽然看不见有血渗出来,但是周围都是血腥气。   “结果?”沐澈说道。   “他受了我一剑,但是被他逃了,”貉回禀道,他没有隐瞒。   沐澈闭了闭眼,“他不是容易击败的对手,不然怎么能走到今日。再去仔细调查,看他在京中还做了什么,他肯定还有后手,就老三那个脑子,有几个都不够他玩的。”   “是,”貉回答道。 第134章 (二更合一)   鹿鸣宴结束之后,顾启珪第二日就和顾启锋一起立刻又回到了安庆,因为在安庆还有一件事情,那就是顾家嫡出二房要从江南顾姓本家过继一个孩子。因为这,顾家二爷顾国平亲自自京城赶到了安庆,连带着这个消息也传遍了整个安庆。   当然这个过继自就是顾二爷顾国平在外面的那个私生子,这本是顾雍和安氏之前答应下来的,现在也终于是到了实施的时候了。小安氏和顾烟琳自然是不同意,但是顾国平怎么会听她们的。有时候就是顾启珪也觉得二婶可怜,这件事情怎么看都是二叔的过错,但却是二婶在承担这所有的结果。再加上,要是这孩子怀恨在心的话,这等以后,小安氏她们母子俩能好才怪。而且就顾启珪自己来想,他觉得这孩子不可能不恨,也许还不只恨二房的母女俩也说不一定。   不过,撇去其他,这件事情与顾家大房倒是没有太大的干系,但是因为家族之中要为这事儿忙碌,一系列流程都是在老宅进行的,所以朱氏自然也不方便在这个档口离开。正好顾启珪也没有和安庆的朋友们正式道别,所以凑着这个机会就都回到了安庆。当然,他还是一点好奇这个堂哥呢,也不是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回到安庆是个晌午,顾启珪到老宅的时候正是个饭点,没想到二叔也在。顾启珪进去宴厅的时候,就看见了顾国平,其实他与这位二叔没有什么交集,之前就根本没有见过面,还是在进大门的时候,管家说二老爷领着二房少爷来做客,顾启珪才知道的。   顾启珪作为小辈,当然是赶紧给自家二叔行礼,转头就看到了那个让他颇为好奇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所谓的堂哥。之前只是听说为了避人耳目他被送到了安庆,至于被送到哪里,送到谁那里顾启珪是完全不知道的。他其实比顾启珪还要年长一些,但是因为明面上他是收养子,现在顾府又都分了家,所以并没有按原先他们堂兄弟几个的顺序排辈。真论起来,就是顾启珪现在也应该被称为二少爷才对,不过因为别人习惯称他七少爷,他也已经习惯了被人称作七少,所以倒是没什么好计较的。   顾国平为他二人介绍,这位堂哥的名字随了顾家第三代的辈分,二叔又亲自为他起了名字——顾启琅。‘琅’与‘朗’同音,再加上还有‘琅华’这样的寓意,倒是一个不错的名字。   顾启琅长相倒是像是典型的顾家人,仔细观察和二叔有些相似,但是眉目间带着阴沉,眼神里透着阴郁,就是笑的时候也不见丝毫削减,一看就不是一个开朗单纯的孩子。这大概就是为什么二叔要为他取这样一个名字了,想让他开朗一些啊,倒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顾启珪从来没有把那些事情怪罪到顾启琅身上,但是见到这个人以后,他还是默默下定决心,以后还是离他远一些比较好,这看着就不是一个好招惹的人。   “堂兄,”顾启珪俯了俯身,现在也只能这样称呼了。   顾启琅点了点头,看了看眼前这个比他还小上一点的堂弟,回了一礼,并没有多说话。   见他不愿多谈,顾启珪也不是黏糊的人,自然不会上赶着和谁套近乎。何况这是顾启琅,要是没记错,那件关于他母亲的事情自己还参与了一份呢,就是爹爹也没能脱身,所以他得小心着。不过,他们顾家已经分了家,要不是以后刻意找对方麻烦,他们二人应该没有多少交集才是。   其实说起来顾启琅也算是受害者,毕竟孩子是无罪的,虽然现在看来二叔对他还不错,但是这孩子真的能忘记自己的母亲吗?那毕竟是他的母亲,也不知道家里那两位老人家到底是怎么想的。就顾启珪而言,但凡他知道谁要是动了朱氏,那他可是会跟那个人拼命的,更何况那个时候,顾启琅可是什么都懂了。   午膳后,顾国平离开了老宅。顾启珪这才知道二叔这次过来老宅的原因。顾国平是有职务在身的,严格说起来能挤出时间过来安庆,操作这一系列的事情就容易了,所以他实在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等仪式结束,顾启琅真正成为了他的儿子,他就要立刻赶回京城,因为骑马实在是过于劳累,他不想孩子受苦,就求到了朱氏这边儿,想让顾启琅跟他们一块回京。   朱氏自然是答应了,虽然看不上这小叔子的行径,但是在这事儿之前已经翻篇儿了,她做大嫂的,当然不会抓着不放。   收养的嗣子是有讲究的,得写入顾家族谱才算是礼成,这些都是由顾氏一族的族长主持,像顾启珪这样的小辈就只是在一旁看着。然后,大摆宴席,宴请顾氏族人,也算是众乐乐。   晚膳的时候,顾启珪专门去跟自家三叔顾国靖凑到了一块,他总觉得这个三叔是有什么秘密,但是每次问都不得其法,三叔真的是狡猾的可以,想抓住他的尾巴可是不容易。这次的结果也是一样,但是顾启珪觉得三叔的秘密应该不是什么丑陋的,所以他虽然好奇但不会死缠烂打。   这收养的事情一落幕,顾家二爷顾国平和顾启琅说了几句话,然后把他交给了朱氏,就一刻也不耽搁的连夜赶路回了京城。第二日,顾启珪一家人并顾启琅登上了回京城的船只。   因为顾启珪与顾启琅并不熟,所以虽然待在一个马车里,但是他们说的话也并不多,顶多是客套的问候。   到达吉城的时候,顾启珪又见到了李维,他现在的形象与刚开始时顾启珪对他的印象相比是变了很多,这几个月的时间,‘茗’真的是一点一点发展壮大,现在已经有好几家店铺了,生意算是相当火爆,这在顾启珪的分红中就能看出来。   不过,对于‘茗’的具体运作,刚开始顾启珪还知道的多些,虽然他不是很懂,但是架不住李维和周康经常在他面前念叨,到了后来他就真的是变成了纯收钱的那个。现在既然遇到了,还看见了对方,自然是不可能不打招呼,顾启珪和顾启琅说了一声就跳下了马车。   “李兄,周兄,”顾启珪冲李维和周康俯身,然后还不忘跑到朱氏那里解释一下:“娘亲,您和兄长姐姐们先去码头那边吧,我有两个朋友在这里,等等我和顾擎就赶过去。”   朱氏自然是识得他们二人的,还打开了车窗,笑着招呼了一下。   看着马车过去了,顾启珪才冲二人笑着解释道:“今日我们要出发去京城,本来应该在安庆宴请二位兄长的,不想昨日你们二位都不在安庆,还惋惜了好一阵儿,在这碰见了也是凑巧。”   “这些日子,因为要拓展铺子,我们俩很少待在安庆,吉城也是今日才回来的。安庆和吉城这边的店铺初开时就费尽了心力,当然这也不是白瞎的,所以现在是轻松多了,就是我俩不在也可以自己运行。不像外面的铺子因为刚开始就还要时刻盯着。”周康解释道。   “说着些干什么,启珪他又不走这一条路,等着拿分红就可以了。还没有恭喜你荣登解元,以后登科可不要忘记忘记我,我手里可是还攥着你的分红,可要好好为我行方便。”李维笑着调侃。   “是啊,这银子还在李兄手里,我当然是得谨慎着的。”顾启珪也跟着笑。   三人说了一会话儿,倒是有点初认识时候的感觉了。不过没过多久就觉得没什么可以谈的就是了,现在他们二人在顾启珪面前显然比起之前拘谨了很多,虽然还是称姓名,但到底意味不同了些。最后,顾启珪觉得这样下去也没有意思,就站起来笑着向他们辞行,他们也没挽留。说到底,还是有些淡淡的哀伤的,毕竟也熟过这么一段儿,但是人就是这样,任何原因都可能在朋友、亲人或是爱人之间形成裂痕。   回京要在船上待很长时间,因为无聊的很,当然也难熬,虽然这次回去并不是一个人。   朱氏这些天有些不舒服,主要是说到底朱家是她自小长大的家,那里都是她的亲人,现在到了这样境地,她有些感触也是应该的,所以顾启珪很少去闹她,想让她好好休息。顾启陵是在做自己的事情,他之前挂的是个闲职,所以他缺席这么久不当值都没有问题,但是显然他不可能一辈子都做闲职的,明年三月份,他可是就要成家了。顾启琅很老实,几乎不出舱门,更别提陪着顾启珪说话了,再说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从安庆到现在一路上他和顾启琅说过的话没有超过十句。   所以,顾启珪只能时不时的就去骚扰一下自己两个姐姐,反正她们也无事,闲得很。终于,在顾启珪无数次表达出意愿之后,就在船上,他拿到了之前说好的由二姐顾烟琪亲自缝绣的香囊。虽然整体单调了一下,还是能看的出来其中下了不少功夫,而且与之前收到的相比,现在这个简直就是工艺品,顾启珪喜滋滋的别在了腰间。   顾启珪回家的这一段时间,大齐自然是不太平,主要是与北境的罗国有关,虽然与罗国二皇子签了双方条约,但是扎布耶在回国后却一直没有动静,甚至罗国士兵还一直在北境制造混乱,随意挑衅,大齐将士因为圣命一再忍让,但是罗国将士不知收敛,反而更是得寸进尺。这样反复几次,当然是忍无可忍,当今圣上沐邱亲自下令,着令戍边将士守好大齐疆土,要是有人肆意挑衅,可以全权处置。一时间,北境大齐和罗国的关系又更紧张了些。因为这,之前定下来的顾国安和三皇子去北境的事情再次提上了日程。   就在顾启珪他们一行人的船靠着金陵城采买的时候,顾启珪已经接到了爹爹不日就要出发去北境的密信,当然他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顾国安是文职,也是因为三皇子的关系才去北境,三皇子作为当今圣上最为疼宠的一个儿子,自然是舍不得让他受到伤害的,身边跟着的人指定不会少。再加上因为去的地方是北境战场,爹爹身边有熟悉北境的暗卫在,所以何去何觉得是没有关系的,难道还能让皇子和当朝阁老下战场打仗不成。   尤其,朝臣们都明白这一次派出顾国安出使北境的主要原因,是当今圣上想为三皇子招揽顾家,其他的一切都是辅助。   朱氏也是知道这个消息的,不过她倒没有因为回京见不到夫君而难过,主要还是担心,北境苦寒,再加上那里毕竟是战场,刀剑无眼,万一受了伤可怎么能行。不过因为这是之前就定下的行程,那时顾国安就已经为她说过这个事情,说是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再加上幼子的劝慰,很快朱氏就打起了精神。   夫君顾国安去北境 ,没有几个月是回不来的,现在已经九月下旬,再来就要进入到十月份了,离过年也没有几个月了。来年三月份就是长子顾启陵的婚礼,所以她回去还有的忙,这边长子娶妻过后,那边大女儿出嫁的婚期也是要到了,所以她要准备的东西还很多。作为母亲,现在她该好好的为儿女找几件压箱底的物件了。   至于幼子,因为乡试的原因,这次回到了京城,恐怕得有这样一段时间不着家了。他同窗多,随便出去坐坐就得是几日。所以她现在还在思考为了照顾这孩子,要不就在府上摆上几桌酒席,把他同窗都请来,一起放松一下就好了,省事还热闹。毕竟来年三月份幼子还要参加春闱,这时间可耽误不得。在船上的时候,朱氏满恼子都在想着这个事情。   等船靠在平壤码头的时候,已经进了十月份,顾启珪已经穿上了厚厚的斗篷,把自己整个裹在了里面。船越往北行,天气越凉,渐渐就变成了冷,顾启珪是一件件的衣服往身上套,要不是朱氏准备的齐全,把这些都想到了,他可有的冻了。   下了船,来迎接他们的是磨管家,他看见已经从青葱小树苗长成茁壮小白杨的磨石宇感叹不已,对着顾启珪连连道谢。   本来,顾启珪是要跟着朱氏一起去别院住上一夜,第二日一早一起赶回京城顾府的,但是奈何,这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因为之前在船上的时候,虽然知道顾国安就要出发去北境,出发日也定在了眼前,但是具体是哪日他们倒是都不知道,谁让在船上收信实在是不方便。   所以刚一下船,听到消息说顾国安是明日晨起时分出发去北境,所以顾启珪就蠢蠢欲动想去为他爹爹送行。他们大家是坐船来的,虽然没有说多劳累,但是要说轻松是没有的。朱氏自然是不愿意他这时候赶路回去的,要知道现在外面的天已经发蓝,再过一会儿就会黑了,实在是不宜赶路,再说万一再赶上京中宵禁,可怎么能行。   “娘亲放心,启珪有分寸的,就是想为爹爹践行,再说了之前我有经验肯定没事儿。我这也有大半年没有和爹爹好好聊聊了,想和爹爹说说话。”顾启珪宽慰朱氏,也不知道为什么,顾启珪刚开始是也就是说着玩玩,但是越到后面越是真的想回去了。平壤离京城不远,但是马车行进的话也得用上一日。骑马快,但是也得两三个时辰的光景。   最后,朱氏闹不过顾启珪,无奈同意了,主要是孩子长大了,父母总不能一直把孩子揣在兜里。   于是,顾启珪辞别的母亲兄长和姐姐们,拿着朱氏准备好的给顾国安的衣物带着顾擎和顾十六先行了一步。   京城·四皇子府   沐澈百无聊赖的躺在躺椅上,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扎布耶到底有没有在京中做什么,他有些烦躁。再加上扎布耶已经回到了罗国,虽然貉刺了他一剑,身上的伤势肯定很重,但是总有好起来的那一天,一想到这里,沐澈就皱眉,他自然是恨不得扎布耶不治身亡才好,虽然即使是这样也抵消不了他之前对沐沣所做事情的罪过,但起码也算是大仇得报,也算是报应上身了。   不过,沐澈哼了一声,想来这会儿扎布耶虽然性命无虑,但是会更烦躁一些。罗国国内本来就动乱,几个皇子各有自己的小心思,都憋着劲儿往上冲呢,这时候扎布耶倒下了,不能主持大局,整个罗国也就乱了三分。现在就看罗国其他皇子到底给不给力了,看能不能绊倒扎布耶。   “主子,”狸的声音传了来。   “说,”沐澈抬了抬眼,直接吩咐道。   “驿站那边的下人说,在京城时有一次扎布耶和身边侍卫谈话的时候提到了一个名为‘月’的人,说有什么事儿就去找他,属下怀疑这个‘月’就是在京中给扎布耶做事的人。不过他也只是在送茶进去的时候偶然听见过这么一句,后来就没再提过了。”狸说着他们最新得到的结果。   “月?”沐澈呢喃,却不得其法,这实在是不好查,毕竟这只是一个代号,“再去深入调查一下。对了,貉那边怎么样?”   “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狸回答,扎布耶身边的毕竟都是能人,并不是那么好抓到把柄的家伙。再一想到狐,狸的脸色难看了些。   沐澈没有注意到狸情绪的波动,转而问道其他的事情,“顾家的人呢,是不是这些日子就要自安庆回京了?”   “是,照日程的话,应该是明日就会回来。而且今日京中闹得有些大,长宁王家的二公子好像表示明日要亲自在城门口等着迎接顾七少爷。自从万岁爷下旨赐了婚事,这长宁王府的人确实还没见过顾七少爷呢。因为这事儿,好像不少公子哥儿都想去凑凑热闹。不过……”狸欲言又止   长宁王家的二公子沐苛极其疼爱妹妹,上赶着去看妹婿也情有可原,但是搞得这样大还真是不常见,再加上长宁王府没有丝毫阻止的意思。所以京中人都在流传,说是顾家和长宁王府都不满这桩婚事,不过也只是私底下说说,没人敢在明面上议论就是了,毕竟是皇婚,谁敢说不是。这位沐苛沐二公子在云南是怎样大家不知道,但是在京中说他是纨绔是再合适不过的了,看他周边朋友都是皇族贵戚养出来的纨绔子弟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这一听说他要测试未来妹婿,都上赶着出点子呢。   沐澈本来还听着,看有人想找顾启珪的麻烦还有些兴味,看狸吞吞吐吐的,就问了一句,“怎么了?”   “刚刚从城门口过来,属下似乎看见顾七少爷已经进城了,应该是到了平壤,一个人先行回来了京城。”狸猜测说道。   沐澈笑了一声,这小子就是这样好运,着都能躲过去,“明日顾老师和老三要出发去北境,想来他回来是送行的,不然这都要宵禁了,怎么会这么急赶回来。”   沐澈对顾启珪倒是有些兴趣,也有些亲近之意,毕竟在各种信笺纸中,沐沣从来不吝啬对顾启珪的夸奖,再加上,顾启珪确实也帮助了他和沐沣很多。   之后,沐澈不再执着于这个问题,转而说起长宁王府,“南边怎么样了?”   “南方战乱,长宁王世子独木难支,已经把求救的信笺送到了圣上面前了。不过因为这几日事儿忙,今上似乎还没有看到奏折。”狸说道。   沐澈哼了一声,像南方这样的事情用的可是加急文书,怎么会看不到,纯属是借口,肯定是不想放长宁王一家回去。不过,长宁王也是坐不住了吧,所以才出此下策,虽然和顾府结了亲家,但是两位当事人还小,起码至少得等两年才行。这不是两日也不是两个月,他怎么会甘心都耗在京中,再说了,留在云南那个才是真的了不起的长宁王府的掌权人。   不过,父皇肯定是不甘心放长宁王回去,但是现在是不放不行。云南边境又逢战乱,这稍有不慎,就是割地赔银子,这样的结果不是皇帝想看到的,会有损天家的威仪。那么他那个父皇会怎样选择呢? 第135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回到家里的时候,不说管家吃了一惊,就是顾国安也是有些惊讶的。顾国安自然知道自家妻儿子女的归程,但是因为事压事的到了他们从安庆出发的日子,就是紧赶慢赶也赶不上他出发的日子的。而且就算是到了平壤,到达京城也还是需要些时间的,所以他本来就没想着离京前还能见到妻子和儿女。虽然是有些遗憾,但是毕竟都不是小孩子了,哪来这样多的冲动,早晚都能见着不是。不过,对于幼子能赶回家,他还是有些高兴就是了。   “爹爹,”顾启珪向顾国安行礼。   “赶着宵禁回来,你娘亲也能让你胡闹。”顾国安说的无奈,但是并没有多怪罪。   “爹爹明日就要出发了,我就想着回来为您送行。”顾启珪笑着打哈哈。   “赶快去洗漱一下,然后再到书房里来,记得跟珏然打声招呼,他今日宿在‘明璋院’。”顾国安看着幼子一脸的风尘仆仆,提议道。   “好,我知道了爹爹,我一会儿就过来。”顾启珪笑着答应,转身去自己的院子,想来珏然是准备明日去给爹爹送行的。   顾国安看着顾启珪风火的去了‘明璋院’,待他离开后,才吩咐管家,“去做些简单的东西端上来吧,那孩子不挑的,明璋院珏然那里也送一份,肯定被折腾起来了。”   “是,七少爷这是想早点回来看看老爷呢,”管家笑着说道,“少爷和表少爷的感情也好。”   顾国安的眼也眯了眯,心情很好的样子。   顾启珪回到明璋院的时候,安珏然已经醒了,刚他就听见院子里有声音,一般在顾府是不会出现这种嘈杂声音的,就以就起了身。现在也刚出房间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顾启珪就进了院门。   “珏然,”顾启珪看见安居然,笑着招呼。   “你今日这样晚回来,舅母竟然都没有阻止你吗?”看看顾启珪的样子,安珏然并没有多吃惊,他们是没有什么陌生感的,接着笑着问道,“是赶着来送舅父明日出发?”   顾启珪点点头,“我先去洗漱,一会儿还要和爹爹说些事情,你赶紧回去休息吧,明日还得早起身。我得过会儿才回来了。”   “好,”安珏然没有推辞,进了房间,不过却没有立刻上榻。   过了一会儿,管家端来了一碗莲子粥,还有下口的小菜,闻着就极清香,“老爷说,表少爷您肯定被七少爷回府的动静吵起来了,就吩咐为您准备了些吃食,都是些好克化的,给您端上来,表少爷您快看着用些。”   安珏然说了声好,把托盘整个接了过来,心里是暖暖的。   其实说起来,去江南这几个月是顾启珪这十几年来第一次离开家里这么久,虽然在安庆见过顾国安,但当时到底是时间紧急,父子两人根本就没有好好说话,没想到他回来了,爹爹又要离开,所以就只能赶着时间好好说说话。   书房之中,用过膳食的顾启珪此时正站在顾国安的面前,算是听训,当然也是父亲对儿子的叮咛。   “这次的事情,本不该你一个孩子去处理的。以后做事要想着利用自己身边其他的资源,这些事情都是相互的,把自己掌握的情报透漏给更需要的人,他们办起来得到的结果也许才是你最需要的。”顾国安说道。   顾启珪点头,说是这样说,此次的事情,虽然明面上都是自己在做,但是爹爹可是没少参与。从来都是这样,不论自己在干什么,总会有一个人在后面保驾护航。   “不过这次的事情特殊,你处理的很好,也算是得到属于我们的最好的结果了。”顾国安又说道,确实是这样的。要知道这件事情处理起来,顾启珪是完全站在朱家人的角度上来做的,其他就是会产生天大的利益,他连考虑都没考虑。永远把家人放在第一位,这是幼子的特点,他做父亲的只感觉到骄傲,虽然官场狡诈,他到底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变成唯利是图的那种人。   听到夸奖,顾启珪笑了出来,不过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爹爹,还是多亏您在京中坐镇,要不然也不会进行的这样顺利。”就说他只身回京城的这个举动,算不得什么秘密的行为,真说起来,实在是很冒险。要不是因为顾府有爹爹在,朝堂上大部分人并没有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也不会注意他,当时他就危险了。   “知道就好,以后切不可为了什么事情而把自己放进危险的境地,这是对自己,对身边人,还有对亲人都是极不负责的行为。要是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后悔都来不及。”顾国安说道。   顾启珪受教的点点头,其实他后来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样,身处朝堂世家就应该有这种觉悟才行。只身回到京城,要是什么都不做自然是什么事都没有,但是要是做了什么事情,确实容易被人盯上。   “不过,你这次在科举中发挥的很好,后来的文章我和陈老都看了,也是不错。为父在后院‘明璋院’给你放了些东西,记得回头去看看。”顾国安夸奖道,说起来这也是理所当然应该得到的结果,他对幼子的学问一直认可。他也知道,取得这样的成绩并不是因为幼子的天赋是有多么出众,或者老师多么强大,而是因为幼子自小就是一个顶努力的孩子,他今日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顾启珪笑着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爹爹。”自小都能收到的礼物,现在也还是收到了。   “这几个月我不在家里,不要荒废了学习,学问就是要时时记得才行。平日里多陪陪你娘亲,不要让她过于劳累。”顾国安又嘱咐道,妻子娘家除了这样大的变故,他却不在身边,到底是有些愧疚的。   “是,我知道。”就是不说,顾启珪也知道来年三月份的春闱,更是艰难,那可是汇集天下才子的一场考试。其实,本来顾启珪是想走低调风的,没想到现在变成高调了,不过因为自家老爹即将奔赴北境,所以他的解元的这个消息倒不会那么的显眼。毕竟爹爹才是顾府的招牌,他不在,就是路人对顾家的关注也得是少上三分。   “行了,这天色都这样晚了,赶紧回去休息,明日不是还要送我出城。”顾国安对幼子说道。   “行,那爹爹你也快去歇息,我回‘明璋院’。”顾启珪没有客气,直接就告辞了。   顾国安看着顾启珪走到长廊拐角处不见了身影,才站起身准备回院子,一眨眼,幼子都长这样的大了,现在都要自己处理事情了。   顾启珪回到‘明璋院’的时候,很显然,安珏然还没有歇下,他房间里还亮着灯,顾启珪二话不说就凑了进去。   “怎么还没睡?”顾启珪推门而进。   “刚刚管家送我送了夜宵过来,多用了些,有些不舒服。”安珏然说道。   顾启珪皱了皱眉,嘟哝道:“太医不是说你晚上不宜用太多东西的吗,都已经知道是宵夜了,还管不住自己的嘴,最后遭罪的还不是你自己。”   因为小时候,安珏然虽然是安家的嫡长孙,但是因为种种原因,顾玲燕对他并不上心,安意荣有时候也关照不上,所以这饮食有段时间就很不规律。那时候,安珏然还小自己又不懂,也不能小心着,用膳时只用自己喜欢的,要是不喜欢是一筷子不动的,喜欢了就吃的肚皮滚圆。小时候尚且不显,但是等他真正在禁卫府当值之后,这弊端就显现出来了,有时候膳食用的晚了就会腹痛,有一段时间实在是腹痛难忍,请了太医才知道他胃里不好,就是难克化的都不宜多用。   这些是顾启珪在江南时候发生的,按理说他也不能知道。还是有一次,顾启珪把安庆那边有名的糯米着人给安珏然送来,让人给他弄糯米丸子,包粽子什么的,算是尝尝鲜,这也算是土特产。但是后来安珏然回信的时候就随手回了句糯米什么的我用不了已经被张文钦扛走了,也没有说其他的,顾启珪注意到了就让顾擎问了问跟在安珏然身边的顾十一,才知道了这件事情。   “就是有些撑得慌,不疼。”安珏然没问顾启珪是怎样知道此事的,接着调笑着说道:“还没有恭喜我们解元老爷旗开得胜,荣归故里。”   顾启珪也笑着摆谱,“所以说,你可得好好讨好我,趁现在我还好说话,把你这个表弟还放在眼里的时候。不然以后等我发达了,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安珏然也跟着笑。   “行了,我回去睡了,明日起身早,这一路累死了。”顾启珪小声抱怨,从平壤一路骑马到京城,他真是一点都不敢耽搁,主要是他怕万一正巧赶上宵禁,可就要露宿野外了,想想就觉得凄凉。然后,现在他好容易赶到了京城回了家,但整个身子就像是散架了一样。   “好,赶紧去歇歇吧。”安珏然笑着放行。   “哎,对了。”顾启珪刚走出几步,安珏然突然出声。   顾启珪不明所以回头。   “嗯,你岳家二哥今日做了些事情。”安珏然一本正经的说着,但是眼神里掩饰不住的笑意流露出来。   “啊?”顾启珪反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安珏然所说的是长宁王府家的二爷,“做什么了?”   “嗯,说是明日要去城门口为你和舅母接风,嗯,很隆重的那种,反正我听说主动提出要去的人可不少。”安珏然笑着说道,其实何止是不少,简直就是集合了京中大部分的纨绔子弟好不好,就是为了堵住顾启珪。   “啊,”看来这长宁王府对自己意见很大啊,“这事儿,大家都知道?”顾启珪问的含蓄。   “算是吧,反正今日下午我已经听到很多人谈论这件事情了,想去看热闹的人也不少。”安珏然当然知道顾启珪什么意思,直接戳破了他的幻想。还笑着补刀:“本来吧,我还在踟蹰,你们若是明日下午回京,我肯定是要去城门口迎的,不过没想到今日你就回来了,到时候就没我什么事儿了,嗯,可以好好活下来了。”   顾启珪也笑,所以说今日他回府,看到家里几个人都朝他笑是这个原因?他还以为是因为太久没见到他高兴的呢。   “明日的事情,你怎么能不去,娘亲可是之前就说想你了,别想逃。”顾启珪冲安珏然叫嚣,才不会让这个小子跑掉,说着就笑笑回了自己的房间。   想也知道又是个整人的游戏,在京中这么些年,顾启珪觉得自己不认识的同龄人可不多,看来这沐家二哥也是有两把刷子,才几天就和人混熟了。不过他也没想着不去,毕竟明日一早他去送爹爹,肯定就暴露他已经回京的消息。再加上,照珏然的说法,现在很多人都知道这个消息,明日肯定会有许多人给长宁王家的那位爷报告吧。   不过怎么能不去,二舅子这么上心,他做妹婿的肯定是不能让他失望啊。顾启珪这也算是将心比心,要是他为了整姐夫,做了一系列准备,最后却没有得到满足,肯定是不大开心的。但是他也不会想出这样脑残的方法就是了,原本他就不是爱出风头的人。嗯……现在得想一想到底应该怎么弄才对,主要是他弄不清楚这二舅子什么套路。   因为要为爹爹送行,第二日寅时刚过,顾启珪就起了床。虽然没有完全歇过来,但他还是挣扎起了身,就是这样,他到厅堂的时候,安珏然已经在了。   “赶快用些,一会去南行院。”顾国安嘱咐道。   “好,”顾启珪答道,昨日他回来的晚,都要到宵禁的时候了。那时候南行院那边早已经落了灯,他就没有过去请安,就是想着今日顾国安要出发,可以一块去请个安。   请安的过程不能算是很愉快,顾雍简单嘱咐了顾国安两句,又因顾启珪得了解元的事情勉励了他一番,就没再说话了。倒是安氏因为和爹爹没话说,就转而说他们二人,当然顾启珪是没这个待遇的,她说的主要是安珏然,大概是因为看到安珏然一直待在顾府的原因。   “你娘亲最近身子不好,你做儿子的多回去看看她,不说熬药端药,但是也得时时让她看见你不是?”安氏苦口婆心。   “再说了,你表哥还要准备春闱呢,你一直待在这里也是与礼不合。听你娘亲说,她为你想看了几个姑娘,你得去相看相看,没准儿就看对眼了。”   “你……”   安氏刚想开口说下面的,就被顾启珪抢下了话头,“祖母也是关心表弟,还不赶快想祖母道谢。不过,祖母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珏然安静倒是不会打扰到我,再说了以前他也是常常过来,也没耽搁我科举啊,所以祖母就不要担心了。”   安珏然顺着顾启珪的劲儿给安氏行礼。倒是安氏这下话都说不出了,这七小子还真是脸皮厚,谁要关心他了。   安氏这一不说话,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其实有些尴尬,然后顾国安就提出了告辞。   随着顾国安出门的时候,天刚将将亮起来。因为这次不是武将去北境行军作战,更像只是去北境慰问将士,但是因为同行的人是三皇子,所以显得格外郑重些。   顾国安和三皇子是在府前街碰头,有宫人在宫门前宣读圣旨,上位者接旨谢恩。还要等着军需准备好,侍从到位,一切妥当之后才能出发。   顾启珪和安珏然就一直老老实实的跟在顾国安身后,此次出行顾国安其实轻松的紧,虽然有个三皇子,但是也没人干给他眼色看就是了。再加上因为三皇子想弥补之前的罪过,所以事必躬亲,致力于扭转皇上对他的印象,这一下子更没顾国安什么事儿了。   临行出发的时候,忠亲王才看见了顾国安身后的顾启珪和安珏然二人,似乎还怔住了一下,继而迟疑的问顾国安:“这是令郎?”虽然不熟悉,但是禁卫府的安珏然他还是见过几面的,知道那是安家的,这另一位是谁,他就不是很清楚了,因为全城百姓不是说这顾家七少爷要傍晚时分才能到吗。   顾国安颔首应道,“确实是臣家中幼子。”   “参见忠亲王。”顾启珪赶紧接过话去。   “呃,实在是不用多礼,”忠亲王嘴上这样说着,心里已经跑远了,说起来他与沐苛还挺熟悉,昨日为了给他践行沐苛还专门去他忠亲王府送了践行礼,期间还说起了这件事,当时他还说挺好玩的,谁知道现在就成这样了。   忠亲王撇了撇嘴,终究还是走到一旁,招来一个人,附耳说了几句话。   顾启珪是完全没有注意到这些的,毕竟他对这位忠亲王的观感并不很好,能为了上位做出那样事情的,脑子里肯定是有坑,还是怎么都填不平的那种。而且他与二皇子和四皇子接触的多些,不管怎么说,做起事情来,那二位爷手段都是高超,就是他看了也都是佩服的,哪像眼前这位爷尽干些让人不喜的事情。   顾启珪在心里诽谤,但是他也不否认,这忠亲王肯定是有自己过人之处的,不然也不会再激烈的争夺之中,走到今日。不过,顾启珪还是不喜他,也觉得这大齐要是交到这种人手里,才算是废了。现在他还不知道忠亲王已经顺手给他出卖了,不然他能诽谤的更久。   一行人浩浩荡荡,虽然前面有人开路,但是毕竟是在大街上,行进的速度还是不快。城门大开,连检查都不用,他们就出了京城。一直到出京十余里,顾启珪才对身后的两个儿子吩咐道:“赶紧回去吧,此事回去还能好好歇一歇,傍晚时分好去迎人。”   顾启珪噎住了一下,安珏然直接笑了出声。那事儿闹得很大,京中肯定没几个人不知道,爹爹肯定也是知道的,就是这样他还是让他去迎娘亲,可见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不过,此时顾启珪也没有反驳顾国安,他只做不知那事儿,笑着回道:“爹爹说的是,晚上我一定会去的。”   顾国安笑笑,调转马头走了,几个暗卫也赶紧跟上去了。   顾启珪看着队伍远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堵得慌,看来自己还是不习惯离别,就是这样也是有些受不了。   “你说舅舅是不是知道那个事情了?”回来的路上,安珏然笑着问顾启珪。   “可能是吧,”顾启珪无精打采,他想着爹爹一定是知道的。   “哈哈哈,”安珏然笑的毫不客气。   京中·长宁王府   “二爷,忠亲王府来了一人,说是有要事要禀报,正在门外等着呢。”   沐苛此事刚刚醒来,整个人还有些迷迷糊糊的,昨日有很多人为他出主意,真的是五花八门,应有尽有,他实在是挑花了眼,所以回到府里已经很晚了,再加上饮了些酒,所以今日到现在还有些混混沉沉的。现在听说忠亲王府来人,他就没了什么兴趣,就忠亲王那个榆木脑袋,能有什么大事,再说没记错的话,忠亲王今日就要出发去北境了吧,昨日他还专门去送了礼的。   沐苛整个人倚在床头,有一搭没一搭的想着。他实在是浑身疲软没有什么力气。   就在外面人第二次禀报的时候,沐苛才开口道:“先请他去喝喝茶,我洗漱后就去见他。”就算不照镜子,沐苛也知道自己现在的仪容是多么糟糕,这样肯定是连房门都不能出的,要是让人知道长宁王家的二公子是这样的,还不得耻笑于他。   外面人离开的脚步声想起,沐苛才慢悠悠的坐起身。   总之,等沐苛什么都收拾好,见到那人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不过因为长宁王府的下人确实是伺候的舒爽,赏钱也多,忠亲王府的下人倒是没觉得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沐苛进来的时候,他还是兢兢业业的给他讲了他们家王爷要说的话。   沐苛着整个人都不好了,“王爷是什么时候出发的?”   “现在应该已经出城挺久了。”本来他就是忙完手头的活才来的,因为管家说虽然是王爷吩咐但是不着急。   他话音刚落,沐苛就什么也顾不得说,急急忙忙出了院门。 第136章 (双更合一)   看着顾国安的队伍远去,兄弟两人打道回府。骑在马上的顾启珪不知道为什么有些不好的预感,总是觉得自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因为他们在城外行进的距离并不远,所以回到城门并没有用多长时间,果然,他的直觉很少有出错的时候。   他和安珏然到城门口的时候,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或者说是他了。   顾启珪,嗯,这其中他倒是认识几个人,但是这中间人显然是领头的,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就是上次他突然回京城有离开的时候,从车窗向外看见的与珏然说话的人,想来这就是沐苛了,顾启珪心里笑了笑。   “这就是长宁王府的沐苛,”安珏然在身边小声的对顾启珪说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但还是故作不识,疑惑问道:“各位兄台这是想做什么?”   “你就是顾启珪?”沐苛问道,这倒是和他想的差很多,没想到顾启珪长得还真是人模狗样的,而且看起来身子骨也没那么差。   “正是在下,这位兄台看着倒是陌生,启珪好像是没见过您呢。”顾启珪说道。   安珏然一听,就知道这家伙想干什么了,听他这样说,立刻就接过去了话头,“启珪,这是长宁王家的二公子,沐苛,沐兄。”   安珏然话音刚落,就看到顾启珪的神色变了变,只见他立刻就下了马,冲沐苛抱了抱拳,“沐兄,幸会。之前愚弟一直在江南,还想说回京之后登门拜访的,不想今日在这见着了,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因为顾启珪回京算是突发情况,所以这时候除了几个纨绔子弟聚集在沐苛周边,倒是没有其他人。沐苛过来这边当然是因为从忠亲王侍从那边得到的顾启珪已经回京的消息,怕之后堵不住他,就立刻赶过来了。只是没想到顾启珪和安珏然站在一起,竟然是毫不逊色,两人算是难分伯仲。   只是,就算是外表看起来再是健康,也不能掩盖内里虚弱的事实,沐苛这样想着,总之,顾启珪在沐苛这里就是一个病弱体是一定的,就是现在已经看到了真人,沐苛的这个想法还是没有转变。   “嗯,确实是从没有见过,既然这次撞上了,就一起去‘聚福楼’聚一下吧,就当是做兄长的为你接风。”沐苛说道,本来他准备的是在城门口闹一下的,但是现在情况转变,他们人手不足,所以只能转战‘聚福楼’,那里他倒是早就准备好了。   “嗯,那愚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启珪笑的温和,他自然不会拒绝,一来是不想扫这位未来二舅子的兴,既然沐苛提出了这样的邀请,他若是拒绝怕是都不好看;再来他好像都没有拒绝的余地。   一群人兴冲冲的往‘聚福楼’方向行进,城中百姓都不明所以,但是听别人说这领头的是沐家二公子和顾家七公子,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想跟着去凑热闹的,一听地点是在‘聚福楼’,也都停下来了,毕竟‘聚福楼’并不是一个可以随便进的地方。   “珏然先回去,我带着顾擎过去就可以了,你不用跟着来。”顾启珪回头吩咐安珏然,一会儿确定少不了被大宰一顿,他自己倒是不在乎。但是,这种大吃大喝的场合倒是不适合现在的安珏然,就昨日晚上多吃两口都会不舒服,怎么还能跟着去。   “无事,我还是跟着你过去。”安珏然虽然总是在嘲笑顾启珪,但是也不是很放心就是了,谁知道这群纨绔子弟会干出什么事情。   “你不用蹚这趟浑水,我都能应付的,晚上,娘亲他们要回来了,你替我去城门口迎接一下。他们今日不能把我怎么样,顶多就是劝劝酒,我尽量不碰那玩意儿,不过我今日算是没有空闲了,不能你也耗在这里吧。”顾启珪劝道。   然后,安珏然没再说什么算是答应了。看他离开,顾启珪算是安心了一些,起码自己要是倒下了,还有个人记得把自己扛回去,嗯,这种感觉很微妙。   一行人到了‘聚福楼’,顾启珪跟着他们进去,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些人,想来是沐苛叫来的。   顾启珪在这京城之中所有的世家子弟中算是家世比较好的了,必经自家父亲身居高位是事实,再有就是师父也是手握重权。所以看到顾启珪进来,一群人都站起来和他说话,顾启珪也一一打招呼,沐苛就从后头过来了。   “快坐啊,不要愣着了,这就是顾家的七公子。”沐苛从后面拍拍顾启珪,对着众人说道。   顾启珪对众人笑了笑,顺着沐苛的力度坐了下来,除此之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是怎么样表现。   “唉,这可是咱们江南新晋解元郎啊,这既然来了当然要好好庆祝一下,”沐苛的话音刚落,就有人开始起哄,顾启珪手里立刻被塞了酒杯。   这还是来到这里,顾启珪第一次接触酒这个东西。一来他身边交往的人大都不好这口,毕竟年纪都不大;再来他自小身子不好,对入口的东西都是极其刻制的,更不用提饮酒了。顾启珪看看这周围的人,虽然大都见过,但都是不熟。平常的时候倒是没有人找他麻烦,他与这些皇亲贵族的纨绔子弟也都是向井水不犯河水的,但是今日因为沐苛的关系算是个例外,就算现在他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他不打算喝,但是周围人都是装作看不懂。   最后,顾启珪只能直接拒绝,“启珪自小身子不好,不宜饮酒。”他的身子自己清楚,这几年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但是还是要时刻注意,怕有个万一。虽然少量饮酒可以活血通脉,但是今日他要是在这时候开个头,怕是走不出‘聚福楼’了,那时候可就不是‘饮酒伤身’这样简单的,尤其是对他而言。   “哎,不能这样说,这不是有了高兴的事情,大家伙想和你乐呵一下吗?干嘛非得扫大家兴。”沐苛很是不高兴,觉得这是顾启珪不给他面子。   “沐兄说的是,不过,启珪确实不易饮酒。”顾启珪不吭不卑。   沐苛直接甩了脸色。   顾启珪还是没有妥协,他并不怕这些,甚至就是闹起来他也是不怕的,但是不碰就是不碰。而且,顾启珪觉得这长宁王府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   要知道,到现在为止,长宁郡主之于他就是一个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虽然刚开始的时候,是挺感兴趣的也夹杂着好奇,但是到了现在他是没有这么多心思了。顾启珪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非得觉得自己比沐苛低一头的觉悟。   主要还是因为不够重视吧,顾启珪想着,他可以给沐苛足够的情面,主要是现在只要是一家不想抗旨不遵,或者他和长宁郡主一方死亡,他们注定结合,这以后会是他的岳家。但这尊重可不代表事事顺从,这之中也不包括要忍受别人的冷嘲热讽,不过现在顾启珪还是没有感觉的,他很好脾气的拒绝,也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听到顾启珪还是拒绝,在场人心里当然是更不得劲儿了,本来京城世家子弟的圈子就不大,但是学术儒生派和纨绔子弟派是完全没有交集的。嗯,现在遇上了,看顾启珪这样不给面子,甚至一点余地都没有,自然是很不开心,觉得这是顾启珪在给他们脸色看呢。   “顾兄,这沐兄召集大家都是给你接风呢,你这是干什么,咱们又不多喝,就意思意思。年纪轻轻就能当上江南解元,以后肯定有大出息,这样的事情也少不了不是,就当是提前锻炼。再说了,今日我们来了这些人,顾兄还是给个面子为好,不然沐兄的脸面朝哪放。”说话的人,顾启珪有点印象,不知道是哪个场合见过,瞧他话里话外的语气,这是在警告他呢。   顾启珪不动声色的回了句,“我今年十三,翻过年儿去十四。”   “啊?”那人显然没懂,不明白顾启珪怎么突然自报年龄。   “兄台不用称我为兄,启珪受不起。”顾启珪说道。   那人皱了皱眉,脸色难看了起来。   因为顾启珪的不配合,在场人也静了一下,本来他们以为因为沐苛的缘故,顾启珪会有所收敛的,但是好像并没有。不过,没过一会儿,他们就开始说话了,还都是围绕顾启珪的。   顾启珪是尤文必答,把‘除了喝酒我不奉陪,其他随意’的精神发挥到了极致。他当然也觉得有些无聊,本来,因为这事儿闹得很大,他还有所期待呢,没想到是这样的手段。不过想想也是,人人都说长宁王世子人中龙凤,却鲜有提起这位长宁王府二少爷的,想来也就这么回事儿了。   顾启珪这样的配合,倒是让在场人脸面上好看了一些。怎么说呢,顾启珪觉得他既然都已经到了,虽然不准备配合他们做一些无聊的事情,但是无关痛痒的倒是可以配合。   虽然沐苛没有整到人还有些不甘心,心里也不舒服,但是本来他就抱着恶作剧的心态,也没想着把顾启珪怎么样的。现在看着顾启珪不管别人说什么都笑眯眯的,就是有些人冒犯了他,他也没有生气,连神色都没有变。不知怎么的,沐苛莫名觉得眼前这人有些像他家中还远在云南的大哥,想到这里,他莫名有些心虚,背上发凉。接下来就是有人和他说话,他也总是心不在焉。   这主犯不靠谱,但是配角可一个个的都很争气。先是和顾启珪说着话,也不劝酒了,后来仗着自己已经醉醺醺的,就开始放肆了。给顾启珪灌酒的,拉着顾启珪不让反抗的,一个个表现的都很积极,几杯酒下去顾启珪被呛着眼泪都出来了,整张脸变得发热通红。但是这一个个的醉鬼,就是顾擎在身边,也没能护住顾启珪,他生生被灌了几杯,然后才在顾擎的帮助下抽身。   最后结束的时候,其他人顾启珪是管不了的,只是吩咐了‘聚福楼’的侍从照顾着,倒是亲自着人把沐苛送回了长宁王府。接着让顾擎去结了账,主仆俩才慢慢的往外走。   在里面的时候还不觉得,走到外面才发现原来天已经漆黑一片了,走出‘聚福楼’,一阵风吹来,顾启珪整个人打了个激灵,因为被迫饮了些酒,本来脑袋还有些昏沉,这一下子算是完全清醒了。不过还是不舒服,毕竟此生是第一次饮酒,不过,就算是这样,顾启珪也还是有些庆幸的,这样总比跟着沐苛在城门口起哄的强吧,顾启珪一眼就看出来,‘聚福楼’的这些都是临时拼凑起来的,想来是临时知道自己先回来了,怕自己晚上不出现在城门口,所以才有这样一出。   不过,顾启珪现在很明白自己的感受,嗯……他其实不大喜欢这个二舅子了,看现在这个时辰,娘亲肯定已经到家了。自己这样回家,免不了又惹娘亲担心,她本来就觉得自己这婚事不好,这下又更要担心了,免不了把这笔账算在长宁王府头上,实在是得不偿失的一次接风。   顾启珪还在想着,前面就传来了熟悉的称呼声,“少爷。”   “您怎么这时候过来了?我这就要回去了。”顾启珪说的尊敬,这正是他们顾府的管家,因为他跟着自家爹爹多年,掌管着顾府各方面的大事小情,所以顾启珪他们兄姐几个都是很尊敬他。   “夫人已经回府了,表少爷亲自去接的,这不是看七少爷迟迟没有回府的动静,这才着我过来等着,想让少爷回去的时候能暖和点。”现在已经十月份了,晚上确实是很冷了,再加上顾启珪也就只有马在这,再加上朱氏担心儿子万一饮了酒,回来惹了风寒,那可是不得了,遂就派了管家过来。   顾启珪笑了笑没推辞就进了马车。   这厢,沐苛被抬回了长宁王府,长宁王妃看了看已经睡的人事不省的次子,又询问了次子身边的下人几句,算是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没想到那个小子,传说中若不经风的,面对这么些人还能保持仪态。这二小子的本事就差了点,这没把别人喝趴下,自己就这样倒下了,还真是,走出去都不要说是我儿子。”长宁王叫嚣道。   “不过,那小子还不错,”对自己家人还是挺大度的,起码知道把人送回来。长宁王妃也知道次子的性子,那就是个疯起来自己都控制不住的性子,这一次虽然是准备匆忙了一些,但是肯定对对方是不怎么客气的。   “这样的事情可不能再发生第二次了,这顾家夫人和老爷可都不是好惹的。这两个孩子还都没见面的,就整出这样一出,还不知道顾家长辈怎么想呢。”长宁王妃到底是个女人,想的多了,就有些感慨。   “有什么问题,不就是为了给他接风,就是被灌酒不是也理所应当的吗?”长宁王不以为意。   长宁王妃摇摇头,她并不准备和自家丈夫理论什么,主要是顾家大夫人她可是见过几次,是个外柔内刚的,听说对这个幼子是顶顶疼宠的。人就是这样,自己的孩子自己骂的舒爽,别人就是不能评头论足,哪怕是说了一句,做母亲的就不会乐意,何况别人对自家孩子不好。就像自己不也是这样,小二被自己说的一文不值,但要是谁敢在她面前说这话,她定是不会给人好脸色的,现在只希望小二没有做得太过分。再有,以后女儿可是要在这婆婆手底下讨生活的。   长宁王妃想的多,这可是关乎到小女儿以后幸福的事情,但是想的多也白搭,事情已经发生了。他们只能约束事情下一次不会发生,但是不能把已经发生的事情撤回。   顾启珪在马车上整个人晕的更厉害了些,本来因为饮酒他就有些昏沉,再加上不知道为什么坐在马车上走了不远他就开始晕车,这一下子整个人都不好了。到了顾府,马车一停,顾启珪就跌撞着跳下马车,吐了个昏天暗地,自然整个人都是不好受的。   “我今日就不去娘亲那里了,赶路赶了一整日,让娘亲好好休息,不要告诉她我饮了这些酒,明日一早我就去给她请安。”顾启珪吩咐顾擎,这并不是为谁掩饰什么,顾启珪单纯不想让朱氏担心。   不过显然,朱氏也不是好糊弄的,儿子当然是自己看了才放心,虽然儿子已经算是出仕了,但是因为年纪的关系,朱氏还是觉得顾启珪是个小孩子,没有长大的那种。   所以顾启珪沐浴洗漱后出来,就看到自家娘亲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等着自己。   朱氏看顾启珪出来,头发还滴着水,赶紧接过结过绢布,一把盖在了顾启珪头上,“你这孩子也不知道把头发绞干,不然过会感冒了怎么办。”顾启珪没吭声,享受着娘亲为他弄头发。   看到桌子上摆着的粥,顾启珪打开喝了一口,恭维道:“还是娘亲想着我,这一晚上给我累的,就没吃上一口热乎的。”   “就算是怎么样,也不能亏着自己。这长宁王府也真是的,看看教出的孩子什么样子。”朱氏抱怨道。   “好了,娘亲,我无事儿,到时候我都在姐夫身上讨回来,这我可是有两个姐姐的,这一对二,我还赚了呢。”顾启珪笑着说。   “有这样算的吗?这样说起来的话,我记得长宁郡主可是有两个兄长呢。”朱氏笑着打断自家儿子的幻想,再说,这儿媳自己可还没看上眼呢,这女婿可是大家都觉得不错,从一开始,就不是这样算的。   “没事儿,到时候让珏然也掺和一份,这账总能算平的。”顾启珪眯眯眼。   朱氏等儿子头发干了,把手里的绢布放下,看着顾启珪把粥和驱寒的汤药喝完后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之后几日,顾启珪就忙了起来,去陈府拜访师父和师娘,因为师父目前正处于半退休状态,有大把空闲时间,师娘更是待他极好,一日的时间说说笑笑很快就过去了。末了,顾启珪离开的时候,两个老人还是舍不得,不过因为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顾启珪都得在京城,倒是可以时常过去看看。   当然,作为准女婿,顾启珪肯定是要去长宁王府拜访的,他并没有表现的太热络,不过应有的礼节是分毫不差的。他只在前院见到了长宁王和长宁王妃,对于两位身居高位的长辈,顾启珪自然恭敬的,不过现在看来也只是恭敬就是了。   长宁王妃倒是对顾启珪的印象不错,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起来确实是一个翩翩公子,样貌什么的都是不差的。   之后就是,各种同窗会。   安庆·吴柳堂   沐沣躺在床上,现在整个房间还都是漆黑一片。自从自金陵回来,他就开始第二轮的祛毒,在这之前吴柳先生已经告诉过他,成功的几率不是很大,那毒已经跟了他十余年了,已经深入骨髓,实在是不易清除。   虽然吴柳先生说可能经历的是刮骨之痛,但是他还是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因为他已经答应过沐澈了,会努力活着,自小到大,他从没有对沐澈说过谎,一次都没有。但是这次,他感觉自己真的……   沐沣慢慢张开了眼睛,想到刚刚吴柳先生的诊断结果,想到神医刚刚的表情……沐沣本就知道,此事不易。而且自己的身子自己最是清楚,明明就在前几天,他还能感觉到无尽的痛呢,那种就像是摩擦骨头的痛感就像是一个漆黑的大洞把他整个人牢牢的束缚住。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完全感觉不到了,整个人又像是回到了初来江南时候的那个样子。   沐沣整个手背掩住了自己上半张脸,摹地他笑了笑,也许这就是自己的命格,谁都改变不了的。笑到最后,从他眼角到被子的距离,有一道湿湿的痕迹,就像是水划过的样子。   “雀,”沐沣启唇。   “主子。”雀立刻就应声走了进来,他的声音还是毫无波澜,但是他的表情可一点都不平静。   “去安排吧,你都知道的。”沐沣吩咐道。   “是。”雀应道,一日十二个时辰都跟在主子身边的他自然是知道的。 第137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回京之后,在处理了一些琐事之后,就开始了陈府顾府两点一线的学习生活,虽然说他已经得了江南的解元,但是对于春闱他还是不敢有所松懈。主要也是他师父陈恪老人家因为空闲时间多了,就老想着给他辅导,今日多加五张大字,明日让顾启珪做出一篇策论,总之是,陈恪现在是充分能体会到指教学生的快乐了,顾启珪也终于是被师父教导。   再来,因为朱府的沉寂,倒是有许多人过来探望朱氏,或者说来耀武扬威比较合适,索性,朱氏对这些事情不是太在乎,她一直在忙着给儿女收拾院子、聘礼和嫁妆,也是忙的厉害。这样的事情实在是繁琐,也多亏四夫人邵氏跟着打点了很多,才让朱氏轻松了不少,哪有多余时间去想其他的。   不过,顾启珪不是很明白,这些人到底是抱着什么心态过来的。就是朱家失势好了,但是虽然盐铁的权力全数上交,但是朱家的其他产业倒是没有被动半分,虽然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朱家的产业会大幅度的缩水,但是养活自家人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再加上,娘亲在江南留下的人手,所以朱家也不能说是有多没落,而且,朱氏自己的嫁妆和产业可是发展的好好的呢。不过,他也没多想,毕竟他又不是那些人。   二房,自从顾启琅以二房嗣子的身份回到家里之后,和顾烟琳的矛盾就一直存在着,这才不到一个月,顾烟琳已经哭着来南行院找安氏做主好几次了。这也无可厚非,就顾烟琳的那种性格,想也知道发生这种情况是一定的。以她的性子来讲在,这才是正常的,再加上有一个虽然有些小心思,但说不上很聪明的小安氏在,被人算计也是一定的,毕竟安氏可不是一个好脾气的慈祥老太太。   顾启珪是不管这些事情的,想也知道二房是一摊子烂账,谁沾惹上都不好脱身,再说了,看到现在了,顾烟琳也是哭了这么些次,顾启琅还不是好好的当着他的顾家二房大少爷,一点事儿也没有,所以说,来找安氏是没有用的,到头来也只能惹了安氏不耐烦 。   虽然姐姐们对顾烟琳从满了同情,就是大哥提起这事儿来,也尽是怜惜,但是顾启珪是不置可否的。要是他是顾烟琳,是一定不会这样办事的,看也知道现在的顾国平心都是偏长的,一个寡言沉默,一个嚣张跋扈,嚣张的那个十一点便宜没占着就能说明问题了吧。在一个并不会怜惜你的人面前吵闹撒娇,怎么可能得到想要的结果。但是他不是顾烟琳,也不打算去管顾烟琳的事情。   顾启珪有自己的事情,忙得很,对于不是自己家里的事情他都不关心,也不想去关心。因为天气越来越冷,他开始渐渐的完全不想出门了,冬天也是太难熬过去了,感觉今年的冬天特别冷,对于顾启珪这样的体质来说,只能尽可能的窝在家里。   转眼顾启珪他们已经回到京城一个多月了,顾府终于是在一个下雪的冬日收到了顾国安送到府里的第一封信,言道他刚到北境,现在还比较清闲,还说了一些北境的风土人情,这封信也令顾家大房大大松了一口气,到底是出远门,还是处处有危险的北境,当然是令人比较担心。   顾启珪看到顾国安给他的信的时候,正窝在书房里,他们兄弟姐妹几个早在半月前给爹爹去了信,想来现在也刚到爹爹手里。这里还有给安珏然的信件,因为安家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安珏然并不常过来他这边儿,所以他准备一会儿给亲自送到安府里去。   说起安家的这件事情,顾启珪就满心的不理解,而且知道这个事情后,他可以算的上是愤怒了,但是因为安意荣始终没有松口,他们顾家也没有插手。   事情的起因,顾启珪不清楚,但是经过倒是了解了。不知道从哪来的刺客,本来是想要安意荣的性命,但是因为顾玲燕的舍身相救,所以安意荣算是保住了一命,知识顾玲燕却受了伤。   伤势并不致命,但是受伤的顾玲燕突然性情大变,或者说她一直想做这件事情现在算是找到了一个切口,她想为安珏然寻一门亲事,说是自己时日不多,怕她走了长子孤单,谁劝都没用。目标自然是她看上眼的那几个,除了陆家二房的那个,其他还有几个,顾启珪没有专门去了解,但是看母亲的神色就知道并不是什么好的结亲对象。   而朱氏的态度很明显,定亲可以,毕竟安珏然是到了年纪,但是顾玲燕说的那几家就是不可以。为了这,顾启珪还专门陪着娘亲去了安府,名义上是为了探望病人,实际上就是去和安意荣谈判,顾启珪是这样想的。反正他娘亲就去了一下顾玲燕的房间,没多大会儿就出来,找顾启珪看来就是寒暄了一下,有用的讯息是一点都没得到。接着就领着他去了安意荣的书房,当然他是看门的,也听不见里面的声响   娘亲出门的时候,表情算不上好当然也不是不好,硬要说的话就是淡漠。顾启珪陪着朱氏离开的时候,回头看了一下安意荣,他颓废了很多,和之前儒雅翩翩的男子形象完全不同。原来,就是再是出身不凡、气质上佳的男子,经历过生活的折磨,特别是身边人的蹉跎之后,也是会变成这个样子的。   出安府的时候,顾启珪和朱氏都没有说话,因为顾启珪是知道这整件事情的,所以他认为朱氏这样做也没有过分,而作为他也只是希望安珏然好就行了,至于其他他并不强求。   顾启珪想到这里,就起身去了‘闵意堂’,告知朱氏他要去安府一趟,去给安珏然送信。   “去吧,看看珏然,那孩子心细什么都知道,我怕他心里不舒适,能陪着他散散心是最好的了。”朱氏嘱咐着,她是没什么立场时常在珏然身边的,但是孩子们能亲近亲近是最好的了。   “我知道了,娘亲,”顾启珪辞别朱氏就出了顾府。   珏然是肯定在家的,顾玲燕出了这样的事情,作为儿子,安珏然当然不会去当值。   “珏然在家的吧?”顾启珪下了马车就问安府管家。   “大少爷今日在家的,但是应该是在自己的院子里,昨日守着夫人到很晚,今日也许还没有起身呢。”管家解释道。   顾启珪点点头,“您带我进去看看他吧,那日同母亲前来就没有见到珏然,实在是让人不放心,今日就再过来看看。姑姑要静养这,今日我就不过去打扰了。”顾启珪说道,他打一开始就没想着去看顾玲燕。   管家称是,在前面带路,“少爷和表少爷您感情好,您也劝劝她,这世上不如意事情十之八九,现在碰到的都不是难事,只要人能迈过去的坎儿都不是什么大事。”老管家边走边和顾启珪说话。   顾启珪闻言笑了笑,果然人只要经历过一些东西,就会懂得一些年轻人不懂得道理,“管家伯伯说的是,我会和他讲的。”   安府管家笑着点头。   “您先回去吧,我自己过去就可以了,我看到珏然身边的人了。”等到了门口,顾启珪看到了顾十一,笑着和管家道别。   等他走远,管家才转身离开,还带着点感慨,他们家少爷在京中本就是佼佼者,这表少爷也不逞多让,被教养的不错。他这一把年纪,活过了这些年,看人当然是准的。要是自交大夫人能少作些妖更好了,想着又摇了摇头。   顾启珪推门而进的时候,安珏然正在倚着枕头半坐在床榻上,睁着眼并没有歇息。听见门口的动静,回过头去看见了顾启珪,说道:“你过来了,你和舅母不是才刚来过了。”   顾启珪扬扬手里的信封,“爹爹来信了,有你的,我就给你带过来了,今日专门来看你的。你这几日没休息好?府医不也说姑母没有大碍,不要太担忧。”顶多就是在床上多躺几个月,伤筋动骨还一百天呢,何况这是中了剑。但这已经算是幸运的了,起码性命无虑,只是皮外伤,虽然伤口看着可怖。   安珏然点头,“我知道,没事儿,就是这几日休息不够而已,其他还好的。”看顾启珪的样子他就知道舅父肯定是无事的,所以只是接过来信,并没有打开。近几日他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疲乏的,完全提不起力气,也不想开口讲话。顾启珪了解他,也没有再开口,兄弟俩就这样坐在同一个房间里,周围都是安静的空气。   就这样待了好一阵之后,顾启珪打破了寂静,“既然今日无事,就出去走一圈吧,正好我也很久都没有在看看京城了。”   “啊?”安珏然反应还有些慢,好似不明白启珪的心境怎么转的如此之快。   “赶快起来,等真正累了再回来休息也是一样的,你一定跟禁卫府告假了不是吗。”顾启珪说道。   “嗯,”安珏然回答,看着顾启珪要来拉自己,他赶紧自己起身,无奈的对顾启珪说道:“行了,我知道了,我自己来,你去厅堂那里等我一下,我总得洗漱一下才能出发吧。”   顾启珪看安珏然这样识相,也没再说什么了。   安珏然和顾启珪逛街,作为两个男孩他们肯定不能去成衣店、首饰店,但是他们的目标也算是明确,就是‘橼阁’。   “年后,大哥要成亲,虽说对我这做弟弟的不太苛刻,但是我还是想着给他备一份礼的,”路上,顾启珪对安珏然说道。   “你是觉得,不送大表哥的话,到大表姐成亲的时候不好送吧。”安珏然一针见血,他时常住在顾府,与顾启珪的感情也最好。他自然知道,顾启珪与舅父舅母和两个表姐的感情很深,与大表哥却是淡了很多,倒也不是不亲,但就是差了些感受,想来是因为小时候不在一处长大的原因吧。   “哎,看破不说破嘛,这些都是顺便,我这不是主要陪你出来散心的吗,娘亲说让我好好陪陪你,就是刚刚管家伯伯也这样告诉我,我可是身负重任,你可得好好谢谢我。”顾启珪调笑道,说实话,姐姐们的礼物他早就准备好了,就是顾启陵的有些难办,他还没想到送什么,这次顺道来看看也是不错的。   “那就更没你什么事情了,要谢的话,我自己告诉舅母就是了。”安珏然说道。   顾启珪也跟着笑,两兄弟说笑的功夫,马车就到了‘橼阁’。   ‘橼阁’也是热闹,里面有很多人,大家熙熙攘攘的,也足见‘橼阁’的受欢迎程度。顾启珪和安珏然进门的时候,还感慨了一番,‘橼阁’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   “去看看吧,准你挑一件我能送得起的,今日我结账。”顾启珪说的豪放,对安珏然他从来就没有在钱财方面的吝啬或是怎么样,主要是他们俩自降生到这个世界上,关系就不一般,而且这些年都在一起,感情更是深厚。再加上顾启珪总觉得自己对安珏然有些愧疚,特别是当安意荣和顾玲燕不好的时候,他总想着能补偿安珏然一些,尤其是在关心和爱护安珏然方面。   安珏然也不拒绝,“嗯,看来表哥在江南是发家了啊,连‘橼阁’的东西都不放在眼里了,我可是不好糊弄的,眼力可还不错。”要知道‘橼阁’里有几文钱拿下的,也有倾家荡产也不能拿下的,反正就是有些玄就是了,端看缘分。   “哎,我不是说了是我只送能送得起的物件吗,要实在不行就把你押着,我先把东西拿回家,没事儿的。”顾启珪‘安慰’道,之后就自顾自的去看自己感兴趣的东西了。   安珏然的心情倒是好了很多,他没什么想要的,看顾启珪走了,他也是四周看看。   顾启珪看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好玩的,没有那种他一看就想买下的东西。就在他正准备回去找安珏然的时候,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雀侍卫?”顾启珪疑惑,还有些不可置信。上一次看见雀还是在金陵,当时二爷沐沣过来看他,但是不是说已经回去金陵进行第二轮的治疗了。可是怎么在这边看到雀,是回来送信?还是说二皇子已经痊愈了,顾启珪更倾向于第一种选择。当然还有其他的可能,顾启珪是想都没想。   “顾七少爷,”雀回头行礼。   顾启珪显然吃了一惊,刚刚他是看到雀的背影,因为见过几次,他记性又好,就试着打了招呼。但是等雀转过身来,才发现他现在非常憔悴,虽然声音还是冷冷的,面上还是没有表情,但是顾启珪还是能看出他有些悲伤。   “二爷?”顾启珪斟酌着用词,看到雀这样,明显就不是劳累所致,只有可能是因为沐沣,毕竟那是他的主子,再说顾启珪也不知道雀有其他的亲人了,所以就算是试探着问,当然是想听到雀的反驳的。   但遗憾的是,“二爷正在楼上,顾少爷要是没有其他事情的话,属下替你进去通传一声。”雀如此说道,他不想就自家主子发表什么看法,但是因为顾启珪确实是帮助他们良多,所以才有此提议,而且,二爷似乎很喜欢与七少爷说话。   顾启珪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咯噔了一声,他并不认为沐沣是因为完全祛干净了毒才回来的,但是现在他希望是那样。   雀带着顾启珪进去的时候,沐沣就坐在案几前,冲着茶,所有的流程都像是艺术一样。他的眼里还带着笑意,看到顾启珪进来,更是眯了眯,笑着说:“坐下吧,在京中,你我兄弟二人都是在这里见面的。”   顾启珪慢慢坐在沐沣对面,笑着说道:“是啊,阿兄既然回京城了,怎么不告诉启珪一声,我也好早一点来拜见阿兄。”他没有客气的称呼‘二爷’,他似乎意识到了一些事情,但是又不明显,他不敢往深处想。顾启珪伸手想把沐沣手里的伙计儿接过来,但是被沐沣拒绝了。   “我也是刚回来,”沐沣把一杯茶放在顾启珪面前,“尝尝吧,我已经很久都没有泡过茶水了,不过这是最新的茶了,应该还不错。”说着自己放在嘴边饮了一口,好像不错似的砸了咂嘴。   顾启珪谢过之后也跟着喝了一口,其实味道不怎么样,茶水有些温,已经感觉不到热度了,更是没有丝毫茶味,他突然想起了吴思所说过的话,心里更是沉重了些。但是顾启珪完全没有表现出来,还是笑着饮了茶,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今日,这‘橼阁’是有什么阿兄感兴趣的东西?”顾启珪笑着问道。   “怎么,想见识见识?”顾启珪还是笑,“那我可不能告诉你,要是你也喜欢,跟我抢可怎么能行。”   顾启珪,默,他看起来有这么狡猾?   看着顾启珪不说话,沐沣笑着解释,“我是在等人,因为一会过来的那个可能有暴力倾向,所以不得不选择在人多的地方,不然我怕没人给我收尸。”沐沣说的似真似假。   顾启珪没说话,他喝了一杯不算是茶的茶就告辞了,主要是他本来就是陪安珏然出来散心的,也不能本末倒置,再说,他怕沐沣的客人到了,他还在那里岂不是不好。   这事儿顾启珪没想着多说,正巧走到下面的时候,安珏然已经拿到自己喜欢的了。那是一个制作精巧的暗器盒,盒子不大,完全能随身携带,按下一个木制按钮,就会有飞针射出来,针是特制的,一盒里面配着八根针。顾启珪试了一下,几乎不费任何力气就能操作,这要是练得多些,用的熟练了倒是个好东西。   顾启珪原本以为这就是个精巧的物件,但是等掌柜的报出价钱,他还是吃了一惊,就这个小盒子,他这些年的积蓄就得被打个折。   “不用你出银子,我也不是非得要什么的。就是看这个玩意儿精巧,倒是不值得这么些银钱的,”安珏然说着就要把东西放回去,‘橼阁’卧虎藏龙,这随便一个物件都价值连城,今日他也算是见识了。   “小少爷,这可不是只有精巧可以说的,这‘橼阁’的东西向来讲究个缘分,您既然能在这么多物件中把‘璇玑盒’挑出来,就证明你们是有缘分的,可以的话带回家为好。”‘橼阁’掌柜是个瘦削的中年人,他说的随意。   “这是‘璇玑阁’制出的物件?”顾启珪把那盒子拿过来,左右翻看着。   掌柜的点了点头。   顾启珪翻找了一会儿,终于是在背面一个极不显眼的地方看见了‘璇玑阁’的标志,把盒子塞给安珏然:“就拿着吧,按‘璇玑阁’的东西来讲,也算是顶便宜了,想来是我们占便宜了。”   璇玑阁,是江湖上顶有名的制造兵器的大门派,几年前更是制造出在江湖上闹得血雨腥风的‘罗刹剑’,自此名满江湖。多少人想着能在‘璇玑阁’找到一把属于自己的兵器,但是也因为这遭到一些人的觊觎,他们为了得到想要的兵器开始不择手段。‘璇玑阁’本就是兵器世家,但是要论武力值实在是不高,但是他们硬生生的依靠他们手里制造出的暗器撑住了一轮又一轮的攻击。   这一下,‘璇玑阁’的暗器在江湖中也成了抢手货,但是这几年‘璇玑阁’逐渐沉寂下去,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是他们曾经制造出来的暗器越来越抢手是一定的,只是没想到‘橼阁’之中竟然连这些都有,顾启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所以说,珏然的运气还真好。   就是安珏然也是有些不可思议的,朝堂之中不参与江湖之事,但是对于江湖之后他们也都是略有耳闻,没想到啊,竟然让他们碰着了。   顾启珪报了顾府的名号,让店里的伙计去顾府取银子,两兄弟就出了橼阁。顾启珪准备登上马车的时候,看见了一辆华贵的马车停在了‘橼阁’门口,从上面下来的人,他也见过几面,是四皇子沐澈。   所以说,二皇子在等的客人就是四皇子吧。想到沐沣,顾启珪又是皱了皱眉头,希望不是他想的那样才好。 第138章   橼阁   沐澈一进踏进橼阁的门,连停都没停就直接上了二楼。推门进去的时候,沐沣依然是在泡茶,似乎自从顾启珪离开后,他就没有挪动一下。   沐澈木着一张脸,没有出声就自动坐在了沐沣的对面。   “尝尝,还不错的,”沐沣递给沐澈一杯茶。   沐澈没有拒绝直接把那杯茶一饮而尽,其实现在茶已经完全凉下来了,在这样冷的冬天里滋味其实不好,但是沐澈也没有说什么。   “阿澈,我尽力了的,”沐沣呢喃,尽力配合所有人,尽力想要活在这个世上陪着沐澈。他原先想着,起码也得等着帮着阿澈坐上了那个位子才行,可是啊,他这身子实在是等不起了,恐怕撑不到那时候了。   沐澈没有讲话,眼前这人是他二哥,没有他就不会有自己的今天。沐澈看着沐沣,明明送他去江南的时候,这人虽然内里有些虚弱,但是表面上看起来还是挺健康的样子。但是现在呢,颧骨塌陷,手腕上的青筋凸起,只一眼看去就知道他这段时间经历了什么。   “阿澈,就依我一次,这段时间,我就在京城呆着吧。”沐沣说着,语气还是淡淡的。   沐澈好久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知道自己只要说让他回到安庆去,沐沣就不会拒绝,但是沐澈突然觉得没意思了,他很清楚沐沣这段时间在江南过得什么样的日子,也知道江南吴柳神医并没有什么确切的办法能祛除沐沣体内的残毒,突然之间他就想清楚了。   “想留下,就留下好了,你是兄长,什么时候轮到我做主了。”沐澈闷闷的说道。   “嗯,我知道了。”沐沣笑着说道,这个地方,是他自小生活的地方,这里有他的亲人和朋友,他熟悉的人都在这边,他不想自己有什么事情的时候,还呆在江南,离这些人这么远。   自那日之后,顾启珪是把二皇子的事情放在了心上的,但是却不得其法,后来也没有再次见到沐沣,但是顾启珪还是从吴思那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他觉得自己还是有些难过的,毕竟相处了这些回。   今年的十二月,天气更了冷了起来,顾启珪有些担忧远在北境的顾国安,他不知道爹爹那到底怎么样了,但是京城都这样冷了,在关外的北境,顾国安那里肯定更是寒风刺骨。再加上这一段时间,北境一直没有信传回来,弄得整个大房都有些担心。   不过,朝廷那里也并没有收到什么打仗的消息,倒是让顾家人松了一口气,起码心里有个底了,大家都猜想应该是因为大雪封路的原因,致使信息传递不及时。   不管亲友怎样的担心,这过了腊八就是年的传统依然还在,这腊八才过,京城各个街道上就有了年的氛围,顾启珪并不是一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是现在也免不了精神振奋。今年的冬日算是他最后一个假期,等他参加了会试,不论成绩的好坏,都应该有差事在身了,那时候可不比现在这样清闲。   再加上这也是顾烟茗在家中过得最后一个年,所以今年格外不同些。姑娘家的都金贵,也多有局限,照现在的情势来看,张文麟要留在江南好长一段时间,照朱氏的意思,是想让顾烟茗跟着一块去的,毕竟新婚小夫妻,长久不见到底不是个办法,再说等到成亲的时候,张文麟应该已经在江南站稳脚跟了,跟着去也无妨。   顾启珪也没说什么反对意见,现在圣上现在明显是想培养张文麟掌管江南盐铁的,确实也是一时半会回不来,不过这时候担心这些都太早,毕竟都还没有成亲呢,还不知道人张家是怎么个意思呢,这事儿也算是暂时搁置。   一直到除夕那日早上,朝廷那边送来一封自北境送来的信笺,确实是因为北境大雪封路,就是送信的也是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这其实是一封普通的家信,只是给家里人报平安,但是这让顾家大房算是过了一个好年,在过年这样的日子也没有什么比平安更重要的事情了。   但是,事情往往就是这样,会在一个人最是舒爽的时间里给人最是沉重的打击。那个消息传来的时候,顾启珪正在书房里温书。随着会试的渐渐来临,他身边人比他更是关心他的学习,有什么事情都不敢轻易找他了,唯恐打扰到他的学习。顾启珪也理解家里人的苦心,因为在乎所以担心,他都是怀着感恩的心接受的。   当时他正在做一篇策论,是师父给的命题‘论时宜’,其实这种题目有些偏,科举基本不会考到,但是因为知道什么时候适宜干什么,也是一个为官者的基本素养,所以比起做策论这道题目,来说,这篇文章重要的是它的内容,能让人心静下来。   但是不知怎的,那日顾启珪一直不能静下心来,一笔一划的字也总在最后一笔频频失误,在白纸上留下厚厚的墨汁,这对顾启珪来说很罕见,除了小时候练字时,他已经很久都没有过这种体验了。就是接连换了两只手,还是会出现这种情况。   “爷,出事了。”顾十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声音中夹杂着惊慌。   顾启珪心里咯噔一声,就在十六进来前他刚废了一张纸,然而刚刚换的这张纸也在顾十六的声音传过来时废掉了。顾启珪看着白纸上那个圆圆的墨点,眼神暗了暗。   “进来,”顾启珪把笔放在,手不自觉的抓住了衣袖。   “北境传来消息,日前,罗国召集江湖术士偷袭军营,误伤老爷,现在老爷身负重伤,还没有醒过来,圣上急招太医前往,着嫁人跟随。”顾十六禀报道。   顾启珪一下子就坐在了身后的凳子上,六神稍微有些恍惚,爹爹出事了?他慢慢张开嘴唇,问道“娘亲知道了吗?”   “夫人已经知道了,是宫里传来的消息,北境医药奇缺,圣上要派太医过去。远哥那边没有消息传出来,怕是老爷事先做了什么安排。”顾十六回答道。   顾启珪却没在听了,他满脑子都在想娘亲知道了,这可让她怎么受得了。顾启珪站起身来,直接跑了出去,他还是去看看娘亲才会安心,还有这么一大家子人呢。   顾启珪到‘闵意堂’的时候,整个院子和平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在他眼里却更显得萧条。他走到正堂的时候,就看姐姐们已经在了,面上都是哀伤,看到他来也是没有说话,想来是刚刚知道消息就过来这里了。   朱氏就坐在床榻上,也不讲话,两个姐姐就窝在朱氏身边儿。“娘亲,”顾启珪唤了一声,跑到朱氏身边半跪在朱氏膝前,他不想看到这样的母亲,可是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安慰道:“没事儿的娘亲,不是说没事的吗?爹爹一定没事的。”   朱氏看了看幼子,忙把孩子拉起来,轻声说道:“地上这么凉,怎可随便往地上跪,这着凉可该怎么办?”   顾启珪没起来,他伏在朱氏的膝盖上,他今日有些慌神了,既然送信的已经到了京城,就说明爹爹受伤已经过了好一段时间了,他不敢想现在那边是什么情况,顾启珪俯身下去的时候,两只眼睛干涩,却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娘亲,顺宝亲自去把爹爹接回来,肯定没事儿的。”顾启珪低声说道,语气坚定。   “好,娘亲知道了,一切都依你。”朱氏没有说出不让孩子去的话,那是他的父亲,让他去也是天经地义的,虽然北境苦寒,对幼子的身子不能多好,但是还是那一句话,那是他的父亲。朱氏看着幼子,眼前这个孩子已经长大了,长成了她的骄傲。   顾启珪拜别母亲,让两个姐姐多陪陪娘亲就去了前院。朱氏看着他离开,并没有站起来,表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但是朱氏自己知道她的两条腿到现在都是没有知觉的,她腿软到站不起来,她的夫君出事了,一直到现在她都不敢相信。   顾启珪既然已经禀告了朱氏,就是打着必须去北境的目的的,无论如何,他都要把完整的爹爹带回家。再说了,北境的环境实在恶劣,实在是不宜养伤。他现在没有心思想其他的,刚在路上看见顾启陵,他也只是行了个礼,并没有讲太多。   现在线索太少,再加上距离太过遥远,他实在不知道爹爹那里是怎么情况,怎么会造成成这样的结果呢,按理说不应该变成这样的。   不过,他现在根本没有时间在这里来回推测,但是他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想尽办法尽快赶过去。先是着人去打听一下今上派出的太医什么时候出发,他当然是和太医一起过去。早在得到消息的时候,他也着人去了京城‘医仁堂’请了其他的大夫,想着一并带过去,虽然可能比不上太医那样高超,但是起码是个慰藉,而且术业专攻,也许用得着呢。   不一会儿,就传来消息,是明日一早出发,今日正在禁卫府组队,明日直接去北境,顾启珪只要跟着就行了。顾启珪也是松了口气,这也算是快的了,毕竟今日才传来消息。   顾启珪正在忙的团团转的时候,安珏然就过来了,他一听说这个消息,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赶来了顾府,一进门就看见了顾启珪正在前院布置。   “你要去北境?”安珏然看到顾启珪动作,直接问道,踏实知道圣上答应顾府可以着人跟着去北境,但是他以为去的会是大表哥,没想到却是启珪。   “我不放心,觉得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留在京城我受不了。”顾启珪对安珏然当然是没有什么隐瞒的。刚刚从‘闵意堂’回来的时候碰到顾启陵他已经说了这事儿,顾启陵也争了几句,说该是他去北境,但是顾启珪没同意,顾启陵就没在再多说。   “那我同你一起去,反正是禁卫府出人,我去申请。”安珏然转身就像去禁卫府,他还是不放心顾启珪一个人过去。   “不用,娘亲最近肯定会受不了,你多来陪陪她就是了,也算是帮了我的忙了。再说姑母的身子也刚刚好,你怎么能离京。”顾启珪赶紧拉住安珏然。   安珏然没再说话,显然也是想起里自家里那一摊子事儿。   “没事儿,钦天监只是说爹爹身负重伤,但是目前生命无虑,肯定是没事的。”顾启珪说道,不知是在安慰安珏然还是安慰自己。 第139章   第二日一早,顾启珪就出发了,他昨日晚上就已经和母亲朱氏包括南行院那边辞行过了,所以早上出发时并没有再一次去请安,他尤其不想惊动母亲,多休息一下也好。   但是,‘闵意堂’虽然没有点灯,但是朱氏也没有在休息就是了,她此时正背靠着枕头坐在床上,看了看时辰,问道“顺宝出发了吗?”   “是,七少爷刚刚已经出发了。”林嬷嬷回答道。   “嗯,这孩子,”总是贴心的可以,朱氏微笑着想着,眼眶里快速浸了泪珠,她并不甘心让眼泪流下来,用力眨了几下眼睛。   “夫人放心,没事的,老爷是有福之人,七少爷大才,一定是没事的。”林嬷嬷把沾湿的温热帕子递给朱氏,让她擦了擦脸。   朱氏平复了一下心情,“是,你说得对,顺宝自小懂事,就是小时候经历过那些事情也是没有事儿,我做母亲的当然是相信他的。”朱氏笑着说道,那可是她的儿子。   “夫人说的是。”林嬷嬷松了一口气,夫人只要能想开是最好的了。   “启陵呢?”朱氏又问道,昨日启珪过来辞行的时候专门说了他大哥也是想去接爹爹的,但是因为他太想去,所以就拒绝了,还是很强烈拒绝的那种。   “昨日三小姐那里似乎出了很大的麻烦,大少爷很早就匆匆赶过去了,听到老爷出事的消息才立刻赶回来了,昨日在这里陪着您到很晚才回去,现在还在休息呢。”林嬷嬷眼睛看着自己手里的活计,低声说道。   “这样啊,让孩子多休息会儿也好。”朱氏笑道,但是并不是那种很愉悦的笑容,有些发苦。   “嗯,”林嬷嬷也跟着附和。   又过了一会儿,朱氏叹息了一声,“嬷嬷也觉得这此应该是启陵跟着去的吧。”朱氏用的字眼是‘也’。   林嬷嬷泡茶的动作顿了一下,才接着说道:“夫人说什么话,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这七少爷也是大老爷儿子,说到底都是应该的。”   朱氏扯了扯嘴角,“嗯,说起来,顺宝过去也好,夫君最以这个孩子为傲,见到了也许开心些也说不定。”   “是啊,所以夫人不要想这样多了,不管是老爷还是少爷小姐们都希望您好好保重自己的,您只管把自己养好,就合了少爷小姐们的心意。”林嬷嬷把手里的茶水递到朱氏唇边,这一夜夫人都没有合眼,就是简单的粥也都是喝不下的,就只能用些茶水,所以就是大早上的,她才会泡茶,起码能令夫人好受些。   朱氏配合的抿了一口却没再应声,道理她当然都懂。   主仆俩虽然一直在说着话,但是声音被压的很低,唯恐打扰了外间两个姑娘的休息,也就是顾烟琪和顾烟茗姐妹俩。因为此事事发突然两姐妹自然是害怕的,要知道在顾家大房,顾国安是绝对的一家之主,家里的这几个小的都非常爱重他。   顾国安平日里虽然并不和他们姐弟几人说很多,但是对他们每一个都是一样的,端看每年收到的称心的小礼物就知道父亲对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关心的。再加上父亲和母亲感情深厚,现在父亲出事,她们二人当然是非常担心母亲,所以是干脆就在这儿住下来了。弟弟忙着去接父亲,她们二人也只能多陪陪母亲了。   其实在朱氏刚开始说话的时候,两姐妹就醒了,但是默契的都没有讲话。她们当然听见了自家娘亲和林嬷嬷的对话,两姐妹互相看了一眼,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顾启珪走出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了安珏然,看样子他也是刚到,还没有下马。   看见顾启珪差异的表情,安居儿那笑着解释道:“我不去,就送你到城门口,今日我当值,就当是巡视一下。”   顾启珪点点头,没有拒绝,“嗯,我知道了,走吧。”其实细听之下就可以听出他声音里的沙哑。   这次接旨去北境的太医院的太医,复姓欧阳名礼,年纪与顾国安差不多。顾启珪在和欧阳太医汇合后,下马恭恭敬敬的给欧阳礼行礼后才站在一旁等着。他知道去北境并不是一个好差事,不管是因为命令还是自愿,他对眼前之人都心怀感激。   欧阳礼看着顾启珪,倒是点了点头,但是也没有冲顾启珪讲话,就直接上了马车。不过在进去马车之前,他还看见了顾启珪身后跟着两辆马车,但是也没有过多的追问。   顾启珪看着欧阳礼上车之后,才重新上了马。要说这里谁最着急的话肯定是顾启珪无疑了,他现在恨不得立刻就能飞到北境爹爹那里,他想早些知道爹爹的具体情况,因为办不到,所以他现在只能尽量不耽搁时间。   安珏然一直在一旁跟着,就这样一直到了城门口。   “回去吧,就不要跟着出城了,今日不是你当值吗,赶紧去吧,就算是送的再远也是得回来的。”顾启珪冲安珏然说道,其实他怎么会不知道,珏然今日根本不当值。   “嗯。”安珏然停了下来,没有再跟进。   顾启珪冲安珏然那挥了挥手,就跟着队伍出了城门,他这次算是带足了人手,而且各个都是好手,大都也都是熟悉北境的暗卫。   看着顾启珪平安出了城,安珏然才调转马头去了顾府。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听到舅父出事的消息,他就心慌的厉害,就是自家母亲出事,他也没有这种感觉的,大概是因为从舅父那里收到太多礼物了。   自小就是这样,舅父舅母和启珪总是比母亲、甚至比父亲为自己想的更多,就是现在自己身边得用的这些亲卫也都是因为顾启珪提起,从舅父那里得来的。所以他对此事很在意也深有感触,对大舅父一家人,他总是有超乎意料的关心。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很担心大舅母,就想去看看。   京城·长宁王府   沐茜也是听说了顾府的顶梁柱顾国安出了事儿,但是她却没有足够的立场去担心,因为哥哥的事情,她是有些愧疚的,尤其听说顾启珪的身子并不能饮酒之后。   上一次,顾启珪过来的时候,她其实就在前院转去后院的那个亭子里,原本是因为娘亲说想让他们两个见上一面的,毕竟自从定亲开始他们就没有见过。但是因为顾启珪似乎并没有这个兴趣,在她的丫鬟带路之前,已经提前离去了,不知道是不知道这件事情还是根本不想见她。她其实是很失落的,虽然母妃说他是因为有事才离去的。   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总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但是啊,却完全不得其法。这半年来,沐茜长大了很多,心智也成熟了很多,专门请来给她授课的嬷嬷教了她很多,所以沐茜现在是知道她与顾启珪的关系是怎样的,也知道以后他们会成为最亲密的人。也是因为懂事了,所以会为了这种事情患得患失。   “怎么了,你这丫头怎么又发起呆来了?”沐苛看到自家妹妹吃个饭,还呆愣愣的,就关切的问道,妹妹这两日似乎经常出现这种情况。   “没事儿,二哥不用担心。”沐茜说道,二哥也是为了自己,才做出那样事情的,虽然有些过分,但是自己是没有资格说什么的。   长宁王妃看着两个孩子,冲傻愣愣的儿子摆了摆手,“小二,你用好了没?要是结束了,就赶紧该干嘛干嘛去吧。”   “母妃,我还没用好。”沐苛哀嚎,他才刚刚坐下好不好,果然,父王不在,总是他受欺负。   “没用好就出去再用些,谁让你每日都要拖到最后才过来,没看到咱们全家人都已经用好了吗。”长宁王妃毫不讲情面的把自己儿子赶出了自己的院子。   沐茜在一旁看着觉得好笑,也‘呵呵’笑出了声。   长宁王妃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女儿,招手让自己女儿过来面前,柔声问道:“茜茜这两日经常心不在焉,怎么了?”   “母妃,我没事儿,”沐茜说道。   长宁王妃挑了挑眉,她自然知道女儿是为了什么事,但是女儿不讲她也不跟着问。长宁王妃是个聪明的女人,在教育孩子方面,她无疑是成功的,长宁王世子是最好的证明,就是她大女儿也是个成功的例子,所以她懂得怎样和女儿说话。   “我们家的幺儿也是长大了,都有自己的小秘密了,这些母妃都不问。只是茜茜,你要记得不管怎么样长宁王府都在你这边的。”长宁王妃把沐茜搂进怀里,“要是在意的话就去看看他,要是有什么想说的就赶紧说。人总是要这样这样才会过得潇洒些,想到什么就赶紧去,不要留下遗憾才好,就是做错了,也没有什么。反正只要有你父兄还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的。”   沐茜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母妃。”   “好了,回去睡一觉,现在还不适合去顾府,他们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肯定是没有什么心情招待客人的,但是可以备一份礼过去,诚心些的。至于要见那小子,就等他回来才行了,等他把他父亲接回来才行。”长宁王妃把女儿扶起来,揶揄的说道。   “娘亲,”沐茜跺了跺脚,听到后半句又问道:“可是这事儿,要让他过去吗,不是说他还有嫡亲的兄长?”沐茜有些不理解,要是他们家有什么大事,肯定是大哥出马的,怎么也轮不到二哥去操持,就是他们到京中来,大哥也要在云南主持大局,而且还要找机会把他们接回去。   长宁王妃拍了拍女儿的肩膀,但是却没有多说。这是一个很令人深思的问题,这关系到一家之主的性命,自然应该是嫡长子出马才名正言顺,但是顾府却是嫡幼子出击,确实令人深思,在顾家老爷子顾雍还在世的情况下更是如此。不过,这些还不是女儿该知道的,她也不准备多说。   长宁王妃转移话题,“嗯,所以他比较辛苦,关于他的事情以后再说。现在茜茜还是去考虑一下,送什么过去才合适。”   沐茜应了一下就下去了,她是该好好想想的。   长宁王妃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笑了笑,她的小女儿也渐渐长大,又到了母亲该放手的时候了,虽然儿子能把别人家的女儿娶回家是挺爽的了,但是一想到自己家的女儿也要去到别人家,就不是很好的体验了,尤其是小女儿的婆家还在京城。大女儿好强武力值也高,她还放心些,到了小女儿这儿就令人比较担心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要看这次顾国安到底是怎么样了,要是万一他出了什么问题,这顾家的身份可是一落千丈,到时候女儿的婚事就更是尴尬了,今上那样自负的人肯定是不会自打嘴巴反悔这门亲事的,所以还是得提前准备好才行,长宁王妃这样想着。   她不让女儿跑去顾府拜访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在事情没有具体落定之前,还是不要牵扯太深为好,正好两个人都没见过,虽然女儿现在有些小心思,但是并不是不能割舍的关系。   长宁王妃坐在厅堂里想了很多,所以说孩子们都是来讨债的,真是一点都不假。她招手把身边的嬷嬷叫过来,“大少爷那里还没有布置好吗?”   “回王妃话,已经准备就绪,世子爷办事儿您就放心吧。”嬷嬷说道。   长宁王妃笑了笑,她自然是满意的。 第140章 (双更合一)   越往北走,就越是寒冷,像顾启珪这样的身子,根本是受不住,勉强坐在马背上,他把自己整个人埋进斗篷里。   “主子,您进去马车吧,再这样下去,您身子受不了的。别等到了北境,再把您的身子累坏了。”顾擎劝道,七爷的身子骨其实并不适合前往北境的。   顾启珪摇头,“要是实在撑不下去了,我会进去的,不用担心。”现在他根本没有多少心思进去,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顾启珪觉得自己会忍受不了。   顾擎也没有再劝,一行人都闷着头赶路。   这是他们出城的第七日,路上都是争分夺秒的前进,就是用饭食也都是分开轮流进行的。顾启珪是丝毫不想耽搁前进的日程,这几日下来大家都被他揉搓的不行,幸好他们大多数都是练家子,倒也能撑得下去。   “去看看欧阳太医,还撑得的下去吗?”顾启珪吩咐道,他也知道自己有些心急。其实本来应该他前去的,但是因为他和欧阳太医闹了些别扭,现在就处于相对尴尬的时刻,实在是不宜过去,他无意与这位太医争执。   闹别扭的原因就是顾启珪带来的那几个‘医仁堂’的大夫,大概是让欧阳太医觉得顾启珪这是在不尊重他,或者是不信任他的医术。但是现在的顾启珪是不大在乎这些的,他花重金请来别的大夫,只是想做准备,算是未雨绸缪。他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顾国安能够平安,就是白费了功夫,他也在所不惜的。   去北境的路实在是不好走,冰多雪多,顾启珪在自己差不多不行的时候,才进了马车,因为没有为他预备马车,他只能钻进‘医仁堂’大夫的马车里,这些马车是他顾府冬日正在用的马车,里面是用上好的皮毛垫了厚厚的一层,完全隔离了外面的寒风,更不用说,还有暖炉,汤婆子,总之与外面的天寒地冻相比,简直就是天堂。   “七爷这是体寒?”看到顾启珪进来,就有人问顾启珪,他们都是大夫,还都是医术不错的大夫。   “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畏寒又畏热。”顾启珪低声苦笑道,这其实已经算是给各位大夫面子了,天知道顾启珪完全没有心思讲话的,而且,马车里的热气让他有些无所适从。   一个大夫听到顾启珪的话,伸手为顾启珪把脉,沉吟了一会儿,直接说道:“那也是难怪,看七爷的脉象确实是天生身子弱些,毕竟双胎之中总有一个要吃亏些的,想来您的兄弟一定很康健吧。”   顾启珪心里咯噔一声,皱了皱眉,这个大夫怎么回事儿,他正想说些什么。但是顾启珪还没开口就有其他的大夫呵斥制止了那个大夫,“元青,胡说什么呢,七爷虽有一对双胞出生的姐姐,但七爷这胎却仅有一人。”这是整个京城都知道的事情。   说着又冲顾启珪赔笑,“请七少爷恕罪,我这师弟精通医术,但本人热衷于玄学看相,虽鲜少有看对的时候,还请小少爷忽略后面的话才好。再加上他这也是刚一进京城,对各家的情况都不了解,可能是打听中出了差错。”   顾启珪看看那个名为‘元青’的大夫,看他还是一脸笃信自己诊断结果的样子。顾启珪冲说话的大夫点了点头,调笑着说道:“没事儿,我确实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但是要说是双胎,这我就不是很清楚了,毕竟就算是我曾经和他在一起过,我也不记得的。这些年我都没有听说过这事儿,这还是第一次。不过这样的话我听听就算了,以后还是不要随意说出口为好。”顾启珪说的坦荡,语气中却暗含警告,倒是让马车里除了元青的其他大夫都不好意思了起来。   天知道,他们心里也在埋怨元青,嫌他多事,就是多事儿,你好歹也打听一下啊,说出这样众所周知事实的荒唐话,实在是……毕竟顾府不是小门小户,要是当年顾大夫人生出的是双胎,那是何等的富贵,怎么也不能瞒着,现在的顾家可没有一个八爷存在。   众人心里所想的事情,顾启珪不清楚,不过顾启珪对元青大夫倒是很认可的,他与这位元大夫素未蒙面,他通过把脉或者是看相就能看出他是双生子之一的事实,也实在是不得不令人钦佩。   但是,顾启珪也没有多说,他这一路上累极了,只想休息,顾启珪背靠着马车闭目养神。这件事情就这样不了了之了,主要是顾启珪现在根本没有心思管这些,他现在满心满眼的所有精力都放在顾国安那边。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一场大雪彻底堵住了他们前进的道路,就算是顾启珪心急如焚,他们也不能过去,毕竟在大雪中赶路是一件太过挑战的事情。住在驿站本来是让人休息的,但是这两日顾启珪比赶路还累,多在路上耽搁一日,他父亲的危险的就多一分。他们被困了整整两日,就在雪停下道上刚刚能够行人的时候,他们就上路了。侍卫们倒是想有怨言,但是看到顾启珪都没有讲出来,毕竟临出行前他们得到的命令就是尽力配合顾家人的行程。   终于在半月之后,他们到了北境大军驻扎的城池,现在的顾启珪已经被寒风吹的不成样子了,现在的他完全没有了温雅的公子的气质,整个人都邋遢的不行。再加上就是仔细招呼着,但是手上还是有了冻疮,一直冷着还好些,但是一到暖呼的地方就会发痒,十分折磨人。来到这个世上,顾启珪一直锦衣玉食,倒是第一次有了这种经历。   顾启珪到的时候,忠亲王他是连看都没顾上看,直接冲进了顾远守着的房间,直接就看到了床上躺着的顾国安。虽然一个嫩嫩的小伙被生活蹉跎的不成样子,但是顾启珪也没有任何的抱怨,尤其是他看到顾国安虽然伤势严重,不能挪动,但是起码是有意识的。   因为风吹进来,顾国安稍微转了转头,看见是顾启珪进来还笑了一下。顾启珪跪倒在床前,看着顾启珪喊道:“爹爹。”看到这样子的顾国安,顾启珪现在终于是能喘了口气儿了。   “过来了?”顾国安喘息着说道,声音非常的虚弱,说话也都喘着大粗气。说来顾启珪来得也巧,这是顾国安自受伤以来,少有的醒过来这样长的时间,甚至还能说出话。   顾启珪点点头,低声说道:“我让欧阳神医过来,给您换药开方,等再过一段时间,儿子带着您回京。”这还是顾启珪第一次见到这样虚弱的父亲,顾国安在他心里一直都是非常强大的,起码目前为止在他这里是无所不能的存在。   顾国安笑笑点头,没有再说出什么,他实在是没有力气了。   顾启珪站了起来,这时候后续的人员已经到了,欧阳神医他们也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其实现在顾国安的情况还很是不好,他是一剑被刺在了腹部,要是再偏一点就会丢掉性命。在这个什么都欠缺的地方,已经过了这么久,顾国安的情况一直都没有好转,要不是因为他们之中虽然本来也有着随行的大夫,现在顾国安已经不在这个人世了。   顾国安的情况给顾启珪心里带来了莫大的安慰,但是他还是没有去休息,因为他还有事情去做,他出来把欧阳太医和大夫们都让了进去,自己则是把顾远叫进了旁边的房间。   “少爷,”顾远恭敬的行礼,其实说起来,顾远的情况也是不算好,就只过了这一段时间他就变得非常的沧桑,像是年老了十几二十岁。   “怎么回事儿?只是罗国二皇子的事情?”顾启珪根本就没有任何寒暄,开门见山的问道。   “我们目前掌握的情况确实是这样的。”顾远回道。   顾启珪皱皱眉,“确定没有其他人参与?”三皇子与扎布耶并不是陌生人,这让他有些在意,但是顾启珪又实在想不出自家爹爹有什么阻碍忠亲王的,并没有太大理由的会造成这样的结果。   “不确定,因为忠亲王不同意,我们一直没有到大营那边,就一直待在这个驿站,在那场刺杀之前这整个城里的防卫都很差,刺客来的又比较迅速,属下们没有防备住。”顾远低声说道。   顾启珪沉默着,大拇指摩挲着食指的指腹,过了一会儿才道,“让兄弟们先去整顿一下,之后大家轮流着来守着院子,然后派出一队人去调查,不过主要还是守着院子。”   “是,”顾远应道。   “立刻派人给京里送信,”顾启珪想着给家里送个平安信,这又过了大半个月,不知道家里人已经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再有,如果可能我会尽快安排离开,爹爹的伤势留在这里并不能得到好的修养,你让人时刻准备着。”   “属下知道。”顾远应下,就去准备了。   顾启珪把自己弄好洗漱了一下,重新又回到了顾国安那边,北境非常冷,滴水成冰的那种,但是幸好顾国安的房里非常的暖和,在那个房间里根本感觉不到什么寒冷。顾启珪去的时候,顾国安已经又陷进了昏睡之中。   顾启珪待了一会儿,就直接去了欧阳太医那里。欧阳礼正在熬草药,看见顾启珪来到这里也没有过多的寒暄,只是淡淡的说道:“顾大人的伤势虽然凶险,但并不致命。之前处理的不错,虽然草药都得都是基础的,但是胜在都是对症的,没有什么问题。这次带来的药物都是上好的,见效也会更快些。不过这里并不是一个好的养伤地方。”他说的诚恳。   欧阳礼虽然有着自己的傲气,毕竟他年纪轻轻,就已经成了太医院的首席医师,而且医术深受宫里的主子认可,可以说,他完全有傲气的根本。所以说虽然对顾启珪没有全身心的信任他,转而还准备了其他的大夫,他觉得有些不高兴,觉得自己受到了挑战。但是他表示理解,要是他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也许还会做得更多也说不一定,所以他仍然保持着自己的医德。   顾启珪听了之后,冲欧阳礼深深鞠了一躬。然后又去了其他大夫那里,得到的是相似的答案后,心里的那块悬着的大石头终于是完全落了地,性命无虑是最好的了。   再次见到顾启珪,元青几次对顾启珪欲言又止,看得出他想找顾启珪说话,但是都被顾启珪躲过去了。顾启珪早已经看出来,这元青虽然精通的医术和玄学方面的事情,但是心思却单纯,并不是一个有很多花花心思的人。再说了,他并不害怕,那件事情从来都不是不能触碰的领域,天知道,其实如果可以,他希望能把安珏然带回自己家。当然,现在看来这也只是想想。   之后,顾启珪没有一直呆在顾国安身边,而是去拜访了忠亲王,既然都来了,要知道那位才是这里地位最高的,当然少不了去拜访。刚开始没捞着去可以说是思亲心切,但是长时间不去问安就是不懂礼数了,像是忠亲王那样的性子,要是想起来不给他记一笔账,就是顾启珪都不相信的。   京城   这段时间,大齐朝很不平静,先是出使北境的顾国安顾阁老身负重伤,到现在还是生死未卜。再来就是南方的局势越来越糟糕,留在云南带领大军的长宁王世子节节败退,接连几分战败的战报被送到了今上面前。   最后,今上实在关念南方局势,亲自下令命长宁王赶回云南主持大局。今日就是云南王一家出发回云南的日子,送行队伍声势浩大,就连圣上都亲自出动了。   沐邱站在长宁王面前,面上带着微笑,嘴上说着珍重,替朕分忧也是辛苦了,以后找个时间朕再把你请来云云。反正就是一派亲密的样子,至于心里怎么想的外人就不得而知了。   长宁王也不逞多让,面上笑眯眯的和皇上寒暄着,这也是没办法啊,谁让臣那个儿子不争气,没有臣实在是办不了实事儿,这臣教养孩子的功夫可比不了圣上您,还得努力着。话是这样说,但是比起沐邱,他表情里多了一些骄傲,大儿子可不就是他的骄傲吗。   另一边,沐苛忙着和他的狐朋狗友道别,很是情真意切,要说起来他也真是舍不得。等回到了云南,他肯定就过不上这样轻松的日子了。想到黑脸的大哥,沐苛觉得在路上的时候自己得努力增长自己的武力值才是最重要的,要是回到家里还是达不到大哥的要求,他可就麻烦了。   沐苛在心里打着腹稿,回想着自己来这边的时候,兄长对自己说的话,觉得一片心虚。嗯,护着妹妹,他是觉得自己做得还不错,就是不知道兄长怎么想。至于勤于锻炼,每日打拳,嗯,他好像……所以说在路上他还很忙的。   沐茜此时正和母亲坐在同一辆马车上,主要也是因为他们一行人会到平壤转行船,坐不了多长时间的马车,再说这马车的空间还是挺大的,他们娘俩再加上嬷嬷和一个侍女都还绰绰有余。   看女儿一脸踟蹰的样子,长宁王妃笑了笑,“干嘛苦着张脸,不想见到兄长?”   “没有,我当然是想早点见到大哥哥的,”大兄长是最疼他的人了,自小就对她很好,非常好的那种,因为中间差的年龄较大,兄长简直是把他当女儿一样疼宠长大的。只是……她也想见见那个人呢。   云南离京城是有多远呢,已经来过一趟的沐茜当然能想象的到,要知道按照之前他们的一家人进京的速度可是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到京城,就是马不停蹄的前进,也要用月余的时间呢。   这其中到底是有多远啊,沐茜想象不到,她想看看对方,但是现在是一点机会没有的,她知道他去北境接他身负重伤的父亲了。   “那就开心点,有缘分早晚都能见到的,”长宁王妃点了点小女儿的额头说道,至于这个有缘无缘,得等这以后再说了,他们的当务之急是回到云南。   沐茜点点头,她确实不该多想的,反正已经见不到了,像母妃说到的一样,他们是有缘人,一定还是能见到的。再有上次送去顾府的礼物,似乎顾家伯母和姐姐们都很喜欢的样子,这次知道她回云南,顾府那边还专门送了践行礼过来,她已经觉得非常开心了。   长宁王妃看看自己的小女儿,没有再讲什么,其实她的话并不是说顾家那小子与女儿有缘,而只是阐述事实。只要他们回到云南,就不会再受制于人,就算是圣上的赐婚,与他们长宁王府上也不会产生什么必然的因果,到时候就是他们主导的事情了,令京城那样遥远的地方,操作一个事情实在太好弄了。   其实本来说起来,这婚事是不可能成的,但是因为上辈人有些渊源,再加上她觉得顾启珪是个不错的人选,觉得那是一个有前途的年轻人,所以说还在观望之中。   长宁王妃看着窗外,长宁王还在于当今圣上胡扯,心里撇了撇嘴。沐邱打算从长宁王府开始削权,想借此机会把他们全家都留在京城,不想他们平安回到云南,哪有那么容易,长宁王妃冷哼。她公公、夫君、和儿子拼上性命,守护下来的云南,在那里有他们护着子民,他们凭什么要在京中受这样的气呢。   其实算起来,他们在京中可是差不多都要待满一年了,已经算是给够当今圣上面子了,没想到他是这样不识相,还妄想扣下他们。长宁王府从来没有造反的举动,就是这样的意思都没有做出过,但是这个多疑的圣上就是抓着他们不放,幸亏她有一个过人的儿子。   长宁王妃想着很多事情,面无表情的放下了窗帘。   顾府   “大小姐,长宁王一家今日离京了。”顾家管家禀报着事情。   顾烟茗从账本中抬起头来,微微点了点头:“嗯,我知道了。”娘亲虽然没有表现出歇斯底里的痛苦,但是还是能看出她情绪有些低落的,为了替母亲分忧,她和妹妹就接管了家中的这些琐事。   她自然知道长宁王一家的事情,也做主送了践行礼过去,对沐茜那个小丫头,作为顾烟茗来讲不说多喜欢,当然也没有讨厌就是了,就只是单纯的觉得她和弟弟不合适。那个丫头太单纯,而启珪的媳妇最好还是更得宜一些才好。顾烟茗也见过长宁王妃几次,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不喜欢她的气场;至于沐府的二少爷,实在也让人不省心,顾烟茗对他印象很不好;再加上沐府还有一个久负盛名的世子爷,那可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   顾烟茗这样想着,并没有对长宁王一家人的事情询问下去,他们既然回到了云南,这亲事也有的商榷呢。不过这些都不是现在该担心的事情,她现在还是更担心父亲和小弟一些,不知道那里具体是个什么情况。   顾烟茗闭了闭眼睛,“大哥去什么地方了?”   “现在应该在南行院请安。”管家说道。   “嗯。”顾烟茗不再说什么,挥挥手让管家下去了。想也知道大哥肯定又是被祖母叫去说继承事宜或者婚礼筹备事宜了,要是父亲有什么不测,作为嫡长子的大哥就得等上三年。因为这,祖母一直不甘心,想把本就定好的婚礼提前,这几日一直在说这个事情,就是母亲都已经被叫去几次了。在这个时间点上,他们都是尽量不想也不说这个事情,唯有祖母一直提起,一直提起,说的好像父亲已经遭遇不测了似的。   母亲为了这个事情这几日更是消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让她们这做女儿的很是心疼。突然顾烟茗有些恨自己大哥了,他本可以断口拒绝的,但是这事儿还是一直拖着,是不是他也是这样想的呢?顾烟茗现在觉得就是表弟都比大哥做得好,起码珏然表弟每日都会过来这边陪着娘亲说话散步,小弟走的这段时间从没有间断。   其实说起来不止顾启陵时常被叫去南行院,就是她和顾烟琪这几日也时常被叫过去,当然她们的待遇肯定是没有大哥那样好就是了。祖母就像是要给她们二人洗脑似的,每次都说些她们不爱听的话。   顾烟茗的眼睛突然有些涩涩的,她想爹爹和小弟赶紧回来。 第141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在北境的这个镇子里已经待了有几日了,但是事情还是没有丝毫的进展,因为并没有得到丝毫有用的讯息,所以什么都要靠猜才行。现在也只能把气放在罗国头上,不论这边的人有没有参与,但是罗国那边肯定是脱不了干系。   顾国安现在的伤势严重,几个大夫都表示他的身体根本不适合奔波,所以他们短时间内也不能启程回京。既然都这样了,顾启珪只能退而求其次,在镇子里安排了人手调查事情,他想完全弄明白这个事情。   不过这几日以来,还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他不知道忠亲王与此事有没有关系,几次试探也都无疾而终。不过看忠亲王平时老神在在的,对顾国安也是嘘寒问暖,隔一段时间就会过来这里看顾一下,也会把自己身边的大夫带过来给顾国安请脉,虽然不能说帮上多少忙,但是面子上是做的不错的。看忠亲王的性子,可不是太心有城府,这样没有破绽,可不是他的作风,所以到现在,顾启珪还是疑惑。   “主子,”顾擎脚步急急的走进来。   顾启珪抬起头来,眼神里带着询问,又发生什么事情了。   “出事那日捉住的俘虏今日被发死在了自己房间里,刚刚远哥着人来讲的。”顾擎恭敬的回答。   顾启珪二话不说,站了起来,伸手把都斗篷拿过来披在身上,“走,先去看看。”   这个人至关重要,肯定是仔细照看着的,这样容易就死去了,可不像是顾家暗卫的风格,顾启珪暗暗沉思。这事儿有蹊跷,所以他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   顾擎没有提反对意见,直接跟在了自家主子身后出了门。因为老爷受了重伤,现在还很是虚弱,现在他们的主心骨,都在少爷身上。   说起这个俘虏,就是顾国安出事那天被拿下的。当时整个驿站都非常混乱,这俘虏步行撞到了顾远手里,为了能拿下他顾远还受了点伤,之后就一直囚禁在驿站之中,不管暗卫如何折磨用刑,俘虏愣是一个字儿都没说。   这事儿顾启珪也知道,他刚到的时候,顾远就曾给他说过有这样一个俘虏在。但是他来到北境之后,就一直都忙着,刚开始是没有时间去看看,后来就把这事儿放在脑后了。再说了,就是暗卫都撬不开他的嘴,他也不想去浪费时间,毕竟去看一个明知道不会得到太多讯息的男人,在顾启珪看来是一种浪费,不想,今日就莫名其妙的死了。   顾启珪到囚房的时候,顾远还在,看到顾启珪过来,行了一礼,称“七爷。”   顾启珪点点头,就看向了尸体所在的位置,看起来没有任何异状,他躺在床上就像是睡着了一样,不过来弄上的青黑,倒是预示着这事情的不一般。   “今日一早,属下们来送早饭的时候,就已经是这幅样子了,昨日明明还好好的。刚才叫了仵作过来,确认是中毒而亡,罗国特有的毒药,在这座城里也比较普遍。”顾远解释道。   顾启珪听了一下点点头,其实说起来,这个人死不死,他们都没有太在意,毕竟这人真的是问不出什么。但是他们把暗卫逼供的手段都用上了,他愣是没有一句,然后就这样死去了,总是让人不得劲儿。   顾启珪走近仔细看了看,他没有看错,这个已经死掉的俘虏手背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标记,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顾启珪肯定自己看过这个标记,但是现在他根本想不起来具体是在什么地方什么人那里见过,但是确实有些熟悉。   “这个是罗国暗卫独有的标志,也是因为这个属下们才确认这是罗国犯下的事儿,当场死掉的那几个也有。”顾远看到顾启珪一直看着那个标志就解释道。   顾启珪点点头,难道是自己之前在扎布耶身边的侍卫身上看到,就留下了印象?顾启珪行不通,不过他没有继续纠结这个事情,转而接着问道:“确认没有人来过吗?”   “是,昨日这里有两个兄弟在看守,这几日的饭菜都是我亲自送来的。”毕竟是俘虏,虽然这么长时间没有挖到有用的东西,大家有些放弃起来,但到底是个缺口,当然是看得好好的,也许有一天就肯说了呢。   顾启珪点了点头,暗卫的本事一个赛一个的好,每个人都是难寻的好手,有两个在这里,确实算是严密看守了,顾启珪实在是想不到在不闹出动静的前提下,能有人突破这个重围进来这里干掉这个俘虏。这就说明有人给了他毒药,还是说他本来就有毒药,又为什么除掉他。   “先把他安葬了吧,让手下的人注意点,尤其是爹爹那里,你别离空。”顾启珪摆摆手吩咐道,因为知道的太少,他根本不能把整个事情拼凑出来,只能先把这个事情放下不提。   之后,顾启珪就去了顾国安所在的房间,顾国安还是睡得多醒得少,虽然正值壮年让顾国安恢复的很快,但是因为伤势实在是严重,所以现在性命无碍是一定的了,但是后续恢复到现在没个定论。顾启珪希望他爹爹能完全好起来,人就是这样,早前从京中出发来这里的时候,他想的只是爹爹只要能活着就是好的,但是现在他希望爹爹能完全好起来了。   元青来到的时候,顾启珪正坐在顾国安身边儿,也许是看到顾启珪的表情太过于担心,所以就开口劝慰:“令尊没有大碍的,只是因为喝的汤药中有些助眠的成分,所以他这几日睡的比较多。再加上之前用的草药虽然适宜,但是药效却是不好,也算是耽搁了一段时间,所以这么长时间了还是没有见效很多,但是正在恢复之中。”   顾启珪冲元青点点头,“嗯,元大夫受累了,等回到京中,我顾府定然会去‘医仁堂’拜谢的。”听到这些充满好意的话,顾启珪是心怀感激的。   元青冲顾启珪点点头,检查了一下顾国安伤口,并没有一样,就退出了房间,留下了顾启珪一个人在房间里。   “这次怎么你过来了,身子不好还到北境来?”顾国安问着顾启珪,他的声音也十分虚弱。顾国安是刚醒过来,虽然顾启珪和元青二人说话都是压着声音的,但是他还是听到了,之后就醒了过来。他之所以这样问,当然也是有原因的,就他目前的情况,出发回京城肯定还需要些时间,但是会试可已经近在眼前了。那是三年一次的春闱,错过未免可惜。   顾启珪看着爹爹艰难的开口,有些心疼,现在顾国安的身子不能动,就是转动脖颈也会很痛,不小心还会扯到伤口,所以他也不敢动。之前欧阳太医还和顾启珪说过现在爹爹就是喘气,胸腔也会痛。   “儿子自愿前来的,没有其他的原因,就是有,最后我也回来的。把爹爹您平安带回去是重中之重。”顾启珪低声说道,压抑着喉咙的痒意。   “查到什么事情了吗?”顾国安低声问道。   “线索不多,您不用担心这个,好好养好身体,等条件允许,咱们就回京,娘亲和姐姐们都还在家里等着您呢。你也大可不必担心我,您儿子今年也才十三,多的是机会。”顾启珪宽慰道,与他而言,虽然错过这次会试相对比较可惜,毕竟错过就又是三年,但是跟顾国安的性命比起来,那都是什么小事儿。再说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就是三年后,他顾启珪也才刚刚十六岁,也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   顾国安听到幼子的话,笑了笑,也不再说了,就是这个简单的扯嘴角,就废了他好些力气。再说了,与其思考这么多,还不如好好的养伤,反正这孩子已经来了,让他走是不可能的了。不过看到儿子手上那尚未好全活儿的冻疮,顾国安还是有些感触的。   迷迷糊糊间,顾国安知道幼子已经出去了,不一会儿他又清醒了过去。这一段时间,他都没怎么想到长子,其实说起来他心里当然是有些不得劲的,他知道长子这事儿办得糊涂,但是他也知道没有资格去说什么,‘养不教,父之过’的道理他懂,造成这样的结果他得受着,种什么样的因,得什么样的果,自古不都是这样的道理吗?这几年,他们一家人亲密了很多,但是早已经形成的鸿沟,不是这么容易就填平的。对于长子之事,他不做强求。   药效的原因,顾国安又昏睡了过去,其实这对他来说也是好事,起码在睡梦之中能忘记疼痛。   顾启珪看着自家爹爹睡后,才走出了房间。回书房的路上,他隐隐约约听见了将士的激烈厮杀声和兵器相撞的声音,气势浩广,这还是顾启珪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看到顾擎走过来,顾启珪赶紧问道:“怎么了?”这是突然开战了?   “对方士兵挑衅,咱们陆将军应战,此时正在两军厮杀,顾一哥说这是这里很常见的摩擦。”顾擎汇报道,就是因为这样,他才匆匆来了主子这边。   一直说,北境边界老是受到罗国的挑衅,经常发生摩擦,顾启珪一直觉得摩擦就是小打小闹的事情。但是今日他不这样认为了,听这动静,就知道双方派出的人手不少,而且大齐这边儿还派出了陆将军,这可以说是足够重视了。要知道现在的北境主帅是陆家老爷子,陆将军应该是他长子,也就是陆平的父亲。这把亲子都派出去了,可见是非常重视的。   顾启珪点点头,虽然知道了是两军交战,外面的声音也一直不见小,但是他觉得只要攻不进来就和他没关系,再说了要是这是常态,就证明其实攻进来的几率不大。想通这些,顾启珪就准备回书房,仔细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理一理。刚迈开脚步,就有人来报:“主子,王爷要去观战,问您要不要一块过去?”   顾启珪蹙眉,这行军作战本就是十分紧急的事情,更不用说现在正在开战,各方将领肯定是忙的脚不沾地的。这忠亲王是不是太闲了,他这一去,什么都不懂不说,这主将什么的还要来给他请安,这不是去添乱的吗?顾启珪自己不想去,他可不想全军看见他都翻白眼。但是也不能随口拒绝,毕竟忠亲王既然都派人来问他的意思了,肯定就是不想他拒绝的。   最后没有办法,顾启珪先回房把之前准备好的金丝软甲又穿了一件在身上,他就怕一会儿出什么意外。金丝软甲号称刀枪不入,但是却没有进行过实验,这本来是之前爹爹送给他和珏然的生辰礼,一人一件,这次过来的时候安珏然把自己那件交给了他,现在顾启珪把两件都套到了身上,有备无患。然后在棉衣外面都披了件厚斗篷,要知道城池很高,他们要是观战,肯定得站在城楼之上,想想风吹的那个滋味,顾启珪就觉得很爽,但是他不想有那个福分去尝试一下。   顾启珪把自己打理好才去与忠亲王汇合,他到的时候,明显的感觉到忠亲王有些不耐烦了,但是见了他却没有明显的表现出来,只是笑着说道:“你这是把自己裹成个球了?”   顾启珪看了看忠亲王,又看看自己,似乎确实是太爱护了自己一些,有些尴尬,但还是腆着脸说道:“还望忠亲王恕罪,小子自小畏寒,这是从娘胎里带出的毛病没得治。实在是没有办法了,这北境也是太冷了一些。”   忠亲王也没有抓住不放,直接吩咐众人出发去城池。虽然幕僚说这顾启珪是个有才有胆识的,收到麾下会有大作为,但是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忠亲王表示他是完全没有看出来,所以也不准备收。其实刚开始他是想着就算顾启珪不太出众,也要好好争取一下的,但是自从见过第一面之后,忠亲王就一直坚信顾启珪不可能是他找的那个能辅佐他的人。   顾启珪看着忠亲王不再说话直接上前走,赶紧跟着上了马,这也是顾启珪很不习惯的地方,这里出行的工具主要是马,在这样天寒地冻的天气,还骑在马上,这凛冽寒风一吹过来,脸可是真疼。顾启珪有些羡慕坐在马车里的忠亲王,但是想也知道不能去蹭马车,他不想与忠亲王走的太近,而且忠亲王似乎不待见他。   京中·橼阁   橼阁二楼,沐沣慵懒的卧倒在榻椅上,眯着眼,间或饮一口茶水,惬意的舒缓着整个身子。这段时间,除了秘密去季府看看外祖父,偶尔也会找机会去看看季皇后,其余大多数时间沐沣都待在这里,这里俨然成了沐沣的一个家。   只是这家不怎么招待客人,或者说它只招待一位客人,其他人说破天也进不来。今日,这位客人也过来了。   沐澈推门而进的时候,沐沣是没有任何的反应的,沐澈也没有在前进一步,就站在门框边上看着沐沣,这一段日子以来,沐沣过得惬意,就是心情也放松了很多,这是显而易见的。现在的沐沣丰润了很多,比起两个月前,简直就是判若两人,这大概是沐澈唯一满意的地方了,起码沐沣这段时间过得舒坦。   沐澈就这样大概在门口站了一刻钟,沐沣都没有感觉到他。这样的认知让沐澈很不好受,他能清晰的感觉到沐沣最近越来越迟钝,他的听力、视力、味觉、甚至是感觉都时好时坏,这样的认知让沐澈发狂,甚至有一点点的绝望。   似乎是因为沐澈的目光夹杂了太多的内容,沐沣的肩膀好像是被灼烧了一下似的,他终于回过头去,就看见了模糊的沐澈,“过来了,今日有些晚了。”沐沣笑着说,或者说他自以为是笑着说的,因为他的脸僵硬的厉害,这个笑容实在说不上好看。   沐澈也笑,不动声色的抬高声音,“嗯,刚处理了些事情,所以到这时候我才过来看看。”   沐沣这时候的的听力却突然好了起来,“说话干嘛这样大声,我现在是能听见的。”   沐澈嗯了一声,自动坐到了沐沣对面。   “北境情况怎么样,顾老师没有什么大碍吧。”沐沣问道,他现在被阿澈勒令不能关心这些事情,所以很多情报他都是不知道的,只能看见沐澈的时候问他。   “顾老师性命无忧,顾启珪到北境已经有几日了,平安信这两日也能到京城了。”沐澈回道,这一段时间他都是非常好说话的,简直就是有问必答,嗯,虽然沐沣问了两个问题他只回答了其中的一个。   至于北境的情况,其实并不多好,就是扎布耶受伤这么长时间,罗国其他皇子都没能成功上位,现在估摸着这扎布耶的伤势应该好的差不多了,所以罗国边境蠢蠢欲动,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像扎布耶那样的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但是这些沐澈不会说出来给沐沣添堵。   “嗯,没事儿就好。”沐沣不是个抓着问题不放的性子,此事就放在了一边,转而说道:“什么时候,你带我去宫里看看母后吧,我还想见见她。”   “嗯。”沐澈看着酒杯里映出的烛光,低声应道。   “阿澈,看过母后之后,我就回慈恩寺好不好。”沐沣柔声说道,像是在哄小孩子。   “我知道了。”沐澈没说好不好。   沐沣没再说什么。兄弟俩一个饮茶,一个饮酒,面对面坐着。   明明是沐澈在饮酒,但是沐沣是先倒下来的那个人,不知不觉他就躺在榻上睡了过去。沐澈看着沐沣,神色很平静,心里也逐渐的镇定下来了。对‘花离’他没有丝毫的办法,或者说要是这个世上如果有人说他有办法,沐澈可以拿生命去换,反正这条命本来就是沐沣的,给他也没有什么。但是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就是下毒的扎布耶都没有办法的,因为此毒无解。   天知道,沐澈当初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心里是怎么的暴躁,当然他也表现出来了,狐差点就死在了他手里,他当时真的就控制不住自己。   没错,这个事情是狐告诉他的。当初狐提出要见沐沣,被沐澈拒绝,当时沐沣远在江南距离远不说,他也并不希望一个背叛之人污了沐沣的眼睛。但是后来狐又提出要见他,沐澈就去了,他倒是好奇狐到底想干什么,为什么这样执着要见他们。   狐从头到尾没有替自己辩解,他没有说投靠敌方的原因,也没有说他都帮着扎布耶做了些什么,他很干脆,恭敬的冲沐澈磕头认罪。在临死之前他说了一件事情,“主子对属下恩重如山,属下欠主子颇多。属下找了许久‘花离’的解药,才发现‘花离’此毒就是扎布耶那里也没有解药,他的生身母亲和嫡长子都是因为此毒死去的,他毫无办法。”   这大概是沐澈听过的最绝望的话,一掌过去,狐就口吐鲜血昏了过去。当时他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但是当时他还期盼着吴柳神医能有办法的,当沐沣有所好转的时候,他觉得就看到曙光了,但是最后这个希望还是灭掉了。   沐澈闭闭眼,把脑中这些纷杂的事情都清理出去,看着对面熟睡的人。从小时候起,二哥哥就是这样,遇到什么事情都是无比淡定,现在也是一副看破生死的样子,沐澈其实不喜欢这副样子的,纵向去挑战它。但是他现在不想去强行改变这样子了,与其让他每日都待在漆黑的房间里治疗和等待着大夫的审判,还不让他自己决定之后的日子应该怎样过。   房间里两个人一坐一躺,氛围到底是怎样的呢?守在门口的雀感觉到的是满心的苦涩。 第142章 (两章合一)   顾启珪一行人到达城楼的时候,大齐这边的主帅也就是陆家老爷子并不在,这样的小打小闹一个月要发生好几起,要是都用主帅出马的话,怕是早就吃不消了。再说老爷子现在年事已高,虽然没有回京荣养,但是现在也慢慢退下去了,慢慢把手里的权力移交给了他的嫡长子——陆岩。   此时在这坐镇的就是陆岩陆将军。   顾启珪尽量把自己当成一个小透明,老老实实的跟在忠亲王的身后,也不常说话。当兵打仗、经常见血的这些将士都是自带狂放不羁的性格,简言之就是都有点血性。顾启珪是第一次身处这样的环境,虽然不至于害怕,但是不舒服是一定的。看着忠亲王老神在在的在人群里谈笑风生,如果是别人顾启珪会猜测这是高深莫测的举动,但是对方是忠亲王,顾启珪只觉得是无知无畏。   因为忠亲王到了,虽然城楼上的将士虽然没有下来迎他,但是大多数士兵手上的事儿确实是停了下来,算是尊重。忠亲王上了城楼,顾启珪也跟了上去。   城门外确实有厮杀,但比起声音来说,这场厮杀并不是想象中的那样激烈,双方好像都有所顾忌。这样的场面顾启珪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不是前世影视剧上表现出来的战场,这都是真的,双方一旦开火,死掉的都是真实的人,每一个人身后都有一个家,每一场战争都会串联出无数的悲剧。   顾启珪即使是正站在城楼上,还是能闻到战场上传过来的阵阵血腥气味,令顾启珪很不好受。看着忠亲王面无表情的看着底下的战况,一边还听着陆岩的汇报。顾启珪觉得佩服,不愧是出身皇家,自小腌臜事儿肯定看得不少,所以即使是忠亲王这样的性子,看见这种事儿还是能泰然处之。   “顾阁老最近有起色了吧?”顾启珪一直注意着忠亲王,突然自己身边儿冷不丁的传来问话声,被吓了一跳。   顾启珪慢慢转过身去,就看见了正站在自己身后的青年人,顾启珪并不知道他是谁,但可以肯定这是陆家人,因为他的盔甲袍边儿,绣着明显的‘陆’字。要说这陆家,和他们家最亲近的当属现在还远在江南的两江总督陆平,但是就顾启珪所知陆世叔与陆家本家的关系并不能算多好。   因为不知道是谁,顾启珪只是淡淡的回答:“嗯,家父最近好了许多,虽然情况还是不容乐观,但到底是好了些。”嗯,顾启珪说话的时候,恰好一阵寒风吹来,眼前的青年倒是没有看出有什么变化,但是顾启珪感觉自己的舌头都要冻上了,这种天气之于他就是一种折磨。   “那就好。”对方见顾启珪回了这么一句,就没再继续说下去,直接去了前头。   顾启珪疑惑的眼神投向顾擎,这人说话怎么怪怪的,从他的铠甲来看这也是将领。该不会是爹爹的旧识吧,顾启珪猜测着想,可是之前都没有见过他去看爹爹。   “这是陆家的三爷陆霆。”看出自家主子疑惑,顾擎上前一步低声在顾启珪耳旁说道。   顾启珪瞬间明白了,原来这就是陆家三爷——陆霆,两江总督陆平和禁卫统领陆航的嫡亲弟弟,陆岩的嫡三子。陆家世代从武,其实说起来现在是陆家最辉煌的时代。顾老爷子去世后,北境由陆家接管守卫,掌管北境大军,陆家可以说是手握重兵。更不用说陆家大老爷陆岩三哥儿子各个有出息,嫡长子陆平任两江总督,手握江南大权;嫡次子陆航掌管禁卫府,为圣上亲卫,深受信赖;嫡幼子自小习武,年少从军,功勋卓著。   照理说,谁家能有三子其一,就是光宗耀祖,光耀门楣的事儿。陆家一下子出了三个好儿子,本应该是荣耀非常的大喜事,但是奈何长子陆平和次子陆航与陆家本宗的关系并不能说得上有多好,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恶劣。   顾启珪也听说过一些关于陆家的事情,尤其和陆平有关的他知道的不少,因为陆瑶的关系,他还专门做过调查。陆家现在的夫人也就是陆霆的母亲,是继妻,也是陆岩的表妹,自小青梅竹马长大的。而陆平和陆航的母亲则是之前父母之命或者说因为发生了不能抗拒的理由才娶回家的妻子,自然是没有感情的。上一辈的情仇恩怨也延续到了下一辈,陆岩不喜欢原配,也极其不喜欢陆平和陆航两兄弟。   再一个,据说陆家三子陆霆自小性子和模样都与陆岩很是相似,所以更得他喜欢,就是自小的锻炼什么的,也都是陆岩亲自负责的。还为嫡幼子取了‘霆’这个名字,这也可以看出他对幼子的无限希望。‘霆’为疾雷,虽然在平常生活中这个名字戾气太重,但是作为将领,此名字只能说是霸气侧漏,蕴含着好的寓意。   总之传闻中陆岩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只知道关心幼子,对长子和次子不闻不问,甚至可以说是冷漠非常。因为此,嫡长子在江南混的风生水起,也不曾提到过陆家半句,总之陆家三兄弟因为这些原因闹得水火不容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   顾启珪心里闪过许多念头,但是都不知道这个男人想干什么,只是关心一下他父亲,还是知道些什么。   “这次,王爷和顾阁老千里迢迢来到北境慰问将士们,却因为我们的疏忽让顾阁老遭遇了这样的危机,老夫实在是惭愧。”陆岩站在忠亲王面前说道,态度十分的恭谨,君臣君臣,君君臣臣是什么时候都不变的道理。因为这事儿发生在他们的地盘上,在自己的地盘上,朝廷命官却被敌国侍卫暗伤,这事儿说出去可不仅仅是丢人这么简单,就是上头责罚也是可以的,所以他来赔罪理所应当。   他说出这话的时候,顾启珪抬头看了看陆岩,可以看得出这位陆将军这几日休息的并不好,眼睑处呈现出暗青色,表情中也带着疲惫。不过,顾启珪也理解,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他陆家作为真正掌权人的失误,刺客安然无恙的潜伏在城池之内并成功行动,他竟然都没有察觉,实在是不应该。现在伤到的人是他父亲,要是伤到的是忠亲王,这位陆将军可能已经凉凉的了。   顾启珪就老师站在那里听着陆岩和忠亲王对话,自己没有说任何话,这些他无从参与,也不想掺和进去。   “确实是,父皇亲自派了顾阁老前来,就是感念之前顾老爷子一直恪守北境,才有了如斯的北境风情。没想到刚到这里顾大人竟然就身负重伤,到现在还在卧床养伤,这事儿确实是陆将军您的疏忽。”忠亲王说的极其不客气。   “王爷说的是,臣一定上旨向圣上请罪,届时还请王爷宽恕责个。”陆岩说道。   “今日顾阁老的幼子不是就在这里,要是陆将军有什么想说的,不妨和顾家少爷说道说道。顾大人和你家长子陆平陆总督可是师兄弟,感情深厚,想来您的请求他也能答应的。”忠亲王说道。   顾启珪心里咯噔一声,来了,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本来之前送去京中的情报就是顾国安身负重伤,当时只说是敌国派来的刺客所致,是个意外。对于地点也只是含糊的说是军营,要不是顾启珪过来这边儿,他是根本不知道爹爹竟然是在大齐这边的城池之中被敌国刺客刺伤的,想想就觉得玄幻。这当然是要好好调查的,但是显然的他们不希望此事被接着查下去,或者说他们心虚?   心里是这样想着,顾启珪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陆岩听忠亲王这样说道,直接把目光调向了顾启珪,“本次事情完全是老夫的过失,改日定会登门向顾阁老赔罪的。”陆老爷子的腰已经弯了下去。   顾启珪刚开始完全无动于衷,就在身后的陆霆脸色难看的已经要拔剑了,顾启珪才像是突然醒过来,惊慌的回礼,脸上煞白的快速说道:“陆将军真是折煞小子了,小子唤陆总督一声世叔,您更是长辈,怎能向我施礼。”顾启珪表现的像是一个被吓傻的小子,完全不知道怎么说话才好。   陆岩看到这样的顾启珪,眼睛里不经意流露出不易察觉的精光,他没想到顾昌逸会有这样一个心思单纯的儿子。虽然之前京中广为流传的四公子,他也听说过,但是像陆岩这样常年浸淫在官场战场的人当然是不把那些放在心上的。像这类根本没有经历过风雨,脑中还是很单纯的少年,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不能看,也根本看不上眼。   不过,顾国安在这城池之中受伤是事实,这事儿确实是他理亏,所以还是不得不和这毛头小子周旋,趁着顾国安现在行动不便、不能主持大局的时候最是好操作。他可是知道的,这个小子现在代替顾昌逸处理这里的一切事物。   陆老爷子刚想继续说,就听见他眼中不太精明的少年接着说道:“小子年纪小,经事儿也少,但是笑着听着忠亲王说的是不错的。家父这事儿说起来确实是您的疏忽所致,既然都知道咱们城防有漏洞,您还是赶紧弥补才好。家父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也只能提防以后不再发生此类事情。还是要加强家中守备才行,毕竟王爷还在这里呢,总不能让王爷处在危险之中吧,还是进行一次排查为好。”顾启珪口齿伶俐,说的也语重心长,他完全是顺着忠亲王的意思往下说的,谁也不能说他的话错了。   但是周围的人都瞪大了眼,这顾家的七爷怕不是有些憨吧。明眼人都能听出来忠亲王和陆岩陆将军是相反的意思,现在这个少年还顺着往下说,一点不理会对面两个人脸色都铁青了。   其实说起来,在这北境之地,不引起这些将领的反感才是最好的,顾启珪应该装的在傻一些,把这事儿糊弄过去才是上策,但是顾启珪偏不。一来他心中有气,在自家城门内让敌军占了便宜,这本来就是将领推脱不了的过错;再来他也有相当的底气,换做是其他的哪儿,顾启珪都不可能是这样的,但是这是北境,曾祖父曾经在这待了大半辈子,就刚来到这儿才几日,顾启珪已经看见好多将领去探望爹爹了。   这些将士大多数都是和爹爹差不多年纪,现在已经变成了北境这里能带着队伍行军作战的头领。他们都是曾经因为战乱失去了亲人,由顾老爷子下令,在顾氏家族的照拂下长大的,成才后,他们分成了两队人马,其中一部分去了顾府那里当了暗卫,一部分则是留在了这北境之中,守护着这里的边界。所以说,要不是因为当时身处城池之中,周围都是自己人,没有大的防备,顾国安本不应该受伤才对。   顾启珪说了那话之后,就低下了头,不再看着任何人。   因为顾启珪说的这些话,陆岩倒是不好接话了,他本来就是一个薄情少言又有点自以为是的人,‘陆’这个姓氏给了他太多的东西,让它彻底的认不清自己,刚刚和顾启珪说的那两句软化已经耗费了他太多的心神。   忠亲王在旁边听了这一系列的过程,他对顾启珪算是绝望了,越发的觉得这个人是缺心眼儿。都在别人的地盘了还不知道低头,这人不是傻就是胆子太大。   周围彻底安静下来了,谁也不再说话,忠亲王看的糟心,于是口气不太好的开口:“既然没有什么事情了,就赶紧回去吧,在这里还碍事。”这句话当然是因为嫌弃顾启珪才说的,接着而又向陆岩,“将军还是去歇息吧,这段时间辛苦了。这守卫边境是个大事,有时候有了什么疏忽也是常事,父皇一定会秉公处理的。幸好这顾阁老没有发生什么大事,不过这疏职之罪还是有的,陆将军好自为之,本王就先回去驿站了。”说着就率先走了下去。   顾启珪当然是跟着离开,对于忠亲王所说的话,他像是听不懂似的,并不发表意见。既然他们都当他是傻的,那就是傻的呗。   城楼上的陆岩看着他们一行人离开后,才转身把目光投向战场,这场战争已经快要结束了,就是这样,这几年来他们两军对垒都是小打小闹,闹到现在他们已经完全适应了。   顾启珪走出好远后还觉得有人在盯着自己,回过头去,就看见了城楼上的陆霆,眼神很是复杂,还带着点兴味。顾启珪皱皱眉头,不知道这人想干什么,一阵风吹来,顾启珪打了个激灵,有什么事儿还是回去再说吧。   京城·顾府   顾启珪出发后,向家里写了不少的信,上一封信说是他们已经快到北境了,这一封信是今日才来到。   管家直接把信书给了两姐妹,此时,顾烟琪在一旁看着,顾烟茗哆嗦着手把信打开,两姐妹头挨着头一起看信。她们姐妹两个是想先看看信的内容,因为她们实在怕里面写着的会是坏消息,所以不敢直接交给母亲朱氏。现在的朱氏整个人都瘦了一圈,虽然从来没有哭,但让人看着就难过,她们做女儿自然更是感伤。   这封信本就是顾启珪报平安的信,就是他刚到北境就命人送回来的。信上内容也比较简单,父亲无性命之虑,太医说恢复的不错,要是情况允许,就会尽快赶回来,希望家中母亲好好保重身体,姐姐们多多照顾娘亲等等,大致就是这些内容。   信不长,但是姐妹俩看信用了不少的时间,一字一字的看了两遍才开始相视而笑,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下来了,这不是难过,是松了一口气,是深深的庆幸,这些天紧紧绷着的神经也终于是放松了下来。   “去娘亲那吧,赶快给娘亲看看。”顾烟琪胡乱的把眼泪抹掉,站起来说道。   顾烟茗点点头,也跟着站了起来。   两姐妹到之前,朱氏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有些恍惚,虽然她知道她应该振作起来的,她应该替儿子女儿好好安排,也知道就是夫君遭遇什么不测,她的生活还是要继续下去,但是知道归知道,她就是做不到。这段时间她没有丝毫的干劲,她的脑子好像不听她使唤似的,老是跟她作对,里面充斥着这些年来她与夫君生活的点点滴滴。   再加上,她现在还有些担心小儿子,虽然那孩子有些小聪明,但是儿行千里母担忧,这北境和江南不一样,是存在危险的。更不用说北境苦寒,也不知道那孩子能不能撑住。   不过,朱氏也经在努力了,她每日都在告诉自己夫君和幼子都没事儿,每日都在盼着幼子的下一封信,她只希望那是一封充满希望的信。   “娘亲,娘亲,”门外传来小女儿的呼喊声,自从夫君出事的消息,小女儿也像是一下子长大了似的,不这样大声说话,也总是懂事的学着处理府里的这些事情,这些朱氏都是知道的。但是现在小女儿的声音里明显是夹杂着兴奋的,到底发生了何事,答案呼之欲出,朱氏却是想都不敢想下去了。   朱氏哆嗦着站起身,想去迎迎两个女儿,但是两腿都像是灌了铅似的,一步也不能挪动。   “娘亲,顺宝的信送到了,爹爹无事,爹爹没有事。”顾烟琪跑进来抱着朱氏大声说道。   顾烟茗扶住妹妹,把信递给朱氏,“娘亲您看看吧,女儿检查过了,署名是启珪的亲笔。”这是他们一家人的习惯,有时候因为忙一些汇报事情的信件有可能是别人代笔,但是最后必须是自己亲自署名,这也是为了防止别人调换信件。   朱氏脑中有一片的空白,过了好一会儿,深呼吸了好几下,才伸手接过了这封信,一个字一个字,朱氏看的仔细。朱氏低着头,一颗颗豆大的泪珠掉在了信纸上,这还是自从知道顾国安生死不明的事情后,她第一次哭。像是把心里的恐惧、担心全部化作眼泪哭出来似的,朱氏眼泪一直流个不停,但是表情却是极其轻松的。   “娘亲,”顾烟琪踟蹰的叫道。   “嗯,没事儿,娘亲没事儿。”朱氏摸摸女儿的手,她这是这几日压抑的太厉害了。   “嬷嬷,这个我来,您去厨房看看,让他们送些好克化的吃食过来,想来娘亲现在有胃口了。”顾烟茗结果林嬷嬷手里的湿帕子,吩咐道。这几日家里的氛围不好,大家都是没有好好用膳的,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想来胃口也恢复了许多。   林嬷嬷当然是满口答应,她也是实在为主子高兴,老爷没事儿是最好的,这些日子,看看家里过得这是什么日子,想想就觉得压抑,不过这下好了。林嬷嬷对顾烟茗行了个礼,喜滋滋的去为夫人小姐们准备膳食了。   顾烟茗先是整理好了自己,把妹妹拉到一边让她自己整理,又递了湿帕子给自家娘亲,劝慰道:“娘亲,擦擦吧,知道了这个消息,咱们该是开心才是,爹爹无事,再过些时间启珪就能把爹爹带回家里来了。”   “嗯,娘亲知道的,”朱氏整理着自己,问道:“消息告诉你大哥和南行院那边了吗?”   “启珪专门送了信去南行院那边,现在那边应该已经知道了。至于大哥,今日一早就出门去了,没有在府里。”顾烟茗回答道,说道后面声音明显低了一些。   朱氏擦手的动作一顿,把帕子放在一边,看着自己的大女儿,“茗儿,这是父母亲种下的因,所以就该承受这样的果。这事儿不怪你大哥,他是个好孩子,你祖母和二婶对他好他就记住了这些年不是吗。现在娘亲都看开了,在生死面前什么事都是小事儿,你们几个好好的活着,在母亲这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重要的事情了。”   顾烟茗点点头,“我知道了。”其实心里却不这样想,娘亲是娘亲,所以可以包容自己的孩子。但是作为顾烟茗,在这个事情上,她确实觉得大哥做得不妥,这几年他们一家相处的不错,她一直是这样觉得的,没想到到了关键时刻还是亲疏立现。   顾烟琪也听到了这话,她当然也是有些想法的,她知道大哥不是不关心她们,只是因为关心的不够深而已。今早大哥来和她说因为三堂妹那里出了些事情,祖母让他去看一下,还说要是府里除了什么事情要立刻通知他。总是这样,家里有事情的时候,顾启陵总是在忙,只会在事后才有时间过问一下,顾烟琪不喜欢这样。   因为顾启珪的这一封平安信,笑意又重新回到了几个主子的脸上,整个大房的氛围又好了起来,感觉轻松了许多。顾烟茗和顾烟琪还是管理家里的大小事务,朱氏本来要收回去的,但是看到女儿们管的很好,各项事务都有条有理的,朱氏就又放手了,总是要学的,不如从这时候开始吧。   朱氏就专心的去准备长子的婚礼,虽然说是专心,但是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凡事都亲力亲为了,现在她专门叫了几个管事儿的左右开弓,进程倒是快了许多。本来之前之前已经和夫君商量过,打通隔壁的房子,给长子做婚房,但是现在朱氏改变主意了,还是不打通的好,反正大门都紧挨着又不远,这样住着也会更自在些。   之前婆母安氏觉得夫君可能遭遇了什么不测,想把婚事提前的消息她知道,虽说不至于说寒心,但到底是有些伤心的。现在信上虽然说夫君性命无虑,但是朱氏看着信就知道夫君伤的恐怕不轻,能在长子婚事之前能赶回来的几率并不大。   就是知道夫君会回来,婆母也不会同意把长子成亲的日子往后推的。但是,现在朱氏也不想再争了,这婚事办就办吧,她一定会尽力给长子办得风风光光的。这样夫君回来还能安心的休养,不会受到这些杂事的干扰。   朱氏现在唯一觉得可惜的就是幼子今年大概是赶不回来参加春闱了,错过就又是三年,不过孩子还年轻,倒是也等得的。 第143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自城楼回到驿站之后就很少再出去了,北境的天气实在是他不能驾驭的类型。对外顾启珪一直称病,这倒不是谎话,那日回来他就一直不是很舒爽,所以就是忠亲王派人过来,他也有了正当的理由拒绝。其实他能感觉出来忠亲王是不大在意他的,但有了什么事儿还会想起来叫他,嗯,不用想就是为了笼络爹爹。   顾启珪之前并没有注意到陆氏父子,但是因为那日见了一面,就总有些在意,也不知道他们是单纯的只是职务上的疏忽还是其他或者是知道些什么,但不管怎么样,顾启珪对他们都是有些好奇的,尤其是陆少将军陆霆。   当然顾启珪现在的重点还是调查顾国安出事的原因。当然,还是罗国最为可疑,罗国皇室与江湖术士熟悉,当时那几个刺客虽然都有罗国皇室暗卫的标志,但是据顾远讲,他们的路子都来自江湖。再加上顾启珪之前也听说过罗国扎布耶的盛名,说他身边有一批来自江湖上的能人为他卖命,因为这,就是二皇子和四皇子出手都没能讨到什么便宜。如果是是罗国行事,这报仇的事情就有些艰难,毕竟那还要加上国恨。   所以当务之急,顾启珪还是一定要确定这事儿没有自己人参与,一方面要是真是这边儿人推波助澜,那还是早早知道的好,也是为了防止之后出事。   之前顾启珪已经把这些吩咐下去,但是这些天来一直都没有收到什么有价值的消息。因为尽快能知道真相,就是之前曾祖父的老部下,顾启珪都动员了不少。   “主子,”顾擎在书房门口敲门。   “进来,”顾启珪放下手里的纸笔。   “罗国二皇子扎布耶死了。”顾擎直接汇报道。   顾启珪闻言,立刻站了起来,“消息确切吗?”   “是,确切,罗国已经把这消息传出去这几个盟国了。”顾擎回答道,“现在罗国的掌权者已经换成了大皇子,不日登记。”   顾启珪蹙眉,顾擎的意思他懂,凡事都看个结果,这目前来说这事儿上得到最大好处的是罗国大皇子,所以扎布耶这事儿极有可能是这大皇子做的。但这些都和顾启珪没有什么关系,他也不大在意。传闻中这大皇子是这一代之中最主张战争的皇子,而且为人乖戾,那他和爹爹的事情有没有关系?   “罗国的情况复杂,这事儿咱们只管静观其变,以后再说。”顾启珪沉吟道,接着慢慢坐在了椅子上。   “我之前说要知道陆岩和陆霆的事情,进展怎么样了?你简单和我说说。”顾启珪想起来陆岩那日的说辞和陆霆的神色,还是有些在意,回驿站之后就吩咐人去查了,他觉得这陆霆好似知道他似的。   “陆少将军在这北境很受爱戴,比之他父亲陆岩更甚。在行军作战方面很有天分,是一把好手,因在北境待了许多年,老百姓也都知道他,诸事上老百姓对他甚是认可。”顾擎说着这几日里调查到的事情。   顾启珪点点头,那这样说来还是颇得民心的,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这陆家三少鲜少入京,他自小可就没见过陆霆其人,要是还知道自己不是很玄幻。   “不过听说陆三爷和陆大爷时而有联系,在陆家他们私下里的感情还不错。”顾擎接着说道,“和咱们三老爷关系更是不错。”   “啊?”不是说这陆家三个儿子水火不容吗?这又是个什么操作,再说,怎么还有三叔的事儿啊。   “呃,那个少爷,这道听途说的事情不能全信的。”大概因为顾启珪的怀疑太过于明显,顾擎立马就知道顾启珪再想什么,“至于三老爷,好似之前很久之前两人就很熟悉了,三老爷身边儿侍妾的关系,就是之前已经死掉的那个叫芸娘的,好似就是陆少将军牵线的。”   顾启珪一脸疑惑,不是说是三婶做主的吗?怎么又扯到陆家这边来了。顾启珪脑中想到了芸娘,等等,芸娘。   顾启珪心中突然闪过一个人影,之前那个罗国暗卫手上的印记他确实见过,就在三叔妾室名为芸娘的那个女子手上。顾启珪只见过那个女子一面,连她长什么样子都有些模糊了,但是手上的那个印记倒是看见就记住了。当时她为三叔斟酒,袖口上翻了一些,顾启珪在无意间看见当时并没放在心上。之前看了那个俘虏的印记,顾启珪就一直在想自己到底在哪看过,这下子倒是想清楚了。   顾启珪还待再问,门外有人禀报道,“陆霆陆将军过来了,相见主子您。”   这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顾启珪站起身来,吩咐门外“让少将军去会客厅那里,我这就去见他。”   顾启珪在路上的时候还在思考着陆霆过来干什么,因为他们两个实在是不熟,自然是摸不透对方的心思的,所以一直到见到了陆霆他还是没有什么收获。   “陆将军,”顾启珪向陆霆行礼,他一个平头百姓,自然还是知礼些好,不过,顾启珪向不着痕迹的向周围看看,这陆霆是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好像没看见什么侍从。   “今日过来,本是想探望一下顾阁老的,不过刚刚门房告诉我太医已经嘱咐过了现在顾阁老极其需要休息,不宜见客。本来准备回去的,不过突然想起想和你说些事情,就进府叨扰了。听说你染了风寒,严不严重?”陆霆自来熟的关切道。   “承蒙陆将军关心,也望少将军海涵。爹爹最近确实需要休息,大夫们都说不打扰是最好的,所以只能闭门谢客。我本是娘胎里带来的病根,稍微不舒坦身子就得出问题,这次倒是不太严重。”顾启珪轻声解释道,不管内里怎么想,这个人起码表面上是没有什么恶意的。   “嗯,不用这样客气的说话的,我之前其实听说过你的事情,”陆霆突然开口,看顾启珪说的一板一眼,陆霆有些别扭,只能挑明。   顾启珪不明所以,迟疑的问道:“是陆世叔,……”   顾启珪的话尚未完全说出口,就被陆霆截去了话头,“你还真敢说,你不关注外面消息的吗?想也知道不可能,这外面流传的东西可不能不信。”陆霆说的语重心长,像是教育小辈似的。就他和大哥小时候,要是待在一起超过一刻钟,立马都能打起来,很激烈的那种,小时候都这样了,还能指望他们长大了感情能有多深?   顾启珪默了一下,他有些无语,他刚刚好像已经为了此事被说了一顿了,没想到到了现在又被说,还是被当事人说,嗯,恐怕这传言是得信啊,俗话说的好,这无风不起浪。不过,顾启珪本来就有些疑惑,说起来他与这陆世叔没见过几回,就是说起来那几面的功夫,顾启珪并不觉得自己当时表现的是有多过火,和现在差不多啊。既然不是陆平,想到顾擎刚刚所说的话,那就还剩另一个人了。   “我和顾立青挺熟的。”陆霆笑着说道。   立青,顾启珪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是立刻他就明白了,这是自家三叔顾国靖的字,是直接把名里的‘靖’字拆分开来用作字。要是三叔的话,顾启珪心里过了一遍,他还是是能接受的,毕竟在这个三叔面前,他可没少插科打诨。   “我三叔倒是没有和我提过您,不过我与三叔也才见过几面而已。”顾启珪笑着回答,言下之意就是谁知道您与谁熟悉,再说了就算您与我三叔熟悉,我与三叔可是不大熟。因为这里面有太多的事情,顾启珪都不知道,所以他说的很谨慎。   “你见过芸娘吧?”陆霆直接问道。   顾启珪没想到他突然这样说,迟疑的点点头,“三叔的妾室?是见过一面。”   “何必装傻呢,顾七少。”陆霆似笑非笑。   顾启珪没说话,这陆霆好像是误会他知道什么了。   陆霆却以为顾启珪是装傻,接着就嘲讽道:“作为这江南和罗国通货的总舵手,这些年经过这城门的货,哪个不得经过她的手。”   顾启珪简直不可置信,心里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但是陆霆不知道,只听他接着说道:“还有关于扎布耶打江南盐铁的主意是因为你才泡汤的,你应该也很清楚这整件事情的经过吧,扎布耶那边的暗卫你不是也见过。”陆霆发现眼前这个小子贯会插科打诨,你只要不把话说明,他就当做不知道,索性就说的明白些。   顾启珪心下一怔,没想到陆霆远在北境却连这个事情都知道,实在是出乎意料,因为通过昨日的事情,顾启珪能确定陆岩是肯定不知道这个事情的,所以这么说是陆霆自己的人手打听到的了。顾启珪还是没有讲话,他想知道陆霆的目的是什么。   “之前因为立青帮了我一些事情,就当是还他人情,我给你个忠告,尽早收手,别在查了。再查下去没意思,结果也是不会变的,就是罗国那边的人伤了顾阁老,这个你不用怀疑。”陆霆放在手里的茶杯,自从顾启珪来了之后,查的已经太凶了,他不得不给这个小子上一课,就是不知道顾国安为什么不阻止,这是等他儿子自己学会教训吗?   顾启珪不明所以,陆霆这是什么意思。   “我陆氏会主动向圣上禀报是我们失职才让顾阁老受伤,这样的结果你可满意?”陆霆说道。   顾启珪皱皱眉头,当然不满意,这里面这么些事儿,他都不清楚,当然是不满意的。   陆霆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个孩子不会善罢甘休,“我给你说些事情吧。”   顾启珪坐的更挺直了些。   “说起来,你顾家与罗国也是关系深厚的,从闵意伯这里开始你们才逐渐的和罗国远了。这是北境,双方打仗这个是事实,但是那日你也见到了,其实就是小打小闹,双方试水而已。   这是大齐最北边的城池,和对面的那座城相距非常近。没有开战的时候,这里的百姓和罗国的百姓交流很是密切,就是在开战之中也是不曾间断的。这里是北境,各种物资奇缺,我们离京城距离很远,但是他们离他们的都城很近,所以那里经常就会有新鲜的物件,这些东西被这边的商人买进来,销往南边,就会产生暴利。能产生利益的事情谁不会干啊,大家都会干的吧。   渐渐的就做大了,后来竟然也会有铁矿石从这里被运往对面,刚开始的时候,也许心里还会怕吧,渐渐的胆子就大了,利益大了,这里为这些商人行的方便也就越大了。再加上这些年,虽说两国有些小摩擦,但是始终是没有大规模战火发生,渐渐的就是官家也开始介入了,这个事情也成了这里秘而不宣的事情。”   顾启珪皱着眉头,听着陆霆讲这些事情。他感觉有些讽刺,但却也理解,到哪个适合都一样,两个城里的这样近,其实说起来就是邻居,却因为分属于不同的阵营而对立,这些互通货物的事情,在两国平和期没本就不是什么大事。但是罗国和大齐一直摩擦不断,就是在京中,顾启珪也经常听说北边又开战了什么的,没想到就是这样的情况下还有铁矿石从这城门口运到对面去,只能说心真大。这就是妥妥的武器啊,早晚会变成杀死自己通报的凶器。   “所以说啊,这个城池里混着罗国人是一定的,对面的城池里也会有许多的大齐百姓,反正明面上说是百姓,大家也都心知肚明。”陆霆接着说道。   “为什么对我讲这些,陆少将军因为陆府把这大齐最北边的城池管理成这样很骄傲,要像我炫耀一下?”顾启珪沉声说道。   “哈哈哈,我陆氏把这座城管成了这样?你可不是个傻子,你能听不出来我想说什么,你不是已经想出来了?”陆霆大笑,他陆家把这北境之城管理成这样?说什么的,要是有可能,他们早就整治好了。   顾启珪没有回答,只拿着两只大眼睛看着眼前的陆霆,面无表情。   “有其父必有其子,你老子了不起,不及弱冠就能以一己之力把江南盐铁案解决掉,还把你顾家摘的干干净净,一声不响。你也是了不起,用最小的代价把朱氏一族全部摘了出去,继而扶持郫县张家上台,却是做二把手,让他上升快,却能随时抽离。”陆霆嘲讽道,说起来,他陆氏也是接下了烂摊子,其他通商也好说,这通铁矿粮草却是极大的罪过。要是两国一直又好相处还好一些,但是现在本来虽然主战但是一直很平静的罗国二皇子扎布耶死了,上位的那个可是个疯子,这仗一旦激烈打起来,两国可就是敌对的关系,这罪过就大发了。   “这饭食可以乱用,但是这话可不能乱说,陆氏已经在这北境当家了十几年,这通商之事可不是陆少将军一句话就能给我顾氏泼脏水的。”话是这样说,但是顾启珪心里却没底儿,这字额事情他之前都是不知道的。只是顾启珪虽然从没有见过那位曾祖父,但是从周围人的言谈之中,那是个极其正直、刚正不阿的人,怎么也想不到会办出这样的事情的,再说了,听陆霆的话音,爹爹也是知道此事的。   “既然不信,顾七少爷不也是没有离开,还在听我讲下去不是。”陆霆说道。   “少将军这次过来,不单单是为了向我讲这些陈年旧事的吧。”顾启珪已经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了,他现在已经大致知道这些事情了,这些不能不信也不能全信,还是先问过爹爹再说。   “我之前就说过了,我陆家与你顾府根本没有冤仇,顾阁老的事情纯属是个意外,我顾家会承担起失职的责任,这我们一定不会推脱。家父那日在城楼上的行为不会影响陆氏的决断,但是其他的就请顾七少爷停手吧,这事儿查下去也是没有什么结果的。我陆家本就与你顾氏绑在一起,我肯定是不会拿这事儿开玩笑的。”陆霆说道,顾启珪连日来的搜查,还让顾老爷子本来的部下也掺和了进去,这只会让这暗地里的事情放在明面上,这是很多人都不愿意看到的,很多人都已经很不耐烦了,所以今日他才会走这一遭。   “说起来,那日的事情应该是罗国那个皇子的暗卫蠢蠢欲动,想除掉自京城过来的官员,借以造成军队里的恐慌,应该只是一次偶然事件。”陆霆说道,说起这件事情,真的是很让人暴躁,明明他们和忠亲王什么都没做,但是到时候,肯定是要承担后果的。   顾启珪没有回答,陆霆已经站起了身,他说的也够多了,要准备离开了。   “我是今日才知道芸娘的事情的。”顾启珪突然问道。   陆霆本来背对着顾启珪,听到此话直接转过身来了,不可置信的表情,他怀疑自己刚刚听错了话,“哈?”   顾启珪确认的点点头。   “所以这些事情你之前都不知道?”陆霆不可置信。   “从未听闻,还要谢谢陆少将军赐教。也是因为这样我是不能反驳与你,但是此事您还是多查查的好。虽然我这身份说出来会让人觉得有失公允,您也可能不太爱听,但是我还是想这样说。”顾启珪说完这一句话,就停下来了。陆霆说的这事儿,在他这里算是掀起了惊天巨浪,但是顾启珪一下子就想起了许多疑点。   陆霆皱眉,没有再回答顾启珪,直接就出了驿站。   顾启珪站在厅堂里若有所思,他现在心里乱的很。不过,现在这里通商的事情是一定的,里面牵扯了这座城里许多的人也是一定的,再继续追查下去他们可能会有危险,所以顾启珪决定一会先把全城调查停下来。   不过,就是陆氏祖孙三个在这里守卫了这么些年还是没有能停下来此事,反而还参与其中,顾启珪也不得而解,明明看陆霆的样子,是很不想趟这样浑水的。   尤其,陆霆说他们陆家和顾氏绑在一起这件事情,顾启珪也是不认可的,起码在顾启珪来到这里之后,还从没见顾国安说过除了陆平以外的其他陆家人的事情。那么陆氏凭什么认为他们是和顾氏绑在一起的呢,是因为顾老爷子坐镇北境的时候这里已经是这样了,还是顾家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亦或是被谁利用了?这些,顾启珪都不得而知,他现在连他们顾家的事情都还搞不清楚,所以无从下手。   顾启珪坐了一会儿,就直接站起了身,他还是去爹爹那里问清楚,这样最是省事了。   此时,陆霆走在街道上,还有些恍惚,他说了那些话,其实就是为了给顾启珪更大的心理压力,是为了让他再次明白事情的重要性,别因为自家爹爹人事不省就胡作非为,但是没想到顾启珪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这就是很不合常理的事情了,这可是大事,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就更显得严重。他本来以为是顾启珪初生牛犊不怕虎,没想到顾国安竟然是提都没提过此事,按理说,之前顾启珪就接触了这罗国通商之事,顾国安不可能不和他讲清楚此事啊。   江南盐铁案的时候,他们只觉得是要把朱家独出去,不让他们受到牵连,现在想想好像不是这样的。那是不是说,就是此事会暴露,与顾氏而言也没有丝毫的折损。   陆霆是越像越觉得心惊,他们一直以为自己是和顾家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但是真的是这样吗?到底怎么回事儿,陆霆想知道答案。   这样想着,陆霆直接上了马,此事他确实需要再好好查一下。 第144章 (两更合一)   看着陆霆离开后,顾启珪立即去了顾国安所在的院子,这个点正好是大夫给自家爹爹换药的时辰,往往这个时辰爹爹是醒着的。   顾启珪老的很巧,他进院子的时候,元青也刚从里面出来,“七少爷来得正是时候,阁老现在正醒着呢。”   顾启珪向元青深深鞠了一躬,“有劳元大夫了。”顾启珪是真的心存感激,这么些天以来,只要顾启珪差不多这个时间点过来,总能看见这一位元青元大夫在。不过,一般他们二人也很少多交谈,寒暄一下就会分开,各干各的事去,只是今日元青还多说了几句,“七少爷今日看起来,已经好了许多。”   “是,今日舒爽了许多,还要谢谢元大夫的汤药。”顾启珪跟着回答,之前他的风寒的时候,就是这位元青元大夫给他开的药,药效很好,只用了两副药,他现在就好了很多,其实这是不常见的情况。顾启珪自小用的药多,一般的药在他身上几乎没用,因为这他一染上风寒就得拖拖拉拉的好长时间,所以朱氏平时招呼的很好,就怕的就是幼子突然染上风寒。总的来说,顾启珪对这位元大夫的医术很是赞赏。   元青笑着颔首,就下去了。   顾启珪转身看着元青离去,心里有些怪怪的,总觉得这位大夫是有故事的人,但是顾启珪并是不是一个有很多好奇心的人。   “爹爹,”顾启珪推开门进去,称呼道。   “今日倒是来得巧,平时来的时候我都在睡着。”顾国安笑着说道,说起来顾远一直说孩子每日都会过来看看,但是顾国安并不是每次都能醒着见到,一日中他在昏睡中的时间很长,清醒的时间又不是很固定,所以父子俩老是错过去。虽然这几日他感觉自己虽然挪动身子还是不行,但已经恢复了不少,不过这昏睡的时间倒是没怎么变短。   “爹爹今日感觉好些了吗,几个大夫都说,伤势恢复的很快。我今日专门瞅准时间过来的。”顾启珪坐在顾国安床头边的椅子上说道。   其实说起来,顾启珪还是有些感慨的,他是第一次看见顾国安憔悴成这样,他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其实不是钢铁做的。以前在他的心里这个爹爹总是最强的,他不管在外面做了什么事情,身后总有一个人可以作为他最坚实的后盾,是从来没想过他有朝一日会躺在床上,动也不能动。   “发生什么事儿了?”顾国安问道,又看到儿子一脸的后怕,顾国安又轻笑了出声,这孩子就是个沉稳的性子,自小就不若一般孩子一样撒娇耍混,倒不是说孩子不与他们亲近,平时倒也很俏皮,但颇有分寸,而且一直很温和。现在这孩子因为自己这样这样,作为爹爹的顾国安心里既是欣慰也有心疼。   顾启珪赶紧收拾起心情,只要爹爹平安就是极大的幸事了,万事不要强求太多。他顺着顾国安的话直接开口说道:“爹爹,今日陆家三少爷陆霆过来说了一些事情,因为大都牵扯到以前的事情,倒是不好决策,就来问问爹爹,您简单给儿子说说。”   顾国安脸上没有很大的变化,静静的听着儿子说话。   顾启珪对着顾国安当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虽然说有防备心是好的,但是对每个人都有防备心就不好了。就顾启珪而言,顾国安和朱氏是他的家人,如果连父母都不能信任,那在这个世界上活着也太累了一些,他不愿意那么累。   所以,顾启珪条理清楚的把陆霆所说的事情复述了一遍,然后就等着听顾国安的回答。   “你以为是如何?”顾国安问道,既然知道过来询问他这个事情,幼子心里自然是有一杆称的,所以他想知道自家儿子是怎么想的。   顾启珪之前已经料想到爹爹会问他这事儿,所以就直接说了自己的想法,“我总觉得陆霆所说的事情有很多漏洞,不管是原因和产生这件事情的结果,就是我也不容易接受的。虽然没有见过曾祖父,但是儿子觉得曾祖父并不是一个会这样行事的人。但是具体事情如何,还是需要爹爹说一下。”   “这事儿和咱们顾家没有干系,你不论想干什么,都是可以的,不过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些为好。”顾国安直接说了这样一句话,面带笑意。   “请爹爹赐教,”顾启珪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顾氏要真是被别人拿了把柄,这事儿还真不好办,就是不受多大的罪责,但是受制于人是一定的。   “当年,这里发生事情的时候,你曾祖父立刻就上报了,因此还得罪了一些人。”顾国安慢慢的讲述道。   “难道是袁家?”要说曾祖父得罪的人,顾启珪第一反应就是袁家,这个记忆也太深刻了,自他出生的那天就听曾外祖母提起过,长大后,以前的事儿知道的多了,就更是知道袁家与顾氏的深仇。   “是啊,”顾国安没想到儿子反应那么快,他笑了笑接着说,“位于大齐朝最北边的这一座城池,是北境大军的驻扎地。她成为大齐和罗国的通商之地是从老爷子退下来之后的事情,历史远没有陆霆所说的那样遥远。而他真正的通过严禁通商的商品,却是在几年前,之前虽然有过先例,但是立刻就被制止了。   本来就是个嫉恶如仇的性子,虽然在战场上勇往不胜,但是在日常生活中脑筋却有些大,也不拘小节。再加上老爷子固守北境时的大齐和罗国之间矛盾冲突大,打仗可不是像现在的小打小闹。那时的两国说是水火不容也是可以的,所以怎么可能会有两国通商的事情,更别说竟然还能有铁矿过去。”   这倒是和顾启珪想的差不多,从周围人的口中他知道的曾祖父确实是这样的性子。   “事情发生在在罗国新帝上任的那几年,也正是老爷子要开始退下来的时候。为了让袁家真正成为京中的世家贵族,袁家家主亲自到先帝爷面前为他唯一的嫡子谋了一份差事,就是向北境运送粮草,这其实是个简单的伙计儿,只要能来北境这边儿走一圈就能拿到军工的事情,当然是个好差事,袁家人欢欢喜喜的点头了。   他们对自家人都是盲目自信的,当时的袁贵妃冲冠六宫,他们想要抓住更多的权力,也想把最好的留给他们家的唯一血脉。袁家这个嫡子怎么说呢,有些小聪明,也是个胆子大的,来到北境之后,没有急着回京,倒是在这里干出了一番‘事业’,他从边关运出去了铁矿。”顾国安冷笑了一声。   “当时,罗国新帝登基,开始主和,也派了使臣进京议和,所以整个北境算是平静了下来。罗国大胆的百姓开始时不时的来这里交换些作物,罗国盛产黄金,但是国内的粮食缺少,大齐百姓虽然穷,但是吃饱是没有问题的,再加上要是能拿到钱,到腹地什么东西买不来,总之慢慢的就形成了风气。那时候老爷子已经卸任,新来的大帅觉得都是小打小闹,就没大管。   袁家小子就是这时候办成的这事儿。其实本来也不会造成很严重的结果,但是那是罗国新帝帝位根本没有坐稳当,中间还被赶下去了一次,两国重新又成了对头开始打仗,虽然战争中双方都没能讨到便宜,但是罗国那边新出现的兵器还是引起了大齐军队的注意。”   “战后,老爷子知道了原因,自然气的不行,直接就把他逮了回到了京城。所以你听说的那个事情也是真的,袁家的嫡长子确实折在了老爷子手上。当时事情发生后,老爷子亲自去宫里向圣上说了此事,当然袁家也有人到了,就在金銮殿上动的手。”顾国安继续说道。   顾启珪皱眉,这事儿应该是大事啊,掺和到将士的生命还能是小事儿吗,怎么袁家没有受到影响。   “这事儿本就不是那么容易说的,当时罗国的先帝爷也重新拿到了权力,北境这里又恢复了宁静。但是袁家的嫡子到底是犯了事儿,当时的北境被彻底清洗了一番,想把此事杜绝,在明面上也是杜绝了的。   当时来看,袁家是犯了大罪过,处以满门斩刑都不为过的,但是袁贵妃当时坚称自家弟弟是受人蛊惑,最后也找到了蛊惑之人,那人为满门抄斩,袁家人因此幸免遇难。更是在袁贵妃的不断哭诉之下,先帝爷觉得老爷子挑战了他的权威,所以下面的承爵连降三等。   总的来讲,这件事情最后的审判结果就是先帝爷把袁家和顾家各打五十大板了事,但是双方却是都看对方不顺眼。但是,不管怎么说,袁家人就是再如何,这失子之痛也得往心里咽,关于这件事情的起因,他们是一句不敢提的。”   启珪皱眉,传闻今上是个明君,这值得好好商榷;不过传闻先帝爷昏庸,确实是的。看来这袁家可与这事儿关系不小,再一联想到三皇子与袁家的关系,顾启珪皱眉。不过还是有些事情不清楚的,照爹爹的意思意思,这北境之事,他们顾家可是没有过多参与的,为什么陆霆还那样信誓旦旦的说此事和他顾府有关,当年的盐铁案又是怎么回事儿。   “当年的盐铁案,和这里倒是有些关系,虽然有些线索,单我没有深入查下去,也算是上面的意思,我算是识时务吧。”顾国安苦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这里面的道道他懂得不少,毕竟他们都是自小接触这些。当时江南盐铁案的时候,今上虽然话说的委婉,但是意思他是完全明白的。   袁家是今上的岳家,这是不容更改的事实,谁也不能改变。当年的事情,虽然事后没有接着追究,但是追究下去判个叛国罪都是可以的,这要是查出一些蛛丝马迹打的可是今上的脸面。沐邱虽然与当今袁太后感情一般,但是他生母的脸面可不是谁想动就能随便动的。而当年让顾国靖得以翻身的江南盐铁案可是当今圣上与贵族世家的第一次交锋,那个案子的全部细节都是要昭告天下的,沐邱想凭借那个案子点燃自己登基之后的第一把火,当然不能让他烧到自家的后花园。   顾国安想着这些事情,却没有说出来,这些都是要靠着悟性去想的,只有自己能判断出一下东西才是好的,总是听别人吩咐也难以成才。   当然顾启珪是个人才,他完全能想明白其中的道道。   “至于现在陆家为什么还想着有咱们家的事情,应该是被人利用了,要不就是这军中的人拿了老爷子的名义了吧。当年老爷子退下去之后,陆家人是隔了两年的时间才来到北境的。”这方面的事情顾国安知道的不是很清楚,虽然这些年他也很关心北境的形势,但是真正的经常派人过来是没有的。   顾启珪算是大致弄明白了此事是怎么回事儿,心中轻松了许多。利益是个好东西,永远不要拿钱去试探一个人,因为得到的结果往往令人寒心。北境这里的生意算是暴利,就是本不多关心的人,时间长了难保不会想分杯羹,在陆家来之前的那两年时间,中间又产生了多少‘袁家子’啊,当时的北境没有固定的掌权人,这就足够让他们其中一部分心思活泛的人把之前的‘事业’给拾起来了,毕竟当时那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里面究竟又渗透了多少忠亲王的事情,顾启珪不知道,但是联想起之前忠亲王与朱仕瑾和扎布耶的事情,想来应该关系匪浅。不过现在顾启珪并不想知道忠亲王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了,先是平安的回到京城才是正经。   “这北境城里的人手还是撤回来吧,既然人家都把话说到那个份上了,就当是我们怕了也未尝不可。你三叔那边的事情,你别管,他心里有数,他自己的事情能自己解决好。”顾国安又说了一句。   “嗯,孩儿知道了,”顾启珪回答道,看着顾国安有些苍白的嘴唇,顾启珪拿过水,让顾国安喝了两口,就准备离开了,“您好好休息,儿子就不打搅您了。”说了这长时间的话,爹爹肯定是感到乏了,他在这里,爹爹就不能休息。   顾国安笑着点了点头,说了这些话,他的精神确实是坚持不住了,也没有挽留。   顾启珪出了房间,一阵风吹来,他赶紧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真冷。其实说起来,现在已经要进入三月份,要是在京城的话,已经开始吹暖风了,不过北境这里还是这样冰冷。顾启珪抬头看看天,还是阴沉沉的,好像还会下雪的样子。嗯,三月是个不错的月份,他和珏然的生辰,大哥婚礼再加上春闱都集中在这一个月里,还真是个好时机呢,不过哪个他好似都赶不上。   江南   吉城的码头停靠着几艘明显是即将要出发的行船,人来人往的正在往上搬运行李。   在码头不远处新来了几辆马车,其中的一辆马车里有人在说话,正是顾家三房的顾国与何氏。   “大哥和启珪都还没有回来,我们这样举家前去会给大嫂添麻烦的。”何氏的心思向来细腻,想的当然也多些,她就是觉得,大哥虽说送来了平安信,但是现在还很危险,大嫂肯定是心里担心,哪有心情招待他们。这到了京城,肯定什么事都少不了麻烦大嫂。   “放心吧,我已经给京中去信说好了的,这院子都是现成的,整理一下就可以了,根本不用大嫂多费心,再说四弟他们住得近,也能帮一把的。再说大哥肯定没事儿,这都是亲兄弟,还要考虑这么些可怎么能行。”顾国靖嘴角含笑,并不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他此时半躺在马车里,本就不大的空间,直接被他占了一大半。   何氏整理了一下夫君的衣袍,虽然就要到三月份了,但是就是在吉城也还是有些凉意的,她还待再说,但是被顾国靖的打断了。顾国靖老神在在的说道:“孩子是要去京城参加春闱的,我估摸着这考中的几率非常大,到时候被留在了京中,连个住的地方没有,还要住在别人家不是更不好。这次咱们去就在京中寻个宅子,先安排好。再说了,这都已经好几年了,咱们可都没去京中拜见过父亲母亲,凑着这个机会尽尽孝心不也是挺好的。”   你还估摸着,你又没有参加过科举考试,还能觉得到,真的是……再说了,婆婆见到了自己,不生气都是好的,自己想尽孝心婆婆可不一定给这个机会;在加上刚刚不是还说都是自家人,怎么又是别人了。何氏在心里吐槽几句,但是面上是丝毫不显,毕竟是自己的夫君,也是要留面子的不是,尤其现在马车已经停了外面还站着人。   “那你也该早早告诉我啊,这启陵大婚的日子就要到了,我该备份大礼的。”何氏主要是气不过这个,这到跟前才告诉他,哪有时间准备。   顾国靖闻言,皱皱眉,“这事儿你就不用太过费心了,本来就不该在这个时候弄这些事儿,也不知道爹娘怎么想的。”   何氏没有接话,她自然不会去置喙自己的公公婆婆。   自从芸娘的事情过后,三房的这对夫妻相处的时间多了,倒是感情又回来了些,端看何氏的态度就知道了。之前她一直患得患失,所以说起话来总是软绵绵的,夫君说什么他都听着,现在当然也还是什么顾国靖做主,但是起码知道听何氏说话了。当然,这是何氏的感受,至于顾国靖,他只是回到了他本来应该有的生活。   “行了,赶紧上船吧,这孩子等着呢。”顾国率先下了马车,何氏跟在后头也下了去。   顾启锋见到父亲下马车,行礼后就在一旁站着,没有丝毫的表示,在娘亲下车的时候,赶紧上前一步把自家娘亲搀扶了下来。嗯,顾国靖慢慢收回了自己伸出去的手,这么些年过去了,这妻子还好说,对他态度渐渐的好了起来,可这嫡长子实在是难办。   何氏一般是感觉不到这样微妙的气氛的,自顾自的关心儿子。因为他们是从安庆直接过来的,现在就要登船,坐马车里时间长了,就是布置的舒服,也还是累人的厉害。“坐马车也是累人,等到了船上,先把那些劳什子的书收起来,好好歇一歇再说。”儿子自小就懂事儿,从来不用别人督促去学习,但是做母亲的有时候也苦恼怎么让孩子多歇歇。   “我知道了,阿娘。”顾启锋答应,为了让母亲高兴,还是先答应起来,至于接下来他怎么干是他自己的事情。   亲自把何氏送到了船舱,顾启锋才回自己的房间里,他向何氏说道,“阿娘,我先回去了。”又恭敬的冲顾国靖行礼,“孩儿告退。”他的礼仪挑不出任何的毛病,但是亲疏立现。   顾国靖挑眉看了看,微微点了点头。   按照顾启锋来讲,他与这个爹爹实在是不亲近,自小在他就几乎没有从顾国靖这里得到过什么关切,虽然平时什么都不缺,但是在府里就是低人一头。当然有时候顾启锋还会憎恶自己的父亲,他一直替母亲不平,因为他自己的母亲受了多少委屈,就是庶出的五房婶娘也要压阿娘一头,有时候连丫鬟婆子都敢怠慢他们。   但是,那又怎么样,娘亲不这样觉得,她性子温和,就是之前父亲对她很少过问,她都时常挂念着,现在父亲回到了她身边,她自然是高兴的。顾启锋有时候觉得母亲真傻,竟然还愿意相信一个背叛过她的人,也委婉的想母亲表达过,但是娘亲还反过来安慰他,只能说,母亲很善良,但是作为他肯定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接受这样一个父亲的。 第145章 (两章合一)   京城   又是一年的春季,虽然因为北方今年的冷空气持重,京城的春日来得晚利了些,但是它终究还是到了,和暖的春风吹在人脸上非常的舒适,伴随着桃杏渐渐鼓出的花骨朵,让人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这一日,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京城的几个街道就开始热闹起来了,入眼的红色,让人一看就知道这是谁家在办喜事了。几个活泼的孩子跟着迎亲回来的队伍捡着洒下来的喜钱,他们跟的紧紧的,要知道为了捡这喜钱,他门今日可是起了个大早,当然收获也是令他们颇为满意。谁都知道顾家大夫人有钱,这长子娶妻当然是预备最好的。   没错,今日就是顾家顾阁老嫡长子顾启陵成婚的大日子,虽然说顾阁老因为北境的事情还没有回到京中,但是这是之前就已经定好的婚事,倒是如期按时的举办了。当然据说本来顾蔡两家也商量过要不要推迟婚期,但是却顾家大夫人朱氏亲口拒绝了,这一下子大家倒是没什么可说的了,毕竟女主人已经表态了,而且整个顾家都对这件事情持支持态度。   这下子,蔡家也没有什么话说了,毕竟这是早已经定下来的事情,他们作为女方家自然是听对方的。再说了按照蔡畅的性子,已经订好了婚期,就是现在顾国安传来了死讯,他让自家姑娘等上三年也不会悔婚的,这早嫁晚嫁都是嫁,倒是没什么好说的了。再说这临到婚期再改变婚期,与他们蔡家的脸面上也确实也不好看。总而言之,这婚事算是按时的开始了。   朱氏坐在高堂之上,面带微笑着看着这来往的宾客,看着很是开心。不过她也确实高兴,但是更多地却是松了一口气,嫡长子已经娶妻,不管怎么说,她这做娘的算是也了了一桩心愿。   今日女客不少,大多数都是看顾国安的面子才来的,朱氏相信要是现在传出来的消息是自家夫君出了意外,这里的宾客能来才是怪事。看着婆婆一脸的与荣有焉,觉得是自己多有面子似的,朱氏就觉得好笑,又替夫君心酸。朱氏话说的不多,大都还是和身边几个熟悉的人说的多些,尤其陪同在她身边的邵氏与何氏,其实朱氏之前与这个三弟妹何氏相处的并不多,但是这一次相处下来,感觉很是不错,连带着四夫人邵氏与何氏关系也变得亲近了许多。   婚礼办得很是盛大热闹,虽然顾国安没能参加,但是有朱氏自然不会苛刻长子。虽然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朱氏对大儿子怎么想的算是有谱了。不过,朱氏手里不缺钱,也是抱着可以让儿子成亲成家成的舒服的心态去准备的。所以不管是聘礼,亦或是准备好的新宅,朱氏算是狠狠的砸进了一大笔银子,甚至前期都是她自己跟进的,后期才交给了手下的人弄。   在朱氏这里都算是一笔不少的银钱,那么可想而知这笔银钱的惊人程度,今日的婚事大礼是在新宅子里办得。这大部分的宾客看到这宅子都是啧啧称奇,这宅子完全是翻新了一遍,完全看不出它之前的样子了,假石、活水、凉亭都相得益彰,让人觉得舒服。大家都在夸赞朱氏这个婆婆对新媳妇的看重。   也有很多人过来赞朱氏舍得,但是朱氏只是笑笑就过去了,也没有说什么具体的话。其实,让儿子单独的来到这个院子,朱氏对外说反正挨得近,没什么不好的,就是请安也走不了几步,是极其方便的;而且还能给在新婚之中的两个孩子多多相处的机会,能让他们多多培养感情。   这样说的轻松,其实还是经历一番波折,这件事儿才成的。让长子分出去住,虽然宅子就在旁边,但公婆还是坚持反对。在顾雍和安氏眼里,这嫡长孙是他们亲手抚养长大的,自然是想住的更近一些,他们还指望孙子跟他们更亲近呢,怎么能答应让他们出去住。就算是在隔壁,也得走门才能来啊,再说关起门来还是两家不是。所以他们觉得就算是不住一个院子,至少也得走一个门才行啊。   朱氏委婉的拒绝了,只说她已经去慈恩寺找高僧算过了,顾府与那栋宅子相临的墙并不适合拆掉,否则会影响气运。。既然佛祖不同意,安氏自然是不再追究这个事情,她虽然在儿子媳妇面前作天作地,但是面对神明,她还是表现的极其‘虔诚’的。不过,虽然是这样,安氏还是坚持让新婚的顾启陵夫妇留在顾府,正好顾府之中,南行院旁边还有一个院子,整理出来虽然没有外面的那栋宅子大,但是两个人住起来也是够的。   朱氏表示自己没意见,爽快的就答应了,说启陵是跟着您长大的,这事儿当然是听娘的,那我就尽快去整理院子,至于旁边那栋宅子,既然已经拾掇好了,等启珪回来就给他也行,反正已经下了功夫,不用还挺可惜的。   这话本身安氏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但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家中越来越多的人开始说隔壁院子朱氏使用了多少多少银钱布置的,又放了多少多少的古董珍本进去,总之就是隔壁院子被收拾的很好。终于忍不住,安氏去看了一下,她算是彻底了解到朱氏的败家程度了,确实是败家,那栋宅子朱氏真的是下了血本布置的。   这样一来,安氏当然是又不平衡了,她就喜欢给朱氏添堵,她认为那都是朱氏给她小儿子准备的,她当然是不能让朱氏如愿啊,所以直接就告诉了朱氏,“启陵作为咱们家长子嫡孙,住在太小的院子未免寒碜,早点分出去也行,还是让启陵住在隔壁吧,反正住的近,晨昏定省也是不耽搁的。”   “可是,……”朱氏迟疑,意思就是您老之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的迟疑更是加剧了安氏的猎奇心理,她觉得朱氏偏心的厉害,“怎么有什么问题,那院子本来不就是为启陵准备的,现在给他了有什么关系吗?”   “娘说的是。”朱氏颔首。   这事儿就这么被定下了,按照朱氏本来就定好的轨迹。   虽然之前的时候,‘婚’同‘昏’,‘婚礼’就是‘昏礼’,但是到了大齐朝,因为宵禁的关系规矩就发生了诸多改变。大齐朝是早上迎亲,上午拜堂,中午算是婚宴,结束之后就会是散席。顾家这边的女客宴席安排在了顾府这边的,由朱氏和妯娌女儿们作陪,安氏坐在最上位。男客却是安排在隔壁新房那里,顾家男丁兴旺自然是不缺陪客的人。因为是喜事,就是有天大的恩怨,也不会再别人婚礼上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更何况顾府在京中鲜少树敌。   所以,顾启陵的婚事进行的很顺利。女客这边大约在申时就结束了宴席,各自告辞回家。朱氏这时候已经累到不行了,其他客人都有妯娌帮着送,她亲自去送曲氏离开,再之后就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毕竟这陈夫人的地位和其他人不一样,不仅夫君的官职高,而且还是顾启珪的师娘,关系亲密的紧。   回到房里,朱氏重重的舒了一口气,对长子她以后只求这个孩子过得好,平安健康就可以了。不知道为什么朱氏的右眼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跳个不停,人都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虽然不尽相信,但是还是免不了心慌,要知道她的夫君和孩子都还在很远的地方呢。   那日晚上朱氏睡的并不好,以至于第二日新嫁娘来请安认亲的时候,朱氏的状态并不好,但是因为出手颇为大方,倒是没有人说她对新媳妇不满,就是安氏小声说了几句,也无人接话。   北境   顾启珪这几日真正成了一个宅男,自从知道了那件事情的原委,他就把北境城里的所有人都撤了回来,现在一切都以爹爹的安全为重。再有,他是真正的不想掺和此事,这一趟浑水他现在可不想无缘无故的趟过去,毕竟现在爹爹的身子刚刚好了一些,大夫们都说再过个几日,他们就能启程回京了,在这个节骨眼上,他不想节外生枝,还是平安回到京城为第一要务。   再加上,之前那事儿本就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事情,而现在的他可是没有这些个空闲时间。虽然说爹爹恢复了很多,但这也是相对于有生命之危而言的,至于最后具体能恢复成什么样大家都不知道。要知道顾国安在床上已经躺了很长时间,接下来还会躺上一段时间,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大家都不确定。不过顾启珪却是知道,之后就是做复健也会是一个艰难的过程。   而且,北境并不是一个好的养伤的地方,顾启珪本来就打定主意,只要条件允许,顾启珪就会赶紧带着顾国安离开。但是,想是这样想,有一句话怎么说的,你不找事儿,但是事儿来找你呀,就是会在关键的时刻发生一些谁都没办法预料的事情。   就在顾启珪默默的吩咐大解收拾行李准备离开的时候,北境爆发了十多年以来最大规模的战争。罗国大皇子继位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朝大齐开弓,开始聚集兵力攻打大齐,这仗就在大家的不经意之间打起来了。   其实这本也不管他们的事情,他们这些人也忙不上什么忙,毕竟朝廷可是在北境养了这一众大军。但是有了这事儿之后,本来准备回京的忠亲王和他们父子俩自然是不好拍拍屁股就走了。这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在这仗打起来的时候离开,回到京城还不知道会被说成什么样呢,惹人非议是一定的,尤其是忠亲王。这忠亲王不走,他们也是不好说,再加上顾国安还要等上几日,在战争之中离开,也是不好,总之顾启珪也很是苦恼。   其实话又说回来了,顾启珪想的这些都是建立在他们能脱身的情况之下,也就是大齐军队完全占上风的情况之下,要是大齐兵败,无论如何他们也走不了。当然顾启珪从来没有想过大齐的军队会兵败,毕竟大齐每年拿出那么多银子养着北境的这些士兵将领。而且,根据这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大齐就没有兵败的时候。但是他显然低估了这一次罗国掌权者的决心,他们进攻非常猛烈,大齐这边渐渐有了守不住的趋势,顾启珪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是非常诧异的。   “罗国那边进攻非常猛,这边现在陆帅已经亲自上阵了,虽然已经挡住了几轮攻击,但是依属下看来,要是罗国继续保持这样的攻击,咱们这就很不妙。”顾十六说着外面的情况。   “罗国,应该不会这样进攻才是,也太着急了些,等到援兵到来他们不还是防不住?”顾启珪疑惑问道,从昨日到现在,罗国的进攻都非常强势,也可以看得出他们是集中举国能力来这边进攻,所以能感觉到他们现在是压住大齐一头的。不过大齐这边在刚开始的时候就已经从别的军营借调了兵马,援兵一到,罗国他们就是拿到了城池,也防不住多长时间,到底为什么罗国那边这样着急,就这样不顾后果的只想着攻击。   “今年北境时难得一见的恶劣天气,这已经是到三月份了还在飘着鹅毛大雪,这天气实在是难得一见,今年恐怕罗国饿死冻死的百姓又会增加。想来是新帝想靠着这解决国内的问题。”顾一猜测的说道。   顾启珪也倾向这种说法,新帝登基,正是军心民心不稳的时候,再加上罗国宫乱向来频繁,那就是说这个皇帝是想抓民心了,所以他们这样心急。要知道虽然其他的物资可能贫乏,但是北境这里因为养了军队,粮食是丝毫不缺的,甚至在这城里专门配置了粮仓,就怕出现断粮,北境天气本就恶劣,要是再没有了粮食供给,这里的士兵根本活不下去。   “主子,不好了。”顾擎急匆匆的从外面跑进来,“陆岩大将军身负重伤,刚从战场上下来,陆霆少将军已经下场,主帅在城楼上亲自指挥。”   顾启珪蹙眉,这远比他预想的还要危急了,“着人去请欧阳太医,再把几位大夫都请过去。把事情原委说清楚,相比太医不会拒绝,至于‘医仁堂’的那几位大夫问清楚意愿,不想去的可以不去。”顾启珪吩咐道,作为太医,欧阳礼义不容辞的该过去,但是其他几位大夫都是平头百姓,虽然说‘悬壶济世’是每一个行医者的使命,但是顾启珪没有资格替他们做决定。再说了,那边现在肯定是乱的厉害,要是叫几个不情不愿的人过去添乱,顾启珪只怕结果更糟糕。   顾擎快速的又下去了,这伤势可是不等人的,现在这个时候,陆岩就是英雄,他是为了保护他们这些人才受伤的,当然要知道感恩才行。   顾启珪又接着吩咐顾一,“你领人去保护大夫们,欧阳太医肯定是去看大将军的。不过那里的伤者肯定特别多,告诉几位大夫算是我顾府欠了他们人情,这几日就辛苦他们一下,替将士们看看。至于药草,我们不是随行带来了不少,把爹爹的留出来,其他都给用了也行。”顾启珪说道,北境的药材奇缺他是知道的,就是有也都是些平常的,药效肯定是不能和他手里的相比。毕竟听到爹爹受伤,他搜刮了京城里的几个药材铺,多的是珍贵的药材,当然价值也是不菲的。不过到了这种关头,生命才是重要的东西,钱财真的成了身外之物。这种情况之下谁也不能置之事外,尤其现在就连陆岩都收了重伤,就说明这战争打得还是很凶的。   “是,”顾一领命下去了。   “吩咐下去,顾远那不动,他们一行人还是留下守着爹爹,一步都不要离开,要是真的有危险,到了不得不走的时候,就让他们带着爹爹离开。在这之前你先带着人跟我去城楼看看。”顾启珪吩咐顾十六,至于他说的不得不离开的情形,大家心知肚明。   “主子?”顾十六想劝,并不是他对这种事儿无动于衷,作为一名习武之人,他虽然是顾氏回京之后收养的流浪儿,但是传授他功夫的却是顾家军出身的,自小耳濡目染,他当然对国家是一腔热血,现在他是非常想上阵杀敌的。但是他也知道现在他最重要的任务是保护好主子,不让他受到伤害是第一要务。现在主子提出要去城楼,那里实在是太危险,顾十六不想让主子过去。   “没事儿,我就是去了解一下情况,开战到现在我还不知道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事儿呢,趁着现在掌握一下情况也是好的。不会这样容易就攻进来的。”顾启珪说道,要是万一城池守不住,他也不会留在这干等着。只要是有意思的办法,这城当然还似乎留下来的好。但是顾启珪没有把自己看的太重,他不觉得自己会有什么办法,他明白自己的斤两。不过他总有些不太好的预感,好像要出什么事情。   “是,属下明白了。”顾十六答道。   顾启珪上街的时候,这条街道是他到北境之后看到的最冷清的时候,因为发生了战争所以百姓都是闭门不出,风呼呼的刮着,更是凄凉。   转过一条街,就能看见受伤的被抬回来的士兵,只有亲眼看见过才能知道那情况是有多惨烈,缺胳膊少腿的已经算是极好的情况了。期间有几个大夫穿梭其中,顾启珪都很熟悉,那是他从‘医仁堂’亲自选出的大夫,大家都来了这里,倒是没人退缩,虽然顾启珪看见有人在一旁扶着树木呕吐,但是最终还是打起精神来给士兵包扎伤口。这期间不见欧阳太医的身影,想来是去陆岩那里了。   这也算是大义了,毕竟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最是能体现出一个人的品质来,虽然平时不显,但是这几位大夫这时候的挺身而出,确实让顾启珪很是佩服。   顾启珪看了一下,就直接就去了城楼那边。士兵都在站岗,手里的火把、石头、和装满沙子的布袋已经准备好了,只等着敌人们攻城的时候立即反攻,他们是这座城的最后一到防线。索性战火并没有顺延到城墙这边,大齐的军队在前面的地方已经堵住了罗国军队的进攻。顾启珪上来的时候,这些士兵并没有分神出去关注他,毕竟这正是关键的时候,谁有空去搭理一个毛头小子。   现在站在城楼上的就是陆家老爷子陆统帅,他正盯着战场,刚刚他的儿子已经受了重伤,现在在战场上的是他的孙子,自然也是担心的。   顾启珪一踏上城楼,他立刻就望了过来,双眼凌厉,顾启珪当时脚步就顿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陆老爷子。刚来的时候,顾启珪这边很是慌乱,没有空闲也没有精力去拜访这位,到了后来就忘了有这一回事。   “陆统帅,小子今日过来看看。”顾启珪恭敬的说道,这位老人一看就不是心术不正之人,让他莫名的有敬畏之心。   陆老爷子立刻就知道他是谁了,“那些大夫是你吩咐的。”   “都是大齐的百姓,大夫们都是自愿出一份力的。”顾启珪说道。   话是这样讲,陆老爷子心里却是有底的,刚刚已经有人告诉他了顾家的小少爷为伤兵供医供药,当时还觉得一定是顾国安吩咐的,毕竟一般小孩子也想不到这样多这样远,再说那些药也不是寻常的物件。现在看到顾启珪,他倒是相信了几分,眼前这个娃娃看着就是不得了。 第146章 (两更合一)   想是这样想,但是陆老爷子对顾启珪也顶多算是看的顺眼,觉得这个孩子不错,再多是没有的。“满足了好奇心就赶紧下去吧,在这上面也是给大家添麻烦。”陆老爷子说完就去干自己的事情了。不管怎么说这都是一个孩子,还是没有什么武力值的少年,陆老爷子理所当然的认为顾启珪就是因为好奇才过来瞅瞅的。   从某种角度来讲,顾启珪并不否认老爷子真相了,他确实是有些好奇的,毕竟除了上一次的小打小闹,他都还没见过真实的打仗呢,也算是过来长见识呢。不过,顾启珪的好奇心想来寡淡,并不能支撑他在城楼上站这样久。毕竟这里的气氛不好,空气中还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味,令人作呕,甚至因为战场那边点了火,烧焦的味道更是不好闻。   虽然,陆老爷子是那样说,但是也没有派人来轰他下楼就是了,所以顾启珪理所当然的在这城楼之上待了很久,他就一直尽量的待在角落里,眼睛一直看着远处的战场。城楼之上倒是也没人在意他,毕竟他们大多数人都忙着观察战场,再加上,战场没有蔓延到这里,所以他们也只是提前做了准备,倒是也没有事情要去忙,顾启珪在这里也并没有影响到他们。   战场上其实非常的混乱,看见人很容易,但是分辨人就不易了。不过还是能看得出,对面的军队确实是非常的勇猛,几次想突破重围,但都被阻止了。不知道为什么顾启珪总有一种感觉,罗国对于这场战争的胜利很是急切。   这几日罗国都非常的反常,先是一直把持朝政的罗国二皇子扎布耶去世,至今他们这边儿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能把它归咎到罗国大皇子头上;再然后是罗国大皇子即位,接着就开始了对大齐疯狂的进攻,能在大齐这边不知不觉的时候从别处调来军队,只能说他们蓄谋已久。这些真的都没有关系吗,顾启珪看着底下的战场,下意识觉得该是有关系才对,但是却不得其法,他缺少一根线把这整件事情串起来。   这时候,对面回程的号角突然吹响,这倒是让人觉得吃惊,号角预示着他们这就要退兵了,现实中他们也退的干净利落,就像是一个刚刚还发疯的人瞬间就冷静下来了。大齐这边儿自然没有去追赶,心有余力也不足,所以他们快速的就撤了回来。   顾启珪皱皱眉头,形势一片大好的罗国就这样就撤退了,反常必有妖。顾启珪总感觉他们还留有余力,就是攻不进城里这边来,但是在耗上一段时间是可以的,那样大齐这边的损失会更大,怎么就撤退了呢。   当然,城楼上的战士们都是很高兴的,暂时的停战不仅让参战的兵将歇一歇,也能让他们松一口气。   顾启珪没有说什么,而是直接下了城楼,他也没有去给陆帅辞别,此时的陆帅肯定正是忙着的时候,肯定没有空闲搭理他这个毛头小子,当然他没有去给别人添乱的嗜好。   此时伤员又增加了很多,顾启珪微微侧了侧头,没有再去看。此时的北境还是冰天雪地,一阵风吹来,都是带着冰渣渣的,十分不好受,这些伤兵都是待在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里的,但是在这种天气之下,以后的事情实在是不好说。   看大顾启珪在这里,顾擎走过来,“主子,您快回驿站吧,这里风大,您的身子也才好呢。”他只以为顾启珪是来看这伤员的,并不知道顾启珪在城楼上已经看了些时候了。   顾启珪点头,“让大夫们忙完这一波,就换当地的大夫照顾着,让他们几人歇一歇吧,”别到时候把大夫们都累过去了,这些事情实在是说不好。接下来的几日伤兵只会更多,这些大夫不够用的,但是这个活计儿就是这样,它不是别人相帮就能帮的。   顾启珪看着顾擎去和大夫们沟通,就直接回了驿站。虽然外面嘈杂非常,但是只要关起门来,这整个驿站就非常的安静,也有些可怕就是了。顾启珪进府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去看顾国安。   彼时,顾国安刚刚用了药,看顾他的是元青元大夫。看到顾启珪进来,元青就退了下去。顾国安扯了扯嘴角,“顾远说你去城楼那边了,结果如何?”就算是以顾国安的认知也是觉得这北境就算是打起来,虽然不能说是碾压,但是大齐与罗国势均力敌是可以肯定的。   “情况比我们想象中的凶险,罗国从别处调了兵将过来,专门出击我国。就儿子观察,罗国那边一心想速战速决。而且,刚刚在还可以继续大的情况下,直接就撤兵了这事儿很不寻常,总觉得有些蹊跷,但是要说再多的,我倒是没什么说的了。”就是有一种感觉,顾启珪没有去和陆统帅说,就是因为他知道陆帅不用说也会加强防范的,根本用不着他过去多嘴。但是在内心里他又有些恐慌,好似有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   “七少爷?忠亲王派幕僚到,说是要见您。”有人过来报告。   顾启珪蹙眉,不知道忠亲王在搞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所有人都得是一条心才行,尤其他还是皇家的代表人。而然,他却在战争爆发这么久后,这才第一次出现。顾启珪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他觉得自己接下来要去听的话,并不是自己想要听到的。   “那爹爹,儿子先告辞了,这事儿您暂时不要操心了。”顾启珪向顾国安行礼之后就退了出去。   “凡事莫要强求,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缘法,照着内心感觉出发就行了,千万不要因此而有所顾忌,到头来闹的自己后悔。”顾国安在顾启珪出门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   “是,我知道了。”顾启珪脚步一顿,满口应道。   顾启珪回头关上房门,走出了几步远,才示意顾远过来。回头小声的嘱咐他:“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今日傍晚你亲自领人先带着爹爹离开,东西什么的不用收拾了,至于汤药,我之前也已经让元大夫把汤药做成了药丸,便于随时服用,一会儿你去取来。我就先待在这里,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随后就出发和你们汇合。”   “七爷?”顾远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安排,难道是在这城真的守不住了。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那都是没有的事儿,这结果还要等上些时候才能知道,我只是不想爹爹遇到危险,也算是未雨绸缪。我会找人替爹爹躺在床上,不用担心。”顾启珪的想法很简单,因为顾国安是伤员,所以提前让他先走没什么不好,呆在这里也算是徒增担心。   顾远低低应了一声,算是答应了,作为暗卫,他自然也是为自家主子着想的。   顾启珪点点头,他直接就去了会客室。来人是忠亲王的幕僚,之前顾启珪见过几次,虽然确实印象不太深刻,但是能认出来是一定的了。顾启珪刚到,就听他一直在那叭叭的在那说话,看他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让顾家现在出发回京什么的,这幕僚说话还是带着些煽动的语气,令顾启珪很是反感。   “七爷,我们爷的意思是令尊的伤势耽误不起,现在这城里情况危急。万一在发生点儿什么事情,在这荒凉的北境,可是连好大夫和上好的伤药都是没有的。”幕僚危言耸听的看着顾启珪,期待得到他肯定的回答。   “爹爹现在身子是不怎么好,但是现在离开也太不是时候了,毕竟那是民族大义,怎可临阵脱逃。”顾启珪故意说的迟疑,好像是在表达因为自己还小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所以理所让然的对此事拿不了主意。   “七爷此言差矣,要知道本来令尊的任务就已经圆满完成了,而且还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势,现在离开也是天经地义的,七爷实在是不用感到不好意思。”幕僚继续劝说道。   “先生说的是,只是这些就是说的再好,就是我在这儿答应了也是白搭。这事儿启珪是做不了主的,正好刚刚我爹爹现在已经清醒了,要不您过去问问我爹爹,要是爹爹肯开口,启珪当然是无话可说的。”顾启珪有些厌烦了,不知道忠亲王怎么想他的,难道自己长了张一看就容易上当受骗的脸?拿这些小借口来哄骗自己,真是……   现在北境发生这样大的危机,作为皇家成员不说出来溜两圈,稳定一下军心,反而想着赶紧离开。顾启珪也算是看透这个三皇子了,心里一点数没有,就连这些个逢场作戏都做不好,一手的好牌被打的稀巴烂,有什么资格最后坐上那个位子。   幕僚看顾启珪都这样说了,自然是不好往下接的,去顾国安顾阁老面前说这些话,阁老还不得当众把皮给他剥下来。就是看现在这驿站之中是一个矛头小子当家发号施令,他们才过来这样说的,毕竟不谙世事的最好忽悠,但是显然他们都低估了这个小子。虽然刚开始时表现的紧张胆小,但是最终的结果能说明一切,他们什么也没捞着,还被怼了。   那位幕僚走后,顾启珪吩咐顾十六,“驿站还有闲人吗?派一个跟上,也盯着点看看忠亲王是不是还会有什么异动。”顾启珪总觉得忠亲王可不是个省心的。   “属下知道了。”顾十六应道。   顾启珪闭眼揉揉自己的眼角,又想起之前说到的请的援军,离这里最近的就是北境的南大营。但是要到那里就是骑兵以最快的速度也得用上一日半的时间,因为昨日罗国的猛烈进攻,今日凌晨陆将军当机立断就去南营那边送了信儿,也已经升了烽火,让对方准备。那里和这里虽然分属于两个营地,但是统帅都是陆老爷子,肯定是沟通的。送信就是最快的速度也得是今日半夜才能赶到南营,那也就是说要是途中不耽搁,明日晚上援兵就能到了。   这北境南营和北营之间的关系和相距距离不是秘密,发生了大规模的战争,向对方求救也不是第一次,所以这些罗国也能猜得到。那也就是说,今日晚上和明日是罗国最大的机会,要是等南营的人赶到他们再攻城,难度肯定是更大一些。   顾启珪闭了闭眼睛,问道:“你说扎布耶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现在这罗国到底想干什么呀?”这是顾启珪最想问的,虽然罗国和大齐也一直没有结盟,但是突然发生这样的战争还是不寻常。   这时候,房间里除了顾启珪再没有第二个人影,其他人看见了会以为是顾启珪的自言自语,想个神经病似的。顾启珪没有得到回答,就继续问道:“你不准备回答我吗?阿兄可不是这样交待的,他说你能帮上我的忙呢。”   顾启珪的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瞬间就出现在了顾启珪的书房里,他是一袭黑衣,发色如墨,眉眼冰冷,就这样看着顾启珪,一言不发。   顾启珪也是看着他,倒是完全没有害怕,当时雀把人给他送来的时候,说是这个人对北境和罗国这片土地很是了解,让他带着算是备不时之需。别人是一番好意,顾启珪当然是没有拒绝,再加上,他当时只想着快点到北境,有个熟悉的人也是好的,而且,他到北境最大的目的是为了爹爹,并不会去做一些不能给人知道的事儿。嗯,后来他才知道二皇子沐沣送来的这人他也认识,就是当初假扮成‘朱仕瑾’和他周旋的那个人。   顾启珪对他不是很了解,但是既然是二皇子沐沣亲自送过来的人,顾启珪还是选择信他一下,也只是一下,毕竟自己给他下过套,这里面的关系又实在有些乱。   “这些,我都不能确切的知道,不过扎布耶此人心思很深,做一件事情都要想出百余种结果,然后想好了应对方法,才会去一一实行。”塔吉,也就是狐回答道。其实也谈不上什么背叛,当初他依照约定跟在扎布耶身边,平时也会听他吩咐做一些事情,但是再多是没有了。再次回到京城之后狐是真心不准备活着从四皇子那出来的,不想主子直接把他送来了顾七少爷这边。   顾启珪倒是没反驳,对于扎布耶他查了许多的资料,得到的答案也是这样,都说罗国二皇子扎布耶最是老谋深算,但是现在这个人却死掉了。   “那你知道这座城里面有什么是罗国需要的东西吗?除了粮草之外。”顾启珪又再次问道,他总觉得这城里有比粮草更吸引敌军的存在,所以他们选择在这里攻城。   狐沉吟片刻,突然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启珪,好似想起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想到什么了?”顾启珪问道。   狐慢慢的说道:“我也说不清楚,就只能说出个大概。之前,我还在扎布耶身边的时候,一次偶然间听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毕竟就算是让他按照约定跟着了,但是扎布耶还是对他有很深的防备之心的,一般重要的事情他都不是很清楚。“扎布耶似乎知道这北境城里有一批铁矿石,数量巨大。当时他们都喝醉了,说一些在找啊,挖啊什么的,但是因为接下来我就被叫出去了,接下来的话没有听到。”狐说道,这里面大部分是他的推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顾启珪却大骇,铁矿石?在这座城里?怎么可能。这铁矿本就是严格把控的大宗商品,怎么可能大批量运到边关来,再说仅有的那一些也得是由军队管理着。还有巨大的一批,还有他们是怎么知道那些铁矿在哪的。   顾启珪紧皱这眉头,从旁边拿出地图,观察着这里有哪一处地方是适合藏存东西的,那玩意儿沉不说,数量大了也是很占地方的。而且还得选在人烟稀少的地方,不然被发现了就是大事情。看了好久,顾启珪锁定了三处地方,一处在城北山脚下,一处在城东的林子里,还有一处就在……顾启珪盯着地图,这三处地方都有共同点,很少有人过去,是个好操作的地方起码不用担心会被邻里看见。   狐已经不见了踪影,他此时正坐在屋脊上看天,他本来就不受制于顾启珪,陪着顾家七公子到北境,再让他平安的回到京城,是主子给他的最后一个命令,这件任务完成之后,他和主子之间就再也没有瓜葛,算是完全的陌生人了。与他而言,这一件任务完成之后,他就失去了所有的自小一起长大的亲人,是所有的,包括他的弟弟狸。不过再来一次,他还会这样选择吗?还会的吧,狐看看阴沉沉的天这样想着。   顾启珪叫来了顾十六,指着地图上被圈出来的标记,“你亲自带人去这三处地方看看。”虽然并不是完全信任狐,但是因为其他的他有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做做这些,而且,他觉得这个理由可以成为罗国急急进攻的原因。   顾十六结果地图,看着已经被圈出来显眼的三个地方,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直接问着自家主子:“这里面有什么吗?具体要看什么?”   “看看这里适不适合藏东西。”顾启珪冷哼,接着具体的说了一遍,又嘱咐道:“注意着点,虽然之前已经在城里搜了一圈,但是现在也不能肯定,在这城里就没有罗国那边的人,要是遇见了还是小心为上。”其实,顾启珪说的还算委婉,这城里一定还有罗国的人,不过其中的一部分人好对付,他们可能仅仅只是无辜受牵连的百姓,但是另一部分就不好说了。   “是,属下明白了。”顾十六心里也是翻山倒海的,尤其是第三个地点,还真是扎眼。   顾启珪看着外面的天空,现在已经过了午时,这里的天还短得很,又加上今日还是阴天,再过两个时辰左右天就要大黑了,恐怕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江南·朱家   此时,朱家七爷和张文麟坐在书房之中,气氛很是严肃,空气像是凝固了一般。   张文麟开口道:“这是目前我们‘盐铁司’整理出来的账本,七爷可以看看。”张文麟把一个账本递给了朱家七爷。   要说他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从此是倒是值得说道说道。之前朱家交出了掌管江南四省盐铁的权利,此权利被今上交给了另一江南世家,但是为了防止以权谋私的事情再次发生,今上钦命在江南设置了‘盐铁司’专门管理江南盐铁的事情。这‘盐铁司’明面上是二把手,但是手里的权力不小,这为首的一人就是张文麟。这几个月以来,两家都是在交接公务,整理之前的账本。   朱七爷心里咯噔了一下,他经手的东西肯定是没有错的,但是朱仕瑾那他就不是十分清楚了。不过,既然张文麟亲自送了账本过来,肯定就是大事情,但是有回转的余地。虽然朱家算是失势了,但是因为张文麟和朱家有这么一层关系存在,所以在交接的时候倒是没有人敢给他们家脸色看。而且因为张文麟常驻江南,再加上顾国安的关系,他们朱家远比想象之中过得好就是了,   朱家七爷接过账本,只看了两页,脸上的神色就暗了许多。   张文麟却没有接着过问,他直接站起来,“七爷,你也知道的,这事儿可大可小,但不管怎么说着东西得回来。那东西可不少,一般人消化不了,肯定还在的。这是账本的备份,可以留在您这里没关系。”张文麟的话说道这份上也算是仁至义尽了,直接提出了告辞。   朱家七爷没有继续拦着,作为张文麟他确实已经算是做得够多了。“此事,朱家承你的情,之后要是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朱家七爷说道。   “七爷不用这样客气,顾伯母临行之前专门告诉我要照看着些,我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张文麟说道,说到底他与朱家也脱不了完全的干系。   朱家七爷没在说什么,人都说他们朱家人丁兴旺,各个成才,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们一家还是要靠着妹子才能安稳度日,也实在是命运弄人。   朱七爷拿着账本,脸上晦涩不明,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弄清楚这些货在哪里,张文麟说的对,这不是一笔小数目,肯定是不会这样快就消化掉的。   “去把我的马牵过来,我要出门一趟,不要惊动机器里的其他人了。”朱家七爷吩咐道,没想到在朱家已经为他付出这么些的时候,那个孩子还是没有交待所有的事情,也真是令人寒心。   “你是要去干什么?发生什么事儿了?”朱老爷问道,他刚刚得到消息,张文麟过来了,所以才过来看看。毕竟他为朱家也是操劳了好些,那又是自己嫡亲外孙女的为未来夫婿,朱老爷还想着和那个小伙子聊聊呢。没想到客人已经走了,现在儿子也正要出门,再加上儿子脸上的表情还十分的不好看,直觉就是有事情发生了。   “阿爹,”朱七爷行礼。   朱老爷看着儿子手里正拿着的账本,“说吧,怎么回事儿?”   朱七爷没有办法,把手里的账本递了过去。朱老爷不明所以的接过去,看了两页,脸上的表情就大变了个样子。其实那事之后,虽然其他几房或许还会有怨言,但是朱老爷是没有的,他本来就是顶想得开的类型,不然那也不会娶了徐氏在家中。但是他是在没想到这事儿还会有后续,这可是和那件事不掺和的,这件事情处理不好,整个朱府恐怕就留不得了。   “儿子去那里问问他,先把东西找到再说,现在‘盐铁司’只是要东西。”朱七爷低声说道。   “去吧,多带几个人。”朱老爷默了一下,“此事就不要知会你祖父祖母了。”那事之后,老爷子受到的打击不小,再加上年纪大了,已经接连生了好几场病。要是发生原本以为已经尘埃落定的事情,现在又烽烟再起,他恐怕老爷子会受不住。   朱七爷点头,“是,儿子知道。”说完朱七爷上了马。 第147章   天渐渐晚了下来,顾启珪还是没有收到什么消息。不过他也不否认是他自己太心急了些,第三个地方虽然不远,但是城东山下和城北树林并不算太近。再加上他这边人手不太够,又猜测这些地方可能会有罗国的伏兵,要是碰上了肯定会有危险,所以就没让他们分开走,就怕万一出现了什么情况,不好控制。   虽然这整个城不大,要是单纯的跑上一趟是很容易的,但是他们现在的问题是并不知道确切的地点,除了狐说的数量不少之外他们根本是毫无头绪。而就算是顾启珪比照着地图看了一大圈,圈出的那三个地方也仅仅是几率比较大而已,并没有说是确切的就是这三个地方,毕竟这是一个城,再加上常驻的百姓不多,所以能藏东西的地方可不少。   再加上,狐也只是听了个个大概,他自己都并不能很肯定的说有这个事情,也算是碰运气吧。不说,话是这样说,在顾启珪内心里却是有一半把握的,起码这是目前他最能接受的理由了,任何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原因的,这罗国突然这样猛烈的攻击,肯定是有他的理由的。   顾启珪闭了闭眼,就听天由命吧,反正现在他是没有任何办法去就这场战争说什么的,毕竟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他只能等消息。而且要是此事被确定了,接下来要怎么做他还不知道呢。   再过不长时间,天就要黑下来了,顾启珪没有在书房继续停留,直接走去了顾国安的院子。之前就已经定好的计划,他要先把爹爹送出城才行,这样至少可以让他在内心里留下安慰。   顾启珪到顾国安院子的时候,顾远这里已经准备妥当了,看见顾启珪进来,还逐一的和他说了一些问题。   等顾启珪进去顾国安房间的时候,顾国安是醒着的,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刚刚孩子睡的样子。“爹爹。”顾启珪走过去行礼。   顾国安看看自己的小儿子,笑了笑,还有些苍白的薄唇轻启,“一眨眼启珪也已经长大这么多了。”是啊,儿子长大了,现在做一件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已经能够考虑到他了。   “爹爹放心,要是有什么危险,孩儿不会逞能的,一定立刻就离开,绝不耽搁。”顾启珪跪在顾国安床前,保证道。   “我知晓了,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过在做什么大事的时候,要时常想想家中你母亲姐姐们还在等着咱们呢。”顾国安没有说出阻止幼子的话语。刚刚看到孩子,再加上下午时候顾远所说的话,他知道这孩子一定是发现什么了,而且发现的东西举足轻重,顾国安当然不会去增添孩子的负担。再说了身为他顾家子嗣,早当家也是应该的,他也是从这个时间段走过来的。   至于幼子做主把他做送出城的举动,顾国安也没有感觉到什么,毕竟他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情况,留在这里要是万一真有什么危险才是更不好操作,反而让孩子担惊受怕,还不如早早离开来得有意义。   “是,谢谢爹爹,”顾启珪说道,他在此刻是真正的有些伤感,因为他能想到接下来的事情非常的凶险,但是无论如何,他都会尽力活下去,他的家人们还都在等着他呢。   顾国安被送走了,顾启珪看着他走的,然后还安排人,随身隐蔽的跟着,他要随时都能知道爹爹的行程。   当然了,顾国安算是秘密的离开,所以这驿站之中没有顾国安可不成,要是被发现了,这顾国安离开的消息不就被大众知道了,不过这事儿没人知道就是了,‘顾国安’此时还正好好的躺在那里呢。   顾启珪之前看了看,确实很像,就是他在看见外表的时候也是有些恍惚的,仿佛爹爹还在这儿,不过仔细看的话,气势什么的是完全不像的。之前‘朱仕瑾’的时候,顾启珪就觉得二皇子手下这人是能人,现在也还是惊叹,是的,现在躺在床上的‘顾国安’就是狐。   其实说起来,顾启珪知道把自己的爹爹送走这事儿有些不妥,要是被有些人知道,还不定怎么编排呢,但是顾启珪还是这样做了。现在是非常时期,这城里也确实危险,照着罗国之前的攻击来看,这大齐这边是真有些落在下风。顾启珪一直知道自己的弱点,家人是他的底线,一想到家里人身处险境,他就完全静不下心去。想来爹爹知道这个事情,所以送他走的事情,什么话都没有说,一句反对都没有。   不过,话又说回来,顾国安虽然出城了,但是也不是真正的就没有了危险。虽然现在顾国安是顶着别人的脸,出城不是问题,但是因为顾国安是个病人,马车行进的速度需要特别小心,其实也走不了多远。而顾启珪的目的本就在这,他也没想着让爹爹走出很远,只要更安全一些就好了。   而且为这一招偷天换日,把爹爹换成其他的人,顾启珪还有其他的目的,他还想知道是谁想要爹爹的性命呢。这一招顾启珪已经想了好久了,要是条件允许,之前就用了,但是因为有各位大夫在,并不好操作。现在因为顾国安康复了很多,接着只要服用药丸就可以了,这些个大夫,包括元青元大夫也都已经去大营那边帮忙,也算是个契机,被拆穿的几率不是很大。   顾启珪在书房里东想西想,一直到了酉时正。此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外面不知不觉又下起了雪,还是鹅毛大雪的那种,北风呼呼的吹着,声音很响,令人的内心非常的不安,尤其是顾启珪的这个书房里就只有他这一个人,心烦令他不能老实的待在一个地方,只能在书房里来回走动。   终于受不了,顾启珪推开了窗子,此时地上已经有了厚厚的一层雪,再抬头看看远处,雪完全掩盖了一切,像是白色地毯似的。今日战场上所有的痕迹也完全会被白雪盖住,待到明日也是完全没有了任何的痕迹。一阵风吹来,顾启珪赶紧把窗户关了起来,虽然下雪能掩盖痕迹,但是现在还是有浓烈的血腥气息传过来,也不知道是不是白日里闻得太多产生了错觉,反正顾启珪非常的不喜欢。   无法,最后顾启珪只得坐在了书桌前,开始给京城家中写信,其实就是为了消磨时间,不用说也知道现在的天气并不适合让人去送信。不过顾启珪觉得自己确实应该往京城送封信,昨日双方开始交战后,军中就已经送了战报去京城,这算是八百里加急信笺,相信用不了多少时辰,就能到达京城,还不知道娘亲知道消息怎样担心呢。   再加上近日就是顾启陵的大喜日子,娘亲之前来信说这事儿没延迟是她的意思,还说了一些其他的。顾启珪虽然不大相信,但是却是不太在意的,也不会为了没有见证兄长的婚礼、没有收到新嫂子的见面礼而感到遗憾,毕竟他也没有来得及为他们备礼。他对这个大哥一般不会有什么看法,人各有各的缘法,万事莫强求,毕竟谁都不是谁。   又过了两刻钟,顾启珪把信件放进信封里,准备只要条件允许就立刻送去京城。也就是在这时候,顾十六回来了,一袭黑色的夜行衣,头发上结着冰渣,进屋的瞬间带来了无尽的凉意。其实说起来此事的时间还不算太晚,毕竟平常这这个时候也才是刚刚天黑的时候,但是今日却显得更是压抑。   “主子,”顾十六走到顾启珪面前。   几乎在顾十六进来的瞬间,顾启珪就知道有发现了,还是个了不得的大发现,要不是这样,顾十六也不会忘记扣门,就直接闯进门来到他面前。   “说吧。”顾启珪坐在太师椅上,整以暇接的看着顾十六,但是信封上的褶印还是暴露出了他的些许紧张。   “是在第三个地方发现的,城东城北属下们都去了,没有什么发现。最后才去了这里,那里本有人守着,人数不多。属下几个先是伪装成百姓进去的,不一会就被赶出来了,说是私人地盘,闲人免进。属下瞧着他们不是中原人,等天黑的时候又潜进去了一次,那里藏着地下仓库。”顾十六到现在还有些懵,在那个地方藏有那样的地下库房真真是令人想不到。   地下仓库?顾启珪皱眉,他不是很明白,不过也没有过分纠结,一会儿就知道了。又接着问道:“守着的那几个人呢?”   “已经被制伏了,不过没有留下活口,知道大势已去的时候全部服毒了。不过因为属下们不确定本来有几个人,所以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   顾启珪拿过自己的斗篷,“带着我过去看看。”他想亲自去瞧瞧,这件事情想也知道不是这样简单,还是去看看心里才有个底。   顾十六应了一声,没有劝阻。   索性藏东西的地方离驿站不远,现在因为打仗整个城里一片慌乱,所以谁都没有那个闲心思去关心一个毛头小子去什么地方,所以顾启珪出驿站的时候倒是没人过问。   街上,风吹的更凶了,再加上雪并没有停,风夹杂着雪打在人脸上像是刀子似的,让人难以忍受。顾启珪是拼尽力气才能勉强睁开眼睛,控制住马匹前进的方向。   顾家的暗卫正在那个地方守着,看到顾启珪亲自过来,他们都出来迎。他们对顾启珪当然是熟悉的,也知道主子的身子不好,但是现在倒是没有人说让他回去什么的。这里发现的这个事情不是小事,他们大家都知道。   不顾寒暄,顾启珪就走到了所谓的密室去看,入口看起来就是个地窖,拾级而下,看到里面就知道别有洞天,顾启珪现在也明白顾十六称它为‘地下仓库’的原因了,确实够宽敞,要知道这才是入口。   更令人吃惊的还在后头,转过一个弯,顾启珪看见了整堆的铁矿石,是没有经过加工的铁矿原石,数量庞大,就是顾启珪也是下了一跳。这样庞大数量的铁矿石竟然能安然的到了这个地方,完好的保存在这里本身就是令人惊讶的,要知道铁矿本来就是禁止外销的,除了官家,一般人也碰触不到。   现在军中很显然不知道这个事情,要不然这么些铁矿石也不能保存在这里,早就被军中接管了。那这些东西的将要去往何处就很清楚了,应该是和罗国的通商有关系吧,顾启珪猜测。   那这些东西来自哪里呢?顾启珪握了握拳,他已经有了大致的猜想,希望千万不要是他想的那样才好。渐渐走进,顾启珪随手翻开一块,碎小的那些暂且不论,但是块够大的在出矿山的时候就会做上官家的标记,就是为了防止民间随意买卖。而这一块放的时间已经挺长了,也裂开了及条纹路,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得见‘江南’二字,这下子,话都不用说顾启珪就能知道此事是怎样的了。   “有找到其他的入口吗?”顾启珪问道,刚刚那个入口太小,根本不适合不适合把里面的东西运出去,顾启珪猜想一定还有更为方便他们操作的出口存在。   “现在还不确定,已经有人去确认了。”顾十六回答道。   “让他们把周围好好观察一下。”顾启珪再次吩咐道,东西就在这里,出口能跑到哪里去。 第148章   “是。”顾十六听了吩咐举着火把领着人去看周围了。   顾启珪环顾四周,看了看眼前这一堆堆的铁矿石,觉得眼睛疼,不过现在没有时间去想那一些的因果,现在该怎么办才是摆在他面前的现实问题。他已经确定了罗国的目的就是这个,甚至可以肯定他们今夜一定会攻城。不过现在顾启珪想的更多的是万一守不住城池,这些东西也是不能被对方得到,毕竟就算守不住城池对于大气来说也不是死棋。再说大齐的将士也不是这样好容易对付的,只要能撑到南营的支援,一切就又迎来了曙光。   虽然想着不去思考,但是顾启珪的脑袋里还是出现了朱仕瑾的形象,怎么想他那个大表哥都应该不会干出这么个事情,虽然自负,但是朱仕瑾又不是一个傻瓜,而且他非常的敏感,并不是这样一个冲动的人。这样明显的出事就是灭九族的事情朱仕瑾能做得出来?或者是有人许给了他莫大的好处。   顾启珪的脑筋不可避免的又转了几圈,现在这一方是谁另一方是哪个,顾启珪没有兴趣知道,他现在更担心的是怎么能把朱府摘出来。现在要是此事败露,朱家就算是说破天也难有活路。   虽然在大齐朝生产力上升了许多,但是也都是人工的,这铁矿的开采都是有定数的,据目测,这里的的铁矿就是纯开采也得用上些时候。既然少了这些,就算是账面上已经能做手脚填平,但是实物上可是没有,最终还是能被查出来的。   尤其最近,新晋江南盐铁东家以及新成立的‘盐铁司’正在与朱府交接,也正在对账本,早晚能查出来的,虽然张文麟在哪里可以照顾些,还是得在那之前把这些窟窿填平才行,不然又是大麻烦。顾启珪眉头今日就没有舒开过,这也牵扯太多了,再加上现在他掌握的东西太少,万事全靠猜,实在是没有头绪能把这些串联起来。   “出去吧。”顾启珪对顾十六说道,出了地下仓库,顾启珪又吩咐地面上的暗卫:“仔细盯着这门,其他人在在底下找另外的出口,这里不要离人。要是到最后都找不到,就等人出来后先把这道门封起来,严实不严实的,总之要牢固。”起码能拖延些时间不是,不过要是有另外的进出口,这也算是多此一举。   “是。”   顾启珪看看旁边的这栋宅子,这本来是他在三个地方中最不确定的地方,这里人少不假,地面开阔也是真的,而且因为是背靠着山建造的宅院,这里开密道,然后把另一侧的出口修建在宅子里是最好操作的了。但是,问题是这不是一般的地方,这可是之前的北境统帅的府邸,也就是他曾祖父曾经的府邸,陆统帅之前也是在这里修养的。这里离大营不远,但是因为位置非常偏僻,所以这里人也不多。   “爷,宅子里已经探查过了,没有人,连个痕迹都没有。”顾启珪之前听说是这里的时候,还在想着这毕竟是统帅的府邸,就算是不如大营的那边戒备森严,但是守卫是一定有的吧,没想到这里真的是没有人。要知道现在还下着雪,要是有人的的话,就一定会留下痕迹的。   其实顾启珪之前也猜到了宅子里没有人,他们说话可没有刻意压低声音,还举着火把在这待了这么久,这栋宅子里没有任何动静,当然就是没人,只是没想到陆统帅走的这样彻底,连个看门的都没有留下。可是地点选在这里,难道陆家真的不知道也没有掺和此事吗?顾启珪不知道,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进去看看。”顾启珪直接说道,按照方向来看刚刚藏东西的地方的正上方正好是在这栋宅子里,顾启珪觉得出口也应该实在这栋宅子里才对。   顾十六称是,跟在了顾启珪身后,几个人都是一脸严肃,一袭黑衣,在雪地的映衬之下更是显眼。他们几人绕到了大门处,那里也是没有任何痕迹,也是没有人走过的样子。顾十六上前推开门,一行人就直接进了去。   顾启珪一行人进去后,整个院子里静悄悄的,因为之前就排查过,倒是没有人在过去看看,就直接就去了墙边。   这个院子很大,有水现在已经结上了冰,假山倒是满处都是。顾启珪看着眼前的情景,观察着,他们几个现在所在的这一片土地的下面都算是地下仓库,但是这出口到底在哪?而且,顾启珪能明显的感觉到,现在身处的这片地方可是比墙外的低很多。不多本来也该是这样,因为外面就是山,在山脚处建造的房子,地势低点也是正常。   他们几人现在没有打火把,因为雪的缘故,这里恍若白日,他们现在看的很清楚。   顾启珪走在这假山中间,一排排的假石,石与石之间间隙很大,有的山石还形成了山洞的感觉,总感觉这里面会有出口,这空地都够三四人并排行走了。   但是显然,他们都不是找东西的好手,走了这些时间,里面的外面的都没有找到任何所谓的其他出口。   “派人去把陆少将军叫来这里。”顾启珪吩咐,还是要商量对策啊,怎么说现在陆家是这北境的掌权者,现在知道了敌军的目标,告诉他们这消息才能发挥最高的价值,这场战争赢的几率也会增高。所以,虽然不知道陆家对这件事情知道多少,顾启珪还是派人叫来了陆霆。不过,顾启珪还是有一大部分信心肯定这事儿和陆家的牵扯应该没有多大的,毕竟现在陆岩还身负重伤、昏迷不醒呢。   “是。”一到黑影顷刻之间不见了。   “派人送信去家里,把今日发生的事情都交代清楚,这封信也一并捎过去。”顾启珪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其中一个暗卫,本来还觉得现在不宜送信回家,没想到才过了这么会儿,就自打嘴巴了。但是这信很重要,确实要尽快的送去江南,告诉张文麟和朱家在北境有这么一批东西的存在,然后张文麟也好操作些。   江南·安庆   这是一个很偏僻的地方,一般人都不会经过这里,这里还是安庆的地界,但是估计安庆人都很少到这个的地方。这是一个村庄,却只有零星的几户人家,还都分布在这个山头不同的地方。离的最近的两家要想去对方家里做客,也得走上一两个时辰不止。主要是这山路太难走。   朱七爷就是到了这样一个地方,他是马不停蹄的赶过来的,索性,朱仕瑾现在住的地方并不太高,用不了走太多的山路。是的,朱仕瑾当然没死,他们朱家又不是丧尽天良的人家,既然有操作的空间,自然不会残害自己的子孙,死掉的那个当然不是朱仕瑾。但是其实说起来朱仕瑾确实已经死掉了,起码‘朱仕瑾’这个名字所有的象征已经死了。   朱七爷是带着怒气和不理解来的,到了门口直接推门就进去了,他现在很急,十万火急,这发生的可是关系到他们朱家性命的事情,怎么可能还优哉游哉的。   朱七爷一推开门就看见朱仕瑾了,虽然这才是春天,还些微冷冷的,但是他已经穿上了短汗衫,正在院子里的角落里劈柴。听到开门的声音,才转过身来,看到是朱七爷,好似惊讶了一下,才慢慢的说道:“朱七爷过来寒舍肯定不是来叙旧的吧,是有什么事情?”朱仕瑾闻得直接,可以听得出他很不情愿在见到朱家人。   朱七爷没有在意,他的心情也不好好不好,冷着脸把账本递给身边的人,示意他递过去,说道:“把这事儿给我讲清楚,我这就离开。”   朱仕瑾狐疑的把账本接过去,看了几眼,就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他的瞳孔微微震了震,把账本又递了回去,直接说道:“这事儿我没掺和,里面的事情我不知道。”   朱七爷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这是近两年的账本,你说你不知道吗?”   “事儿是知道的,但是里面的道道我就不清楚了,此事不是我做的,没有脑子的事情我向来不做。”朱仕瑾嘲讽的说道,他对于别人许下的那些空中楼阁一样的好处向来不放在心上。   “是谁?”朱七爷问道。   “朱七爷,也不兴起这样的吧,我为什么要告诉您,我一个已经死了的人,现在只想着在这深山之中慢慢度日,要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您就先回吧。”朱仕瑾直接提出了送客。   朱家七爷沉吟了片刻,现在他脑子清醒了许多,朱仕瑾说的也有道理,他确实是向来只看实际好处的,但是那做手脚的到底是谁?肯定是他们朱家人不会有错。但是自从把江南铁的权利交给朱仕瑾之后,刚开始时自己还会指导指导他,但是后来就完全不用了,他就完全放了手,现在除了朱仕瑾,也没人可以给他一个方向了。   “仕瑾,”朱家七爷的话还没有出口,就被打断了,“主七爷慎言,这个人已经死了,我和你朱家没有丝毫的干系。”   “山哥,有客人来了吗?”他们二人正在这里讲话,从正屋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清脆,是极其悦耳的。   朱家七爷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有想到这里面还有个女子,听话音还是要走出来的。这个大侄子说起来比他小不了多少,和喜欢玩乐的他比起来成熟的甚至更早一些。就是当年娶妻的时候也是很冷静的,这大侄子和侄媳妇的关系不很好,这是整个朱家都众所周知的。   不过,当时侄子葬礼上,侄媳妇可是哭的死去活来的,险些没过去了。之后也整日的以泪洗面,不过最后生下的女儿倒是健康,令很多人惊奇不已。不过在生产过后,侄媳妇还是不改本性,没日没夜的哭,最后没办法,二嫂直接把人回了娘家,这样整个家里才都消停了许多。当时大家又转变风向说两人感情好,就是他都相信了,只是没想到这侄子院子里还藏娇了,这才几个月。   因为朱仕瑾是已经死掉的人,朱家已经办了隆重的葬礼,这辈子朱家再没有这一号人了。朱仕瑾被安排住在了这儿,是不想他这么快就出去逍遥,但是他要出去也没人拦着,毕竟朱仕瑾已经死了,这是不容更改的。   就在朱七爷百转回肠的这些时候,“别出来,”朱仕瑾大喊一声,直接去关上了房屋的门,回头看看朱七爷,送客的意味非常的明显。   朱七爷转身离开,这个侄子虽然是有诸多的不好,但是现在朱七爷却相信他没说谎,毕竟没有那个必要。   “七叔要是想知道更多,不如就去问问五叔吧。”在关门之际,朱七爷听到了这样一句,他的心又沉了许多。   朱仕瑾关上大门之后,转身走向了屋内,低声说道:“刚刚朱家七爷过来了。”   屋里身着粗布麻衣的女子吓了一跳,跑到朱仕瑾身边看看他浑身上下,“你没事吧?”   朱仕瑾拉住女子的手,“没事儿,人已经走了。”   女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要是朱七爷看到的话一定能隐约认得出这个女子,竟是和他送回娘家的侄媳妇有七八分相似的,但是比起他那端庄和气有礼的侄媳妇,眼前的女子却显得年轻了些,声音也更是欢快了些。 第149章   看着门在自己面前关上,朱七爷没有阻止,转身开始下山。在来之前,他想过很多方法来问出实情,就是武力他都想到了,但是现在他什么都没有再问,什么招数都没有用出来。   下山的时候,他们一行人行进的很慢,山路本就崎岖,再加上现在天已经完全黑了,更是不好走,更令人难受的是,还下起了毛毛雨。平常时候,这种毛毛雨是非常令人喜欢的,尤其是在这山林之中。远山、新树、近水,都在一片烟雨蒙蒙之中,这江南独有的风光自然有着别样的意境。但是今日,朱七爷心里装了事儿,只剩下烦乱,浑身的黏腻只能让他心里更乱,这件事情不简单,是需要他们小心招呼着的。   想到刚刚朱仕瑾所说的话,朱七爷却是没有什么头绪,他很少关注五哥一家。五哥虽然在之前朱仕瑾的事情上表现的尤为激烈,但是朱七爷一直认为那是人之常情,毕竟因为一个人改变了朱家所有人的命运,就是他也是不开心的,情绪激动些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现在朱仕瑾告诉他这件事情是和五哥有关,朱七爷有点不知道该如何反应。不过他倒是没有因此去怀疑朱仕瑾,那是一个多骄傲的人,到了这种境地,还是一点不像朱家搞上关系,就如他所说朱家的‘朱仕瑾’已经是个死人了,所以根本没有必要隐瞒什么。再说了这事儿只要回去就能考证,实在是不必要说谎。   “爷,咱们现在就回去?”身边儿的侍从不是很明白自家主子为什么就这样容易就信了大少爷所说的话,在他看来,这就是大老远的赶到了这儿,什么都没问清楚就离开了。   “先回去吧,”以后没什么事儿,他都不会再来这边了。其实说起来,也许这样的生活才是朱仕瑾想要的也说不定啊,看着远处的掩在蒙蒙细雨之中的山,朱七爷这样想着。没有喧嚣,没有嫡庶长幼兄弟之间的猜疑,也没有你争我夺,就只是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或者还有一个相濡以沫的女子一起生活。一个人只要管好自己一个小家就很好了,根本不用去管别人怎么样。朱七爷突然觉得离开了朱家这个侄子会生活的更好,无关其他,只是感觉,这样的感觉让他心里轻松了许多。   心里想开了些,这几个月以来的阴郁都少了一些,朱七爷加快了脚步,他还有重要的事情去解决,还是搞懂什么情况再说吧。这个事情,张家的那个后生虽然是没有给出限期,但是新的‘盐铁司’可不只有他一人,所以还是加紧脚步为好。   朱七爷回到府上的时候,雨是大了些,整个街道都黑的吓人,这时候街上除了他们主仆几人就没有其他人了,整个街道更是显得寂寥。再加上虽然还是春雨,但是架不住他们主仆几人长时间的在赶路没有避雨,浑身湿了个彻底,一个个落汤鸡似的,更显的萧索。   朱七爷回到府上的时候,整个朱府灯火通明,还吓了一跳,以为是大家都知道了这个事情,他刚想着怎么圆谎呢,起码也得把事情往轻了说,毕竟这家里刚受到重创,实在是经不了第二次,这想着的时候七夫人就迎了出来。   “你这是去哪了,下这样大的雨,也该想着避避雨的,怎么就这样回来了,万一惹了风寒可怎么办?”七夫人喋喋不休,把朱七爷拉进了偏厅,让人去准备姜茶和干衣服,自己拿着帕子给他擦拭。   “家里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到了现在,大家都还聚在一起,”朱七爷问道,初一十五以外的日子朱家人是不常在一起用晚膳的,他也想知道是不是事情败露了。   “还能是怎么样?”七夫人压低声音,“仕瑾媳妇儿不是被二嫂送到娘家去了,今日那边来信说是人没了。二嫂现在在发脾气呢,一定要去亲家那里看看,确定侄媳妇儿真死了才甘愿。爹娘不同意,现在还在僵持,这事儿没敢让祖父祖母知道。”七夫人有些唏嘘,这死了丈夫的女人不好过,大家都知道,但是这侄媳妇这才过了几天就受不了了,之前在朱府的时候,整日的哭他们都不得安生,没想到这刚送到娘家不出两日人就没了。二嫂的目的大家当然是明白,就是想知道那女子是真死了,而不是不想守寡假死再嫁。   朱七爷皱皱眉头,“今日下午的事儿?”那去接过来不就行了,毕竟侄媳妇儿还有子嗣在这边儿,也是他们朱家明媒正娶的媳妇儿,按理说接回来才是正经。不过,二嫂不喜欢这个儿媳妇大家也都是知道,平常的时候就百般刁难,这时候倒是宝贝起来了。   “信儿是今日下午送来的,但是侄媳妇儿两日前就出殡了,所以二嫂才在闹着一定啊哟亲自验明,爹娘才不同意。”七夫人说道,此事也是亲家那里做得不对,就是人真没了,也该是他们朱家正是发丧才对,怎么能这样快就给埋了,好像真是躲着他们似的。   朱七爷恍然间想起了今日听到的那个女声,隐约觉得自己好似知道了什么,却没再往下想。   “五哥也在吗?”朱七爷换下湿衣服,问自己的妻子。   “大家都在,二嫂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什么事儿不搞的人尽皆知是不会罢休的,但是看大家都很不耐烦的样子,想必收效甚微,再说爹娘都说丢不起这人了,“你找五哥有事儿?”   “嗯,我有事情想问问。”   七夫人没有接着问下去,接下来就是男人们之间的事情了,她是个聪明的女人。   北境   陆霆来时非常快,虽然他很累,现在应该是在养精蓄锐等着下一次上战场,但是他知道顾启珪这个小子不简单,所以一听到顾启珪派人来请他,他几乎没有犹豫带着些亲卫就出来了,就算是在目前这个紧急的时刻。   因为有人带路,倒是省去了陆霆的不少麻烦,他倒是知道这个地方,毕竟他的祖父在这里住了一段时间,但是并不常来这边。   陆霆到的时候,没有人出来迎他,默默下了马,四处看了看,周围散布着不少身手不错的人,想来是顾启珪身边的侍卫,其他倒是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抬脚正要进去宅子里,顾启珪正好出来了。   “陆少将军,”顾启珪行礼。   “怎么把我叫到这个地方了?”陆霆直入正题,他也想到这边应该是发生什么事情了,不然,顾启珪也不会把他叫到这边,但是具体什么事儿他是没有丝毫的头绪。   “少将军不知道?”顾启珪笑着说道,他看着陆霆,想从看看他身上有没有不合常理的地方,但是陆霆的神色没有丝毫的漏洞,别说惊慌了,就是神色都是没有变化的。不过顾启珪也没侍卫,其实他本来就觉得这事儿应该是和陆家没有关系的,甚至陆家应该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毕竟,作为这北境之中的掌权者,要想送出去这样的东西,实在是不用用打仗这样的招数,这样付出的代价太大,风险也太大,一点儿都不账算。   陆霆当然是不知道顾启珪在说什么的,这里虽然名义上是帅府,但是其实他们家的老爷子也是很少过来的,也都是之前这段时间因为旧伤复发,才到这里修养的,所以说实话,他对这里并不熟悉。   顾启珪闭了闭眼睛,“这里有罗国那边要找的东西,虽然大都是猜测出来的,但是我想应该不会错。”   陆霆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罗国那边要找的东西?就是闭上眼陆霆都能知道是什么,就是铁矿,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罗国各项资源奇缺,尤其以铁矿为最。陆霆看了看周围,这里有铁矿?不可能啊,北境靠近罗国,资源照样奇缺,根本不会有铁矿,要是有,他们不会不发现。   “走吧,让咱们少将军见识见识,在你们陆家眼皮底下出现的不可思议的事情。”顾启珪说道,走在了前头。   陆霆当然是跟了上去,看着顾启珪的背影他有种错觉,眼前之人有个足够成熟的灵魂,明明年龄比自己还不自己小上一些,但是说起话来,总会有一种自己比他小的错觉。   不多时,两人就走到了地下仓库的暗门那里,此时那里还有人在守着,陆霆几乎是不可置信的看着顾启珪,不是他想的那样吧,是在这里?   “进去看看吧,除了这个门,没有找到其他的,就只能委屈少将军了。”顾启珪说道。   陆霆几乎是没有犹豫就下去了,到了此时,他其实还是有些不相信的,主要是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对这座城的了解已经很全面了,毕竟因为这些年有罗国那里的人过来,他们都是很小心的,也很仔细的管理着,但是怎么还会有此事。   陆霆站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的这些真的是真的吗?等确认了这确实是真的,陆霆是非常的气愤恼怒,在他们陆家的眼皮子底下都能有人弄出这么个事情,就是弄出这个地下仓库都是需要些时间的,何况还有这些东西,而他们竟然是一点都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太失职了。   顾启珪就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看着陆霆在一旁幻灭,没有一点说话的意思。   “这个,”陆霆有些不好说,要是罗国的目的有一部分是为了这个,倒是可以理解。这两日,罗国进攻的太猛了,他亲自带兵上阵,自然感受的更深切些,尤其是对方的将领,能明显的感觉到着急。   顾启珪没有解释什么,就这样静静的等着。   没过多大会儿,陆霆就完全镇定下来了,脑筋也开始转起来。他不是傻子,这东西的数量据目测就不少,官家管理的东西哪有这么容易弄出这么些来,他走近,入眼的就是醒目的‘江南’二字。陆霆挑挑眉头,这是个好地方啊,他到现在才想通了好些事情。此事要是与顾启珪没有牵扯,只和他们陆家有牵扯的话,他就要考虑今日怎么能让顾启珪说不出话来了,没想到这事儿与顾启珪有牵扯,而且还是很大的瓜葛。这做事情各取所需是最好的,就怕帮你之人无欲无求。   “是想我干什么?”陆霆直接问道,之前的事情,陆霆还没有调查出确切的经过,所以也不知道那事儿和顾府的关系是怎样的,但是眼前这事儿确实是牵扯到朱家,顾启珪不会不管的,看现在不就把他叫来了。前段时间,朱家释权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没想到还有这个后续。   “既然知道了敌人的目标,接下来要怎么办,当然是少将军的事情,这方面当然是听您的。”顾启珪恭维的说道,似乎很是尊敬对方的样子。   “至于这些东西,我没想瞒着少将军,反而把您请来了这边,就是想很您合作的。这事可不小,弄不好就是全族受难的事情。”顾启珪接着说道。   “你想怎么办?”陆霆问道。   “把这些东西在北境的原因合理化,让他从见不得人变得见得人。”顾启珪说道,“此事与我们都有好处,当然,这事儿需要陆家的帮忙,不过您放心,与你们陆家没有坏处。”顾启珪语气轻描淡写。   陆霆看着顾启珪,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却有些信服了。 第150章   对于顾启珪的建议,陆霆自然是没有提出什么反对意见的,此事事关重大他们都知道,他相信顾启珪不会说什么空口无凭的话,这事儿怎么做他肯定是已经有眉目了才敢这样说。不过陆霆还是很好奇,他到底哪来这样大的自信,觉得他可以解决此事。   “你到底想怎么办?”这是陆霆第二次开口说这样的话。   “少将军确定想在这里听我说这些,这可是费时间的,今日就算了,来日咱们细聊如何。”顾启珪这样说着,此时虽然也才戌时正,但是这时间却也是不早了的。他把陆霆叫到这里来本来就是有目的的,就是用实际情况告诉陆霆罗国的目的,当然也是在告诉他要是守不住城会有很严重的后果。   显然,陆霆也是意识到了这个事情,如果罗国的目标是这些东西,为此不惜冒着别处可能被侵犯的事实从别的地儿调兵过来,就证明他们确实很看重这些东西。不过想想也是他们确实需要这些,对于一个完全没有也不能生产出铁的国家来说。毕竟,现在就是百姓们种个地,也是不能离开铁质的农具的。   两人从地下库房中出来,陆霆又问了顾启珪一遍他到底想怎么做。这铁矿数量可是不少,肯定是不能运走,那样太过招风,也不容易办到,也不知道运到哪里去,都这样了还能合理化,他确实对顾启珪的法子好奇。而且,他相信要是顾启珪肯的话,这法子是可以长话短说的。主要是陆霆觉得刚刚他没有拒绝顾启珪的提议,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了,什么事都得通气儿不是,所以才又开口问。   但是,顾启珪显然并不是这样想的,听了陆霆的话,他只是勾唇问道:“确定现在就想知道?”   陆霆直觉的摇头,他总觉得顾启珪话里有话,其实说起来他在这北方战场上也已经待了这许久了,自觉也是一老油条,平时看到一些事情也能算是面无表情了,但是在顾启珪这里却频频失利,真真是想不明白。   顾启珪没再说什么,拍拍蹭到衣服上的雪,说道:“少将军已经知道有这么个事情了,还是赶快回去吧,好好做做准备也是好的。”现在已经知道了罗国目标的地点,起码要是万一真的防不住,还有个退路,能在这里放手一搏。但是顾启珪的初衷还是不变,在那之前,他就希望大齐的将士能打起精神来,能守住这座城,所以他在这个时候把陆霆叫了过来,希望他可以做一些事情,就是做个榜样也行啊。   “这打仗的事情少将军是行家,我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子就不去凑热闹了。”顾启珪笑着说,“这里就我来善后就是了,这扇门之后我会安排人先封起来,不过想也知道这仓库必然还有另一道门,但是我们还是会时刻注意着的。还有一件事情,之前我的人在这里发生了一些打斗,不知道有没有漏网之鱼。”顾启珪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一直没有找到另一道门让令顾启珪很是在意,他可以肯定还会有一扇门的,就算是设身处地的想,也是有的。   “此事我知道了,这里就交给你了,战场那边确实凶险,我先回去了。”陆霆也没有过多的纠结,就上了侍从给他牵到跟前的马。他和顾启珪想的一样,现在虽然知道了他们的目的,也确实可以在这设一道防线,但是最好的防线还是能完全防住不让他们进城。不,不是最好不让他们进城,是一定不能让他们进城才可以。只要他们一进城,当他们踏进城内一步,他们就是吃了败仗了,他们陆家的名声就会收到毁灭大的打击,到时候即使能在这里埋伏一阵又有什么一样。   顾启珪刚要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身后就传来了脚步声,暗卫匆匆过来汇报:“主子,另外一道门找到了。”   陆霆和顾启珪同时回头,“在哪?”他们两人也很是惊讶,陆霆甚至直接从马上下来了,他一直听顾启珪说什么门门的,自然要跟着去看看的。   两人跟在暗卫身后,又进了地下库房,转过弯,就看见了他们一直寻找的门,比起他刚刚走的那个暗门,这里的确实够宽敞。顾启珪走出去,经过一个上坡地,顺着门走出去就是出现在了宅子里。门的位置很隐蔽,是在这宅子松林之后的假山处,还是最后面靠着水塘的假石处,门就在这假石组成的山洞背面,确实够精巧。一般人就是看到也只当这是一个人造的山洞,倒是不会轻易走进去,就是走进去也不会想这样多,这道门是之中有从里面才能打得开。从周围的痕迹可以看出来,这道门已经很久没有人打开了。   顾启珪看看周围,觉得就是住在这里,平时没事儿也不会到这边来。要不是有外面的暗门,谁能想到这里竟然存在一个这样的地下仓库。现在知道了门在哪里,就更是好操作了几分,起码心里有了个谱系。   再看过门之后,陆霆就离开了,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准备。与他而言,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守住城。本来他就因为白日里罗国那边突然收兵而又不好的预感,想着今日夜里一定会很热闹,现在知道了他们的目标,就更是觉得今日夜里大家恐怕都甭想安稳的睡了。现在戌时还没有过,时辰还早,他得先把这件事情和祖父通气,好做一些安排。   顾启珪走到外面,看着这门在他眼前合上了,外面不显一点痕迹。他知道这边东西的重要和不祥,这些东西不能被罗国拿走,最好就连大齐这边的士兵也不知道,多张嘴就多一个泄露秘密的可能性。顾启珪闭了闭眼睛,说起来,说他自小从来没有享受过外祖家打来的便利有可能不对,毕竟朱氏手里的铺子什么的大都来自朱府,但是说很少不为过吧。而且,他与外祖家的感情也是多是淡薄,只是没想到,因为外祖家的事情他每次都在东奔西走,似乎还落不得好。   “这门已经关上了,让里面的人出来,把外面那扇门先封死吧,”顾启珪还是决定把外面的门封死,既然这大门只能从里面打开,就说明得从墙外暗门进去才行,就先封死,虽然这是杀敌八千自损一半,但是有时间就能打开,这就算是未雨绸缪吧。要是万一敌人进了城,能耽误对方的时间也是好的。   等这所有的事情做完之后,大家都集合完毕,等着顾启珪的吩咐。这雪还是下个不停,相信不用多长时间,他们来过这里的印记也会被全部掩盖。   “都回去养精蓄锐吧,”顾启珪吩咐道,看着这一个个有些摩拳擦掌的人,顾启珪突然觉得他不应该把他们留在这里守着这些东西了,毕竟前面的战场上都没有个定数,他们在这干等有什么用啊。而且他相信,陆霆那里肯定是做了准备的,只要前方失守,陆氏的亲卫军就会立刻过来护着这里,做最后的回击。   “万一今夜里打起来,顾氏的暗卫一并上战场,”顾启珪大声吩咐道,他陆家的暗卫起于顾家军,这北境不同于其他地方,在他们成长过程之中肯定不止一次的听亲近之人提起过这个地方,感情自是不同的。顾启珪也是想护住这里的,不管怎么说,这里的百姓是无辜的,再说了,要是真能熬过这段时间,接下里他也好操作些。虽然目前来看并不乐观,但是顾启珪觉得要说万一成了不也很好。   “是。”众暗卫愣了一下才答道,声音无比坚定。他们原本以为主子会让他们留在这里守着呢,但是但凡他们有机会接触敌军,就说明那时候罗国军已经进城,守在这里的他们肯定也只能小打小闹。他们不想那样,但是他们现在不是自己能随便决定自己行为的人,他们是顾氏暗卫,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主子,一切都要听主子吩咐才能办事儿。刚刚听主子的话音,是让他们留在这里的,没想到主子改主意了,他们自然是惊喜。   要知道作为一个习武之人,再加上他们自小接触的都是这些,看着己方处于下风,当然是不好受的,他们想上战场,出自己的一份力也好啊。没看到连那些大夫们都去了,到现在还没有丝毫怨言的一直在忙碌着,他们当然是不想落在人后的。   顾启珪看看众人,说道:“我曾经和十六哥说过,不管怎么样,不论任务是什么,都要以自己的生命为最重要。我这样说,并不是说让你们在战场了为了活命逃跑,那是懦夫的行为,我们不屑也不能去做。但是,凡事量力而行都懂得吧,有多大的能耐使出多大的力气这是常识,不用我再去说吧。”   上了战场,就只能听天由命,顾启珪对他的暗卫有足够的信心,不说以一当百,但是以一当十肯定是不成问题的,但是战场无常,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顾启珪也只能言尽于此。   “是,”众暗卫回答,其实说起来,这里面很多暗卫并不是本来就跟着顾启珪的,顾启珪这次带来的人不多,也就十几个人,毕竟来的匆忙,有些人正在外地办事情没有赶回来自然就没法跟过来。现在这些暗卫之中有些是跟着顾国安过来的,护着顾国安离开的只是一部分,还有一部分被留了下来。毕竟顾国安也是知道的,比起可以离开的他,留在这城里的幼子更是危险,所以做主把大部分的人手都留了下来。所以他们之中的一些人本来其实也只是听从命令配合顾启珪做一些事情,但是现在却是对他改观了很多,就是这声‘是’也能诚心诚意的说出来了。   “回驿站。”顾启珪吩咐道。   一行人都上了马,虽然人数不多,但是气势却是有了的。   顾启珪一行人回到驿站的时候,城楼那边现在是没有丝毫的动静,不过现在也才刚到亥时,时辰也还早。顾启珪直接回了房间休息,他也要养精蓄锐的好不好,起码求能自保吧。   顾十六把顾启珪送回房间之后,就把他们要跟着兵将们一起上战场的消息,告诉了还不知道的其他人。接着还把所有的暗卫们聚集起来,商讨了一些事情。   就是要上战场,他们也不能忘了自己的任务,保护顾启珪永远是第一要务,但是去战场上的人肯定是兼顾不了这个任务的,所以要确切的留下保护主子的人,还能在必要的时候以供调遣。   嗯,因为实在是不能抉择,虽然暗卫里面也是有等级存在的,就比如顾擎作为顾启珪的贴身侍卫,是从顾启珪小的时候就跟着的,感情自然不同;再例如顾十六,自从调到顾启珪身边就是一等暗卫。不过,今日和其他时候不同,他们不是属于一个人的,各自有自己的主子,这管事之人自然是不能这样算了,所以他们想出了最简单的能留下来护着顾启珪的人选——抓阄。   一番热闹过后,这几个人终于是产生了。   嗯,顾擎默默的拿起自己的披风,他还是去主子那里守着吧,这没一个人在,还怪让人不放心呢,顾一和另外两人也默默跟了上去。   顾启珪当然是不知道这些事情的,此时他睡的正熟。   嗯,暴风雪前总是平静的。 第151章 (双更合一)   江南·安庆·朱府·书房   书房里只有朱七爷和朱五爷两个人,此时这里很安静,已经好一会了都没有人开口说话,朱七爷实在等对方讲话,而朱五爷是在整理措辞。   朱七爷就那样看着朱家五爷,刚刚他是直接就问出口的,没有丝毫的掩饰和试探,时间紧急,那些都太浪费时间了。不过他并不担心朱五爷不开口,现在他们是绑在同一条绳上蹦跶的蚂蚱,要是出了什么事情,谁都躲不开。   朱五爷坐在那里继续沉默着。其实他本来还想狡辩一下,把这些事情都推到朱仕瑾身上,反正那才是管事儿的人,而且刚刚又犯了那些事情,是个很好的替罪羔羊。但是没等他开口就被朱七爷堵住了所有的话音,现在他也很是迟疑。他也知道这件事情是很有可能暴露的,毕竟‘盐铁司’成立就是专门管这个事情的,而且因为是第一次有了这个官职,他们交接的时候必然是会小心仔细着的。但是,他还是抱着一定的侥幸心理,觉得要是有个万一呢。   “五哥,这事儿我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资格去追究什么,你先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东西在哪?你弄给谁了?”朱七爷开口问道,沉默下去不是办法,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至于因为什么发生的,或者是五哥究竟是与谁合作,又拿到了多少好处,这些都不重要,现在对他们朱家来讲,最重要的是东西在哪?   “我,我不知道。”朱五爷吞吐的说道,他是真的不知道。   “这东西找不见,是有多严重,你不知道是怎么的,你不知道,这么些东西你不知道谁弄走的?”朱七爷的声音很大,他承认他很愤怒,朱仕瑾是混蛋,但是起码是在他动手之前就被制止了,虽然朱家付出了代价,但是起码人是没事的。现在除了这么档子事儿,一个不小心,他们朱家全得完蛋。   “七弟,我是真的不知道,那东西不是一下子出去的,是分两年才走出去的,那个买家我又没见过,一直以来都是手下给联系的,我去哪里找人啊。”朱五爷说着说着就要哭起来,这个七弟向来油盐不进,所以他管盐铁的时候,他从来不敢碰这些东西的。但是二哥家的大侄子骨子里都透着清高,就看不起他们这些朱府的二世祖,自己拿着长辈的架子和他说不让他管这个事情,那个侄子看都不会看,所以他能做手脚的也都是在近两年。   “我很小心的了,他说家里是打铁的,也有时候会弄些武器卖进军队,就是发笔财,其他买卖是不敢干的,而且他每次进的货也不多。”朱五爷嘟哝着。   朱七爷拍了一下桌子,说道:“你还有理了,还每次不多,这道理还用我告诉你,朱家是亏着你了还是怎么样,让你一次次的用这样的方式拿钱。一问三不知,行啊,你也是能耐。想,看能想起接触过谁,这买卖是谁介绍的,是谁经手的,身边还有谁是知道此事儿的,想不起来,你这几日就别想出这书房的门。”   “哎,老七,你干嘛啊?还想囚禁我是怎么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兄长,你当然是不把这些看在眼里了,你可是管着这朱氏所有的庶务,要从中挪出多少没有。看诉你,我今日就不在这儿,我就看你把我怎么着。”朱五爷说的有些混不吝,这就是要上手去够朱七爷,他本来就是只把自己当回事儿的性子,这些年也被巴结惯了,早已经褪去了年轻时候的书生意气,只觉得自己很行。   看着泼妇一样的五哥,朱七爷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倒是让朱五爷没有下去手,默默退后了一些。   “闹什么?还是小孩子嘛,不知道自己孩子都多大了?”朱家大爷推门进了书房,直接呵斥道,进了屋更是一脚踢在了朱五爷的腿窝处,用了九成的力气,直接令朱家五爷跪倒在了地上。这里说的朱家大爷,当然是顾启珪的大舅舅,虽然在京城都称呼他朱家大老爷,但是因为他们府上还有朱老爷子,朱老爷,作为第三代的老大,他就是朱大爷了。   “大哥,”朱家五爷喊道,语气有些不忿。   “怎么,不服?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情,还是以为这事儿就这样过去了?”要说朱仕瑾一事儿,朱家最无辜也是损失最大的当属朱家大房,朱家大爷直接从大理寺卿的职位上退了下来,他当然是心有不甘,但是他也知道家族是最重要的,只要他们家还有成员存在,就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这是他自小收到的教育告诉他的。再说,现在是他们主动退下的,虽然影响了下一代的仕途,但是再往下数一代,或者说再过个几年,他们还是有机会的。   然后,他就知道了今日这事儿,是父亲派人来和他说的。七弟自小性子跳脱,但是办起事儿来他是放心的,所以就一直在家等消息。二弟妹那些事情虽然闹得厉害,但是是没人敢去打搅他的,他就一直在等着,刚刚有人说七弟回来了,他就过来了,在书房门口站了一会儿,也算是理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朱五爷看到朱大爷,腿很疼,但是没敢动一动。他们兄弟几个其实是很怕这个大哥的,他们家父亲儒雅脾气好,母亲性子直爽玩心重,唯有大哥是事事不惯不宠,小时候是经常惩罚他们,那时候的阴影太深,所以他们对大哥是信服又尊重。虽然在江南的时候,大哥的官职明明还排在二哥后面。   “你也去跪着,你从几岁就开始管着朱家庶务,到了现在变成这样,你的责任更大些。”朱大爷看着朱七爷指了指地上。   朱七爷没说什么,就直接跪了下去,还边把这个事情向朱大爷说明。   “把你知道的先说出来,一桩桩一件件,能想到的都说出来。”朱大爷面无表情的看着朱五爷,比起怎么惩罚他,还是了解事情更重要。   接下来就顺利了许多,朱五爷对着自家大哥是什么花招都不敢有的,虽然很多事情他还是表示不知道,但是好歹有了些线索,他们可以继续查下去,起码是有了个方向。   北境   顾启珪今日是真的很累了,回到驿站他躺到床上直接就睡了过去,从亥时三刻一直到子时过半,他都没有醒。但是因为心里有事儿,潜意识还是让他在丑时刚到的时候睁开了眼睛。   顾启珪从床上下来穿上中衣,直接站起身来走到窗子前面,伸手推开了窗户,外面是漆黑一片,雪已经停了,在地上留下了厚厚的积雪,现在应该是一夜里最黑的时候了,但是因为雪的缘故,看向远处的时候,还是很清楚。   顾启珪就这样看着窗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主子?”门外出来顾擎的声音,声音压得很低还带着试探,想来是听到了刚刚他推开窗子的声音,来确认他是不是已经醒了。   “嗯,进来吧。”顾启珪应声,既然已经起身他没准备再次歇下。   “主子怎么不再休息会儿,时辰还早呢。”顾擎把房间里的烛火点着,瞬间整个房间都亮了起来。   “已经不早了,”顾启珪看了一眼外面,说道:“说月高风黑好像不是,不过这时候也算是个好时候。”这时候是人最为乏的时候   顾擎也跟着看了看外面,若有所思。   顾启珪用冷水洗了下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下,嗯,水确实很凉。地面传来震动声,一听就是有大部队的人在移动了,顾启珪一转身,脸盆和毛巾直接被撞到了地上,水洒了一地,也溅到了顾启珪的身上。   “爷,”外面传来了顾十六的声音,这一次顾启珪没有应答,而是直接走到门前,把门一下子拉开了。一阵冷风吹进来,令身着只中衣的顾启珪忍不住哆嗦了一下,他能明显感觉到刚刚溅到他身上的水此时已经迅速的结了冰,但是他没有退缩,直接站在了门前。   现在整个驿站的所有顾氏暗卫都集中到了这里,顾启珪一眼看去一个个的看着精神饱满,脸上都是凝重。地面上的震动还在继续,是‘刷刷刷’整齐划一的声音。顾启珪对着他们说道:“打仗之事我不能给你们什么建议,但还是那句话,希望各位都能平安回来,我会在城楼上等着你们。”   “主子,”“主子,”声音此起彼伏,都是比较惊讶的声音,也都想劝他。城楼上很危险,不用他们说,大家都知道,万一这个城守不住,城楼上的人基本是跑不掉的。   “我意已决,”顾启珪坚定的说道,外面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里都能看到远处传来的火光,顾启珪看了看直接吩咐道:“出发吧。”   “是,”几息之间,院子里的暗卫都已经消失了个干净。   “主子?”顾擎出声,把斗篷给顾启珪披上。   顾启珪把衣服拉了拉,“收拾一下,咱们出发去城楼吧。”他刚才说的当然不是虚言。其实顾启珪也不是不怕的,毕竟他之前已经领教过了,这里的打仗不是儿戏,也不是看别人在演戏,这是真正的能要人命的事情。但是,自从昨日他答应把这些暗卫散出去之后,这场战争就和他有了关系,他手下的侍卫,包括他带来的大夫都出去了,他难道要和忠亲王一样,现在不知道在哪里似的躲着吗?顾启珪不想,那既然要出去,就去最显眼的地方吧,再说,因为提前做了准备,陆氏爷孙不敢轻敌,这次肯定是会派出最强阵容的,所以也算是有了一线生机。   “主子,还是穿的多些吧。”顾擎没有再劝说,转而说道,他已经下了决心,要是万一有了什么危险,就是舍死他也会护住主子离开的。   顾启珪应了一声,确实,那之前他还是把已经结冰的衣服换下来吧。   没用多长时间,顾启珪就出了驿站,此时这整条街道灯火通明,再加上地上铺满厚厚的雪使现在看起来恍若白昼。这时候正是人最疲乏的时候,本来是偷袭的最佳时间,但是因为己方算是大致知道了对方的真实意图,所以提前做了准备,偷袭是不成的了。所以现在双方兵将的精神都是不错,这就要看谁更胜一筹了。   顾启珪上去城楼的时候,双方已经开战,因为距离不是很近,据目测起码也得在百米之外,所以虽然那一片片的火光,烟火的很是显眼,但是其实顾启珪在这里看的不是很清楚,他能看见一个个人倒下去却不知道是敌是友。兵器相撞的声音,人的嘶喊声,甚至血花飞溅的声音他都能听到。因为将士出城,雪地现在完全变成了泥泞,现在地上是凌乱一片,顾启珪看看不远处的战场,雪本无罪,奈何却在消亡的时候,还要被人洒上了肮脏的痕迹。   其实陆老爷子老早就发现顾启珪上城楼来了,毕竟他不是一个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呢,张张嘴想说这里太危险了,但是没有说出口,人孩子都已经来了,就冲他把自己的暗卫都派来的举动,陆老爷子就觉得此子不凡,既然要在这就在吧,要是万一城池失利,他就安排然把这孩子提前弄走,不能让人赔了人还赔了命啊。   顾启珪没有去打扰陆老爷子,毕竟现在正是紧张的时刻。就是他现在也是有些紧张的,他缩在一个角落里,尽量不耽误士兵的事情。不过,刚他来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陆氏爷俩其实准备了很多,就是下方城门口出都已经做了不少的布置,顾启珪猜想那里应该是有什么机关,不然也不会突然派这么些人在那守着,严阵以待。   火光离这边越来越近,预示着罗国那边真的攻的很猛烈,这边只能渐渐的后退,顾启珪的视力不错,渐渐能看见战士们的身影了,还有那被逼着不得不后退的样子。现在看来罗国那边的士兵似乎又多了许多,难不成又从别的地方调了兵将过来?   在顾启珪看不到的地方,陆霆随手除掉一个罗国的小兵,看着这源源不断的敌军有些心灰意冷,他们现在离城池是越来越近了,该怎么办?其实除掉对方的将军是最有效打乱对方的,但是在重重包围之下过去谈何容易。嗯,有些分神的下场就是,在他分神的那一瞬间,一把长枪就甩了过来。   就在那一瞬间,陆霆肯定自己刚刚看到了死神的样子,幸亏距离他最近的顾十六拿着长剑给他挡在他面前,帮他躲过了这致命的一击。   “谢了,兄弟。”陆霆说的真心实意。   “少将军现在还是集中精力杀敌的好,其他的就先别想了。”顾十六大声喊道。这都是什么时候了,这位将军还打不起精神。其实说起来,他们这群人才会最得不偿失的好不好,他们是顾家的暗卫,本来是不在外面抛头露面的,这次为了这场战争他们这都出来了,幸亏这是在北境,要不然之后他们还能干什么。不过,要是能守住城也是好的,要是守不住,他们真的是……   其实不用顾十六说,陆霆也是不敢再分神了,身后的这座城他一定得守住才行。“兄弟们上啊,身后就是咱们的家,不能再后退一步,”陆霆大声喊道,并率先朝对方杀了过去,在这样的时刻,作为将军他鼓舞着自己手下的兵将。   那喊声顾启珪在这里都能听得见,也看到了效果,相比刚才,现在他们靠近城墙的速度明显的降了下来,现在是几乎不能向前推进了。这也算是个好现象,顾启珪默默的想着,不过还是有许多人突破重围出来就是了,不过因为都是零散的士兵冲过来,依靠城楼上的弓箭就能解决掉。   就在这时候,突然,战场上的局势似乎又变了,一个骑马身着将军盔甲的地方将领冲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亲兵,他们的攻击力非常的惊人,各个都是破坏力极强,大齐这边的士兵很多都折在了他手里。显然,他们是打头阵的,他们之后,冲出了更多的罗国士兵。   顾启珪注意到了,在城楼之上指挥的陆统帅当然也是看见了,直接下令让开弓箭,希望能阻止不让他们上前,要是这一撮人能过来,后面过来的就容易了,当然得尽快阻止才行,但是道理是这个道理,阻止却是不好阻止的,他们确实都是好手,以一当十的那种。   战场上的陆霆他们当然也是注意到了,但是罗国那边的人确实多,把他们团团围住,让他们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脱身。只有离的最近的顾十六过来这边阻拦,但是被敌方将领手底下的两个人绊住了脚步,也是没办法脱身。   “十六哥都没法脱身,想来身手不错。”顾擎在旁边说道,现在战场上真的算是灯火通明,从战场到城楼这边所有的一切都是亮的,什么都能看的清楚。   顾启珪没有回答,小分队还在前进,简直就是势如破竹,大齐的士兵想上去围剿不让他们继续前行,但这样就导致后面的敌军跟了上来,陆霆无法只能命人尽力拖住身后的部队。城楼上射出了不少的弓箭,但是没有用,顾一跟在顾启珪身边,拿过身边人的弓箭射了几发,都是险险的打不中,敌方将领身边的人身手确实是好。   顾启珪看着这一切,袖口一动。   覃塔,就是正在前进的罗国将领,作为这一次罗国的主将,他得到的命令就是攻城。他其实是临时调过来的,身边跟着的都是他的亲卫军,虽然很不理解为什么就是不惜把他们这些距离不是很近的军营里的士兵都调过来也要攻城,但是这是新帝下的命令,他们自然不会违背。不过他相信新帝也不会为所欲为的,毕竟,现在的皇室民心本就不稳,这几年整个罗国又灾难频发,要是为所欲为只会招致更多的反抗,所以他觉得,新帝肯定不会拿自己的位子开玩笑。再来他对自己的军队有信心,只要他们兵将充足,他就能势如破竹,这是他作为一命将领的自信心。   刚开始打的时候,他们就知道,现在来说,罗国的兵将人数是多与大齐的,所以他们肯定会占上风。但是覃塔当然也知道,这种上风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大齐南营是他们将士常驻的地方,距离很近,差不多一日多的功夫就能来到,所以他们也只有大概两日多的时候占有这个优势,趁着这时候攻城是最好的。只要他们占了城,就是大齐那边的军队来临,他们也能抵挡,毕竟就这座城来讲,易守难攻。   刚刚上了战场虽然大齐这边莫名多了几个身手不错的士兵,损了他不少的人,但是覃塔的计划是丝毫的没有变化,他示意士兵把那几个人牢牢缠住,自己就先突出了重围,这样才能带动队伍越来越靠近那个城墙。   要想胜利,是要付出一定代价的,覃塔知道,攻城不容易,这易守难攻对他们而言当然也是的。这是当时建城的就已经决定了的,一个国家大部分重要的关卡都是易守难攻的设定,但是最终能不能攻下来也是看他的本事,他想来相信自己。   按照计划,他顺利的突出了重围。等进了眼前这座城,他将是罗国最强大的勇士,城楼上那些人,妄想用弓箭射杀他,他受过很多次这样的照顾,当然是不畏惧的。况且他身边的都是些时常跟他一起行军的手下,暂且不提身上特制的盔甲,手下拿着的盾牌就实在是很难被弓箭刺穿的武器。再说了,罗国和大齐相安无事了这些年,罗国默默做好准备就开始真的打起来了,他就不信大齐那边临时就能拿出能射穿盾牌的弓箭。   就在覃塔自信的向前进的时候,突然他感觉自己被什么刺了一下,并不疼,但是确实是穿过了他厚厚的盔甲划破了他的胳膊,是一根长长的针。覃塔抬头看去,他可以肯定是城楼上射下来的,但是这里离城楼其实还是有个十几米二十米的距离呢,再加上那可是城楼上,一根针,就算是它长了些,难道还能射到这里不成。而且城楼上可以看见蓄势待发的弓箭,但是其他确实没有看见一个人影。覃塔把针取下来,没有当回事儿,正准备配合着属下往前行进的时候,他已经掉下了马,连最后一个想法都没有想出来。   底下是一片混乱,将军倒下,他身边的人都忙着送他回营,这边城楼上的士兵以为在慌乱之中弓箭射射中了敌方将领,一个个的热情又高涨了些。   城楼上的顾启珪把木盒子又拢进了自己的袖口,是的他身上揣了那个暗器盒,是珏然临行之前塞给他的,本来就是以备不时之需,没想到还真是用到了。顾启珪擦了一把自己额头上的汗,幸亏他猜的对了,其实刚刚对方的主将已经被箭射中了,但是箭根本射不进去,顾启珪觉得那个人的盔甲肯定是有问题,弓箭要是想致人死地,就必须射中心脏和喉咙,现在这两处都不好射中,射其他地方似乎又没有用。   所以他才出了手,并且在针上涂了点东西,这还是之前元大夫给他让他防身的东西,也不知道用了会怎样。顾启珪也是第一次用到这玩意儿,本来也没想着能射中,射中也只是碰巧。   “主子?”顾擎喊道,别人不知道,他和顾一是知道主子做了什么的,刚刚就在这里给主子打掩护。   “没事儿,腿抽筋了。”顾启珪说道,这是他的毛病,要是过于紧张,就是满处的抽筋,他刚刚确实紧张。不过,不愧是‘璇玑阁’制造出来的暗器,就是在他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手里都能发挥出这样的威力,确实是令人惊叹,所以,‘璇玑阁’的东西领天下人痴迷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对方主将落了马,所以能明显的感觉到地方有些慌了手脚,就是原本还是气势高昂的,顷刻之间就幻灭了。反而,大齐这边的士气高昂,反击更猛烈了些,就是原本守在城门的士兵也加入了战争。不一会儿,就听到了对方鸣金的声音,他们收兵了,但是今日不同昨日,昨日大齐算是虽是惨重,对方收兵是为了养精蓄锐,今日却是不得不收兵。毕竟他们的士兵,可不是只有镇守这里的,大多数都是从其他地方调来的的,要是此时损失过重,势必会影响另一个地方的安宁。   “主子,咱们先回府吧,”看着下面的局势,顾擎提议道。   “嗯。”顾启珪没有拒绝。   东方的已经呈现出鱼肚白,天要亮了。 第152章 (双更合一)   渐渐发亮的东方当然是无人去欣赏的,顾启珪也只是深深看着城下这不远处的战场,能看到许多穿着己方的将士倒在血泊之中,至于那几个熟悉的身影顾启珪是一个都没看到,因为敌方的撤退,现在下面是一片欢腾,十分的混乱。   接着顾启珪就被顾擎和顾一搀扶着离开了城楼,其实说实话,今日也是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形,心里当然也会心急和焦躁,尤其是当地方那个被他刺中的人眼睛直接朝他这个方向望过来的时候,顾启珪还有点,嗯,小心虚。不过也就是一瞬间,顾启珪就把自己合理了,战场上本来就是瞬息万变的。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嗯,顾启珪没有办法再思考下去,因为接着他就昏睡了过去。   大起大落的情绪张弛,北境这边恶劣的天气,再加上这几日睡的时间短,连日积压下来的劳累在这一刻爆发,所以顾启珪倒下其实也算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顾擎和顾一护着顾启珪下楼的时候,大多数人都没有反应,毕竟现在这些士兵都沉浸在欢喜亢奋之中,被狂喜笼罩着的他们,哪有空去看顾启珪做了什么。   不过陆老爷子倒是注意到了顾启珪主仆,或者可以说他一直都在观察顾启珪,就在刚刚十分危机的时候他就想把他送走的,还没来得及实施,嗯,这仗结束了。他现在还在注意顾启珪,当然也是有原因的,他刚刚看见了顾启珪手里射出去的银光,他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在那之后敌方的将领就倒下了。他想过去问问的,但是顾家那个小子接着就准备离开,显然是不想说此事,陆老爷子皱皱眉头,就没再管顾启珪了,毕竟看他身边的两个护卫都很可靠的样子,现在也不用他过问什么。但是对于顾启珪,他心里有了些许的疑惑。   不过作为一名主帅,他现在的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陆老爷子把目光重新放到了底下的战场之上。一场战争的发生,敌我双方不论输赢,都是输了,眼前的这场战争不就能说明一切吗?这场战争又不知道让多少女人孩子没有了儿子、丈夫和父亲,不知道又会导致多少家族的悲剧。即使是经历了这么些年战争,他还似乎会感到悲哀,人老了,想的自然就多些。   顾启珪当然也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现在的他正处于昏迷状态,这几日对他来说简直就是心力交瘁,刚上城楼时他的情绪很是激动,站在城楼上看下方战场也是高度紧张,就是拿出‘璇玑盒’是也是小心着来的,知道是自己射中的还有些非常不相信,接着罗国岸边撤兵他又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他今日的心路历程,显然超过了他身体的负荷。   顾启珪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日后的事情了,在他身边照顾的是顾擎。看到他醒来,顾擎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主子终于醒来了,”元大夫虽然一直说没有事,但是主子一直不醒,他们还是免不了担心。   顾启珪缓缓坐了坐了起来,“大家没有事情吧?”他最关心的还是这个。   顾擎低了低头,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看到他的反应,顾启珪心里凉了一下,他做了最坏的准备,“说吧,我想知道。”   “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伤,十六哥上的最重,现在还没醒,还有两个伤了胳膊,恐怕这辈子都不能握剑了。”顾擎低声说道,那日战场上确实激烈,就是他们暗卫培养出来的这些人,身上都挂了彩,而且各个伤势不轻,但是性命无虑,现在最麻烦的当属这三人,尤其顾十六现在还没醒。   顾启珪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儿?现在谁在照顾是十六哥?”他那日回驿站的时候,十六哥还没事儿呢。   “现在是元大夫在照看着,最后的时候中了一剑,险险的刺进了腹部。”顾擎硬着头皮说道。他自然是知道的,主子很是信任十六哥,这些年主子身边的一些大事都是十六哥处理的,但是现在又不能不说。   顾启珪点了点头,“让元大夫尽最大的力,那些药什么的还有吗?”北境这地方缺药,之前顾启珪虽然带了很多过来,但是大多数都散了出去,给了那些受伤的士兵。虽然那批药材不少,但是此次伤兵也多,就是有人参这种大补的药,一人一片都不够分的好不好。他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顾十六治疗过程之中缺药。   顾擎刚要回答,就听见顾启珪再次开口,“之前不是还为爹爹留了药,去取回来,先紧着咱们驿站的兄弟用,爹爹那里还有药丸,能撑上一段时间。”本来为了以防万一还专门给爹爹留了药让顾远随身携带,现在倒成了名贵的。   “是,属下去发信号,让人去和老爷那边碰头。”顾擎应道。   “对了,爹爹那边有消息传来吗?”爹爹出发的那日夜里雪下得那样大,肯定是没有办法行路的。   “已经有人送消息回来了,老爷那里没有什么事情,现在还是在城外,但是没有行路,据说这两日身子还好了一些。”顾擎有接着说道,“这两日元大夫给驿站的‘老爷’把了脉,倒是什么也没说,要是时间长了……您看要不要把老爷接回来?”   “不用,就全当让爹爹歇歇吧,横竖咱们在这待不了多长时间。”顾启珪想也不想的拒绝,还是不要来回折腾了,再说元大夫是个聪明人,肯定是不会乱说的。再加上他们一行人其实在这北境之地待不了多长时间了,等解决完那件事情,他会早早离开。虽然已经肯定赶不上春闱了,但是早些回家也是好的,再这样待下去恐怕就是大姐成亲,他都回不去了。   主仆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其实从顾启珪醒来到现在,着吵闹声已经持续很久了,不过现在声音大了些,询问的眼神看了看顾擎,问他这是怎么了。   “呃,忠亲王爷那边在和少将军寒暄呢,陆少将军这两日都会来看望主子和十六哥他们,昨日也碰上了忠亲王。”顾擎如此说道,他说到忠亲王的时候明显带着个人感情,都是有血性的汉子,顾擎看不惯忠亲王的做事风格。   顾启珪轻笑了一下,他想他明白怎么回事儿了。“罗国那边怎么样了?”顾启珪转而问道,明明是对方先挑起的战争,现在虽然结束了,但是不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你说开打,我们就得陪着,你说不打了,咱们就相敬如宾,相信要是这样干的话,不说百姓,就是兵将心里也都是不舒服的,这怎么可能舒服得了。   “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出来,罗国的大将军覃塔现在还昏迷不醒,原因不明。那日他们撤兵之后,就没有再次发兵的势头,再加上我们这次南营的大军已经到了,已经在城内安营扎寨,也为大齐军队增添了一大助力。但是至于咱们去不去打回来,这个幕僚们这两日都在商议,具体结果现在还不知道。”   商议?顾启珪重复这两个字,就顾启珪看来还是补上一刀为好,毕竟就算是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原则,罗国也是已经犯规了,他都把手伸到别人家里来了,这样的事情要是还能忍住,就真真是让人不舒服了。但是,这话又说回来,见识过战争的残暴,自然知道这打仗也不是一个什么好事情,如果有更简单的方式顾启珪也是不希望打仗此事发生的。   顾启珪还在想着,陆霆那边终于是摆脱了忠亲王来到了顾启珪的房间,看到顾启珪已经醒来了,倒是松了一口气,“你好些了吗?”对于顾启珪陆霆是非常感谢的,且不说地下仓库那事儿,就单论他把自己的暗卫都派到来了战场上就已经够陆霆佩服的了,虽然带来的人数不多,但都是个顶个的好手。再加上,同住客栈还有一个自从战争开始就几乎没露面的忠亲王,两相对比,忠亲王那真不是个东西。现在仗打赢了,他凑上来旁敲侧击的提起写奏折的事情,真真是一言难尽。   “好多了,有劳少将军还要每日跑一趟。”顾启珪客气说道。虽然陆霆说话时语气中带着熟稔,但是顾启珪知道其实自己和他也没有那么熟,不过因为有了共同的秘密倒也不是陌生人就是了。   “这有什么麻烦呢,要不是府上的暗卫,我现在在哪呢还不一定呢。”陆霆说道,带着感谢,这事儿他是真心实意的想道谢。想到那个兄弟还躺在床上连意识都没有回复,陆霆就有些颓废了,明明是他们拼死下场立下的战功,每一瞬间都有平日里一块生活的兄弟死在自己面前,但是最后,这些功劳都有多少能到他们这里呢。可能作为一个将军他连把慰问金送到这些将士家里的机会都没有,因为朝廷批下来的钱根本就不够。   尤其是这一次,还有一个抢功的在这,现在他只盼着,圣上能看在忠亲王没有受到一丝危险情况下,多记着些他们的不易,让户部多给他们些银子才好。因为忠亲王在,这次大部分的功劳,会算到他头上,这是一定的,根本想都不用想。他和祖父自然是不大开心的,或者说心里肯定是有不忿的,但是却没有办法。不过他们在上奏折的时候也委婉突出了眼前这人,这倒是他们爷孙想真实感谢的人,所以虽然之前的奏折只是简单说了经过还是提到了他。明日还会上具体的经过奏折,毕竟现在还不确定继续打不打,刚刚忠亲王也是在打奏折的注意,想让多提提他,可是一个连战场都没有去的人有什么好说的。不过,陆霆没有把这事儿说出来。   顾启珪也没有接话,看着陆霆的样子,他就知道一定是在想忠亲王的事情,这事情他都懂也想的明白,但是却没有跟着往下讨论。事情就是这样的,忠亲王来这里的目的就是因为这,现在也算是让他碰着了,这傻人有傻福也是没办法。但是顾启珪一直相信,这一个人的好运和厄运都是有一定定数的,不可能有人倒霉一辈子,当然也不可能有人幸运一辈子,靠着好运就能掌握文治武功简直是痴人说梦。   突然外面又是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传来,顾启珪不禁皱了皱眉头,自从他在这驿站住下,今日算是最乱的时候,怎么了这是。   “主子,是忠亲王爷在惩罚他的幕僚。”外面已经掌握情况的顾擎汇报道,名没有进来房间。   顾启珪点了点头,没有放在心上,旁边的陆霆却是好奇的朝外头问道:“怎么回事儿,声音这样大是故意想让我们听见?”   顾启珪挑眉,确实,陆霆这样一说,确实也是像这么回事儿,但是顾启珪想了想自己和忠亲王也没有这么些交集啊。   “这个幕僚前几日来拜访过主子,劝主子带着老爷赶紧离开,主子当时拒绝了。”顾擎停了一下,继续说道,“忠亲王说是这个幕僚擅自用他的名义做了这些事情,还说之后回来和主子亲自解释这个事情。”   房间里的顾启珪和陆霆两人倒是都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顾启珪,嗯,其实他不想说什么,要是忠亲王不提,他大概只是知道曾经有过这么个模糊的事情,现在就连幕僚的模样在他脑中都清晰了好多。   “对了,之前那个事儿,你想怎么办,想我陆家怎么配合你?”陆霆问道,其实这才是今日他过来驿站的目的。那件事情既然已经暴露了,它就在那里,知道的人心里总是藏着事儿,并不好受,之前顾启珪说有了想法,所以他总想问上一问。   “少将军也是太着急了些,这事儿不急也不难。反正这东西是咱们北境的必需品,就伸手朝户部多要些呗,反正这场战争本来就激烈,损失的也多。再说了这忠亲王还在这呢,相信再过个几日这场战争就变成传奇了,这上折子通知上面的事情根本不用咱们操心。”顾启珪缓缓说道。   虽然这铁矿审批之事是工部管着的,也就是这里开采多少,那里大约储存多少,这些都是工部该知道的事情。至于真正的给各地派发铁矿石的却是户部,谁让户部管钱,你以为这些地方拿到分发下来的铁矿石是白拿的,都是要交各种名义上的钱税的,没看到只有不差钱的营部才能拥有最好的兵器吗?而户部的领头羊是顾国安,这样就有了操作的空间。顾启珪坑起爹来,向来不手软,当然这个操作只要小心些就没有危险。你要货,我给货,买卖双方都没有意见,还能解决江南账面上的漏洞,而且户部还能得到一大笔银子充盈国库,这样一举好几得的事情,其实可以做。   陆霆却是丝毫不乐观,“就这样?我知道顾阁老是户部尚书,在户部浸淫多年,这个事情分到江南想来不是问题。那之后呢,江南‘盐铁司’可是刚刚才下旨弄出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好,就是这些都是顺利的,你怎么知道,江南那边一定能配合你,就凭借张家那个小子?你要知道这里那个东西的数目太大,那么些根本就不是北境能消化得了的,那样大的数目即使江南那边有你未来的姐夫,也是不敢轻易把账单抹平的吧,”陆霆不是傻子,之前就说过他对大齐内部的关系网了如指掌。   “少将军何必生气?你说的这些事情我当然都知道,具体怎么操作就是我的事情了,少将军只要把自己的部分做好就行了。话说回来少将军你真的从开始就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儿吗?”顾启珪看着陆霆问道。   这东西是从江南过来的,是到北境,又不是平壤可是没有水路的。再一想到那个名为芸娘的女人在安庆蛰伏这样久,这东西能来到北境肯定就不是偶然。要想在陆家掌控的这座城里做手脚而不被发现,实在是太难了,顾启珪就不相信谁能在他陆氏的眼皮底下,做这样一个大工程。不过,顾启珪也能明白陆霆的急切,毕竟这仗都打完了,这东西放在这里太危险了,他也怕江南那边查出了什么,令他们陆家的前途毁于一旦。   “你,”陆霆吃惊了一下,他没想到,顾启珪还能想到这里。   “我也是刚刚才想到的,明明这边都是火烧眉毛的时刻了,但是我着人去请少将军,你却二话不说就到了,就是我也不相信自己能有这样大的面子,再加上我手下的人说,刚开始少将军是不同意的,但是后来一听地点没说什么直接就过去了。”刚开始顾启珪还以为陆霆来是因为那是统帅府,陆老爷子在那住过的原因,但是现在想来是别有深意啊。   陆霆噎了一下,也没有辩解,直接就承认了,“是,我之前知道有这个仓库,这个似乎事建城的时候就在那了,跟我们陆家没有关系。据说本来的用途是为了作为兵器库的,但是因为这些年这里根本就没有需要要去这么做的大规模的战争爆发,所以这里也就成了个摆设。北境士兵大都是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本来也就只有大齐的将领知道。   这里面也一直是没有东西,这里面的东西大约是在这两年开始有的,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你也看到了,这边一般不会有人过来,要不是祖父来修养,我们才想起这边有这么个统帅府,其他时候根本想不起来有这个地方。   我就是在那时候发现的,这周围似乎有可疑的人,我好奇之下打开地下仓库才发现了那些东西,此事与陆氏是没有任何干系的。”陆霆说道。   其实说起来,但是陆霆知道的时候,也是非常震惊的,但是埋伏在这里有没见着人,所以后来就没再派人过来了,毕竟祖父就在这住着。但是地下仓库的东西却不能不让人担心,这东西可是能让他们顾家陷进深渊。他想过很多办法,但是每一个都得陷入死胡同,根据铁矿石上的标记,他联系了朱家,想把他们绑在同一条战线上,但是朱氏一族没人给他回信儿。当朱氏一族卸下盐铁权利的时候,他只是冷笑,想这样脱身也得看他们陆氏允许不允许。所以他才会在城楼和顾启珪搭话,也亲自去了驿站和顾启珪说些有的没的,但是结果都令人失望,似乎没人知道此事。   这是他的秘密,再没有彻底理清关系之前,他并不想太多人知道,这不是小事。所以那日晚上一听说顾启珪来了这里,他就觉得这事儿曝光了,所以才匆匆的赶来,不过当时他虽然惊慌但是并不惧怕,毕竟与朱家有牵连的事情和顾家也是脱不了多少干系。但是他是没想到罗国的目的是这个的,毕竟知道之后,他并没有在此设防,祖父在这儿时这里没有丝毫的异动,没想到祖父离开后这里竟然被被人看成了他们的地盘,在此为所欲为。   顾启珪现在倒是没有去质疑陆霆所说的话,他接着说道:“其实少将军说的这些是真是假我都不在乎,现在重要的是要怎么解决事情。方法还是我之前说的那个,这是目前来说最好操作的了,不管是与我而言还是与你而言。铁矿这东西实在是不好弄,尤其是在大齐境内,一次性要太多一定会惹人怀疑,不过……”顾启珪欲言又止。   “你什么意思?”陆霆皱眉问道,这不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吗?   “北境这些年连每年户部批下来的定额,都用不完吧。”顾启珪说起别的事情,所谓定额,但就是每年国库都会出钱给各个边境的戍边将士发放定额的武器、盔甲等等等等,有些经常打仗的地方定额多一些,有些就少一些。就像是云南那边经常就会发生大战,所以他们整体需要的兵器、盔甲很多,每年国库会在这方面花上一大笔银两。说打仗是个费银子的事情,但是它又是一个敛财的过程,所以每年云南也会进献无数的宝物充盈国库,这就是一个循环,上面的自然是睁只眼闭只眼,对于铁矿这些哪有这样多的定数。   “是啊,”陆霆说着,还有些羞愧,因为这些年北境都只是小打小闹,根本是费不了什么物资,户部批下来的定额就够用了。   “看来少将军不太了解行情啊,你知道云南一年要烧掉国库多少银两吗?只云南边境自己就抵得上十几个北境都不只。所以只要你们敢提就行,再说了昨日进行的那场战争咱们也确实是损失惨重不是。”顾启珪说道,是,顾启珪不否认这里这东西多,按照平常来说是不太好操作的,但是因为这场战争胜利了,倒是好弄了许多,再加上这些年北境确实省心,比起已经让今上有些厌烦了的云南偶尔一次的不省心更让人可以忍受。   再说,还有忠亲王这个人的存在呢,今上最信任这个儿子,他可以发挥的作用可大了。总的来说,这一次北境这事儿算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第153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老神在在的说着,其实说实话本来他也没有这样想,主要是那时候他觉得这场战争大齐实在是不占优势,没看到他都先把爹爹送出城了吗?当时他还想着,最重要的是先护住这些东西,只要能护住东西就是好的,然后等着援兵的到来,在能反击的时候反击。反击成功之后,就简单的向上面哭穷,先把大头给解决喽,然后再慢慢说其他时候的事情。   但是就在罗国撤军的那一刹那,他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其实这件事情根本不用那样麻烦,和云南一样都是打胜仗了为什么还要小心翼翼的过活。朝上面伸手是最简单的事情了,而且现在又有助攻在,他们还能少费些心。再说,也许上面知道这个消息以后还很高兴也说不一定,毕竟‘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句话在某些特定的时刻其实还挺管用的。   陆霆没有再插话,他不得不承认顾启珪说的还是挺有道理的,这些年北境确实很省麻烦,除了几年前的雪灾,几乎就没朝着户部要过银两,再加上他们今年确实也非常的困难,不是,确切的说是他们每年都很困难,但是都是想着自己怎么去解决问题,现在能转变一下也不错。抱着这种心态,陆霆很快的就转变了自己的角色设定,他发现自己还是很能接受这个设定的,他发现自己完全被顾启珪说服了。   “少将军能想明白这个事情是再好不过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忠亲王爷那里,咱们这位爷向来没有耐心的,还是早早的和他商议为好。”顾启珪建议道,想来那位爷现在肯定也是极想和陆家的这二位扯上关系的。   陆霆没有发对,他也是这样想的,那位爷的事情不是很难解决,昨日和今日,自己已经连着被他纠缠两日了。   “至于这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协调就可以了。这事儿不是这么急,你知道的,就是急,我现在也是没有办法,我和爹爹都在这里实在是不方便。”顾启珪说道,这些事情报上去批下来不批下来还得等他们回到京城之后再说。而且,现在还有江南那边的事情需要协调,要是必要,他还得去一趟江南,就目前来讲,江南那边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不好弄。   “我会在忠亲王面前提一提,相信他很乐意让你们先行回去。”陆霆说道,他和顾启珪想的一样,他们都在北境,这事情确实是不好处理。顾启珪的打算他是知道了,这件事情的解决还真是绕不过去顾家,所以他也没有说太多。对于这个计划,在他来讲倒是可以试一下,反正是没有什么坏处的,既然下定了决心听顾启珪的,他从大局出发觉得顾启珪确实得先离开。正好忠亲王也是在驿站这里,现在还是忠亲王想靠近他,所以这样的事情也好操作。   顾启珪点了点头,“那就劳烦少将军了。”   陆霆点点头就出去了,顺着他出去的时候打开的房门,顾启珪竟然看到外面竟然久违的出了太阳,这还真的算得上是雨过天晴,这阴霾刚刚一扫而尽,太阳就出来了。顾启珪掀开被子,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感受着阳光,自从来了北境之后,他就再没有见过这样好的天气了。不过虽然出了太阳,但是外面还是很冷就是了。   正在这时,元大夫朝他这边走来,看见了顾启珪,微微点了点头。   顾启珪跟着回了礼,“元大夫,这几日实在是劳烦您了。”不管是之前爹爹的事情,还是现在十六哥他们的伤势,元大夫都是尽职尽责,顾启珪是非常感谢他的,所以顾启珪说话的语气十分的诚心。再加上,还有现在爹爹不在府上的事情,顾启珪相信这位大夫肯定是看出来了,但是却一句话都没有说,背后也没有嚼舌根,这是个聪明人,所以顾启珪再这位大夫面前从不吝惜感谢的言辞。   “七少爷谬赞,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责任。”元青没有说一些什么大道理,什么他们也是保家卫国,我这也是尽一下自己的力什么的,也没有谦虚的说没有什么的,就说了这样一句话,接着就告辞了,顾启珪看着他走向了后面的院子,才关上窗子回了房间。   虽然战报是号称八百里加急,但是北境这边的官路上都是积雪,就算是现在已经是三月份还是时不时的就飘雪,路上不好走的是一定,所以时间耽搁的也会长些,到京城的时间也得再过个几日。不提胜利之后,顾擎他们送回京城的平安信,就是自己之前吩咐送到京中的信,还得在战报之后才能到,所以不管怎么说起来,娘亲都得伤心难过替他们担心一番,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顾启珪捏了捏额头,心累。   这样又过了一日,北境现在天气好了,也安定了许多,但是关于顾启珪他们什么时候能回京还是不确定。毕竟这接下来还打不打,北境还有没有什么危机尚不知道,再说,这做戏要全套,要是能和罗国继续斗,他们手里的砝码就更重了些,他们计划成功的机会也更大,但是这打仗之事是要几个将军协调的,到现在还是没有出来个结果。至于之前所说的设法让忠亲王松口,现在也还没个下文。   不过,就继续不继续打而言,顾启珪觉得还是要找回些场子才好,不然不是别人看扁了吗。这想打就打不想打就停的,也是太不把人看在眼里了,再说因为一己之私就开战的罗国更是该受到教训才是。不过,这事儿不是他能决定的,而且,也很快和他没有太大关系了。   忠亲王觉得接下来这北境战事有可能有后续,所以坚持留下来等着,主要是现在北境兵将充足,也不惧怕罗国挑事儿,他是基本没有了危险的可能。但是话当然不能那样说了,他美其名曰‘要和全城百姓共进退’。然后,经过陆霆的提箱,他想起来了顾国安这个事情,觉得自己还是做个好人为好,也能在顾国安面前刷刷好感。   接着就派人过来告诉顾启珪,北境的事情还没有个定局,他实在是不放心现在就回去,但是又感念顾大人伤势在这北境之地实在是得不到什么好的疗养环境,于是就想让他们先行回京。还说了一些大概就是因为上一场战争就连顾氏的暗卫都受了伤,这下子也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还不如先回去等等。   这一下正好正中顾启珪下怀,那就是给他递了个大大的台阶啊,本来他不好提起这个话题,毕竟还有忠亲王在这二,总不能把他丢他在这吧。现在忠亲王要做个好人,顾启珪和陆霆本来就是这样计划的,当然不会拒绝。但是也不能表现的过分开心,毕竟这是家国情愁,肯定是凌驾于个人之上的。   所以‘顾国安’和顾启珪接连推辞了好几次,说是这样不妥,不得不说后院躺着的‘顾国安’演的很好,经过陆少将军和忠亲王轮翻几次的劝解和说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顾氏父子俩才勉勉强强改变了注意,嗯,他们勉勉强强的开始了收拾行李。   顾启珪他们着手回京的事情,最大的问题还是那几个在战场上受伤的侍卫,尤其是现在还昏迷不醒的顾十六,实在是不宜舟车劳顿。顾启珪做主把他们都托付给了陆霆,忠亲王不是一个靠谱的人,再加上陆岩现在伤势也是严重,欧阳太医肯定是没有办法现在启程回京的,所以倒可以在一块修养,还能照应着。顾启珪也亲自去拜托了元大夫,请他留下来亲自照料顾十六等三人,等着他们身子能能静的时候就让他们回京,自然也留下了其他照应的人,毕竟北境这个地方还是挺危险的。   临行前,顾启珪去看了顾十六,他还是昏睡着,元大夫说这样对他来说是有好处的,毕竟伤口很深肯定很疼,是常人难以忍受的,昏睡着还可以减轻很多痛苦。不过看他平日里是有痛觉的,所以不担心醒不来,目前来看生命无虑。知道这些,至少让顾启珪放心了很多。   “这些人,就交给您了。”顾启珪朝元青行了礼才转身离开。   陆霆当然是来送他的,两个人就之后的事情基本达成了共识,因为之后联络会是他们的大问题,所以只能尽可能的和对方说说自己对这件事情的看法,和什么时候去实施什么事情。这样之后要是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对方也好做出反应。不过目前这些都是他们的想法,具体怎样干还要看之后怎么实施。   和陆霆道别之后,顾启珪就出城了,出城的的第一件事情当然和顾国安那边的队伍会和。要说他们单独回京是个好事,这不就体现出来了,要是和忠亲王一起,他们的举动肯定是在忠亲王眼皮子底下的,和爹爹会和的事情弄不好还会弄巧成拙,简直不要太考验人。   现在只有他们这些人,只要小心些就不会被发现,毕竟这之中大部分的禁卫都留在了北境,就是‘医仁堂’的大夫在顾启珪问清意愿后,也都暂且留在了北境,算上受顾启珪之托照顾顾十六的元青,所有的大夫都留在了北境。所以,在这个队伍里,大部分都是顾府的人,都是顾启珪说了就能算的。   顾启珪和顾国安会和后,就直接上了顾国安的马车,和他说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事情就是这样的,就是这两日发生的事情,我就觉得还是咱们解决为好,这个事情应该是‘盐铁司’那里先知道,不过现在还没有动静,我也不知道是个什么问题。”顾启珪说道。   对这个事情本身,顾国安没有质疑幼子,对于他揽下这件事情,也没有说什么不好或是不同意的话。而是说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这次错过了也好,”幼子聪颖有胆识有才气,但是不论怎么样都不能忽视他刚刚才过了十四岁的生辰。虽说‘自古英雄出少年’,但是顾国安并不想幼子太早的出露风头,因为过早成名,而一生碌碌的例子并不少,他不想自己的孩子也变成这样。所以顾国安这句话的全部说完就是,“错过了这次的春闱也好。”   顾启珪倒是没有听懂,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但是顾国安却不再说了,他没有对这件事情发表看法,只是说道:“到时候你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提出来就是了。”接着就不再说这个事情,转而说道,“今年的生辰又是错过去了,明年连着一块好好给你找补回来。”   顾启珪听到前半句笑着点头,听到后面就笑着答应,“爹爹不是已经在‘明璋院’备了生辰礼了,也算是过了。不过,来年确实是要好好吃个饭才行。”爹爹之前确实是告诉了他的,但是他没顾得上去看就是了。   父子俩说着,时间过得很快。   顾启珪没有和顾国安一起待很长时间父子俩就分开了,因为伤势的原因,这整个队伍都行进的不快,但是顾启珪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在解决问题之前他起码得先了解整个事情的始末,也得让相关人等都了解才行。但是,现在他都在这儿帮人解决这个问题了,还不知道朱家的人知不知道呢。顾启珪并不想当做好事不留名的所谓好人,他既然要帮忙,肯定是不能从自己手里出人、出银子、还出点子,然后让别人坐收渔翁之利,这样的‘好事’顾启珪可不想做。   就看这批货的价值,就知道值一笔数目不小的银子,没看到就是北境平时都轻易消化不了这么些铁矿吗。而且顾启珪也算是发现了,这朱家的事情真的是不少,但是因为母亲和朱家的关系,这事儿他们顾府又不能不管,但是要是管了又不轻易不能落下好。朱家人太多了,人一多,小心思也就多了起来,他们各有各的活法,一出事儿就想自己的得失如何如何,这样一来,不管谁做了什么事情总会得罪一部分人的。所以一般解决事情不落好,顾启珪能理解,但是理解不代表就得接受,就拿上次的事情来说,顾启珪就是极其不乐意的。   所以,顾启珪想清楚了,这次他根本不想着能在朱家人面前露什么脸,娘亲接到信后一定会立刻通知朱府,到时候就看他们能拿出什么诚意了。只有拿到手里的才是最好的,起码那是自己能掌控的,不过因为这,这事儿他就不能亲自出面,不然就尴尬了,所以还得想招。   因为种种事情积杂,顾启珪就带了几个人,骑着快马先行踏上了回京的陆。   京城   北境开始了数十年来最大规模的战争,战报的内容,在过了早朝之后,一下子就传遍了京城。今晨一大早,大家都开始讨论这个事情了,就是顾家的下人也是不例外。   朱氏起身的时候,听到大家在外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随口就问了林嬷嬷:“外面这是怎么了,怎么今日这样吵?”   “吵着夫人了?刚刚两个新来的有了些口角,奴婢已经让人去警告她们了。”林嬷嬷笑着说道,手下却紧了紧捏住了帕子。   朱氏皱了皱眉,却没有放在心上。最近她一直忙着整理库房和自己手底下的财产,女儿家不比男子,还是多些嫁妆才有底气,她就这两个女儿,自然是都要备最好的。自从知道顾国安没有性命之虑,再加上觉得顾启珪是一个可靠的孩子,所以朱氏就渐渐放下心来了。现在朱氏就等着丈夫和儿子平安回家,她也知道等夫君回了家,她的空闲时间肯定是会被压缩,所以就紧着现在把女儿的事情安排好,尤其大女儿的婚期说起来也是没几个月了。   但是一直到半上午的时候,朱氏还是会听到外面有人在嘀咕,朱氏觉得有些不寻常了,趁林嬷嬷出去泡茶的功夫,朱氏叫住了两个正在嘀咕的小丫鬟。   “刚才在说什么呢?说给我听听。”朱氏问道。   两个小丫鬟瑟瑟发抖,顾府的仆人之前都被小姐吩咐过那事儿不能在夫人面前提起,两位小姐尤其是大小姐惩罚起人来可是从不手软,没看到自从两位小姐学着掌家,这府里的规矩都严肃了很多吗。她们俩也是好奇才小声的嘀咕那事儿,没想到被夫人发现了,真是欲哭无泪。   朱氏看着两个小丫鬟推推搡搡,就是不说话,心里更是有了疙瘩,皱着眉说道:“说,一个一个来,你先说。”朱氏指着其中一个说道。   “夫人,”小丫鬟哆哆嗦嗦的,说不出话来,夫人严肃起来也是很令人害怕的,再加上,作为底层的小丫鬟,她们哪顶着住主子们这样啊。   朱氏盯着这两个小丫鬟,直到两个小丫鬟禁不住朱氏的注视哆哆嗦嗦的说出了实情。   在丫鬟说的时候,朱氏脸上瞬间煞白,心里一片悸动,怎么会这样。北境竟然发生了这样大的危机,那夫君和幼子现在怎么样了?这些都是朱氏这个时候最关心的问题,甚至她还想到一个她不敢触碰的问题,从北境到京城其实是需要挺长时间的,是不是现在夫君和幼子已经出现什么意外了?   顾烟茗进来的时候,就看到自家娘亲脸色煞白的坐在椅子上,她看到还在哆嗦的两个小丫鬟瞬间就知道是什么事情了。面无表情的冲两个丫鬟挥了挥手让她们下去,顾烟茗才走到朱氏面前劝慰:“娘亲,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呢?爹爹和弟弟肯定是没有什么事情的。”   朱氏尽力稳了稳心神,拉住顾烟茗的手拍了拍,“娘没有事儿的,没事儿啊。”她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前她就告诉过自己,不管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她还有两个女儿,一定不能倒下。   顾烟茗搂住朱氏,低声说道:“娘亲去歇一歇吧。”现在事情已经发生了,还都是些她们不能解决的事情,现在也只能消息了。   朱氏闭了闭眼,“没事儿,咱们大齐军队强大,肯定是能打赢的,你爹爹现在重伤,弟弟又还小,肯定跟打仗扯不上什么关系的。”朱氏安慰着女儿,也说服着自己。   顾烟茗点点头,娘亲现在这样已经算是很好的情况了。   理所当然的,这一日顾府闭门不出,整个府上都沉浸在男主人可能有危险的事情之中。不过,事情往往就是这样的,因这个消息高兴的人还没有开心够呢,事情就有了转机。半夜时分,顾启珪的信就到家里了,本来他的信送出的时候就与战报递交的时间差了一日,所以这信到的时候也是差了差不多一日,因为这事儿紧急,顾启珪之前专门交代过要快,所以送信之人不敢怠慢,紧赶着回来的。   “夫人,少爷的信送到了,您快看看。”现在可是半夜,但是林嬷嬷还是在拿到信的第一时间,叫起了朱氏。因为心里有事儿,朱氏肯定是睡不着的,外面一有动静,她就醒了,听说是幼子的信,她立刻就坐了起来,“快拿进来。”   接过信,朱氏立即就打开了,一眼扫过去,看到儿子写的别担心、安全的那些字眼才安定了些,因为顾启珪写这封信的时候,后面的战争还没有发生,只能说些笼统的事情劝慰,但是明显的很有用。不过在看到后面那一封信的时候,朱氏脸上的表情瞬间凝重了起来,甚至可以用阴沉来说了。   朱氏掀开被子,走到书案处,开始写信。娘家又出事,朱氏自然是重视的,所以她没有任何耽搁的就按着幼子说的去办了。   “去把十三叫过来,我有事吩咐。”朱氏吩咐林嬷嬷,这事儿事关重大,她当然得找信得过的人去做,顾十三是夫君留到家里的,朱氏自然信任。   “是。”林嬷嬷应了一声,下去吩咐了,不一会儿就带来了顾十三。   “把这封信给朱家大爷送去,务必亲手把信交到他手里,不得出任何差错。”朱氏把信递给顾十三,吩咐道。出了这些事情,现在只能先知会大哥,祖父年纪大了,上次那事儿几乎让他丢了半条命,爹爹年纪也不小了,可不能再有什么事儿,想来想去也只能赵大哥了。   “是。”顾十三领了命令,不一会身影就消失了。   朱氏看看外面漆黑的天,就是她一介妇人也是知道的,这事儿不是小事,也更难办,她为娘家担心,也是感到痛心。这一段时间娘家所出的事情,已经让她感到了麻木,尤其是出了事儿之后几个兄长侄子的态度让她很是不能接受。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似乎整个朱府都不和谐了起来,和她记忆之中的那个家相差甚远。   再加上,这事儿现在又把幼子也牵扯其中,朱氏也不知道这事儿最后要如何落幕,希望能得到好的结果。   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刚刚迎来了曙光,这位母亲又迎来了新的担心。每一个母亲都是这样的吧,因为自己身上连接了很多的关系,所以总有操不完的心。   母亲,一个痛并快乐着的职业。 第154章 (双更合一)   京城   每年的会试都是在京城举行,这届当然也是不例外,就在顾启珪还在骑马往家里赶的路上的时候,三年才开一次的科举会试如约而至,这是早就定好的时辰,当然不会为了谁改变。其实要是实在发生大事情的时候,科举考试也是可以推迟或提前的,但是今年不算有大事件发生就是了。虽然近段时间北境算是发生了非常大的事情,但是因为在大家刚刚知道了这个事情还没做出反应的时候,那边就基本解决了。所以实在是不用因为这些儿耽搁三年才一次的春闱,毕竟,这朝廷选拔官员也不是小事。   而且,也是在顾启珪还在路上的时候,大齐这边已经决定要和罗国做个决断,显而易见的,大齐北境现在的情况,兵将士气高涨、粮草充足,总而言之,现在罗国能打赢大齐的概率已经不是很大了,两国在战场上的位置置换了一下。罗国倒是能勉强拼死一搏,但是罗国要是这样做得话,产生的后果将是他们难以承受的,因为他们那里现在的兵将有很大一部分都是从其他大营调过来的,要是都折在这里,后果可想而知。   这个命令是沐邱亲下的,本来北境商量了很长时间,最后的结果是维持原样,认为还是不打的好,毕竟相安无事这么些年了。形成这种结果的其中的深意可想而知,这些决策者之中也是有很多舍不得利益的人存在的。   但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是,当今圣上沐邱却是罕见的强硬了起来,为此还专门下了圣旨,坚持把这事情继续下去,做个了断。作为大齐的最高决策者,沐邱这样决定当然是有他的考量的。首先,之前扎布耶在京城待了这么长的时间,两国最终也达成了一些合意,但是回到罗国后扎布耶就没有遵守过约定,显然之前就是戏弄他们玩的。作为一个国家的掌权者,沐邱被罗国的皇子戏弄了,心里当然不舒服。   其次,这一次罗国的突然袭击令北境损失惨重,而且损失还不小。你想打就打不想打就撤,与一个国家而言未免性子太软了些,再说,现在是削弱罗国实力的好时机,他们这也算是师出有名。   再加上,此时他的第三子还在北境,之前陆家的已经上书表彰了他儿子在军事方面的才能,令他骄傲不已。他准备为三子铺路,让他能多得到百姓和文武百官的的认可,这可是一个好机会。   所以说,这是一举多得的事情,于公于私都有好处,作为掌权者他当然要吩咐这样做。对于三子沐邱现在更是满意了,不管是他坚守北境还是知道提前让顾启珪回京,这都让他欣慰,他觉得孩子是长大了,果然有了一些经历就能成长的更快。嗯,这是沐邱的想法。   沐邱的圣旨接着就传去了北境,这是极其尊贵和机密的文件,所以送去北境是需要专人派送的,这个专人不是指一个人,而是一类人,也就是各个驿站的信差。不过因为北境这些年都没有发生过很大的事情,也用不到信差这一类人的存在,就是一些驿站现在都属于年久失修的状态,平时朝廷拨款拨下来的银两不知道进了睡的口袋,这底层驿站哪还有闲钱养活着信差。   不过,现在可是圣上要传旨了,一时间所有的这些驿站就开始准备起来了,谁也不敢耽搁。也幸亏之前在知道北境发生事情的时候,这些管理驿站的驿官就已经着手准备了,所以这一次沐邱的圣旨很快就传到了北境。毕竟,每一个驿站的信差在出发的时候就会发出信号提醒下一个驿站的信差准备好,他们之间一刻都不耽搁的交接,如此下来就是接力着送信,速度自然是快。再加上用的是最好的马和最好的骑官,他们只要交接信件就可以了,中间没有浪费一丁点儿时间,都是自己的最佳状态。所以,比起还要休息和用饭食的顾启珪,他们快的不是一星半点。嗯,所以顾启珪都还没有到家呢,这北境开打的消息就已经传到京城来了。   不过,此时的京城里的百姓是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此时正值三月下旬,天气和暖,桃红柳绿,整个京城焕发出盎然生机。此时的京城景美,天气也美,又恰逢三年一次的春闱在即,所以整个京城都显得非常热闹。   此时京城非常的热闹,所以凑热闹的人不少,就比如此时正坐在茶馆里听说书先生说书的二皇子沐沣和四皇子沐澈,纯属就是凑着热闹才出来的。今日是沐沣去慈恩寺之后罕见的出现在京城内,去了慈恩寺之后,他静下心去潜心修习佛法,对出来溜达兴趣倒是不大。除了沐澈时常去慈恩寺看他,他几乎是隔绝了这世间所有的事情,不知道、不理会、不关心是他这段日子表现出来的常态,这也是自他出生记事到现在过得最平静的时候,心里清静的很。   他之前就已经下定决心就在慈恩寺老实呆着哪也不去了,他的身子时好时坏,不知道哪一天就倒下了。所以他连他那位父皇的耳目都没避着,他当然知道他的父皇一直都在注意着他,要是想的话是可以避开的,但是他没有,没有必要了。就算是瞒着不告诉,也瞒不了多久,总不能让一个替身经常的在江南晃悠吧,他还得时常的指挥着,那样实在太累了,沐沣已经是厌倦了那种生活,所以他不愿意那样干了。反正他确确实实是回到了京城,他也确实没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因为没那个精力了,所以他懒得再指挥着自己的暗卫去和父皇交锋,所以他老老实实的待在慈恩寺里,几乎没有外出。   不过大概是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体状况,这段时间沐邱没有管他,就是平日里监视着他的暗卫也少了很多。因为他命不久矣,就连几乎从来没有关心过他的当今圣上都开始心软了,沐沣躺在床上的时候经常会想起这个事情,接着便是苦笑。   今日是沐澈强拉着他出来的,因为春闱的关系,京城出现了许多外乡人,沐澈就坚持要带他出来走走,觉得看看人气儿也是好的。其实沐沣本来是拒绝的,但是这个世界上他可以面无表情到残酷的拒绝任何人,唯有沐澈他不想拒绝,这大概是从小养成的习惯,他一直给自己的定位就是做一个好兄长,虽然因为老是心软做的不大成功,但是他起码把心软贯彻到底了。   于是就出现了他们坐在茶馆里喝茶听书的局面,坐在二楼的他们非常的低调,虽然衣服的料子看起来不错,但是款式是百姓都会穿的,再说了这大齐的京城有钱有权的人实在太多了,他们二人在这里也没有出格。   说书的先生说的其实不错,抑扬顿挫的,北境的事情传到京城还没有几天,大概因为之前皇帝根据陆统帅奉上的奏折,褒奖过几个立功之人,这其中有京城百姓都熟悉的人,例如忠亲王,顾阁老,当然还提到了‘四公子’之一的顾启珪。所以,今日这书就重点说了这几人在这场战事中发挥的作用,故事写的不错,听书就是一乐呵,倒是没人当真,不过这几个人更加的深入人心就是了。   沐沣认真地看着说书先生,倒不是对这个好奇,而是他现在只能靠着能看得见的眼睛一字一字的‘读’着说书先生的口型来判断他说了什么,最近一段时间他的五感渐渐的变的非常迟钝,听觉时好时不好,听不见的时候,他就只能依靠口型来判断。所以他现在养成了一个习惯,他现在和别人说话他都是看着对方的,也幸好在慈恩寺的时候大部分的时间里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和别人交流的不多。   “听说顾阁老带着顾启珪先行回京了。”沐澈看着沐沣说道,自从沐沣开始这样之后,他说话也养成了一个习惯,就是和沐沣说话的时候会面向他,这算是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沐澈是没有发现的。   “嗯,可以想的到。”沐沣随意的说道,老三要的是战功,在现在这个大齐占上风的当下,他当然是不想回来的。可是顾阁老等不起,北境就不是一个适合养伤的好地方。再说了,依照他对顾启珪的了解,那是一个极其重视家人的性子,绝对会想着法的先行回京的。而且他们有理由,他们父子二人都是文人,在北境战乱他们也帮不了什么忙,现在北境面对罗国有压倒式的优势,他们回来也不会太突兀,那样聪明的两父子自然是找着时机就回京的。   沐澈倒是没有反驳,“之前你不是把那人借给他了,知道什么内幕吗?”沐澈还是很好奇的,毕竟之前那场仗开始的莫名其妙,结束的也是蹊跷,他还有些好奇。至于那人,照他来讲根本就不值得留下,想来那人也是这样想的,所以在他出手的时候连避都不避,不过阿兄不想追究了,他自然不会说什么。   “之前不是就说了,这件事情之后就随他去,我自然是不会和他联络的,想知道实情的话就问当事人就好了,不是说顾家父子就要回京了。”沐沣笑着说,至于沐澈说的那人,想也知道说的是狐,沐沣已经不准备追究了,这些年虽然不知道他帮着扎布耶做了些什么事情,但是起码他没有把这边的事情抖出去,沐沣相信,之前他没有说出去,之后也不会轻易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透露出去,这是沐沣放过狐的最重要的原因。   这次让他在跟着顾启珪走一趟北境之后,沐沣就会让他离开,以后各自安好、互不相欠。作为沐沣,那是差不多和他一起长大的影卫,虽然在某些方面做得让人难以理解,但是沐沣还是为他没有出卖自己感到欣慰,所以他不准备让他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他也不想阿澈的手上沾到自己一起长大兄弟的血液;但是作为主子,沐沣对这样的侍卫就很矛盾了,尤其阿澈,很是容忍不了这样的人。   沐沣从不否认沐澈有能力有手段,但是他更希望沐澈不要活的这样累,起码能学着去相信自己身边的人,做人绝对不能太独,不然于人于己都没有好处。自己现在这个样子,以后也帮不上什么忙了,阿澈得自己学着圆滑才行。说起来圆滑是沐沣最不喜欢的状态,但是不可否认这样的人才惹人喜欢,也更容易得到别人的认可和追随。但是话又说回来,要是阿澈连性子都变了,这还是沐澈吗?沐沣看看眼前的沐澈,觉得很是矛盾,与他而言当然沐澈是沐澈才更重要。   因为身后站着母后和季府,阿澈以后的日子会很辛苦,这棋局已经到这了他一步都不能后退。其实沐沣自己也是很矛盾的,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把这些事儿留给阿澈是不是对的,当时把阿澈推给母后,是因为这是他最信任的人,可以保护和做好自己没有完成的事情,或者说延续自己的想法,但是现在沐沣不这样想了,他希望沐澈过的是他自己喜欢的生活。所以说人都是贪心的,想这样也想那样。   “阿澈,要是累的话,咱们再想……”,沐沣尝试着开口。   “阿兄在说什么,箭在弦上,岂能不发。”沐澈立刻就打断了沐沣的话,本该属于沐沣的东西,当然得拿到才行,谁也不能从他手里抢不走。   看沐澈这样,沐沣好没有说什么,‘咳咳咳’,就开始止不住的咳嗽,在旁人听来是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但是沐沣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痛感,看看帕子上的血,他只有无奈。   沐澈赶紧递过去茶水,站在一旁看着,袖子里的拳头紧紧捏了捏,却又松开,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使他像是被一双手紧紧掐住了脖子,喉咙发痒,却说不出一句话。   “我没事儿,”沐橙抬起头对沐澈说道,因为刚刚的咳嗽,现在沐沣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非常苍白,就是现在笑起来也是僵硬的,真的是一点都不赏心悦目。   但是沐澈还是迅速的扯了扯嘴角,应了声“嗯”,他没有开口说话,因为现在他口中是腥甜一片。   几日后   顾启珪再一次秘密的回到京城,是在清晨。京城刚刚开了宵禁,顾启珪就进城了,这时候天甚至还是黑的。但因为今日正好是会试的第三场,此时正好是考生入场的时候,倒是极其热闹的。顾启珪在拐弯处看着一群人在那边簇拥着进考场,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老了很多,要不是出了这样多的意外,他肯定也是其中的一员,想想还真是有些命运弄人。   不过,顾启珪也只是看了一眼就离开了,暂时这件事情是和他没有关系了,他现在也不用想这些,等下一次到来也是三年后,现在就想着还太早。   顾启珪从后门进了顾府,他没有太惹人注意,主要是不想太节外生枝。虽然说起来就算别人知道他先回来也没有什么,毕竟作为主角的爹爹还没有回来,他一个小喽啰回来除了他们家里的人,肯定是没有什么人在乎的。但是还是预防他被人逮住问东问西,这一段时间他会很忙,实在是没有功夫应付有的没的,再加上他可能还会出远门,为了不引人注意,还不如怎么低调怎么来。   顾启珪低调的回了家,第一件事情当然是去拜访朱氏,朱氏自然是高兴的,虽然之前已经接到了确切的平安信,但是接到信和看到真人的感觉当然是不一样的。   顾启珪见了家里的人,就去了‘南行院’给顾雍和安氏请安,想也知道他在安氏这里得不到太大的重视。这个祖母非常的奇怪,她不喜欢爹爹娘亲,也不待见他们姐弟三人,不管他们做了什么她都表现出十足的冷漠,实在是让人不理解,不知道她在坚持什么。不过顾启珪是不在乎的,反正例行公事的请安他从来都是当成任务来执行的。不过今日顾雍倒是对顾启珪出奇的好,令顾启珪很是不得劲,到最后是好不容易才挣脱了自家祖父的魔爪回了‘闵意堂’。   朱氏以及顾烟茗、顾烟琪姐妹俩已经在等着了,看到顾启珪自然是轮番的问候,顾启珪没有丝毫的不耐烦,末了还简单解释了这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没有过多的说,只要过去的事情,在顾启珪这里就没有必要再提起,说出来不过是让人徒增担心罢了。因为这许久没有见到,娘几个聊的非常开心,再加上知道了家里男主人确切的消息,让人放下了心里的大石头,也是一阵轻松。   他们正在说着话呢,顾启陵和他的嫂子蔡氏就过来了,这是顾启珪第一次见到蔡氏,倒是没有多大的感觉,但是该有的礼数还是有的,站起来行礼称了‘嫂子’,蔡氏笑了笑,喊了声‘二弟’,就坐到了一旁。   顾启珪有些恍惚,在顾府他行七,这是已经习惯了的,现在猛然间的被叫‘二弟’,倒是有些反应不过来,但是也没太在意。他们顾家确实分家了,这样叫倒是没有什么的。   朱氏却皱了皱眉,虽说这兄弟是相同的辈分,但是启陵作为顾家的嫡长子,这见到弟弟本来该是这新来的嫂子给他备见面礼的,但是此刻看起来明显的蔡氏没有准备,朱氏当然是不高兴了,但是她没有说出来,毕竟也不稀罕她那点东西。要说,朱氏这样想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之前她就已经吩咐过了,除了初一十五,其他时候不用过来给她请安,这样朱氏也轻松,蔡氏也轻松。   嗯,蔡氏很听话,除了初一十五都是不过来的,倒是安氏那里,每日晨昏定省都准时过去,当然朱氏不是计较这个,毕竟这是她之前就定下的规矩。但是要知道今日可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想来是听说顺宝回来了专门过来看看的,但是就是这样还是连个见面礼都没准备,朱氏当然是会有疙瘩的。   顾启陵当然是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的,他对着顾启珪说道:“阿父的身子怎么样?你先回来了没有问题吗?”作为顾启陵来讲,他当然也是担心的,毕竟那是他的父亲。   在顾启珪这里,顾启陵并不是一个坏人,也不是什么反派。顶多就是,与教养他长大的安氏和顾雍相比,他们一家人的分量差了一些,不是那么重要,但是要说平时的感情还是有的,虽然轻薄。所以,顾启珪笑着回答:“没事儿,兄长不用担心,我先回来是有事情要做,爹爹那边都安排好了,就是临时出了小问题,还有顾远在呢。爹爹的身子也在渐渐好转,等再过些日子就能见到了。”   顾启陵接着又问了几句,顾启珪都捡着回答了。   “行了,知道你们爹爹没事儿,都该干嘛干嘛去,别留在这儿了。”朱氏开始撵人,“顺宝这些日子连着赶路肯定是累了,也该去好好休息了。”之后还得忙着朱府的事情,想想朱氏就心疼。   顾启珪看着朱氏这样,并没有阻止,他确实是累,身子跟散架了似的。   兄妹几人当然是不再说什么,随着娘亲的话往外撤,顾烟茗走在最后一个,临走前塞给了顾启珪一个信封。   顾启珪狐疑,拿起来看了一眼,整个人都不好了,明明之前给江南张文麟的信是他吩咐送去的,怎么现在回信竟然在大姐那里,想也知道肯定是那家伙又拿他为借口在大姐面前刷存在感,想想就觉的好气。   朱氏回头,就看见了幼子咬牙切齿的模样,“怎么了?”   顾启珪把信塞到袖子里,“一点儿小事儿。”反正事情他会讨回来的,不急。   “赶快去休息,‘明璋院’收拾好了,里里的东西都没动。”朱氏说着,她所说的‘明璋院’,自然是后院的这个,幼子回来的着急,只能先把这个收拾出来,索性现在是白日,到了晚上前院就能弄好了。虽然朱氏也很好奇娘家那个事情怎么解决,但是现在什么也赶不上幼子休息来的重要。   顾启珪没有拒绝,“我知道了,那娘亲记得让人把药材准备好,我已经安排好了,这边儿一准备好就由他们护送去北境。”顾启珪说着,这关于买卖的事情,娘亲比他在行,交给娘亲当然是不需要他担心了。关于药材,顾启珪是之前就想好的,顾十六他们还在北境呢,他想让他们用最好的。   “我知道了,你都说好几遍了,娘亲还没老呢,去吧去吧。”朱氏笑着摆手。   “谁敢说我娘亲老了,娘亲当然是永远不会老的。”顾启珪边朝‘明璋院’走边说。   “那不成老妖婆了,”朱氏笑骂,看着幼子转过走廊的回角,她才回神。她早就发现了,幼子手上那明显冻伤的痕迹,虽然是之前结的疤已经脱落了,但是还是在手上留下了黑乎乎的痕迹,再加上回来这一路上肯定没少吹风,手又重新肿了起来,还冻出了几个疙瘩,想想就觉得心酸。刚刚看到幼子一直在那往手上抓痒,朱氏就心疼的厉害,自小到大,这孩子哪吃过这种苦,就是独自去江南,大部分事情也是她和夫君安排好的,这一次算是遭罪了。 第155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醒来的时候,睁眼就看到了正点着灯在书案旁边看书的安珏然。今日大变天,明明早上还很晴朗,下午就变成阴天,现在整个屋里很暗,也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烛光的照耀下,顾启珪看到的安珏然显得非常的瘦弱。   顾启珪皱了皱眉,虽然因为他身子的原因,这房间里的还很暖,但是“怎么不把头发擦干?”顾启珪出声,他才刚刚睡醒,所以说话声音还哑哑的。   “已经快干了,刚刚舅母已经教训我一顿了,你可别再说了。”安珏然听到说话声回头说道,他摸了摸自己头发,已经差不多了。   顾启珪笑了笑,“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就这一段日子,顾启珪就感觉安珏然瘦了整整一圈,就真的是那种整个瘦了下来的感觉,整个人都有些违和感,“还是胃里不舒服?”   “没有,进来禁卫府事情多,家里也不太平,感觉也没少用膳食,但就是成这样了。”安珏然苦笑着说道,看着顾启珪皱的越来越紧的眉头,他转移话题:“你怎么样,北境之行还顺利吗?”   “倒是挺顺利的,”顾启珪说着下了床榻从衣服里拿出‘璇玑盒’递给安珏然,“这个东西可是帮了我大忙。”说着就把之前的事情说给安珏然听,这些事情没有办法说给长辈听,那样只是增添烦恼,但是在安珏然面前是没有这些顾虑的。   兄弟两个一直说到朱氏派人来催他们去正院用膳,才止住了话头。   “让你去叫他用膳,结果还得让我派人去叫你们两个。”朱氏看着安珏然笑着说,下午时候珏然过来了,朱氏自然知道他是过来找顺宝的,指导两兄弟感情好她当然不会阻拦。就直接告诉珏然,“顺宝现在在‘明璋院’,估计还睡着呢。不过这也已经睡了正正一日了,你直接把他叫醒就是了。不过你们二人可不要说着话忘了时间,一会儿记得一起过来用膳。”   “我知道了。”安珏然应道,行了礼就去了‘明璋院’,然后这事儿就被忘了。到了饭点儿还不见人的朱氏只能又派人过去叫。   安珏然愣了愣,接着又笑笑,“确实是我忘记了。”说起来,就是舅母现在正在说,他内心里也是完全不记得舅母在这之前是和他说过这样的话的。最近一段时间他总是这样,经常会忘记之前他说过的话,或者说经常会因为心神而听不到别人给他说的话。看来那事儿对自己的冲击真的是很大,所以就连脑中都还没有做出太大的反应,但是身体已经替自己做出了反应,安珏然在心中苦笑。   站在旁边的顾启珪是没有在意的,毕竟刚刚他和安珏然确实说了很多,忘记这事儿是完全可能的。再加上他知道安珏然现在的状态很是不好,顾启珪把这些归咎于是因为他最近事情多。等晚膳过后,顾启珪就准备仔细问问安珏然的最近情况,刚刚就只顾着说他的了。   但是这一次,他没有这个机会了,还没等晚膳结束,管家就进来了,直接说道:“表少爷,姑爷来了,说是顺路接您回家,正在大门口等着呢。”   管家的话音刚落,安珏然就站了起来,顾启珪看着安珏然的反应有些吃惊。他抬头看着安珏然,关切的问道:“怎么了?是有什么事儿吗?”   安珏然没有回答,转身向朱氏辞别,“舅母,表姐,阿爹过来了,今日我先回去了,改日我还会来的。”这才转向顾启珪,回答他刚刚的问句:“没事儿,阿爹应该只是顺路接我回去,我先走了,回头再续。”说着就转身离开了。   顾启珪看着安珏然离去的背影,回头问管家,“姑丈还说什么了吗?”什么事儿这样着急,之前安意荣可从来没有这样顺路过。而且他感觉珏然也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要不然怎么听说安意荣来接他就这样大的反应。   “并无,姑爷看着很平静,说是顺路才来接表少爷的。”管家回道。   “娘亲,我还是过去看看。”顾启珪看向朱氏,他还似乎有点不放心。   “去吧,去看看。”朱氏当然不会拒绝,那孩子自小内敛,别是有什么事情窝在心里才好。朱氏垂目,现在她连关心的资格都是没有的,一种无力感从心底冒出来。   顾启珪到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离开了,连车的影子都看不到了。顾启珪站在大门口,要知道他和安珏然出来的时间没差多大会儿,现在连马车都不见了,就可以想到这马车行进的很快。这是出什么事情了?他吩咐身后的顾擎:“去调查一下,看看珏然那出了什么问题?还有近期有什么事儿吗?”   “是,属下知道了。”顾擎领命去吩咐了。   最终查到的结果,倒还是与顾玲燕有关,似乎只要是和珏然的情绪有关的事情,都和这个姑母有关,顾启珪现在已经能接受这个设定了。他没有多想,毕竟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多了,他连吐槽顾玲燕的力气都懒得用了。现在他就想着等到他现在手里的事情处理好后,就和珏然多相处相处,然后帮助他,看看能有一个什么样的法子可以让顾玲燕不这么胡搅蛮缠。   顾启珪是这样想的,但是在这个人世间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只是此时的顾启珪还不知道罢了。   现在的顾启珪已经开始忙了。虽然现在正逢春闱,再加上北境又处于战乱,那件事已经过了两年还是没有人发现,所以他倒也是不太着急。但是这事情终归是要快些解决的,俗话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所以为了避免节外生枝,所以顾启珪决定早早行动起来。他倒没觉得累,回到京城,他算是如鱼得水,毕竟在京城住了这些年,这里的一切他都很习惯。   第二日,顾启珪先去拜访了他的师父,虽然回到京城他是不想太过招摇,但是不去看看师父师娘总是说不过去的,再说因为顾国安伤病的关系,他还有事儿要拜托他正在协理户部的师父。   之前张文麟的来信之中已经说了此事,现在他确实是知道了此事,也已经知会了朱家,还说了一些目前江南那边的情况。这倒是让顾启珪了解了不少,而且,根据张文麟一并送来的账本,他还发现了一个大事情,那就是北境那边铁矿石的数量比起账本上的肯定是有过之。但是这个过了多少,顾启珪不敢轻易下断言,不过这个倒是不值得惊慌,总比少了许多要强。   朱家那边,朱家七爷也就是他的七舅父也直接传了信过来,他倒是说了一些具体的事情,像是此事是朱家五爷为之,他们正在调查参与此事的人云云,总之就是他们因为此事正在奔波,至于结果目前还不知道。因为接到了朱氏的信,他们希望这边知情的人可以去安庆走一趟,商议具体的事情,要是此事解决必有重谢。   没错,顾启珪之前给朱氏的信里写的就是有知情人在北境发现了大量印有标记的铁矿石,问问朱家有谁知道这事儿吗?顾启珪是这样写的,朱氏当然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写去朱府的信当然也是这样的。   不过,顾启珪倒是没有想到这个挑起事端的人竟然是朱家五爷,他从来没有注意过他这个五舅舅,外祖家的人太多,再加上自小就距离的那么遥远,有很多亲戚他也就是这次去安庆见过几面,这样的人他哪能每个都熟悉,只是没想到朱家还隐藏这这么一个祸害就是了。   因为顾启珪知道于此事张文麟很不好办,也不好出头,一来他的职务是‘盐铁司’,二来他的身份,和朱家还有所牵连,从这两方面来讲,张文麟参与此事都是不好的。   所以虽然顾国安还没有回到京城,顾启珪就决定心爱你出发去江南一趟。他起码得先把事情了解清楚,然后和张文麟把之后的事情都沟通好。而且,还有朱家,全国各算是虚拟出了一个人物,虽然无所谓朱家的人相不相信,但是起码得把想要的拿到吧。   在临行之前,因为想知道一些事情,顾启珪去了他三叔顾国靖府上拜访。   因为顾启锋参加春闱的原因,三房一家就在京城离顾府不远的地方置办了宅子。嗯,这当然是按照顾国靖的意思办得,在三房的这对夫妻里,何氏鲜少有能争得过顾国靖的时候。顾家的这位三爷自小就是极有主意的,再加上何氏从来不是一个强势的性子。   顾启珪到的时候,顾启锋因为去参加科举学子的诗会不在家,顾国靖倒是在家的。在给何氏请过安之后,顾启珪就跟着顾国靖去了书房,叔侄两个一直站,一个坐,倒是出奇的和谐。   顾启珪先是慢慢说着自己在北境知道的事情,大部分都是关于陆霆和芸娘的,当然是经过加工的,该说的说,不该说的不说,这个道理他当然懂,分寸把握的也好。说完,就观察着顾国靖的反应,不过结果令人失望就是了,顾国靖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和之前没有什么两样。   “我就是想问一下三叔,这事儿您知道吗?”顾启珪干脆就直接问了出来,眼前的三叔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之前在安庆就领教过了,所以就没有再继续委蛇去浪费时间。   “这事儿有耳闻如何,没有耳闻又如何,咱们七少爷是准备办我不成?”顾国靖挑眉。   “哪能,三叔说笑了,侄子只是在请教,想多了解一些罢了。只想知道三叔在这件事情里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咱们家里有如何。我一个毛头小子,还是晚辈,再怎么说也不能办三叔啊。”顾启珪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和我没有任何关系,这整件事情也和我们顾府扯不上一丁点儿关系。”听到顾启珪这样讲,顾国靖沉声说道。   顾启珪默了默,然后点了点头。   “至于芸娘的事情,这算是我和陆霆的事情。事情的真相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陆家当年觉得顾家和北境驻军的那座城里的某些事情有关联,为了更好的与顾氏交流,他就把一个女人送到了我这里。”既然开始说了,顾国靖没有说一半藏一半。主要也是眼前这个侄子足够聪明,知道的也多,这次似乎还要去办什么事情,所以要是说出此事能对他有些好处也是可以的,反正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这大哥怎么就这么会养孩子,你看看眼前这个的聪明劲儿,一个心眼儿恨不得掰成八瓣用,怎么自家那个就是个闷葫芦。   顾启珪静静的听着,他自然不知道顾国靖心里是怎么样的,只觉得这些长辈之间的恩怨情仇,不是他一个小辈能置喙的,所以并不准备开口。   “其实说起来,陆家和顾家本来就没有那么亲密,再加上当时他们接手了北境,还被赐予了封号,水涨船高,可以说与顾家还有那么一点儿对立的意思。当他语气熟稔的要把那个女人给我的时候,我当然是狐疑的,也信任不了。   其实本来我是拒绝的,就是你父亲我大哥也说这样做不好,在自己身边留下一个祸害与我与家里人都太危险了,但是我没有听话,总觉得自己能解决好此事。芸娘来之后我就暗中开始调查她,但是能得到的线索不多。也尝试过跟踪她所有的行踪,但是都没有结果,就是暗卫也会在关键的时候被甩掉,这是常常发生的事情。”其实作为顾国靖来讲,性格的原因,自小他就很自负,被一个女人玩弄在鼓掌之中他当然不开心了。   也算是被激发出了斗志,他一直没有放弃,也开始渐渐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这之中他也不动声色的搜集了些资料,但正当顾国靖意识到要有大动作的时候,嗯,芸娘死了,没有什么预兆的就这样没了。之后,顾国靖就直接回归了自己原来的生活,虽说还一直关注着这个事情,但是因为他这边的最重要的线索消失殆尽,他也只能着人盯着之前查到的人,但是收获不大。   顾启珪听得眉头直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发展,还真是出乎意料。   说完事情的顾国靖,心里也是一片轻松,怎么着这都是他顾家的事情,交给这个侄子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是对这个也有兴趣,没看他之前他已经问了自己好几遍了吗。所以,“我一会儿再让人把这件事情好好的和你说一说,要是实在是好奇的话,我在安庆也有人,你拿着我的手札把不清楚的去好好问一问,”顾国靖殷勤的说道,能有一个人接手是最好的了,那样他不就轻松了。而且,要是万一能查出真相,也算是他报了仇不是,这侄子可是他顾家人。   顾启珪有些无语,小心的结果手札就直接被轰出了书房,他总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给别人打工的了,不过他也没说什么,谁让那是他的长辈。其实真要是细究起来,顾国靖的说法还是有些漏洞的,但是因为之前爹爹顾国安就已经和他说过,三叔的事情不要管,他会自己解决好,所以顾启珪没有过分的纠结此事。   接着,顾启珪拿这从顾国靖那里得来的线索,出发去了安庆。   事情接下来的发展就和顾启珪之前预想到的很一致了,在安庆,他见到了张文麟,也见到了一些朱家的人。   对张文麟,顾启珪没有隐瞒的说了他和陆霆的计划,张文麟自然是觉得他这步棋走的妙。其实说起来,张文麟自然也是想赶紧把此事解决的,现在有了方法他也觉得高兴,要是之后能进展的顺利就更好了。顾启珪看道张文麟这样给面子,就连之前借着他的名义在自家姐姐面前刷存在感的事情都没再计较了。   对于朱府,顾启珪客气的说了一些他知道的事情,然后就把这件事情的解决方法甩到了其他人的身上,说是有人告诉他这件事情的。朱家当然上道,接着就问他那位朋友想要什么。   顾启珪没有推辞,直接说道“这批货值不少银两,当然这事儿也不是银钱就能衡量的。各位舅舅也知道,就是云南向户部要物资,也是得要上缴东西的。咱们家里,他看中了‘亨通’。”   顾启珪的话刚一说出口,地上跪着的朱五爷就怒了,“他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还妄想着把‘亨通’吞掉。那要是此事成了,以后他反悔又要东西,是不是咱们还得给啊。”   顾启珪看着朱家五爷叫嚣过了,才慢慢说道:“五舅舅说的不错,此事儿我也没有办法保证,那以您看怎么办?”   一下子,朱家五爷噎住了,没有再讲话。   要说其实他反应这样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亨通’是钱庄的名字,‘亨通’钱庄是朱家的财产。十多年前,‘亨通’钱庄横空出世,在一众钱庄之中脱颖而出,这些年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但是这背后的掌舵人却不常出现,一直为人所好奇。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亨通’钱庄壮大了很多,声誉也维持的不错,因为一般人都不清楚这里面的水有多深,所以倒是没有人轻易的过来招惹它。这也正是合顾启珪心意的地方,掌舵之人在暗处,没有比这样的地方更好的操作了。再加上,‘亨通’朱家是守不住的,就朱氏现在的情况来说,等他把盐铁的事情交接完毕,就真正和官场脱离了关系。这之后,朱家就成了人人都能踩一脚的了,这手里没有东西到还好,或者江南的世家不出手也可,但是这两方面都是不可能的。‘亨通’存在了数十年,他的掌舵人一般的商人富豪不知道,但是江南的世家一定或多或少知道的,怀璧其罪,实在也是悲哀不是。   朱家大爷直接让人把朱五爷拉下去了,都能干出那样的糊涂事儿了,还能指望他能明白什么,犯了事儿,要命又要钱,世上哪有这样好的事情。回过头,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皱皱眉头,心里又想起了他的那个所谓的学生,两个人的气质很像。虽然行文,但是眼前这个外甥在气势方面却很强势。   “珏然最近还好吗?”朱家大爷开口问道,其实说是师徒,但是感情只能说一般,起码比不上顾启珪和他师父那样亲近。当然这是有原因的,安珏然只是在上课的时候才会出现在朱府,再加上当时他刚到京城,根基不稳,所以这其中安珏然的大部分讲学都是由几个侄子完成的,这样能亲近的了才怪。   顾启珪倒是没有想到大舅父会突然说起这个,但还是如实回答:“最近不太好。”   “那孩子越长大心思越细腻,想的也多。你多和他交往交往,自小你们关系就好。”朱家大爷说道,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是。”顾启珪应了一声,还是不明所以。   “刚刚那事儿我答应了。”朱家大爷再次开口,其实他想过,朱家早晚会保不住‘亨通’,但是要败落也不容易,毕竟‘亨通’钱庄遍布大齐,就是他们想接手,一下子也拿不出这些银子。又不能太过硬着来,毕竟钱庄是朱府的合法财产。现在让出去固然让人心疼,但是比起朱府这些人命来说,那些都是身外之物,也算是值得的。   顾启珪点点头,就准备出去了。   “不过,得等事情结束之后,我才会把契书都交给你。”朱大爷开口。   “是,那是肯定的。”顾启珪低声回答道,就出去了。   再之后,北境战场大获全胜,大齐的疆土又向前行进了二百里,现在大齐和罗国的边境是隔河而望。这一下圣心大悦,陆氏父子上书要更好的建设北境,圣上批阅说好,所以下旨在各地抽调物资运往北境。   就铁矿这一条,大多数朝臣属意从京城这边直接调过去先用着,但是陈首辅和户部官员主张京城中这些还是不动为好,毕竟是京师重地,还是有所保障为好。他们属意直接从江南调用,一步到位省时省力,说的有理有据,当今圣上没有反对。   接下来江南新上任的管理江南四省盐铁的世家和‘盐铁司’接到命令开始行动。   月余后,北境开始了新的建设征程。   至此,这件事情也算是解决了,各方都相安无事。 第156章 往事(一)   六年后   “主子,咱们现在就进城去吗?”一个一袭黑衣的男子问着走在前头的白衣男子。   身着白衣的男子年岁不大,但是看着却很沧桑,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说是违和感倒是也不是。此时他正抬头看京城的城门,算起来他离开这个地方已经整整六年了,现在再回来免不了有些物是人非的感受,也不知道如今的紫禁城到底是变成什么样了,看了一会儿他才低声回道:“嗯,进城吧。”   不过真正的进到城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有句话说的倒是没错的,不管走了多长时间,这里都还是家,什么时候回来都不会有陌生的感觉。京城还是一如往昔的热闹繁华,虽然两旁多了许多他不知道也没见过的店铺,但是感觉还是没有变的。今日京城异常的热闹,如今刚刚转过了四月,三年一度的会试在日前结束了,今日恰恰是春闱揭榜日。   当然如此的热闹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六年前,因事耽搁,后有因事被今上勒令禁止参加一届科举考试的顾阁老的幼子,昔日‘京中四公子’之一的顾启珪在这一次顺利的下场了。说起这位顾家七少爷的事情,这整个京城的百姓都能说上两句,毕竟这事情很传奇,令人唏嘘不已,谈起此事大家总是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的都跟真的看见了似的。白衣男子就站在人群之中,面无表情的听着,脸上的表情似是哀伤到也不全是。   “爷,咱们回府吧,家里还有人等着呢。”黑衣男子出声。   白衣男子没有说话,突然周围的人群也是安静了下来,府衙那边开始放榜了。白衣男子往边上让了让就停住了脚,静静的听着衙役的唱名,没有离开的意思。   终于,他听到了,“第一名,顾启珪。”“第一名,顾启珪。”“第一名,顾启珪。”连续三遍,声音浑厚,这次的会元郎出炉了。   白衣男子听完这一句,摹地转身,“走吧,回府。”白衣男子吩咐一声,接着就往前走。   黑衣男子笑了笑,虽然从表情上看不出来,但是他能明显的感觉到主子的脚步轻松了许多。   府衙对过的客栈   顾启珪站在人群之中听着周围人的恭维,笑着回话,虽然说得不多,但是给人的感觉却不错。每一次的搭话都恰到好处,不管远近和他说话,他都能轻松应对,让与之对话的人都感觉自己是受重视的。   时间匆匆已经过去了六年,那个锋芒毕露的少年早已已经变成了如今沉稳的青年,现在的他完全可以独当一面,不管从哪个方面来讲他都已经长大了。面对眼前这种局面,他简直游刃有余。   因为殿试就在几日之后,那时候才是真正的给这些学子定名次的时候,所以他们这群人的空闲时间并不多,没考中的要忙着回乡准备三年后的考试,考中的要回去忙着为殿试做准备,期望在七日之后的殿试之中一鸣惊人,所以没多大会儿,客栈里的学子们都散了。   顾启珪从人群之中出来,虽然说考中了会元,但是顾启珪脸上还是很平常,这些年的经历让他开始喜怒不显于面。他当然也知道之后的殿试是关键,依照今上对爹爹的态度,他应该也不会太为难自己,但是顾启珪还是不敢大意。虽然说能进入到殿试的都肯定能中,但是‘同进士,如夫人’,要是他真的进入到同进士的行列,才真是会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也不知道殿试之时还有没有人揪着六年前的事情不放,想想他就觉得心累。京中百姓顶多是那这些当成谈资玩笑,但是那些谏官,嘴真的是厉害,尤以蔡畅最为难缠,当年就说的他不得不在蛰伏三年,不知道今年又会怎样。   想想那事儿,顾启珪也是觉得可笑。要不是那件事情的话,他的人生轨迹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会在北境事情完美解决之后进入太学,三年之后参加会试进入官场,大概也会谨遵圣旨娶了那个仅仅有过两面之缘的长宁郡主。不过,这些只是以前,都是在有如果的前提下才会发生,因为这个世上没有如果,所以六年前发生的那件事情使得这些变成了永远的不可能。   其实说起来顾启珪并没有像别人以为的那样抗拒六年前的事情,虽然事情的发生不是他想要的,但是因为在事情中他得到了额外的一些东西,让他觉得这事儿也没有什么不好。再说了,就算没有发生此事,接下来的那些规划与他而言也没有很大的吸引力。   因为这其中的一些事情,顾启珪前几年都没有待在京城,他四处游历,满处的跑,张了些见识,也结识了一些至交好友。他是两年前才回到京城的,因为当时有了不得不回来的理由,之后就一直留在了京城。   顾启珪没过多长时间就回到了顾府,才刚刚到门口,一个老嬷嬷就急匆匆的赶了过来,对着顾启珪说道:“七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您行行好,跟着劝劝姑奶奶吧。”老嬷嬷说的战战兢兢,眼前的少爷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几年七少爷越来越有大老爷的气势,让他们一众下人都不敢太过放肆,也不知道老夫人在想什么,只要姑奶奶一哭,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顾启珪看了一眼眼前的嬷嬷,轻声说道:“姑母有事儿为何找我,就是有事儿启珪又能怎么办,还是去安府请姑夫走一趟吧。”   老嬷嬷一噎,想也知道七少爷是故意的,这姑奶奶时常来家里哭诉,为的就是姑老爷的事情,要是姑老爷温柔体贴,姑奶奶怎么还会如此,但是她是下人,自然不会这样说。   “七少爷行行好吧,这老夫人的身子可是撑不住啊。”老嬷嬷说着就是要跪下去,就算是知道老夫人安氏拎不清,但是她们做下人的可是没有这样多好说的,主子的吩咐完不成,受罪的是她们自己。   顾启珪皱眉,不知道他平时是不是给他们家里人灌输了什么错误的想法,都是以为他好说话似的,一个两个的都想往他头上踩。不过,“走吧,去看看。”也不知道顾玲燕又有什么幺蛾子,他倒是想看看。   顾启珪率先走了出去,老嬷嬷赶紧跟在了他身后。顾启珪到‘南行院’的时候,顾启陵和蔡氏也在,顾启珪行了礼站在那里,看都没有看安氏旁边的顾玲燕,直接问道:“不知道祖母叫我来是有什么事情?”   “你表弟这都多大了还不回家,坚持窝在那样偏远的地方,你俩关系好,你去劝劝他,让他别那样固执了。”安氏看着女儿不开口,硬着头皮开了口,天知道她自以为是软着的口气,停在别人耳朵里是多么的别扭。   顾启珪看着安氏虽然话里是拜托的意思,但是语气还是理所当然的,就有些想笑。但是他也没有表现出来,转而说道:“珏然在那里过得不错,起码不会有人老是干涉他,我没觉得不好,比起家里那里更自在些也说不定。”说完,顾启珪看了看顾玲燕,意有所指。   “你什么意思?”顾玲燕抬头发现顾启珪在看他。   “姑姑不知道?那就算了,反正珏然之事,我是没有任何办法的。”顾启珪慢慢说道,说起安珏然,顾启珪也是有些生气的,那个小子还真是憋得住气,说是不联系,这六年他们不曾通过一次信。也只有和顾十一通信他才能了解珏然的近况。   “你,”顾玲燕站起来,连这个小辈都敢刺儿她了,作为顾玲燕当然是受不了的。   “姑母虽然是长辈,但是无缘无故的对侄子动手,倒也说不过去的,再说我现在已经及冠了。”顾启珪看着顾玲燕伸过来的手,往后撤了一步,堪堪躲了过去。就在今年的三月份他已经及冠,师父赐字‘子玠’,‘玠’大圭也,和他的名含义多有想通的地方,倒也是很好的寓意。男子及冠便是成年,这时候的男子就不能被当成一个小孩子来看了,一个外嫁的女子去娘家教训侄子,这道理怎么也说不过去。   “怎么和你姑姑说话呢,她怎么会与你动手,”安氏拉过女儿,大声呵斥顾启珪。其实说起来,要不是女儿一次次的过来哭闹她根本不想见眼前的这个孙子,每次被他盯着,总是莫名有些心虚。   “没有是最好的了,要是祖母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了。”顾启珪说着便往外走。   顾玲燕现在想起来找珏然,肯定不是因为想起还有这么个儿子了,当年因为那事儿闹得凶,发生了这一系列前前后后的事情,珏然更是一走了之,还去了那样危险的地方,谁叫都不回来。这令安意荣颇为恼火,对始作俑者顾玲燕更是一点情面没留,一直到现在夫妻两个的感情都不好,甚至可以说很差。   所以顾玲燕才开始一次次的让珏然回来,让她可以挽回这为数不多的夫妻情感,但是没有结果。为了这顾玲燕现在来顾府来的很勤快,想让和珏然走得近的他们为她说情,看能不能让珏然回心转意,不过因为朱氏之前直接和顾玲燕撕破了脸皮,所以顾玲燕不敢去‘闵意堂’打扰,这样一来她就只能从安氏这边入手。 第157章 往事(二)   顾启珪继续往外走,他从来没有动过要把安珏然从那里叫回来的,一来顾启珪始终认为他要是想回来就会回来了,根本用不着人去说情。这二来珏然已经隐约知道了那事儿,现在就是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还是等他想明白再回来的好。三来顾启珪觉得就是自己去说情,也不一定能得到肯定的结果。不过,都六年了啊。   “二弟,要是方便的话,你就顺便帮帮姑姑,你看这……”蔡氏看顾启珪转身就走,就开始为顾玲燕说情,想当个和事老。   不过,顾启珪认为自己并不需要一个什么都不知道,平日里连自己的事情都拎不清的人说教,就停下脚步看着蔡氏,说道:“大嫂又知道什么,要是想做什么大可以自己去干,我有点忙,空闲时间倒是不多的。”   “怎么和你嫂子说话呢,这不也是为了珏然好吗?”顾启陵插话,他是不知道这其中的内情,但是显然安珏然确实在外面待了太长时间了,整整六年都没有回家,他觉得姑姑担心也是正常。   “兄长也是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开口了。”顾启珪开口,直接堵住了顾启陵接下来的话,转身出了‘南行院’。就是出了院子,身后‘嘤嘤’的哭泣声夹杂着安氏的声音还是源源不断的传到他耳朵里,令他感到心烦。   顾启珪走在这偌大的顾府里,回头看看这‘南行院’,直觉就是皱眉,他刚刚就不该来这里。安氏这母子俩的脑回路,不是他能理解的,这么长时间他就没理解过。   “走吧,先去‘闵意堂’给娘亲请安。”顾启珪吩咐身后的顾擎,想必娘亲那里已经得到了会试的消息,说不定现在正在找他呢。   途中经过‘茗琪阁’,顾启珪停下看了看,这院子基本已经荒废了,不过因为顾府没有主子住进去,这儿处处还留着两个姐姐生活过的痕迹,有时候二姐回来还会在这里住个两日。说起两个姐姐,顾启珪是一肚子不甘心,对两个姐夫他之前想的手段是一点没有用上,这都已经成了他的怨念了。   那件事情刚刚发生的时候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谏官在朝堂寸步不让,逼得刚刚才能站起来的爹爹不得亲自去处理此事。重压之下,没多久他就离开了京城避风头。   五年前大姐顾烟茗嫁给张文麟的时候,这风声还没有下去,他匆匆赶回来送嫁,也没有太过招摇。再加上出嫁前姐姐抱着他哭,好像要把泪全部流干似的,令他根本提不起精神去弄张文麟。到现在他都能记着大姐出嫁前一天对他说的话,知道了这些他也大致明白之前大姐为什么会做出的某些不合时宜的举动和反应了。   出嫁的前一个晚上,顾烟茗与他和顾烟琪说话,姐弟三个像小时候一样盘腿坐在床上玩叶子牌,顾烟琪熬不过第一个睡了过去。顾烟茗看了看顾启珪说道:“前两天忠亲王府传出来消息,侧妃徐茯苓难产没了。”   顾启珪不明所以,“这大喜的日子说这些做什么。”   顾烟茗接着说道,“小时候,我经常做梦,总是梦见自己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这个要害自己,那个要害自己,梦里的我好想总是活在恐慌之中。说是梦也很真实,有一段时间我总会死分不清梦境和真实。但是后来梦醒了,真实的生活真的是和梦里相反的,起码梦里的我是没有资格披上红嫁衣的。”   顾启珪愣了一下,才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回答道:“嗯,那些都是假的,梦都是相反的,现在才是真的,大姐就要嫁人了。以前在家里没有受过委屈,以后也不能,有什么事一定告诉家里。大姐一定会幸福的。”   顾烟茗笑着点点头。   事实证明,顾烟茗这几年来确实过得很是不错,现在张文麟又往上升了,现在的‘盐铁司’直接撇开了之前的世家,管理着江南四省的盐铁,张文麟是绝对的长官,作为当家主母的顾烟茗自然是水涨船高。   二姐顾烟琪是在三年前成亲的,婚事定的猝不及防,就是成亲的对方都是顾启珪始料未及的。竟然是李维,当年顾启珪曾经觉得这位好友喜欢却没有坚持,不过事实证明顾启珪错了。人家很是坚持,短短四五年的时间‘茗’的店铺开到了大齐各个重要的城池,以生产精品茶在闻名,深受达官贵人喜欢。他到了京城之后就行动了,这其中的过程,顾启珪不得而知,但是就连他的双亲对李维都是赞不绝口,想必李维是下了一番苦功夫的。嗯,这门亲事顾启珪是连参加都没得参加,当时他在塞外,等他接到信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那时候二姐已经成亲了。   婚后的顾烟琪定居在了京城,比起顾烟茗,倒是她回家方便些,顾启珪倒是经常见到她,看状态就知道她过得很是滋润。   不过,作为顾启珪还是非常的遗憾就是了。   再往前走,就到了‘闵意堂’,顾启珪直接拐了进去。   其实真要说起来,这顾府,也不能叫顾府了。六年前,北境大获全胜,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得到最大好处的当然是忠亲王,直接加封了九珠亲王,算是大齐建朝以来亲王之中最高的品阶了。除了忠亲王,在折子之中,陆老爷子重点提出了顾启珪,包括让暗卫上战场发挥了作用,还有就是那些大夫和药材。结果自然也是得了赏赐,不过赏的却不是顾启珪,而是教子有方的他爹爹——顾国安,直接被封为了‘忠意伯’,这是个实打实的头衔,还有封地和府邸,待遇比顾雍还要好上一些。   这一门两个封号的事情也是建朝来头一遭,一时间顾府风头无量,但是朝中谏官却是颇为看不惯,觉得这有违祖训,多次上表,圣上还是坚持己见。后果当然是顾府遭人嫉恨,这也是为什么之后当那件事情发生的时候,人人都来针对的原因。圣上说你顾国安教子有方,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谏官门有话说了,当然是逮着好一通说,最后就是圣上也承受不住压力了。结果就是虽然顾国安在朝堂之中的地位没有变,但是顾启珪却是在外面待了四年多才回了京城,就算是在京城也是怎么低调怎么来。   顾启珪边想边走,转过了长廊,就被朱氏看着了。   “刚刚去哪了?”朱氏笑着问道,她知道儿子中了会元,自然非常的高兴。刚刚就有人说儿子进府了,但是她都等了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人影。   “刚刚有些事情,耽搁了会儿。”顾启珪没实话,朱氏这几年为他和珏然操的心够多了,反正事情已经解决了,也没有必要说些有的没的。要知道,现在但凡沾着顾玲燕的事情,朱氏就得炸。   朱氏没有问下去,她看着儿子说道:“你爹说这几日珏然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去看看他,那孩子心思重,有什么话都不说,他要是不想呆在安府,就接到家里来住,安意荣那里我和你爹去说。”   顾启珪是知道那小子还和爹娘联系着的,所以就算是不和自己联系,他也没说什么。不过知道是一回事儿,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那小子这六年都不和我联系,是不想见我呢,还我亲自去见他,让他亲自来见我还差不多,”顾启珪抱怨着嘟哝,罕见的有些孩子气。   朱氏拍拍儿子,笑骂道:“说什么呢,珏然是觉得内疚呢,但那件事儿不怪他,你能不知道,还这样说。”那件事情,朱氏也生气,但是珏然是没有错处的,孩子因为那件事情在惩罚自己,更是让她心里不好受。因为一件事,让她两个儿子都受罪,所以说朱氏和顾玲燕撕破脸当然是一定的。   “我知道了,娘,这不是说笑呢吗。”顾启珪赶紧笑着解释。其实真说起来,到现在顾启珪都不知道自己当年做得对不对,当时他只是想着长痛不如短痛,凑着个契机让他知道真相。虽然不能改变既定的事实,但是起码不是完全被蒙在鼓里,所以他当时没有阻止珏然继续听下去。顾启珪一想到安珏然是因为这个才一直憋着一口气不回来,就一阵心虚。   顾启珪站在朱氏身后看着她是弄些草药,自从爹爹那次受伤之后,留下了些后遗症,时常得泡药浴,久而久之,没有什么事情的朱氏也就开始侍弄草药了。   “你一会儿回梨花胡同,这几日累不累,府上的事儿是她在管着?”朱氏边弄着草药边问道。   “娘放心,她都做了的,您就别担心了。”顾启珪赶紧快速的回答,要是他不表态,他娘准得一直说下去。   “你呀,”一听就是不诚心,朱氏叹了口气,却没有再说什么。说起来,她对那孩子就是不喜欢也不能接受,想也知道,她想让儿子得到最好的,到头来却……朱氏很是不甘心,因为这,心里更是不喜欢顾玲燕。   朱氏说的‘她’,指的是顾启珪的妻子,是的,顾启珪也已经成亲了,两年前他有了明媒正娶的结发妻子,说起来这也算是那件事情的后遗症。   顾启珪刚想开口,就看到刚进门的顾十六正冲他使眼色。   顾启珪不动声色的走到一旁,附耳过去,“表少爷回京,现在已经到安府了。” 第158章 往事(三)   听到十六说此事,顾启珪还有一阵的恍惚,没想到刚刚娘亲才刚说起珏然,现在他人已经到到家了。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还不能让我知道?”朱氏看着儿子和顾十六在那窃窃私语,好笑的问道,倒不是打探,就只是调笑。   顾启珪转身,笑着说道:“都是些铺子里的事情,还是不要污了娘的耳朵。”   “刚刚安夫人已经匆匆赶回家里去了,这是没有告诉夫人。”身后顾十六小声的说道。   已经面朝朱氏的顾启珪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接着向朱氏说道,“娘,我这边还有些事情,回头再过来看您。这次的会试就先放一放,一切等殿试过后再说。”   知道儿子事忙,所以朱氏也不阻拦,“嗯,小心着些,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她知道自家儿子这些年都很忙,虽然她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但是夫君没有阻拦过,想来是必须要做的事情,所以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顾启珪行礼就这样出了‘闵意堂’,转过弯就告诉顾十六,“去通知安珏然,我在‘橼阁’等着他。”已经六年了,那小子终于是转过弯儿来了。   “是,属下知道了。”顾十六应道,就下去通知人了。   顾启珪到‘橼阁’的时候,安珏然还有到,他一个人坐在二楼,看着外面大路上的人来人往,六年前的事情又再次出现在了脑中。   六年前,当他顺利的解决朱家的事情回到京城,第一件事情就是去看安珏然,他总觉的安珏然有些不对,却又说不出那里不好。所以他连家都没有回,直接就去了安府,身边也只是带着一个顾擎,他当时只是想去看看,和顾启珪说话的时候,还把顾擎和顾十一散出去了,当时想着就是在安府,肯定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和安珏然谈了很久,顾启珪之前的情报也没什么不对,就还是与顾玲燕有关,她看来看去,还是最中意陆航家里的庶女陆呦做她的儿媳妇。期间还做了些小手段,这令安珏然不堪其扰。对这一部分的事情,安珏然没有仔细说明,顾启珪也没有追着问,再怎么说,顾玲燕在明面上是安珏然的母亲。   “你可真幸运,舅母和舅父都很好。”安珏然苦笑着对顾启珪说道。   顾启珪心里却是非常的不好受,却没有办法说什么。   晚饭时分,安居儿那领着顾启珪去给安意荣和顾玲燕请安,这本来就是礼数,就算是不喜,也不能没了礼数不是。他们到的似乎很不巧,安意荣和顾玲燕在争吵,很激烈的那种,站在院门口都能听见屋里的争吵声。   而且,这时候的正院罕见的没有丫鬟婆子把守,顾启珪本来想回去的,毕竟是客人,这样也太尴尬了一些,而且刚刚他还听见顾玲燕在指责安意荣。但是安珏然没有动,发而向前行进了几步,顾启珪知道因为习武所以他的听力也好上一些,以为他是听到了什么,所以就跟了上去,里的近了,听得更是清楚了。   “安意荣,这一辈子你都别想,你永远都靠近不了她。”这是顾玲燕的歇斯底里。   “燕儿,到底要我怎样,你才能相信我,我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安意荣说的无奈。   “你敢说,你那样体贴她儿子不是因为她。”顾玲燕直接指责道。   “珏然是我和你的孩子,这一辈子都不会变,我对他好是因为这个,与其他没有干系,你能不能不在无理取闹了。”安意荣回道。   顾玲燕这话一说,不但是安珏然愣了一下,就是顾启珪也是直接愣住了,要知道包子这事情他是知道的,那顾玲燕说的‘她’,百分之一百就是朱氏,但是顾启珪很确定,这些年以来,他从来没有发现过他娘亲和安意荣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更是没有什么与礼不合的行为发生。   手上刺痛了一下,顾启珪这才反应过来,安珏然还在他身边,他拉了一下,想把安珏然拉走。要知道现在走还可以,这是还有解释的可能,顶多母亲不是母亲但是父亲还可以是父亲。顾启珪能预感到接下来的事情,顾玲燕绝对会提到那件事情。   顾启珪用了力却没有拉动,屋里还是在继续吵着。突然,顾启珪觉得要是安珏然知道真相也不错,会怨恨,会怒,但是那样就还有机会。而且,想到之前安珏然所说的话,顾启珪还有些感触非常。   “安意荣你摸着自己的良心告诉我,你从来没有喜欢过朱玥冉。”这是顾玲燕一直耿耿于怀的事情,当年舅舅看重的儿媳妇就是朱玥冉,所以她一直不甘心。这些年来她必须得比朱玥冉过得好才行,一想到朱玥冉曾经在安意荣心里留下过痕迹,她就嫉妒的发狂。   “顾玲燕,你这是在取闹,那是大嫂,是不是毁了我你才会高兴,在你的心里我就那么龌龊。”安意荣的声音低了八度,就是站在外面的顾启珪和安珏然也能感觉得到安意荣的怒气。   身旁的安珏然止不住的浑身发抖,顾启珪直接使劲拉着他回了他自己的院子。   “你知道?”安珏然问道。   顾启珪没有回答拉着安珏然往前走,他确实是知道,但是这件事情不好正面回答。   终于到了安珏然的院子,“你是不是知道,”安珏然怒不可遏,他直接甩开了顾启珪。   “你待如何?还是你觉得这事情长辈们会告知于我?”顾启珪静静地反问道。按照这个事情来讲,他确实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他也不算是说谎。而且他确定这样说,安珏然会好受些。   安珏然就那样看着他,最后还是先败下阵来,低声问道:“你相信他们说的吗?”   “珏然,我宁愿他们说的是真的,我希望是那样。”顾启珪看着安珏然,沉静的说道。   两个人就这样站早院子里,很久都没有讲话,最后,是顾启珪先开的口,“你累了,进屋去休息。”   安珏然没有拒绝,回到房间的他们两人也没有继续说话,就静静的坐在那里。   直到,顾玲燕身边的嬷嬷过来禀告,“少爷,夫人旧疾复发,请少爷过去一趟。”   顾启珪看着并不准备答话的安珏然,直接回道:“嬷嬷,你去回了姑母,珏然不舒服,今日先不过去了。”   “表少爷,您不要为难老奴了,夫人说一定要少爷过去一趟。”   顾启珪皱眉,直接打开门走出来,又关上门,看着正等着的嬷嬷,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夫人旧疾复发,想请少爷过去一趟。”嬷嬷低着头,还是原来的说法。   “拿我跟着你走一趟吧,看看姑母有什么事情。”顾启珪说道。   嬷嬷一下子就慌了,“表少爷,夫人要见大少爷,您……”   顾启珪有些狐疑,到底是什么事情,这个反应也是奇怪了些,“没事儿,到时候我向姑母解释。”说着率先走了出去,嬷嬷没一会也跟了上来。   站在她身边,顾启珪能明显的感觉到身边的嬷嬷有些战战兢兢,但是他不明白是有什么事情。   去到顾玲燕院子,路上会经过一个池子,在池子旁边,顾启珪看见了迎面走来了一个女孩和一个丫鬟,旁面的嬷嬷下意识的为顾启珪介绍,“这是陆二爷家的陆二小姐。”   顾启珪几乎就反应过来了,这就是陆航的那个受宠的庶女,不过他向来对这么些事情没有那样在乎,所以就在两人迎面走来的时候,顾启珪点了点头就往前走,就在顾启珪和女子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事情发生了。   “这是表少爷,”这是顾启珪落水之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现在他大致明白刚刚他的违和感是怎么回事了。怀里这个柔弱的女子不会游泳,整个身子都贴在他身上,岸上的人嘈杂一片,这些顾启珪都顾不得,他现在现在只能尽力的拉着怀里的女子,不让他滑到更深的地方。现在才是初夏,水还凉的紧,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   等下人们七手八脚地把他们二人拉上来的时候,顾启珪几乎是下意识的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给身边的女子披上,虽然是已经湿透的衣服,但是了胜于无不是。   后来的事情就可想而知了,这件事情传的很快,那段时间顾启珪和陆哟的名声被传的都不好,而且又因为顾启珪是有皇婚在身的,这事儿就更是难办。再加上之前顾氏一门两个爵位的事情已经让谏官不满了,现在正好是有了借口,所以此事儿在朝堂上也闹得沸沸扬扬。   顾启珪几乎是在落水的瞬间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安珏然和朱氏等人在知道事情的始末之后也大致知道了事情是怎样的。这件事情原本的是针对安珏然才设的,本来就是传出去顶多就是成亲,根本也尺寸不出这样大的浪花,但是因为当事人是顾启珪,这事儿很难办。   所以,朱氏来到安府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去看她生病的儿子,而是直接到了顾玲燕的房间里,给了她一巴掌,这还是这么些年以来的第一次。来的时候,她是立刻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这个计划很是恶毒,不管成功的是哪个,受伤的都是她的孩子。更是直接问到了安意荣脸上,“表弟当年许下的诺言没有办到,是不是我就可以把孩子要回去?” 第159章 往事(四)   “大嫂,”安意荣语塞,在知道这件事情伊始的时候,他就清楚这件事情不是这样容易就解决的,这么些年他不瞎,当然知道顾启珪在顾家的地位如何。   “这件事情,我不会善罢甘休。”朱氏直接说道。不过,不管在内里他们闹的多么凶,在对外宣称的时候还是只能说是意外,不然还能怎么说。   陆家二爷陆航不是不好惹的,他能做到禁卫府的统领,当然是有一定的能力的,而且他还深受圣上信任。不过这个事情他倒是不好说,因为动手把陆呦和顾启珪撞下去的人,就是陆哟身边的贴身丫鬟,是陆家的家生子,刚刚被指派到陆呦身边的丫头。   这整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不过京城的百姓们倒是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就是了,顶多就是调侃或是阴谋论一下,当然更多地骂声是在女孩子那里。毕竟想也知道顾启珪可是有婚约的,还是当今圣上亲封的长宁郡主,而和他落水的那个是一个庶女,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娶妻要娶那一边儿。   再加上,顾启珪弱公子德行好的形象深入人心,顾家幼子从落水到现在都还没有醒过来,他身子不好的事情在京城不是秘密,之前北境的事情顾启珪也是立功了的,还受到了皇上的赏赐,大家对皇权总是有一股子崇拜的,所以圣上说什么他们总能记得很清楚。但是,朝堂上的谏官却是像抓住了这个事情似的得理不饶人,总是抓住顾启珪德行有亏来说事儿,其实说罢了就是针对顾家,毕竟因为顾家打破了他们所谓的礼制,一门竟然出了两位有封号的伯爷。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一次出事儿的两家人,倒都不是这么好惹的,嗯,他们都属于是皇帝身边的近臣。这人心都是偏的,谏官在朝堂之上越说越离谱,最后甚至把顾国安和陆航说的是一文不值,这圣上也是不开心了,两人都是他亲自提拔上来的,你们说他们不行,当皇帝是干嘛的。   但是,在哪一个朝代总会有几个觉得自己是整个朝堂的救世主,其他人都是有私心的,只有自己刚正不阿,敢于说真话。嗯,在大齐,蔡畅就是这样一个人。就算是皇帝明里暗里表示顾启珪之事是两家之事,虽然之中虽然有人推波助澜,但是皇后那边已经惩罚过了,这事儿在朝堂之上可以不说了。   现在顾国安的幼子昏迷不醒,陆航也表示会把他女儿送到尼姑庵,罪魁祸首的那个丫鬟也已经被关进了大牢,这也算是惩罚了。今上打算息事宁人的,毕竟顾启珪的婚事是他亲自定下来的,与云南的联姻势在必行,他不想多生枝节。但是谏官们在哪一个朝代都是看不懂眼色的人物,接连几日在朝堂之上的撞柱子,令沐邱直接没有耐性,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够让皇后那边加快脚步。   嗯,皇后掺和进来也是有原因的,因为这件事情闹得太凶,所以这件事情查的也仔细。除了顾玲燕,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参与其中,那就是陆家夫人,这里的陆家夫人是陆岩的夫人,也就是陆霆的母亲,那个丫头就是她指使的。她不喜陆家大房二房,就一个丫头片子,宠的跟什么似的,她自己的儿子还在外面卖命,大房远在江南,就只能不让二房好过了。要知道一个女子在出嫁前与男子有了肌肤之亲,这以后名声可就坏了,就是能加到安家也是个妾。只是没想到最后这件事情牵扯到了顾家的顾启珪,想起儿子之前给她的来信说顾家顾启珪帮了他很多,陆夫人就心虚的厉害。   不过很快她也就尝到了苦果,和顾家不一样,陆家早就撕破了脸皮,陆家大房二房和本家的关系水火不容,这是众所周知的秘密,所以一直到此事陆航的夫人直接在本家大闹了一场,没一个人敢吭声。此后更是把这事儿直接闹到了皇后娘娘那边,逼得皇后娘娘亲自下懿旨说陆家夫人德行有亏,更是撤了她诰命的身份。   其实不仅是她,就是顾玲燕也在季皇后那里受到了重罚,不仅剥脱诰命,更是被指着鼻子说她后宅管理不力,一时间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而且更是从宫中选了才貌双全的宫女赐给了安府,美其名曰可以给顾玲燕帮忙,至于这是帮什么,仁者见仁。   但是就是这样,谏官门还是觉得这样不够,他们最是能说。一直到顾启珪好几天之后醒过来,那时候事情已经愈演愈烈,就是顾擎向他汇报时情都令他头疼不已。也因为这件事情,才刚刚能站起来的顾国安直接下了床榻处理此事,也因为没有养好伤,到现在阴天下雨,胳膊关节处都不好受。   这件事情商量来商量去,最后当今圣上倒是惩罚了顾启珪,三年之内除非重大事情不得回京,这也就变相的意味着,顾启珪三年之后的那届科举考试不能参加。要知道科举考试在每一个儒生之中的地位都是崇高的,顾启珪在此之前已经错过了一届,这样的惩罚不可谓不重。   这下子朝堂之上的声音倒是没有了,虽然没有弄着顾国安和陆航,但是他们也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毕竟皇帝是摆明了就是不动那二人的。   这件事情这样之后,顾启珪这边倒是还好,但是虽然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他与云南那位郡主的婚事也没有怎么样,想也知道不可能怎么样。此次事件之中最受伤害的当属陆家二房的姑娘陆呦,这件事情对她来说可能是毁灭性的打击,可能她这一辈子就这样完了。   在离京的前一天,顾启珪脑海之中不止一次出现在江南蹭到他怀里的那个女扮男装的‘他’的形象,到最后是完全没有了旖旎,他们完全是机缘巧合,那个女子甚至没有见过他,就是他那样做了她也不会有什么,而且也许正中她家里人的下怀也说不一定。   转而又想到在水里那个虽然害怕的要死,手里紧紧攥住她自己的衣服,但还是努力的想挣脱他不让自己成为拖累的女子,顾启珪觉得他心里已经有了天平。要是他不做什么,那个女子必然会以悲剧收场,在这个朝代没有谁会去娶一个‘德行有失’的女人。   顾启珪觉得在那样的困境之下还会那样做的人,起码品行不会有失,他觉得比起可以在这儿选择的自己,那个只能被选择的人才更可怜。再说都已经这般了,还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反正自己也没有损失什么。   这是顾启珪下的决定,是他跪在顾国安和朱氏面前亲口说的,他说他想娶陆呦。   顾国安当时正在喝茶,听到此话放下手里的茶碗,认真的看看他,“下定决心了?”朱氏则是更过激一些,虽然不怎么看好沐茜,但是让幼子去娶一个庶女实在是不在她的考虑之内,“顺宝,咱们可以那别的补偿她的,娘想办法……”朱氏说的语无伦次,身为一个女人她当然知道自己现在说的有多苍白无力,世人对女子苛刻,她又如何不知。   “让孩子自己说,没事儿的。”顾国安拍拍自家夫人的手低声说道。   顾启珪把自己想的说了,末了道:“爹爹,娘亲,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这样做会更好,儿子不求以后外家能给儿子带来多大的助力,但求个问心无愧,还望爹爹娘亲成全。”   “既然想好了就去做吧,不过云南那边儿陪不配合还是得看你自己。一会儿我亲自领着你去陆府,你亲自把这话给陆统领说个清楚。你知道这个话说出去了就是给别人无限的希望,不要让别人傻等才好。”顾国安说道。   “是,谢爹爹成全。都是儿子不孝,今后的三年,儿子不在京城,还望爹爹娘亲保重。”顾启珪说道。   上座的朱氏泣不成声,她不知道儿子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委屈,另一方面她也有着身为母亲的自豪感,有一种看,这是她培养出来的孩子的感觉。坐在她身边的顾国安也是欣慰,是,也许这样做对于未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但是问心无愧。再加上对于陆航他们夫妻二人从来都是抱着感激的心情的,毕竟这也算是安珏然的半个师傅,而且为人品行都不错,所以在顾启珪要这样做的时候,顾国安和朱氏没有明确强烈的表示不行或是怎么样。   那日晚上顾国安领着顾启珪去了陆府,陆航虽然刚开始在顾启珪提出来意的时候很是惊讶,但是之后态度没有很亲近但是也没有很排斥,到最后也只是说‘看结果’。顾启珪当然也明白这个事情,他也没有指望一开始陆航就能接受或是直接表示出要怎么样,毕竟现在他只是空口无凭,一切确实还得看结果说话。其实说起来,对于陆航,顾启珪也是一直是抱着感谢的心情的,毕竟这么些年一来,都是他在顾着安珏然,在顾启珪做决定的时候,这也占了一部分原因,本来该是他顾家干的事情,别人帮着干了,还干的不错,当然是值得感谢。   第二日,顾启珪就离开了京城,他第一站的目标就是去云南。当时的情况就是,要是想娶陆呦,最大的问题就是他身上背负的婚约,第一步就是得解决它。 第160章 往事(五)   顾启珪临出发的前一日晚上,安珏然来与他道别,毕竟圣上下旨之事不是什么秘密。顾启珪也正有此意,就是安珏然不过来,他也会在离京之前和他见上一面的。   “你要娶陆呦?你可以不必如此的,”安珏然一见到顾启珪,就非常的激动。此事确实是对不起陆家,但是这个结果完全没有必要是顾启珪来承担,就是要承担也得是他才是。陆航是他的半个师傅,但是却在自己家里,让他的掌上明珠遭遇这样的事情,实在是一种罪过。   这是稍微长大之后,顾启珪稍有的看到安珏然这样激动,他拉住安珏然笑着解释道:“珏然,我说过,不用把这些事情都放在自己身上,这些本与你没有干系。要是我不想做,没有什么人可以逼我,这事儿是我主动的,是我提出来的。”   “你,”安珏然其实有些无措,好像一日之间他身边的所有事情都发生了变化,但是他都没来得及整理之前发生的事情,接下来的事情就发生了,现在他几乎是不知道面对这所有人。尤其出事儿的是顾启珪,他们自小一起长大,两人之间几乎是没有什么秘密,他不希望顾启珪因为这些事情有什么,再加上这一切本该是他承受的。   “之前我接到过沐执的信,”顾启珪抛出一句话,这件事情他从没有与人说过。其实他退亲的想法倒也不是偶然,这件事情他一直在盘算,眼前这事儿的发生也算是一个契机。   安珏然皱眉,他当然知道长宁王世子名沐执,这在整个大齐都不是什么秘密,盖因为比起他成名于年少,在云南边境征战多年,骁勇善战就是他的代名词,在大齐境内几乎没有不知道沐执是谁人的,但是同时这也是一个顶不好对付的人。“他说什么了?”安珏然接着问道。   想起那一封信,顾启珪就觉得好笑,甚至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赐婚之事,那封信就到他手里了。“只说让我配合,他们沐家的公主一定不会嫁到京城,让我不要动心思。”这话说的霸气,甚至连条件都开好了。   “这事儿,舅,舅父知道吗?”安珏然皱眉,确实如传言,沐执真的是很强势。   顾启珪笑着摇摇头,这事儿他谁也没有说,就只当做什么也没有发生,其实说起来也是从那时候开始他就对这门婚事没有这么在乎了。刚开始的时候他承认他对这件事情有些在意,觉得凭什么我就要听你的,像是对不认可自己的人的一种反抗,所以他府试时他还是任性了一次,不是说我配不上她吗,就更配不上好了。说起来,这很幼稚,但是对于自从来到这里就在没有受过什么挫折的顾启珪来讲,那封信还是令顾启珪很不舒服。   不过后来顾启珪就改变主意了,他觉得没有什么意思,一个陌生的女人不值得他做什么事情。所以,顾启珪回京后去长宁王府拜访,他当时是知道长宁王妃的意思的,毕竟引路的婆子几次想把把他往亭子那边引,意图很明显就是想让他们二人见上一面。这样的方法他也是用过,怎么会不知,不过他没去,不找痕迹的就自己出了院子。他觉得既然以后可能不会有大的瓜葛,就不要徒增两人的伤心才好。   “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必要这样选择的。”安珏然看着顾启珪,他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当然都知道,就算是这样娶陆呦也不是必然选择。不管怎么说,陆呦的身份都是一个大问题。   “不管怎么说,不管此事因何而起,但是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此时我来出面是最好的结果。而且比起有一个强势的大舅子和不省心的二舅子,我觉得还是有一个透明的小舅子来的好些。”顾启珪知道嫡庶在这个朝代很是重要,如果他嫡长子,这事儿还真是不好说,但是他是嫡幼子这事儿倒是好操作些。   因为在乎,所以安珏然在替他觉得不值,但是其实顾启珪是没有过多的这想法的,他本就不是这个朝代的灵魂,他不是土生土长的在这个世界长大,前世的思想在他脑海中留下的印记,让他不会太过在乎这个。再加上,沐执聪明强势,沐苛纨绔跳脱,哪一个他都不想应付。而且他不觉得云南的沐家毫无心思,雄踞云南如此之久,那里的百姓恐怕只知道有长宁王,而不知道这个世上还有皇帝存在。总之这一切的种种,看起来是他受了委屈,但是说起来,这个事情在他这里更多的算是有了一个契机。   安珏然没有讲话,他大概懂了顾启珪的意思。   顾启珪不想再谈论这个事情,因为他这一件事情的发生,导致另一件事情暂时搁置了,其实对他来说,那一件事情才比较重要,想到这里顾启珪试探的开口:“还有那事儿,”顾启珪刚开个头,就被安珏然打断了。   “我是不是该改口叫你哥。”安珏然说了一句,自己笑了出来,倒是和他小时候恶作剧时候的样子有些像。他自己本来是有些蒙的,但是因为顾启珪的事情一出,把之前他知道那件事情的心情冲淡了许多,现在想起来,他自小与顾家大房的这些人从心底里觉得亲近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就这么确定你比我小?”顾启珪看到安珏然这样,也放松了很多,还开起了玩笑。   “也是。”安珏然苦笑,他们怎么能知道谁大谁小,当年发生的事情他们什么都不清楚,虽然隐约知道了真相,但是还真是浅薄的真相。而且,虽然能大致的了解这件事情的发生。,但是他心里还是非常的不适。   顾启珪没有说什么,他觉得自己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这件事情,他也没有和顾国安和朱氏说,从他来讲也不是容易就能开口的。他总觉得,要是安珏然想清楚了,这件事也能好解决,现在说什么都还太早。   只是顾启珪没有想到他这次想的还差些,在他走后没多久就接到了京城给他的信。安珏然在他离开京城之后就离开了,自愿的跑到了南靖一待就是几年,就是他回了京,安珏然都没有回来。   但是那时的顾启珪还不知道,在房间里两个人都没有讲话,相互沉默。   “爷,用些茶。”磨石宇端着茶进了来,他的声音也直接惊醒了顾启珪。顾启珪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两盏茶的功夫过去了,安珏然才姗姗来迟。   顾启珪听到开门的声响,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袭白衣的安珏然,身后跟着黑衣的顾十一。六年不见,他们都变了很多。   顾启珪是变的圆滑,不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傲气,因为这些年在外面的缘故,顾启珪接触了很多人,这与人交往也是成熟了很多。但是相反,安珏然是变的越来越冷,如今一袭白衣,只是让他的气质更加的冷凝,当然这与他这些年的经历有关,见得生死离别多了,人就慢慢的变冷了。   不过在看到顾启珪的那一瞬间,安珏然笑了一下,开口说道:“好久不见,”语气熟稔。   顾启珪走过去,同样笑着说:“你还知道好久不见?”当年顾启珪从云南回来到安庆的时候立刻就往南靖送信联系安珏然,这些年也送了很多封信去了南靖,但是每年安珏然除了在他们生辰时候送一封平安信给他,其他就没有了,这让顾启珪很是怨念好不好。   “这不是回来了吗,一回来就得到了你的好消息,恭喜你,会元郎。”安珏然笑着说道,说起来,两兄弟已经有六年不曾见多了,除了刚开始看着有些隔阂,这说起话来倒是把那些都冲淡了。   “这次回来还要离开吗?”顾启珪让安珏然替安珏然斟茶,问道。   “这个要看情况,南靖刚刚稳定一些,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不过本次回来是奉命借调,还不知道会去哪里,我现在也没个章程。”安珏然低声说道。   “陆统领应该是想让你接替禁卫军,但是我的建议是再等一等。”顾启珪说道,禁卫军统领是皇帝的禁卫,但是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这大齐的天儿也快变了。   “嗯,我知道。”安珏然笑了一下,转而笑着问顾启珪,“陆统领?”   顾启珪知道安珏然的意思,但是他没有往下接。   两兄弟说着自己的近况,长大了之后,能做的决定多了,能说的也多了。   末了,顾启珪站了起来,说道:“去家里用膳吧,爹爹知道你这几日回来,娘亲今日还念叨你呢。”顾启珪这话是试探这说的,其实说起来,这些年安珏然和顾国安夫妇是没有断联系的,就算是在北境,安珏然也会定时收到这边送去的衣物用品,一看就知道是用心准备了的,这让他心里有种莫名的感觉。但是他心里还是复杂,毕竟通信是一回事儿,这见面都是另一回事儿。   “今日就不去了,我刚刚才回到家。”安珏然低声回道。   顾启珪没有强求,“嗯,等你回来想的时候过去,提前通知我。我现在住在梨花胡同那里,有时间也去坐坐。”成亲后,顾启珪就搬到了梨花胡同,那与现在的顾府隔了一条街,与今上赏赐下来的伯爷府相邻。   安珏然端着擦茶的手顿了一下,才笑着说,“好。” 第161章   和安珏然道别之后,顾启珪直接回了顾府。虽然他平时住在梨花胡同那边,但是今日恰逢十五,按照惯例他们夫妻两个是要去顾府一家人一起用膳的。   要说起来,他们住到梨花胡同那边,也是顾启珪的要求。一来顾启珪知道朱氏对陆呦的有意见,自古婆媳多事端,所以顾启珪觉得还是不在一起住比较好,后期人跟人交流久了,自然就会有情感。朱氏并不是一个难缠不讲理的人,经过相处,顾启珪也能感觉到陆呦是一个聪明的女人,所以顾启珪相信时间长了她们相处好是必然的事情。二来当今圣上上次下来的伯爷府就在梨花胡同那边,当时选宅子的时候,顾启珪专门选在了伯爷府附近,现在看着远了些,等顾国安扶起来搬过去距离就近了。   顾启珪完全能理解朱氏担心他,觉得他是因为那事受了委屈,但是其实顾启珪并没有想太多,他心里没有人,所以要是两人合拍,相濡以沫的过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而且,从现在来看,两人的相处还可以。陆呦不能说是那种看起来特别令人惊艳的女子,但是和她相处起来很舒服,至少现在的顾启珪是这种感觉,他觉得这种感觉还不错。   顾启珪进顾府的时候,离用膳还有些时间,他直接进了后院,因为每逢初一十五他们夫妻两个都会来到这里,所以顾府准备了专门供她们夫妻俩的休息的院子。   顾启珪进院子的时候,有一名丫鬟跑到他身边,“姑爷回来了,小姐去了夫人那里还没有回来。”   顾启珪没所谓的点点头,这是他妻子身边陪嫁过来的丫头,虽然见过很多次,但是顾启珪甚至连她的名字都叫不上来,至于那些小心思,顾启珪根本没有心情去计较。至于小丫头所说的,顾启珪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现在就快就要用晚膳了,按照以前的经验他能猜到陆呦肯定是在‘闵意堂’那里陪娘说话的。   这在顾启珪看来,是陆呦非常好的地方,或者说是他很高兴陆呦这样做。他以前总想着自己以后娶的妻子一定要和娘亲很好的相处,现在虽然还没有到达很好的那个程度,但是起码,陆呦已经努力的在做了。   珍儿看着自家姑爷进了房间,想跟着过去照顾,在进门之前就被磨石宇拦住了,他笑着说道:“主子不喜欢人贴身照顾,珍儿姑娘自便。”   磨石宇这些年跟着顾启珪走南闯北,见识多了,人也成熟了很多,早已不见了以前的木讷和单纯,现在的磨石宇可以不着痕迹的谈笑杀伐。现在他笑这拦着珍儿,这女子的心思就是闭着眼睛,他都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主子在给夫人脸,这事儿他们不好出手,所以其他的磨石宇什么都没有说,但是表情说明了一切。   珍儿看着磨石宇,羞的满脸通红恨恨的跺了跺脚,直接跑远了,磨石宇连眼睛都没抬。   顾启珪换好衣服直接去了‘闵意堂’,陆呦和朱氏正在说着什么,气氛还不错。陆呦看见他过来直接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问道:“怎么这时候才过来,娘说你今日上午就出去了,是有什么急事儿?”   顾启珪冲朱氏请了安,才回答陆呦,“没事儿,遇见了个朋友,上午就没有赶着回来。”顾启珪拉着陆呦坐到朱氏身边,刚刚他就看见了朱氏和陆呦手里的布匹,不明所以,问道“娘和阿呦这是在干什么?”   “二姐最近就要临盆,我和娘正在准备要用的物品,这批布料很柔软,用着正好。”陆呦在旁边解释道。   顾启珪这才惊讶了一下,他把这件事情忘记了,根本一点儿记不得,虽然之前因为二姐二胎胎相不好他还专门去元大夫那里求了安胎药。   “回头,你二姐姐知道你完全忘了这个事情,这可有的说你了,”朱氏笑着对顾启珪说道,小女儿和幼子自小亲近,现在感情也好,所以她做娘的也很欣慰。   “回头我再把那些东西给她一部分,她就高兴了。”顾启珪不在乎的说道,他说的东西是之前李维开店铺时候他分到的那些分红,现在已经是相当可观了,毕竟现在李维经营的铺子遍布各地。上一次,顾烟琪的嫡长子出生,他已经送出去了一部分,没想到这又要出去一部分了,嗯,李维的效率还真高。   “你呀,”朱氏笑。   陆呦就安静的站在一旁笑着看着。   “娘这是领着弟妹挑布匹?这样的事情怎么也得叫着儿媳才是,就算是我和启陵不重要,至少看在贤宇的面二儿上。”未见人先听声,蔡氏的声音从门口传过来,她口中的贤宇是顾启陵的嫡长子,现在已经将近五岁了,在顾启珪看来现在顾贤宇已经有些了熊孩子的特制,其他倒还好,不过,瞧他大嫂的这个样子,以后怎么样顾启珪就不想知道了。   现在听到蔡氏这样讲,顾启珪的眉头皱了皱刚想说话,就被身旁的陆呦拍了拍,接着就听见陆呦轻声解释道:“大嫂误会了,二姐临盆在即,我和娘是在给二姐准备些东西,倒也没避着大嫂做什么。”   “二弟妹自然说什么是什么了,”蔡氏开口,还想接着说,就被顾启陵拉住了胳膊。   夫妻俩在那边拉拉扯扯,朱氏是没当回事儿的,比起儿子儿媳,她还更在乎孙子点,“贤宇今日怎么没跟着过来?”   “贤宇昨日在祖母那里玩的疯了些,就直接歇在了那边,今日还没有去接。”顾启陵解释道。   他这样一说,朱氏就没有再问下去。六年前的事情,闹得很大,朱氏直接和顾玲燕撕破了脸皮,在季皇后惩罚过顾玲燕之后,朱氏还亲自去了安家一趟,两人算是大吵了一架,简直是什么都说出来了,威胁恐吓,朱氏什么都不在乎。   因为在这件事情里,安意荣没有偏帮顾玲燕,为此顾玲燕要死要活的,最后这件事情被安氏知道了,她当然是向着自己的女儿。对安意荣,安氏只是说了说,她的重点在对付朱氏这里,她觉得她是可以教训朱氏的。   但是因为当时顾启珪昏迷在床,安珏然又因为自责萎靡不振,朱氏简直是愤怒到了极点,那时候她就是杀死顾玲燕的心思都是有的,她抱着全都豁出去的态度去撕破脸皮,什么都不想顾及,那时候她就是一个可怜的母亲。自始至终,顾国安都没有拦着她,相反后来的季皇后对顾玲燕的惩罚也好,还是送人给安意荣,都是顾国安的手笔。   不过虽然外面的人不知道,但是自六年前那件事情之后,就是住在同一个院子里,她和安氏也很少有交集。   现在顾启陵这样一说,朱氏还有些遗憾,毕竟那是她的嫡长孙,她当然是疼爱着的,但是她什么都没有说。长子长媳亲近婆母她本来就知道,事情发生的多了,就没有什么计较的想法了。   蔡氏坐到一旁,又重新高兴了起来,不管怎么说,她有儿子就什么都不愁,尤其是二房陆氏嫁进顾家两年身子还没有动静,这让生了嫡长孙的她非常有优越感。   “娘亲今日把这些准备好,明日我和阿呦给二姐送去吧,顺便把我给她的加成送过去,别到时候她又找机会说我。”顾启珪转移话题,当初就是因为错过了她成亲的日子,一直到现在,顾烟琪还时不时的要说上他两句,嗯,简直不要记得太清楚。   “殿试在即,你还是老实待在家里温习为好,我派人过去就可以了,现在时候没到还没有这样多的讲究。”朱氏笑着说道,因为孩子还没有出生,所以礼节上没有什么讲究。   “没事儿,就是去一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等着我到时候把诺诺接过来给您解闷。”顾启珪笑着说道,诺诺大名李诺,顾烟琪的嫡长子,他的小外甥,才刚刚两岁,最是好玩儿的时候。   “当诺诺是什么呢,还给我解闷,”朱氏笑着说顾启珪,但是语气明显又高兴了起来,也没有再阻止儿子,转而叮嘱道:“明日和阿呦早去早回,记得告诉你二姐这是大事儿可不能任性,”李维在外面独当一面,但是在顾烟琪面前却是没有多少坚持的,所以顾烟琪经常由着性子胡来,上一次诺诺出生的时候就差点酿成大祸,这次可不能了。   “是,我记得了。”“是,娘亲。”顾启珪和陆呦回答道。   那边的蔡氏已经是捏紧了拳头,这是在针对她呢。而且这家还没分呢,拿给顾烟琪东西都不告诉他们一声,用的还不是家里的银子,这让她怎么能忍得了,在她心里这可都是她儿子的。“二弟说的也是洒脱,说什么加成不也是家里的,再说了,二姐这胎还没出生呢,怎么也该不着娘家去送东西吧。”蔡氏出声呛道。   顾启珪当做没听见,朱氏也没有回话,整个房间里静了下来,有些尴尬。   晚膳时候,顾国安没有赶回来,就他们这些小辈陪着朱氏用膳,这晚膳可想而知用的并不舒心。   这日晚上,因为顾启珪要等顾国安说一些事情,所以他和陆呦直接就歇在了顾府。顾启珪从书房出来已经很晚了,回到院子,看到门口为他留下的那一盏灯,觉得心里暖暖的。 第162章 (双更合一)   第二日,顾启珪和陆呦夫妻两个一起去了城东的李府看望顾烟琪,但是却没有在李府待很久就离开了,临走顾启珪还顺道带走了李诺。   “你这样,二姐夫回头又要去家里说你。”陆呦站在顾启珪身边小声的说道,之前可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儿,夫君一声不响的把诺诺接走,没有和二姐夫说,弄得整个李府鸡飞狗跳,之后二姐夫去梨花胡同也直接把诺诺接了回来没有知会夫君,嗯,家里倒是没有鸡飞狗跳,因为虽然二姐夫没有知会夫君,但是二姐告诉他了。   “没事儿,有二姐呢。”顾启珪满不在乎,继续逗着怀里的小李诺。才是两岁的小孩子,长得白白胖胖的,胖胖的小手上都是小窝窝,尤其现在他软软糯糯的叫着舅舅,顾启珪很是受用。嗯,至于李维,有二姐在,这都不是问题。   顾启珪拿手捏着自家小外甥的鼻子,弄得小李诺“舅舅,舅舅”喊个不停的抗议,小奶音真是叫人心都化了一样,看的陆呦眼馋不已。不一会儿,陆呦跟着也加入到逗孩子的行列,至于其他,谁管呢。所以说‘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这句话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李府内,等到李维照顾完顾烟琪出来的时候,才从下人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就是一阵吐槽道“这小子又不说一声就带着阿诺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他儿子呢。”弄得儿子和他都没和顾启珪来得亲近,他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但是不巧被跟在他后面出来的顾烟琪逮了个正着。   “在说什么,什么意思,你是对启珪有什么意见?”顾烟琪最是听不得人家说她弟弟,就是李维也不行。   “没说什么,我这不是说启珪和阿诺亲近的吗,没有别的意思,你可不要多想,”李维赶紧过去扶着顾烟琪,看着她的大肚子,不免手下又轻了几分,多了几分的小心翼翼。   顾烟琪虽然有时候性子急,但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子,于是她大度的放过了李维,还解释道:“我娘想阿诺了,启珪才带走了阿诺,之前已经和我说了,这次你可不能紧着把他接回来。”顾烟琪张牙舞爪的警告。   “我知道,知道,你可小心着点走吧,姑奶奶。”李维说着,看着顾烟琪做大动作,他就担心的厉害。   整个院子里间或的传出女主人的‘教育’声和男人的‘妥协’声,竟是非常的和谐。   顾启珪和陆呦出了李府,抱着李诺一起上了马车。顾启珪坐在一旁看着陆呦和李诺在一处玩,竟然觉得非常的和谐。他甚少这样观察陆呦,现在觉得这样也很不错,以前他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个懂事的妻子就够了,自己会给出足够的忠诚和信任。但是现在他想要的却更多了,这是这段时间他一直想的问题,现在和陆呦坐在同一辆马车里让他不得不正视这个问题。   陆呦抬头看看顾启珪,不明所以,柔声问道:“怎么了?”顾启珪摇摇头,“没事儿。”   “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我会好好的把阿诺送去娘亲那里的。”陆呦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说道。   “嗯?”顾启珪一会儿确实有事儿,但是他家夫人怎么会知道。   “不是每年都会出去吗?前年去了,去年也去了,今年不用去?陆呦护住李诺一点一点的小脑袋问道,小孩子坐马车就是会这样,没一会儿就会睡着。   顾启珪摹地笑了笑,“嗯,去,等把你们送到顾府就得出发了。”说着,把睡着的李诺接了过来,只是没想到她竟然会注意到就是了。   马车到顾府的时候,顾启珪根本没有进府,而是柔声叮嘱陆呦,“晚上我指定是抽不开身,要是愿意今日就留在这里,明日我再过来接你。”   “不用了,明日我自己回去,你明日还是直接回梨花胡同那边吧。”陆呦温婉的说道,这日只要出去,他总是一身酒气的回来,有那时间还不如好好休息一番。   顾启珪愣了一下,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点了点头,就下了马车,上了顾擎早已为他准备好的马,“走吧。”顾启珪吩咐道。   马车里里的陆呦掀开帘子看着已经上马远去的顾启珪,若有所思,这是第三次,每年的这两天,她的夫君总会有事情。   “小姐?”身边的丫鬟小声唤道。   “进府吧。”陆呦放下帘子,吩咐道。   嫁进顾家两年,陆呦对顾家的关系大致上都了解。早些年的‘奉旨分家’让顾家的几房各为门户,加上即将要搬到京城的四房,顾家五房齐聚京城。就目前已经在京城的其他四家,大房与二房几乎没有交集,与三房感情不错,与五房最是亲近。与顾府辈分最高的老爷子和老夫人感情平平,礼节到位,交流甚少。与唯一的姑姑简直就是仇家,不论是婆婆,还是自家夫君都对这个人不感冒,就是这几年安家大房发生的一些事情,听夫君话里话外也大都也是公爹的手笔,至于原因恐怕就是因为六年前的事情。   至于顾家大房,公爹婆母感情甚笃,性子也不错,甚少管他们房里的事情。四个孩子里,两个姐姐与夫君感情好,成亲到现在,逢年过节尚且不算,就是平日里也常常受到两位姐姐的礼品,有的倒是没有很贵,但都充满心意。大哥与夫君的关系不远不近,恭敬有加,亲近不足;大嫂是个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就是当着婆母的面有时候也会呛上两声,这算是深得蔡家的真传。   她隐约也能感受到在大房之中相比夫君,大哥并不是那样受重视,这当然不是体现在物质上的,只是一种感觉,她能隐约猜到原因,当年北境的事情实在是太过有名,她们小姐妹参加聚会的时候,私底下也常常说这个事情。就是外人心里尚且觉得那样做不应该,何况是感受更深的婆母。再加上,这之中还有一个处处要让自己显得比别人高上一等的祖母安氏,深怕这个孙子被抢走,这样看来这大哥大嫂能与婆母亲近的起来才是怪事。尤其这两年,大哥大嫂大事没有,小动作倒是不断,刚开始时婆母还会说上两句,但是最近似乎耐心消失殆尽,说也不说了。   至于她,表面上虽然看不太出来,但是陆呦心里清楚,婆母本来定是不怎么喜欢她的,不过陆呦也能理解,毕竟她的出身摆在那里。她自己倒是不觉的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相比于天之骄子的顾启珪,她就黯淡多了这是事实,朱氏能接受她就是很好的了,她自己也没有奢求太多。不过,现在她和婆母已经相处的很好了,这都是多亏顾启珪。   陆呦在顾家的一切都是跟着顾启珪走的,亲近公婆和两个姐姐,对大哥大嫂也是客气,秉持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精神。感受到怀里的的拉扯,陆呦回过神来,低头就看见了一双湿漉漉的黑葡萄似的眼睛,不禁笑了一下。   “少夫人,下车了。”外面出来丫鬟的声音。   陆呦抱着已经醒了的李诺下了马车,带着笑意进去了‘闵意堂’。夫君希望她与婆母能好好的相处,她也不反感与婆婆交好,所以这样也不错,人心都是肉长的,看现在朱氏对她不就好了很多,她要再接再厉,只求不辜负夫君的安排才好。   这厢,顾启珪骑着马直接出了城,身边也只是跟着顾擎一个人。其实说起来今日对顾启珪来讲并不是一个开心的日子,因为在四年前的今日他失去一个像是朋友的兄长,是的,兄长,这是顾启珪对沐沣的评价。按照约定之后的每一年他都会去那个地方,算是承朋友之托,算是替他照顾另一个人。   顾启珪到达慈恩寺后山的时候,已经有人先到了,不用看顾启珪都知道,在那坐着的人是谁。轻轻走过去,浅浅行了礼“四爷。”   “过来了?”沐澈打招呼,他大喇剌的坐在那里喝酒,声音中倒是没有悲伤,甚至和顾启珪打招呼时还笑了一声,但是顾启珪就是能感受到沐澈心底里的悲鸣。顾启珪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理解这种情感,但是为之动容是一定的,结合四皇子自小的经历,顾启珪想着也许曾经二皇子是他生命之中唯一的救命稻草也说不定,因为珍视,所以没有了的时候才会更加的悲哀。但是值得幸运的是,二皇子一直到最后都做得不错,他把自己所有的东西都留给了眼前这人,人脉、钱财甚至还有家人,让他再也不会像小时候一样任人宰割。   “是,”顾启珪回道,“我答应过二爷的,要把四爷您平安的送回去。”这是他曾经的诺言,他希望能一直遵守下去。   “坐吧,”沐澈那手里的酒递给顾启珪,“他喜欢听你叫他阿兄,就这样叫吧。”   顾启珪接过沐澈递过来的那杯酒,顺势坐了下来,“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顾启珪从来不饮酒,就是在外面闯荡这些年都没有破过例,但是只有每年的这个时候是个例外,他总觉得要是不饮两杯酒,心里就会非常的不舒服。   两个人就坐在那里,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或者说,是顾启珪看着沐澈一杯接着一杯的饮酒,他就只是陪着。其实说起来,就顾启珪来说,他很感谢沐沣,不管是之前去北境时候他主动送来的那个侍卫,还是六年前的那件事情,亦或是后来他出京四处闯荡的时候,沐沣都帮过他,还会以兄长的身份开导他。   如今的沐澈和以前相比变了很多。在以前,顾启珪对他的印象就只有独,他一直认为这样的人是不适合做皇帝的,当初还想不明白为什么季皇后和她身后的季家会选择名不见经传的四皇子而不是更有实力的五皇子。就是后来清楚这样对季家和季皇后都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沐澈和沐沣自小感情深厚,绝对不会背叛他们。但是即使是这样,顾启珪还是不认为沐澈的性子适合坐上那个位子。   不过,顾启珪现在不这样感觉了,这四年来,沐澈几乎是将自己完全重塑了一遍。现在的沐澈文雅圆滑,短短四年的时间,他从一个不受重视的亲王,变成了现在已经加封了五珠亲王,这一次回京他肯定又会向上升。在大齐,现在有了两个无比夺目的王爷,忠亲王和义亲王,毋庸置疑下一任皇帝会在这两个亲王中产生。而且,虽然现在忠亲王深受当今皇上信赖,胜算可能会大些,但是,事情没有到最后一刻,永远不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事情。   “罗国二皇子最近动作频繁了很多。”顾启珪轻轻说道,他之前就一直怀疑罗国二皇子没有死,两年前确认了这个消息,所以就一直关注着。六年前扎布耶从京城回罗国的时候身负重伤,回到罗国又直接被罗国大皇子篡了权,然后两国就打了起来。现在整个罗国衰败,大皇子不得民心,百姓反乱时有发生,沉寂许久的扎布耶却有了动向,就是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嗯,”沐澈握紧手里的酒杯,那个人吗?他闭了闭眼让自己保持冷静,“罗国现在国力衰败,他就算筹划什么也不容易?”他要的从来就不是扎布耶在罗国干了什么,现在他只想对扎布耶做些什么,不过现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已经满足不了他了,他想的更多。   “人不就我,我去就人,总有方法的。”顾启珪说道,现在的罗国和以前不一样,之前为着天下道义,不能随便出击他国,毕竟以大欺小怎么都不好听,但是六年前罗国主动出击给了大齐出兵的理由,现在大齐和罗国是世仇,就是再打起来,这理由也好找的很。况且他们志不在战争,而在扎布耶其人,一个早已经死了的皇子,就更好操作些。嗯,这是顾启珪的想法。   “是啊。”沐澈笑着说。今日沐澈总是笑,顾启珪却没有在他的笑容里感觉到丝毫的暖意。   两个人交谈的不多,沐澈一直在喝酒,顾启珪大部分时间就只是坐在那里,间或的饮一口。他要保持清醒,每年来这里陪着四皇子,然后把烂醉如泥的他带回去,是顾启珪的答应那人的。顾启珪也从来不去阻止四皇子,按照与那人的约定,就只有今日四皇子可以肆无忌惮的饮酒,其他时候都是不行的,顾启珪知道这人一定是遵守了承诺呢,因为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准备上一年要喝的酒,似乎要全部喝了才肯回去的样子。顾启珪觉得偶尔醉这么一下也不错,对于神经一直紧绷的四皇子更是如此。   两个人以地为席,坐在这草地上,淡淡的释放着自己的忧伤。他们身后竖放着一块木质墓碑,静静的立在那里,上面仅有‘吾兄沐沣’四字,一笔一划写得工工整整,真的可谓是入木三分了。   一直到第二日下午,顾启珪才回到了梨花胡同。他回到家里的时候,陆呦已经从顾府回来了。顾启珪推开门进去房间的时候头还有些疼,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皇子今日要把一年的酒都要饮完的缘故,总之四皇子一直喝到了今日清晨才倒下。   陆呦听到声响来扶他,他直接撞到了陆呦的身上,顺势把头埋陆呦的颈窝,低声说道:“我累,要休息。”声音沙哑,显得更是磁性。   陆呦努力的稳住自己的身子,恐怕自己一不小心再给顾启珪摔了,小心的把他扶到了床上,闻着顾启珪身上的酒气,她柔声说道:“之前我让人给你弄了解酒汤,喝了再睡。”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竟然让夫君饮了这些酒。要知道平常时候的夫君从来不饮酒,从来不去风月场所,也从来不靠近哪个女子,嗯,照婆母的话来说就是很乖。   顾启珪的长腿动了动,陆呦就一不小心就倒在了他身上,伸手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顾启珪说道:“没事儿,我没醉,就是有点累,陪我休息会儿吧。”他的情绪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不想一个人待着。   陆呦眨了眨大眼睛,嗯,没醉,这是没醉?平常时候的夫君可不会这样孟浪,不过她也没有挣扎,她觉得今日的顾启珪有些不对劲儿。   在之后的几日,顾启珪都没有出府。毕竟殿试就要到了,他已经错过了两届,这次还是要好好做些准备的。   四月二十一日,殿试如约而至。   作为科举制度最高一级考试,殿试每三年举行一次,是由皇帝亲自命题,然后指定大臣问卷,当今圣上皇帝还要亲自阅看前十名的卷子,然后定出前三甲,状元、榜眼和称探花。殿试的仪式十分隆重,在大齐,殿试举行的时间有过几次变动,大齐初时曾规定在四月初,后改在五月初,后来先帝爷是又改在四月二十一日举行,当今圣上一直沿用至今。   对于这次殿试,顾启珪倒是没有太过紧张,这两年他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全部时间都在为会试做准备,可以说心里有底儿,所以不怕。   其实说起来,顾启珪也是不得不学习。两年前,顾启珪回到京城,并没有进哪个书院,而是直接跟着他师父陈恪一起习书,那个时候陈恪已经完全退了下来,时间多的是,再加上小时候他就没怎么管过这个小徒弟,现在倒是有机会了。   他先是是让顾启珪谢了一片文章,想试试这几年是不是手生了。事实证明,顾启珪手生的紧,看了顾启珪的文章,陈恪的评价是:“你这篇文章除了字儿能看,别的一文不值。”   嗯,其实顾启珪也很是无奈,这文章一日不做就会手生,在外面的那几年顾启珪一直努力要把‘亨通’钱庄做的更大,整日忙忙碌碌的,虽然出面的都是磨石宇,但是都是他在主持大局,过分的忙碌让他很难静下心来去行文,毕竟写一篇文章可是要花费不少时间的。不过早晚写字看书的习惯倒是保存下来了。   顾启珪当然也知道自己文章里的问题,结构没问题,但是行文太过松散,所以陈恪骂他他就老老实实的听着。这些年他见识的多了,处理事情的更加圆滑成熟,但随之而来的也就是这些问题,总是有太多的想表达,他还没有把那些沉淀成他自己的东西,文如其人,他自己乱,文章怎么可能严谨。   后来,顾启珪可是整整练了半年,才让他师父对他松口说还可以。所以说小说里所说的一个人不努力随随便便就能考过科举简直就是玩笑话,就是他日日的看书什么的,还会出现这样那样的问题。   天还没有亮,顾启珪等百余名贡士已经等在了宫外,其中倒是看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毕竟前日的保和殿进行的殿试前的复试,他们已经见过面了,虽然互相不一定知道姓名,但至少混个眼熟。   进宫之前他们经过了层层的检查,当然是非常的严格,要是在宫里出了什么意外就不是除名这样简单的了,重者可是要掉脑袋的。有宫人在前面为他们讲解入宫的礼仪,大多数人都是没有见过这种场面的,所以前面宫人说的仔细,包括穿戴行为举止,都有人给他们做示范。殿试是大事,仪式也隆重,怎么的也不能在他们这里出差错,所以大家学的也认真。能进到殿试这一步的,都是经过重重困难的,所以这些宫人也好,官员也好,都是客气,谁能保证这里面不会出来一名大官啊。   时辰到了,有官员开始点名督促他们列队,按照会试时候的名次分成单双数,单数者列东,双数者列西,排的整齐。接着就由鸿胪寺官引导着他们到丹陛两旁站着,他们进去的时候捧题官及内阁官已经由内阁经中左门到了保和殿,皇帝钦命的试题也已经陈列在了殿内东旁黄案上。   一切准备就绪,众人都在静静等着,不一会就传来了一个尖细的声音。   “皇上驾到——”“忠亲王驾到——”“义亲王驾到——”随着着这个声音,保和殿外作乐鸣鞭,甚是隆重。   不过有趣的是,科举考试是为国家选举人才的大事记,所以算是整个王朝的大事,要是有太子的话,本该是由太子陪同,但是因为本朝没有立太子,就由两位身份最高的亲王陪同,想想倒是蕴含深意。   随着当今圣上的入殿,众贡士和王公大臣皆向皇帝行三叩九拜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忠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义亲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平身,”沐邱一声令下,大家呼啦啦的都站了起来。顾启珪抬眼瞄了一眼,这又已经过去了六年,因为疾病缠身的原因,沐邱老了不是一星半点儿。但是皇帝积威甚重,他身上的威压倒是不少反增,处在这天下至尊的位子这些年,这倒也是可以理解。   “……”沐邱说了几句勉励学子的话,就带着两个亲王施施然离开了。众人呼啦啦的又忙着送驾。   等这一众礼节完成之后,才开始由礼部的官员开始分发试题,因为这是当今圣上亲自出的试题,所以他们这些贡子都要跪着接受试题,然后才能进去保和殿在殿内两旁试桌行文答卷。 第163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拿着写着试题的白宣纸进了保和殿,按照之前的排队顺序,在大殿东侧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接着就在答卷第一页填上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及三代履历,然后才开始看题目。   殿试虽然只考一策问题,但是和之前不太相同的是,殿试有一个特点,那就是题目往往很长,这个审题就变得难了些。顾启珪仔细琢磨过之前的殿试试题,尤其是到了当今圣上这里,题目一年比一年的长,往往令贡子门看的迷糊。   至于出题的内容倒是不在顾启珪担心的行列之内。殿试是当今圣上出题,出题方向无非就是两个。一来是圣上近年来比较关心的事,急于寻找解决的方法,就想着可以在这些贡子之中找寻新方式,没准在这些贡子之中,谁出的策就合了今上的心意,还有可实施的空间,这难事儿也就解决了,嗯,往年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有。二来,就结合当下的时政情况问对策,然后看看这些贡子的想怎么做,从而可以从中挑选出和自己心意的贡子,从而培养成近臣,朝廷中的新贵大都是这样的出身。   总之,这都是为了皇权服务的,这个世道就是如此。   顾启珪看着今年的试题,首先,这道题并不很长,今上大大的缩短了自夸的篇幅。其次虽说不长,但是有两个问题,不过同气连枝就是了。相比往年,今年的试题确实有些不同,说题目有些偏也不尽然,但这些年很少涉及到的题目就是了。   今年新出炉的殿试试题是这样的: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奖廉惩墨,而胥吏尚多奸顽。贵粟重农,而闾阎未登丰裕。岂积习之骤难除欤?抑有司奉行之不力也?兹欲令大法小廉,民安物阜,渐几于淳庞之治,何道而可?   至淮、黄两河,民生运道所系,而河工诸臣,怠窳玩惕,以致工程稽缓,底绩难期。何道而令河务大小臣工,实心经理,浚筑合宜,平成早奏,俾粮艘无误,民居永奠,以释朕宵旰之忧欤?   尔多士蕴怀康济久矣,其详着于篇,朕将亲览焉。   综合来看,这道题目关于“吏治民生、淮、黄河务”,这是近十几年来,圣上少有的问策于吏治,也是少有的直接要方案,主要是在十多年前今上和身边的近臣曾经严厉的整顿过吏治,当年成就爹爹顾国安的‘江南盐铁案’就是整顿吏治的里程碑。现在今上借淮、黄河务之事,实问吏治高效,似乎有很深的用意啊。   大齐皇朝在这个时代达到了建国以来的最高峰,疆土、人口甚至是商业发达的程度都是大齐建国以来之最,至于以后还有没有可能攀上更高的高峰,当然是没有人知道。不过顾启珪倒是可以肯定,大齐发展至今,各个世家也在不断的发展壮大,因为祖上给力,他们霸占着这个皇朝的大部分财产。虽然皇帝屡次想撤权,把这些个世家一个个的弄倒,但是经过尝试失败了。   此外,这几年,因为吏治不严,贪腐事件时有发生,单是这两年查出的贪官,从家里搜出的银子数目就堪比国库,多么讽刺。而且,拔出萝卜带出泥,这贪官可不止一人,这么些贪官污吏通过搜刮民脂民膏得来的钱用于自己享受,置民生于何地。业其他一些官员,不贪污,不作奸犯科,但也不作为,这样的官员更是可恶,他们这样做得后果就是导致工期延误,关乎民生的基础实施建设质量有问题,让百姓在这个过程中受尽苦难,要知道这些工程都是要百姓服徭役才开始建造的,这不断地迟延,不断的拖后,耽误的还不是老百姓自己。   本来世家已经弄得皇帝苦不堪言,再加上这些新崛起的官员犯上作乱,看来皇帝是忍不下去了。要知道,民为国本,有贪污、腐败、或是不称职官员的府县,百姓都不好过,所以上面说‘贵粟重农,而闾阎未登丰裕’‘怠窳玩惕,以致工程稽缓,底绩难期’可见当今圣上也注意到在这个问题了。所以他问:让大臣尽忠,小臣尽职,百姓安康,生活渐渐变得淳厚的法子,总的来说这道题还是要问吏治。   这样的题目好答也不好答,这题是皇帝亲自出的,一看就是想听真话。但是现在也存在一个事情,那就是说了真话,这答卷到不了当今圣上面前怎么办,谁也不能保证这八位考官里面没有这类官员吧。毕竟皇帝日理万机,只有在八位主考官批阅过试卷以后,决出前十名的答卷会递到他面前,让他在批阅过后,决出殿试名次,然后有考官综合会试的成绩,算出最后的名次。   不过,这些都不是顾启珪要担心的,他本来就没想着写套话或者避重就轻,当然他也不会过激,这次的答卷他会表达出和爹爹一样的政治思想,顾家不站队,只忠于皇位上坐着的人,所以他说话不能太过委婉。再加上,就算是八位考官之中真的有中饱私囊或是和顾家有仇的,顾启珪也是不怕的,倒不是自夸,他太过惹眼,作为本届会元还是顾国安的儿子,不管这一次殿试他取得的成绩好坏,上面的人应该都忘不了他,要是殿试的成绩太差就更是如此。   ‘刷刷刷’顾启珪身后传来响声,显然身后之人已经开始答题了,坐在他身后的是会试的第三名,算是袁家的旁支,比顾启珪要小一些,顾启珪和他不是很熟。不过能走到这一步的,脑子里都是有些东西的,而且他会试的成绩可以说是相当不错了,依照袁太后今和忠亲王现在的强势,肯定是对他报以重大期望的。就是不知道他是选择避重就轻还是迎难而上,文人嘛,最是会做文章自圆其说什么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了。   顾启珪也开始动笔,和之前所有的科举考试一样,殿试也是要求要用楷体答卷。在整个科举考试之中。书法尤为重要,殿试上尤甚,在先帝时期还出现过因为字儿写的好被直接定为状元的例子,足以说明,这一手好字儿改变人的命运。   这楷体字写起来尤为费劲,一笔一划皆有自己的风骨,顾启珪一边下笔,一边思考着要怎么做,也就是这题目之中的‘道’是如何。顾启珪在素纸上写下自己的观点,一条一条的排着顺序,斟酌着言辞和表达,想着论点论据,这也算是他最近养成的习惯,先把这文章的框架拉出来,然后行文。   顾启珪完整的在素纸上写下看法和解决方法,架构出整篇文章,然后慢慢的往里塞东西,文章完成一大半的时候,保和殿外传来鸣钟声,到了该用饭食的时间了。顾启珪抬头看看外面的天,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午时,刚刚太过投入他都没有发觉。按照惯例,殿试时,贡子们的早中二餐都是宫中供给的,所以钟声一响,大多数贡子都停了笔。   顾启珪今日早晨就在宫中用了早饭,四个馒头一碗汤,虽然看着简单,但是味道是不错的。现在是午饭,宫人们发给贡子们每人四张饼、二个梨、还有一杯茶,嗯,顾启珪觉得还不错,抬眼看到西边那一排有几个苦大仇深的表情,顾启珪很是不理解,他觉得还不错啊。嗯,照顾烟琪的话来讲,给顾启珪用好吃的东西就是在糟蹋,因为就是好吃他也吃不出来,难吃他也觉不出来。   大家‘愉快’的结束了午饭,继续这殿试。未时末,顾启珪才把整篇文章完成,读了一遍才开始誊写在答卷上。   殿试只进行一日,朝始暮终,太阳下山的时候就是都得交卷的时候了,当然也是可以提前交卷的。顾启珪是没有这个习惯,虽然他刚刚就誊写完毕了,还是连着把自己的答卷看了三遍,确定没有出什么纰漏,要是在这场考试中犯了什么避讳才是笑话呢,要是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恐怕别说功名,谏官们一人一口唾沫就能把他埋了。   一切确认无误之后,大殿里也已经有很多贡子交了答卷离开了,顾启珪才示意宫人自己要交卷。亲手把试卷递给宫人,就有宫人过来带路送他出宫。   至于交上去的这些答卷,首页会由弥封官折叠成筒,密封后加盖关防。其余卷面、卷背及骑缝之处,则加盖礼部之章。因为这是殿试,所以各方面都非常的严格。   等到了阅卷那一日,考卷将会交给由皇帝亲自任命的八名读卷官评阅,八名考官,每人一桌,轮流传阅,各加○、△、\\、1、×五种记号,得○最多者为佳卷,而后就所有卷中,选○最多的十本进呈皇帝,通过钦定御批一甲三名即为状元、榜眼、探花,一甲三人称‘进士及第’,又称‘三鼎甲’。二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一,称‘进士出身’,第一名称‘传胪’。三甲若干人,占录取者的三分之二。最后由填榜官填写发榜。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况且这些也不是他能决定的事情,现在他结束了这最高等级的一场考试,自己该做的事情都已经做了,至于其他,得到以后发生了再说。   宫人把顾启珪引导了宫门口,“多谢公公,”顾启珪回身低声道谢,这宫里大鬼好治,小鬼难缠,顾启珪可不想在无意之中得罪谁,而且今日也确实是帮了自己。   “顾少爷客气,这平日受伯爷的照顾,这都是应该的,咱家告辞了。”宫人笑着回答。   顾启珪没想到还有这一茬,爹爹竟然在宫里面也有人手,看着穿戴位分还不低,刚刚出保和殿的时候他就奇怪,这公公的衣服好眼熟,现在仔细一看,确实是有品阶的,品阶还不低。   顾启珪还没有反映过来,倒是刚刚看见他过过阿里迎他的磨石宇迅速把一个荷包赛给了那个宫人,说道:“公公拿去喝茶,麻烦您走这一趟倒是辛苦了。”磨石宇这动作随意说话语气也亲和,这几年他简直像想变了一个人,或者说这才是他本来的性子。在经商一事上,就是顾启珪也是自愧不如,磨石宇的脑子简直就是为经商而生的。   宫人自然是没有推辞,对于这些事情是他生活的常态,推辞才是不正常的表现,而且,这顾家少爷也不缺这几个钱。宫人冲顾启珪俯了俯身,就进了宫门。   顾启珪自己刚刚都没有想到此事,没想到小磨现在都变得如此贴心了,想想初见时的磨石宇,顾启珪莫名有一种老父亲的心态。等磨石宇走回到他身边,顾启珪才开口问道:“今日怎么过来了?是发生的什么事儿?”‘亨通’钱庄现在运行良好,几乎不出现问题,但是还是有一些杂事要紧着处理的,这事儿顾启珪就交给了磨石宇打理。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朱五爷在‘亨通’大闹了一通,差点发生人命,胡掌柜的儿子现在还躺在床上不能动,闹出了官司。”磨石宇低声禀告。胡掌柜是顾启珪接手‘亨通’之后从别处挖来的掌柜,颇费了一番功夫,所以他们自然都知道这事儿意味着什么,胡掌柜三代单传,到了他这一代,更是连生六个女儿,才有了这一个儿子胡七七,儿子就是他的命根子,在‘亨通’不是什么秘密。   顾启珪皱眉,算起来自从六年前他从朱家手里拿走了他们最大的保障,他们就多有不忿,时常去‘亨通’闹事,小动作不断,但是从来没有发生大事,顾启珪也就没有费那个心思去管,没想到现在竟然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那个五舅父可不是一个这样大胆的人啊。“这事儿什么时候发生的?”   “半月之前,因为胡七七一直不见好,甚至更加严重,胡掌柜这才报了官。之前时候店里的赔付是由朱七爷完成的。”磨石宇回答道。   顾启珪也算是知道大致事情如何了,他吩咐道:“先去拜托元大夫去江南走一趟,看看胡七七,至于朱家五爷的事情,咱们先静观其变。”这几年来,元青的声名鹊起,成了‘医仁堂’的活招牌,一般人是请不起他的。不过,因为顾启珪和元青元大夫非常合得来,说是忘年交都是可以的,所以倒是不怕请不到。现在这个时候还是救人更加的重要。   “是。”磨石宇应道。主仆两人边走边说,因为这时候这边还挺挤的,顾府的马车没过挤进去而是放在了外围,所以走了挺远的路,主仆俩才到了马车旁边。   顾启珪抬脚上马车,在拉开车门帘的时候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不可否认当他闻到熟悉香气的时候,心里有点莫名的高兴。利落的拉开帘布,果然陆呦就坐在里面,顾启珪下意识的就勾了勾唇角,利落的坐进了马车。   “怎么想着过来了?等很长时间了?”顾启珪问道,声音不自觉的柔和了很多。   在保和殿跪坐了一日,顾启珪现在的状态看起来很是不好,起码疲惫是看的出来的。陆呦替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才开口说道:“没等太久,娘让咱们俩去府里用膳。我本想着去帮忙的,但是娘不让,说是让我顺道过来接着你一块过去。”   顾启珪放任着陆呦的动作,说道“嗯,这样说起来,一会儿我还要感谢娘亲了。”   陆呦不明所以,疑惑的看了看顾启珪,因为娘亲让她来接他,所以感谢娘亲?   顾启珪却没有说清楚,他抓住陆呦替他整理衣服的手举起来,顺势倒下把头放在陆呦的腿上,随意问道:“今日不是和元大夫约好了?元大夫怎么说的?”   陆呦因为顾启珪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住,但是很快就放松了下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顾启珪就开始很喜欢对她做一些亲密的动作,她有些彷徨,却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还有些欢喜。听到顾启珪的问话,她的心情更是好了几分,语气也欢快了几分,“元大夫说那个药可以停了,其他没有说什么。”陆呦把‘停’字咬的重了几分,显然是带着怨念的。   顾启珪笑了出声,惩罚性的捏了一下陆呦的手,说道:“不识好歹?那是为你好呢。”   陆呦当然知道那是为她好,不然她也不会忍着喝了这么久的苦药。她在这想的认真,腿上的顾启珪又说了一句,“停了好啊。”   声音太小,陆呦没有听清楚,她也没过多的纠结,转而说道:“娘亲说今日会有客人到,就是不知道是谁?”   “是谁都好,到家不就知道了。”顾启珪玩着陆呦的手,随意的说道。   陆呦,嗯,没再说话了,难道还要回一句,你说的好对?   话是这样说,顾启珪倒是能隐约猜到是谁?安珏然回京已经好几日了,到现在都没有过来朱府拜访呢。一来他忙,二来就是还没有下定决心,这些顾启珪都能理解,但是这也太长时间了。所以昨日他给安珏然下了最后通牒,要是今日再不过来,明日就亲自去逮他。所以现在过来的十之八九就是安珏然。   马车直接行进了顾府,到了地方,顾启珪从马车上下来,就看到了‘闵意堂’门口多了些不怎么熟悉的丫鬟婆子,这一看就不是安珏然的风格。一边把车上的陆呦扶下来,一边问着出来迎接他们的林嬷嬷,“家里是谁过来了?”   “是七舅老爷和夫人过来了,表少爷也在。”林嬷嬷说道,因为刚刚见了多年不见的姐妹,语气中还带着高兴。   顾启珪蹙了蹙眉,对于这个七舅父的能力他完全认同,但是怎么会这个时候过来,刚刚他刚听了朱家的这一档子事儿,正不高兴呢,这家里又来了朱家的人。“到了多久了?”顾启珪问道。   “表少爷到的早些,从‘南行院’回来就一直陪着夫人说话呢,这舅老爷和夫人是刚刚才到,今日勘定是要住下的,少爷少夫人赶紧进厅堂,奴婢去为舅老爷和夫人准备院子。”说着林嬷嬷走远了。   看着林嬷嬷的高兴劲儿,顾启珪摇了摇头,他拉着陆呦的手进了‘闵意堂’的大门,边走边说:“用不着担心他们,以后也不常见,礼数到了就行。”   陆呦明显的感觉到顾启珪语气里的敷衍,她立刻就明白了,这朱家在顾启珪这并不是一个很重要的亲戚。虽然这样很奇怪,毕竟那是外祖家,但是陆呦没有纠结太多,她当然站自家人。   离院子还有几米远,就听见了厅堂里的说话声。今日顾启珪回来用膳是早就已经说好的,再加上今日是顾启珪殿试的大日子,所以就是顾国安也早早回了家,下午安珏然过来,现在又来了朱七爷和朱七夫人,再加上顾启陵和蔡氏可以说相当的热闹了。   顾启珪和陆呦对看一眼,才相携进了厅堂。进去之后,顾启珪才发现,这里面的人不只他说的那几个,就是他的十二表哥朱仕廉也在其中,还有四叔四婶,和三堂哥顾启汀,怪不得这样热闹呢。   都是长辈,顾启珪和陆呦自然是一一行礼。   “这是陆呦,启珪媳妇儿,这是你七舅父,七舅母,这还是第一次见呢。”朱氏站起来位双方介绍道。   “这就是启珪媳妇儿?你看长的是真好,这第一次见面,舅母也没什么好给你的,”朱七夫人直接把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塞给了陆呦,她心有七窍玲珑,看着小姑子亲自站起来给她介绍这个儿媳就知道是比较合意的,她自然也知道怎么办。   陆呦感受到手上的分量,就知道镯子价值不菲,刚想推辞,被朱氏制止了,“既然是你舅母的心意,就收着吧。”   “是。” 第164章   那边儿七舅母已经把陆呦夸成一朵花了,这厢顾启珪行礼后倒是平静的多,他没有主动提起刚刚得知的朱五爷的事情,他到现在也没明白七舅父来是想干什么,不过他是小辈,恭敬着招待就行了,其他倒是没什么。   “今日感觉怎么样?”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国安问道,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因为当年没有养好的原因,他现在身子并不很好,甚至可以说很不好,总之相较于之前是差了很多。现在他一出声,厅堂里的大多数人都把目光投向了顾启珪。   嗯,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顾启珪莫名有了些压力,“问策于吏治,儿子是顺利的结束了。”顾启珪恭敬的简短说了一下。   顾国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没再说什么。   “舅父他们过来干什么,有说吗?”顾启珪小声的问着安珏然,他来的早应该听说了吧。   “朱家分宗,朱七爷上了京,准备在京城做些生意一类的。”安珏然小小声的回道。   这倒是顾启珪没有想到的,不过也在情理之中,朱家现在虽然人口众多,但是再也找不到曾经的和谐了,依照他们家某些人闯祸的程度和速度,拖垮一家人说迟早的事情,早早分家也算是没有糊涂到底。反正以朱家现在的局面,也没有多少人盯着他们不放。   就是不知道分家的这个契机是什么?要知道六年前就是发生那样的大事,朱家都没有分宗。顾启珪当时就觉得玄幻,没想到六年后竟然分宗了。   宴席之上自然是言笑晏晏,和乐一片。朱七爷和朱七夫人都是健谈聪明之人,在这席面之上就更能显现出来,朱府在京城是有宅子的,但是老宅是分给了大房,他们倒是没有专门过去,反而是到了顾府里来,说是培养感情到也算是,毕竟朱七爷和朱氏的感情一向好。   晚膳结束之后,虽然朱氏说时间晚了,让顾启珪夫妻二人留下。但是顾启珪还是坚持回了梨花胡同,临走时倒是和安珏然聊了几句。   “爷”顾启珪刚上了马车,顾十六就过来了,脸上倒是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脚下的步子却很急。   一看他的神情,顾启珪就知道肯定是出事了,“怎么了?”   “欧阳太医传出消息,皇上刚刚过去了一次,现在太医院的太医都在宫里。”顾十六低声说道,“说是时间不多了,刚刚属下们也发现京城府军有异动。”   顾启珪脸上更是冷凝了一些,这几年沐邱的身体时好时坏,尤其近两年,是完全的不好了起来,时不时的还会昏厥。今日早晨的时候还看不出什么,晚上就发生了这些,看来这大齐的天是真的快要变了。   “义亲王呢?”几乎是下意识的出口,顾启珪问道。   “今日下午有事去了平壤,现在应该已经得到消息了。”顾十六回答道。   顾启珪皱眉,还真是不巧。这京城府军现在是袁家关着的,要说是这忠亲王的心思他也能猜的到,虽然是加封的九珠亲王,但是当今圣上这些年却一直没有表态说要立太子,怎么说要是现在圣上除了意外,他是名不正言不顺,所以每次当今圣上一出事,京城府军就有异动。不过,现在皇帝也醒了,这一次的叛乱也过去了。   顾启珪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接着就进了马车。   陆呦看他眉头紧皱,就知道他要想事情,也没有耽搁打扰他,静静的坐在那里。这也算是陆呦自小养成的性子,因为是庶出的关系,她自小活的小心,贯是会察言观色。   顾启珪继续想着事情,周围很安静,是他需要的想事情的环境。   这几年,义亲王沐澈的才能充分显现,短短六年已经加封了五珠亲王,这一次平壤贪污案又立功,圣心大悦,这加封之事是肯定的,所以本来以为十拿九稳能登上皇位的忠亲王也逐渐有了危机感。但是因为义亲王一直沉迷于处理各地事情,很少长时间待在京城里,更是从不表现出参加夺嫡的意思,又使得忠亲王一派始终摸不清沐澈的具体想法,所以每次都做准备,但是每次又都是意思意思。   顾家不站队,顾启珪也不会。话是这样说,但是从很多年前,他的意思就已经定下来了,或者从很多年前他的队伍已经定下来了。现在之于顾启珪最要做的事情是,不管发生任何事,不论最后登上那个位子的是谁,他们顾家不能有事儿。   回到梨花胡同,顾启珪把陆呦送回院子以后,立刻就扎进了书房,这件事情还是好好布置一下。这些年爹爹仁慈,可不代表事事他也要忍着。   回房的陆呦直接就被嬷嬷拉到了一边儿,这是她奶娘,自小把她带大的,自然亲近。此时正神神秘秘的小声对她说道:“小姐你这药都停了,怎么的也得和姑爷商量赶紧要个孩子才是。”   “嬷嬷,”陆呦的脸瞬间通红一片,虽然她成亲两年,但是还是放不开此事。   “小姐,你看这大少爷家里有了长子,您可都嫁过来两年了,虽然是姑爷让您用药坚持不要孩子,但是别人不知道啊,再这样下去,要被人说的可是您。”嬷嬷说的语重心长,这些年这样的事情她见的多了,虽然姑爷豁达之前又是为了小姐好,她们自然是不能说什么,但是现在不是没这个事情了,还是该赶紧准备起来。   “那个我知道了,嬷嬷你就不要再说什么了。”陆呦随意附和道,绕过嬷嬷就进了里间,这样羞人的事情,她才不要和夫君提呢。   皇宫   而此时刚刚醒过来的沐邱,对着还守在他身边的桓公公,说道:“刚刚朕梦见了小二,他小时候父皇疼他,就是传国玉玺都能拿去让他玩耍,真真喜欢到了骨子里的。我没能护住他,到了那边儿,恐怕父皇又要骂我了。”虽然父皇一生碌碌,但是教训他确实一把好手。   “万岁爷,这以前的事情过去了就过去了,您多想想宫里,忠亲王孝顺,陪着到您醒了才出了宫,义亲王为您排忧解难这才去了平壤,因为担心您的身子正往回赶呢。”桓公公说道,避重就轻的没有提先帝爷和先太子,只是赞美着现存的二位皇子,他也从来不说关于他们能力谁强谁弱的问题,只说表面能看到的,或者皇帝想听到的。   “哼,就数你最会做人。”沐邱冷哼一声,随着这两年的身子渐渐不好,疑心病也越来越重,他就甚少到后宫去,渐渐的对后宫里的这些嫔妃倒是有了一个新的认识,反映在前朝就是对皇子们的态度也是发生了变化,以前他是绝对看不见沐澈的,但是现在却能处处想着他了。但是,“我看这各个都不如沣儿,一个个的,”沐沣说着又咳嗽了起来。   桓公公赶紧拍拍沐邱的背,心里想着:现在知道又怎么样,当初还不是因为您,弄得二皇子死后连皇陵都不能进,现在还在慈恩寺埋着呢。不过这当然是不能说出来,想着当时二皇子的魄力,就是他也是敬佩,没想到二皇子最后会那样死去,不过这也的确是一步好棋,没看到圣上现在对四皇子比之以前可是有天壤之别的。   “殿试的试卷,我要看,让他们抓紧功夫批改出来。”沐邱吩咐道,虽然不想接受现实,但是沐邱也不傻,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差了。在最后的这段日子里,他还想做成一件事情,那就是重整吏治。他的父皇一生碌碌,就是在临后之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就是传国玉玺也不翼而飞,他刚登基那会儿,简直是备受折磨,朝纲不振,百官异心,实在是艰难至极。他到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当初不易,要是做个坏人能把此事做成也算是为他儿子铺路了。   “是,奴才记下来,今日已经很晚了,万岁爷还是早早歇下,明日还要早朝呢。”桓公公劝慰道。   沐邱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因为有了督促,所以第二日的傍晚,沐邱就拿到了十份答卷。随意的翻了翻,袁家旁支在第一份,徐家的也没漏下,顾家的在中间,不上不下,这几个世家的倒是都齐全了。随便拿起最上面一份,嗯,写的其实不错,也列举了明确的惩罚手段,书法工整,结构严谨,乍一看是一篇不错的策问,但是仔细品起来,就只是把现在已有的制度强化了一些而已,里面还带着点儿冒进,这不是沐邱想要的,他曾经冒进过一次,以惨烈的失败而告终,他可不想着最后时候了,还要那样行事。   接连几篇都是大致相同,底下一篇是顾启珪的,这倒是让沐邱有了些兴致,要知道顾国安作为他身边的近臣,那滑的跟个泥鳅似的,谁都抓不到把柄。要不是北境一事,他的身子落下了严重的病根,精力体力跟不上了,这次的事情,沐邱肯定也是要顾国安操刀的,但是现在是不可能了。   沐邱打开答卷的第一印象就是这字儿不错,隐约还能看到顾国安的影子。再看这内容,这一句句到都像是说道他心坎里去的,就是这些措施能看出试探的意味,嗯,沐邱觉得有了点意思,这倒是他第一次看到顾启珪的文章呢。虽然一直听到顾启珪的名字,但是见到的时候却很少。   “去给朕把会元郎会试的答卷调出来。”沐邱吩咐道,文如其人,他想先看看这顾启珪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奴才在这就去。”桓公公应道。   三日后,太和殿上,王公百官各自列席,顾启珪等百余名贡子齐聚参加传胪大典,此事他们正在等待殿试结果宣布。没一会儿就有宫人拿着金榜进了宫殿,开始宣读名单,新科进士近百余人,从三甲念上去也是得过一段时间的。   顾启珪安静站在一旁,太和殿上十分肃穆,但是毎念到一个名字,总有人发出声音,十余年的苦读,这是他们验收成果的时候了,自然是十分激动的。其实说起来今日他们才是主角,但是和这大殿之上的文武百官相比,他们还差得远呢,只是情绪这一项就比不过百官。现在二甲的进士名单已经宣读完毕,还是没有顾启珪的名字,说实话他是有些期待的。   宫人继续唱榜,   “一甲第三名,袁惟。”“一甲第三名,袁惟。”“一甲第三名,袁惟。”   “一甲第二名,徐宜。”“一甲第二名,徐宜。”“一甲第二名,徐宜。”   “一甲第一名,顾启珪。”“一甲第一名,顾启珪。”“一甲第一名,顾启珪。”   顾启珪听到这里,心里算是深深呼了一口气,算起来他对‘状元’这个称呼还是比较渴望的,他这几年经历了这么些,终于也算是走到这一步了。   他跟着其他二人向上位的皇帝谢恩,站起来后顾启珪下意识的看了看站在百官之列的他的父亲,顾国安的眼睛里带着赞许,对他微微点了点头。   接下来就是宣读圣旨,按照殿试的惯例,一甲三人是立即授职,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二、三甲进士则还要在保和殿经朝考,综合前后成绩,择优进入翰林院为庶吉士。   从今日起,顾启珪算是正是进入了朝堂,虽然只是一个从六品的编修,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但到底走正途进了翰林院。 第165章   全部名次宣读完毕,三年一度的科举考试算是落下了帷幕,顾启珪等人还得留在太和殿聆听皇帝的教诲,之后一甲三人才开始打马游街。而此时京城城墙上也已经张贴了皇榜,各家等候的仆人挤作一团,想早点知道自家主子的名次。   顾家婆媳俩当然也是在等着的,但是要平和很多。因为今日顾启珪和顾国安要一起去宫里,陆呦一早起来就跟着顾启珪到了顾府,现在在陪着朱氏侍弄草药,婆媳俩个相处甚是和谐。   刚刚虽然在京中找了宅子但是还没有搬过去的朱七夫人过来,整个‘闵意堂’更是热闹了些。朱氏去招待朱七夫人,陆呦就站在那里拿个小水壶洒水给药草浇水,因为经常来,陆呦对这些事情倒是做得极为顺手。   房间里的朱七夫人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陆呦,低声对朱氏说道:“我看启珪媳妇儿挺踏实的,人也不错,对你也孝顺。”她也有儿子,当然知道小姑子在意什么,不过,通过这几日观察,她倒是对这个外甥媳妇的印象还不错。   朱氏也跟着看了看外面的陆呦,这两年她和陆呦相处的时间不短,自然也是知道她是不错的。而且就算是有不满平时在自家人面前说上一句就是了,这当着她娘家嫂子,她当然是不能说自己儿媳的不是,但是夸也不好,“只要她能和启珪能好好的,就是我最大的要求了,”这家和万事兴,年龄越长就越有感触。   “是啊,对小辈这些事儿,能不插手还是不插手的好,管来管去管成仇倒是不值得。”朱七夫人也跟着说。要她说的话,这朱家早就该分家了,要是早早分了家,朱家也不会变成这样,更不至于等到现在草草分了家,但是各方面还是牵扯不清,弄得整个家里乌烟瘴气。当然,这些她也没当着朱氏的面儿说。   “嗯,”朱氏点点头,这事儿她也深有感触,不过她也不在这种事情上过多的停留,转而说道其他的事情,“七哥最近早出晚归的,是因为宅子的事情?”早就说了她帮忙,七哥就是不肯。   但是她的问话刚一说出口,就看到娘家嫂子有些尴尬的表情,“家里出什么事儿了?”朱氏直觉就是家里头的事情。   “五哥那里出了些事情?”七夫人似乎下定了决心,本来丈夫不准她说的,但是现在小姑子在问,这可不是她主动提起的。   朱氏皱着眉,“五哥在安庆出事,七哥在京中能走关系?”   “不是,在找大夫,五哥醉酒在‘亨通’不小心把掌柜的独苗给打了,现在闹了官司。”七夫人说道。   “这么严重?”朱氏的眉头皱的更紧了些。   “这事儿还没敢告诉家中长辈,你知道的祖父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这种打击。本来因为在‘亨通’闹事儿,你七哥专门去赔了银子。你也知道‘亨通’钱庄根本就不差这个钱的,当初就说好的要把他儿子医治好就行。本来以为没有什么事情的,谁知道我和你七哥到京城的时候,安庆那边大哥就派人来说受伤之人越来越不好,已经闹到官府了。大哥的意思是想请京中的元青大夫去江南走一趟,但是近两日元大夫都没有出现在‘医仁堂’,这不是今日你七哥又过去碰碰运气。”七夫人简单的把事情说了。北境一战,元大夫救死扶伤之名远扬,这几年来因为医术高超、救人无数声名更显,所以他们才想到请元青元大夫的。   “七哥也真是的,出了这样大的事情还瞒着不让告诉我。启珪和元青元大夫很是熟悉,回头让启珪亲自去一趟就是了,怎么说还是救人要紧。”朱氏叹了口气说道,这嫁了人终究还是外人了。   “不过,五哥干嘛要在自家的钱庄里闹事儿,不过也幸亏是自家钱庄,只要把人治好还好说些。”朱氏说着。   七夫人却是非常吃惊,试探的问道:“妹妹不知道?”   朱氏不明所以,“嫂嫂是什么意思?”   “六年前的那事儿,启珪背后的朋友替朱家解决危难,开出的条件就是要‘亨通’钱庄,这事儿祖父没有反对,大哥亲口应下的。‘亨通’早就被冠以了别人的姓氏。”七夫人说着,“不过,你七哥说了,这背后之人也是个奇才,短短三年的时间,‘亨通’就真的洗去了朱氏的印记,完全成为了别人的,要是他是办不到的。”   后面的话,朱氏却没有听到,这事儿之前她是不知道的。这些年来,她还是在‘亨通’钱庄存取银两,来往密切,就是京城‘亨通’的掌柜,对她也是殷勤十足,比之之前有过之无不及,之前一直以为是因为朱家的缘故,现在告诉她‘亨通’易主了?她隐约知道了什么,但是没有说出来。   “这样啊,那背后之人确实有能力,”朱氏附和着七夫人。   就在这时候,老管家快步走了过来,“夫人,舅夫人,少夫人,好消息,少爷中了状元,现在正在游街呢。”   朱氏立刻就把所有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她的儿子,中间隔了六年,终于是出头了。   “赏,都赏,”朱氏吩咐道,整个人都透着喜气。   陆呦自听到这个消息,就愣愣的站在了那里,她自然是十分高兴的,但是脑海里不可避免的想起另外一件事情。嗯,今日早上顾启珪把她送到顾府的时候。   “下去吧,困得话去娘亲那里再歇会,时辰要到了,我就在这等爹爹。”顾启珪柔声说道。   “嗯,我知道了,你一切小心些。”陆呦揉着眼睛,昨日睡的晚,今日起的又早,就算他不说,她也是要再睡一下的。   顾启珪先下了马车,就在陆呦把手递给他的时候,他偏使坏让她整个人直接落到了他怀里,也就是那时陆呦听到了,“阿呦,要是高中的话,咱们就努努力,要个孩子吧。”   陆呦刚被奶娘这个事情,现在又被夫君说,自然有些羞恼“那就能你高中再说。”说着陆呦直接带着丫鬟婆子进了顾府。就是在路上看到要出门的公爹也是草草行了礼就赶紧过去了,现在想想还真是,一言难尽。   陆呦就静静的站在那里想事情,满脸通红。   “阿呦,阿呦”朱氏叫了几声也没有叫应,回头就看见陆呦站在那里发呆,直到旁边的丫鬟听到声音,拍了拍才反应过来。   “你这孩子,想什么的,这是高兴傻了?”七夫人调侃道,要说这个女子也是好运气,这世间之事还真是如此,该是你的怎么都跑不了。   陆呦笑了笑,没有回答七夫人的调侃,转而看向朱氏,“娘亲?”   “想去街上看看吗?这会正热闹呢。”朱氏笑着问,‘三鼎甲’游街这样的盛况自然是十分热闹的,在加上游街的是儿子,朱氏也不是不讲道理的婆婆。   陆呦笑了笑,走到朱氏身边,挽着她的胳膊说道:“这会上街肯定很挤,也不见得能看见,我还是陪着娘亲在门口等着,夫君等会儿会过来的。”   朱氏的笑意更浓了些,不管结果如何,陆呦这话说的就让人喜欢。   此时,顾启珪顶着一朵大红花骑在大马之上,身后跟着榜眼探花,前有官兵开路,周围百姓挤作一团,看到这种情况顾启珪也很是激动,这样的场景,他算是亲眼看到了。   其实说起来,这些百姓对他们如此的热切,从另一个方面来说,其实是对学问的热切,因为不是每个人都能读书,也不是每个人都能读好书,做好文章的,所以他们对读书人莫名的带着崇拜,再加上他们现在大概是万千学子的顶峰了。   经过‘橼阁’,顾启珪下意识的回头往二楼房间的窗户看去,本来他是没有想着能看到人的,没想到真的看到人了。   沐澈察觉到他的目光,冲他举了举杯子,顾启珪亦是点头致意,他的对面似乎还坐着人,但是顾启珪没有看见。   此次游街,正巧经过顾府的门口,顾府大门大开,一张张熟悉的脸站在那里,其中在顾启珪看来最醒目就是站在最前方的两个女人,嗯,他这一辈子最重要的两个女子。顾启珪从马上下来,掀袍直接跪在了朱氏面前,磕了三个头,“儿子拜见母亲。”   朱氏的泪水似乎一下子就止不住了,虽然知道孩子早已经能独当一面,但是在这个节点上,很多人都知道自己的儿子成材了,这是一种不一样的体验。朱氏把儿子拉起来,“我儿快起身,今日是个好日子,娘亲很高兴。”   顾启珪顺势站了起来,朱氏替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说道:“都等着你呢,赶紧去吧。”   顾启珪点点头,看了看朱氏,又看了看陆呦,“等我回来。”说着又上了马,继续这游街。   朱氏看着一众人等都过去了,才吩咐道:“回去吧。”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呢,这儿子高中状元,这酒席怎么的也少不了。   想当初幼子成亲时,因为幼子不得回京的禁令刚刚解除,所以并没有太多的人过来观礼,她一直很遗憾。看看身边脸上依然带着红晕的儿媳妇,朱氏决定要把这个宴席弄得盛大些,就当是把儿媳妇介绍给京中世家了。这儿子儿媳妇感情好,她为什么要做个恶人,还是那句话,家和万事兴。 第166章 (双更合一)   橼阁   其实说起来,沐澈今日过来‘橼阁’是有事情的,太和殿的事情一结束,他就过来了。一到橼阁他就到了二楼的这个房间,这也算是他在橼阁的专属房间了。至于刚刚和顾启珪对视只能说是偶然,他是听到外面的声响才打开窗子的,没想到顾启珪正好走到了这下面。   至于他对面坐的人,是安珏然,刚刚看到安珏然没有打招呼的意思,他也就没有声张。不过在顾启珪打马游街之前他们就已经知道了顾启珪高中状元的消息,现在倒是没有多少好奇就是了。   顾启珪经过这里只是一个插曲,他远去之后他们还是在商量着事情,安珏然说道:“扎布耶最近策反了一支军队,是罗国南方边境的那支队伍。”也是罗国这几十年来最厉害的一支,就是不知道扎布耶究竟是用了什么方法才成功的。   “罗国南边儿?那不就是六年前在北境战场上落马的那个将领统帅的,除了被刺了一针,之后什么事儿也没被发现的那个?”沐澈倒是有些印象,主要是这个事情还挺有名的,经常被提起,但是要不是那个将领临时摔下马,睡了几日,他们在那场战争之中还不一定能取得那样的胜利呢。要知道,强的将领可是一支军队的支撑,只要将领没有倒下,士兵们就能更好的做好自己的事情,但要是将领一旦倒下,之后的士兵就会变成一盘散沙。   “确实是。”安珏然回答道。嗯,他倒是知道这件事情的始末的,但是不好说,这件事情他和启珪之前就说过永远不会再提,这也太遭人惦记了,尤其那‘璇玑盒’,一旦种植雨中恐怕在江湖上会招惹事端。但是因为这盒子是‘橼阁’这里走出去的,就是不知道义亲王是在试探他还是怎么样了?   沐澈似乎什么都没有察觉到此事蹊跷,他完全没有跟着说下去,只是笑着说接下来的事情,“那可赶巧了,就是不知道这罗国大皇子怎样反击了。”只是希望他要争气些才好,这窝里斗,最好是两败俱伤最好,这样他们才有可乘之机。想想他曾经见到过的扎布耶,就那样傲气的人,之前这几年就像蝼蚁一样苟活于世,不知道现在又变成了什么样子,沐澈冷笑。   “三皇子那边儿最近正在接触北境,他的幕僚亲自去找了陆岩和陆霆,就是不知道结果如何?”安珏然接着说道。北境因为六年前的事情受益非常,现在是要人有人要钱有银子,现在这底气可是十足的,当然是都想巴结着的。   而且,当今的局势就在那里摆着,当今皇帝迟迟不肯册封太子,让各方势力蠢蠢欲动,尤其忠亲王,不过他们也是在做准备,毕竟任谁来看这忠亲王登基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忠亲王是预防到时候有事发生而坐准备,就证明对自己能顺利坐上那个位子还有疑虑,现在就想着增加自己的砝码,那作为他们就更得努力才行,最好是能成功策反。这怎么的,最后还是手里有兵权才是最有利的,现在手里有权能随时拿得出兵将的在大齐有四个地方:一个京城永安侯手里护卫京城的护城军,二是云南那边的长宁军,三是南靖军队,四就是北境军。   京城的护城军一直以来直接听令于皇帝,这军队轻易不能碰,毕竟现在皇帝可还在呢,太过明目张胆可是要吃大亏。   云南那边,长宁王府一支独大,长宁王世子不是个省油的灯,做起事来带着戾气,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这些年他与长宁王恪守云南大权独掌,谁知道有没有二心,就是皇子们现在处于正是夺嫡的关键时候,也不会忘了防云南,有可能一时不察这云南那边就称王,到时候可真就是内忧外患一起来了,想想就觉得痛苦异常。   至于南靖,那里算是蛮荒之地,就是军队也很是艰苦,再来南蛮之地一直很不太平,所以兵将不能轻易调动,这舍了西瓜捡起芝麻的事情怎么也不能干不是。   现在算起来,北境军算是唯一可以动的了,毕竟现在罗国算是自顾不暇,根本就没可能来找大齐的麻烦;再来北境军这几年发展壮大,士兵人数很是可观,拉出一个对来时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就是不知道这陆家祖孙怎样想了。   “要是你过去,能有多少胜算?”沐澈问道,虽然为了不让老三注意到他,他一直没有明目张胆的去做什么,但是牵扯到军队的事情还是要慎重对待的。纵观他手底下的人好像没有和陆家军队想熟悉的,反而,甭管怎么说,因为六年前的事情老三可是在北境待了好一段时间。   “几乎没有胜算。”安珏然答得毫不犹豫。不过他说的是实话,就他而言,确实是没有丝毫的胜算,毕竟他和陆航的关系摆在那里,就算是老爷子不在一起这些事情,陆岩可是个迂腐的,就不相信他会不在意,六年前的事情说起来和他安家可是脱不了干系,陆夫人在那件事情中可是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不过,安珏然又接着说道:“不过,依我来看,陆家的这几位虽然有些傲气,自持世家的身份,但是应该是没有反乱之心的,而且目前看起来他们并不像太早的站队,忠亲王派人过去应该是试探的。要是万一他们真的二和忠亲王达成了什么,对现在的我们来说是个好事也说不定。”   沐澈挑挑眉,确实,不管怎么说,父皇还在,而且最近能看的出来父皇非常的不喜欢别人忤逆他。这人越到老了就越是想抓权,越是想把控别人,现在只要是老三想干什么,一旦被他知道,后果绝对是他想看到的。   沐澈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把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倒是喝出了酒的豪迈,这一话题算是告了一段落了。   沐澈看看坐在他对面的人侃侃相谈,问道:“你没有告诉他,你在帮我做事?我看着他可是十分在乎你这个表弟呢。”说起来沐澈能结交上安珏然也是意外,虽然之前就认识,但是真正的相交确实在南靖的时候,那一段时间沐澈在南靖军队历练,当时安珏然刚刚的当了将军,相处的多了,在加上都是战场上一起走过的过命的交情,自然而然的就到了现在这一步。所以他们交谈起来倒是更像是知己,而不是上下级。   安珏然看了一眼沐澈,“你说的是启珪?需要我告诉他一声?”   “没,告诉不告诉的当然是你说了算,我只是看着他挺为你着想的,陆航到现在都没有上折子为你在禁卫府安排差事,恐怕也是他的手笔。”沐澈说着。在他看来这两个相处起来倒像是他和兄长,当初要不是因为在战场上安珏然佩戴着阿兄的剑救了他,他们也不会相处到现在这个样子。   “嗯,之前他与我说过,让我等等再说,没想到已经和陆统领说过了。”安珏然说道,之前顾启珪是和他说过,没想到已经打过招呼了。   沐澈笑了笑,顾启珪这样的原因,倒是不用讲,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两年皇帝身子不好,尤其今年昏倒那是隔三差五,虽然父皇还自以为没事儿的处理这朝中事物,但是,谁的眼睛是瞎的呢,而禁卫作为皇帝的亲军,这一朝天子一朝臣可不是没有道理的,现在当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看到沐澈一脸的兴味,安珏然再次开了口,“四爷,这些不要把启珪牵扯进来了,顾家不站队,舅父现在虽然是说是阁老,还掌管着户部,但是这两年你也看到了,他明显的是想退下来的,忙不了你什么忙,而启珪又是刚刚上任的翰林院从六品,就算是以后能升的快些,但是这前三年可是省不过去的。”安珏然说的郑重,这夺嫡只是就是做出了再完美的计划,都会有有漏洞的时候,到时候他们兄弟俩栽在同一件事情里可是不值当的。   沐澈笑了笑,安珏然的意思他明白,他也能听出安珏然话里的郑重,不过至于安珏然说的这话就有些虚了。且不说当朝阁老顾国安,就是顾启珪那小子就不容小觑,那可不是个温柔无害、新入朝堂、毫无心机的新官,就是一个官场的老油条能玩过顾启珪的恐怕也不多。不过沐澈也没有说什么,谁没有几个底线,他自己有,所以能知道别人的感受。而且顾启珪不一样,那是阿兄为他留下的搬运工,只要顾启珪不针对他,他就不会动他一丝一毫。   沐澈这样想着,口中还说道:“你哪位兄长可是比你我想的聪明,顾家能出他这么个儿子也算是三生有幸了。”纵观顾家其他几房,能说的上好一些的当属三房的嫡长子,但是他没有遗传他老爹的圆滑,为人太过于直往,并不是一个能在官场上走很远的,再剩下五房的那两个倒是老实的,但是也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就是了,接着就剩下了这么一个顾启珪。   听到沐澈这样说,安珏然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过了一会儿才扯着嘴角回答,“是啊,确实是。”   顾启珪这边游街结束的时候已经不早了,三个人互相道别之后就各回各家,因为三日之后还有朝考,等那之后其余进士的职务才会确定下来,所以作为新科状元榜眼探花的他们,这三日是没有什么事情的。不过,这几日恐怕他门也得不到什么空闲就是了,光是各种亲戚的道喜贺礼就得让他们费上一番功夫了。   顾启珪回到家的时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顾家凡是在京中的都到了顾府,就是时常不出来的顾雍也已经在等着他了,毕竟中状元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就是已经分了家,这一笔也写不出两个顾字,这是大事儿,容不得大家胡闹。   顾启珪回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由顾雍领着顾家男嗣去顾氏宗祠跪拜祖先,承继天地,这贡品都是早早就准备好的,看起来很是隆重。虽然之前已经想到了,但是就是顾启珪还是被吓了一跳。   今日算是顾府的家宴,真正的宴请宾客要等到明日了,之前知道消息的时候,朱氏就已经命人准备了请帖,现在大部分已经散出去了。   虽然是家宴,但是办得比较大,总之能请来的都请了,甚至还包括已经出嫁的女儿以及女婿,除了和大房算是结了仇的顾玲燕、远在安庆的顾烟茗夫妇和不方便的顾烟琪没来,今日算是到齐了。   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的时候,顾启珪第一次见到了顾烟琳的丈夫,这婚事是他二叔顾国平做的主,说起来倒是还不错,家境不错人品不错,但是听说性子很是绵软。顾启珪也是这样感觉,这周家二郎站在有些强势的顾烟琳身边显得并不是很和谐。当然顾启珪不能说什么,说起来这个三姐倒也不是什么坏人,敢爱敢恨的在某些时候还有些可爱,这婚事成这样,顾启珪也不知道其中有没有内情。   顾启珪尝试着和这个三姐夫聊了一下,竟然出乎意料的会说话,就一会儿的功夫让顾启珪把他之前的对这三姐夫的印象颠倒了个彻底。顾启珪皱了皱眉头,因为并不是很亲近,所以他只记得这三姐夫是周家二房的嫡幼子,周家世代行医,现在执掌太医院的还是周家大老爷呢,至于这其他情况他知道的不多,只听说三姐夫自小体弱多病,所以有些不学无术。现在看起来不是这样啊。   似乎察觉到顾启珪在看他,周二郎问道:“怎么了?状元郎这样看着我。”   “没事儿,三姐夫倒是和我想的不一样。”顾启珪笑着说道。   “那个啊,因为是来给状元郎贺喜,所以被琳琳逼着看了好一会儿的书。”周二郎随意的说着。   顾启珪挑眉,刚想开口,周二郎就开始咳嗽了起来,身子似乎很是不舒爽。   而本来离周二郎不近正在说话的顾烟琳很快就走了过来,熟练的拍了拍周二郎的背,凶巴巴的说道:“我就说今日你不用过来吧,等回去的时候万一你惹了风寒,受苦的可是你自己,我是不管的。”虽然这样说着,但是顾烟琳的手一直没有放下来。   顾启珪看着这一幕竟然觉得之前的违和感完全没有了,他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这样也很好,起码不管初因是什么,但是结果是好的,顾烟琳现在过的不错。   顾启珪识相的回转了身体,想去其他地方寒暄,不经意间和正望着这边的顾启琅的视线对了个正着,顾启珪先是皱了皱眉,随即冲顾启琅笑了一下,不管怎么说,这些都是二房的事情就由他们自己解决吧,这个三姐夫也不是很简单的样子。   开席之后,整个院子里就更是热闹,尤其几个小孩子,虽然平时都是娇惯的,但是也很少见到这么些人,所以就更兴奋,小孩子乱起来,这氛围就更是热闹。因为都是自家人,所以顾雍简单说了几句,动了筷子,这下面的小辈也开始动筷子了。席间也没有兴敬酒那一套,就是长辈们各种问话,顾启珪一一的回答了。   因为是顾启珪得了状元,所以朱家大房当然是非常高兴的,这表情上都带着喜气,朱氏是人逢喜气精神爽,所以就是小安氏拿话刺儿她,她都能笑着说回去。这都是家里人,谁不知道谁,朱氏今日倒是不想和她一般见识的。   “这启珪媳妇儿看着真是水灵,看着比在家里那会儿还娇呢,这没生过孩子就是不一样,”小安氏笑着说,语带调侃。   陆呦不免的愣了一下,这是长辈,她没法说回去,但是又好气怎么办。突然之间陆呦就明白了奶娘的担心,这就是不关她们自己的事儿,还是有人爱管的。也是在突然之间她觉得自家夫君说的事情还不错。   “二嫂说笑了,阿呦还小,这水灵不是应该的,再说我顾家娶媳妇又说不是让她当丫鬟婆子的,自然是要好好养着的。亲家本就养的精心,不能到了咱们就就蹉跎了不是。”朱氏淡淡的说道,似乎没有听见小安氏后面的那一句话。   小安氏还待再说,就被身边的顾烟琳拉住了,她真是不能理解她娘亲怎么看见大伯娘就浑身带刺儿,这还是在席上呢,虽说都是自家人,但是顾烟琳还是觉得有些过分。   小安氏本来还想说两句,这得了状元又如何,还不是娶了个庶女,这事儿在她看来简直就是可笑,让自己的嫡子娶了一个庶女,本来她只是在心里幸灾乐祸。但是刚刚看到朱氏的这个庶女儿媳有条不紊的指挥着这周围大大小小的事情,刚刚朱氏还在夸今日的宴席也是陆呦操办的,她就恨,凭什么她就得什么都好,自己就事事被压在地下。但是现在女儿紧紧的拉了自己几下,也总算是想起了这是个什么场合,公爹还在呢,倒是没有再说了。   朱氏拍了拍陆呦,在她转过来的时候,笑了笑说道:“赶紧给你二婶道谢,这傻孩子,夸你呢都听不出来。”   陆呦听话的站起来道了谢,“谢谢二婶娘。”说完,就坐了下来,俏皮的对朱氏笑了笑。   朱氏也跟着笑了笑,现在想着有一个爱笑的丫头跟在身边也是不错的。   宴席结束的时候还不算很晚,顾启珪又被叫去书房,顾家的几个男嗣都去了,主要还是传授经验,聊一聊未来规划什么的。因为明日顾府会宴请宾客,还需要他们陪客,所以倒是不在意时辰的。   至于女眷这边,倒是都早早的回去了,朱氏已经提前与三夫人何氏和四夫人邵氏说好了明日过来陪客,所以她们今日都没做停留。女眷这边走的差不过了,李维又来告辞,朱氏又叮嘱了一番,让他明日不用再过来了,毕竟让即将临盆的女儿自己待在家里,她这做娘的可也是不放心。   等这些事情有忙完了,朱氏才歇了口气儿,看了看陪着她忙活的陆呦,“今日累坏了吧?赶紧坐下歇一歇。”   “谢谢娘。”陆呦坐了下来,看婆母的样子就知道是有话要说,没看到这房里的人都出去了吗。   “你二婶的话可不能放在心上,这个事情急不来的,逼着自己反而是不好。”朱氏是过来人,就是她自己没有经历过,但是这些年这样的事情也见过不少,虽然想早点抱上孙子,但是也没有那样着急就是了。   “是,娘,我知道。”陆呦耳朵变得红红的,她低着头,实在是不敢说自己被夫君逼着喝了这长时间的汤药,而且是夫君说那时候要孩子不好,就刻意……   朱氏倒是没有接着说下去,她现在才说个开头,这儿媳妇就羞成这个样子了,接下来的话她还是不要说了,等回头告诉儿媳妇身边的嬷嬷,都是经事儿的,说起来也方便,也少了尴尬。朱氏这样想着,就看到旁边的陆呦直接站了起来,冲她行了礼,口中还做着保证:“娘亲放心,我一定努力的。”   这话一出,倒是让朱氏愣了一下,接着就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陆呦才反映了过来她刚刚说了什么,这下子不是耳朵,就是整张脸都通红了起来,直接跑了出去,“娘亲,今日我先回去了。”   朱氏叫了几声都没有叫住,站在门口林嬷嬷不明所以,“少夫人怎么跑了?”   “快去看看她,今日让她留在宅子里别回梨花胡同了,书房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朱氏边笑边吩咐。   陆呦回了院子,就直接把自己埋在了被子里,本来她想回梨花胡同的,但是被截了下来,想到刚刚自己说出去的话,陆呦脸上就发热,肯定是这几日被说的太多了,她才那样的,陆呦这样想着就睡着了。   陆呦是被捏着鼻子呼吸不畅才醒来的,醒来就看见了自家夫君,正站在床榻旁笑着看着她,她还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你回来了?”   顾启珪看着有些好笑,直接翻身上了床榻,说道:“不是说要努力的吗,怎么自己睡着了?”   陆呦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压在了底下。接着,便是一室春光。   窗外的月亮似乎也觉得害羞,把自己藏到了云朵里。 第167章 (双更合一)   第二日,陆呦起身的时候,顾启珪已经和往常一样去书房了,这是顾启珪的习惯,陆呦是知道的,其实她是有些庆幸的。要是那个人在这里,现在肯定又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想想就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昨夜是自成亲以来,第一次那样胡闹,现在陆呦看着谁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看着嬷嬷的笑脸,陆呦心里更是有些不好意思。她只能装作不在意,强自镇定的洗脸漱口,但是死活不和嬷嬷对眼睛还是泄露了她的小心思。   这是在顾宅,所以早膳当然是要去陪着婆母一起用,这是礼节,倒是不能费的。一切准备好以后,陆呦坐在桌子旁边等着,顾启珪向来自律,到了时间一定就会回来,看看时辰也快回来了。   果不其然,时辰一到,顾启珪就回来了,或者比平常还要早上一些,他进门看到陆呦已经起身表现的非常惊讶,“怎么不多休息一下?”   话一出口,就被陆呦瞪了。嗯,顾启珪立刻就知道了怎么回事儿了,但是在坐到陆呦旁边的时候还是笑着加了一句,“娘亲不在乎这些的,不要累着自己才是正经。”   “哎,你不要讲话了。”陆呦拍拍顾启珪的胳膊,小声的对他讲,就知道是这样,夫君总是要笑她,明明昨日的事情是两个人做的,为什么现在就只有自己在意?   顾启珪看样子就知道再逗下去,自家夫人就要发怒了,就没有再说下去。要说在这两年的生活之中,与陆呦相处的最大乐趣,就在这里了。陆呦的性格洒脱,一般的事情都不会放在心上,而且吸收性很好,一件事情要是多发生几次,她大致就能接受。所以,有时候就算他做事做得出格些,虽然刚开始时候,陆呦还会排斥,但是用不了几次就习惯了,但是这只限于在私下里,他家夫人热衷于给自己立下贤妻的人设,一般事情都不能妨碍这哥初衷。   所以,昨日,娘亲把自己叫过去说那事儿要努力事情的时候,他还有些意外,不过还是挺高兴的,和有趣的人生活在一起本来就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好了,把膳食端进来吧,”顾启珪吩咐道,看见陆呦诧异的眼神,才开口解释道:“娘亲那里早就传话过来了,让我们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不仅是传话,就是原因,他娘亲都交待的完整,说是他爹上朝走的早,自己要休息什么的,他们夫妇就留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不要去打扰了云云。嗯,这话在顾启珪面前说是欲盖弥彰也不为过,自家爹爹上朝又不是一日两日,偏偏他们过来的时候想歇着了?不过顾启珪心安理得的接受了,那是自己的娘亲,顾启珪觉得没什么不能接受的。不过他没有说出来,陆呦本来就不自在,还是不要给他找不自在了,不过就是不说,相信陆呦也能想的出来就是了,毕竟自家夫人是极聪慧的。   嗯,陆呦愣愣的点了点头,她心里自然也是想到了婆母的用意,但是她还是装作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有些事情心知肚明就好,要是她体现出来,眼前这人又要闹她了。现在他不说,自己就更是不能提。   夫妻俩一起用晚膳,氛围倒是和谐。   早膳过后,陆呦在院子里跟丫鬟婆子确认着今日宴会的一切事宜,这还是她第一次管这样大的事儿,所以各方面都极是注意,半点懈怠都不敢有,唯恐辜负了婆母的期待。再说了今日还是自己家里的事情,所以就更是投入。不过因为婆母那边派来了有经验的丫鬟婆子,她要费心的事情倒不是很多。   顾启珪也没有在后院停留太久,今日顾家大摆宴席,每个人都非常的忙是一定的,但是随他而言现在时辰还早,宾客是不会这样早就过来的,他是有其他的事情要处理。忠亲王派人接触北境,这件事情他之前就知道了,但是对于结果还不知道,还是要派人密切关注一下的。   再加上,最不好办的就是珏然的事情,六年前他们似乎已经接近了真相,但是时间推移,这件事情还是不好办。不过,安珏然是安家的嫡长孙,这个事情永远都不会变了。就是不知道现在隐约知道真相的安珏然是怎么想的,作为他是没有什么资格去给到珏然什么建议的,这事儿还是看珏然自己怎么想。   顾启珪到了书房,顾擎在和他汇报着刚刚拿到的情报,以及最近发生的事情,朱氏就派了人过来说是要见他。顾启珪有些疑惑,不知道他娘这时候找他做什么,不过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跟着去了。   顾启珪到‘闵意堂’的时候,就看到仆人抱了满满的贺礼进来,虽然宾客还没有到,但是却早早就送了贺礼过来,这些都是要登记在册的,丝毫马虎不得,这来往的都是人情礼节,以后还是要还回去的,所以府上的小厮之前就忙碌起来了。   顾启珪倒是没有在意这些事情,他直接跟着小丫鬟进了‘闵意堂’朱氏所在的房间,“娘亲,”顾启珪行礼,看着朱氏有些冷凝的脸色,他觉得今日的娘亲有些其实不对劲。   “坐下。”朱氏看了看顾启珪说道。   顾启珪听话的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等着他娘亲讲话,嗯,这还是近几年来,母亲第一次这样对他说话呢,有些冷冷的,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看到自家幼子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朱氏觉得有些好笑,不过话还是要说清楚的,“顺宝可知我为什么要找你过来?”   “还请娘解惑。”顾启珪挑眉,他还真是不知道。   “你五舅舅那里出了一些事情,需要请元大夫走一趟,你七舅舅最近都在忙活这个事情。”朱氏直接说道。   这个顾启珪倒是不怎么知道,之前似乎听过一耳朵,但是顾启珪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这个话当着朱氏的面前不好说出来,所以顾启珪只当做第一次听到的样子,说道:“之前倒是没注意到七舅舅在做这个事情,不过近来元大夫出了一趟远诊,并不在京中。”   朱氏看了一眼幼子,孩子长大了还是她的孩子,她自然是非常了解的,这孩子是有事儿瞒着他呢,朱氏接着问道:“你不知道这事儿?”   顾启珪笑了笑,才回答:“不怎么清楚,儿子并没有派人跟着七舅舅。”   这事儿朱氏倒是信的,这是她自己的儿子,自然不兴什么都试探着说,所以朱氏直接问道:“那‘亨通’钱庄的事儿,你也不知道?”   顾启珪砸吧了下嘴,嗯,还是被知道了。但是顾启珪没准备着说谎,一个谎言简单的说出去了,之后就要说一连串儿的谎言来掩盖,指不定哪天就露馅了,再说,这个事情也并不是见不得人的,娘亲早晚都得知道,所以顾启珪委婉的说道:“这个儿子倒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而且很是熟悉。   虽然早就已经想到了答案,但是朱氏还是有一瞬间的呆愣,甚至一度不知道说什么。主要是虽然‘亨通’钱庄最风光的时候,她已经出嫁了,但是那时候她就在安庆与朱府交流甚密,她自然是知道的,祖父父亲和几个兄长都对‘亨通’钱庄引以为豪。而且整个朱家就算是没有其他,只有这个钱庄也能很好的生活下去,没想到最后到了儿子这里。虽然知道幼子与朱府一直不太亲近,她只以为是因为小时候相处的比较少的缘故,但是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在六年前就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更令朱氏在意的是,‘亨通’钱庄之中的水可是很深的,出门在外的那四年也不知道儿子是怎么做的,竟然能把‘亨通’钱庄完全的变成了自己的。原来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自己的儿子曾经处在那样危险的境地里,但是她一点儿都不知道。   顾启珪完全理解朱氏,就算是朱家是有再大的不是好了,但是那终归是娘亲的娘家,现在说白了就是娘家被自己的亲儿子算计了,不管怎么说心里都是不好受的。所以顾启珪没有说什么,直接掀袍跪在了朱氏面前,“娘想说什么、想干什么儿子都听着,还请娘您不要为难自己。”   朱氏赶紧把顾启珪扶了起来,“赶快起来,这是干什么呢,娘亲都还没有说你什么呢。”   “这事情让娘亲为难,确实是儿子的不是……”朱启珪斟酌的自己言辞。   “可是要是还发生一次,你还会这样干是不是?”朱氏被气的笑了出来。   “娘亲说的是。”顾启珪没有说谎,就是再发生十次,他也还是会这样做的,他十分确定。   “这几年过得很苦吧?”朱氏看着儿子问道,‘亨通’岂是那样容易就能拿下来的,肯定是很忙的,而且还要跟各方打交道。   “还好,”顾启珪答道,当初拿到手的时候,他很兴奋,后来接手的时候,他才知道曾经的自己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把‘亨通’彻底的弄成自己的并不是简单的事情。之前就说过了吧,那几年他忙到就是连平时习书的时间都没有,而且要应付形形色色的人,还不能让自己曝光,要不是身边有这方面的奇才石宇为他分担了很多,前两年的时候还受到了二皇子的帮助,这事儿进行的不会这样顺利。   “你这孩子,”朱氏心里面非常的复杂,一边儿是娘家,一边是儿子,朱氏心里的心里不自觉的就向儿子倾斜,但是终归还是有些不舒服罢了。再加上,儿子做了这样的事情,夫君不可能不知道,但是从来没有和她说过,显然是防着她的,想想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娘亲,虽然说没有说出来,但是当年儿子为了外祖家的事情可是出了不少银子上交了户部,还连续的来回京城和安庆这么些回,这也算是谢礼吧,”顾启珪弱弱的说道,其实说实话当年那个事情要是操作的不是顾启珪而是其他人,把‘亨通’当做谢礼要过来就很正常,朱家也是不亏本的,毕竟当时要是那件事情被爆出来,朱家所有人的性命不保是一定的。   朱氏看到儿子腆着脸给自己说情就觉得好笑,她当然是知道这个理的,但是还是问:“你呀,既然不心虚,怎么不告诉你舅舅就是你要的,还说是背后有朋友支撑?”   嗯,顾启珪噎了一下,那个,不是不好意思嘛,这个亲口向亲戚要东西,虽然在他这里是不大亲近的,但是还是很难开口说我要吧。   看到儿子这样,朱氏也没有再说什么。对于幼子顺宝她一直都是比较顺着他的,再大的祸事,但凡是顾启珪做出来的,在朱氏这里也能披上厚厚的滤镜,现在事情已经是这样了,她也是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就想着以后还是多帮衬娘家就是了。当初她从朱家得来的陪嫁,经过了这些年的经营,价值翻了几倍都不止,除开两个女儿的陪嫁走了一部分,剩下的也是价值不菲的,长子的给他留着,幼子的就一点一点送出去得了,反正他现在根本不缺银子,朱氏有些小气愤的这样想着。   “好了,好了,别在这杵着了,赶紧去看看外面准备的怎么样了,”朱氏对着顾启珪挥了挥手,有些嫌弃的说道。也不知道为什么小时候还笨笨的儿子,长大了随着他爹爹变得这样精明了。   顾启珪就等着这一句话呢,听到朱氏这样说,麻利的就出去了。他当然能听得出来这事儿在朱氏这里就这样过去了,嗯,所以他从来没有想着隐瞒什么,因为他信任朱氏,或者说他知道不管他做了什么事情,母亲都一定能原谅他,所以他有恃无恐。不过顾启珪也知道此事娘亲确实是难办,之后会对朱家感到愧疚,想补偿他们,银两什么的顾启珪不在一起,只求朱家不要太过分才好呢。   虽然出了这么个小插曲,但是母子俩倒是没有出现什么嫌隙。时辰到了,宴席也如期的开始了。   昨日就已经发出去了请帖,今日来向顾府道喜的人不少,毕竟是顾家摆的宴席,就是想在宴会之上结交人的也大有人在。而且因为顾国安的关系,来的还有很多是朝廷大员,所以这在大门处迎客的也是讲究,除了顾启珪还有已经入仕的二堂哥和三堂哥,包括安珏然也到了。   巳时过半,就来了第一批向他道喜的,这些倒是不用太照顾,他们大都是当初一起在国子监读书的同窗,这一次来的很齐全,凡是在京中的都过来了。而且因为顾启珪中间蹉跎了六年,他的这群小伙伴大都从太学学成直接进入了官场,现在小有成就的不少。当然以前最令人惊奇的依然还是王承肆,提起他人人都道凤起二公主有了个争气的孙子,顾启珪也是这样认为的,风气二公主虽然前半生苦难,但是现在确实是享了孙子的福,从以前开始就这样,王承肆一直在跌破人的眼睛,从太学出来直接外放,去年回了京城,现在已经是从四品的京官,前途很是不错。   面对他们,顾启珪当然是非常轻松的,毕竟他们并没有断了联系,尤其是张文钦,因为有他哥和他姐的事情在,所以顾启珪使唤起张文钦更是丝毫的不手软。看到张文钦下车,直接就说道:“今日我这正用人呢,你就发挥你的特长在这给我迎客吧。”张文钦从太学学成之后直接进了国子监,现在是一名实打实的授课先生,国子监的夫子有名的最是能说,所以顾启珪才这样说。   “唉唉唉,就是成了当今状元郎,你也不能这样欺负人吧,我下了马车可是连一口水都没有喝上呢,你就给我找事情做,”虽然成了传道受业解惑的夫子,但是张文钦的性子是一点儿都没有变就是了,而且虽然是这样说,但是身体还是很诚实的站在了门边儿。   到了差不多午时的时候,宾客差不多都到了,整个院子里都很是和乐,总之不管是谁大家都是笑着的。这样的聚会,与其说是来恭贺顾启珪,不如说实在为他以后铺路,顾国安领着他和各位他知道却没有搭过话的官员问好,有时他们还会说上几句,顾启珪就老实的站在那里听着。   就在这样的氛围里,突然大门口处传来声音:“忠亲王,义亲王到。”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的人都停了下来,如今在大齐,除了宫里的皇帝,这二位爷的地位算是最高的了,众人自然是不敢怠慢。   正在听教诲的顾启珪也是愣了一下,按理说在这个节骨眼上,这二位爷应该避嫌的,怎么就过来了。不过很快顾启珪就反应了过来,和顾国安对看了一眼,就主动迎了出去,走到跟前就开始行礼,“王爷吉祥,不知道二位王爷今日要过来,有失远迎,还请两位王爷恕罪。”   “今日是顾府是你设宴,我们顶多算是凑热闹的,不要耽搁你们才好。”忠亲王笑着说道,这几年忠亲王除了有了义亲王的一层顾虑之外,过得算是比较舒爽的,从他的外形变化上就能看的出来,像是提前进入了中年期,膀大腰圆,现在笑着和顾启珪说话,总是透着一种油腻。   忠亲王尽力的扮演着无害的角色,与政事之上顾启珪认同,要是没有那些幕僚和袁家撑着,忠亲王不知道已经死多少次了,就是五皇子那边儿他就斗不过。但是与生活上顾启珪却并不这样认为,徐茯苓怎样死的他是知道的,当时顾烟茗在成亲时候说过徐茯苓之后,他还专门去查了一下,嗯,得到的结果让顾启珪恶心。当那些事情和忠亲王画上等号的时候,再加上之前北境时候的事情,顾启珪对忠亲王实在是不能产生什么好的印象。   但是,现在顾启珪还是看着忠亲王,笑着回话,“王爷说笑了,二位王爷能在百忙之中过来就是福气,平日里是盼都盼不过来的,启珪甚感荣幸。”   旁边的义亲王沐澈就扮演者一个跟班的角色,一般有忠亲王在的地方,他都非常的自觉,不会抢风头,此时见到顾启珪行礼也只是点了一下头,并没有说话。   顾启珪陪着这二位主子到了院子里,众人自然是都向这二位爷行礼,忠亲王自然而然的站在了前面,看到大家对着他行礼之后,才说道:“不必多礼,我们也是奉父皇的口谕过来凑个热闹,就是捧个人气儿,其他倒是没什么的,大家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吧。”   话是这样说,他们两人一来,自然是都先紧着他们的,就是主座上的顾雍也是要让出来的,忠亲王推让了一番,就坐上去了,义亲王沐澈就默默的坐在了忠亲王的下首的位置,总算是没有让顾雍太过尴尬。   虽然名义上来说宴会是为了给顾启珪贺喜,但是就他目前的地位,是没有可能充个主人家的,所以主要还是顾国安在陪着,连着还有几个想和这二位套近乎的,所以顾启珪顶多就只能在旁边听着。   其实说起来,对于今日这二位爷过来,在场的人心里都是有些小声音的,谁都能看得出来皇帝派了这二位爷过来是在给顾国安面子,也充分体会到了顾国安在朝中的不一般。顾家朝中中立大家都知道,看来这就是好处了,在皇上的心里,顾国安从来就没有失宠过。   而且,选在顾家大摆宴席、大家都在的时候,就更值得深思了,再想想今年的殿试试题,皇帝亲自评出来的状元郎,看来接下来皇帝要有大动作了,这是在场上位者的普遍心情。对于顾家,以后该是个什么态度就更值得思考了。 第168章   顾府前院,随着忠亲王和义亲王的到来,气氛倒是更热烈了一些。这么些朝官聚集一堂,说的自然不会是东家长西家短,他们正在谈论最近说的比较多的话题,不过也只是谈论,倒是有性子耿直的朝官会发表一下自己的意见但大都被忽视了,大部分人都是高谈论阔,说的都是些虽然听到着很有道理,但真是仔细琢磨起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内容的话。   现在他们在讲云南的事情,这一段时间云南又是不大太平,或者说闹的比较凶,不过因为云南有长宁王在,大家倒是没有太过担心,大齐百姓乃至皇家对长宁王长宁军的武力值一向信任。说起这个事情来又是十分的好笑,就是因为长宁王府的武力值,所以皇家对长宁王府一边是不得不依赖一边又是不得不忌惮,这是很矛盾的。不过总的来说,在长宁王府不反的情况之下,云南就能安宁无恙。   所以现在说这个事情更多的是在试探,因为云南那边战乱,所以京城这边户部那边要出银子置办军需物资,打仗耗费物资也是个现实的问题,这拨银子,拨多少银子都是户部要决定的。而且当今圣上明确表示过,今年会专门派使臣过去云南,不过这具体的人选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现在顾国安在这里,当然是最好的回答这个问题的人了。   这个话头是忠亲王挑起来的,主要也是试探,毕竟人人都知道这给云南供物资是个肥差,到现在户部都没有做出个计划,当今圣上到现在也没有公布和户部配合着去云南的官员是谁,大家当然都好奇着呢,就忠亲王而言,他当然希望派过去的人起码是他这一派的。   “圣上近来也很是苦恼,因为国库近来不大宽裕,此事难办的很,还需要仔细斟酌损益。”顾国安不是官场上的愣头青,就算是知道皇帝的意思当然也不会在现在这个场合透露出什么的,更何况他不知道,但就是不知道也不能直接说的,所以他直接上去就堵住了忠亲王接下来的话。至于国库不宽裕,在他们户部这些人眼里国库就从来没有充盈过。   顾国安这话一出,在明眼人眼里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就是变相的说不知道,但是在忠亲王这里不啊,他觉得这是顾国安在推脱呢,就想着再说几句,但是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身边的沐澈给截断了,就像是随意说出口的,“听过近来两广的赋税被压缩的厉害?”   “是,今明两年恐怕都收不上来了。”顾国安接着话往下说道。   因为是义亲王主动提起,现在大家又开始关心两广的洪灾了。嗯,忠亲王虽然还想说什么,但是被大家的说话声盖住了。说起来,虽然义亲王沐澈在正式场合的时候,表现的比较谦逊,也从来不让自己抢了忠亲王的风头,但是时到今日,义亲王靠着自己一步一步走到现在这个位子上来,就足够惹眼了。近几年只要是分管到他手里的事情,都办的漂亮,所以朝中有点儿想法的人也不少,毕竟朝中也不都是忠亲王党。   这也是顾启珪认为的沐澈的高明之处,皇帝现在的意向还不显明,太早的想夺权,稍不注意就会引起反噬,尤其是对正坐在那里的人来说,只要他知道你有了行动去谋权,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尤其对掌权掌了大半辈子的帝王来说。所以现在根本就没有必要去暴露自己,蛰伏其中也是好的,不过这种方法也不是持久只道就是了。   至于两广的事情,顾启珪也是知道的,因为‘亨通’的关系,现在他的情报网很足,有些事情有可能他知道比官家还多些也说不定。今年两广雨水比较足,这还不到夏季,就开始发水了,所以朝廷上下很是重视,两广那边也早就给了京中反馈,那些封疆大吏虽然在平常时候在自己的辖区范围内是说一不二,有好处的时候那是争着往上去,而且一旦到了这种时候,和朝廷哭穷也是说的比谁都可怜。最终的结果就是,这两年的两广地区的赋税是别想收到一分了,这对国库来说是很大的打击。要知道在大齐朝两广地区富饶,每年的赋税仅次于江南,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国库损失严重是一定的。   而且云南又在此时发生战乱,时机真的是很不巧,虽然云南一直有储备军需,但是一直这么消耗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就是这场仗持续不了很长时间,但是还得想着把云南的储备军需补上,以备下一次的不时之需。所以不管怎么说,这些军需怎么的都得给。   当然,这些都是顾启珪的想法,现在是没有人来问他的想法的,作为一个新官蛋子,他还没有资格掺和到这种事情里,他也识趣儿,一点往里插的意思没有。   看着眼前的这两位王爷,就是作为顾启珪也是知道相比起忠亲王来讲,沐澈更适合那个位子。但是,就算是他和沐澈还算熟悉,也从来没有表示过要为他做什么的,因为现在和前世不一样,现在的顾启珪不是一个孤家寡人,现在的他上有老,下也即将有小,可是赌不得。这夺嫡之事,极其凶险,一旦牵扯其中,想要脱身可就难了。所以,这几年来,有关于政事的事情,他们只聊罗国的扎布耶,不管是沐沣还是当年顾国安在北境的受伤,都与扎布耶脱不了干系,所以他们也算是有共同的目标。   不过,这世上之事,不会都如一个人的意的,就是他不想牵扯进去,也许未来的某一时刻他们多有的人都躲不过去。到时候他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其实现在他已经有自己的答案了。顾启珪可以肯定,要是最后选择的机会在他手里,他会毫不犹豫的推沐澈一把。   两位爷过来了,重要客人都在厅堂的主桌之上,这是贵宾不能苛待,但是这院子里的客人也不能不照顾着,现在顾远和顾国安都被绊住了手脚,所以这剩下的事情就是顾启珪的了。   因为之前顾国安已经领着他介绍了一圈,所以顾启珪现在还能有个印象,再加上有顾远在一旁跟着,这一番问候下来,倒是没有弄错的时候。   而且,顾启珪还在其中看到了刚刚没有遇到的人,“这是翰林院侍读学士的刘大人,之后会和少爷一起共事。”顾远在旁边小声的介绍着。   “刘大人,”顾启珪挑眉走过去,俯身做了敬酒的动作。   刘坤也笑着回答,“状元郎客气。”   “以后即是同僚,还请刘大人多多照顾着。”顾启珪笑着把酒杯里的水一饮而尽,动作甚是潇洒,嗯,如果忽略酒杯里装的是水的话,大概看着更好些,这是顾启珪身后顾远和顾擎的想法。   顾启珪眼前这人是刘坤,算起来和顾启珪还是同期,自从府试的时候碰到,一直到乡试两人都是一起的,要不是顾启珪中间错过了,相信会试他们也会赶到一块。因为当年在五房那里发生的那事儿,所以顾启珪对这个人的印象还是挺深刻的,不过毕竟是没有过多少交流,所以并不能算是很熟悉。   顾启珪和刘坤寒暄了几句,就去了其他桌,刚刚短短六年的时间,刘坤已经是当朝从四品的翰林侍读学士,就算照着三年一升的规则,刘坤也升的太过快了些,要说这和背后没人,顾启珪是怎么也不会相信的。   “记得之后去查一查刘坤,”顾启珪吩咐身后的顾擎,他还真有些好奇,以后毕竟是要在一起共事儿的,还是多知道些的好。   “是。”顾擎回道。   这场以庆祝顾启珪高中的宴席,前院因为忠亲王和义亲王两位主子的到来,气氛变得更加的热烈,后院之中各家夫人们聚在一起也很是热闹。   朱氏领着陆呦给各家的长辈说话,也算是正式的把她介绍给京中的各个家族。两年前成亲的时候,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大办,宾客来的并不多,朱氏心里一直不舒服。这两年陆呦在京中各世家面前露脸露的也少,加上她本来的出身,背地里儿子儿媳不知道被说成什么样了呢,现在儿子争气,怎么的也得找回场子才行。   “你这儿子争气,女儿又早已不用担心,这以后你就只管享福就是了,”相熟的不相熟世家夫人这样对朱氏说。   朱氏嘴上说着哪里哪里,还有的操心呢,心里却是非常的高兴。看着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说话礼仪都没得挑的陆呦更是满意,总之心里乐滋滋的。今日倒是没有人破坏朱氏的好心情,虽然与婆婆不是很亲近,现在也觉得婆婆偏心二房的蔡氏也没有说让朱氏不高兴的话。   经过这场宴会,京城里的夫人倒是都认识了顾家的嫡次媳,要知道她们本来是看朱氏的笑话的。毕竟当初顾家去陆家提亲可就跌破了不少人的眼睛,要知道虽然当时皇帝判罚了顾启珪,但是依照顾家在京城地位,要是想结亲家,还是有很多人愿意的,谁知道就真的娶了个庶出的。不过现在看朱氏和庶出儿媳相处的不要太好,今日还主动拉着儿媳走动,果然传言不可信啊。   主人乐意,客人配合,总的来说,这场宴会也算是宾至如归,和乐融融。 第169章 (双更合一)   顾家的宴会结束的第二日,大家还是各干各的事情,但是都开始重新评估顾府是肯定的。   今日阳光明媚,因为有风,并不是很晒,总之就是很舒服就是了。此时的城门口处,听着十几辆马车,阵仗不小,但是因为在京城这样的事情实在太常见了,倒是没有引起轰动围观就是了。   这正是顾家五房进京了,不过五房进京不仅这些路人不大在意,就是顾家也是不怎么在意的,来迎接他们进城的仆人不多,甚至可以说少的可怜了。顾家的这些人倒是知道这个事情的,毕竟这不是什么秘密,各房都有自己的关系网,就算五房自己不专门来信,通过身边的朋友也能是知道的。   只是大家都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就是了,顾家大房不用说了,因为有安珏然的事情在,谁都不会再和五房多亲近,何况在安庆的时候朱氏已经和五房撕破脸了,所以他们只装做不知道这件事情。其他几房和五房也都说不上亲近,自然更是不在意。至于‘南行院’那边,安氏少有的和朱氏站在一边儿,庶出的五房是她耻辱的象征,不去奚落一番就不错了,自然是不能要求她多热情的。唯一还关心关心五房的就是顾雍了,但是他也知道五房和大房的过往,所以也不能轻易做主把这个儿子安排进顾府这边先住着,别人不清楚,他可是很清楚的,当初安珏然退亲的真相,这事儿不好办。   所以五房进京城的时候,也就是顾雍派人去城门口迎接了一下,也算是能在这陌生的京城里带个路。   此时,夏氏看到这零星的几个人,整个人都不好了,她当然是生气的,觉得这是在轻看他们一房呢。她儿子争气,更是娶了江南总督家的姑娘,这嫁妆是数一数二的豪气,比当年朱氏的也不逞多让,因为这她在江南时候是受尽了推崇,也让她过度的膨胀了一番。这种优越感,一直维持到顾烟茗出嫁。   朱氏为他的大女儿配备了十里红妆,这还不算婆家准备的聘礼,再加上后来顾烟茗时常出现在安庆的夫人圈子里,每每看到原本推崇自己的夫人变成了推崇大房的女儿,夏氏心里就很是难受。而且之后陆瑶出嫁,她简直就是恨了,朱氏出生就含着金汤匙,自然是不明白她们这些人的疾苦的。   而且经过这些时候,她也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千秋万求的儿媳妇就不是个好惹的,那哥脾气呦,不过儿子还是听自己的话,这是夏氏最满意的事情。想起陆瑶,夏氏直觉就是不喜,但是不可否认陆瑶给她带来了无尽的虚荣心,当然她觉得都是因为儿子才这样的。   不过,夏氏的低落心情一直维持到两年前,那时候顾启珪和陆呦成亲了,当时她心里那个美啊,想想作为庶出,她儿子娶到了两江总督的嫡出独生女儿,想想就令人兴奋,而大房嫡出的儿子竟然娶了陆家二房的庶出女儿,这让她更有优越感。   但是现实却狠狠的砸了她一脸,看着面前这零星的几个人,夏氏简直咬碎了牙齿,本来她觉得自己这一次来京,其他几房必定是都来迎接她的,没想到各房竟然都不理她,来了这几个仆人,还是为了给他们介绍客栈住处才来的,夏氏心里就更是不舒爽,就是顾家五老爷顾国和的脸色也是不好看的,但是有什么办法。   对于城门口发生的这些事情,顾启珪是完全不知道的,因为殿试一甲前三名,不用参加朝考,这就意味着这几日顾启珪没有什么事情要忙,时间也多些。   昨日忙,顾启珪和陆呦是在顾府歇下的,因为昨日就和安珏然说好要出去的,所以顾启珪把陆呦送回梨花胡同就出发来了橼阁。   此时,顾启珪和安珏然正坐在‘橼阁’二楼的包间里说着话,安珏然刚刚回到京城,到现在也只是挂了个闲职,并没有被分管事情,所以整日也是闲的紧,顾启珪则是还没有入职,所以也没有事情忙,两个人倒是好凑到一块去。   “义亲王当初在北境表现的如何?”安珏然问道,当初启珪有零散的说过一些,但是具体的事情安珏然是不知道的,毕竟顾启珪不是一个喜欢在背后评论人的人。虽然知道忠亲王的性格,但是安珏然还是想了解一下的。   “嗯,只能说在战争结束前面没有离开驿站,”顾启珪这样说道,“怎么想起来说他了?”   “没有,听说最近忠亲王派人去了北境,就有些好奇,”安珏然淡淡的说道。   “你也听说了?不过想也知道这番示好成功的概率不是很大,陆家的祖孙三个就没有一个糊涂的,尤其是陆家大老爷陆岩,除了在陆世叔和岳父这里的事情办的实在是让人很是不理解,其他可是没有干过什么糊涂事。而且就当是忠亲王在北境的所作所为,陆家人除非是瞎了眼睛,否则根本根本就没有什么练手的可能。”顾启珪一边煮茶,一边毫不在意的说道。也只有在真正轻松的时候,顾启珪才会费功夫煮茶,其他时候,顾启珪是没有这个闲工夫的。虽然泡茶更是清香一些,但是顾启珪就是喜欢不怎么有味道的煮出来的茶水。   安珏然点了点头,就他的想法也是这样的,现在确实不是站队的好时机。   “再说了,忠亲王近来的这些行动应该就只能表示他不安而已。现在他大概也只是派人去试探陆家的意思,其他想法怕是没有的。”现在也不敢有吧,顾启珪心里想着,近来护城军的行动可不是严了一星半点。   “不过忠亲王现在把顾家五房拉了近来,这其中的目的不言而喻啊,怕是想一石二鸟呢。”安珏然接过顾启珪递过来的茶杯,说道。陆家五房牵扯顾家和陆家大房,能让哪一家站队,都会令己方实力大增。   顾启珪点了点有头,这事儿他也是知道的,不过也是说起这事儿来他才想起来,这五房也要进京了吧。虽然珏然现在说起顾家五房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但是顾启珪这边儿可是还没有放下呢。   不过想是这样想,顾启珪并没有说什么,转而说道:“这个倒是可以放心,陆家世叔不是个迂腐死板的,那是顶聪明的人,所以根本用不着去担心现在他会去来投靠忠亲王,不过还是应该仔细观察着就是了。”作为两江总督,江南的军政大臣,也算是封疆大吏了,陆平在皇帝换届时候的地位也是举足轻重的,谁让他手里有兵有马还有银子呢。但是陆平此人向来油盐不进,在他那里谁说话都不好使,一直就坚持着自己的中立身份。其实说起来这也是这么些年以来,当今圣上从来没有想过要对陆平做什么的原因之所在。因为足够安分,所以安全,在这个比较敏感的时间段,陆平当然不会轻易的站队。   安珏然点了点头,这些话题都是他们以前也经常聊,对于一些政事,他们的看法往往出奇的一致。   等这些事情聊完之后,“当年的事情……”安珏然主动开口。   顾启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进来其实他很少与安珏然聊这个的,虽然他想开口,但是又怕安珏然误会甚至反感,再怎么说在这件事情之中安珏然是最大的不幸。   “我从来都不准备知道真相的,也不想在追究下去……”安珏然接着说了一句话。   他说谎,这是顾启珪心里立刻就出现的一句话,他非常了解安珏然,就算是一个表情,他大概也能知道对方的情绪变化,刚刚顾启珪明显的感觉到安珏然的小指敲了几下案几,这是他说谎的直接反应,自小就是这样。   “不管以前的原因是什么,这一件事情都发生了,所以就算是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只要还生活在这个圈子里,我的身份就不可能变成第二个人不是吗?”安珏然呢喃的说道,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过去的六年里,除了对顾启珪那事儿的愧疚之情,他有很长的一段时间都在想着为什么当年会发生这样一个事情,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这件事情最终不还是发生了。他承认他也曾想着恨过这些人,这所有的人,但是自小就在这样的家族里长大,他又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毕竟他和顾家相处了这么些时间,对于顾家夫妇的性子他是有一些了解的,绝对不会无缘无故的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总之,这是一种很复杂的情感,让他没有再追着这个事情发展下去的意愿。   在一段时间里,他都有一种自我厌弃的感觉,而让他思想改变的是后来发生的一些事情。等他真正上了战场,手上染满了鲜血,有可能一不留神他就可能失去生命,他突然就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干系了,不管是当年的事情还是现在他遇到的困局,在生命面前似乎都是渺小的。   而且,一直跟在他身边,屡次就他危难的人是顾十一这一众暗卫,这都是顾家培养出来的一群人,被随随便便的就给了他,似乎自小到大,都是这样的,不管是什么启珪有什么他都有一份,就算是在安庆生活的那几年,启珪有的他也是一样不落的全有,以前不理解,现在知道了一些皮毛,却没法不在意。似乎从小都大,顾家的影子就一直没没有消失过,所以有什么干系,就这样吧。   一直这样下去也还是不错的,安珏然在南靖的时候就时常这样想着。但是还是有什么变化了的,以前时候,要是顾玲燕说他或者是表现出对他的不冷不热,他心里会难过,但是现在就完全不会了,也许血缘就是这么的奇妙。   顾启珪看看安珏然,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珏然是一个良善的,自小就是这样。这些年虽然性子变了很多,但是心性似乎都没有变过,还是保持着当年拿着那个镶满珠宝的陀螺过来找他玩的感觉。   过了一会儿,顾启珪才笑了笑说道:“行啊,你想好了就行,不说就不说吧,总之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还是你兄长。”   安珏然点了点头,两兄弟像谁达成了某种协议一样相视而笑。   “既然这样,今日就去我那里吧,就当去认认门。”顾启珪说道,他现在竟然有种想喝几杯的感觉。   “行,”安珏然没有拒绝,把事情说开了也好,两个人都能轻松些。   两人正准备离开,就在此时,从外面传来顾擎的声音,“主子,家里送信儿过来,四少爷和四夫人送了拜帖进府,少夫人想问问少爷现在方便吗,能不能回去一趟。”说起来依照礼节,现在顾启珪是要回去接待客人的,因为再怎么说顾启裴是顾启珪的堂兄,而陆瑶和陆呦也不是没有关系的。   顾启珪愣了一下神,才开口问道:“五房那边已经进京了?”   “是,今日上午刚刚进京。”   顾启珪皱了皱眉头,上午刚刚进京,就是要拜访也该是去顾府看望他的祖父祖母吧,再不济也应该是去陆府,怎么过来他这边呢。顾启珪不待见五房的人,甚至是有些厌烦,就是母亲在安庆的时候都和五房那边儿闹成了那个样子,就是不知道他们还有什么心情上自己家里去拜访。   顾启珪皱着眉头看了看安珏然,因为来的人有陆瑶,所以他不想安珏然见到,虽然不在意,但毕竟是添堵。   “我没有关系的。”安珏然笑笑。   安珏然自然是已经反应过来了外面说的是谁,只是没想到刚刚他们还在说这个事情,现在正主就到了,他其实对陆瑶没有什么太大的想法,毕竟没有见过面,而且在退婚的时候他都还没有开始对另一半产生什么幻想。因为本来没有什么期待,所以也就谈不上失望。   “就去看看吧。”顾启珪说道,要是五房在京中,以后遇到的机会还有很多,总不能一直躲着。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就看了门口停着的马车,刚刚才送来了拜帖,这是已经到了?倒是够迅速的啊。   “主子,五少爷和五夫人已经到了,现在正在等着,少夫人还没有过来。”磨石宇过来禀报说道。虽然磨石宇管理着‘亨通’钱庄比较忙,但是还是担任着府里的管家,主要是顾启珪不喜欢人太多,而且这些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做起事情来感觉更舒服些,所以就没有再增加人手,索性他这个家也确实是没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不过,这时候的顾启珪却没怎么注意他之前的话,反而更在意后面的话一些,“夫人今日不舒服?”不然怎么还没有过来,陆呦并不是这样的性子,一般在客人过来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   “似乎是有些不舒服,今日夫人是在小厨房用的膳食。”磨石宇答道。   顾启珪立刻就明白了,因为他们府上只有他们两个主子,家里的人又都是夫妻两个相信的人,所以这里大家用膳都是从大厨房这边走的,用小厨房就只有一个时候,那就是陆呦的小日子到了,嗯,想到这里顾启珪是有些遗憾的。   “叫人过去告诉夫人,不用过来了,就歇着吧。”反正又不是什么重要的客人。   磨石宇笑着答应下去吩咐了。   跟在身后安珏然笑了笑,这个时候的他很开心,看着启珪的样子,让他觉得起码当年的事情不完全是个错。如果说在这个世上安珏然重视的人,其实不多,但是就是在不多的这里面顾启珪都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似乎自小就是这样,他可以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送给顾启珪,但是六年的那一件事情差点毁了顾启珪,所以安珏然很是愧疚。回来后,顾启珪说自己过得很好,安珏然还是有疙瘩的,但是现在却是开心更多一些。   “等一会儿问清目的就把他们打发走好了,也不知到他们今日过来到底是有什么事情?”顾启珪在前面碎碎念。   顾启珪现在住的这栋宅子其实非常大,里面的布置都是按照顾启珪弄的,可以说费了不小的心思。转过大大的影壁墙,就是石头活水,看起来很舒服。“这宅子不错。”安珏然夸赞道。   “喜欢?”顾启珪问道。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眼睛都是亮晶晶的。   嗯,安珏然心里有种不大好的感觉,这些年,顾启珪一直致力于向舅父看起,动不动就会给他们这些人准备礼品,现在不是他想的那样吧,然后就听见了顾启珪后面说的话。   “旁边这栋宅子之前我已经买下来了,可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得来的。本来是要到明年生辰的时候给你的,提前拿去好了,我之前过去看了,院子的布置都是差不多的,景致什么的就得自己侍弄了。回头我让人把钥匙和地契给你送去吧,你就看着办就行。”顾启珪说的豪气,之前他就已经准备好了,本来想着整理一下,然后把成品交给珏然的,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还是自己弄的好住的也更舒服。   “你,”安珏然有些无语,不过倒是没有拒绝,“好,回头,我会去看看的,”反正最近是没有事情做。   顾启珪笑了一下,其实这两栋宅子顾启珪选的比较巧妙,顾启珪现在住的宅子是在梨花胡同里,旁边是伯爷府,而给安珏然的那栋宅子是在顾启珪宅子的后面,但是却属于那边杏花胡同。   两个人说说就到了前面的厅堂,顾启裴和陆瑶都在等着,大概是在别人家里做客的关系,两个人看起来很是正式的样子。   顾启珪进去,并没有率先开口,他之所以那样干脆的回来,当然是怕陆呦应付不来,毕竟这两个人在他心里的评价都不好,毕竟当初在安庆的时候,他们和五房可是闹得很不愉快。   “七弟,”顾启裴看到顾启珪进来站起来笑着和顾启珪打招呼,“这位是?”说起来他也已经十几年都没有有见过安珏然了,当然是不认识的。   “四哥本次过来是有什么事情?”顾启珪直接问道,丝毫没有和顾启裴寒暄的意思。   这话一出,顾启裴的脸色瞬间就不好看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发作,要不是那位爷说,要和顾家搞好关系,他怎么会刚来到京城就来拜访顾启珪。   “我是来看看堂妹,这么些年不见还怪想的,只是在这坐了一会儿,堂妹也是没有过来。”顾启裴旁边的陆瑶接过话头。   “阿呦今日不舒服,恐怕是没有办法来接待客人的,两位算是白跑了一趟。”顾启珪干脆连称呼都省去了。   “堂妹还真是娇气啊。”陆瑶这话是脱口而出,想她没出嫁之前,在家里没人敢惹的,这出嫁以后,因为自己出身高,也很少有人对她说教,虽然这两年受了一些挫折,但是脾气还是没有变就是了。   这倒是顾启珪是没想到的,毕竟啊,这少说着也在五房待了六年,陆瑶还是这个性情,这五婶的战斗力不怎么行啊。顾启珪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优哉游哉喝了一口茶,才回答道:“是啊,是有些娇气的。”   这简直就是不给面子,陆瑶还待再说,就被顾启裴拦住了,“七弟,今日过来,就是想联络一下感情,没有什么其他的意思,这是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今日我们就先回去了。”说着就拉着几乎拦不住的陆瑶跑了出去。   顾启珪看看出去的两个人,打开刚刚顾启裴放下的礼盒,里面的礼品很是贵重,看着也不错,但是顾启珪还是没有明白这两人是来干什么的。 第170章 (双更合一)   要说顾启裴和陆瑶这是来巴结他的吧,这也太容易就离开了;要说这是来给他脸色看的,这也太容易就放弃了,总之,这事儿弄的顾启珪有些不大好理解。   顾启珪示意安珏然看顾启裴带来的礼品盒子,评论道:“没想到几年没见变得这样客气,看来这陆瑶嫁到五房嫁妆可是真的丰厚。”盒子里面是一只老山参,看品相是很好的,应该也是珍品,有钱也买不到的那种。毕竟这都专门来府上拜访了,肯定不会拿个假家伙糊弄人吧,那样还不如不拿。   看着顾启珪的样子,安珏然笑了出声,“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想也知道这事儿背后肯定是有人指使的,没看到今日可是五房进城第一日,恐怕连口水都没顾上喝,就过来拜访了。但是很可惜,似乎是这一路上太过于烦躁,比起还稍微有些隐忍的顾启裴来说,这陆瑶还真是一点儿都经不起激,说了这几句就被启珪给说走了。就是不知道这背后之人到底知道吗,顾家大房和五房就是当年闹的也比较凶,还指望着以五房来拉拢大房,最后的结果只能是大房越走越远,想想还真是得不偿失。   顾启珪也跟着笑了笑,其实说起来,他和父母一直以来都非常的不喜欢五房,倒不是完全因为陆瑶,甚至现在来讲,他们还算是很感谢顾启裴的,顾启珪完全不敢想象要是娶陆瑶的人是安珏然,现在会是个什么样的情况,不过想也知道不会太好。不过这些都不能让顾启珪对五房有所改观就是了,毕竟当时干的那些事儿就令人寒心。   想了想,顾启珪也没有太过拘泥于这个问题,回头淡淡的对安珏然说道:“今日就在家里用膳吧,我让人去准备。”   “你就不用陪着我了,不是说嫂子不舒服,你去看看吧,不用在这招待我的。我没有什么事儿,就去你书房待着吧。”安珏然笑着说道,刚刚顾启珪和磨石宇的对话他是都听见了的,也放在了心上。   “行,你过去吧,最近我新得了一批孤本,要是感兴趣可以翻一翻,回头我让人给你送膳食过去。”顾启珪也不客气,他根本就没有提出一定过来陪珏然用膳什么的,在他这里安珏然根本就不是客人,家里人之间这些都是很自然的事情。其实说起来,书房是一个很私密的空间,因为里面涉及到太多的秘密,但是顾启珪对安珏然从来都是不设防的,当然安珏然亦然。   “好。”安珏然点点头。   两人在前厅门口分别,顾启珪去了后院,而安珏然心安理得的去了顾启珪的书房。   此时的陆呦正坐在床榻之上,其实已经不痛了,就是有些胀得慌,这是这段日子她小日子的典型特征。其实以前是很疼的,整日整日的下不了床,这也算是六年前落水留下来的后遗症。当然之前也找了大夫但是效果都不明显,最长听到的说法就是嫁了人就好了之类的,弄得还未出嫁的小姑娘很是羞恼。   两年前,嫁给顾启珪之后,这事情理所当然的被自家夫君发现了,想到当时的情况,陆呦脸上绯红一片。也就是在当时,顾启珪执意请来了元大夫,然后她就喝了整整两年的苦药。   陆呦正在想着,门口传来动静,听到丫鬟们请安叫少爷,她就知道是谁过来了,下意识的,陆呦露出了一个笑容。下一瞬间,就听见了一个温柔的女声,这是她的陪嫁丫鬟的声音,虽然比平时的声音更加的柔和了一些,但是陆呦还是听出来了,眼色不免暗了一下。   想到顾启珪快进来了,陆呦眼里的情绪瞬间就压了下去,夫君优秀,怀璧其罪也是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第一个出现情况的竟然是她带过来的人就是了,这事儿她是记下了,还是私底下解决掉比较好。   “我自己进去,你可以下去了。”顾启珪淡淡的说道,其实这并不是顾启珪与人交流的常态,他虽然冷情,但是在外表看起来是一个等柔和的人,与安珏然十分的不一样。但是眼前的丫鬟一直不知进退,让顾启珪很是不耐烦,但是因为这是陆呦的陪嫁,他也不好说什么。   顾启珪直接拐进了里屋,看到乖乖坐在床榻上的陆呦,脸上的冷凝瞬间不见了,他坐在床边儿柔声问道:“感觉还好吧?”   陆呦下意识的露出了一个笑脸,“嗯,已经没有不舒服了。”   顾启珪把手伸进被子里,替陆呦揉了揉小腹,“嗯,那就好。要是还不好的话,我就要去那个庸医那里砸招牌了。”   “不要这样说元大夫了,元大夫现在可是很抢手的,每天在‘医仁堂’的门口都有很多病人排着队伍等着元大夫诊治呢。你每次介绍去的病人,元大夫可都是开了后门才能插队的,怎么还可以这样说元大夫。”陆呦柔声说道。   “是是是,知道了。”顾启珪敷衍的回答,他抽出自己被子里的手,看着陆呦笑问道:“午膳想用些什么?我让人在小厨房去准备。”   “前院不是还有客人,你来这里这么长时间没有没有关系吗?”看着顾启珪一幅要在这里陪着她吃饭的样子,陆呦疑惑的问道。   “客人已经离开了,不用放在心上。”顾启珪不在意的说道。   “啊?”陆呦没有听明白,这么快的吗?   “这次应该就是来打个招呼的,要是有事儿以后还会过来,不过不用理会也是没事儿的。”顾启珪说道,“至于珏然更是不用理会,让他在前院自己逛就是了,根本不用特意照顾着,以后也这样就行。”   “珏然也过来了?那你赶紧去照顾着啊。”陆呦说道,其实说起来,比起丈夫,她认识安珏然更早一些,因为父亲的原因她家里和安家大房一直到六年前都走的挺近,不过因为男大女防,他们的交流也不多,只能说脸熟。后来到了顾家,和婆婆的相处多了,自然也是知道了一些事情,自家夫君自小就与这位表弟交好,就是婆母提起安珏然也是透着一种亲近。说不上来的感觉,总觉得这位表弟在家里的地位不一样。   “用不着那小子客气的,他应该在书房里看书呢,我还是不去打扰好了。放心,他跟前院那里的人都熟,没人饿着他的,我陪你用过膳再过去看看好了。”顾启珪随意的说道。   这下子,陆呦也算是知道了,现在确实是亲近啊,在主人不陪同的情况下,能随意进出书房,在娘家的时候,就是嫡亲的弟弟进书房,也是要在父亲的允许之下的。陆呦张张嘴,想说防人之心不可无,但是没有开口,夫君是聪明人,这些事情根本就不用她去说什么,她说出来也不好,还是不要操这些心好了。   不过就是没有说出来,顾启珪还是察觉到了自家夫人的纠结,他敲了敲陆呦的额头,“瞎想什么呢,珏然和我自小一起长大,感情不同,以后你就把他当做亲弟弟对待就可以了。”   陆呦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委委屈屈的回答:“哦。”   顾启珪笑了笑。   晚上的时候,顾启珪去和和顾国安说事情,结束的时候想赶着回家陪陆呦用膳的时候,就被桓公公直接堵在了大门口。   “小顾大人接一下旨吧。”桓公公笑意盈盈的说道。   “桓总管先厅堂里请。”顾启珪没想到这是给他的旨意,丝毫不敢怠慢。   到了厅堂,因为有人禀报,顾国安也已经赶过来了。桓公公和顾国安寒暄了两句,就开始颁旨,并没有圣旨,只是口谕。   一直到桓公公已经走了,顾启珪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就是顾国安似乎也没有料到的。没想到当今圣上竟然这样着急,虽然从殿试时候的试题就能看出皇帝的用意,只是没想到这还没有正是入职呢,已经安排上差事了。   “此去两广路途遥远,先提前准备着,”顾国安说道。   “是,儿子知道。”顾启珪答应一声。是的,皇帝这次要派顾启珪往两广那边去,明面是去主管赈灾事宜,实际上是去彻查两广地区的赋税收入以及使用情况,这本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不过总而言之还是吏治的锅。   看到顾国安还是有些担心,顾启珪出声说道:“还是等名单出来再说,就您儿子现在这个位子怎么也不可能独挑大梁的,您现在担心也太早了点儿。”   顾国安笑了出声,“你倒是看的明白。先准备着,多带点人,别到时候该出发的时候再临时的忙乱。”顾国安说道,要是这件事情是让他去的,他绝对是连眼睛都不眨的,但是因为去的是他儿子,虽然这个儿子已经长这样大了,这之前也已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甚至还有比这更艰难些的。但是听到这个旨意的时候,他还是不由自主的权衡两广地区的黑暗,做父亲的当然是不可能不担心就是了。   “是,您赶快回去休息吧,记得知会母亲一声。”顾启珪说道,此事是已经尘埃落定了,只能做好准备,推脱是不能的了,所以想再多也是没有用的。他当然知道父亲的想法,作为户部尚书,可以说在大齐没有谁比顾国安更了解两广那里的赋税情况,所以父亲想的多也是一定的,但是顾启珪觉得根本不用想的那样复杂,现在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们只能尽力做好这所有的准备,算是尽人事,其他只能听天命。   而且自古富贵险中求,顾启珪其实对上位是有要求的,他必须尽快爬上去,爹爹的身子尤其这两年越来越不好,就是精神也是差了好多,静养是爹爹需要的,但是因为顾家的重担这种想法很是奢侈,所以需要他好好爬上去。   顾国安看了看眼前的儿子,点了点头。   顾启珪本来想着这两日好好休息一下的,毕竟等他进了翰林院可不会这样轻松,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现在他不就有差事了。   顾启珪回到梨花胡同的时候,顾十六那边已经查到了确实的消息,“爷,现在表少爷那里也得到了旨意,应该是让表少爷带着禁卫府里禁卫随行前往的。和您一起的还有本届的榜眼徐宜,领队的是也是您也认识,是周守砚周大人。”   在顾十六说到安珏然也去的时候,顾启珪松了一口气,毕竟去这样的地方,身边要是有个同伴会更高兴些,而且还是安珏然,顾启珪可以完全放心的人。   听到后面的那个名字,顾启珪皱眉想了想,周守砚?“吉城知县?”以前曾经拜访过,所以顾启珪隐约能记着。   “是,周大人去年才回京城的,他本就是京城周家的老三,算起来烟琳小姐该称他一声三叔。”顾十六低声汇报道。   “周家不是世代从医,周大人怎么会去安庆那个小地方?”顾启珪问道。   “周家世代与皇家交好,周大人从小跟在今上身边长大的。听说周大人自小叛逆,不喜欢研究医术,所以趁早多了出去,还是多亏今上的支持。这次的差事也是他主动揽过去的。”顾十六答道。   顾启珪挑了挑眉,那也就是说周大人还是皇帝的近臣了,而且周守砚也是个聪明人,这倒是让顾启珪心下更安定了些。   “我知道了。”顾启珪说道。   皇宫   此时,而刚刚顾启珪谈论的皇帝和周守砚正在手谈。   虽然周守砚比今上小了这么几岁,但其实两人差不了几岁,但是现在看起来,两个人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周守砚至今未婚,而且大概是因为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了,所以更显得年轻睿智,而当今圣上因为近两年病魔的蹉跎苍老的厉害。现在两个人一起手谈,都是一步不肯退让,棋盘上厮杀的厉害,最后是周守砚险胜一步。身边的桓公公看着周守砚赢了皇上,心里佩服不已,到了现在也只有周大人敢这样做了吧。   周守砚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顾自的拿过身边的茶饮了一口,这天下最好的茶大概就在宫里了,就像他手里的这一杯贡茶就是极品。   “喜欢?”沐邱看到周守砚的表情就知道他喜欢,大手一挥,“喜欢就带些回去,最近我是不敢喝茶了。”因为得病,现在就是入睡,对沐邱来讲就很是不容易,更不敢饮茶了。   “要我说,还是您最近操心的东西太多,您少想一些东西就是了。”周守砚随意的说道,因为知道根本劝不过,所以他根本就没想着劝。   果然,他的话刚一说出口,沐邱就笑了笑没有回答,衣服你不懂的样子。   “想当年,你的棋还是我教给你的,现在我已经不是你的对手了,一转眼就过去了这么些年了。”沐邱感慨道,想想那个时候,竟然是他这辈子最轻松的时候了,不得不令人怀念。   周守砚这一次没有再讲话,既然说什么都没有用,那还不如不说,等沐邱说的差不多了,周守砚才开口,“放心吧,两广那边的事情,我会尽快解决掉的,那边的事情您暂时就放一放,能少操心就少操心点吧。”   沐邱点点头,说道:“我给你安排了几个帮手,都是世家出身的,到了那里也能安全些,不会让你费多少心的。”   “行,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周守砚不是很关心这个。   茶过一旬,周守砚替沐邱把了把脉,但是并没有出什么诊断意见,太医院的院首就是他周家人,根本也用不着他说什么,不过现在把脉才知道皇帝现在的身子确实不好,随时都有那个可能,不过面上十一点都不显的。   “怎么不说说,”沐邱看周守砚没有开口,就笑着问道。   “我学医不精,能说出什么道理,再说为你诊脉的就是我大哥,要是到我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大哥还不得追着我满城跑。”周守砚笑着说道。   听到周守砚这样说,沐邱哈哈大笑,这是并不是没有发生过的。小时候,其实周守砚的学医天赋在整个周家都是数一数二的,但是奈何性子跳脱,让他坐在那里老老实实的认识药材品种,那还不如杀了他比较容易。   但是十多岁的那孩子最是喜欢出风头的时候,周守砚也是不例外,他总是喜欢给人把脉,然后说出别人的症状,有时候对有时候不对,但是周守砚自小就很会说服人,还会给别人出药方,大家知道周家的名声,自然也就信了。倒是没有酿成什么不可饶恕的过错,毕竟是一个小孩子,找他的也都是风寒什么的。   次数多了,周家大哥也就知道了这件事情,追着周守砚的京城跑了一圈,直接把他逮到了家里。那一次,周守砚被罚的不轻,反正自那之后他就不再敢干这样的事情了。   周守砚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个事情,也跟着笑了几声。   “你说,你现在可是老大不小了,还没成个家,老封君可是进宫和皇后说过几次了,你怎么看的?”沐邱转而说起另外一个事情。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就是得让皇后娘娘受累些多替我应付几天。”一听见这个话题,周守砚就叹气,家里的老母亲年纪大了,不能气着,不能顶撞,总之就是什么都不能做,一不小心自家大哥就能把他吊起来打,想想就觉得心惊。   “你和顾国安当年不是同期?人家儿子可是都娶妻生子了啊,你到底是个什么想法啊。”沐邱之前可是被周家老封君堵多几次,现在不得不尽心尽力问一下,好歹知道个想法。   “您还真管这事啊,本来就已经操心的够多了,您可别在关心我这事儿了,我会看着办得。”周守砚无奈应答。   沐邱笑了下,不再说话了,心里还琢磨老封君先斩后奏的主意行不行。   “您可不能跟着我娘胡闹啊,我现在还不想耽误人姑娘呢。”周守砚最是了解自家母亲那磨人的功夫,想来皇帝这些年来受了不少荼毒。   “这怎么会是耽误人家,你这要家世有家世,人也长得不错,好好待人家不就行了。”沐邱说道。   一听皇帝这话,就知道他是真有这个意思的,周守砚简直是受不了,没想到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担心他的终身大事,真不知道是该感谢,还是该劝他不要再操心了,总之是心里有够复杂。   “看今年的殿试您是很看重顾家的那个?”周守砚转移话题,他自小就在这宫里长大,与皇帝也熟悉,虽然这么些年不见,但是还是没有陌生感,所以说话也比较随意。因为他对于沐邱来说没有攻击性,没有什么竞争,所以一直以来,两人的相处都保持了这种轻松的氛围,什么话都能说,就是这种试探君意的话,周守砚也能问出来。   “他的文章倒是很有他老子的风采,不过还得再观望观望,正好这次去两广你好好替我考察考察。”沐邱说道。   “说起来,他还算是我的门生呢。”周守砚说道,“当时他会吉城参加县试,我给他评了第二十名。”   这下子倒是沐邱好奇了些,不过倒不是对成绩好奇,毕竟那是七年前的事情了,他只是想知道“你怎么评价他?”   进退有度,可堪大任,这八个字是周守砚心中所想,那时候虽然顾启珪才是十三岁的少年,他有这个想法,不过他并没有直接开口说出来,毕竟顾启珪现在什么样子他可是不知道的。“那已经是七年前的事情了,当时我是很看好他的,不过说评价就算不上了,自从回京我都还没有见过他呢。不过看顾阁老和陈首辅就知道肯定是教不坏的,这次去两广倒是可以好好考察一番。”周守砚说道。   沐邱点了点头,算是认可了他的说法,这也是他原本的意思。 第171章 (双更合一)   宫里的这些事情,顾启珪当然是不知道的。   听顾十六说完了调查到的事情,顾启珪直接带人进了书房。毫不夸张的讲,这次去两广地区,困难重重,就算他们是钦差大臣好了,但还是需要做一些准备的,“先去把石宇叫到书房里来,”顾启珪吩咐道,虽然石宇仅仅是会些拳脚,并不精通,不过确实是最适合这次任务的人选。   磨石宇来的很快,顾启珪先是把这情况说了一遍,才说道:“两广那边向来情况多,先传信去那边,让那边儿‘亨通’钱庄的兄弟先试着了解着情况,别到时候我们去了什么也查不出来,干耗着也不是办法。”这一次皇帝颁旨让他们这些人去两广地区,并不会暗地里来,都是明面上的,不出意外在他们到达两广地区之前,那边的总督会做好些准备,越早注意,越容易找到破绽。   “主子?”磨石宇皱了皱眉头,当年他们在两广地区,为了能让‘亨通’能继续运营下去,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光是利都让出去了不是一星半点,这还是在那位的加持之下才出现的局面。现在自家主子是奉命要去查的这个事情,这很危险,没有人比磨石宇的认知更深刻了,因为当时他就跟在主子身边,明面上的事情都是他经手的。   “那时候因为是生意,所以也没有什么,别想太多,这次如论发生什么是以任务为重。重利的大多数惜命,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他们不会主动出击。现在石宇就即刻出发,先去主持大局,十六哥也一起跟着去,这次的任务只收集消息,其他等我过去在行动就行了。”顾启珪说道,有人提前出发,能为他之后的行动做好准备,那样会简单很多。   “是。”磨石宇和顾十六领了命令。   “你们直接去‘亨通’就是了,不暴露自己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不过一切还是以自己的安全为重。”顾启珪再次吩咐,现在两广地区正是洪灾时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一切还是得小心着。   “是,属下知道了。”两人回道,直接就下去了,说是要即刻出发,还是要准备一下的。   顾启珪从书房出来回到后院的时候,陆呦已经休息了,睡的很沉。顾启珪在外面洗漱之后才轻轻的进去了房间,他躺倒床榻上的时候,陆呦迷迷糊糊的说了一句,“你回来了。”声音中带着依赖,因为现在还迷迷糊糊的并没有醒过来,所以还有些小奶音,简直不要太可爱,顾启珪亲了亲陆呦的额头,“嗯,回来了,乖,没事儿,继续睡吧。”   陆呦没有睁开眼睛,就自动的在顾启珪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又睡过去了。顾启珪无声的笑了笑。   不管是为了谁,这次的两广行动都一定要成功,差不差的到事情是一会儿事儿,保不保的住性命可就是另外那一回事儿了。他家有父母妻子兄弟姐妹的,可不能折在那里。想着想着,顾启珪闭上了眼睛。   此时,安珏然这边儿也已经得到了随行人员的消息,正和安意荣坐在书房里谈论这件事情。这不是小事,一方面表示皇帝开始重用你,这是荣耀;另一方面前路漫漫,危险加剧,一不小心还会出现各种意外,这就令人担心了。   就是安珏然也没想到,这的感慨他已经回京这几日了,上面终于是记得他了。只是,他没想到这第一件事情竟然是让他出发去两广地区,细数皇帝派过去的这几个人,就可以发现,都是出身世家贵族,尤其领队的还是皇帝的近臣,这个阵势就能让人脑补出许多了。   “你对着这件事情怎么看?”安意荣问道。   “棋局已开,我们没有办法毁棋弃局,只能继续下去,”安珏然说的平静,只要下棋的人不停手,他们这些人当然是停不下来的。   “两广地区再请严重,现在民心本就不安宁,什么事儿都能做的出来,你们这一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一切都要小心些。”安意荣叹了一口气,正如珏然所说的,这下棋的人不是他们,他们顶对就是棋子而已,就是知道前方有危险,但也是阻止不了,这样,多说也是无意。   “是父亲放心,这次启珪也会跟着去,有什么事情的话,我们两人会商量着来的,您不用担心。”安珏然低声说道。   安意荣想到这个,心里不免也轻松了一些,不过看到安珏然冷凝的脸色,安意荣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的,“你娘那里,……”   安意荣的话尚且没有完全说出来,安珏然就站起了身:“等出发那天,我会向母亲辞行的。父亲,明日一早我还有事情,今日我就先回去了。”   安意荣闭了闭眼,挥挥手没有再阻拦,有时候,这个裂缝一旦产生,想恢复成以前那样,就很难了。尤其这次回来,他能明显的感觉到孩子客气了很多。这是自小跟在他身边长大的孩子,他自然是疼惜几番的。曾经,他以为表妹和自己一样,也非常的照顾孩子,但是没想到,这件事情这二十年来年都是他自己的想法,妻子不喜欢这个孩子,那当时那样坚持是为什么。安意荣闭上眼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六年的那件事情之后,孩子就变成这样了,看来这心里的疙瘩可不小。   出了书房,安珏然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表情。他对顾玲燕实在是没有什么过多的亲近的想法了,一来他长大了,二来六年的那件事情是针对他的,他无比清楚。签过只是个替罪羔羊,但是那个嬷嬷站在屋外一直想请他去的声音,到现在他还有印象。   “此事先报给四爷一声。然后让暗卫把其他的差事都先停一停,先紧着去两广的人数。”安珏然吩咐跟在身后的顾十一。   “是,属下知道了,”说着下去准备了。   安珏然站在自己的院子里,看看星空,今日万里无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颗星星都没有看到。两广地区,那里可离着云南很近啊,希望不要发生什么意外再好呢。   第二日,在早朝上,沐邱正是下了圣旨说了这个事情,周守砚亲自接的旨意。按理说周守砚这个级别的是没有资格带队去两江总督那里赈灾的,毕竟自从从吉城县官一职调到京城来以后,就一直是散官,根本没有什么政绩可讲。但是奈何人家出身高,所以朝堂之上也没有疯狂奏报不同意这个任命的。再加上,两广地区确实是不好弄,谁也不愿意去,就是谏官也默默的往后挪了两指的距离。   其实沐邱是希望有人阻止的,说周守砚年轻,不堪重任他都能接受,起码那样证明想为他分忧的还大有人在,但是朝堂之上没有人讲话。   沐邱叹了一口气,早朝就这样结束了。   不管怎么说吧,顾启珪和安珏然要出发去两广的事情算是定下来了,这其中最担心的当属朱氏了,这一次和其他时候还不太一样,两广地区自古被封疆大吏管辖,那都是些各自持重的家伙,自然是很危险的。虽然有夫君在京中坐镇,但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危险可不能说一点儿没有。唯一令朱氏还有点欣慰的地方,那就是自己两个儿子都要前往,起码遇到事情还有个商量的,但是相对的这样一来,担心也是双倍的。   只是朱氏虽然担心,但是面上是丝毫没有表现出来的,尤其面对两个孩子的时候,都是笑着说话的,只是在背地里准备东西的时候,是可劲儿的收拾。   “娘亲,我和珏然是要跟着大部队走的,这都是有定数的,不用那很多东西。再说了到了哪里,只要有银子都是没有关系的,您儿子不缺银子,放心吧。两广地区我曾经去过,那里没有豺狼虎豹,您不用这样的担心。”顾启珪宽慰这朱氏,其实刚刚是他和珏然一起在这听的,但是珏然因为禁卫府那边要他去点兵点将,所以就剩下了顾启珪一人。就算是这样,他母亲还是不放心的一直再叮嘱着他。   “没事儿,珏然是禁卫的头儿,到时会让他安排。”朱氏早已经把这个事情都想好了。   “……”顾启珪无话可说,了不起就拿着就是了,反正又不是他为难。   “你走之后,梨花胡同那里也太空了些,要不要让阿呦回府里来住着?”朱氏突然说道。当初成亲的时候,儿子已经在那边准备了宅子,想想好事儿的大儿媳,他们夫妇俩没有拦着。成亲后两夫妻经常过来,她也没觉得怎么样,现在儿子出远门,儿媳一个人在那里,想想还有些不安全呢。   顾启珪沉吟了一下,他是不想陆呦过来的,不是担心陆呦会和朱氏闹什么矛盾,而是蔡氏实在太闹腾了,虽然不至于造成什么样的危害,但是住的近了也是挺麻烦的。顾启珪在的时候,蔡氏是不敢说什么的,要是只有陆呦在的话,蔡氏从来都是嘴上不饶人的,她一直把顾府看成是她的囊中之物,就是平时他和陆呦多住了一会,蔡氏就会在背后嘟哝,总之就是听不招人待见的。但是,留陆呦在梨花胡同,顾启珪也很是不放心就是啦,还是有人住的近些会更放心。   “要不爹爹和娘亲尽快搬到伯爷府那边去好了,那边我也已经收拾出来了,就趁这一次搬过去,那边清静的很,也适合爹爹养伤。”顾启珪提议道。   朱氏静默了一下,不可否她很心动,“怎么突然想起这个了?”   “那边环境不错,我在后面杏花胡同那里给珏然置办了宅子,要是您在家没有什么事情的话,可以去给他拾掇拾掇,宅子挺大,我怕他是没有那个闲心的。”顾启珪又说道。   “咦,给珏然置办宅子了?”朱氏也是今日才知道这个事情。   “嗯,就过去呗,反正您在家里也没有什么事儿,就过去住住看呗,要是不喜欢咱们再回来。我和珏然出发还有个十多天呢,还可以找珏然问问喜欢什么样的。等您给珏然都弄好,我们也差不多回来了,阿呦也喜欢这些,您还可以多教教她。反正伯爷府那边之前就该搬过去的,现在去也行,大哥大嫂这边没什么需要您帮的,就当是先支援我两年。”顾启珪循循善诱道。   “怎么说话呢,娘亲是委屈着你了?还先支援你两年。行了,此事你莫要再提,等你爹爹回来,我和他说说再做决定。”朱氏也算是知道了顾启珪的意思,她儿子这是找机会让他们过去呢,以前就提过,但是她没答应,现在就是她也想去了。   听到朱氏这样讲,顾启珪就没有继续再说下去。   此时,离顾启珪安珏然出发还有一段时间,毕竟是随行人马的配备是要好好挑选的,也得给众人留出收拾行李的时间不是。再说了,这是去赈灾,还需要带着齐全的赈灾物资。   “你五舅舅那里是个什么情况?现在有眉目了吗?”朱氏问道,这件事情完全是因顾家五爷而起是一定的,但是作为妹妹,朱氏还是免不了操心。其实自始至终朱家七爷都没有和她说这个情况,应该也是不想让她掺和的,但是那毕竟是亲哥不是。现在除了朱家人,最清楚这个事情的人应该就是自己的儿子了,所以朱氏才会有此一问。   “娘亲,我已经拜托元青大夫亲自过去了,至于胡七如何我尚且不知。不过,有一件事情倒是可以确定的,只要胡七没有事情,胡掌柜就不会追究,但是要是胡七出了事情,这事儿要翻篇儿也难。”顾启珪实话实说,胡掌柜对这个儿子视若珍宝,虽然娇惯些,养成了有些傲气的性子,但是各方面的素质还是不错的,办事自有自己的一套章法,如果不出意外也是能撑起门楣的。   朱氏没有讲话,说真心的,这是在她看来其实没毛病,要是她是胡掌柜,也会这样干的,或许比这还更激烈些。   “娘亲,做错事情后总要受到处罚的,一味的护着,最后也只会让犯错者变本加厉,不过这事儿你放一放心,五舅舅性命无虑是一定的。”顾启珪说道,最后也算是为朱氏吃了一颗定心丸,要是朱家五爷就这样走了,家里的两位老人肯定受不住的。   “你五舅舅一定也认错了的。”朱氏叹了一口气。   “真希望是如此。”顾启珪并不相信,六年前的那事儿,朱家五爷已经做到了那种地步,不还是一点反悔的意思没有。家族大人口多的就这种不好,他们只会培养出合格的继承人,这个人足够强大,可以护佑家族里的每个人,但是这也会使被护佑的那一部分人,变得没有斗志和理性,而且还自大,擅于把家族的荣耀算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什么都好,倘若犯了大错,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那再次犯错的可能近乎百分百。   “行了。不想讲这件事情就不说了,你现在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到了现在这个时候,朱氏也不想因为这些腌臜事情占据儿子的思想,接下来的任务可是很危险的,还是先省省力气为好。   顾启珪没有再讲话,自从‘亨通’钱庄的事情被自家母亲知道后,他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毕竟现在母亲知道了他不是很待见外祖家的这些人,他就算表现的不耐烦些,也能被理解。不过此事儿也不能太过,现在看到娘亲还是关心这个,就说道:“娘亲就不要太过担心了,这次去两广,一定是走水路到吉城再转路的,到时候有时间的话,我会亲自去看看什么情况,”当然主要是去慰问一下胡掌柜,那是重要的下属,时常关心比较好。至于朱府,就到时候再看吧,他就是想去,还不一定能受到欢迎呢,朱家一堆烂摊子,他懒得收拾。   “要是不方便,也不需要一定去,你大舅舅在呢,一定会把坏处降到最低,你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再说掌柜的也是人,对自家孩子肯定是极其疼爱的,你可不能逼着人家去做什么事情啊。要是真的过不去了,你舅舅肯定会找你爹爹,也不会去找你的。”朱氏叮嘱道,他承认想知道娘家的一些消息,也不希望娘家出什么事情,但是说起这事儿也确实是自家五哥的错,别人追究也是对的,自己这边儿确实是理亏的一方。   “行,我会看着办得,娘亲不用担心。”顾启珪笑着说道。   母子正在说着事情,外面就有传来有些急促的声音:“夫人,夫人。”   朱氏的眉头皱了一下,顾府除了在夫君出事的时候,松散过一段时间,主要是当时的传言十分的可怕,家里男主人没了也确实让人恐慌。那之后两个女儿狠狠的整治了一段时间,家里才又重新的规矩了起来,已经很久都没有人在她面前这样了。   那人‘蹬蹬蹬’的跑了过来,就是在房间里的朱氏和顾启珪都听见了她脚下的急切。顾启珪直接站了起来,推开了房门,刚想说什么,就看见了来人,竟然是顾烟琪身边的奶嬷嬷,怪不得没人拦着呢。只是这个时候,那还是那样急切的跑到了顾府,实在是让人想不到好的事情,“二姐怎么了?”顾启珪急切的问道。   这时候,朱氏也出来了,其实说起来,这几日朱氏一直就很担心顾烟琪,主要是孩子已经在顾烟琪的肚子里多待了好几日了,弄的外面的大人火急火燎的,还是没有出来的意思。虽然几个有经验的产婆都说没有关系,但是做娘的还是免不了担心就是了。现在听到自家儿子这样问,眼前就是一花,死死的看着顾烟琪的奶嬷嬷。   “夫人,二小姐生了,是个小少爷,母子平安。小姐在之前已经吩咐过了,只要孩子平安的出来,就让奴婢亲自来给您报喜。”奶嬷嬷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   一时间,整个院子的气氛都轻松了许多,顾启珪心下一松,朱氏也是大大松了一口气,高兴的吩咐道:“赏,都赏。”   “谢夫人赏。”“谢夫人赏。”一时间,院子里的气氛更是喜悦。   “既然这样,那我陪着您去看看?”顾启珪问道。   “今日送喜礼过去就行了,要过去看看还是再两日,孩子刚出生,还是仔细着,不要让人冲撞了为好。”朱氏笑着说道。   顾启珪倒是不知道还有这个说法的,但是他一向信奉宁可信其有,都是为了孩子好,他当然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等母子俩再次回到了房间,朱氏整以暇接的看着顾启珪,叹了一口气:“你二姐这二胎可都出生了。”   顾启珪当然知道母亲的意思,但是并没有按照自己已经理解的往下说,而是只看表面意思,顺着朱氏的话茬往下说,“是啊,说起来这个时间过得还真快。”   朱氏看自家儿子装傻,刚想说什么,顾启珪赶紧又加了一句,“既然小二都出生了,二姐夫和二姐肯定都顾不上照顾诺诺,等晚些时候,我去吧诺诺接过来陪陪您怎么样?”   “你可不要再去闹你二姐夫了,他最近有事儿呢。”朱氏嘱托到。   顾启珪发现,最近他真的很容易因为这事儿被警告,先是自家夫人,再来就是自家娘亲,嗯,不过,顾启珪觉得他们说没有道理,明明从来都是李维闹他,他可是从来不主动的。想到当初李维抱着诺诺在他面前炫耀,顾启珪就是一阵牙疼,又想到李维现在有了老二,之后肯定是又要乱他的,嗯,现在就是后槽牙也开始疼了。顾启珪决定,无论如何,一会儿还是让人把诺诺接过来,算是先提前气气李维也是好的,不然他报仇都没得报。   就在这时候,朱氏悠悠的说道:“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抱上孙子,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顾启珪,嗯,他也想啊,这不是陆呦刚刚停了药,又来了小日子,没有机会吗,他也是欲哭无泪的好不好。   “娘,我一会儿把诺诺给您送来,您等着。”顾启珪边往外走边说,他实在是熬不过自家母亲,只能溜之大吉了。   “别去闹你姐夫。”朱氏大声说道。   外面传来了顾启珪不太清晰的“知道了,您放心”。   朱氏笑了笑,这孩子都多大了,还是一样孩子气。 第172章 (两更合一)   虽然顾启珪口中是那样说,但是没多大会儿李诺就被送到了朱氏身边,朱氏是好气又好笑,要是让她抱上孙子的速度有这个的一半积极,恐怕现在她孙子已经满地跑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李诺过来了,朱氏‘心肝儿’‘宝贝儿’的叫的很是亲昵。光是听着李诺用软软的声音叫着“外祖母。”朱氏心都要化了。   因为忙着照顾外孙子,朱氏对顾启珪的事情倒是盯的没有这么紧了,嗯,总算是轻松了不少,不过这也跟顾启珪很少出现在朱氏面前有关系。   临出发前,顾启珪肯定带着陆呦去陈府辞行的,所以后面的几日比较忙,因为他需要把去两广的事情准备好,就算是紧赶慢赶,等顾启珪腾出时间的时候,也已经到了离出发还有五日的时候了。把剩下的琐事交代清楚以后,顾启珪带着陆呦就出门了。   陈恪现在已经完全退下来了,没有了公务琐事儿缠身,倒是轻松了很多。两位长辈的身体还算硬朗,所以平时也没有什么用得上顾启珪担心的事情。他们两人并没有住在本来的陈府,而是搬到了城外距离慈恩寺不远的一个村子里生活,顾启珪每次去都要留宿一晚上才能回来,所以时间上还是要规划好的,再加上顾启珪还打算带着陆呦在周围好好的逛上一逛,所以把这一部分的时间也预留出来了。   一早,顾启珪和陆呦坐在马车上出了城,马车行的慢,顾启珪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这几日因为他着实忙碌,要准备的事情多,睡的又少,所以累是一定的。在一旁的陆呦倒是没有丝毫的困意,这几日因为实在是不舒服她都没有出门,就是下榻也是少有的,可算是睡够了。   看着自家夫君慢慢的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陆呦小心的拿了毯子给顾启珪盖在了身上,看着还得微微蜷起来才能放开的大长腿,陆呦心里有些淡淡的心疼。其实说实话,平常时候很少见到顾启珪这样的,每日,不管睡下的时间,夫君都是在寅正时分起身,最晚也不会超过卯时初,打拳,读书,总之似乎他每日都在忙,时间被规划的清楚,他的精力像是永远用不完似的,没想到还是累啊,陆呦笑了笑。   顾启珪这一睡,差不多直接睡到了村头,他是在顾擎和陆呦的说话声中醒来的。睁开眼睛就看到陆呦正挑着窗帘向外看,边看还边问着顾擎问题,看上去很有兴致的样子,所以就没有出声。   “师父师娘住的地方,名为陈家村?村子里的人都是陈姓的族人吗?”陆呦有些好奇,师父姓陈,这地方也叫陈家村,要是巧合也太巧了些。而且虽然她不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地方,但是总归是不常来的,以前来的时候也大都不是这个季节。所以以前也不觉的这里有什么好,但是现在看起来景色还是不错的,这里一点儿不像京城那样的规划有秩,道路两旁也不是什么有名的花束,就是野蛮生长的野花野草,但是这有点儿小错乱的范儿整体看起来很是不错,总之现在看起来陆呦还是挺喜欢的。   “这个属下倒是不知道的,不过想来是的。陈夫人经常说这里的人也许往前数上三代和陈老是一家呢。”顾擎回道。   “这个地方看着挺隐秘的,可不容易发现,师父师娘倒是找了一个好地方。”要知道,这‘陈家村’虽然坐落在慈恩山的山脚下,但是因为它与官路的方向相反,一般人都是从官路上直接来直接走,所以这个村子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发现的。   “听说当时是陈夫人去慈恩寺上香,下山的时候起大雾马夫走错了方向,就到了陈家村,看到景致很是喜欢这里,所以陈老退下来之后就让主子在这儿买了地建了房子。”顾擎回答道。   “这样呀,那还真是有缘。”陆呦说道。   前面就到了村头,因为能看到有不少人聚集在那里,陆呦放下了车帘子,她是很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尤其前面似乎还有男子。   回过头,就看到自家夫君已经醒了,正枕着自己的胳膊笑着看她,陆呦被吓了一下,笑嗔道:“已经醒了,怎么不发出声音?”   顾启珪笑了笑,没有回答陆呦这个问题,转而笑着问道:“喜欢这里?”   陆呦笑着点了点头,“以前不觉得,现在觉得这里的景致还不错。”   “嗯,要是喜欢的话,我们陪着师父师娘多住两日,我带你在周围好好逛一逛,不过以后来这边儿住就算了,太偏。”顾启珪悠哉的说道,在这里住着不方便不说,万一发生什么事情整个村里都能知道,这样就足够让顾启珪不喜欢了,虽然景色不错,能过的惬意些,但是顾启珪还是觉得这里不适合自己。   嗯,陆呦刚刚以为夫君要说什么了,没想到却是这个,不过她也没有别的想法,毕竟以后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讲太过于遥远,根本没有办法预测。现在听到顾启珪这样说,陆呦当然不会答应下来,本来他们今日过来明日回去,已经是很长时间了,现在夫君出发在即,肯定是有很多事情要准备,怎么能一直在这边儿待着,“还是不了,回去还有的收拾呢,在这多待两日也还是要回去的,家里还有的准备呢。”陆呦慢慢说道。   顾启珪笑了笑,刚想说什么,还没有说出来,就听见外面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并不是出现什么差错了,顶多就是凑热闹的村民,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就是了。   作为顾启珪已经感受过很多次了,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而陆呦虽然经历过这种事情,但是还是有些不适。毕竟就是在马车里,也能感觉到马车外面有很多人跟着。   顾启珪看见陆呦有些紧张,恐怕有人闯进来的样子,笑着拍了拍她,“放心吧,顾擎在外面的,怎么的也不会让人进来的,不用怕,他们也没有什么坏心思的,顶多就是好奇罢了。”毕竟这里交通闭塞,平时没有什么娱乐,虽然之前因为陈恪到了这里的关系,顾启珪捐了一大笔银子,把这段路修的平整了这些,起码下雨天再也不会让泥塞得马车也行不动,不过对已经封闭了很多年的这里来讲,还是少有人出去,毕竟这个时候的人们大都是这样的,外面也不好混,所以现在顾启珪来的这么大的阵仗,当然都是看戏的。   陆呦当然也知道是这回事儿,但是还是免不了担心就是了,作为女儿家,这样的阵仗还是很少见到的,外面都是说话的男子。   马车行进不长时间,到了‘陈家村’的最后面,就到了现在的陈宅,这两个字是陈恪的亲笔,没有什么花里胡哨的前缀,这个称呼倒是质朴的可以。   马车一停,顾启珪就知道这是到了他要下马车的时候了,顾启珪做了下车的动作,还叮嘱着陆呦:“你先在上面坐着,等进了院子我叫你,我先下去。”这都到家门口了,再继续在马车上可就说不过去了。其实按理说,顾启珪在进村的时候外面有人的时候就应该下车的,这都是陈恪的邻里乡亲,顾启珪也确实这样干过一次,从那以后他就答应过自己还是不要那样干了。这村里的百姓都很是热情,尤其听说他是陈恪的学生之后,但是吧,庄稼汉子你也懂得,都不太注意,有的还会走到顾启珪身边撞撞他表示亲近,对方没事儿,但是顾启珪疼啊;而且往往他一袭白衣进出,出来的时候白衣就会稍稍的变成不一样的颜色,都是在拥挤过程之中小孩子的手笔。嗯,从那之后,他就不在村头那边下车了,等快到陈府的时候再下车。   看到陆呦点头笑了笑,顾启珪才跳下车去,他的动作很快,车帘子利落的在他身后关上了,简直一点功夫都没有给外面围着的人看到里面的人。   “这是又来看陈夫子啊。”人群中很多人都笑着问道,因为顾启珪常来,一来还会待上两日,也经常在村子里活动,所以大家对他倒是很熟悉。这里人所称呼的陈夫子就是陈恪,说起来这当初还是顾启珪给出的主意。这村子不够开放,封闭的很,所以顾启珪将想着给陈恪找点儿事情干,想来想去也只有当夫子最适合了,轻松不累还修身养性。所以当年顾启珪在这买地皮的时候,就多预备了一块,盖了学堂。而且,因为‘陈家村’不小,自然适学小童也不少,所以这一下就更合适了些,村里的这些也都很是尊重陈恪,连带着对顾启珪也很是客气。   “是啊,今日无事就过来看看师父和师娘。”顾启珪笑着说道。   “这次可是过了月余没有过来了。”“是,这段时间有些忙。”   “这一次过来要待多久啊?”“这个就看情况,现在还没定下来呢。”   顾启珪站在人群之中,一袭白衣显得很是出众,在他说话的时候,人会不自觉的看向他,这也算是顾启珪特质吧,他说话不疾不徐,有人问他就会回上两句,给人一种谦谦君子的感觉。   走了没多大会儿就到了陈恪住的地方了,虽然这宅子在顾启珪看起来并不大,但是在‘陈家村’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在一众低矮的土坯房的对比之下更是显眼,匾额上的‘陈府’二字还是顾启珪亲自写的,简单又大气,嗯,但是整体的风格又不像顾启珪惯有的风格。说起这还有个故事,有次师父因为有人袭击而伤了胳膊,不太严重就没有告诉师娘,怕身体本就不好的她担心过虑也不好,索性日常生活都是没有问题的,也不太能看出来。当时恰好宅子正好弄好,三个人一起来看宅子,师娘说大门口顶上就挂个‘陈府’就行了,简简单单的也大气,就让师父抽空出来写上这两个字裱起来。   当时师父也没有说什么,点点头就答应了,嗯,之后的事情就是顾启珪跟着师父在书房里待了一整日,找出师父以前的手稿默默把这两个字拓下来,练了好久,才写出这两个字儿,还是用右手。   顾启珪记得当时师娘可是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看了他一眼,嗯,他觉得别有意味,但是师娘之后什么都没有说,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不过顾启珪每次看到这块牌匾总会想起这件事情来就是了,他总觉的师父但是受伤的事情师娘是知道的,但是因为这事儿后来就没再提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说起来这宅子并不大,因为家里就只有师父师娘,外加仆人侍从若干,所以当初起宅子的时候,并没有起的的太大,但是里面设计的很是精巧,什么都是用了心思的,这事儿是石宇负责的,最后出来的成果不论是陈恪还是曲氏都很是喜欢。再加上这里安静,所以生活起来也更是惬意。   顾启珪只是在门口站了几息,陈管家就迎接出来了,其实说起来当初陈府仆人就不多,陈恪搬到这里以后,大都都跟了过来,所以顾启珪也都很多熟悉。   “老爷和夫人听到七少爷过来,都很开心呢,老爷今日还给学堂里的小童放了假,在家里等着呢,少爷赶紧里面请。”陈管家笑着说道。   顾启珪朝陈管家点了点头,有转身站在门口朝身后的人群拱了拱手,笑着寒暄道:“晚辈要进去了,各位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听到顾启珪这样说,大家都自动的摆摆手,第一次顾启珪来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他们愿意凑热闹,毕竟在这个小村落里,热闹实在是不多,当然都选择进去了。嗯,等进去之后,发现他们招待客人的都是那种小茶具,眼前这个小公子就坐在案几上为他们沏茶,那倒掉的比喝下去的还多呢,而且还不顶渴,还没有家里的凉白开好喝呢,最重要的是过程实在是太磨性子了。所以自那以后,这位小公子再说什么进去喝茶,都没有人跟着进去了,还怀着好心好意都没有告诉小公子原因。   顾启珪虽然不知道这个原因,但是正如他所料,大家都退下了,除了第一次,大家似乎都不会答应一起去喝茶,所以他也是见怪不怪。   看大家都下去了,顾启珪才对陈管家小声说道:“阿呦今日也过来了,您先打开门当先让马车进来吧。”这大门本就是可以双开的,平常时候也就是开小门,本来想先把人迎进去,然后才开门吧马车弄到后毡房呢,没想到这少夫人也到了,陈管家忙扯出钥匙开锁,这外面这么些人,男女老少都不少,还是快着些,千万不能冲撞到了少夫人才好。   等大门关上之后,顾启珪才把陆呦扶了下来,他们这才下车,那边曲氏已经迎过来了,看到陆呦也过来了,自然也是非常的开心:“我来看看你们,刚刚都说到门口了,这怎么才进来,赶快进屋里来,一直站在院子里像什么样子。”   “师娘,”“师娘,”顾启珪和陆呦笑着行礼。   顾启珪这边气氛欢快的很,但是顾启裴和陆瑶这里就是冷若冰山了。   一间屋子,顾启裴和陆瑶各坐一边,横眉冷对,地上四散的花瓶碎片和东倒西歪的桌椅,包括顾启裴脸上、脖颈和手上出来的血印子,都昭示着刚刚这里经历过一场大战。   而夏氏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当时就是要崩溃,她儿子竟然被打受伤了,“裴儿,你……”   陆呦冷冷的看了一眼婆婆,没说话,这个婆婆惯会做戏,尤其是夫君面前,她知道但是什么都不想说,人家关心儿子关她什么事情。   就在陆瑶这样想的时候,夏氏的战火已经烧到了她身上,“你怎么回事儿,这男人的脸是能动的吗?当初要是知道你这样,说什么我也不能让裴儿娶了你这个丧门星。”夏氏是真的气着了,平时的她万万不会这样讲话,毕竟她现在得到的一切确实是和陆瑶脱不了干系。但是儿子就是她的命,她自己自小就不舍得动一根汗毛,现在别人动了,她当然就发怒了,而且是怒气十足。   陆瑶在家里的时候俺受过这种委屈,就是在顾家的这几年,顾启裴也是让着她的,今日不仅丈夫对她动手,虽然没吃着什么亏,但是心里已经是很不忿了,现在就连平常巴结自己的婆婆也来指责自己,陆瑶当即就爆发了。   “丧门星?娘您是记性不大好啊,我是丧门星?你顾家现在在京城中的一切哪一件不是我陆瑶的,现在说我是丧门星了,有能耐您就别住在这啊。”陆瑶讽刺的说道。京中的这宅子所有的钱都是陆瑶出的,其实本来她不想出的,因为虽然她嫁妆丰厚,但是因为他不是个善经营的,都是些死钱,这就是坐吃山空的架势,京中的物价与安庆比起来可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要是买了宅子,她手里的银子可就……   但是来到京城的那天去拜访陆瑶,看到陆呦住的那栋大宅子,她心里头很是不痛快,不就是家里的一个小庶女,小时候跟在自己身后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吃好吃的东西、穿漂亮衣服的小庶女,竟然能住到那样的大的宅子里,她心里能痛快的起来才怪。所以回来后,婆婆再次试探着要银子,陆瑶就做主买下了这栋宅子,算是斥巨资了。   “你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娘,你再这样,我就……”顾启裴大声呵斥道,其实他也是怕万一自家娘亲也撒起泼来一步不肯退让,然后陆瑶耍起脾气让自家娘亲下不下台,那样起来就更不好弄了,毕竟这宅子还真是陆瑶出的银子,要把他们赶出去也不是没有理由,到时候他们可能就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了。   顾启裴的原意是让陆瑶先冷静下来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这样一说只能加剧陆瑶的反击心理,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主儿,耍起横来可是很难拦住的。   “顾启裴,你把话说清楚,你想怎么样?你说,我听着呢。”陆瑶一听到了现在顾启裴还敢威胁她,更是不乐意了,随手拿个东西就砸了过去。   房间里的三个人都吓了一跳,连反应都没有了,‘嘣’的一声,顾启裴的眉头通红一片,倒是没有流血,但是却红的吓人,顾启裴手抚上额头就直接蹲了了下去,确实很疼,整个脑袋动‘嗡嗡’作响。   “裴儿,你没事儿吧。”夏氏刚刚被吓傻了,现在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赶紧低下头去看自己儿子有没有事情。   陆瑶也愣在了那里,刚刚她随手挥出去的是她随身携带的玉佩,她现在其实感到庆幸的,刚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扔出去的是什么,只是随手扔出去的,幸亏不是旁边的这个花瓶,不然这个场面会更混乱。说起来,其实她对顾启裴还是有感情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死活都要嫁给他,刚开始他们吵架理由也很简单,主要是她不愿意再去拜访陆呦,想想那种情况就觉的憋屈,只是没想到这种情况现在演变成这样了。   夏氏现在恨不得把陆瑶撕了,她还待再说,却被自家儿子抓住了手,“娘亲,您先回去吧,瑶瑶刚刚肯定不是故意的,您先回去,我会好好与她说的。”顾启裴说着还捏了捏夏氏的手,示意自己有办法。   夏氏无奈只能先行离开,毕竟虽然气愤,但是现在的夏氏也已经回过神儿来了,这陆瑶还真是不能得罪很了。她也知道,到晚上的时候,陆瑶还是会和往常一样却给她认错,然后继续的支持她儿子要的事情。 第173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和陆呦跟着曲氏进了屋,就看到陈恪正坐在案几处喝茶,毕竟是曾经的首辅,现在看起来陈恪的气势其实还是挺能唬人的,顾启珪和陆呦乖乖的上去行礼,称“师父”。   显然看到顾启珪和陆呦,陈恪也是把很开心的,顾启珪和陆呦刚行了礼,陈恪就笑着说了声“不必多礼。”笑起来的陈恪看着倒是儒雅了很多。   一起在屋里陪着陈恪和曲氏说了会儿话,顾启珪感觉到陆呦完全放松了下来才跟着陈恪去了书房,那些事情当然是要和师父说清楚的,还能从师父这里得到建议。   看着师徒两个说着说着就要去书房,曲氏撇了撇嘴,在陈恪身后说道:“启珪这好不容易过来一趟,你就别说多了。”每次孩子来都被拉着往书房里去,想想就觉的累得慌。不过,曲氏也知道这对师徒的习惯,都是把公务看的重要,以往来家里的时候说不了两句就要去书房,今日还算好的呢。   陈恪挥了挥手,也不说话,径直往书房的方向走。顾启珪却笑着回身对曲氏讲道:“是我有事儿要请教师父,等会儿就出来,我想吃师娘做的鱼了。”   “那赶紧跟过去,想知道的赶紧问问啊,师娘去给你弄鱼。”曲氏笑着说,对顾启珪她还是像小时候一样觉得这是个小孩子,所以对他说话的时候会不自觉的带上叮嘱的语气。   顾启珪点了点头,看了看师娘旁边坐着的陆呦,颔首笑了笑,才转身跟上陈恪。陆呦已经不想说话了,夫君平时看着稳重儒雅,但是一旦在婆婆和师娘身边儿,就成了一个得宠的小孩子,不自觉得说话就会带上小孩子的语气,偏偏婆婆和师娘还都挺吃这一套。   看到曲氏站起来要出去,陆呦想着应该是去做夫君点的那道鱼,赶紧站了起来“师娘,我跟着您过去看看吧。”   “好好,走,去看看。”曲氏答应道,她本来是想让陆呦在这等的,没想到她主动说要去了,那就去吧。对陆呦,她倒是从始至终都挺喜欢的,一来人老了看的多了,自然也就看开了,两个孩子相处的好比什么都重要;二来她本身的出身也不高,相比来看还不如陆呦,倒是有着同病相怜的意味存在。   “启珪这孩子吧,好养活,在吃的方面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这么些年也就是在吃这道鱼的时候夸了几句。”曲氏边走边笑着对陆呦说道。   这句话陆呦也是深有感触,自家夫君穿衣服不挑面料,什么类型的也没有喜好,对于吃就更是随便了些,因为没有忌口的,所以什么都能吃的下,可不是好养活的很。而且陆岩确实也不大能理解夫君的口味就是了,她之前来的时候,在桌上也吃过道鱼,是常见的酸菜鱼,滋味确实不错,但是要说美味到哪去,倒是没有的,而且当时也没见到夫君多夹啊,所以陆呦还真是不知道夫君喜欢的是什么鱼了。   “你来了几次,好像都没吃到过呢,启珪肠胃不好,其他时候不是太躁就是太冷,可不敢让他用,也就只有这个时候湿气重才能解解馋。就是这样还得费一番功夫办呢,这水煮鱼做倒是好做,费不了多少工夫,但是这选鱼是个工夫活和各种材料是个功夫活。”曲氏边走边对陆呦说道。   陆呦这才算是知道了,怪不得呢,一向不重口腹之欲的夫君也有了爱吃的东西,恐怕是很少吃刺激事物的原因。   曲氏领着陆呦两个正往厨房里走,厨房设在后院,因为整个院子就没有多大,所以就几句话的时间就到了。“伯母,您这是来客人了?”两个人刚刚转过长廊,就有一个娇俏的女子冲曲氏打招呼,她穿着杏红色的外裳,虽然头发梳的很是普通,但是不可否认因为面容姣好,可以说人比花娇。   “是啊,家里来客人了,今日杏儿也过来帮忙了。”曲氏笑着说道,态度倒是有些亲昵,看起来就很是熟识。   陆呦来过几次,倒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为杏儿的女子,冲她笑了笑,陆呦没有说话,既然师娘连介绍的意思都没有,恐怕是不太重要的人。而且虽然手里拿着青菜,像是在择菜的样子,但是看了看杏儿那双手,可不是像已经帮忙了的,再加上女子脸上明显擦着的胭脂……陆呦虽然不想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任何人,但是因为自己身边刚刚出现了一个,所以还是免不了多想就是了,然后接下来的对话,就证实了陆呦的猜想。   “是夫子的学生吗,刚刚在街上大家都在说呢。”陈杏儿再次开口。   “是,还是你上次见过的那个,这是又来了,让你娘按照上一次的在烧几个菜。”曲氏笑着说道,接着又回头看看陆呦,“阿呦想吃什么也都说说,告诉杏儿娘就行了。”   “我知道了,师娘。”陆呦笑着回答。   “奥,看我,倒是忘了给你介绍介绍,这是隔壁陈家的杏儿,启珪喜欢吃的鱼就是从他家里买回来的。前段时间家里的厨房师傅家里有些事情,回家去了,这段时间都是杏儿娘在张罗的,饭菜做得很是不错,启珪是用过了,今日你也尝尝。”曲氏只是和陆呦这样说道,但是没有给陈杏儿专门介绍陆呦,毕竟在她眼里也不需要这样。   “哎,伯母,这位姐姐是谁啊?”本来应该去厨房给她娘回话的陈杏儿并没有动,反而是直接问道,虽然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是还是很不甘心。   曲氏看了一眼陈杏儿,“这姐姐可是不能随便叫的,杏儿称她一声夫人就是了,”其他也没有多说,带着陆呦径直进了厨房,厨房里忙碌的婆子媳妇儿的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儿,等着吩咐,当然大都是看着陆呦的,在他们这村子里可是很少能见到这样精致干净的女子的。   “哎呀,先生媳妇儿,你这从哪找了个这样如花似玉的女子待在身边儿。”有人开始问话。本来嘛,除了杏儿娘是长期帮忙的,其他几个妇人也是村子里的人,是因为今日顾启珪过来,曲氏找来的帮忙的。平常都是邻里邻居的住着,所以说话也都是随便了些,但是没有恶意,纯属的好奇。   “哪是拐来的,这是我家孩子的媳妇儿,今日陪着一起来看我们老两口的,女孩子家面皮薄,你们说话可注意点吧。”曲氏也笑着说道,这村里都是这样说话的,她倒是不在意的。   “您这是到厨房里来干嘛,这里油烟大,还是出去为好。”灶台旁一个中年女子出声,陆呦抬眼看去,这说话的应该是杏儿娘,长的很普通,但是看着是个温婉的,明明整体看着长得不一样,但是仔细看的话确实能看出她与外面的那名女子有许多相像之处。   “你们还做你们的,多加几道菜,我就用旁边的这小灶就行了,孩子想吃我做的鱼,正巧不是前日杏儿爹不是新送来的几条草鱼还没有用,正好我今日用上。”曲氏笑着让旁边的人把小灶收拾出来。   陆呦明显的感觉到,刚刚师娘的话音刚落,杏儿娘的脸迅速僵直了,就是刚进来的杏儿行到这话脸上也是有些苍白了一些,倒是陆呦有些不明所以。   “夫,夫人,那鱼我刚刚已经用了,恐怕……”杏儿娘因为紧张,说话很是不流畅。   曲氏闻言,皱了皱眉头,看了看杏儿娘身边的鱼,确实是有一条的,但那是鲤鱼,并不是什么草鱼。   曲氏只是定定的看了看杏儿娘,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道,“用了就用了,没事儿。”然后转身让陈管家在去弄一条过来,水煮鱼只有草鱼和黑鱼做出来才好吃,启珪好不容易过来一趟,当然要吃些好吃的。   只是没想到,这厨房里也会有事儿,其实要是杏儿娘能镇定的说出来,曲氏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娘俩那样的表现实在是让人不怀疑都不行,虽然说这在曲氏看来根本就是一个小事儿,几条鱼才值几个钱,在曲氏这里根本看不上眼,但是看不上眼不代表别人能在她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   厨房里有恢复了热闹,就是刚刚还脸色苍白的杏儿也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了,毕竟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以为是没有被发现已经万事大吉了。但是陆呦却不是这样想的,她看看师娘,觉得师娘应该已经有主意了。   这件事情在陆呦看起来就是很简单,联想起刚刚曲氏对她讲的,她基本能勾勒出一个故事的雏形。   要知道这‘陈家村’村民靠天吃饭的多,沾荤腥的应该是不常用的,要说这天天买鱼吃的也就陈府这里了,就是会有个会捕鱼能卖鱼的爹,但是相信杏儿家里也不是很宽裕,毕竟这河里的鱼可不是好弄的,这在杏儿的穿着上也能看得出来。   陆呦倒是相信刚开始的时候,他们家肯定是高兴的,毕竟多了个营生,但是随着他媳妇儿到陈府厨房来帮忙,这了解的东西多了,这心也就大了。于是,慢慢的他们送鱼隔的天数就多了或者是看着主人家不吃自己拿家走再次卖了,然后只要报上去数目就行了,还能多拿着一份银钱,反正家里主子只有老两口,其他人都不能一天天的盯着厨房不是。   当然以上都是陆呦的想法,是以现在的情况往前推的,至于对不对,陆呦相信很快就知道了。   索性不一会儿,陈管家就带回了一条活蹦乱跳的草鱼,曲氏让厨房里的人给她弄好,才开始动手烹制,因为材料都是弄好的,曲氏只管烧制倒是不难,因为陈恪和顾启珪爱吃,虽然这些年并不常常吃,但是这道菜还是成了曲氏的拿手绝活。   陆呦在一旁看着,觉得无从下手,虽然是庶出,但是因为受宠,陆呦也是家里娇养长大的,所以这些事情她从来就没有做过,到了现在的家里,这些事情也是和她没有什么干系,所以,理所当然的她不会,就只能在曲氏身边递个盘子递个碗。   “姐姐你不上手啊?”杏儿在旁边问道,刚刚曲氏的警告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也或许是曲氏在村子里表现出来的性子太好了,大家只认为她说话是闹着玩呢。   陆呦不在意的笑了笑,温婉的说道:“我自小对这些不大精通,也没有专门学过,所以还是不了。”陆呦笑了笑,对于这个女子似有似无的针对,她是没有放在心上的,主要是她清楚的知道她夫君很少关心这些事情,正主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可气的,想想才刚刚解决掉一个婢女,现在又来一个,陆呦表示她已经有些习惯了。   站在一旁的曲氏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书房里,陈恪坐在书案后面的太师椅上,听着顾启珪说最近的事情,听到两广地区的时候,陈恪及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那个地方,因为京城太过于遥远,所以皇帝的威慑力并不够,再加上旁边就是云南,常年乱的很,那里的事情确实是很难办。   “这次去两广是周守砚周大人带队,我们这些人就是去长个经验,不过听说周大人与上面的关系不一般,所以应该是想考察我们的意思。”顾启珪这样说道,这是他大致的猜测,但是感觉不会有错,除了这位周大人,剩下的都是年轻人,还都是这几年的新起之秀,也都是世家子弟,但是又不会是那种大家族的孩子,都是这几年之中没有表现出站队倾向的那种人,不管是他还是徐宜都是这种情况。   “周家的老三?要是他你说的应该是不错。”陈恪沉吟道,今上想整顿吏治,这是朝堂上下都能看出来的,但是至于怎么整顿是一个问题,他需要人才,老一辈的考虑的太多,并不适合这一项任务,所以只能在新秀之中挑选适合的人了。   “在两广那边还有几个你的师兄,到了之后你去拜访拜访,回头我把亲笔信给你。”陈恪说道,他的弟子不少,但是在京城周边的不多,在两广倒是不少,能给小徒弟行个方便也是好的。   顾启珪点了点头,确实说起来他师父的一些弟子,正是行了拜师礼的也有不少,但是他好像没有见过几个。   陈恪话锋一转,“不过,这些年不见,顶多就是逢年过节会收到拜节的礼品,所以为师也不知道这些人现在到底是个什么心性,你自己去辨别,别到时候把自己给带沟里去了。”虽然说是他的弟子,但是这些年不见,再加上身处于沼泽之中,未免不会沾染上其他的颜色,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倒是没有可说的的。   “嗯,徒儿知道的,您就放心吧。”顾启珪笑着答应,就是师父不说,顾启珪也不会以为拿着封信,认个师兄就觉的万事大吉的,两广水深,他自然是万事小心着的。“这次还有珏然一起跟着过去,您大可以放心,不会有什么大事儿的。”   陈恪点点头,心里也算是有了个底儿,这孩子这几年来长大了很多,所以自己也不用说很多。师徒两个说着说着,就又说起了殿试的事情,虽然知道顾启珪已经成为了状元郎,但是这一次的试卷倒是还没有送来,所以现在还可以说一说。   一直到曲氏派人来叫他们二人用膳,他们才止住了话头。   京城   此时的安珏然正和沐澈在一块,出发在即,他们当然是要好好规划一下的,不过其实说是规划,也只是出发前的沟通,连带着相互辞行,安珏然五日后就要出发去两广地区,而沐澈明日就要出发去南靖,去清点军需物资。   “两广的闫如译是兵部尚书袁坤夫人娘家的大哥,他是忠亲王一派是一定的,还是要注意着的。”沐澈说道。   安珏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个并不是什么秘密,只要之前认真调查的应该都已经查到了,而且虽然闫如译在两广有很重要的位子,是需要提防的对象,但是现在来说,最重要的还是两广总督许琦的意思,不管从哪方面看起来,作为封疆大吏的许琦都更是棘手。“还是先看两广总督的意思吧,也只有知道了他的意思,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弄。”安珏然说道。   “也对,不过许琦那老小子可不好对付,想当初闫如译可是为了牵制许琦才被调到两广的,你看现在怎么样,内里没有被同化,说出来恐怕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些年,袁家一直圣宠不断,所以连带着闫家也跟着沾光,袁坤举荐闫如译去了两广,他家父皇当年可是想靠着闫如译做出一番基业的。但是现在看怎么着,到了两广,闫如译被人家父子俩玩的完完的,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不过,这闫如译也是个人才,知道自己斗不过人家,就直接成了人家的人,面上表现的义正言辞,但是内里怎么样其实不难想象。沐澈说着,Z嘴角挂着讽刺的笑意,其实这也不能怪罪别人,只能说他父皇看人的本事不咋地。   安珏然听到沐澈这样讲,就说道:“现在许琦倒还可以,这次直接和我们交锋的肯定不是他,他的嫡长子许寅现在可是能独当一面了。根据之前得到的消息,这是一个比他爹黑的主儿,目前两广的洪灾抗灾,他就是掌舵手。”其实说起来许琦的年龄并不很大,一般的封疆大吏退下来的时间比他年纪大多了,而且大部分都是挂着权力不松手,但是许琦却是很干脆,在许寅能独当一面之后,就爽快的交出了权力,自己只有在儿子控制不住的时候才会出山。   沐澈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现在听到安珏然这样讲,嗤笑了一声,“在权力面前,其实亲情很浅薄的,这许琦早些年可不是这么好说话的主儿,许寅的母亲也是后来才扶正的,正儿八经的算起来,这许寅可不是正统。”但是最后却是许寅得到了,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秘密的,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契机最后让这个事情发生了这样的逆转。   安珏然皱眉,这之前他当然也想到了,但是并没有深入的想过。而且要说这许琦和许寅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还是得仔细查清楚才行。现在得到的这些情报都是之前大家都知道的,自京城到两广地区的来回实在也太远了,所以消息传递也很是麻烦,现在看起来,这一切就只能等他们到了那边再说了。   “回头我把那边的联系人交给你,他们手里肯定是有些情报的,你可以自己去问问,也许会有些帮助。”沐澈说道,其实说起来到了他这个地步,虽然不能明面上表示出什么,但是内里是都有的,在大齐哪个地区都有他的人,不过当初建立起这个关系网的人是沐沣就是了,这些都是他从沐沣那里得来的。   “行,我知道了。”安珏然应道,能多知道一点儿是一点儿。   “总之到了那里之后你自己看着办就是了,不过因为这次顾启珪也在,你们还能商量着来就是了。”沐澈说道。   安珏然笑着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这两广总督许琦的次子说起来和云南长宁王府可是有些渊源的,你们还是小心着些为好。”沐澈又说了一句。   安珏然皱了皱眉,这事儿当初是顾启珪自己弄成的,安珏然并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是怎么样的的。最后云南那边儿出来了那样的讯息,然后顺理成章的皇婚黄了。安珏然没有问过顾启珪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但是想来这代价应该不会小。   安珏然没有顺着沐澈的话往下讲,因为他也不知道沐澈到底知道些什么,还是不要兜底了。 第174章 (双更合一)   京城   夏氏就端庄的坐在上座之上等着事情的解决,上午的时候,可真把她给气的不行不行的,要不是怕儿子那边出了差错,她是不会让这件事情就这样就过去的。当时她妥协了,但是心里不舒服是一定的,所以她正在等着陆瑶来给她认错。   不过,现实倒是和她想的不一样,等来的只有她儿子顾启裴,“怎么你自己过来了,她人呢?”夏氏皱眉问道,怎么不见陆瑶的人影。   “阿娘,今日这事儿就这样算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别和陆瑶一般见识了。”顾启裴做到太师椅上,慢慢的说道。他现在的气质有些低沉,看起来情绪就不是很好的样子。   一看到顾启裴这样,夏氏是不敢说什么了,从以前到现在,在夏氏这里,这个世界上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顾启裴来的重要,但是此时,还是不免感到伤心和难过就是了。   “这事儿我们还是要靠着瑶瑶的,别的不说,但是咱们把大房得罪个厉害,实在不是明智之举,要是少了陆瑶这层关系,咱们就更是艰难了。到了那时就是爹爹,在这京城之中恐怕也无立足之地。”顾启裴说道,语气之中充满着无奈,而且配合着语气,还接连的叹了好几口气。那位主子可还等着他出成果呢,但是现在这都已经来了几日了,他们可是什么进展都没有。   明明顾启裴只是想劝在时想开一些,但是听到夏氏的耳朵里就是责怪了,她简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儿子,这是在怨她?她也不想的好不好,比起儿子说的要发生的那个结果,夏氏更在乎的却是儿子所说的话。   毫不夸张的讲,顾启裴是夏氏最重要的人,她早已经对顾五老爷顾国和死心了,一心一意的培养儿子长大,就想着儿子成材。所以在这个过程之中,谁要是动了她儿子,那她一定是像护崽的老母鸡一样用冲出去的,所以现在夏氏感觉到儿子竟然这样想她,心里当然是非常不舒服的,但是还是舍不得说。   要是让夏氏把这一切都推到儿子身上,她是受不了的,所以她现在只能把这些都算到陆瑶的头上,想着都是因为陆瑶的挑拨儿子才会这样。这样想着,夏氏才总算是缓过来了一口气。   过了许久也没有得到夏氏的回答,顾启裴赶紧抬头去看夏氏,看到表情晦涩不明的夏氏的时候,顾启裴觉得自己刚刚说的似乎不大对了,就赶紧补救:“阿娘,儿子没有什么意思,只是觉得先把眼前之事平安的过去,之后的事情再说。要是咱们办不到那位交待的事情,咱们来京城可不就没有意义了。”   夏氏慈爱的看了看顾启裴,说道:“阿娘都知道,你放心,阿娘没有多想,你想做自己的事情就赶紧去吧,没事儿的。”自己儿子为了这个家都做到这样了,可是非常不容易,夏氏当然不会在这个档口上去添乱,伸手摸了摸儿子脸上的抓痕,夏氏心疼的问道:“疼吗?阿娘给你上药?”   顾启裴摇摇头,“已经不疼了,瑶瑶说回去就给我上药,就不劳烦阿娘了。阿娘放心吧,刚刚和瑶瑶动手的事情我也有错,您放心,以后我们都会注意着的。”顾启裴说的很真诚,但是越是这样夏氏就越是烦躁,都这样了儿子还是向着陆瑶说话,真是……夏氏胸口的气好像要顶起来了,整个胸口都闷闷的。   顾启裴却是没有注意到这样的情况的,他现在说的当然不是真话,都是照着刚刚陆瑶交待的说的,这也算是刚刚已经和陆瑶谈好的条件,他这样和夏氏说,然后陆瑶陪他去拜访陆呦。顾启裴也没有想过这个事情能让夏氏这样气愤,主要是在他看来这算是很合理的解释,他想着娘亲应该不会在意,但是他显然低估了夏氏对他的重视和对陆瑶的不待见。   夏氏现在更是不喜欢陆瑶,但是就是再不喜欢也没在这个时候说陆瑶什么,因为不忍心,夏氏说自己想休息,让儿子赶紧回去上药,之后就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利落的站起来回了自己的院子。   顾启裴前脚刚走,夏氏就躺到了榻上,她实在是气啊,气到心肝疼,但是有什么办法,她现在什么都不能做,她现在是丈夫不惜,儿子不喜,好像对谁都不是重要的人了。再一想到今日之事,夏氏越来越觉得陆瑶就是故意的。   顾启裴到了自己的院子,看到陆瑶已经准备好了药等着了,神色不由得软了三分,坐到陆瑶身边,说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和阿娘说了,等到时候在去顾府的时候,你可不能任性了。”   陆瑶乖巧的说道:“哪能啊。”接着眼睛转了转,又问道:“夫君真的和娘亲那样说了?”   “不是你要求的吗,我当然是那样给娘亲说啊。”顾启裴不明白一个问题为什么值得这样反复的问。今日上午夏氏走后,陆瑶就开始给他服软,因为是少年夫妻,两个人都已经有孩子了,当然都知道对方的性子,所以当时顾启裴是有些不可思议的,要知道陆瑶可是有名的急性子,还是死不认错的那种,没想到这样简单就认错了。   然后陆瑶就对他说,这下子娘亲对她可是没有好印象了,以后可怎么办云云,当时顾启裴心里还嘀咕你这形象以前恐怕就没有了,但是没有说出来。过了一会儿,陆瑶就说自己有办法了,就对他说了刚刚他对阿娘讲的那套说辞,说这样对阿娘好,对她也好,然后还答应他要是这样说,就陪着他再次访顾府,竭力的帮他搭上线儿。   顾启裴自己也觉得这样对谁都好,就答应了,反正他也没有损失什么,还能解决问题何乐而不为呢。   “那阿娘有说什么吗?”陆瑶边给顾启裴擦药,边小心的问道。   “阿娘能说什么,就平常那样啊,不过我回来的时候娘亲因为累了已经去休息了。”顾启裴含糊的说道,因为有些疼,他的注意力本就不在话上。   “嗯,夫君你就放心吧,阿娘肯定是为我门能和好开心的,毕竟大多数父母都是希望儿女幸福的。”陆瑶说道。   “唔,”顾启裴应道。   陆瑶小心的给顾启裴上药,她嘴上这样说道,但是心里是不屑的,确实大多数父母是这样的,但是夏氏可不是这样的。因为公爹的关系,自己这婆母可是非常的关心夫君,这些年来,自己这边的事情,她不知插手了多少,好像夫君一和自己亲近,婆母都有意见,生怕自己抢走了似的,想想就觉的厌烦。自己之前因为这个不知道和婆母斗了多少回,但是自己这边儿都没有胜算,毕竟夫君是个孝顺的,看到自己不敬重婆母就不高兴。   至于这次的事情,陆瑶就是故意的,当然这法子不是她想出来的就是了,是她身边的一个陪嫁丫鬟春桃想出来的,当时春桃说的时候,陆瑶还有些迟疑觉得这个法子不怎么样,但是现在看起来可是有些效果的,没看到那边儿的那个都已经躺床上去了吗。想到自己这一次扳回了一城,陆瑶很是开心,过会儿一定好好好赏赐春桃才行。   就在陆瑶给顾启裴边上药边想着这个开心事儿的时候,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站在门边,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正是春桃。   陈家村   顾启珪和陈恪做到饭桌上的时候,盘子已经上了大半了,今日的饭菜很有农家的小炒的风格,大肉都是不太多,除了一派清蒸鱼,剩下的野菜、粗粮占了很大的一部分,其中最终口的就是放在中间的水煮鱼,颜色尤其的好看,也使得今日的膳食看起来非常的丰盛。   都上桌了以后,当然是长辈动筷子了以后要,启珪和陆呦才都开始用。顾启珪不饮酒,陈恪则是因为身体的原因饮不了酒,所以也就没有专门分桌,四个人就在一桌上用膳。   顾启珪抄起筷子先是用了几口的凉拌的不知道叫什么的野菜,口感倒是出奇的舒爽,不过味道一般般,像是少放了调味料似的,嗯,对于吃的比较不敏感的顾启珪都能感觉到这其中口感的问题,那就证明这问题实在是不小了。主要表现在就这道菜,顾启珪连着用了好几口才察觉出有这么一丢丢的问题,但是其他三人都是尝了一口,就没在夹第二口了,毕竟少了盐巴的调味,这野菜真心的不好吃。   陆呦看着自己夫君连着夹了好几口自己面前的拿到绿油油的凉拌菜,笑的眯了眯眼,自家夫君在吃的方面还真是迟钝。看看这道菜,想也知道这道菜是后来才调味的,那时候杏儿娘正是慌乱的时候,能跳出这个味道也是不容易了。做贼心虚,做贼心虚,就是被人憋着不拆穿,但是自己心里的那道坎儿还是不容易能过去的。   桌上的膳食,陆呦尝了自己面前的几个,要陆呦说其实味道一般,但是因为食材都是平常不常用到的,要是吃了个新鲜。陆呦看见顾启珪并没有太动师娘做得那道水煮鱼,倒是师父吃的开心,就开口说道:“只是师娘亲手做得呢,不多用些?”   顾启珪还没有开口,就听见曲氏说道:“吃几口就算了,虽然喜欢这个味道,但是启珪可是不能多用,他肠胃弱能不吃还是不吃的好。”曲氏经常做这倒菜,顾启珪有时候用几口,有时候多用些,倒是没有定律的,但是都不会超过身体的负荷,所以这次顾启珪就尝尝,曲氏也没有说什么。   这个陆呦倒是不知道的,虽然也时常听婆母这样说,但是作为她是没有这样的自觉的,他和夫君经常一起吃饭,都得都很清淡,她一直觉得是两人口味相同,原来是不能用吗?   “今日还有事儿,倒是不想多用的,意思意思就行了。”顾启珪笑着回了陆呦一句让陆呦不甚理解的话,没等她深想,就看到顾启珪已经去和曲氏说话了。   “师娘不要想太多了,这几年我已经好了很多了,用些辣的倒是没什么的。只是现在习惯用清淡的了,也就师娘的鱼我还能时常想着。”顾启珪笑着对曲氏说道。   曲氏也跟着笑,她就吃顾启珪这一套,连连说道“师娘给做,师娘给做。”“想吃了救过来了”云云。   总之,夫君这说话的艺术让陆呦是叹为观止,看到师父还在自顾自的用膳,并不搭理师娘和夫君,想来也是看习惯了。   总之,这膳食用的倒是和乐融融,大概是因为从心底里与对方亲近,所以不管干什么都是和谐的。这之中不管是曲氏还是陆呦都没有就杏儿家的事情露出什么别样的情绪。陆呦也并没有准备把这件事情告诉自家夫君,一来是不好说,难道还能说有一女子好像看上你了;这二来吧,其实在陆呦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件小事儿,再加上师娘可是前首辅家的当家主妇,这点事情肯定很快就能处理好的。   午膳后,曲氏让顾启珪带着陆呦去休息,顾启珪经常过来,这家里当然是备着他的房间的,又因为来的勤,这次虽然没有提前通知,但是房间还是很干净,并没有什么什么灰尘出现。   “等午休后,我带你去附近转转吧,陈家村虽然地方不大,但是咱们这一次来的巧,正是景色有观赏性的时候,看看倒是可以的。”走在长廊之上,顾启珪提议道。   陆呦笑着点了点头,“好啊,我刚刚来的时候看见山中有几个亭子,想来在岸边观景是极不错的。”陆呦其实并不常常出门,到这种地方来更是几乎没有,现在有夫君陪着可以好好逛逛,当然是极其开心的。   “明日我们陪着师父师娘去慈恩寺?”陆呦想起一件事情来,本来他们预计是明日回去的,但是刚刚在饭桌上的时候,师娘说明日想去慈恩寺一趟,夫君说他们陪着去,那肯定是回不去府里了,只能再在师父师娘这里住一晚上了,就是不知道夫君的时间允不允许。其实说起来,陆呦也是挺想去慈恩寺的,在夫君出发之前,她还想着能去求个平安符呢。   “嗯,我本来也想着在这里多住一日的,陪着师父师娘去慈恩寺走一圈倒也不错,这个时节去慈恩寺也正好。”顾启珪笑着说道。   “你这时间上会不会着急,别耽搁了你的事儿才好。”这算是陆呦最担心的问题了。   “没事儿,都安排好了,”顾启珪说道,这时候也已经到了房间,顾启珪打开房门,遂陆呦说道:“进去吧,没好好休息一下。”   看到顾启珪没有进去的意思,陆呦踏进门的脚顿了一下,下意识的抬头问道:“你不一起歇一歇吗?”   顾启珪闻言就笑了出声,“想我一起?”因为顾启珪就在门口开门,而陆呦是一只脚踏进门的状态,所以顾启珪稍微一低头说话,热气就能哈在陆呦的耳朵之上,让陆呦觉得痒痒的。   “才不呢。”陆呦白了顾启珪一眼,直接进了房间。   顾启珪愣了一下,这是陆呦平常根本不会做出的动作,现在做起来,在他看来也是十分的可爱,大概吧,心里有了人,觉得对方做什么都好。“好好照顾着夫人,未时正的时候我来接她。”顾启珪吩咐陆呦身边儿的嬷嬷,在嬷嬷应声后才迈步离开。   房间里的陆呦自然是听到了顾启珪说的话了,但是她没有再应声,此时她脸上红彤彤的,眼睛不自觉的微微眯了起来,不可否认,她很喜欢现在的状态。   此时的顾启珪正在书房坐着,听顾擎说之前厨房的事情,也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原委,和陆呦之前想的差不多,确实是杏儿一家人起了些贪念,一份鱼买了两份钱,因为陈恪和曲氏并不常常吃鱼,而且他们对下人向来宽厚,也不能时时盯着吓人用没用鱼吧,总之就是被钻了空子。   顾启珪知道了来龙去脉,皱皱眉头,他是不记得有什么杏儿娘、杏儿爹、杏儿的,虽然不在乎这其中涉及的那点点利益,但这个操作还真是令人厌烦,尤其是还让老人家操心,就更是让人不喜。   “过会儿你让人看着去办,和陈管家商量商量,这事儿就不要让师娘多费心了。再派人看看之前的厨子是不是不回来了,要不就去找个‘聚福楼’退下来的新大厨,然后再去‘医仁堂’请个药膳大夫过来。”这实在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顾启珪也没有多说什么。   接着主仆二人,就说起了正事儿。   未时,顾启珪接了陆呦一起去周边儿看看,当然不可避免的又受到了很多人的注视,不过因为有陆呦,顾启珪此次出来带了不少人,就是不想人上前来打扰,所以村里的大家顶多就是好奇的看看,倒是没有和上午顾启珪来到的时候一样围上来。就是这样,陆呦还是靠紧顾启珪,虽然穿着披风,戴着帷幔她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没事儿,他们就是好奇。”顾启珪笑着拍拍陆呦的肩膀,安抚的说道。   陆呦点了点头,但是话是这样说,她还是很不习惯这么些人看她的。   “启珪少爷,你这是要出去了?”两个人正走在村里的道上,旁边传来一个声音,声如黄鹂,带着少女独有的特质。   顾启珪是一脸的懵,他在这个村子里根本就没有几个认识的人,更别提女人了。他转头看看那个少女,还是没有任何的印象,顾启珪看了看身边的陆呦,一脸的莫名。   陆呦心里笑笑,她当然看出了夫君的意思,但是却没有说话,想看看夫君会怎样反应。没错儿,这个女子今日她是第二次见到,正是杏儿,只是她没有想到这个女子竟然这样大胆,竟然在这大街之上叫住一个外男?   “你是?”顾启珪开口,其实说起来,他的记忆力非常的好,但是在这个村子里除了师父师娘,其他人都不在他的考虑之内,所以即使是曾经见过,他也是没有任何印象的。不过,对方知道他的名字,还在街上叫住他,这样的行为就已经足够顾启珪不理解了,作为女子,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是出格的事情了,所以顾启珪问话的时候虽然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变化,其实内里已经不耐烦了。   “我是杏儿,之前在陈伯母家的时候我们见过面呢。”杏儿解释道。   顾启珪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皱紧了眉。刚刚家里的事情他之前已经完全了解了,所以现在他对这个杏儿一家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所以顾启珪敷衍的对陈杏儿点点头,“我们今日还有事情,就先过去了。”说着,顾启珪就走过了陈杏儿,领着陆呦走了。   “我不认识她的,完全不记得了,没有任何印象。”走了一会儿,到了人少的地方,顾启珪对陆呦解释道。   “干嘛要和我说这个,”话是这样说,但是陆呦眼里的笑意倒是要溢出来了似的。   顾启珪和陆呦在陈家村周围随便走了走,就出现了很多都是陆呦没有见过的东西,这些在农家人眼里在普通的事情,在陆呦眼里也是挺神奇的,因为这个话都比平时多了起来。两个人走走停停,倒是十分的惬意,其实说起来虽然是夫妻,但是他们也少有这样的时候,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他们很少有这样空闲的时间,以后等顾启珪入职,这样的时光肯定会更少。   “现在看起来,这里还是不错的。”顾启珪站在陆呦之前说的亭子里,看着这周围有山有水的,倒是对这个地方改变了个印象。   “嗯,确实是不错的地方,”陆呦附和,起码在现在这个季节看起来的话是真的好。   傍晚时分,顾启珪和陆呦才回了家中,到达家里已经是用膳的时候了。   晚膳后,顾启珪跟着陈恪去了书房,陆呦则是陪着曲氏说了会儿话才回了房。   陆呦本来以为自家夫君得很长时间才能回来的,没想到刚刚才沐浴,连头发还没有绞干的时候,顾启珪就走了进来。   “事情说完了?”因为身后有丫鬟弄着头发,所以陆呦并没有起身。   “嗯,”顾启珪上前一步结果丫鬟手里的白巾,挥了挥手,看丫鬟退了出去,才整以暇接笑着说道:“夫人不是答应了娘亲要努力的,我自然得好好配合着才行。”   陆呦…… 第175章 (双更合一)   第二日,天刚刚完全亮起来,顾启珪和陆呦就已经陪着陈恪和曲氏出发去了慈恩寺,主要是因为要慢慢爬上慈恩山需要耗费些时间,再加上还有两个老人家。虽然慈恩山后山也是有路可以直接行马车上去,但是为了表现对神明的虔诚,大多数人都是一步一步登上去的。   站在慈恩山山脚下,顾启珪看着这长长的看不到顶的阶梯,也已经没有了小时候的畏惧,小时候看来很艰难的事情,长大了看起来也就是这么回事儿。其实说起来,顾启珪和慈恩寺还是挺有缘分的,且不论二皇子沐沣的事情,他每年都需要来一趟,更重要的是他已经知道了这里有一盏属于他的长明灯,那代表了一个父亲的拳拳之心,所以只要他过来都会去大雄宝殿逛一逛。   从慈恩寺回来,又在陈家村过了一夜,顾启珪和陆呦才回到了京城,在这之中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其他的事情,陈府厨房那边顾启珪之前让人找来的厨子已经到位了,主要是虽然陈家村是在京城外面,但是离得并不是很远。其实说实话这样的事情在他们这里根本都算不上事儿,主要是让人烦心,都是邻里也不能太撕破脸。所以这也算是给了陈府一个警戒,以后有关这样的事情还是利用身份直接从外面找人的好,因为他们心里明白,所以更好控制,糟心的事儿也少。   顾启珪和陆呦这厢刚回到京城梨花胡同,还没有过去顾府那边请安,就有人来请他了,顾十七见面的时候虽然没有说的很清楚,但是顾启珪还是觉得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没事儿,你歇一歇一会儿再过去,我去看看。”顾启珪回首对陆呦说道,转身就要走。   陆呦一把抓住了顾启珪,话却是问顾十七的,“我方便跟着过去吗?”刚刚听顾十七的意思应该是家里出了什么事情,并不是因为公事儿,所以就跟着问了一句。   “几个夫人也都在的。”顾十七回道。   陆呦瞬间就知道了顾十七的意思,那意思也就是说她去也是可以的,而且是最好过去。   顾启珪和陆呦到顾府的时候,家里已经有很多人了,或者可以说,凡是在京城的顾家人都过来了,就是庶出的四房和五房也都到了,唯一算得上可惜的就是自家爹爹不在。顾启珪和陆呦进去厅堂的时候,大家都没有人说话,沉默的可以。   在来的路上,顾启珪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始末,导火线源于之前顾启珪的提议,就是想让顾国安和朱氏搬到伯爷府的那个提议,而事情的重点当然是因为顾府一门两爵的继承问题,安氏把其他几房的都找了来就是讨论这个事情的。   本来吧,顾雍的爵位应该是由顾国安承袭,然后再传给顾启陵,这是无可争议的,但是这件事情中间出了一个插曲,那就是现在顾国安本身也是有爵位的,那如果继承人还是顾启陵,这样一来,就说明其实顾启陵这边是有选择的。顾启陵和蔡氏当然是不傻,要是让他们选择,他们当然是要承袭顾国安的爵位,毕竟那是实打实的有封地的爵位;而顾雍虽然有爵位在身,但是经历了这么些年,早已经缩水的严重,再加上顾家早已经分家,本就所剩无几的财力当时也被分走了一大部分,哪有顾国安现在的资产丰厚。   当然,说白了蔡氏也是不想二房一家占到便宜,再加上顾家的其他几房对顾雍的爵位也不是没有想法,所以这事儿在朱氏决定要搬去伯爷府的时候摆到了明面上。   顾启珪来回看了看,利落的给在场的几位都行了礼,嘴里歉意的说道“启珪来的迟了,”之后就利落的站到了朱氏的旁边,不说话了。这样的场合其实本没有他们小辈儿插话的余地的,但是现在爹爹不在,兄长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或者此事与他还有些干系,所以顾启珪并不觉得自己会继续这样沉默,话是这样说他也不会主动开口去攻击别人就是了。   “二弟和二弟妹过来的挺巧的,这事情还没有开始说。”站在安氏身边的蔡氏笑了笑,说道。   “大嫂说的极是,幸亏是赶上了。”顾启珪还没有开口,陆呦就笑眯眯的回答道。   “弟妹倒是心大。”蔡氏很是看不惯陆呦,忙不就是个庶女,进门了两年还没有孩子,偏偏黑能得婆母看重。   陆呦故作腼腆的笑了笑,没有说话,她本就不是多嘴的个性,再加上这个场合了不是给她们拌嘴的。   “关于这继承的事情都不是小事儿,还是早早说清楚的好,”小安氏的声音响起来了。   “二婶娘和大嫂倒是很关心这个事情。”顾启珪说了一句,大嫂他倒是可以理解,但是却不太懂小安氏有什么能争的,难道为了给顾启琅争取正大的利益?   “二弟要是不关心,怎么一直说服娘去伯爷府住,说起来二弟的小心思倒是多。”看厅堂里的其他人没有说话,蔡氏说道。   “大嫂说得是,谁没有些小心思啊。”顾启珪说的直白,倒是让厅堂里的人都看向了他这边。   “你……”蔡氏气的不行。   顾启珪却当做没看见,他看了看这厅堂里的人,就是安氏脸上也是一脸的跃跃欲试。不过也能想到就是了,安氏本就不喜欢朱氏,当然不希望她能过得好,所以她当然是支持自己的儿子的。想来顾雍的爵位给她其他的儿子,然后长子的爵位给嫡长孙就是安氏的理想状态。   至于小安氏当然也是知道那个道理的,但是现在她想不了这样多,毕竟小安氏那可是一个极其自我的人,现在恐怕想的是要是二房有了爵位,自己就是伯爷夫人,起码能给自家女儿争回个面子。   对于这些想法,顾启珪心里冷笑,一个个的心里的算盘倒是大的噼啪想,却没有人想过他们大房是怎么想的。   朱氏就坐在一旁也不怎么讲话,夫君没在,她是没有想说也没什么好说的。看了看长子和站在安氏身边的长媳,朱氏没有任何的感觉,也许从以前开始就不是那样在乎了,所以也就没有那种被刺一刀的感觉。但是还是有些淡淡的不舒服就是了,毕竟知道是一回事儿,发生了又是另一回事儿。突然肩膀上悠然拍了拍她,朱氏回头就看见二儿媳对她笑了笑,朱氏也下意识的笑了笑,再回过神来,心灵莫名轻松了很多。   “这个事情还是看大哥怎么说,毕竟我们说了都是不算的。”说这话的是顾家二老爷顾国平。听着这话里的意思,顾启珪就知道自家这个二叔不是没有这个意思的,想来也是,这平白的掉下来一个爵位,要能能拿到当然是要争取的。更不用多说这个二叔一直觉得自己愧对蝴蝶母子,想来也是想为自家儿子铺路的。毕竟就是过继说的再好听,也还是会有人说的,当然要是多一层的砝码更让人放心一些。   回头再看看顾家三老爷顾国靖,他家三叔倒是坐在那里,贯彻着‘风雨不动安如山’的规则,没有动作也不说话,眼睛里倒满满的都是兴味,典型的看戏的表情。至于四房五房的,他们也知道自己就是过来凑个热闹,所以来了之后就没有再说话。   “那二叔就应该等我爹爹在家的时候再过来说这个事情,毕竟现在说什么根本没有用不是。想来不用不说二叔也知道咱们顾家可是已经分家了,现在说这些纯属是浪费时间。”关于爵位继承的事情都是要上贴经过皇帝批奏才能生效的事情。现在顾家麻烦的事情就在于,在当初分家的时候因为让顾家分得更理所当然,所以顾雍已经上过拜帖,他的爵位承袭者是他的嫡长子顾国安,也就是说这件事情今上是知道的,也已经做过备案。现在要是反悔,也必须要顾雍再次上奏折说才行,这样一来事情也就闹的更大了,毕竟现在顾家可是已经分家了,而且分得可是很清楚的。再加上,顾国安是皇帝的近臣,皇帝当然更信服他,所以这事儿不好办。   顾启珪此话一出,顾国平的脸色就僵直了一下,他看了看顾启珪没有说话,倒是蔡氏直接说道:“二弟这话说的就不对了,这几位叔叔和公爹可都是亲兄弟,这打断骨头连着筋,怎么也不能说是外人吧。再说现在祖父都好没有开口呢,二弟倒是把话都说了。”   顾启珪看了一眼蔡氏,没有讲话,他本也无意与女人争论什么,那样也太掉价了。   顾雍就坐在上头看着这个孙子,有些兴味,安氏的意思他怎么会不懂,说实话,他之前也是有些想法的,但是现在却改变主意了,长子强势有手段,现在看起来这个嫡幼孙也是不逞多让的,再加上之前等上状元算是初露风头,前途肯定也不可估量。   “算了,争什么争,这事儿之前不是已经报上去了,想必圣上都已经知道了,之前这‘闵意伯’的称号已经给了大房。虽然是没有下旨意,但是礼部已经备案了,当然不能轻易更改,现在你们大哥有了其他的称号,那就按照规定,‘闵意伯’也应该直接给了启陵继承,至于你们大哥身上的爵位就看他自己的意思就是了。”顾雍说道。   顾雍的话一出口,整个厅堂里的人都愣住了,要知道在这种事情上顾雍鲜少发表自己的意见,他资质平庸,一般也想不到什么高见,永远是别人推着他往前走,没想到今日竟然说了这么长一句,还有凭有据的。   “这怎么行?老头子,你……”安氏还待再说,这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而且差的相当远,她当然是非常不高兴的。现在情况在她看来,就是要不就是她成为一门两爵的母亲,要不就是朱氏,她不喜欢长子,也不待见朱氏,当然是希望自己能比得过朱氏的,现在成了这个样子,她当然是有意见的。   “行了,这来了京城你吃的用的是谁的,自己心里没点数儿?”顾雍丢下这一句话就出去了,他从以前就不喜安氏的种种,现在就更是不喜听安氏的意见了。   顾启珪挑了挑眉,看来他这祖父平常时候看起来平庸又糊涂,今日倒是拎得清了一回。   顾雍走后,整个房间里非常的安静,几乎是没有什么声音,安氏和蔡氏没一会也气呼呼的走了。   接着顾家三老爷顾国靖带着三夫人何氏走了,现在这事儿在他看来就是一场闹剧。其实之前他也是有些心思的,这是实话,毕竟他有儿子,还是一个顶老实的儿子,当然是要为儿子筹划着的,承了爵当然会有好处,起码不用担心他会饿死不是。但是作为聪明人他是知道的,他是这样想的,他家大哥也不是傻瓜,就算是他觉得大哥家的幼子也许并不需要这个爵位,但是父母都想给孩子好的,想来大哥大嫂肯定也是这样想的,更不用说,当年大哥这个爵位的得来可是与这个侄子脱不了干系。   所以他是持观望态度过来的,只是没想到最后他爹竟然能说出那样一段话就是了,要是当初他爹也能有现在的果断,相信他们顾家现在就能更上一层楼了。   四房的人本来被叫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是什么事情,知道是什么事情之后,就知道自己是来看戏的,大家都开始离开之后,邵氏还专门过来和朱氏说了几句话才离开,当然最客气的当属五房,他们专门过来和顾启珪说了好些话,甚至还承诺去府里拜访云云,就算是顾启珪想送朱氏回去了,五房的顾启裴和陆瑶还站在那里叙旧。这知道的认为他们在套近乎,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刷恶感呢。   “启珪。”安珏然的声音从后面出来,因为知道顾启珪今日会回来,他是来说一些事情的,刚刚去了梨花胡同,被告知启珪是在这里就立刻过来了。   安珏然的声音让正在说话的众人都停了下来,五房一家自从到了京城还没有正式的见过安珏然呢,笑话,要知道顾启裴当时可是娶了已经与安珏然定亲的陆家大小姐,现在还凑上去不是给人难堪的吗。与在京城毫无根基的他们来讲,安家他们是得罪不起的,所以一直到安珏然走到朱氏面前行礼称‘舅母’的时候,他们才反应过来这是顾玲燕的儿子——安珏然,一时间,整个厅堂里的气氛有些怪怪的。   “五舅父,五舅母,四表哥,四表嫂,”安珏然行礼,面上是没有意思表情的,就是说话的语气也是淡淡的,完全不在乎这件事情的样子。   “我现在累了,四弟妹,要是无事的话,今日就到这里吧。”朱氏是不希望珏然多接触陆瑶,所以直接下了逐客令,还把手递给了安珏然,“珏然先送我回去。”   “是,”安珏然扶着朱氏慢慢走出了厅堂,他没有太在乎眼前的谁是谁,对谁都是淡淡的,无所谓喜不喜欢。   陆瑶倒是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的,她竟然见到了安珏然,从很小的时候起她就不止一次的听到过这个名字,但是要说真正的见到还是第二次,第一次的时候她还是完全不知道他就是安珏然。不过作为陆瑶也无所谓后不后悔,因为没有得到过,也因为她现在还没有对顾家五房绝望过。   夏氏和顾启裴倒是隐约的感受到了一点儿什么,原来大房和安家走的这样近吗?怪不得当时在安庆的时候,不管是朱氏还是顾启珪的戾气都不是一星半点的重。但是现在他们也只能尽力的巴结着大房,希望他们能亲近些,毕竟那位的意思就是想拉拢顾家大房的,之前的事情是已经没有办法改变了,只能尽力的巴望着了。   看到五房还是不死心,顾启珪直接坐到自己后面的太师椅上,“也许四哥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今日愚弟就挑明了说吧。顾家绝不站队,这是顾家先祖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在爹爹这里坏了传承,本来这是对整个顾家来讲的,但是现在顾家分宗,所以我现在是以我爹爹这一支说事儿,其他我们管不了,也不知道四哥是拜了那个主儿,但是还请四哥自重。”既然含蓄的拒绝起不了作用,那就直接说出来吧,反正就之前欧阳太医传出来的消息,今上身体每况愈下虽然所言不虚,但是他还是能撑好一段时间的,不会这样容易就没了的,所以顾启珪现在说的也有底气,这忠亲王可是还没有得权呢。   此话一出,整个五房就不好多说什么了,顾启珪就趁着这功夫拉着陆呦去追了朱氏,反正后面有专门送客的人,他也不怕五房找不到出去的大门。   晚上,顾国安刚回到家里就听说了这件事情,接着他直接去了南行院,后来还叫了顾启陵过去,在书房了说了好些话,才回了‘闵意堂’。   顾启珪是不知道自家爹爹做了什么安排的,但是他倒是知道大房那边儿好像不是很高兴,因为就算今日是十五,那边儿是没有过来的意思。   “明日就开始拾掇吧,搬去伯爷府那边儿还需要准备不少东西呢,这里的宅子就交给启陵,也能多照顾着父亲母亲。”顾国安说道。   朱氏愣了一下,才说道:“行,我明日就开始准备着。”   桌上的气氛一时之间有些低迷,就是顾启珪想到也有些不舍的,自从他才月余就被抱着到了京城,就一直住在这里,他是在这里长大的,自然是有很多怀念的东西。不过,就算是这样,他还是希望爹娘早些搬过去的。   “那明日我和珏然过来帮忙吧,‘明璋院’还有不少我们的东西呢,”因为安珏然经常过来,一段时间里‘明璋院’就是他俩的院子,东西自然是有不少的。   “这就要出发了,明日不是该去忙吗,还有闲心操心这些,忙你们的去吧,”朱氏说道,这孩子就是容易听风是雨,现在才刚说准备,他那边已经开搬了。   “我明日无事儿的,该做的准备也已经完成了,就等着出发了,还是我叫着人过来帮着一起搬?”安珏然也很是积极,主要是他也觉得去那边能清静很多,对舅,舅父舅母也是个好事儿。   “那明日就过来帮忙吧,先把前院的东西归置过去。”顾国安笑着说道,要说前院的东西,其他还好说些,就是书房的东西可是太杂了些,何况前院的书房还不只有一个。   顾启珪笑着应了,又对安珏然说道:“我之前已经和娘亲说好了,要是去了那边儿,你就把自己的宅子让出来,让娘亲给你拾掇怎么样,银子我来出,反正这次我们去两广可是得不少时间的,等你回来的时候,也差不多拾掇好了。”   “行啊,”安珏然直接回道,他对这些可是没有什么讲究的,让他自己弄也很是麻烦,最后还不是得交给管家去弄,再加上能让,让舅母放松一下也是好的,一举两得的事情没有理由不答应,安珏然看向朱氏:“那就劳烦舅母了。”自从隐约知道了真相,每一次喊舅父舅母,安珏然总是感觉不得劲儿。   “行,珏然想要什么样子的,舅母给弄。”朱氏笑着问道,她何尝不知道两个孩子的意思,这是想让她放松些呢,毕竟去了哪里谁也不认识。   “我没有什么喜好,怎么着都行,不过启珪愿意出银子,希望舅母帮我好好的敲他一笔。”   “行,包在我身上。”朱氏很是豪爽。   陆呦就在旁边跟着笑,自家夫君的哀嚎还在耳边,和其他时候不同,现在这整个桌席上充满了生活的气息,是一种让人很轻松的氛围。 第176章 (双更合一)   顾启珪和安珏然倒是说到做到,第二日一大就忙活起来了,想到什么赶紧做,免的之后节外生枝,这倒是符合他们二人的人设。也算是抓紧时间帮帮忙,毕竟之后他们就要离开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一定呢。   因为这是之前就说好的,就是朱氏也在准备着,毕竟家里的东西不是一件两件,要想整理好可是得费上不少功夫。照着顾国安的意思,这宅子是要留给长子顾启陵的,所以这就算是真正的从这儿搬出去了,所以这东西还是整理清楚为好。陆呦也是在整理的,她和夫君在顾府的院子不大,虽然平常时候不觉得,但是现在看起来东西却是不少的,因为以后过来的可能性不大,所以现在都需要整理出来,其实并不很容易。因为大家都在忙活,一时间整个顾家大房的气氛很是热烈。   “这幅字当初还是你从我那里拿去的呢。”安珏然抬头看了看顾启珪书房上面挂着的那副字,笑着说道。   “话可不能这样说,当时是你主动给我送来的。”顾启珪反驳道,虽然珏然说的细究起来也是没有错,但是还是不能轻易承认的,顾启珪表示自己当时顶多就是算顺手。   “因为这,当时我被罚在书房站了一个时辰,还要写大字。”安珏然笑着说道。   “这个可不怪我,要是我是姑夫,当时也得气炸了,心里想着这败家小子不罚都不行。”顾启珪可是一点儿都不同情,当时他们可是还小,就赶在书房里乱动,也真真是大胆。   安珏然笑了笑没有再说话。说起这事儿,现在的他们只觉得好笑,就是当时被罚的时候,他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被告诫以后不能轻易进父亲的书房,里面的东西更是轻易不能碰等一系列关于书房的事情。对启珪那是没有一点儿的坏印象都没留下,反而是时时刻刻的想着能去找启珪玩才好,至于其他的都不放在心上,但是毕竟就是小孩子。   其实说起来也怪,就算是长大了之后,因为启珪从来没有想过瞒着他这幅字的价值,他也渐渐明白了这事儿,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没有对启珪产生什么坏情绪,就是希望启珪不好的想法都是没有的。他们天生亲近,这是一种不可言明的感觉。   这里是‘明璋院’,不过却是顾府后院‘闵意堂’里的‘明璋院’,小时候安珏然来过不少次,不过因为那时候小,这里倒是没有多少属于他的东西,大都是小时候顾启珪的,不过也有不少价值不菲的物品。尤其是书房里,珍贵的孤本、平常时候很难能一见的文房用具,大部分都是从顾国安那里得来的礼物,还有很多是他和两个表姐送过来的小玩意儿,不管怎么说都是值得好好收拾一下的,毕竟意义不同。   安珏然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了案几上摆着的礼盒,“哎,这是?”相比其他物件儿,这显然是还没有拆封过的,不过安珏然倒是知道这里面是什么的,因为曾经他也收到过,那是他那一年收到的唯一一份,也是这些年来收到的最重的一份生辰礼所以记得格外清楚。   听到安珏然的声音,顾启珪回过头去,“怎么了?”看到安珏然手里的盒子,“里面装的什么?”顾启珪走过去问道。   “应该是六年前舅父送的生辰礼。”安珏然把盒子递给顾启珪,还直接从自己腰间的荷包里拿出来一块玉佩。   顾启珪接过盒子,看了看安珏然的腰间,那是一块玲珑剔透的白玉,看成色就知道价值不菲,在玉佩的一角刻着一个小小的‘珏’字,是整块玉佩显得更精致了些,不过要是珏然不拿出来,顾启珪一直以为他腰间别着的是荷包。顾启珪回过头来打开自己手里的盒子,里面同样的放着一块玉佩,只是上面的字是‘珪’字,其他倒是差别不大。   “当初在出使北境之前,爹爹好像是说过这个事情,之后我虽然在京城,但是太忙了就一直没想起来,再后来就更没有时间过来看看了。”顾启珪说道,大概就是这样吧,不过没想到安珏然过了这些时候都还佩戴着这枚玉佩。   “你一直不知道有这枚玉佩?”安珏然问道,其实他已经知道答案了,他刚刚看到的时候这玉佩都没有拆开过,肯定是一直放在这里的,怎么可能知道。但是他还是问了出来,想让顾启珪亲口说出来才甘心。   “这不是看见了,”顾启珪有些不明所以,他觉得珏然的情绪起伏的有些大,因为这枚玉佩?不是吧,这没有什么特别的吧。   “你那四年是怎样过来的?”安珏然直接问道。   “怎么说起这个了?这可是不像你啊。”顾启珪笑着说道,“还不是就这样就过来了,没有一点事情的。”   “你当初就带着你手里那点点暗卫去了云南?”安珏然又再次问道,语气还有着不可思议。   顾启珪明显的听到了‘人手’二字,他看了看手里的玉佩问道:“你想说什么,直接说,我现在不是很清楚你什么意思。”   “这枚玉佩是号令顾家暗卫的令牌,或者说是诏令顾家军的令牌。”安珏然没有在转弯,直接对顾启珪说道。   “啊?”顾启珪睁大了眼睛,顾家军?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就他所知从他祖父顾雍这一代开始顾家已经连着三代远离战场了,还说什么顾家军,就是曾经有,现在也是不知道被败坏到哪里去了。不过,等等,珏然肯定还知道什么,顾启珪看向安珏然,眼睛里带着询问。   “当年你离开京城不久,我本来想着让十一他们去支援你的,”毕竟远去云南一路上太过于凶险不说,但是的云南也是龙潭虎穴,可是说不上安全的。当时安珏然就想着此事算是因他而起,再说了他手里的人本来就是启珪送过来的,对启珪也熟悉,去是最好的。但是当时顾十一并没有答应,而是告诉他‘启珪少爷在把属下放在主子身边的时候,就已经吩咐过他给属下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任务就是护住您的安全,除此之外的其他任何事情都全凭主子做主,但长时间远离主子这事儿不成。’   安珏然闻言就更是窝心,几乎立刻就想着自己亲自过去追顾启珪,起码是些助力。之后顾十一给和他说了这个事情,想让他宽心些,‘这本是顾家家长号令顾家暗势力的令牌,虽然现在被老爷一分为二,但是功效是不变的,曾经的顾家势力都是见到令牌就认主的,顾家先祖的亲兵现在可是活跃在各个地方,到哪都能有人本帮一把的。不过就是能号令顾家所有的暗卫,启珪少爷就有不了危险,您放心吧。这块令牌我们都认识,只要启珪少爷拿出来,他身边的人都能认识的。’   当时安珏然想着顾启珪向来敬重舅父,就算是舅父和送他生辰礼的时候一样没有说清楚,他身边的人已经早就说给他听了呢。之后,安珏然到了南靖,也遇到了一些顾家军,看到他手里的玉佩,确实都是直接认主的,不过是在战场之上,还是在生活之中都帮了他很多。之后他又经常收到启珪的来信,知道他是平安生活着的,所以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只是没想到一直到现在启珪才知道这个事情,嗯,安珏然觉得有些玄幻。   听安珏然说完之后,顾启珪只是感觉到懵,嗯,他想想啊,当时他去云南的决定做得匆忙,再加上圣旨下的也比较急,他出京的时候整个顾府都比较慌乱,爹爹更是硬撑着给他送出了京城,之后的事情就是他自己硬闯,爹爹也没有太管着,嗯,原来还有这一茬。不过说起来他当时出京的时候带的人也不少,是他亲自点的,有很多都是平常跟着爹爹的,他一直以为是爹爹下的令,或者是因为北境的事情而信服他才听他指挥,现在想起来好像不是啊。   顾启珪摹地笑了笑,这事儿也算就这也那个过去了。嗯,这件事情告诉他一个道理,以后他在送礼物之后,一定要仔细的告诉对方这是干什么的才行。要是曾经他知道自己身边还隐着这么些无形的帮手,肯定是要他们找出来一些给他帮忙的,尤其在‘亨通’钱庄的经营上,他实在是太缺人手了好不好。   安珏然也跟着笑,这事儿实在也是没有什么可说的,嗯,只能说是阴差阳错。   两个人相视而笑,总算是曾经没有发生让人接受不了的事情。   “这件事情就不要让爹爹知道了。”顾启珪对安珏然说道,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爹爹从来没有说过这个事情,显然是默认他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又因为他一直好好的,所以也没有求证过,不管这之中的事情是怎样的,顾启珪都觉得还是不要说好了,只是徒增烦恼罢了。其实要不是今日要搬家,他们还发现不了这个东西呢。   “我知道了。”安珏然说道。   这个小插曲之后,顾府的搬家之旅还在继续,顾国安和朱氏毕竟在现在顾府住了二十余年,这搬家当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主要是这东西也太多了。单单是后院朱氏的库房,就得用好长时间才能理出来,而且还得全部上马车,就更是不容易。要知道这其中多的是名贵的古董,易碎的珍品是一点儿不能磕了碰了,稍不注意这一件珍品就没了,当然都是极其小心着来的。   陆呦那边结束的早,之后就过来朱氏库房这边帮忙,这里的一件一件都要对着册子来,极其的费功夫。   期间,蔡氏过来了几次,看到这种情况还冲着陆呦说酸话,陆呦倒是不在乎的,反正让人说两句也不能掉两块肉。而且在她看来,这大哥大嫂也是不会办事儿,明明之前婆母只是说想去伯爷府那边儿住上两日,什么都不用搬,等自家夫君回来之后就回府里来的,但是因为大嫂太过于看重名利的原因,现在这事情变成了目前这样。嗯,陆呦是不怎么同情蔡氏的,毕竟什么样的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谁也别去怨谁。   总之不管怎么说,顾家的事情也算是定下来了,说起来,这在顾家的众人眼里是个事儿,但是在别人是不放在眼里的,毕竟谁都是以自己为重心过活,不能只盯着别人不是。   此时的忠亲王府的书房,支持忠亲王的幕僚,以忠亲王的嫡亲舅舅袁坤为首正在说着事情,大家的表情都很严肃,唯有三皇子坐在太师椅上优哉游哉的品着茶。   “父皇的身子到底怎么样了?”忠亲王问着,虽然外面有各种的说法,但是就是他也不能确认,太医院的那帮老头子实在是可恶,什么都不肯多说。   “皇上现在是没有什么事情的,至少现在看来是这样的。”坐在另一边的袁坤直接说道,皇帝的身体时好时坏,到现在也没有个定论,虽然明知道这事儿拖得越久,就越不受人控制,但是他们还是不能轻举妄动。   “最近老四那里有什么事情吗?”忠亲王最近是越来越在意这个兄弟,以前看着还挺不起眼的,现在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说起来在忠亲王这里除了早些年的二皇子沐沣,其他的兄弟他是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的,就是之后沐澈有季家在背后支持,他也是不放在心里的,所以现在即使是有一些在意了,也没有立刻采取行动,而是暗中观察着。   “最近没有什么动静,现在义亲王已经出京去了南靖,返回来的消息也说他很是安分,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其他有人回答。   “还是应该时刻注意着,之前不是有人说,义亲王和安家的那个小子走的近,与顾家的那个小子也有过联系,万万不可大意了。”有人开始说道,夺嫡这个事情是很危险的,但是自从他们站队的那一日开始,他们的命运已经和他们的支持者绑在一起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想的也比较多,出主意的时候也不遗余力。   “安家和顾家都不是简单的家族,现在这两个小子可都还不当家呢,安意荣和顾国安都没有什么反应,这事儿就可以先放着。就算是义亲王现在在和这两家套近乎,这两家的当家人也不是这样容易就能站队的。”其他的幕僚反驳。   “算了,就这样说着来吧,也不用太过在意了,老四那边注意着就是了。”忠亲王说道,他显然比较同意后一位幕僚的话主要还是因为他没有太过重视沐澈。再加上,他做了这么些拉拢顾府的举动都没有让顾国安松口,他就不信老四有这样的能力能让顾家松口。   “顾家的顾国安确实有够坚定,不说四皇子,就是五皇子也与他接触了数次,但是都被拒绝了,看起来确实是铁了心不站队的。”其他有幕僚感叹道。   “哼,不站队就不站队,但是要保证这人不到敌方那边去,”忠亲王冷哼道,最低要求就是只要不阻碍他的路就行了,忠君他也可以接受,等他上位的时候,也希望这样的臣子出现才好呢,但是可不要在背后给他穿小鞋。   “对了顾家五房那里有什么消息吗?”忠亲王又问道。   “顾启裴试了好几次,都没顾国安的幼子给挡回来了,顾家不站队的意愿很是坚决,不过最近五房这边还在尝试,顾启裴的夫人与顾启珪的夫人都是陆家的,倒是可以再试试。”幕僚说道。   “嗯,”忠亲王可有可无的说道,本来让五房进京就是因为为了巴结着顾家大房,现在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北境那边的事情可是已经过了不少时间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现在问话的是袁坤,因为忠亲王的脑子装不了多少事情,所以在他们这里一般能指出关键事情的往往是袁坤。   “陆岩那老家伙说的黏黏糊糊的,没拒绝但是也没说答应,只是委婉的说自己有多少难处,浪费了不少时候,现在还耗在哪里呢。至于陆家的其他人,是完全没有见到影踪,想见也没地儿见。”武将咋咋呼呼的说道,这事儿主子是交给他负责的,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没个结果他也是憋屈的不行不行的。   袁坤皱眉,这事儿其实他早有心理准备的,毕竟现在这个时机实在是不能轻易站队,尤其是最近皇帝对朝堂的控制明显的在加强,各项权利也逐渐的被皇帝抓到了自己手里。人越老疑心越重,这个时机轻举妄动确实不是什么好主意。   忠亲王也跟着皱眉,显然是不满意现在听到的这个结果,这样的表情也使的他本就油腻的脸显得更加的让人不舒服,只听他不满意的说道:“这件事情还是赶快解决掉,尽快给本王要到一个准话。”既不想有所付出,还想着能得到好处,哪有这样简单的事情。   “是,属下知道了。”武将回答道。   “这一次周守砚被父皇委以重任去两广肯定是带着目的的去的,让闫如译最近都给我老实点儿,别到时候这群人别的什么都没查到,自己先被人给逮起来了。”忠亲王说道。   “这事儿我已经给他去信儿了,让他提前做准备着,按照以往的经验把这次的事情应付过去应该是没有问题。”袁坤说道,今上派人去两广的消息出来的当时,他就已经去信让两广那边做准备了,这可是大事儿,他当然是不会忘记的,要是指望着他这外甥能想起来,指不定到猴年马月呢。   忠亲王讪讪的笑了笑,不过他早已经习惯了自家的舅舅的高效率,所以也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好意思。   “不过,两广那边还是不可松懈就是了,”袁坤接着说道,现在就是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个什么心思,也不知道这一次的力度怎么样,只能拿着以前的经验出来应对。但是毕竟这次派过去的是周守砚,这一位可是皇帝的近臣,所以他去意义自然是不一样的。但是因为现在圣上表现的非常正常,以这样的事件为契机去整顿吏治自从今上上位之后每隔几年就会搞上这么一次,刚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会以为会像十几年前的‘江南盐铁案’一样牵扯甚广,但是都没有溅起多大的水花,所以渐渐的也就不放在心上了。   到了现在也不知道是该彻底准备还是应付着准备了,就算已经去信说这次的力度可能不一样,还是好好准备才好,但是也不知道两广那边儿会不会照他说的那样做。这离的远了,权力大了,心也就大了,就算是亲戚也是同一派的,但是袁坤也不敢保证什么。只希望这一次那边儿的人都放聪明些。   “行了,最近一段时间还是多关注着父皇这边儿,老五也不是个安分的,最好尽早把他收拾了。”忠亲王说道,比起不喜欢说话的老四,他是更不喜老五,总是仗着年纪小些在父皇面前耍横卖乖,不要太惹人厌烦。再加上老五还有个在宫中的母妃,隐患也是更大一些,还是需要好好的注意着的。   “现在这个时候,这事儿王爷就在心里想想就行了,以后总会实现的,还请您多忍耐些。”袁坤直接说道,现在的皇帝可是经不起这个,人越到老了,越是怀念亲情,没看到现在就是对义亲王,今上都是温和的。要是忠亲王现在对付五皇子,今上还不一定能做出什么事情呢,再说了,只要能得到那个位子,想干什么不行。   “行行,这本王还不懂吗?”忠亲王回答道,也不知道是真懂了,还是敷衍的回答。   不过不管这是不是真心的,袁坤听到这一句倒是放心了很多。其实说实话,带着这个外甥往前走实在是不容易的,自我,有时候还看不清局势,还经常会说一些不合时宜的话,想想就让人糟心,但是起码有一点是好的,那就是在大事儿上能听进去话,就算是态度不太好,但只要答应了就能做到。袁坤想着外甥这为数不多的优点舒了口气,要不是为了自家妹子,就是他也不可能站在这边儿,实在是累。 第177章 (双更合一)   因为帮忙的人数众多,所以顾家搬家的事情并不会拖得太久,大概几日的时间就能收拾清楚了,但是之后的事情,顾启珪和安珏然是没有时间参与了,因为在那之前他们就要出发了,去两广的事情是皇命当然是丝毫也不能拖的。   出发的那日早上,顾启珪起的比较早,陆呦当然也是跟着起身了,今日一家人肯定都是要给顾启珪送行的。因为顾家的搬家还没有收拾清楚,顾国安和朱氏都留在了顾府,顾启珪和陆呦现在也是在顾府的,顾启珪今日出发去两广,陆呦会跟着朱氏他们去伯爷府的时候再跟着去梨花胡同,这是之前就说好的。   顾启珪今日罕见的没有去书房理事,洗漱好以后就坐在旁边的太师椅上拿着本书整以暇接的看着自家夫人在慢慢的梳理自己。他们二人都不是什么矫情的人,尤其顾启珪很不喜欢有人经常在自己身边乱晃悠,所以顾启珪在家里的时候,他们房里一般是没有其他人的,早上丫鬟婆子也就是把水放到房间里就出去了。此时,顾启珪目光灼灼的看着慢条斯理的在做自己事情的陆呦,也不说话,眼睛里带着笑意,一脸的餍足。   嗯,陆呦不动声色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嗯,自从她下了床榻,夫君就一直坐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陆呦被瞄了一眼,看到顾启珪明显带着兴味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她不知道怎么回应,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拿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顾启珪,所以陆呦只能装作看不到,慢慢的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情,就这样过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有等到顾启珪转移目光。   “夫君,时辰也差不多了,你今日不用去书房准备一下吗?之后的空闲时间可是不多,还得去‘闵意堂’呢。”陆呦只作不知道顾启珪一直看着自己,温声说道,一幅‘我为你着想’的样子。   看着眼前自家无比‘温良贤惠,善解人意’的夫人,顾启珪笑着说道:“今日不去书房了,我等着你一起去‘闵意堂’用早膳,之后再去宗祠上香。”   顾启珪的话音刚落,陆呦就瞪大了眼睛,口中喃喃的说道:“骗人。”不是先去宗祠吗?怎么夫君是在等她?陆呦是完全不知道这个事情的。一起去‘闵意堂’用早膳这事儿她知道,但是她以为是去过宗祠再去用早膳的,因为去宗祠没有她的事儿,所以她才一直慢悠悠的,想着时辰还早也没有什么,怎么现在变成了这样呢。   陆呦狐疑的看看顾启珪,她还是有点不大确信,夫君说的是真的?   “赶紧快着些吧,再过一会儿,娘亲就要派人过来了。”顾启珪笑着说道,刚刚他就坐在那里看着陆呦慢条斯理的做事情,恨不得一个动作浪费三倍的时间,觉得有些好笑就爱看你的时间长了些,但是这事情到了现在,天色可是不早了呢。   不知道这都要怪谁,这都要出发了,还要在这捉弄她,真真是……陆呦其实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现在想着快些走,拿起梳子弄了一下头发就想着赶紧过去,她不确定‘闵意堂’那边有没有等着她们,想想就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过去吧,”陆呦站起身来,对顾启珪讲道。   “在着急什么,娘亲他们又不会怪罪什么,再说了,今日我就要离京,娘亲他们动动呢,不用想法太多。”顾启珪去过陆呦放在梳妆台上的木梳子,轻轻的替陆呦吧下面的额头发梳梳顺,他的力道很轻,根本不会弄疼陆呦,反而给陆呦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子玠,”陆呦诺诺的喊道,‘子玠’是顾启珪的字,但是即使到了现在还是很少有人这样叫他,就是比人这样叫了,顾启珪也是要反应一下的,毕竟已经被叫了进二十年的‘启珪’,对于其他名字听起来还有些不熟练就是了。   “嗯?”顾启珪专心为陆呦梳着头发,陆呦的头发上很顺,发质也很好,只在发尖儿有些黄,因为刚刚陆呦粗鲁的对待,现在都俏皮的翘了起来。顾启珪离陆呦很近,隐约间还能闻到从发间散发出来的香味,十分的好闻。   “是不是该去‘闵意堂’了,再晚些时候,爹爹娘亲该等着了。”陆呦讷讷的说道。   “嗯。”顾启珪应道,但是却没有放开陆呦的头发。   陆呦还待再说,门外就传来了嬷嬷的禀报声:“少爷少夫人,夫人那里来人了,问问少爷少夫人准备好了没有。”   陆呦,默,她不想说话了,明明这件事情就不该是这样的。而罪魁祸首满意的看着已经梳的整齐的陆呦的长发,才慢悠悠的回答:“这就过去了。”   外面立刻就没有声音了,就算是陆呦身边的人也都知道顾启珪的习惯的,他不喜各种吵闹,所以一般他说事情也都是只说一遍,你只要老老实实办好就行了。   “走吧,先去娘亲那里。”顾启珪笑着对陆呦说道。   陆呦点点头,心里破罐破摔的想着,反正已经是这样了。   到了‘闵意堂’,情形正如顾启珪所料,就是他们到的并不是很早,顾国安和朱氏脸上是一点儿异样都没有,尤其朱氏反而是对她嘘寒问暖,对此陆呦表示你们的世界我不懂。   今日的早膳并没有因为顾启珪即将离家而变得更丰盛,就是和平常时候一样,都是些简单爽口的吃食。就是桌上的交谈也没有掺杂什么离别的情绪,但是还是不一样的,因为平常时候顾国安并不会出现在席间。   早膳过后,顾启珪跟着顾国安去了宗祠,这次离家要远行千里,自然是该好好告诉一下列祖列宗,然后祈求保佑的。   陆呦跟在朱氏身边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看到朱氏去偏厅的佛像那上香,陆呦也跟着上。   看到陆呦亦步亦趋的跟在自己后面,跟个小跟屁虫似的,朱氏觉得好笑,干脆坐到凳子上,柔声对陆呦说道:“想当年启珪第一次离家出远门,去的就是江南,虽说那里认识的能用得着的人不少,但是那时候启珪毕竟也才十三岁,我是担心的不得了。”   陆呦听婆母说夫君以前的事情,抬头看了看婆母,细声细气的问道:“是因为科举考试吗?”这事儿他是知道的,毕竟‘京中四公子’的名头响亮,当时有不少人说起这事儿。   “是啊,去江南考试,我是事无巨细,方方面面的为他准备好的,唯恐他哪里出了差错不知道怎么办。也想着万一他要是被欺负了,自己走丢了,总之是什么都想,但是最后都证明是我多想了。孩子已经长大了能办好多事情,有些事情比大人知道的还多些,处理的也更好些。”朱氏慢慢说着。   陆呦蹲在朱氏身边儿,认真的听着。   朱氏拍拍陆呦的头,“后来,启珪又去了北境接你爹爹,那时候我感觉天像是塌下来一样,一时间什么事情都不想管了,但是最后启珪还是平平安安的回来了,一点儿事儿没有,还立了功。   启珪自小时候就和别人不一样,刚刚比现在诺诺大一些的时候,我就发现他脑筋笨了些,但是这孩子非常的努力,尤其这几年像是开了窍似的,什么都能做得好。人家都说这样的孩子有福气,遇到什么事情都能没事儿的,我是身心这句话的。再说了这一次还有珏然跟着去,人不都说‘兄弟齐心,其利断金’吗,他们俩都聪明,在一起办事儿,肯定是更有威力。   与其整日的担心,倒不如做些自己以前想做却没去做的事情,当年你爹爹外放的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里就学会了打络子,各种花样的,回头你来我教你。”   “谢谢娘,”陆呦低声道谢,确实应该感谢的,说了夫君这么些,还不是让她放宽心。说起来婆母心里肯定也是担心的,现在还要劝和她,想想陆呦就很是感激。不过这种感激下,陆呦还是小小的嘀咕了一声,嗯,夫君小时候笨?努力才成现在这个样子的?陆呦不大相信,但是婆母又说的很是笃定,……   天刚蒙蒙亮起来,顾启珪就要准备开始出发了,倒不是说就要离京了,而是要进宫去想皇帝辞行,毕竟赈灾是大事儿,这一套流程还是应该走的全活儿的,凡事都得求个名正言顺不是。   “一定要好好的保重自己,有事儿和珏然商量着来,都别一个人扛着。”朱氏嘱咐道,儿子要离家,作为母亲,她当然是极其担心的,但是这鸟儿大了还会自己飞呢,何况儿子是活生生还非常上进的人,自己也不能永远把孩子放在羽翼之下护着吧。   “是,孩儿都知道的。”顾启珪低声应道。   “凡事三思后行,有拿不准的还有周守砚在呢,不用强拿主意。”顾国安说道。   顾启珪挑了挑眉,这爹爹话里有话啊,但还是低声应道:“是,孩儿记下了。”   那边儿人都已经等着了,顾启珪走到陆呦身边儿,笑着说道:“好好的顾着母亲和自己,什么事儿不懂就问,娘亲懂得最多了。”   “嗯,”陆呦点了点头。其实说起来,她当然是非常不舍得的,她是自然是知道这次夫君去了两广肯定是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自从成亲之后,她与顾启珪还从来都没有分开过这么久的呢。但是有什么办法,夫君是个男人,好男儿志在四方,她当然不能阻拦,不仅是她,就是公爹婆母也不能说不。   作为妻子,陆呦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像是顾启珪所期待的,她把家里守好就行了,她会守的非常好的。   顾启珪退后一步,掀开衣袍直接跪在了顾国安和朱氏面前,“爹爹娘亲,孩儿这就出发了。”看到顾国安和朱氏点头之后,顾启珪才站了起来冲陆呦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   顾启珪被宫人领着进到宫殿里候着的时候,这次要一起去两广的人大都已经到了,就是安珏然也已经到了,顾启珪来回看了看,周守砚还没有到,不过这重要的人物都是后面才到的倒也不稀奇。   “周大人已经被皇上叫进殿里了,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嘱咐。”安珏然低声对顾启珪说道。   嗯?这么早的吗?看看到现在还没有完全亮起来的天儿,看来今上确实是非常的迫切啊,往常这样的时辰,早朝可都还结束不了呢,而且听珏然的意思,这周大人已经被叫进去不少时间了。   “你今日过来的也早啊,见着周大人了?”顾启珪没有在纠结上面的事情,转而问道,因为周守砚周大人常年不在京中的关系,所以他们这些人之中,除了顾启珪机缘巧合见过周守砚几面,也算是有过交集之外,其他几人对这位大人都很不熟悉,伸着都没有见过。   安珏然点了点头,“见到了,刚刚聊了几句,感觉倒是挺靠谱的。”说话条理清楚,思维缜密,处处都透着睿智,倒是一个很好的决策者,当时安珏然心下就松了一口气,这领头之人只要不糊涂,两广那里的事情就会简单好多,也少了不少负担。毕竟理光本就危机重重,要是在配上一个拎不清的主将,倒是后办什么都难成事儿。虽然之前听启珪说过这位周大人没有问题,但是现在自己确认了,还是不免庆幸就是了。   “想也知道好不好,”顾启珪走近安珏然,指了指上头,“这么在乎这件事情,怎么派个草包过去,那不是浪费时间和物资吗。”   安珏然笑了笑,没有反驳。   接着徐宜也走过来打招呼,因为之后他们还要一起共事儿,所以大家说起话来都比较客气。要是单轮年纪的话徐宜要比顾启珪和安珏然大上几岁,他是京中徐家的嫡子,顾启珪以前也知道,但是没有什么交集,现在单看说话的话,倒是和之前调查到关于他的信息吻合。   几个人都在说话,周守砚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跟着桓公公,这位桓公公手里并没有拿着圣旨,难道是有口谕?顾启珪一边跟着众人向周守砚和桓公公行礼,一边猜测到。   果然下一刻,就听到了桓公公高声说道:“皇上口谕:”   众人呼啦啦的都贵跪了下去。   “尔等一定要鼎力配合好钦差周守砚,此次事情事关重大,众卿不可随意传说。事情完满解决后,朕定当论功行赏,上不封顶。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各位大人赶快起来吧,愿各位大人旗开得胜,为皇上分忧解难,”桓公公笑着说道,“周大人路上小心,咱家这就去回禀万岁爷。”   “桓公公慢走,”周守砚抱了抱拳。   顾启珪却是琢磨出了味道,看到这周围的人都摩拳擦掌的,倒是极大的被调动出了积极性,‘上不封顶’确实也是个能诱惑人的词儿。皇帝整顿吏治的决心之重又一次的让顾启珪直观的感受到了。   等到桓公公的身影看不到,周守砚才回过身来,吩咐道:“先出发吧,”   “是。”众人应声。   顾启珪也觉得该出发了,这再耽搁下去,到了平壤之后,得停上一日不说,就是明日的行程也的耽搁,毕竟这一次带的东西多,这一时半会儿可是上不了船的。   安珏然已经领了命令先行的去了宫门口整顿,这次去两广的行程,安全主要就是安珏然负责的,这护送的兵将都是安珏然亲自从禁卫府点出来的,联想到这遥远的路途,安珏然的任务实在也是重。   “这么些年不见,倒是不曾看见你过来给我打招呼?忘了?还是不想见我呢?”顾启珪在想着事情,纪要听到旁边有人这样说道,语气戏谑。   顾启珪回过头去,就看到了周守砚,“周世叔说笑了,这都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也难为世叔还记得。”   “你小子行啊,新晋状元郎,当年县试的时候写的那是什么,果然这人都是会进步的。”周守砚毫不留情地说道,后面还发出了感叹。   嗯,顾启珪觉得这话他可就没法接了,这也太伤人了吧,但是现在这是上司,也不能闷不吭声,就笑着淡淡回了句:“您说的对。”   这话引的周守砚正眼看了看顾启珪。这变化非常大啊,以前看顾启珪也是气质温和,但是骨子里却还透着点傲气,说起话来不自觉的就带上了自信,他自己却是觉察不出的,毕竟那些大都是他的家族给与他的。   但是现在看起来,顾启珪真的是长大了,就算现在他说了作为顾启珪本人并不好回答的问题,顾启珪脸上的表情都还是没有变,说起话来也同样是非常自信,但是周守砚还是能感觉到不一样了,这是强者对自己的信任,只有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才会如此,显然这小子经过不少事儿。   “这次去两广准备好了吗?”周守砚转移话题,尽职尽责的问了点儿公事。   “要是大人说的是心理上的准备,这个准备好了。要是其他准备,大人就是说笑了,我们这次去就是好好的配合您的,当然凡事都是您说了就算的,我做的那点小准备不值一提。”顾启珪打着哈哈,这次的事情他要先观望着,看看周守砚准备怎么做,起码还能试试水不是。顾启珪十分清楚自己确实是十分需要立功,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以自家爹爹的身子而言坚持不了许久,但是就算是在这样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冒险,这也不是自己家里人想看到的。   周守砚看了看眼前这个狡猾的小子,以前还觉得是个小狐狸,现在已经狐狸成精了,当然他也不是吃素的,论起混不吝来,着京城之中谁还能比得过周三爷,“那还真是好巧,我是一点准备都没做的,原来想着你们去的这帮孩子家底都不错,应该是都准备好了的,没想到你们家里的长辈这样抠门儿,那算了我们听天由命好了。”   就算是顾启珪,这几年已经练就了喜怒不盈于面的本事,还是不免被这周大人的话给惊了一下,不过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周大人说的是,这人命天定,确实是应该听天由命的。”   周守砚看了看顾启珪,没有再说话。   到了宫门处,安珏然已经整军在等着了,这一次出行的大都是年轻人,正是年轻力壮的年纪,而且从京城到平壤的距离并不远,所以一众人等都是要骑马而行的。   赈灾是大事儿,又因为今上明显的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所以这一次专门在宫门口处等着给他们送行的除了有公事的六部官员,还有忠亲王。   “周大人本次去两广是为为父皇分忧,还请一路珍重。”忠亲王拽着自己肥胖的身躯向周守砚拱手。   “王爷说笑了,这为君分忧乃是做臣子的该做的事情,谈不上功劳苦劳。”周守砚不吭不卑。   身后的顾启珪听着双方说话的这几个来回,还是挺佩服周守砚的,这套话说起来也是一句一句的,但是语气又很真诚,听着还怪舒服的,起码不管别人怎么想,对付忠亲王是足够了。现在看起来其实画面并不是很美妙,明明才是早上,但是忠亲王脸上已经是汗津津的了,就说这会儿话的功夫,他手上的藏青色帕子已经擦拭过好几次了,帕子甚至都已经被浸湿了。   顾启珪看了几眼就收回了目光,实在是没眼看。明明周守砚和今上差不多年纪,现在和比他小十几岁的忠亲王站在一起,看起来还更年轻、赏心悦目一些,所以说颜值很重要。   等到顾启珪他们出发的时候,东方已经开始鱼肚白了,但是不管怎么说,终于是出发了。 第178章 (双更合一)   从京城到平壤这段路程,是什么都不用担心的,也根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这是大家都确定的事情。虽然京城周边儿的官员各自有小心思,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心还没有大到那种要动赈灾物资的地步,毕竟在大齐除了边疆地区战乱不断,内部地区可一直是歌舞升平,平和的很。   顾启珪和安珏然并排行在路上,他们两个并没有很多机会因公事一起出京,这一次还是很罕见的。两个人间或的说上两句话,就老老实实的跟在队伍之中,这次出发是为公事,时间又很紧急,他们两人自然不会掉链子。   周守砚是个合格的头领,这才没多大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和其他的随行人员聊的比较开了,就是顾启珪也是要感叹一下的,果然是不能否认周大人的能力。不过,顾启珪和安珏然是没有赶着去和其他人去套近乎的,这一次去两广的人员,除了他们本来所知道的徐宜等人,还被塞进了不少其他可有可无的一些人,不用想这些人身后都是有主儿的,但是至于这个‘主儿’是谁,还有待商榷,所以顾启珪并不着急。   比起马车,骑马速度虽然不能说特别快,但是比起马车,还是快了不少就是了。他们一行人到了平壤的时候,天色还很早,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们还是得等上一段时间,毕竟要完全的把东西弄上船,怎么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因为时间紧急,物资已经开始上船,但是还得花上一段时间。各位也开始上船吧,找到自己的船舱,休息一下,等物资完全上船,咱们就会出发。等到明日的时候,主子会在找各位大人说具体的事情。”说话的是周守砚的侍卫,说起话来有理有据,倒是和他主子有的一拼,而且顾擎说这是个练家子,不过顾启珪倒是没有感觉奇怪,毕竟这次是去两广有所准备也是一定的。   因为护送物资是安珏然的任务,所以顾启珪和正在监工的安珏然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船,因为这次的事情今上重视,所以他们这一行人的待遇当然是不错的,就看这船只就是好配置,就是平壤的县官也亲自过来送他们。   顾启珪跟着带路的禁卫到了自己的船舱,一推开门,就愣住了一下。嗯,他说娘亲怎么这样简单就放过了自己,就是今日早上要出发的时候也没有说让自己带上这带上那,总之就是很平和的就让自己离开了,就是感性的话也就是随便说了一句,原来在这里等着自己呢。   后面的顾擎看着自家主子一言不发的站在门口,也不进去,就不明白这是怎么了,就伸头看了一眼,就看见了这船舱之中满满当当的放着几个包袱,以及每个包袱上还都贴心的绣上了“顾”,嗯,不用想也知道,这是谁的手笔。   顾启珪走到船舱之中,伸手打开一个包袱,衣物不说,甚至还准备了吃食,都是些容易存放的,倒是不怕坏,顾启珪坐在那里,内心里非常有感触,‘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顾启珪突然就想起了这一句话。作为父母的这种心情,也只能等以后自己有了孩子才能知道了吧。   “呦,虽然这是去两广,地方远了点儿,不过咱们状元郎带的东西也太多了点吧?”门口突然传来说话声。   顾启珪抬头看去就看见周守砚带着徐宜等人正站在门口,刚刚说话的就是周守砚,虽然语气调侃,但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恶意。顾启珪站起来拱手行礼,“大人说笑了,这是家母怜下官的身子,怎么着都要给带着,不知不觉就这么些了,不过有备无患,肯定是能用的上的。”   顾启珪说的不吭不卑,语气平和,就算在场人知道顾启珪来的时候可就拿了个包袱,其他什么都没带着,但是也没有揭穿或者去揭穿他什么的,这些都是小事儿,实在是不用多提,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当然是不能轻易得罪人的。   周守砚本来也就是随便说说,当然不会追究顾启珪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了。“去中厅吧,我们先听船家说一说这一路上的行程,各位好好听着,可得牢牢的记住喽。”周守砚说道。   顾启珪也跟着出去,这事儿确实是需要好好的记下的,别到时候被落在了后面才好,再说在运河之上行进,要是时间允许的话,他还可以去各个地方的‘亨通’看上一眼,顾启珪想的倒是挺美的。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厅,船上的中厅是这条船上最大的船舱,现在被他们当做了议事的场所。   船家说着这一路上的安排,别说去办事儿了,中途的停靠就少的可怜,也只有在终途,也就是吉城的时候才会停上一日,还是因为那时候他们需要把这些东西弄上岸,顾启珪再一次的感受到了这一次今上对这件事情的重视程度。而且,他还可以明显的感觉到一涉及到公事,周守砚的整个气质都变的不一样了,对这件事情看起来就是抱着很大的决心的。   “我话先说在这里,不管以前怎么样,这次的任务之前圣上下密旨的时候大家也都知道了一部分,这次最终要的事情也是那个,所以这路上大家就一切从简。别到一个地方这就要都登船了,那边还没有回来,让一船人等自己可不是一个好习惯,我是也不会浪费那个时间等一个人的。”周守砚慢慢的说道,其中警告的意味非常的浓,在场其实有不少人,都是后来被塞进来的,当然听的是一头雾水,那事儿?什么事儿?   “虽说这运河之上向来安全,几乎没有发生过什么大事儿,但是还是不可以疏忽,你们自己排个顺序,轮流值夜吧,虽然说安将军是这一次的统领,用在这种事情上也是大材小用了不是。”周守砚说的理所当然,吩咐好之后,把自己的侍卫留在这里就出了中厅。   嗯,虽然觉得周守砚说的也不错,但是顾启珪总还是觉得那里怪怪的,不过这事情也算是定下来了,顾启珪被排在出发后的第三日。他其实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这条水路他熟的很,到哪到哪都能分的清楚,当然也知道这水上面是非常安全的,毕竟‘亨通’来回的运送银两也是在这条河道之上。   船是在半夜时分出发的,顾启珪并不知道也没有感觉,因为在骑了整整一日马后,很累,躺下就直接就没有了知觉。早上起身的时候,他们已经是在水上了。顾启珪拿着本书去了船头,这时候不仅船上就是两岸都非常的安静,倒是个看书的好时候。   “顾大人起的这么早?”这次来的人大大小小都是有官职的,所以禁卫们看见谁都会称一声大人,顾启珪还没有习惯这个称呼,但是因为来人加了‘顾’字,倒是让顾启珪确认此人是在和自己说话。   “王大人也早,下官实在当不得大人这一声称呼,”看到来人,顾启珪躬身行礼说道,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来人名为王猛,其实说起来是这艘船上面官职最高的了,虽然名为‘猛’但是却是农门科举出身,当时榜下捉婿娶了现任首辅姚耿的嫡长女,爬到现在已经是正儿八经的文官从三品,要知道他现在可还不到不惑之年,以前就有传言说这位早晚会位列九卿之列,足可以看出他的手段。   但是在这一次的任务中却被当今圣上派来做周守砚的副手,要知道周守砚之前的官职是吉城知县,后来到了京城就没有被委派什么重要的职务,嗯官职自然是没有再往上升。这样一来,这位王大人自然会觉得憋屈,昨日皇宫之中都没有见到这位王大人,听说是提前奏请了皇帝提前过来准备了。昨日,顾启珪上船也没有看见这位,现在才算是见到。因为顾启珪曾经见过这人,所以倒是还能认得出,只是没想到这位王大人还能记得他。   “这是在看什么书?”王猛问道。   顾启珪扬了扬手里的《论语》,“这还是启蒙时候的书,因为我有早上读书的习惯,所以一直都带着。”他已经完全过了苦读的阶段,现在早上都是摸到什么看什么,就是为接下来一天之中的事情静心明目,其他倒是没有什么的。   “明心敬德不都是在启蒙时候,给你启蒙的是顾阁老还是陈首辅?”王猛像是唠家常似的问道。   顾启珪笑了笑,说道:“师父和家父都很忙,平常时候的开导我倒是可以,长时间的讲课却是没有时间的,我真正意义上的启蒙是在国子监。”这以后是要一起共事的,还是自己的上官,所以顾启珪说话很是客气,还把握着分寸并不显得十分亲近。周守砚和王猛的混战,他是不想掺和其中的,况且现在皇帝明显的更看重周守砚,但是这位王大人也是个不简单的,本着谁都不得罪的道理,顾启珪决定先谁都先远着些。   不过因为现在王猛说话并不尖锐,给顾启珪的感觉也很是儒雅博学,顾启珪倒是不排斥和他多说一些的,毕竟和这样的人说话也舒服,他们也不讲公事儿,就只论学问。说了一会儿,顾启珪就能发现出此人的不简单,辩论最能考验一个人的心智与反应,就他们刚刚所说的那个‘启蒙’话题,这个人已经和他说了不下五点的实例来佐证他的观点了。   要是其他的人大概已经被眼前这人洗脑了吧,不过幸亏顾启珪不是其他人,等他意识到王猛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立刻就打住了,他笑着对王猛说道:“王大人说的是。”   谈话戛然而止,王猛没想到顾启珪放弃的这样容易,这让他有一些的失望,毕竟刚刚他以为还自己找到了知己呢,没想到也是个脑袋里没存货的。他倒是没想到顾启珪藏拙什么的,毕竟像顾启珪这样年纪的年轻人,都最是争强好胜的年纪,到了争夺胜负的时候,怎么可能半途而废,最合理的解释就是有了不得不放弃的理由。王猛觉得没有趣味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说起来他好久都没有遇到过对手了。   还留在船头的顾启珪感觉却不大好,刚刚和王猛说起话来,就是他也是有些激动的,毕竟在辩论的世界里,人们都坚持自己的见解,听到别人不同意,自然而然的就想着能说服对方能跟着自己的观点走,只是没想到刚刚他竟然被别人带着走还不自知。而且显然,对方的目的并不十分单纯,要真的是想和他辩论学问,大可以笑着对他说,但是对方在自己停下之后,立刻就撤退了,就连身上的冷漠也不加以掩饰就回去了,想也要知道这是有问题。   看着船身下后行的流水,顾启珪皱了皱眉。“刚刚在和王猛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顾启珪回头看到周守砚正站在他身后,“是,王大人简单找下官聊了两句。”   “少在他面前说话,他可是大理寺出身,最是擅长从别人那里套话出来,在朝堂之中你看过谁会和他轻易聊天的,”周守砚说道,毕竟这在职务上是个优点,但是平常时候也这样就有些过分了。   顾启珪愣了一下,看来自己刚刚真的是差点就着道了,“谢大人提醒,下官知道了。”这话顾启珪说的倒是真心。   周守砚看了看顾启珪,说道:“话说回来你小子蔫坏蔫坏的,能被别人套话出来,想来也是不容易。”出发之前,顾国安还亲自过来和他打招呼,让他照顾着两个孩子,在他看来,这两个里面可是没有一个需要被照顾的。   “大人这话就有失偏颇了,看来您对下官是有什么误解,下官一定努力,争取在下穿之前能让您对我的误会减轻些。”顾启珪再次行礼,不吭不卑的说道,他记得当时在继承的时候并没有得罪周守砚啊,怎么这位周大人对自己意见这样大啊。   听到顾启珪这样说,周守砚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厚脸皮的。   周守砚刚转身,顾启珪脸上就没以后了表情,不管这王猛是要干什么,但是确实是惹到自己了,这次的事情他是记下来了,等两广这事儿了了以后再算总账。   京城·皇宫   这去两广的一行人刚刚是走了几日,当今圣上是日日都要问上几遍的,当然都是问着桓公公,在满朝文武面前是从来不提的。   这不,沐邱拿着两本写着无关紧要事情的奏折,抬头问道:“现在到哪里了?没出什么事儿吧?”他并没有说什么人什么事儿,但是这大殿之中的人都心知肚明。   听到今上这样问,桓公公赶紧上前一步:“万岁爷,之前传来的消息,周大人一行人已经平安出了平壤,一切顺利。”   沐邱点了点头。   “万岁爷,您就放心吧,这运河之上向来平静,从来没有听过有歹人出没,这路路上肯定是安全无虞的。周大人和王大人一行人可是去两广赈灾呢,万岁爷心系百姓是万民之福,当地的百姓是感激还来不得,不会出什么事儿的。”桓公公劝慰道,“您还是保重龙体,都用些东西也是好的。”   沐邱听这话儿,大事没有拿桓公公问罪的意思,只是冷哼了一声:“朕只愿那里的官员少点精力和朕作对,多关心关心百姓就知足了,其他还真是不敢想。”   “启禀陛下,南靖战报到了。”大殿之外传来禀报声。   沐邱之前并没有听到南靖开火的消息,现在来了战报,当然不敢耽搁,把手里的奏折一扔:“快传进来。”其实说起来沐邱也算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帝王了,除了在选择继承人一事上做得很失偏颇,但是对于政事,是兢兢业业的。   一个身穿战甲、一看就是刚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进了大殿,其实面军是有礼仪的,沐浴净身,焚香这些暂且不论,穿的得体干净总是要有的,但是现在也管不了这样多了,因为那个战士手里拿到的是红色战报,是最高一级的战报。   “韩国偷袭,将军遇刺不幸身亡,义亲王亲自带兵上阵,敌军败退三十里,收军关头,中箭倒地,至今昏迷不醒。”将士回道,刚说完就晕了过去,不管是他说的内容还是他的表现,都能让这大殿之中的人感受到这场战事的激烈程度。   “赶紧送去太医院,”沐邱直接站了起来,虽然这一场不是打了胜仗,但是刚刚听到那名将士说义亲王昏迷不醒的时候,沐邱心里还是不自觉的哆嗦了一下,他很少关注这个儿子,也就是这几年,这孩子越来越沉稳,让他十分的舒心才多关心了一些,再加上还有沣儿的关系在,当然是不能让他受罪的。现在猛的来了这么一出,其实沐邱是十分的不适应。   底下有人把那名将士抬出去了,偶然间的还能看得见胸口处包扎的白布已经被渗出来的血染红了,这更加刺激了沐沣,“去太医院下旨,让他们派医术最好的去南靖,务必把忠亲王好好的给我治好,但凡有了丁点儿差错,我拿整个太医院开刀。”   桓公公接了命令,小跑着去了太医院,看来这太医院又要不平静了。不,何止是太医院,义亲王来了这样一出,算是在万岁爷心里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以后不管如何,这义亲王是在圣上的心里了,恐怕以后这天下也要不平静了。不过,这都不管他的事儿,这宣旨之后还是赶紧回去吧。   南靖守城将军身亡,义亲王亲自上阵,打退敌国并令敌国后退三十里的这个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速度非常的快。   袁坤第一时间的就接到了这个消息,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了忠亲王。他找到忠亲王的时候,忠亲王不出意外的还睡在女人的肚子上,当时袁坤立刻就生出了他现在在干什么,不干更好的冲动。   “舅舅,什么事情这样着急?您做主不就行了。”忠亲王直接对袁坤说道,他实在是想不到现在能有什么大事儿。   袁坤直接把一封信直接扔到了忠亲王手里,他现在并不是很想开口说话,他怕自己一时冲动会做出什么不能挽回的事情,再有忠亲王那个身上劣质的花香让他作呕。袁坤尽力忍耐着,整个眉头都皱了起来,能夹死苍蝇的那种。   “老四还有这本事儿?”忠亲王看完信之后发出感慨。   “我们都低估了义亲王,现在他立奇功,圣上肯定是有大封赏的,先往上走他可就是九珠了,与您不相上下。现在这事儿已经在京城传开了,所以义亲王的百姓基础也是有了,咱们还是应该预备着的。”袁坤并不想听义亲王感慨,直接说道。   其实袁坤的说法还是比较含蓄的,现在沐澈岂止是有百姓基础了,现在百姓是很信服他好不好。主要也是因为之前人们虽然知道有这么个亲王,却因为没有什么大事情,对他并没有很深的印象,但是这事儿一出,大家瞬间就信服了,毕竟作为百姓大家当然是想要一个能够护住国家的君主。就是朝臣,经此一役,对沐澈也是大为改观,更不用提目测会在军中的威望了。   但是忠亲王显然是没有领会到袁坤的用意,“那舅舅您赶紧去准备吧,我这还有事儿呢。”说着就要走。   袁坤一把拉住想要离去的忠亲王,瞬间又松开了自己的手,“现在你应该去看看皇上,现在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你作为兄长当然是该表现出兄长该有的样子,不露面像个什么样子。”袁坤已经没有了自己的情绪,真不知道以前看着还挺聪明的,现在怎么变成了这样。果然,没有对手,认为那个位子是自己唾手就能得到的教育已经把人养废了。 第179章 (双更合一)   忠亲王已经很久都不曾听到自家舅舅说这些话了,他的脑筋突然就醒了一下,刚刚的那股子黏糊劲儿过去,现在他算是真正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舅舅?”忠亲王脑袋还有空,不怎么能想到一直不被他放在心里的老四,怎么突然就有这本事儿了?   袁坤有看了一眼忠亲王,默默深吸了一口气,他现在竟然有些庆幸,这里就只有把他一个人,要是其他的幕僚知道自己追随的君主是这样一个人,恐怕现在就要开始打退堂鼓了吧。“王爷去收拾收拾,快些进宫去吧,刚刚得来的消息,五皇子已经先您一步过去了。之后的事情,等回来以后再说。”袁坤说完之后,就没有在嘱咐其他的了,毕竟这个外甥看起来非常的不靠谱,但是讨好当今圣上可是一把好手,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倒是没怎么出过差错,这大概是袁坤目前为止对忠亲王比较放心的一件事情了。   看到自家舅舅面无表情的走了,忠亲王之前淫靡的心情倒是一瞬间烟消云散了,女人什么时候没有,但是要是失去了那个位子,可就是得不偿失了。   等到忠亲王慌慌忙忙的到了宫里的时候,果然五皇子仁亲王已经在了,忠亲王直接跪倒在了皇帝沐邱面前,口中称:“父皇。”   “干嘛冒冒失失的,成何体统?”虽然现在沐邱对后宫只是不怎么关注,就是贤妃那里也很少去了,但是对于这个儿子,他是非常的疼爱的,所以说起话来并没有太过严厉。其实都说人是奇怪的生物,确实是的,要是论视觉的话,老三忠亲王怎么也比不上老四和老五看着舒服,但是在皇帝的眼里,一直以来都还是觉得忠亲王那个比较熨帖,从来也都偏疼着。   之前为了给忠亲王作势,他还做了很多准备,到了现在他已经没有了那些心思,就想着在综合考察考察,但是更倾向这个儿子倒也是真心的。   “父皇,四皇弟出了这样的事情,我这是着急了些,唯恐父皇心伤,就赶紧的进了宫,看到父皇无事,儿臣心中甚是庆幸,还请父皇保重龙体要紧啊。儿臣愿意前往南靖亲自把四皇帝接回京城。”忠亲王说的言之凿凿、情真意切。   这是他来的路上想起来的点子,就是打定皇上不会同意,他现在还有任务在身,要是去南靖还是要花费上一段时间的,这任务肯定是就耽搁了。再来,这一段时间他正奉旨接触朝政,尤其这段时间朝中事物繁忙,都是他在帮忙看着的,所以当然不能轻易离开。   旁边的五皇子仁亲王站在一边儿,眼里面带着戏谑,他当然知道老三惯会做这些的,这些年没少在这些事情上吃过暗亏,偏偏父皇就吃这一套,所以他现在并不轻易接话,就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这次的事情照现在看起来,只要是老四没什么问题活了下来,之后就算是在父皇和百姓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对老三来说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威胁,但是对他来讲,这倒是一件好事,这‘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说起来这两人的势力也可以说有的一拼,老三实力是强,但是因为本身不是一个杀伐果决的,实力倒是减弱了几分;老四身后是皇后娘娘的季家,这一次的事情之后想必南靖那边也有了说头,所以说都起来也好,但是前提是老四得活着才行。想到这里仁亲王不免的又祈祷了一番,希望沐澈没有事情才好。   “赶紧站起来,”沐邱叫起了第三子,“既然都想着去南靖那边儿,刚你五皇弟也是这个意思,那你就和你五弟一起把你四皇弟接回来吧,要是途中出了什么差错,我唯你们两人是问。”本来皇帝是没有想着让自家儿子过去的,毕竟现在京城之中也是忙碌,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但是看到现在两个儿子争着抢着要过去,也是罕见的唤起了亲情感,皇家自古少亲情,但是看到几个儿子这样,沐邱还是很欣慰的,一欣慰,他就觉的还是去好了,反正这两个儿子最近也没有什么要事儿。   仁亲王心里咯噔了一番,刚刚他确实说了这一件事情,但是父皇已经明确的拒绝了,现在又说起来是什么意思,还是和老三一起过去,但是不管怎么说,“是,儿臣遵命”。   忠亲王也是很久都没有反应过来,父皇竟然答应了,他还想这能小小的挣扎一番,但是耳边已经响起了老五的应答声,他自然也是不甘示弱,“儿臣定不负父皇期望。”   “行了,赶紧把自己的事情交待清楚,就出发吧。”沐邱大手一挥,这是个着急的事情,当然是该立刻出发的。   嗯,并肩走出了宫殿,仁亲王笑着对忠亲王说道:“三哥慢走,要是三哥准备好了,就派人通知弟弟一声,我这时刻都准备着的。”从刚才开始,仁亲王已经不着急了,要说着急也应该是老三才是,他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忠亲王对着仁亲王没好气的‘嗯’了一声就赶紧出了宫,他还是要去和自家舅舅商量一下子,现在可是不好办了,这次父皇明显的是想看到兄友弟恭的场面,要是沐澈在他这里没了性命,恐怕一根刺就扎进了他父皇的心里了,之后会怎么样就不知道了。   忠亲王到了袁府,如此这般一说,袁坤就是沉默,本来他想着让沐澈在回来的路上出个意外,毕竟现在沐澈身负重伤,出了意外对大家来讲也不是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到那时候,大家只会记住一个护民爱民但是早逝的王爷,起码比一个能说会抢还拿权的王爷好多了。再说了这路上动手比在南靖简单多了。但是现在出了这种情况,这件事情就得提前动手才行。   袁坤是个有成算的,之前他就已经意识到了从沐澈那里得来的压力,现在又出了这样的事情,对沐澈他现在当然是提防之心更重。只是现在这些事情都凑到一起去了,那边来两广的事情还没个着落,现在南靖又出了这种事情,祸不单行,自然要考虑的就多了。   “先准备着,我派人去南靖探听消息,要是最后实在是没有了办法,就把事情挂到五皇子身上。”袁坤说道,他现在是离不了京城的,明显的圣上的目的就是想看手足情深,但是元奎有预感要是现在满足了圣上,之后就该是自己后悔了。   忠亲王忙不迭的点头称是。   不管怎么说吧,这件事情是这么定下来了。   义亲王沐澈的事情发酵的比较厉害,不仅南靖那边儿的百姓对义亲王感恩戴德,就是其他地方的百姓也是有所耳闻。因为这件事情,今上亲自下令太医院的太医,让他们以命抵命的救治忠亲王,也可以看出今上算是对义亲王上心了。   因为是在船上,船只在各个地方又都不停靠,所以顾启珪得到消息的已经是比较晚的时间了,消息是从安珏然那里知道的。这事儿对于在朝堂之上的人来说,这是个大事儿,毕竟现在这个时间,出现个什么风吹草动,都有可能改变风向。但是对于顾启珪他们一行人来说,这事儿顶对就是个谈资,尤其对于现在的他们来讲。   顾启珪再自己房间里和顾擎说事情的时候,也提到了这一件事情。   顾擎:“四皇子重伤,现在外面已经是议论纷纷了,但是这消息未免也传播的太快了一些,”现在外面可是比他们知道的还早上一些,虽然他们在行船之中好了,但是这才短短几日啊。这场战争发生的时间点也是蹊跷就是了,虽说南靖离京城并不能说很远,义亲王也早他们一步出发,但是算起来的话,义亲王刚到南靖的时候这事情就发生了,说起来这个也太巧合了一些。   顾启珪笑了一下,“所以说,这也算是老天在帮他不是,这要真是气运倒是不能说什么的。”顾启珪倒是没有想太多,沐澈已经等的太久了,现在即使是有什么行动也是理所应当的,一直没动作才奇怪呢。要是再不刷一刷好感,是很容易就被上位者忘记的,这是众所周知的道理,沐澈不会不知道,只是没想到他会选择这样做。   顾擎也点了点头,不经意的说道:“不过看起来,表少爷对这件事情倒是极其了解的。”他说这句话倒是没有其他的意思,就是不经意说出来的,但是顾启珪还是听再聊心里。从以前到现在看起来,珏然和沐澈是很少有什么交集的,但是珏然这一次罕见的对义亲王有了兴趣,是偶然吗?   船很快的就到了吉城,这之中确实是没有发生什么意外,他们一路上非常安稳的到了吉城,下船的时候,顾启珪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这一段时间自己胖了一些,毕竟一直窝在船上,索性衣服还是能穿的下去的。   到了吉城之后,他们会留上一段时间,毕竟在平壤的时候能从京城派人过去亲自准备,但是吉城这里还是需要好好的安排一下的,虽然这里的县官已经亲自过来迎接了。   既然到了吉城,时间也完全充分,顾启珪就直接找周守砚说了情况,最后虽然被调侃了一番,但是周守砚还是没有阻拦他就是了。和安珏然打了招呼,顾启珪就去了安庆,他第一时间当然是去胡掌柜那里,朱家的事情顾启珪是不想大掺和的,但是之前他和母亲打过保障,所以倒也不能完全不关心。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亲自去看看情况在做决定。   顾启珪到达安庆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要是在京城之中肯定是已经躲躲藏藏的时间了,但是在安庆是没有人管的,所以顾启珪和几名安慰直接就进了胡宅,也成功的把主人给弄了起来。   胡掌柜看到是自家主子过来了,这就是要往下跪,被顾启珪直接扶了起来,“胡掌柜这是干什么,我实在是担不起的。”   “这次都是幸亏的您,要不然我家那个不成器的东西,这一次是完全没救了。”要知道这个儿子可是他的命了,为了要个儿子费尽了心思,除了那样的事情,他都恨不得自己上去跟人拼命。其实说起来这胡掌柜也不是个不讲理的人,要知道虽然他儿子被宠坏了些,但是并不是一个惹事儿的人,这次的事情也确实全然就是朱家五爷的责任。   顾启珪去元青元大夫那里了解了情况,情况比自己之前想的情况好很多,恢复只是时间问题,知道了这些,顾启珪心里也有了谱。胡掌柜和胡家夫人是紧紧近在顾启珪身后,唯恐有丁点儿怠慢了顾启珪,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至于朱家五爷,”顾启珪的刚开口,那边胡掌柜就赶紧说话了,“爷,您放心,我这就去说明情况,这事儿就算了。”虽然这件事情归根到底是赖朱家五爷,但是胡掌柜是不想说什么了,毕竟他现在觉得只要儿子能好就行。再加上,这位爷和朱家的关系他也是知道了,虽然觉得惩罚力度弱了点,但是好歹自己儿子没事儿,这是不幸之中的万幸了。   “这个倒是不着急,在里面受些教训也是好的,”顾启珪回答,省的出来以后还到处惹是生非,既然朱家的长辈管不了,就让别人替他们管吧,要是真的得了教训才好呢,怎么算都不吃亏。反正只要和县衙那边打了招呼,在里面肯定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这一下换成是胡家的老两口惊住了,显然是没有想到这位爷竟然是这么个想法的。   顾启珪坐到了太师椅上,整以暇接的说道:“两位恐怕也有所耳闻,我这位舅舅最是常出事情,就是要我说起来,这件事情也得是好好料理一下的。这件事情我并不出面,就有二位和朱家谈就是了,这恶人就该受到惩罚,倘若这朱家没有切实可行的方案,二位尽可能的不松口就是了,等什么时候满意了,什么时候再说。”顾启珪说的不吭不卑,这件事情他本来就没有想着出面,来这一趟拉拢人心才是他最大的目的。   “爷高义,”胡掌柜现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那朱家五爷仗着以前有些权势就这样胡乱作为,他当然是恨的,但是因这顾启珪的这一层关系,原本也只能想想,现在峰回路转,他不要太惊喜。   从胡府出来的时候,顾启珪吩咐顾擎,“给母亲去信,就说安庆这边已经没有什么事情了,胡七七没事儿了,朱家五爷性命无虞。”   “是,属下知道了。”   现在算是深更半夜,周边儿是没有什么人的,刚刚他和胡家二老说要回老宅取东西的事情的当然是胡诌的,他来安庆当然是有事情,要说他在这里最亲的人,当然就是这里了。   顾启珪站在一栋宅子面前,顾擎直接上去叩响了门环。   不一会儿,里面就出来了声音,“谁?”因为是深更半夜,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防备,想也知道此刻这宅子里的门房肯定也是战战兢兢在说话的。   “京城顾家来人,”顾擎回答道。   “你这样说我不知道真假啊,你有什么凭证,从门底下传过来。”里面的声音响起。   顾启珪直接把腰间的香囊递给了顾擎,示意他传过去,顾启珪说道:“我是你们夫人的弟弟,把荷包交于她就可以了。”   没错这里就是江南张府,也就是顾烟茗府上,顾启珪来这里当然不单单是为了见到自家姐姐,他还有其他的事情呢。   过了大概一刻钟,房门打开,此事就是前院的等也完全打开了,来迎接他的是张文麟夫妇。   “怎么挑这个时间过来了?”顾烟茗走进顾启珪,摸了摸他的手,感觉到温热才松了一口气。刚刚从丫鬟手里拿到荷包的时候,她是一眼就认出来了,毕竟那还是自己亲自绣的,只是没想到自家弟弟这个时候过来了。   “姐姐,姐夫”顾启珪行礼,之后就回答顾烟茗的问题,“这时间是赶巧了,因为要去两广,明日下午时分就发船倒是没有什么时间的。”   “这么紧急的吗?”顾烟茗是知道自家弟弟要去两广的消息的,之前朱氏来信的时候提过这个事情,当时还说不确定有没有时间过来,现在看其来时间确实是着急的很。“夫君,你赶紧让厨房给给启珪做些好克化的吃食端上来吧。”顾烟茗说道,她还要和弟弟说些话,实在是走不开。   顾启珪看了看神色自然的顾烟茗和张文麟,知道这是他们生活中的常态,心情好了几分,笑着说道:“那就麻烦姐夫了。”   张文麟点点头,笑着出去了,成亲之后,他是越来越知道妻子的好。刚开始的时候,他们相处其阿里还会有这样那样的不适应,但是这么些年过去了,他们相处的非常好,说是琴瑟和鸣也是可以的。虽然妻子私底下的性子十分的可爱,但是人前一定是最端庄的张夫人,也只有在顾家的人面前才会这样,但是不论什么样子,在张文麟这里都是极其吸引人的。   张文麟回来的时候姐弟俩已经聊到了小姨子。   “娘说诺诺像我小时候,我是没有什么感觉的,那小子软软糯糯的,好玩的很。二姐身子也好,我来的时候,小二还没取名字呢,李维在那翻来覆去的,我看着都烦,我说我区呗,他又不乐意。二姐说要是在满月之前还是决定不了,就用我给取的名字。”这是顾启珪说的,语气之中还带着幸灾乐祸。   “你可悠着点儿吧,诺诺的名字不就是你给取的,你也不能让人做爹爹没有一点参与感不是。”顾烟茗笑着说道。   顾烟琪生第一胎的时候,小两口没什么经验,差点儿出了大事儿,虽然算是虚惊一场,但还是把李维下了个够呛,孩子出生之后他就直接进了产房陪顾烟琪,连刚出生的孩子都顾不上。这事儿令顾烟琪非常的懊恼,觉得是他不重视自己生下来的孩子,正巧顾启珪当时来信说想为外甥取名诺,顾烟琪觉得寓意好,就砍了想将功赎罪的李维连夜翻出来的名字,直接就定了孩子叫李诺。   这一来是李维取的名字实在是没眼看;二来嘛,顾烟琪自小信服顾启珪,觉得自家弟弟千好万好的,这自然是延续到了给自家儿子取名字这一事儿上。   “这可不是我的问题,要是李维这一次还给小二取名叫春生、铁柱什么的,我的迎面还是很大的。”顾启珪笑着说道。   站在一旁的张文麟现在的感觉只有幸亏自己还是读过点书、能分辨美丑的,不然连给孩子取名字的几乎可是都没有了。   姐弟俩说着话,那边膳食也就上来了,顾启珪坐在那里一个人狼吞虎咽,自从昨日在船上用了午膳他还没有用东西呢,本来还不觉得饿,这吃食一上来,肚子就完全瘪下去了。   “娘亲之前准备了些东西,我过来的时候不好带,已经吩咐珏然让他安排人之后给你送过来。”顾启珪对顾烟茗说道,之前朱氏放到船上的东西,这一次都算是清掉了,除了衣物,他都用不了,所以干脆和之前为大姐备的礼一起拉过来。   顾烟茗点了点头。   “姐姐你去休息吧,我和姐夫说上几句话就该回去了。”   “嗯,路上一定小心些,等回程的时候再过来,多停些日子,孩子们可是都不记得舅舅了。”顾烟茗叮嘱着。   “好。”顾启珪回道。   顾烟茗也不在多说就出了房间。顾启珪看着自家大姐离开,才看向自家姐夫,说起来要和姐夫说事儿才是他今日到这里的正事。 第180章 (双更合一)   张文麟看着自家妻子回了院子,才回过头来看向顾启珪,他可不认为妻弟这么晚也要过来就是为了和妻子叙个旧这么简单,肯定是有事情的。   顾启珪在张文麟看过来的时候笑了一下,他这个姐夫可不是个草包,聪明的厉害,肯定是想到自己还有事情要说的。嗯,自从自家大姐嫁到了张家,再来有了二姐夫,他现在看这个大姐夫比之前是顺眼了很多,也可以说这是远香近臭。   他这次过来主要是想和大姐夫商量些事情,现在张文麟可是在江南已经待了六七年,按照惯例,今上这两年可是该召他进京了。但是顾启珪并不认为现在进京是一个好主意,京城之中的形势大家都知道,不过这最终做决定的是张家人,他也是干预不了的。   话又说回来,即使是这样,这该说的还是要说,他现在也想知道张家具体想怎么办,这样也好继续之后的事情。毕竟要是张文麟现在回京,京城之中还是要好好布置一下的。   “去书房吧。”张文麟说道,这要说正事儿还是在书房之中,更让人安心。   顾启珪点了点头。   半个时辰之后,顾启珪出了张府,吩咐顾擎送一封信去京城之后,就一路披星戴月的又回了吉城。连续的赶路并没有让顾启珪觉得很累,毕竟之前的那几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   回到吉城的时候,时辰还不算太晚,最起码离出发还有是有一段时间的。顾启珪刚到了码头附近,就看到安珏然正在对物资做最后的检查。   “朱家那边儿的事情怎么样了?”安珏然看到顾启珪过来,就问道。虽然朱家大爷是他的老师,还是正式行了拜师礼的,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他与朱家并不能说是很亲近,虽然每年也都联系着,但是就像是普通的远方亲戚一样。就是朱家大爷这个师傅都没有在他的人生之中留下什么深刻的影响,毕竟当时教授他课业的人是朱家的几个小辈,再之后他就习武走了另一条道路。   尤其之前还有六年的时间都没怎么见过,到现在也就是逢年过节才会联系着,所以安珏然虽然知道那件事情,现在也是关心的问上一问,很大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件事情是顾启珪去做的。   “没有什么大事儿,之后慢慢就没事儿了。”顾启珪说道,这事儿他还真觉得没什么好说的。   “先回去休息一下,之后就要出发了,这后半路不知道好不好走,还是留些力气为好。”安珏然嘱咐道。这接下来就算是两广的最后的路程,要说大的危险应该也不会有,因为他们是奉皇命过来的,就算是两广那边有鬼,也不会在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动手。主要是要是两广这样做了也会引起京城那边儿的反弹,这是大家都能想到的事情,两广那边的官员当然不会轻易这样做,明显的节外生枝,就是在给自己找大麻烦。   “好,我知道了。”顾启珪回答,这条道对他来说并不陌生,之前这条官路并没有发生过什么事情,但是也不排除其他的意外就是了。   顾启珪和安珏然打过招呼之后就和顾擎进了客栈。   顾启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准备蓄精养锐的时候,顾擎就进来了,一看就是有事情要禀报。因为在船上的时候,这些个消息顾启珪是没有时间看的,现在到了吉城,当然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讯息。   “皇上下令让三皇子和五皇子去南靖接四皇子,现在两位王爷应该已经到了南靖了。”顾擎向顾启珪说着他刚刚才得到最新的讯息。   顾启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件事情他现在倒是不怎么关心了,反正沐澈只要是在做事情之前是一定是会做万全准备的。“两广那边怎么样,有什么消息传来吗?”磨石宇和顾十六可是到了有几日了,要说这第一批的消息应该已经递出来了才对。   “是,主子,两广的水恐怕比我们想象中的要深。”顾擎拿出一封信,上面的封口是墨红的,印着‘密’字。这信里的内容,他是不知道的,但是既然用了红封,就已经能证明这两广的水是混的彻底,要知道在顾家的暗卫之中,只有最重要严肃的信笺才能用红封密字。   顾启珪的眼睛一凛,虽然是有着这规矩,但是他已经好多年都不曾看到红封信笺了,看来确实是发现了大事。顾启珪接过信,慢慢撕开,看过之后,直接拿了蜡烛过来,亲自烧光了。看着这封信在他面前化成了灰烬,顾启珪才再次吩咐道:“给那边儿去信:静观其变,一切行动都停下来,切勿轻举妄动,等我过去在说。”现下两广那边儿风向不明,要是那几个人敢轻举妄动的话,根本不用想都能知道结局。   “是,属下这就去。”顾擎应道,转身就往外走,这是急事儿,当然是该快着些去信的。   顾启珪点了点头,在顾擎走了之后,他饮了一口桌上放着的凉茶,默了一会儿。离家半月多,他有些想家了,刚刚进客栈的时候,他本来还有些疲惫,但是看了刚才的信笺之后完全没有感觉了,整个人从心里都躁了起来。起身从行李之中翻出了笔墨,顾启珪开始给家里的父母妻儿写信,心里才算是慢慢的静了下来。   未正时分,他们一行人开始赶路,这一次,他们倒是没有都骑马前行,要知道他们这次来的大多数都是文官,不管是已经在朝堂上待了一段时间的,还是初出茅庐的什么都不懂的,总体来讲,都是不适合长时间骑行的,身子根本就受不了。最后就只能是选择坐马车,不过这毕竟是有任务在身,当然不会是一人一辆豪华马车,除了两位正副领头的,其他都是两三人挤在一辆马车之上。   顾启珪因为回来的晚,错过了之前马车分配的时间,最后就只有他是多出来的,其他已经挤了人的,顾启珪当然不能上去自找没趣,也不能去和周守砚和王猛凑活,这两个人都不是省事儿的,还是离得远些才安全。   最后的结果就是顾启珪要跟着中禁卫一起骑马,索性他也没有什么不适应的。虽然现在身体和神经上有些劳累,但是比之之前几年,现在的他感觉倒是更好一些。再加上因为马车的速度跟不上,所以他们前行的速度并不是很快,骑在马上并没有很不舒爽。   “之前有走过这条官路吗,当时路上可还平静?”在顾启珪旁边的安珏然问道。   “这条道上还没有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儿,你可以放心些。再说这两件事情本就没有可比性,当时我们就是几个过路的,身上就一身衣裳,就是有人也看不到眼里的。”顾启珪说道,当时他们轻车简裘,什么都没有,而且,还带着一群一看就不好惹的练家子,就是这条道上有人做打家劫舍拦路抢劫的买卖也不敢动这硬茬吧,可能捞不着好处不说,要是再搭进去一条命,可就得不偿失了。   安珏然点点头,启珪说的很有道理。   “现在根本不用太担心,依我看来,咱们最难走的路,是到了两广的地界才能有的,人都说‘民以食为天’,现在那边可就缺这些东西,饿着肚子的人是没有理智的,还容易跟着人行动,要是看好到了咱们,咱们是别想着能全个儿的走到来那个将总督那里了。”顾启珪又说道,他现在并不担心这路上有什么,毕竟再怎么说他们是有皇命在身的,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是要惊动官府的,就是有人有心思也得思忖清楚。   但是到了两广的地界,情况就不一样了,毕竟有时候人性才是最可怕的,虽然现在看起来他们人已经不少了,但是要是灾民真的暴动他们可以说是不堪一击,到时候要再有起哄的,就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了。   安珏然之前也是想到了这个的,但是这事儿本就不可避免,但是事情的严重程度还是要看情况的,现在就是不知道两广那边赈灾的情况如何了。   “可不要对两广总督许琦许寅父子俩和闫如译抱太大的期望,还想着让他们赈灾?”顾启珪讽刺的笑了笑,还真是笑话,要说这些人也是够狠,就不怕遭报应,不过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能做出这事儿来也不是想不到的。   “你知道什么了?”顾启珪的口气明显就不对,所以安珏然直觉的这样说道。   “没什么,这事儿就先放一放,你也不用太担心,指不定咱们刚到两广的地界儿,人那边儿就派人来提前来接应我们了呢,夜长梦多容易多生枝节,别人巴不得速战速决才好。”最好咱们能加速自己的步伐,少看看少听听的吧事情解决个大完满,顾启珪心里冷笑,但是他现在并没有打算和珏然说具体的事情,毕竟是还有待考证。不过就算是确信了,也不适合在这里说出来,虽然这周围几个都是他们身边的人。   安珏然心里转了几圈,突然问道,“你身边的石宇呢?这一段时间好像都没有见到他。”他没有问顾十六,因为那是暗卫,所以不在明面上出现很正常,但是磨石宇不一样,他确实是经常跟在启珪身边儿的。   顾启珪愣了一下,说道:“小磨去帮我处理生意上的事情了,你知道那小子很是那块料,在那方面我是不及他的。”   “不会这么巧,过几日我就能见到是石宇吧,”安珏然笑着说道。   顾启珪‘哈哈’笑了几声,不知道说什么了,嗯,确实一定会见到的。   安珏然皱眉,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是他现在已经肯定启珪是知道什么事情了。启珪向来不打无把握的仗,这次当然也是一样,此事本就无可厚非,就是他本来也是想要这样干的,再加上磨石宇是一个有本事儿的,倒也令人放心。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因为行进的比较慢,所以每日往前走的路程都是一定的。他们是禁卫副将在前面带领着众人,作为禁卫头领的安珏然护着最后面的周守砚和王猛的马车走在最后面,顾启珪就跟在安珏然身边儿,时而低声说着话也是惬意。   他们一路上都是极为小心的前行,毕竟人生地不熟,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还是时刻做着准备为好,比较幸运的是一直到进了两广的地界都没有什么意外的事情发生。   正是进了两广的地界儿,也算是进最危险的地方了,毕竟这时候两广是大面积的受灾,到处是逃难的人群,这时候的他们当然是最不安全的了,身后载着的可都是这一次赈灾哦要用到的物资,但是索性两广那边儿派了人来接应他们。   安珏然知道来的这些兵马的目的是要迎接他们的时候,有一瞬间是懵掉的,竟然是让启珪给说着了,他当然是极其惊讶的,但是他尽力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派人叫来了周守砚,周守砚当然是亲自下马车迎人,双方在言笑晏晏之中达成了合意,就这样他们在两广本地军的护送之下进了总督府。   京城·伯爷府   李维站在门口,几次想进去,但是都被管家拦下来了,“姑爷,您今日先回去,二小姐小孩性子,现在您说什么也是没有用的,夫人和少夫人都会好好照看着的,在这里二小姐肯定是不能说什么事情的,您就放心吧。”   李维皱眉,但是没有继续往下说:“那麻烦您告诉岳母一声,请她放心,我一定给烟琪一个交代的。”   管家点头称是。   李维看了眼伯爷府,转身回了自己家中,还是先把这事情解决了吧。   顾国安和朱氏搬到伯爷府以后,虽然这院子的布局变了很多,但是原先该有的院子还是都保留下来了,‘明璋院’‘茗琪阁’都还存在着。此时,‘茗琪阁’之中,顾烟琪坐在一旁,听着自家娘亲的教训,也不说话,但是心情看起来是没有什么变化的。   “也就你小孩子脾气,现在孩子才这么点儿大,哪能一言不合就从家里跑出来,孩子受凉了怎么办?都这么大了,还没点儿成算。”朱氏唠唠叨叨的说道。   “娘亲,你不知道,李维他娘真的是事情非常多,还想把诺诺和小二抱去自己那边养着,我当然不能答应了,这事儿没的商量。”本来嘛,李维因为娶了顾烟琪,就一直留在京城。当时李诺出生的时候,那边老太太就来信说想让他们两口子回去安庆,本来说是等李诺大上一些,他们就回安庆的,但是后来跟着又有了小二,这回去的时候就又往后推了。   但是他们等得起,安庆那边李夫人却是等不得了,算着顾烟琪二胎的临盆日子,她就到了京城。本来嘛,顾烟琪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成亲的时候看到婆母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个明理的老太太,虽然有时候明显的对自己有一些冷淡,但是对夫君是极其亲近的。   但是没想到,这老太太过来之后,虽然对顾烟琪也是非常的亲近,什么也是都想着的。但是最近几日,老太太话里话外的意思,竟是想把自己孩子抱到她那里养着的,这让顾烟琪怎么能忍受得了,她一般对什么都没有执念的,但是这事儿就是不行。   这还是在京城呢,她父母兄弟都在这里,竟然在这里就和她提这个,以顾烟琪的性子当然是忍受不了这个事情的。当然她也不是傻瓜,自然不会当众与李夫人发生什么事情,她当时好声好气的与婆母说了一番,背过身去就派人通知了自家夫君,只说自己回娘亲家里住上几日。嗯,从那以后,顾烟琪就没再回去了。   “怎么说话呢?什么李维他娘,我就是这么教育你的。”朱氏赶紧止住了自家女儿的话头,但是却不再说什么了,孩子就是得养在父母身边儿,以前她在这件事情之上吃尽了苦头,现在自然是不回让自己的女儿经历和自己一样事情的。她那时候是没有办法才发生了那事,但是现在女儿有他们,当然不会再重蹈覆辙。   “是,是,我知道了。”顾烟琪赶紧称是,其实说起来,她不在家里,这事儿还更好解决一些,婆母和夫君是亲生母子,没有这个外人在场,能说的更开些。   顾烟琪看到自家娘亲还想对自己说什么,就想着赶紧转移话题,眼睛转了转就看到那边自家弟妹正在和自家大儿子说话,笑起来显得非常的温柔母性。顾烟琪嬷嬷靠近自家娘亲:“娘亲,弟弟和弟妹没想着要孩子吗?这都已经成亲两年了呢。”   看到自家女儿贱兮兮的凑近自己问问题,要是大女儿这样问,朱氏肯定是好好和女儿探讨一番的,但是现在说话的是小女儿,朱氏可没有和她探讨的意思,伸手把自家女儿的额头推回去,“可管好你自己的事情吧。”自己的事情还弄不清楚呢,还想着别人,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顾烟琪撇撇嘴,但是也没有追究着问下去。   这边的陆呦是没有注意到婆母和二姐在嘀咕什么的,她现在满心满脑的就是哄着李诺子在玩。二姐过来之后,她看着两个孩子适越来越喜欢,有时候也会想着自己要是有了孩子是不是也会是这样。   “舅母,啾啾呢?啾啾。”李诺拉着陆呦的手指问道,以前来外祖母家啾啾经常陪他玩,还给他买好吃的,这一次来了外祖母这里,连啾啾的面儿都没有见到,虽然小孩子记性小,但是熟悉的人也还是知道的。   小孩子的声音糯糯的,其他倒是咬字清楚,就只有舅舅二字老是叫不清楚,自家夫君不知道纠正过多少次,但是得到的效果并不佳。夫君不止一次的阴谋论说是二姐夫顾一在背后教的,一到那时候,婆母和自己就笑话他是多想了,现在听到李诺叫‘舅母’着那个样清晰,但是到了‘舅舅’就是‘啾啾’,也忍不住阴谋论了一下,想想二姐夫以往的行径,这事儿也不是办不出来就是了,想到这里,陆呦摹地笑了一下。   看到自家舅母不理会自己,反而自己笑了出来,李诺小朋友不是很明白为什么,糯糯的又叫了一声:“舅母?”   陆呦把李诺揉进怀里,笑着说道:“舅舅因为有事情去了很远的地方,等他回来的时候,让他给诺诺带礼物回来,要是不带,就不让他进门好不好?”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最是喜欢听到礼物的字眼的,虽然还是不大懂这其中的意思,但是闻言就是极其高兴的。陆呦看李诺竟然已经听得懂这些了,也是跟着笑,倒是想夫君说的一样这孩子是极其聪明的。   李诺高兴起来,硬是要和陆呦拉钩才行,陆呦也乐得配合。   陆呦就这样看着李诺蹦来跳去,她自己也是极其高兴的,夫君走了到现在已经过了月余,除了当初从江南送回来了一封信,就再也没有其他消息了,她当然是很担心的,连带着这几日都提不起来精神,身子上也不是很舒爽,也只有现在面对李诺的时候才感觉到轻松些。   “行了,不要陪着诺诺了,孩子净是闹腾人,你赶紧去歇歇吧,别累着了。”身后传来顾烟琪的声音。   陆呦笑着摇头,“姐姐不用担心,诺诺很乖,我不累的,没事儿。”   “就是不累,也去歇一歇,我看你这两日脸上可是有些苍白,还是去‘医仁堂’找个大夫过来瞧瞧。”朱氏也跟着说道,陆呦本来就长得白,现在一看就更是白了些。   陆呦想拒绝,刚站起来,眼前一黑就没了意识。 第181章 (双更合一)   陆呦这一倒下,可是把朱氏和顾烟琪吓了一跳。要不是陆呦的奶嬷嬷离她比较近,一下子就接住了她,她就得直接倒在地上,这一下要是摔实了,恐怕得是不轻啊。   这事儿发生的过于偶然,一时间房间里的这些人都有些怔住了,“赶快去叫大夫,”朱氏醒过神来吩咐道,还赶紧让女儿把陆呦身边还什么都不明白的李诺抱了出去,怕这样突然的变故吓着孩子。   丫鬟婆子几个人把陆呦弄到了床上,那边也有人听吩咐赶紧去请了大夫,等着大夫到来的这一段时间,朱氏就在旁边守着。要说这儿媳,平常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是不错,那是当年落水时候落下的病根,但是身子上其他问题是没有的,平常时候就是大夫也是很少请的。之前一直在用的药也是温养身子的,这次这是怎么了?朱氏有些担心,这一段日子以来她和二儿媳相处的多,感情也跟着深了,因为之前没有预兆,突然这样,当然很是吓人。   更不用说,看到儿媳妇这样朱氏想的不免也多了些,毕竟啊,这儿媳的身子不好,关乎的可是后嗣问题,就是朱氏自认为是一个比较洒脱的婆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还是不免多想了一些。   “夫人,夫人,元大夫过来了。”外面出来禀报声。   “快请进来,”朱氏急忙说道,不管是为了什么,现在当然是儿媳妇的身子更重要些。   元青是刚从江南那边回到京城不久,这当到‘医仁堂’顾家就有人去请大夫。当时他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这顾家近来恐怕是多事之秋,看这请大夫的频率就能知道了,这未免也太频繁了一些。不过在听说是顾家二少夫人的事情后,元青还是过来了,毕竟说起来,这两年以来,顾家二少夫人的身子一直就是他看顾着的。   “元大夫,实在是又麻烦您了,你赶紧给看看,这孩子突然就倒下了。”朱氏说道。   “夫人放心,我这就来看看。”元青说道。   “娘,我是怎么了?”就在这时,里间躺在床榻之上的陆呦醒了,因为拉着帷幔,这又是在里间,所以她只能听到外面有说话声,但是并不真切,就只能勉强分辨出其中一个是朱氏的声音。虽然很想起身,但是现在她全身无力,就是抬起手来似乎都没有力气,再加上腹部有胀胀的感觉,总之,浑身上下都不是很舒适。想到刚刚的时候她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之后的事情是完全不记得了,现在看起来刚刚她是昏倒了吧。   陆呦的声音有些小,朱氏是听不到的,但是一直陪在他身边儿的嬷嬷立刻就听清楚了,一脸庆幸的隔着幔子说道:“小姐醒了,元大夫已经请来了,您等一等,先让大夫好好为您诊一下脉。”嬷嬷并没有选择打开帘子,毕竟大夫已经在外间了,这躺在床上毕竟是不方便的情况,所以帷幔还是闭合着比较好,也算是避嫌。   陆呦自己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再加上她这几日感觉到身子上确实是不大舒适,总是有些乏乏的,晨起的时候也总想懒在那里不想动不说,胃口也不是很好。但是这样的情况竟然让她昏了过去,倒是陆呦没有想到的,看来她确实是需要好好的被诊治一下。   朱氏和元青进到里间的时候,嬷嬷低声向朱氏禀报:“少夫人刚刚已经醒来了,还有些虚弱。”   朱氏赶紧走到床边儿嘱咐道:“好了,醒了也不要起身了,元大夫已经过来了,让他好好为你诊诊脉。”知道到底是有什么问题才好办,总之就是在还有希望的时候尽全力。   “是,”陆呦应了一声,本来就没有什么力气,她也没有太折腾。   “请少夫人把您的手伸出来吧,我来为您诊脉。”元青眼观心的坐在床边,说道。   陆呦自然不会拒绝,自成亲以后,她的身子在就一直是元青负责的,所以她很是信任这位元大夫。   朱氏一直看着元青,等着诊脉的结果,但是元大夫一直没有诊出结果。朱氏心里咯噔了一下,要说起来儿媳前一段时间才停了药,现在不是又出了什么问题了吧。   又过了好一会儿,元青才松开了手,就是他也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那小子,还真是……   看了看眼前明显的带着担忧的顾家夫人,元青开口:“顾夫人——”   “您说,”朱氏赶紧回过神来。   “要是我没有弄错的话,少夫人应该是喜脉,但是因为现在月份尚短,还是得过上些日子再确诊一下为好。”元青说的保守,毕竟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一个月的时间,只是隐隐有喜脉的迹象,就是他也是好不容易才诊断出来的。他这样说就怕万一失误,给了被人无畏的希望就不好了,虽然那种情况发生的情况也很少。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里的人怔住了一下之后,就是狂喜,就是帷幔之后的陆呦也是这样,她有孩子了,看来自家夫君当时的努力还是有作用的,陆呦突然闪过这一个念头,然后脸上就是红晕一片,她到底是在想什么。   “少夫人的身子是没有任何问题的,今日会出现这种情况,大概是近来思虑引起的,现在这种情况也不适合服药了。一会儿我着人送来一份膳食谱,近来让少夫人坚持用些,好好休息,认真修养,只要养好了身子其他都是没有问题的。再过半月,我再到府上拜访。”元青说道。   “好,好,到时候就麻烦元大夫了。”朱氏说道,然后着人把元大夫送了出去。   元青出门之后,朱氏才有些回过神来,这消息对她来讲就是天大的好消息啊,想什么来什么。   “娘,”陆呦在大夫出去之后,没再怎么听到动静,就挣扎着自己起了身。   “赶紧躺下歇会儿,你这孩子,元大夫说你这是思虑多了才这样,哪有这么多可想的,今后可不能这样了。”朱氏赶紧到了床边儿。   陆呦笑了笑,顺势就躺了下去,她现在却是是有些困的,但是婆母现在还在这里,像个什么样子。   “现在可不是任性的时候,你这肚子里可能还有一个呢,可是得好好注意自己的身子才行,听到没有?”朱氏说的情真意切。话是这样说,但是朱氏其实已经基本确认了,元大夫并不是一个信口开河的人,他既然都已经那样讲了,就说明还是有把握的。但是作为朱氏当然不能这样说,毕竟现在陆呦的压力已经大到这样了,她当然不能再给她增加压力。   “我知道的,娘,您不用担心。”陆呦被子下面的手抚摸了一下肚子,她嫁进顾家都已经两年了,肚子一直没有动静,就是娘家的嫡母和姨娘也一直对自己旁敲侧击的问这个事情的,想当然的她压力一直都很大。也不能和大家说是因为夫君坚持要等自己养好了身子再要孩子吧,现在有了希望,作为陆呦自然是极其开心的。   朱氏看着陆呦闭上了眼睛,把被子给她掖了掖,然后拉上帷幔。这才回头低声吩咐嬷嬷:“这件事情先不说出去,等元大夫确认了之后再说。”本来胎儿在稳定下来之前就是不宜说出去的,再加上现在这个事情现在还没有完全确认,更是不宜说出去。   “是,夫人。”   朱氏出去房间的时候,正好遇见了把李诺哄好了就赶过来的顾烟琪,“娘亲,弟妹没有事儿吧。”   朱氏拉住要进去瞧瞧的女儿,低声把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末了还仔细叮嘱自己的家女儿,“这事儿彻底定下来之前,可别总是提起。”   顾烟琪听了这也跟着高兴,她笑着说道:“娘亲,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现在也算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了好吧,还能不知道这个事情吗,您就放心吧。”   “还来两个孩子的娘亲呢,要是没有李维,你能顾得过来?”朱氏却是不给顾烟琪面子,自己女儿什么样子,她还能不知道,要说坏心思是完全没有的,但是却是个心有些粗的,要是没有女婿护宠着,自己都很不放心这个女儿。   “娘亲~”顾烟琪喊了朱氏一声,不过倒不是决绝自家娘亲说的不对,就是专门的撒娇。   朱氏笑了笑,拉着顾烟琪往前走:“行了行了,你弟妹现在已经歇下了,等她休息好之后你再过来,那孩子最近心思重了些,你好好和她说说话。”   “那是不是想启珪了,这才几日啊就已经想成这样啦。”顾烟琪笑嘻嘻的说道。   “你呀,刚刚还说自己是两个孩子的娘了呢,现在这样哪像是个当娘的。”朱氏拍拍小女儿的手。   顾烟琪一点儿也不在意还是窝在朱氏身边儿,现在有了婆婆,就觉的还是自己娘亲好,所以对朱氏就更显得亲近。   “我告诉你啊,女婿要是再过来,你就去和他把话都说清楚,之后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可不能一直随着性子。”朱氏心情好了,就想起还有女儿这一回事儿。   “知道了,娘,我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赶紧去看看给弟妹准备些什么吧,她什么都不懂呢。”顾烟琪本来就没想着吧李维晾在一旁,那样也太伤感情了,这些她都懂。   朱氏看着小女儿笑了笑,今日女婿过来的时候和管家说的那些话,管家已经告诉她了,能看得出来女婿也是不同意的,既然这样事情就不难解决,小两口先商量着去做,要是真解决不了不是还有他们,这样想着,朱氏心里更是放松了许多。   两广·燕城   顾启珪一行人被人护送到燕城,在这其中会靠近水灾发生的府州,就是顾启珪也是有些震撼的,更不用提之前没有经过事儿的官员,更是受了刺激。主要是在这段路上,他们是完全感受到了两广水灾的严重性,百姓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拖家带口的走在路上,他们见到了很多,那种画面真的是让人很是不忍心。   随行过来的人对两广这边的事情也算是有了个大致的了解,都不禁产生了同情怜悯之意,这倒是人之常情。倒是周守砚和王猛不愧是老油条,对于外面发生了的一切,两人都是面无表情,但是慢慢减少的说话声,也在说明他们其实也没有那么镇静。毕竟现在看起来,两广水灾比他们还想象的还要严重,而且看这天儿,阴沉沉的,好似随时都能在把人浇个透心凉。   安珏然因为上过战场,见过更惨烈的情形,面对这种画面,适应的很良好,起码表面上是这样的。顾启珪看着这周围的一切,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到了燕城。   前面就是燕城,在他们这里已经能看见燕城的城墙了,上面那大大的‘燕城’二字十分的醒目,更令人在意的是,此时燕城城门大门紧闭,这对一个府城来讲实在是一个不正常的现象。不过看到城门口聚集的灾民之后,顾启珪倒是也理解许家父子这样下令的原因了。   “到现在,竟然来连都城周边儿的灾民都没有解决掉,还真是‘高效’啊,”安珏然皮笑肉不笑的说道,他的声音并不大,但是在他身边的顾启珪还是完全听到了。   “不这样,怎么能让咱们知道两广这边儿确实不易呢,不给咱们找点事情做,咱们能干什么呀,不过你也不能不说这招声东击西用的不错。”顾启珪再旁边儿说道,他们本来的任务就是打着赈灾的名号过来的,现在他们赈灾的工作量大增,怎么还会有做其他事情的余地,这不是已经成功的给他们找了事情做。   安珏然嘴角勾了勾,令本来就干净的脸显得有点邪魅,一般他是不会出现这个表情的,但是现在安珏然的心情明显的不是很好。   他们这一行人并不少,所以进城也是有些麻烦的,毕竟等在那里的都是灾民,不穿过他们根本就没法子进城。不过这显然是顾启珪一行人多想了,就在他们靠近燕城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官兵出来开道了,嗯,准备的相当周到,就算是他们这样长的队伍也还是没有任何阻碍的进了城池。   走近灾民群的时候,他们扑上来,哭着喊着要点儿吃的,救救孩子,救救父母,总是声音比较高,要知道他们前面站着的是士兵,本来是他们怕的人,但是现在他们是义无反顾的向前扑,就像是还不容易抓住了一个希望,怎么也不愿意放手一样。顾启珪最是不能忍受这种情形,他闭了闭眼把头转向了另一边,这对他们来说是客场,并不宜做什么,而且现在作为领头的周守砚都没有任何表示,他现在是什么都做不来。   “咱们都城这里也是有难处,在这之前我们都督开仓放粮,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有源源不断的人过来都城这边儿,根本是救都就不完全。更是有离这很远的百姓冒充百姓过来领粮食,实在是难,这段时间都督和少都督忙的不可开交也是都没有办法。”领着他们过来李姓的将军这样说道,语气中带着无奈。   “是啊,看来还真是挺无奈的,一般时候都城附近也是聚集不了这么些人,看来这次两广这边确实是发生了难得一遇的水灾了。”顾启珪笑着附和,明明是附和对方,但是语气之中却饱含着讽刺。   两广富庶,整个大齐来看,也就只有江南能比得上,江南那边每年为国库贡献多少,两广才拿出了几分,每次都拿着洪灾说事儿,现在真出事儿了,又是这样的情况,还有脸说忙的不可开交,是为他们找事儿忙的不可开交吧。   李将军,呃,不说话了,他觉得这个年轻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但是不好对付啊。   他们进城之后,城门在后面关闭,一瞬间隔绝了外面惨绝的声音,现在他们能听到的是声音是这燕城之中热闹的充满烟火气息的声音,就在这短短的一小会儿的时间里,他们就仿佛从地狱之中到了天堂。   他们在城门里等了一会儿,就过来了一个年轻人,看样子最多也不过刚及而立之年,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比较的阴郁,身子看起来也不是一个强壮的,但是面容确实算得上上等了,此人身后还跟着几个身披铠甲的侍卫。顾启珪和安珏然对视了一眼,他们大概已经猜到了此人是谁了,毕竟两广少都督自小身体不好,但是貌比潘安的名声在大齐广为流传,但是他们俩都默契的没有动作,毕竟马车里的周守砚到现在也是没有下车的意思。   他们没有动作,李姓将军看到来人却直接下了马,行礼称:“少都督。”   这也算是证实了安珏然和顾启珪的猜想,来人确实是许寅,他们这才下了马,躬身行礼就安静的站在了一旁。   许寅冲他们点了点头,躬身合手,直接面向周守砚的马车说道:“钦差大人到了燕城,作为主家却没有出城迎接,确实是许家的失礼之处,但是现在非常时期,还请大人莫怪。”   “少都督说笑了,有劳您亲自接到这里。”周守砚掀开了马车的帘子,慢慢的下了马车,笑着说道。其实说起来,‘少都督’并不是一个官职,毕竟这都督的位子也不是世袭传承的,也只是因为现在两广这边的都督是许琦,这几年两广这边儿的事情都是由许寅在下命令,所以下边儿的人都称许寅一声‘少都督’,现在周守砚这样叫出来自然是有点儿讽刺意味在的。   但是许寅似乎是一点都没有听懂,脸上的表情都是一点都没有变,“谢过周大人体谅,那周大人就请吧,咱们这里的驿站已经准备好了,众位长途跋涉,想必是需要好好歇息一番的。现在多事之秋,这边儿确实是没有余力为众位准备什么盛大的迎接宴席,还请见谅,但是接风席面是有的。”许寅一句一句说的平稳的,但是顾启珪一行人心里却是又沉了一两分,这个人可是不好对付啊。   周守砚脸上的表情不变,“路上确实算得上是跋涉,但是现在周某确实是没有什么心思休息的,还请都督着人把两广灾情和其他一些相关的情况详细介绍一下吧,毕竟这一次我们来到这里最重要的任务就是这个,要是错失了良机,最后可是要被皇上责罚的。”其实说起来本来周守砚是不会这样着急的,毕竟这一趟过来他可是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任务,但是刚刚在城门外见到的那些灾民确实也是对他产生了影响。   顾启珪现在倒是和周守砚是一样的想法,这事儿他们不仅要管还要大管才行,最好把这件事情和他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挂上钩才好呢,既破了他们的局儿,又能大大的教训他们一番,想想心里就畅快。   许寅闻言并没有拒绝,“是,既然周大人这样要求,我们自然也是要满足的,但是今日已经很晚了,还是先安顿下来,等明日一早,负责这件事情的官员会详细向您汇报的,就是时间再紧急也不差这一晚上不是。”   话说到这份上,周守砚也没有坚持再说下去,“确实是我有些心急了,少都督请。”   “周大人请。”   周守砚跟着许寅上了专门来迎接他的马车,比起他原本乘坐的马车,这辆马车确实算得上豪华了,但是也不显的奢华就是了,起码就顾启珪刚刚瞄到的那两眼,这整辆马车,都抵不上许寅的外衫来的贵。   周守砚上马车之后,顾启珪和安珏然就直接骑马行在了马车一边,也算是护卫着周守砚。里面不时的传出周守砚和许寅的说话声,仔细听的话也就是些寒暄,两个人都是滴水不漏的,谁也从谁那讨不到便宜。 第182章 (双更合一)   进入六月,晌午已经很是炎热,太阳无情的灼烤着大地,周围的一切都是炎热的,令人烦躁,这时候的老百姓大都也是不愿意出门的。   京城城外的一条官路之上,四面八方均是了无人烟,寂静的厉害。就在这时一辆马车疾驰而来,速度非常的快,就看外面这马车就做的几位考究,直接就能想到车内之人非富即贵。更令人在意的是这马车周围有把人护送,各个黑衣遮面,就连赶车的马夫也是如此,显得很是神秘。   马车里面,虽然外面的太阳大的吓人,但是里面却是一点都感觉不到热。此时沐澈正坐在马车里,只见他脸上苍白,面无血丝,本来该是强忍着疼痛坐在那里的,但是偏偏现在他正面无表情的在饮茶。   “主子,您还是歇一下,前面咱们就到驿站了。”一袭白衣的貉也在马车里。   “老三和老五那里怎么样了?”沐澈并没有应下貉的话,转而问道。   “就刚刚传来的信号看,已经是经历了两场偷袭,因为不并没有红色的预警烟,所以没有败露,一直如我们所想的在进行。”貉回道。   沐澈点了点头,“再快些立刻赶去驿站。”这也是入京之前的最后一次的驿站,老三那边儿大概是不想他进京的,一定会想着在之前解决掉他。就算之前没有得手,到了这驿站之后应该也不会动手了,毕竟这前方不远就是京城,总不至于为了害他在这里干什么吧,太容易暴露了。   “是。”   沐澈本来应该不在这里的,毕竟他的皇兄皇弟可是已经出发去接他了,但是就是因为信不过,所以他提前出来了,想也知道老三那里不会善罢甘休的,他那个三皇兄倒是好糊弄,袁坤那个老小子可不简单。反正沐澈本来就该是在昏迷着的,在他昏迷的情况之下,暗卫易容伪装成他躺在那里就可以了,实在是用不着费心思。   他直接来了京城郊外,到时候不管他们在之前遇到了什么,总之他都能平安回到京城。这个时候很关键,正是邀宠的绝佳时机,他当然是不想错过的,所以能回去很重要。   也因为这样,就算目前他其实并不宜多动,但是老三和老五去接他的时候,他还是选择让大夫们不要拦着,让他离开。   说起来沐澈确实是在打仗的时候受了重伤,就是现在他胸前还都绑着厚厚的药布,但是沐澈却并没有感觉到有多疼的,当时受伤的时候,沐澈就已经感觉到了,这样的自己很不对劲,但是他一直没有说。   沐澈是在战争胜利之时,被一剑击中,那名刺中他的敌国士兵立刻就命丧在貉的手中,但是沐澈还是受了很严重的伤,看着自己胸前慢慢的被血浸染成红色,感觉到自己的血液一点点从身体中抽离,沐澈竟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畅快,是的,当时他感觉到的是畅快,不是痛,不是悲伤,而是一阵轻松。   就算是现在沐澈还是能想到当时的感觉,现在他因为胸前的伤口已经基本难以顺畅呼吸,但是他喜欢这种感觉。要是现在配上酒,是不是就会更畅快了,沐澈这样想着,但是并没有付诸实践,他之前已经答应过阿兄,绝对不会在平常的时候沾染酒。曾经阿兄答应他的事情都是尽全力的去完成,现在是他该履行诺言的时候了。   想到沐沣,沐澈心里又是一阵抽搐,是不是当初的阿兄也会是这种感觉,明明知道自己受了很重的伤,还是感觉不到身子上的痛苦?会感到悲伤吗?那现在的他是有病了吗,沐澈的眼神深邃了一些,手里的拳头又紧三分。   “主子,大夫之前说过,胸前的伤口需要静养,您这样坐着,会压到伤口。”貉又一次的提醒,看到沐澈还是毫无反应,就只能拿出杀手锏:“您现在这样,想来二爷看着也是极其不喜欢的。”   貉的话音刚落,就见沐澈顿了顿,确实是会不高兴,但是已经永远不会说他了不是,虽然这样想着,但是沐澈还是转了身体,慢慢的靠坐在身后的的靠枕之上,默默闭上了眼睛。   说起来,那样的事情他不是第一次出现,小时候因为不受重视,被欺负的厉害,一个人的时候他就会掐自己一下,那样会让他有莫名的快感。但是自从被阿兄庇护,他就没再那样了,阿兄走后到现在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有伤过自己,所以不知道现在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又开始的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再次发生。但是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想到这里沐澈用力的吸了一口气,他现在需要转移注意力。   镇定了一下,沐澈开口问道:“罗国那边儿的事情怎么样了?”   “不大太平,罗国皇帝和扎布耶已经开始斗了,目前来看势均力敌,”貉说道,虽然大皇子成了罗国的皇帝,但是因为当初进攻大齐的决策最后已失败而告终,所以在罗国境内老百姓心中并不是那么认可的,因为这就形成了现在的这样情况,虽然掌握着罗国近八成的兵将,但是还只是勉强能和扎布耶打个平手。   “这样啊,那就派人去助罗皇一臂之力。”沐澈笑着说道,但是立刻他又改变了注意,“还是算了,罗国那边儿的事情先放上一放,先把京城之中的事情解决之后再说。”反正罗皇那边也是还能再撑上一段时间的,不管结果如何,对他来讲都是好事儿。总之扎布耶,他是不会放过的。   “是,主子明见。”貉也是不禁送了一口气,要是主子执意那样做,他们也是没有办法的,毕竟这是主子,但是如今多事之秋,安少又不在京中,但凡要去罗国就必须是派主子身边之人去才行,现在用人之际,确实是都走不开啊。   “两广那边有什么新的消息过来吗?”沐澈又问道。   “目前为止还没有,按照日子算的话,安少一行人这两日才刚刚到燕城,想来再过不久就有消息送来了。”貉回答道。   沐澈点了点头。   主仆两个正在说着话,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防备,直接的就往前倾去,貉手脚麻利的扶住了沐澈,车刚一停稳,貉一把就拉开了门帘,想看看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要知道这次跟在沐澈身边先行一步的是暗卫之中的佼佼者,平时做事都是极其沉稳的,现在他们的主子坐在马车里,要不是有天大的事情,是不会这样停车的。   只是没想到在前面拦住他们的是刚刚去前面驿站探听情况的暗卫,“怎么回事儿?”貉问道。   “驿站里有许多来历不明的江湖中人,咱们不宜从此路过,那里人数不少,”暗卫回道,刚刚他去驿站探看,暗处倒是没有什么可疑之人,明面上却不太平。   貉听了之后,皱眉,要知道这地方只有这一条官路,要是不从这里过,那从哪里过?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现在驿站之中确实不大安全,不能确定里面是些什么人,他们贸然过去也是太危险了些。   这时候,沐澈从后面探出头来,朝外头看了看,吩咐道:“回转,经由刚刚的小路去慈恩寺的后山,然后从前面下去,”这样正好就绕过了驿站。   但是,“主子,您的身子……”狸这就要反驳,受不了颠簸是一回事儿,这下慈恩山也是很难,那可是号称‘天阶’的梯道。   “你还有其他的办法?”沐澈问道,那样省时省力,是最简单的事情了。   暗卫们都没有再说话。   “回转,去慈恩寺,”沐澈再次吩咐道,他们的时间并不多,还是速战速决为好。   这下子倒是没有人说什么了,马车回转,过了一会儿转到了一条小路上,转过又一个弯,到了去慈恩寺的后山的路,因为去慈恩寺的信众大多都会在前面走阶梯,很少是经过这里,这条道并不十分好走,但是要是慢些也还好就是了。   燕城   相比京城晌午的燥热,燕城这边儿是还好,起码顾启珪并没有感受到太强烈的阳光照射,当然也是不舒服就是了。马车慢慢向前行进,大半个时辰之后,顾启珪已经能看见前面的驿站了,相比其他的地方,这两广的驿站修的很气派,比之其他地方的都气派。   “他们的银子大概是都用来做这个了。”安珏然当然也是看见了,小声说道,因为周围都是百姓和许寅带来的兵,所以两个人也不交头聊天,此时安珏然虽然在讲话,但是头是没有动的,只是看着前面。   顾启珪也跟着点了点头,来到两广,感觉起来比之金陵还热闹些,本来这也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城门外就是受灾的群众,里面还是歌舞升平,总有种让人开心不起来的感觉。   到了驿站门口,马车停了下来,其他侍卫赶紧下了马,顾启珪和安珏然也跟着下了马,两组人马分列两席,谁都不干涉谁。最后许寅和周守砚从马车上下了来,后面来的人也都下了马车。   “周大人,请。”许寅说道。   周守砚没有让,笑着就走在了前头。跟在他身后的顾启珪蹙眉,两江总督是封疆大吏没有错,这一般的事情本来也用不着他们出场,但是今日不同,再怎么说他们一行人算是钦差大臣来的,怎么这许琦现在还是没有露面?是太嚣张,还是现在根本就没有掌控两广的权力了?抬头看看正笑着和周守砚说话的许寅,顾启珪不确定是什么原因。   一行人慢慢进了驿站,许寅正在介绍驿站的布局,“这是家父的手笔,当初是费了不少功夫才建起来的,虽然费时费力了些,但是得到的结果是不错的,这些年仅仅就是靠着这驿站拉起了这周边的两条街,也算是成为了这燕城之中的特色。”   “都督是有先见之明,确实有眼力,”周守砚夸赞道,说一千道一万,这封疆大臣确实拿权拿的厉害,但是有一点是不能否定的,那就是因为他们把自己管辖的地方当成自己的,所以也乐得在这些地方做些改动,这之中的很多后来都成为了有名的地方,现在许寅所说的驿站周边的这两条街,正是燕城天下闻名的原因。   许寅笑了笑,没有在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   顾启珪和安珏然就老实的跟在后面,王猛领着禁卫的副官去商议物资的事情了,毕竟他们这一次带来的东西,可是一笔不少的物资,当然是要好好规划的。   “圣上派周大人来到燕城,是圣上垂怜,也是两广的福气。对了,之前我听说顾阁老的幼子也跟着过来了,不知道是哪位?”众人进了驿站的会客厅堂,许寅和周守砚坐下之后,许寅突然来了这样一句。   顾启珪也是有些奇怪,他与这位少都督可是不熟的,但是他的性格顾启珪倒是知道一些。想当初因为‘亨通’的事情他过来的时候,出面的是磨石宇,当时被宰的那叫一个惨,所以他从来都不敢小看这个少都督。现在人家都问了,顾启珪当然也不会不回答,直接就向前站了一步,“下官顾启珪,见过少都督。”   “果然是一表人才,人都说顾阁老天资卓绝,我看顾公子也是不逞多让的,”许寅笑着说道。   “少都督谬赞,”顾启珪不吭不卑,他肯定自己从来就没有见过眼前这人,但是到底为为什么提到他了呢。   “顾阁老进来可好,说起来,家父在年轻的时候曾经见过令尊,对顾阁老是赞不绝口。这一次听说顾阁老的嫡次子要过来,说一定要见上一面才行。不过今日不巧,家父不在燕城之中,因为最近洪灾严重,他跟着府州亲自去视察情况了。”许寅不紧不慢的说道。   顾启珪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情,之前爹爹是一次都没有提过的,心中有些狐疑,面上也很是惊讶的表现出来了:“都督亲民如子,下官佩服。至于少都督说这事儿,下官倒是不知道的,家父平日讷言,也甚少与下官说这些,等这件事情告一段落,下官自当登门亲自向都督请教此中渊源。”   顾启珪说的甚是谦虚,但是内心却是不以为意的,作为两广都督,掌握两广军政要务,现在跟着府州去视差百姓受灾情况,怎么想也是不可能。要是就连两广总督都认真努力到这种份上,这灾情还是没有丝毫缓解,这次的洪灾怕不是波及了两广近半的地区了吧。   “当然是正事儿要紧,想来家父很乐意和你交流这些事情。”许寅笑着说道,他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消息上说这才刚及冠,看着倒是符合年龄,但是说话上倒是显得极其成熟的,一看就是经过事儿的。   顾启珪点头称是,他实在不明白许寅为什么一直在说这个,但是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家爹爹应该是不认识两广总督的。但凡是有过交集,在知道他来两广的时候,不会不知会他一声,不管曾经是好友还是仇敌亦或是泛泛之交,总不会一句话都没有,但是现在确实是一句话都没有。难道是许寅是知道了什么再试探他,那是什么呢?   周守砚在一旁看着皱了皱眉,他与顾国安是同期,也算的上是熟识,回京之后交往也算是频繁,就是在这一次来两广之前,他还与顾国安深谈了一次,最后顾国安只是表示把家里的两个孩子交于他,其他可是一句话都没有提认识许琦的事儿,说起话来,也不像是认识的状态,再看看刚刚顾启珪的表现是完全不知道此事儿的,那为什么许寅还一直提起这事儿?   想到这里,周守砚直接开了口:“不瞒少都督,这一次过来的都是些京城的青年才俊,还有些是在本次科举上拔得前几名的新科进士。”说着就一一的介绍。   许寅是一个聪明人也是一个健谈之人,周守砚介绍人,他就一个个的交谈几句,夸起人来都不带重样的,他说的高兴,别人听得倒也高兴。   “这位想必少都督是听说过的,安珏然安将军,刚从南靖那边退下来的。”周守砚最后介绍到安珏然,这话倒也不假,安珏然在南靖待了六年,就算是从普通士兵做起,也该爬上去了,更何况他不是。这六年之中,安珏然经历了大大小小的战争,又是出身世家,这样的履历,当然是各个地方都是有所耳闻的。   “这是当然,安将军骁勇善战,安老爷子的嫡长孙,当然是如雷贯耳。”许寅恭维道。   “少都督说笑,在少都督面前珏然惭愧。”安珏然抱拳说道,这话说的也没有错,许寅之前之所以成名如此之快,靠的就是无双的智计和无敌的战斗力。   几年前,云南大旱,民不聊生,在这样的关头边境又发生战乱,长宁王和长宁王世子在边关苦苦战斗,但是在云南边境内部已经频频发生农民起义,一时间内忧外患同时袭来,云南大乱。   此事上报京城,远水解不了近渴,当今上也是没有办法,从别处调兵费时费力还不能快速的到达,但是有没有办法不管,要是万一此事闹大,可是会危机国之根本的。   就在这时候两广这边出兵进滇平复民乱,不出半月就完成了任务,可谓神速。要知道当时带的兵可大多是两广总督麾下亲兵,并不是两广这边的燕城军,数量并不能算是有很多,能在这样快的时间里平复民乱,足可以看出带兵之人的能力,当时带兵的人就是许寅。   当今圣上在得知这个事情之后,也是龙心大悦,不但没有怪罪他随便出兵,还大肆封赏。这个举动也算是帮了长宁王府一个大忙,后来长宁王府和许家来往就密切了很多,就是现在许琦的嫡次子、许寅的嫡亲弟弟和长宁王府也是来往密切,这是众所周知的。   听到这个回答,许寅笑了一下,那是多少年前干的事情了,他自己可是都很少回想起了。不过,到了现在和这几个年轻人说了几句话以后,他倒是有了些兴味,本来接到消息说这一次过来的都是些刚进入官场没有什么经验的年轻人,他还有些乏味,但是现在看来倒是还有好玩的。   “少都督,宴席已经准备好了。”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禀报的声音。   “既然都已经准备好了,周大人那我们就上席吧,想必燕城的各位大人都已经在等着为大人接风了。”许寅笑着说道。   周守砚没有推辞,正好趁这个机会与这燕城之中的官员好好认个脸面,这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可是要在一起共事儿的,虽然这些人可不一定会帮助与他,不添乱就很不错了。   顾启珪和安珏然也跟着出了厅堂。   到了后院,确实已经有很多人都已经在席上了,看到许寅和周守砚这么一大帮人过来,都站了起来,先是给许寅行礼称‘少都督’,然后就等着许寅的吩咐。   顾启珪又是皱眉,似乎来了这燕城之后,他皱眉的次数也多了许多,前面就说过,‘少都督’并不是官职,现在这里的官员虽然没有穿着官袍,但是想来官职是不低的,现在竟然要给许寅行礼问安,什么都要许寅下令才行,难道许家对两广的控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想想就觉得可怕,看来就是在刚刚他们对许寅的评价还是太低了些。 第183章   顾启珪默默看着席间的这些官员,心中并不平静,到底要怎么样这些朝廷命官要听许寅在这里指点江山?顾启珪和安珏然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睛中看到了凝重,这件事情,许家根本是没想瞒着他们,就是在他们这些人面前还是没有丝毫掩饰许家在两广的影响力。这就意味着他们非常的自信,以至于到了狂妄的地步。   许寅给周守砚介绍这些人,主要是让周守砚了解这两广地区基本官员配置,他说的这些名号都是些顾启珪没有听过的名字,想来这都是些不重要或者是他们还没有掌握的情况的官员。主要也是因为他们是今日才到了燕城,对这里实在是不熟悉,这些官员他们没有听过,自然是在意不了的。那些他们以为的大咖,除了许寅算得上难缠,包括两江总督的许琦和据说已经叛变的闫如译,到现在他们还没有见到。   不管怎么说吧,在这样的宴席之上,是周守砚和王猛的专场,和谁说起话来都不会冷场。像他们这群年轻人就只能应付应付这些无关紧要的官员,说的都是些客套话。顾启珪觉得恐怕这些人到现在都还不清楚他们谁是谁呢。   就在这宴席之上言笑晏晏的时候,突然从外面传来嘈杂的声音,不一会就出现了几个人,打头的那个是个儒雅的中年男子,身着舒适的藏青色轻纱道袍,浑身的气质都在告诉众人此人年龄已经不小了,但是看着倒是极其俊朗的。   这人嘴角带着笑意,看着也是温和,但是又和许寅的感觉不一样,看到许寅你能明显的感觉到这个人因为生病身子确实是弱的,但是在交谈之中你就能够感受到许寅的刚强和无畏,就算是说起话来也都带着不在意,似乎并不怕他们这一行人查到的任何东西。而现在进来的这个人就这样嘴角含笑的进来,似乎千斤顶都压不下他嘴角的弧度,让顾启珪感觉到此人也是不好对付。   说起这个人顾启珪倒是也认得,不过对方应该是不知道他的,毕竟当时他因为‘亨通’的事情来燕城,是作为顾擎的小厮来的。这个人就是顾启珪刚刚提起过,他名闫如译,‘说曹操曹操到’也就是这样的了吧。   似乎是发现这宴席上已经有很多人在看向自己,闫如译立刻就笑着拱手行礼,“周大人和王大人远道而来,这接风的宴席闫某本应该早些过来的,但是不巧现在杂事儿缠身,这才来晚了一些,还请周大人恕罪。”   “闫大人说笑,如今多事之秋,自然还是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比较重要,要是大齐的官员都像是闫大人一样能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情,想来皇上就轻松多了。”周守砚温声说道。声音是温和的,但是表达出来的意思可是一点都不温和,谁不知道他们这次是来干什么的,说白了还不是地方上办事不力。   就算是周守砚说到了这份上,闫如译脸上的神情还是没有变,嘴角的微笑又加大了一些,“周大人说的是,过了这么些年,周大人倒是没怎么变的。”   “闫大人变化倒是很大,刚刚差一点我就没有反应过来呢。”周守砚也跟着笑,要说他们年龄差不太多,而且都是京城人士,当然都是认识的。而周守砚和闫如译的关系还不是认识这样简单,年轻的时候他们也勉强算是深交过。   闫如译走近之后,冲许寅点了点头,“少都督,”就只是问好,完全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毕恭毕敬这样那样的。   从刚刚闫如译进来,许寅的情绪就有些不大对,现在闫如译和他讲话,眉头直接皱了起来,直接问道:“你今日不是应该在良平才对吗?怎么现在回来了?”   此话一出,倒是让其他人微微诧异了一下,这样说话十分的不入礼,一般只有自己极其不喜欢或者极其熟悉的人才会这样说话。   闫如译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变,好声好气的回答了许寅这个问题,“今日事情忙完,有时间就提前回来了,而且我与周大人有些渊源,正好就当是叙旧了。”   许寅也只是看了一眼闫如译,没有再说话。   顾启珪很明显的发现在闫如译过来之后,许寅就没怎么再说话了,就连入席开席也都是闫如译指挥决定的。不过这里的其他人倒是没有露出异样的神色,看来这样的事情是常常会发生的,但是为什么呀,就刚刚许寅的表现看起来可不像是这样好说话的人。   这些都是顾启珪的疑点,也都是他之前根本就不知道的点,虽然之前他听说闫如译有可能和许家同流合污了,要是那样的话,也不应该发生这种情况吧。顾启珪觉得自己也许是想岔了,其实说起来原本也该是这样的,毕竟就现在的情况来看,在这驿站之中,闫如译的官职最高,由他主持这事儿倒是没有什么不可以,但是因为许寅刚开始的时候表现的太过于强势,顾启珪总感觉有些违和。   开席之后就没有人再过来了,因为是给他们这一行人接风,所以他们这一行中的每个官员都是有人全程陪着,劝酒的劝酒,说话的说话。   因为格外的在意,所以顾启珪总是不自觉的看向闫如译和许寅,此是闫如译是挨着周守砚坐的,两人一直在说话,就顾启珪看来两个人都挺开心的,但是至于内心怎么想的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许寅就坐在闫如译的旁边,还是不常说话,反而一直在吃东西,他吃的很慢,根据顾启珪隐隐的观察,每一口都是要固定的咀嚼够多少下才能咽下去。又过了一会儿,外面有仆人过来送到许寅手边一碗汤,他就坐在那里慢慢的喝。   顾启珪心里对闫如译和许家的关联有了疑惑,就想着之后还是找时间把这件事情弄清楚才好,不过现在重要的事情就是先应付身边的这一种人等。   “顾大人是不饮酒?”看到顾启珪坐在宴席之上左右逢源,忙的不亦乐乎,手边的酒杯却碰都不碰,许寅这样问道。   “下官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身子一直不是太康健,大夫说这些黄白之物和我日常饮用的药相克,所以这些我是都碰不得。”顾启珪解释道,他不饮酒,这些年来一年之中也就只有那个日子会打破这个惯例,但是也不会多用,顾启珪不喜欢一切让自己变得失控的东西,酒是其中的一样。   “噢,那确实是不能多碰的。”许寅说了一句。   顾启珪笑着颔首。   “你是顾家的?令堂是?”旁边的闫如译出声问道,声音之中罕见的有了起伏,嗯,就顾启珪的观察,自从闫如译到了这里,说了这么些话,还是第一次声音中会中出现起伏。   因为闫如译之前就是京城闫家的后嗣,又是后来才来到两广的,所以闫如译要是认识他家爹爹,顾启珪也不意外,只是顾启珪没有想到的是,闫如译好像并不知道他要过来?   “这是顾阁老的幼子,顾启珪。”顾启珪还没有想好要怎样回答,就有人替他说了,不过在这个人倒是顾启珪没有想到的,替他回答的人是许寅。   “你父亲近来可还好?”闫如译又问道。   “承蒙闫大人惦记,家父近来身子倒是不错的,左右有家母在旁边仔细照看着。”顾启珪回道,他才到燕城不过半日,却已经听两个人提起自家爹爹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爹爹是可没有与他通过气儿。   闫如译不再说。   宴席的后半段相比前半段更是热闹,主要是有几个人喝高了,一直闹到了宴席结束。结束的时候,就是周守砚脚下也是有些踉跄,被禁卫送去了房间休息。   等到安珏然和顾启珪这些还醒着的把燕城的那些官员都送出去之后,这驿站之中算是就剩下他们自己的人了。   等顾启珪和安珏然完事儿,周守砚和王猛也已经在等着了。想来也是肯定睡不着的,主要是今日他们过来的时候实在是受到太大的冲击了,知道来这儿背后任务的他们几个,当然是连休息的心思都没有的。至于那些临时被塞进来的人,刚刚在灌酒的时候大都已经不省人事了,就算是有些城府的现在大概也已经被禁卫看管起来了吧。   “说说吧,觉得怎么样?”随便进去了一间房,刚刚坐下,周守砚就直接开口问道。等了一会儿,还是没有人率先开口,这事儿确实不好说,毕竟他们才来了不到半日,就已经出现了这么些情况。   “你来说。”周守砚直接指了指顾启珪。   “闫如译在两广这边儿的地位似乎要重新评估,”顾启珪说道,本来就他调查到的东西,闫如译顶多也就是依附于许家的,但是现在来看可不是这样的情况。   “还有呢?”   “其他事情先不说,灾民的事情要先解决掉才行。”顾启珪回道,其他一切可以后续跟进,就只有灾民的事情刻不容缓,现在这边时表示他们已经尽力了,摆明就是不会管,他们不能上去和地头蛇理论,只能是想办法先解决掉。   周守砚点头,“其他的事情都可以先放着,但是灾民这事儿要先解决了。”但是到底怎么管是个问题,周守砚揉揉眉心,刚刚他饮了些酒,所以现在头还是昏沉的,再加上这事儿又难办,所以头更疼了些。 第184章   现在的情况正好印证了顾启珪之前的想法,‘天高皇帝远’,京城的那位的威力还真是很难辐射到这边的官员 ,所以说啊,这事儿似乎只能靠着他们这些人解决才行。其他倒是还好说,但是灾民这事儿他们却不能磨时间,得赶紧解决才行。   “下官以为这事儿还是要联系这边的官员,要是他们不配合咱们什么也做不了。”说话的是新科进士吴泽。   嗯,这等同于白说,一时间整个房间里的气氛都降了下来,没有人再开口,吴泽来弄上显得有些尴尬,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似乎也知道了自己说了句傻话。   顾启珪感觉到了这个,但是没有说话的意思,马不停蹄的来到燕城之后他都没有在休息,到现在脑袋之中还嗡嗡作响,实在是身心俱疲。还是站在旁边儿的安珏然开了口:“这倒是不成问题,现在他们的意思是这事儿不好办,但是他们已经尽力了,并不是没有去办。所以现在就算我们接手,这边也是会尽力配合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的。”   “说清楚你的意思。”周守砚直接道。   “末将以为现在说什么速战速决是不可能的,咱们现在只能以这个为切入点找到咱们需要的东西。”安珏然说道,他现在的想法和顾启珪之前的想法很是一样,这两件事情本来就和他们的秘密任务密不可分,或者说是相互交织着,虽然这样一来并不好办,但是现在的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周守砚和王猛就坐在上座,闻言也不禁的仔细琢磨了一下安珏然的话,这说的是没错,但是总让人觉得不是那么令人愉快,别人给制造的麻烦,不说什么就上去解决,怎么想都不顺心不说,而且可能还会浪费精力和时间。   “或者,”顾启珪突然开口,看到众人看过来,才慢慢继续往下说:“要是两位大人觉得可以的话,咱们也可以兵分两路,两手准备,反正两广这边到现在连灾民的事情都解决不了,作为钦差大臣来讲,调查两广这几年内包括预支的赋税事宜总是正当的。”   周守砚看了看顾启珪,这个年轻人可是比他想的更敢啊,两广这边儿明摆着就是在避讳这件事情,想拿别的事儿绊住他们,现在他却提出要往上去。   周守砚还没有说话,王猛就开口说道:“我觉得这样可行,”王猛本身就不是一个温和的人,可以说这位王大人也只是有一个温和的外表,性子是极烈的,而且城府很深,不过想也知道能以普通百姓之身娶了当朝首辅的嫡女,王猛当然是不简单。   周守砚看向王猛,之前知道沐邱要把这个人派过来给他做副手的时候,其实他是拒绝的。陈恪退下去之后,沐邱就提拔了他信任的姚耿上位做到了内阁首辅的位置上,但是就周守砚觉得姚耿虽然不见得是有野心,但是他这个女婿可不是一个简单地,就是不知道他身后有没有人。其实说实话,在船上这么长时间,周守砚对王猛也没有改观,但是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是要配合的,再加上和聪明人共事儿,他还是不排斥的。   “不论怎么样现在咱们都是受制于人,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咱们也难以翻身,不如就强硬些才好。”感受到周守砚的目光,王猛解释道。   话是这样说,也不可能从明日就开始强硬吧。周守砚看了看房间里的这几个人,有想法的都很大胆,没说话甚至皱着眉头的还是觉得这样不太可行。周守砚微不可见的叹了一口气:“这件事情明日去看看情况再说,”周守砚和王猛对看一眼,然后又富含深意的看了一眼顾启珪,接着说道,“今日就都先下去吧,赶路辛苦,之后这一段时间也清闲不了,都有个准备,今日就好好歇着。”   这句话一说大家就往外走,在半道的时候顾启珪向安珏然使了眼色,就找了借口和其他人分开,之后又回到了本来的房间。   顾启珪开门进去的时候,周守砚和王猛已经开始喝上茶了,看到顾启珪过来,周守砚看了一眼,随意的说道:“慢了点。”   “大人说的是。”顾启珪不在意的接话。   “坐吧,”周守砚示意顾启珪坐下再说话。   周守砚亲自给顾启珪斟了茶,本来吧,要是其他长辈这样做的话,顾启珪是绝对会把这活计接过来的,但是现在周守砚看起来兴致很高,顾启珪就生受着了。饮了一口茶,顾启珪开口问道:“两位大人是有什么吩咐?”   周守砚看了顾启珪一眼,要说这聪明的人也有不好的地方,明明心里知道是什么事情,还是要别人当着他们的面儿说出来。但是现在周守砚也不想计较了,他也不卖关子:“你刚刚说那事儿就交给你去办。”   顾启珪本来就想到了这个事情,本来嘛,就算是皇帝挑出来的这些人里面,也是人人都是小心思的,当然是不可能都想到一块去的。就刚刚王猛说要那样做的时候,就完全能说明他们确实不是一条心的,但是现在让他一个人去办这一件事情,是不是也太信任他了?   “不是让你明面上去查什么事情,就在暗地里去做,咱们现在掌握的情况不够,总是需要更多的讯息,不能什么都不知道。”王猛接着说道。   周守砚跟着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王猛所说的话,现在他们刚到燕城,根本什么都不清楚,就是这里基本的人际关系似乎和他们之前的认知都不一样,所以现在就是强硬起来也是没有什么切入点的,所以还是需要先了解事情。   “让安家那个小子配合你,”周守砚又说,禁卫都是安珏然把控着的,虽然他们各自身边都有自己的亲卫,但是人数有限,而禁卫不管谁调动都越不过安珏然,所以本来这事儿他们就没有想瞒着安珏然。   “两位大人信任,作为晚辈,启珪自当竭尽全力。”顾启珪说道,算是应了这事儿。这样一来,也方便他行动。   顾启珪回到房间的时候,顾擎正在门口等着他,看到他过来,就禀报道:“表少爷在等着您。”   顾启珪点了点头,这事儿本来他也没想瞒着珏然。   距离京城还有一段距离的一跳官路上,一队人马禹禹前行,队伍人数不少,而且明显的能感觉到他们都非常的在意中间的那辆马车,就是在最前面骑行的那两个人都会不时的看看后面的马车。   “三皇兄,这里离京城可是不远了,前面就到了京城外的最后一个驿站,到了这里应该就没有歹人跟着动手了吧?”五皇子对仁亲王说道,他说这些当然是别有意味的,之前他们可是经历了多次的偷袭阻击,想也知道这背后之人是谁。不过,幸运的是他们都没有什么事儿,尤其马车里的老四还好好的。五皇子已经在心里下了决定,等回到了京城肯定是要与父皇好好说说的,就算是不能让父皇怀疑什么,但是起码心里能有个疙瘩。   “五皇弟这是什么意思,这歹徒怎么想的,我怎么会知道?”忠亲王握紧拳头,之前弄出了这么些动静竟然都没能得手,今日天黑之前就能到最后的驿站,不知道舅舅准备好了没有。现在还是在京城外面解决老四是最好的了,算是永除后患。   没错,这正是去南靖迎四皇子沐澈的一行人。此时躺在马车里的‘沐澈’还在‘昏迷’,旁边有专门的太医在照料。躺在这里的是沐澈的暗卫,他之前在战场了受了很严重的伤,所以易容成沐澈躺在这里当然是正好的。当然因为躺在这里毫无防备,身边还有太医,本来是隐瞒不了这么久的,但是因为太医是自己人,军医也是提前安排好的,狸又时刻待在马车上,所以这一切到现在也是天衣无缝,没人发觉。   马车继续往前行,慢慢的就到了最后的这个驿站,他们来之前,这里是极其安静的,在他们进去的时候,这里才吵闹了一些。狸在进驿站的时候察觉到有些不对,不仅之前与貉说好的暗号并没有如约的出现,而且地上明显的马蹄印很多又杂乱。   “停车,”狸低声吩咐赶车的暗卫后,又不动声色的推了推躺着的人,又对车里的太医说道:“不要下马车,就在这里待着。”   太医点了点头,躺着的人也立马的咳了起来。   “怎么还不下马车?四皇弟这是怎么了?”后面的马车没有跟上去,五皇子回过头来问情况。   “王爷,我家主子又不好了起来,”狸低声说道。   “怎么回事儿?”五皇子问道,要知道这次他们的任务就是平安的把老四接到京城,况且他还指望着这老三和老四能斗下去,自己坐收渔利呢。   “义亲王现在的情况有些严重,不能随意移动,还是停在这里让四王爷缓一下为好,臣也要重新为王爷包扎一下伤口。”太医回道。   五皇子看了看咳的厉害的沐澈,伤口都已经渗出了血,确实需要重新处理,“赶紧处理,”接着又回头吩咐,“听太医的。”   狸点了点头,在看到五皇子进去之后,狸才小声的说道:“主子应该没有在驿站里,一会要是出了事情咱们就往京城那边儿去。”   “是。” 第185章   “怎么回事儿,老四的马车怎么没跟着过来?”忠亲王看到只有五皇子一个人跟了上来,就开口问道。坐个马车怎么还磨磨唧唧的,这边自己都下马了,那边还没有进客栈,忠亲王现在的语气并不好,想也知道他现在是非常的恼怒,连续的赶路,本来就非常劳累,再加上不知道袁坤是怎样安排的,到现在也没有个确切的消息,心事儿多了,心气儿不顺也是当然的。   五皇子倒是习惯忠亲王这样的语气,毕竟老三一直圣宠不衰,自小到大就很少把别人放在心上,说话也是一直高高在上的,到了现在他已经不在意了。尤其现在五皇子的心情非常的好,“四皇兄有些不舒服,太医正在给他包扎伤口,反正就算是到了驿站里面,四皇兄也要待在马车之上,所以四皇兄在哪里有什么关系,我已经在那边留人了,等一会儿就会进来了,我们先进去也是可以的。”   忠亲王没有再说话,老五说的也没有错,反正就是有问题,自己就是守着也是没有有用的,要是自家舅舅真的安排了偷袭,老四在那里反而更好操作一些。忠亲王想的挺美,之后就继续向驿站那里走去,这就要到房间了,突然就是忠亲王那个也觉得有些不对了。   怎么他们都进来了,到现在还是没有人过来迎接他们,仔细看看的话,就是举着火把照明的都是他们这边儿的人,驿站里到现在连一个人都没有出来,当然作为忠亲王自然是没有把这些和埋伏联系在一起的,他只是觉得驿站里的人玩忽职守,等一会儿他一定会教训惩罚他们。   除了不宜挪动的四皇子沐澈的马车和他身边的暗卫还有就是五皇子留下的几个侍卫,一行人大都进了驿站。走在最前头的忠亲王身边儿的侍卫已经叩响了房门,就在这时,整个驿站突然灯火通明,把外面的这些人都吓的不轻,立刻就不动了,侍卫们也赶紧去到了来两位主子身边儿想把两位主子保护了起来,但是还没等他们走过去,房间里就冲出了很多人。   这倒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要知道这里距离京城可不远,怎么这里还会有早已经埋伏好的人,原来驿站里的人都没有丝毫感觉吗?要知道这里只有出了动静,只要发出信号惊动京城那边儿是很简单的事情。   不过现在倒是没什么好说的,出来这么些人自然不是什么善茬。接着就是双方开战,能明显的感觉到他们是在找什么,对他们倒是没有什么恶意,从手底下没有下狠手就能看出来。这下子,不论是忠亲女王还是五皇子好像都明白了些什么,这群人的目标好像是老四,这是哥俩儿瞬间想到的事情。   忠亲王没想到舅舅出了这样一招,要是知道刚刚他就应该把沐澈弄进来,相比之下五皇子现在就完全是庆幸了,现在老四是在外面并没有进来,听到动静肯定还能有个反应时间,而且那样子老四身边的那几个都不是草包,这样一来可以躲过去也未尝可知啊。   就如五皇子想的一样,他们这里刚刚起了打斗声,外面离驿站不太远的地方就看到了一束亮光,这是给京城守备军的信号,在这黑暗之中,很是显眼,反正就是京城那边肯定也是能看到的。   这一下,从房间里出来的这些人瞬间就不淡定了,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个信号是做什么的,再加上到现在他们还没有看到马车,这就更令他们感到危机感。有几个人看见这势头就立刻往外追去,这边儿的人根本就没来得及阻止,忠亲王一看到自己没有什么危险,当然没有去管他们,但是还得演出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也没有叫自己的侍卫追出去。倒是五皇子回过神来,就赶紧让侍卫追了出去,这他妈是什么事儿,都到京城了,还出这样的事情。   时间再退回来一些,这信号确实是狸发出去的,当然目的不只有一个,一方面他们喜欢引来京城那边的守备军,一方面还是要通知自家主子现在已经到了这里了,不然也不至于在这里他们就发信号。   狸这边是在驿站里面刚有情况的时候,就已经驱使着马车开始走了,就算是驾驶着马车速度也是非常快,紧接着就在他们刚走出不远身后就传来了打斗声。   “赶紧走,”狸再次吩咐车夫。   ‘沐澈’坐了起来,说道:“给主子发信号,主子不在驿站里,现在也不知道在哪里,我们先报告一下自己的位置,这也能更好也能给京城那边一个信儿。”说话的是‘沐澈’,也就是雀。说起来本来他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的,二爷走后,他就不再管这里面的事情了,但是因为这一次的事情比较大,四爷这边布了很大的局,他不得不过来支援,最后还因为救沐澈而身负重伤,后来的一切就顺理成章了。   “好,”狸应道,从怀里拿出火折子,向天空发出了信号。接着后回过头去看向雀,“你还能受的了吗?”现在马车行进的非常快,颠簸的厉害,虽然马车里面被布置的厚实,但是雀这次的伤势确实是非常的严重。   “没事儿,后面似乎有人跟上来了。”雀低声说道,刚刚坐起来的动作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就是现在说话也都带着喘息。   听到雀这样的说,狸掀开后面的帘子,后面确实有人跟上来了,他们这边儿带的人不多,想到躲过去并不容易,“再快点,”狸再次吩咐马夫。   这边儿是危机关头,在离这里并没有很远的慈恩山山脚下,貉已经注意到了信号,“主子,是狸他们,看样子离我们不是很远。”   “尽快跟他们会和,”沐澈说道,接着就闭上了眼睛,现在他别说行走了,就是站起来都困难。刚刚从慈恩山下来,就算是被抬下来的但是现在还是很疲惫,连说话都是带着喘息。   “是,您闭目休息会儿。”因为之前没有做好准备,所以现在他们就只能考脚程往前行,狸那边遇到了危险,现在肯定是往京城那边去的,这是之前就已经商量好的,在那之前还是跟主子换过来比较好。主要是到了京城,肯定会有很多太医给主子诊断,那样的话暴露就是一定的。因为刚刚的信号不仅仅是给他们,还有引来京城府卫的意思,但愿他们能在那之前能与狸他们会合。   燕城   顾启珪已经和安珏然说了他刚刚与周守砚和王猛达成合意的事情,就只是叙述,并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听了这件事情之后,安珏然就皱眉,其实刚刚他已经想到是这件事情了,毕竟今日他们在说事情的时候,启珪的想法也算是出其不意,而且王猛也有点这个意思,留下启珪不说这个事情能说什么事情,现在也算是印证了自己的想法,不过现在还是启珪的想法更重要些,“你现在怎么想的?”   “我现在当然是听命在暗处观察着。”顾启珪笑笑。   “你记着这件事情,就算是要出其不意也得再往后推,不能现在就去做,这样太冒险了。”安珏然了解顾启珪,看到顾启珪的表情就知道他还有点其他的想法,就再次强调道。现在出现的这些事情真的什么都说明不了,在没有掌握情况的时候根本不能说什么主动出击,这是他作为一名军人的觉悟,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顾启珪看了看安珏然,没有说话。   安珏然也看了看顾启珪,接着说道:“而且我老是感觉许寅闫如译之间似乎有什么,起码不会太简单,咱们还是不应该小心着比较好。而且……”   “他们都提到了爹爹对吧?”顾启珪解接口。   安珏然点头,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到底怎么回事儿,舅父可是从来没有和他们说过这个事情,这在之前是绝对不会发生的事情,认识闫如译还有可能,但是要是真的有深交,舅父不会不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是舅父忘记了,想也知道不可能,还是这边两个人说谎了,看着也不像是啊。   “这事儿确实是个疑点,而且闫如译和许寅的关系也肯定不会简单。”顾启珪跟着说道,“况且现在我们还没有见到许琦呢,这其中到底是个什么事情只能且行且看。”   “你心里有数就行。”安珏然点头。   “放心,我知道轻重,不会胡乱做事,这几日先看看情况,我倒是想知道他们现在到底做到了什么程度。”顾启珪说道。   安珏然点了点头,对他来讲,只要顾启珪答应不乱行动就行,搞砸事情都是小事儿,就怕是有什么危险就不好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他的心也只是放下了一半,启珪这人向来胆大,还是应该时刻注意着的,当然这是安珏然心中所想,并没有说出口,只是深深看了一眼顾启珪。   顾启珪无辜的笑了笑,示意自己什么事儿没有。   两个人谈话结束的时候,外面漆黑一片,安珏然也和顾启珪告辞回去了。安珏然离开之后,顾启珪并没有去休息,而是低声吩咐顾擎,“明日我会跟着大家去处理灾民这件事情,你想办法去‘亨通’和石宇他们接上头,然后让明晚让十六哥过来见我,这事儿你亲自过去。”   “是。” 第186章   沐澈一行人费了不少力气,才从慈恩山山脚下行到最近也是这边儿去京城唯一的官路,“爷,到了,咱们得在这里等一等。”貉说道,不知道他们有没有错过去,要是错过去也是危险。   但是貉说的话并没有得到回应,他赶紧抬头看去,就看到他们家主子沐澈躺在木板之上,脸上都是汗,貉又叫了一声,但是沐澈还是没有应答,显然是已经没有了意识。   “先停下,”貉吩咐道,同时伸出手去触碰沐澈的额头,非常烫,这肯定不是正常人该有的温度,抬起头对伙伴们说道:“主子的情况不是很好,得尽快和他们会和才行。”   这一次他们先出发,身边其实本来是跟着大夫的,但是因为途中出了一些意外,大夫出了点事儿,就没有再跟着。就在之前他们还想着幸亏主子没有出什么情况,否则他们都不知道怎么办,没想到现在就变成这样了,高烧外加昏迷,这根本不是小事儿。   一个暗卫听到貉说的话,仔细听了听周边儿,说道:“我们附近没有任何动静,现在根本就没有办法知道他们是在哪里。”   “放信号。”貉直接吩咐道,虽然现在搞出动静有可能有危险,但是就他们而言,主子才是最重要的,其他都可以推后,如论如何要让狸知道这个事情,那里才有太医。   “是,”主子现在昏迷不醒,他们的老大就是貉,暗卫们当然是不会违背貉的意志的。   在离这里不近的地方,双方的打斗声很是激烈,信号发出的时候,其中一方的人马的情绪有些激动,另一方人马是完全没有在意的继续攻击,狸奋力的挥开对方,心里着急了一些,那是貉的暗号,难道是主子出了什么事情?想到这个可能,面前这些人还真是阴魂不散,狸更愤怒了一些。刚刚他们赶着马车往京城的方向行走,这群人就跟在后面追着,穷追不舍,就在刚刚他们被追上了,然后双方就交了手。   这群歹徒的人数不少,并不好摆脱,所以就算他们现在心里着急,还是不能有所行动。就在这时,五皇子的人赶了上来,这让狸他们算是送了一口气。   “找机会赶紧走,主子那边应该是出事儿了。”马车里的雀说道,因为马车行的过快,现在他胸口上的伤口现在是裂开了,现在他并不好受,但是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让太医给他好好包扎。   狸没有回答,只是手下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又过了一些时候,五皇子的人算是真正的发挥了作用,狸就趁着现在和马夫使了眼色,一行人就继续向发信号的方向过去。歹徒们还想跟着追过去,但是被五皇子的人给拦截住了。   “刚刚那里据目测应该是慈恩山那里的官路,就朝那里行去。”狸说道,不要出什么大事儿才好。   “是。”   他们想着抓紧时间赶路,想着尽快与沐澈汇合,免得过了时候节外生枝。   他们朝着信号过去,此时京城的守备军本来是朝着驿站那边行去,但是因为第二次信号发生的地方离他们并不远,所以他们的目标暂时性也更改了,不过因为是一个方向,倒是不用走冤枉路,他们行军的速度也加快了三分。   此事就非常的危机,要是京城这边的人先到了,后面忠亲王要是在过来,他们便就很难汇合,以沐澈现在的配置根本就不是在驿站那里离开时候该有的样子。不过幸好的是,就在京城守备军到达之前,狸驾着马车先赶到了,就在他们刚刚把沐澈抬到马车里的时候,守备军也到了跟前。   此事紧急,也是之前他们没有想到的情况,所以就是说辞之前也没有对过,作为貉也是着急的,刚刚他打开马车门的时候,以为会看见易容成主子的雀,那样也是糟糕,毕竟后面的一些人也不都是傻子,幸亏是没有。至于这之中是怎么回事儿,现在时间紧急,所以貉和狸也只是对望了一眼,并没有再说话。   “前方是何人?”守备军何统领直接问道,这豪华的马车也确实是不常见,所以他们说话也算是客气。   “车上是义亲王,因为驿站有歹徒出没,紧急之中属下们就先把四皇子送了出来,因为路上紧急,四皇子的伤势突然加重,现在太医正在给四皇子诊治。”充当马夫的狸说道,还出示了沐澈亲王的所属的令牌。   这一下,何统领立刻就知道什么事儿,他让一部分人去驿站那边,一部分留在这里负责护着义亲王。虽然面上不显,但是心里还是有所嘀咕的,其他二位王爷去迎接四皇子不是什么秘密,但是现在受重伤的四皇子在这里,其他二位亲王还没有动静,想也知道其中必有蹊跷,但是这事儿倒是和他们没有什么干系,扯进这种事儿里,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好处,不过上面问道的时候他们会如实说就是了。   等着这些侍卫没有在重点关注他们了,貉才到了狸的身边儿,小声问道:“雀呢?”   “在前面下车了,他说按照我们之前发出的信号,要是京城守备军知道的话,也该到了这里了,怕被发现他就下车了,我把暗卫都留给他了,让他先找个地方去养伤。”   “嗯。”貉点头,对于雀能想到这些,他倒也是佩服。   之后的事情就比较理所当然了,后面的两位王爷跟上来,沐澈的伤口也处理好了,一行人就向京城出发。其实现在京城已经宵禁了,城门紧闭,并不能进去。一般京城宵禁之后,就是大声喧哗都是不能够的,但是因为此事特殊,四皇子到现在都昏迷不醒,高烧不退,情况着实凶险。这样的情况在他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禀告了皇帝沐邱,皇帝亲自下旨开城门让他们一行人进京。   至于之后的事情怎么办现在倒是没有个定论,毕竟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沐澈,但是皇帝并不很愉悦是一定的。   燕城   顾启珪第二日醒来的并不早,并且不是自然醒,他是听到了些许声音才醒来的,过了一会儿,顾擎端着水进来了。“怎么回事儿?”顾启珪问道。   听到顾启珪问话,顾擎才知道顾启珪已经醒来了,“刚刚是许寅许少都督派人过来问了主子您,好像少都督已经过来了。”   顾启珪有些懵,倒不是因为许寅现在过来了,而是因为许寅现在好像对他比较感兴趣,只是这是为什么呢。   顾启珪起身简单洗漱了一下,就直接去了前院,他到那里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已经到了,许寅也在,还有燕城的几位官员,嗯,无疑顾启珪是最晚一个到的。   “看来顾大人昨日休息的很好,”许寅看着顾启珪说道。   “是,承蒙少都督安排的好,”顾启珪也不在乎他说的话有没有产生歧义,其实说起来以前他很少会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安眠,但是那六年的时间让他改变了很多,一直到现在他完全是改变了。   许寅跟着笑,昨日见识了那样的事情,从京城来的这些刚刚才进入官场脑袋里还很单纯的儒生肯定是受不住的,所以今日他来的早,就想看看这群人是个什么表现。结果正如他所想的那样其他人很早就过来了,只看表情就是一言难尽,就是周守砚出来的也是早,就只有眼前这个年轻人到了现在才过来。其实说实话现在并不晚,是正常用早点的时候,但是因为有其他人的对比,倒是显得这名少年特殊了些。   许寅心里觉得兴味,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对这个年轻人有了些兴趣。   早膳过后,他们一行人就进了书房,商量灾民的具体事宜,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是顾启珪这一行人最关心的事情了,虽然表面上都没有表现出来,一直到许寅他们主动提起,周守砚才顺水推舟。从这可以看出,就是在这件事情之上他们也是暗暗较着劲儿的。   “所以这件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许寅简单说了情况,就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一点儿没有有压力的样子。   “开仓放粮不可行吗?”徐宜直接问道,这算是大家听到这件事情的第一反应。   “开仓?大家都说两广这边富裕,但是都不清楚这边的情况,难道之前各位大人就没有调查一下两广这边儿基本的情况吗?”许寅笑着问道,看到大家的表情,他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于是接着笑着接着说,“整个大齐都拿两广跟江南对比,作为一个以商致富的行省,我们其他的方面方面,呵。”许寅讽刺的笑了笑。   王猛闻言皱眉,“少都督感慨倒是不少,现在恐怕是没时间好奇,等以后愿闻其详可否。”大齐是有律令的,行省府州的粮仓都是有定制的,在赋税之中都会留出专门的额度,就是为了应急,所以不管许寅说的是什么问题都是其他的事情。   “当然是放了,两广境内几个府州自两月前就开始接续式的发生洪灾,要是不镇住的话,目前肯定就不是现在各位所看到的这样了,”许寅被打断感想,倒是没有生气。   顾启珪听了许寅言之凿凿的话,心里有了些许的沉默,他自诩对两广这边儿的情况还算理解,难道是有什么事情是只有这些官家才知道的? 第187章   本来顾启珪以为今日是根本是讨论不出个结果的,但是出乎意料的是,许寅非常的配合,出乎意料的配合,所以他们很快就得到了结论,暂且不论许寅表达出意思的虚实如何,但总算是有了个方向。   “我想去附近几个重灾区看看,少都督能否安排?”末了,周守砚直接说道。   “自然,这个早就准备好了,周大人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了,凡是能做到的,燕城这边都不会拒绝。”许寅说道。   在这整个房间之中,就只有顾启珪这一行人一直在担心着什么,燕城这边儿的几个人似乎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个事情放在心上,说起话来都是从容又淡定。   就目前的情况和许寅所表达出来的意思来看,顾启珪心里本来的认知倒是被打破了,事情和他本来想的已经脱轨,而且还有越来脱轨的意思,顾启珪按下心里的想法,这些在之后见到十六之后应该会解开一部分,而现在他当然是跟着大部队活动。   说是去视察重灾区,但是也不能所有人都过去,周守砚这边是要安排一下的。最后他们决定兵分两路,王猛带着人去周边儿视察情况,主要心里有个底儿,然后核查救灾情况,他们这一边儿要出城就比较危险,所以就由安珏然跟着去。而顾启珪就陪着周守砚去核查粮仓的具体事宜,也去看看府衙这边儿的救灾措施。   现在他们就要去东广巡抚衙门,也就是找到闫如译议事。   其实说起来,两广因为有了总督这一官职,所以提起来两广都是绑定在一起的,整个大齐朝提起这边也都是统称‘两广’,就是这次这边儿有了灾情,大家也都是说两广水灾,但是在这之中,两广其实指代的是两个地方,东广和西广。   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本次受灾最严重的其实是东广,也就是常年在两广中更强势的那一方,他们所在的燕城也是东广的地界儿。燕城之所以天下闻名不是没有道理的,两广总督许家的府邸在这里,就是东广巡抚的府邸也是在这里。他们要调查,就绝对绕不过去东广巡抚这个人,也就是昨日才刚刚见过的闫如译,毕竟东光这边儿的政事都是他在做主,起码明面上是这样来划分的。   说起两广的富饶,大部分说到的也都是东广,至于西广,在这些年里可以说名不见经传,就是当今圣上对待这两个地方都是有区别的,最好的证明就是明明都是一省巡抚,按照惯例就该是从二品的官衔,但是闫如译就生生的被加封了其他的头衔,成了正二品,压了西广巡抚一头。当然这其中也有皇帝想让被任命为东广巡抚的闫如译来制衡两广许家的意思,要知道虽然总督的头衔比较能唬人,但是也只是朝廷正二品的官员,所以他派来了同样正二品的闫如译。   不过这两者之间也是不能比的就是了,与只掌握一省行政事务的巡抚不同,总督兼管数省,同时在政务之外也兼掌军务,手里的实权比较大,所以说派闫如译过来也就是为了制衡,起码在行政方面朝廷能有话语权。但是结果却是令人不是太满意,闫如译到了两广多年,到现在也没有出什么政绩,所以京城中的各世家都在猜测闫如译已经与两广许家合谋,就是当今圣上心里恐怕也是有疙瘩的,不然就不会有他们这次过来就不会有秘密任务了。但是两广相对有京城是天高皇帝远,更令人不解的是一直到现在皇帝那边都没有正式发声,所以这其中内里到底是有什么内幕,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   顾启珪当然知道他们现在要去和闫如译打交道,这是无法避免的,不过顾启珪还是很有兴趣的就是了,经过昨日,他对这个闫如译闫大人可是有些好奇。   任务分配完毕,顾启珪他们就要出发了,周守砚和顾启珪这一行人是要先出发的,但是王猛他们一行人今日回不回得来还不一定,所以准备的时间也要更久一点。顾启珪跟安珏然说了几句话,就去了已经准备好的马车。   “你不跟着出城?”许寅看到顾启珪正要跟着周守砚上马车,就叫住了他。   啊?顾启珪没怎么反应过来,这位少都督还真是对自己好奇了?但是因为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所以顾启珪还是谦逊的回答道:“少都督是有什么指教?”   顾启珪的诧异表现的太过于明显,要是本来没有准备好的人定然就感到语塞了,但是许寅显然不是普通人,虽然刚刚说的话有些唐突,但是他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然后就转身离开了,就只留下了还没有弄懂什么意思的顾启珪。   顾启珪接着就上了马车,周守砚和徐宜已经在等着他了。“这位许家的少都督似乎对你很感兴趣?”周守砚说道,这话说的有意思,而且这似笑非笑的语气也是令人不大舒服。   顾启珪挑了挑眉,要知道周守砚虽然平时就喜欢调侃他,但是却从来不说没有意义的话,但是顾启珪没有直白的问什么,只是赞同的点头:“确实好像是这样的。”   周守砚一噎,他是没想到这小子会这样回答,也不知道是真不好奇还是装的,“不好奇原因?”   “大人想为下官解惑的时候自然就会讲了,大人不想说,那下官就只能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等着了,”顾启珪本来是想激一激周守砚的,不过对方也不是简单没有大脑的人,直接就不说话了。   就算是这样,顾启珪也没有感觉到不好意思,看周守砚的样子,若非还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吗?不过周守砚没有讲出来,顾启珪也没有追着问下去,主要这里面还有一个他并不熟识的徐宜在,并不是说话的好地点。   他们一行人跟着燕城本地官员到达府衙的时候,已经有府衙的官员在等着了,倒是没有看到闫如译就是了。   “我们闫大人正在处理公务,因为时间比较紧急,所以无暇过来迎接各位大人,还请恕罪。”   “当然是应该以公事为重,我们也是为了公务过来的,不在乎这些虚礼,直接过去就行了,不用闫大人专门过来。”周守砚自然是客客气气的。   一番寒暄之后,一行人算是有了基础的了解,因为顾启珪他们来的目的就是要核查东广的粮仓情况,现在的他们还动不了赋税方面的事情,府衙这边的官员和他们大起话来也都是关于粮仓的事情。   他们一行人到达会客厅的时候,果然在里面看见了正在吩咐事情的闫如译,似乎是发生了不好的事情,议事厅里面的氛围现在并不能说有多好。   听见响声,闫如译抬起头来,脸上倒还是淡淡的,但是眼睛里的冷凝还是被顾启珪看了个正着。几乎是一瞬间,闫如译就露出了微笑,脸上所有的情绪都收敛了个干净,转眼就是昨日他们见到的那个闫大人。   “周大人过来,闫某有失远迎。”闫如译直接迎了出来。   “闫大人客气,”周守砚也注意到刚才的事情,但是脸上是一点不漏的,更是直入正题的说道:“闫大人应该知道我们这几个人的来意,直接请吧。”   “请。”   顾启珪跟着进了议事厅,里面已经有几个官员在了,看到他们进来都站起来寒暄。而他们要的账本什么的已经分门别类的放在案几之上了,码的比较整齐,数量也是庞大,顾启珪心里冷笑,这样的账本要是他们一个一个看下去,不仅看不出什么破绽,恐怕等到对完账本的时候,那边儿的灾情已经对付过去了也不一定。   周守砚是一脸的镇定,上前随便翻了翻案几之上的账本,回头看了看闫如译,嘴角含笑说道:“闫大人这是不想让我回京了啊。”   “周大人严重了,我这不是已经吩咐府衙里的人都过来帮忙了吗,说起来这一块本来都是都督那里协管的,今年才渐渐的回归府衙管理,所以就是我们对这一块也不是很清楚的。”闫如译说道,把自己撇的干净。   “少都督讲说灾害发生之后,咱们燕城这边组织了几次的开仓放粮,但是到了现在还是有大量的灾民流离失所,甚至都已经聚集在了燕城城门口处,怎么就下来没有再开仓了,咱们这里总不至于每个县郡都有困难吧。”顾启珪开口问道,短时间内准备出了这么些账本也是不容易,想来是之前就已经打定主意的,所以现在顾启珪已经基本放弃了要去查账本,而是直接开口说道。   “启珪贤侄有所不知,两广这边看似富裕,但是这几年随着整个两广都在进行基础建设,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东广这边儿并不像诸位想的那样好过。”闫如译慢慢说道,他是回答顾启珪的问题,但是话却是对这议事厅中所有人说的。   顾启珪倒是没有太在意闫如译的称呼问题,他的重点是闫如译话里的意思,他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这话了,所以说这是许琦的锅?一时间议事厅里的官员都没有接话。   “那两广这边儿也是了不得,且不说圣上是完全不知道这件事儿,就是天下人都被蒙在了鼓里。”周守砚幽幽说道,声音不大,但是在安静的议事厅里都听得极为清楚。   闫如译脸上的表情还是完全没有变。 第188章   “各位大人不是说对这几年东广的粮仓储量感兴趣,这些都是我府衙整理出来的近几年的账目,还请钦差大臣过目。因为还有些是前些年的,所以看着是账目的数量是多了些,但是这已经是精简的了,请各位仔细核查。”闫如译说道,不管是表情态度,还是话语里的遣词造句,都表现出对周守砚一行人的看重。   要知道闫如译是正二品的朝廷命官,比他们这些人的官职都要高上一些,但是因为他们有钦差的名号加持,倒是没有人敢对她们不逊的就是了。   周守砚没有接着再往下说下去,之后这件事情算是无疾而终。不过话又说回来,闫如译既然已经准备好这些了,当然就已经打定主意他们不会怎么样,起码不会在这个时候就怎么样。   顾启珪坐在案几后面,看着这一摞一摞的账本,这些账目之中他们肯定是查不到什么有用的讯息的,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还能怎么办,在别人的地盘上,当然是不得不低头。顾启珪拿过一本账目认真的翻了翻,这账本做得非常的靠谱,就是看账本经验丰富的顾启珪,都看不清其中的漏洞。   顾启珪又跟着翻了几本,结论让他吃惊,上面的数据数值都极为妥当,一点漏洞没有,这要是假的,恐怕随便拉出一个懂行的人都不会认同。就顾启珪而言这是他看过最滴水不漏的账本,就是顾启珪也要佩服这做账本之人了。   这账目之中每次的支出和收入都记得清楚,也是极为合情合理,这里面最不合理的当属最后的结论,就顾启珪之前翻到的这几个地方,粮仓里都没有存粮,反正就是前一环扣后一环,这个账目是前因加后果,是一目了然。   不过也是因为这些账本都极为的完美,倒是让顾启珪确认这里面有问题,毕竟这是现实生活可不是理想状态,如此完美的账单根本就是不存在的。   想到之前闫如译和许寅说过的话,顾启珪挑了挑眉梢,人家还真是不担心他们查啊,账目都做成这样了,足可以看出人家准备的充足,都已经这样了当然是对他们这些人无所畏惧的。因为就算知道这账目之中存在着一些问题,他们能调查的方向还是很少,根本就是无从下手。   越是这样,顾启珪心里就更是忌讳这件事情,敌人越是无畏,对他们这一行人来说就越是棘手。   顾启珪认真的趴在案几之上看了几本账目,得出一个结论,现在这些账目真的是一点儿破绽都没有,还真是不用盘查,账本做成这样也是个人才了。   顾启珪盯着这基本账目之中最后的那个数字觉得有些辣眼睛,这些个地方都已经变成这个样子了?或者说他们之前就没有……顾启珪觉得还是有必要去确认一下的。顾启珪从自己面前的这些账本挑出了几本,这几个地方倒是离燕城这里不太远,又挑了几本离燕城这边比较远的,一本一本的挑过去,不过被顾启珪挑出来的并不多。   “顾大人是在这些账本分类?或者还是看出什么不对来了?”闫如译看到顾启珪的动作,开口问道,语气之中带着罕见的好奇。   顾启珪看了看闫如译明显带着兴味的眼神,还是尽职尽责的回话,“回大人话,下官对这些事情倒是不在行的很,就只能按照眼缘把这些分成几组,想着把这些账目带回驿站仔细研读一下,不知大人意下如何?”本来就算是闫如译不说话,这也是要请示他的,现在正好给了顾启珪话头,就顺便问了也好。   闫如译愣了一下,复又笑着说道:“这个自然,不过这都是原册,还请顾大人一定记着给保存好。”   还真是自信啊,顾启珪心里这样想着,“是,下官定会原样返回。”   一直到晌午,他们都是在燕城府衙之中看账目的,其实说起来他们之中虽然能熟练看账本的不多,毕竟身为大家公子,在家中需要需要看账本的可不多,但是能看懂是一定的,但是也仅仅是勉强能看懂就是了,所以他们的效率并不高,再加上这账目做的高明,对到最后都是对的,所以做的也算是无用功。   在晌午的时候,周守砚就领着顾启珪一行人就回了驿站,主要是在府衙毕竟是不方便,闫如译本来是要陪着的,但是周守砚拒绝了,“闫大人日理万机,这东广境内百年难见的洪灾就已经让您焦头烂额了,下官可不能拖您的后腿。”   之后,闫如译就没有再跟着,就只是派了别的官员跟在他们身边儿。   京城   就在两广这边陷入僵局,不知道如何前进的时候,千里之外的京城也是不太平,四皇子沐澈自前日回到了京城,就一直昏迷不醒,这两日太医院的人都跟在四皇子身边,但沐澈还是没有丝毫的动静。   这件事情令本来就不愉快的皇帝沐邱很是气恼,本来这段时间他是罕见的想体验一下亲情,才让两个儿子去接受重伤的四子,没想到最后得到的结果竟然是这样,两个本就活蹦乱跳的儿子还是活蹦乱跳的,本来受伤就严重的四子,现在直接是去了半条命。想到之前京城守备军向他汇报的情况,沐邱心里怎么能不知道这其中的蹊跷。   心气儿不顺的沐邱自然是发了大脾气,也是罕见的直接教训了忠亲王,算是丝毫没有留情面,就差把这事儿直接算在两位亲王头上了,最严重的是,沐邱直言对其三子忠亲王说道:“朕对你真是很失望。”   这话不可谓不严重,要知道一名帝王的随便一句话就可能会影响一个人的一生,遑论这时候正是诸位皇子夺嫡的重要时刻,官场上最不缺乏的就是看风向的人精,所以这样说话自然是让忠亲王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忠亲王从来就不是个心胸大的人,在心里自然是与四皇子沐澈结仇了,还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深仇。   但是忠亲王在皇帝面前从来是识时务的,所以就在皇帝责骂他的时候,忠亲王表现的非常悔恨,说起话来时一把鼻涕一把泪,总之把一个误入歧途,已经改邪归正的儿子形象表现的淋漓尽致,全程围观这整个过程的五皇子是看的呆愣愣的。他这三哥别的不行,看父皇眼色是无人能比的。看老三自始至终都没有为这件事情做丝毫的辩解,就只是认错,父皇脸上的神色就缓和了,就知道这是父皇想要的结果。   最后,忠亲王还是被惩罚禁足在家,无令不准外出。而沐邱倒是真正开始关心他的四子,丹丹这两日已经看了沐澈好几次,这是他罕见的对这个儿子表现出慈父的的一面,但是沐澈是一直都没有清醒。   沐澈现在正处在昏迷之中,这大概是他这几年以来最轻松的时刻了,自从沐沣宣布要‘出家’,他接下了本该是由阿兄去做的事情,这之中是丝毫不敢放松。后来阿兄走了,他就更是繁忙,每日的休息时间甚至都不会超过两个半时辰,躺在床榻之上这样长的时间是以往的他想都不敢想的。虽然面上看不出来,无论是谁看都会以为义亲王沐澈是个轻易不动摇的人,其实不是不会,而是不敢,他每时每刻都在恐惧,恐惧着现在他手里所有的一切会因为他一时的疏忽而成为镜花水月,因为这是阿兄留下的,所以只要他还在,这样的事情就绝对不允许发生。   想着想着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可以的,他想起之前自己似乎是陷入了昏迷,那现在他是在哪里,沐澈看了看自己的周围,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就真的只有他自己,其他是一个人影都没有。为什么这里就只有自己,阿兄呢?或者现在他所做的事情,是阿兄不认可的,一想到这里,沐澈皱了皱眉。   “义亲王醒了,义亲王醒了,”沐澈刚一有些动静,身边的内侍就看到了,赶紧的说出了声,正好这时候沐邱从门外进来,一听到这个声音赶紧上前一步,“皇儿,皇儿”,这大概是沐澈自出生起第一次被沐邱这样称呼。   沐澈睁开迷蒙的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沐邱,因为是没有想到的人,沐澈有一瞬间的呆愣,但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掀开被子,想给沐邱行礼,“父皇莫怪罪,儿臣这就给父皇文问安。”   沐澈的行为立刻就被沐邱制止了,“赶紧躺下养伤吧,还想让胸前的伤口裂开?”   沐澈顺势躺下,“谢过父皇。”   之后沐邱也只是和沐澈闲聊了几句就离开了,主要是他们父子算是生疏了几十年,当然也不能奢望现在他们立刻就能熟悉起来。不过沐邱现在对沐澈很满意的就是了,之前他一直都没有注意到过这个儿子,现在看起来这个儿子反而是比较靠谱的,不论是周身的气度还是礼仪各方面都能拿得出手,沐邱一边往前走一边想着。   桓公公走在皇帝身边儿,看到皇上一脸满意的样子,心里想着里面的这位恐怕是就要得到当今圣上垂青了。   沐澈看着沐邱离开,直到沐邱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再也看不到才收回了目光。又过了一会儿,沐澈的嘴角勾了勾,事情中间虽然出了一些意外,但是幸亏结果如他预期。 第189章   从府衙回到驿站的路上,顾启珪还是同周守砚和徐宜同乘一辆马车,去的时候虽然已经感觉到此事并不是很容易,但是没想到人家的段位这样高杆,根本就是抓不到什么把柄。   “我刚翻账本的时候,从后往前推竟然是丝毫不差的,就是我娘做我们家里的账本都做不到这样,时常还会有个漏洞,这两广的官员也是神人了。”徐宜丝毫不掩饰自己语气之中的惊讶,自家娘亲也就是管理着一个院子,管理了这些年虽然没有出过大错,但是小错不断,这些以前他都认为是正常的,没想到今日是见到完美的账本了。   周守砚和顾启珪对视看了一眼,在船上的时候,他们对这一行人都已经有了大致的了解,徐宜此人德行倒是没有话说,对谁都没有坏心思,但是过于老实以至于有时候不知道变通,并不能说是适宜为官者,这样的人在官场之中身心之上都容易受伤。不过现在看来这人的思想是没有问题的,起码还有发现问题的能力。   “说的不错,既然你觉得账目有问题,那你觉得现在咱们应该怎么办,有没有个想法?”周守砚看向徐宜,直接问道。   “呃,这个下官倒是没有想好,”徐宜吞吞吐吐的说道,天知道他之前也只是随便说说,主要是他很惊讶还会有这样的账本,也很佩服别人竟然能把这个事情做到这个程度,果然别人做事都不向他娘那样大咧马虎的。没想到周大人竟然接他的话了,但是没有想法就是没有想法,他也不能大言不惭,就只能说实话。   要是顾启珪知道徐宜现在心中是这样想的,肯定就要吐血了,但是他不知道,他现在觉得徐宜只是没有想到好的法子。不过就是他也是没有什么想到好的法子的,所以对徐宜,他只是觉得他和之前老实人的样子有些不同,印象之上有了改观,还想着之后要好好的配合,毕竟一起共事儿也是缘分。嗯,以后,顾启珪会为他现在的改观感到深深地后悔,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现在,周守砚和顾启珪的想法也是差不多,就算是没有什么好点子,他也没有对着徐宜说责备的话,只是笑笑,“那回驿站之后好好想想,之后要是有什么想法都可以提出来,大家一起商讨。”   徐宜深以为意,点点头。   顾启珪也跟着笑了笑,本来他们就是一起来做任务的,当然是多个帮手多份力。   说起来,他们现在并没有表现的太过着急当然也是有原因的,现在王猛一行人去视察灾情,带着他们从京城带来的物资。虽然并没有全带着,但是数量也是可观的,要是每日能为灾民提供清粥,好歹还是能应付一段时间的,起码能令现在的他们缓上一口气儿,不用太过于着急。   不过他们能达到的地方是有限的,东广这边儿的受灾区并不是一处儿,再加上这两日虽然燕城这边儿是出了太阳,但是北边儿还是阴沉沉的,让人一看那边儿的天气就不是很好,按照惯例那边儿有可能还会下雨。至于这灾情还会严重到什么程度他们现在谁都不知道,所以不管怎么说,还是得尽快的从什么地方找出物资,这是目前最紧急的。   回到客栈之后,大家一起用膳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因为顾启珪的原因大家都呆了账目回来,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琢磨,倒是省心了很多。   顾启珪当然也是在自己的房间里的,当然他现在并没有再看账目,顾擎今日早上就没有跟着他,而是直接去了‘亨通’,但是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虽然知道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但是就是顾启珪心里也是有些嘀咕的。   一直到未时,顾擎才回来,“主子。”   顾启珪亲自去给开了门,压低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儿,出了意外?”   “‘亨通’那边儿出了捣乱的人,耽搁了点时间才见到石宇,所以回来的就晚了些。”顾擎回道。   顾启珪皱眉,“有人捣乱?”燕城之中有人发现了什么在针对他还是只是偶然?   “似乎是这燕城之中有名的纨绔子弟,之前也有过这样的事情,和这次的事情是没有什么干系的,”因为事情发生的偶然,他们当然也是担心这些事情会给主子造成什么麻烦的,索性这样的事情在磨石宇过来之前也发生过,听了着顾擎他们才算是放了心。   “嗯,”既然是无关的事情,顾启珪没有再问下去,‘亨通’之中有石宇在,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些。“十六哥那里怎么说?”   “十六哥今晚忙完就会过来。”这是他今日去‘亨通’的主要任务,似然是安排好了的。   顾启珪点了点头。   “属下在‘亨通’碰到了一个外乡的商人,瞧他说话的意思,现在外面似乎是不好过。”顾擎禀报道,当时他虽然是在包间之中,但是对方说话的声音虽然不大,又因为喝醉了口无遮拦,说出的话让常年习武的他听到了一些,因为这事儿和主子正在调查的事情挂钩,所以他就开口说了。   顾启珪对这个事情倒是有了兴趣,“外面不好过?怎么说?”   “燕城之外的地方现在粮价堪比黄金。”顾擎慢慢的说道。   顾启珪直接站起了身子,堪比黄金?要知道民以食为天,他们辛苦的一辈子为的就是吃饱穿暖,现在粮食这个样子,对百姓来讲可不是好事儿。再加上,现在两广可是重灾频发,要是粮食再是这么个情况,显然是要把这里的百姓往死路上逼啊,普通百姓哪能买得起黄金价的粮。   “属下去燕城的粮站打听了,这里的粮价倒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太大的起落。”顾擎接着说道。   那就是燕城之内是正常的了?顾启珪心里琢磨着这个事情,因为现在就只是别人的一家之言,他当然是不能得出什么结论的,但是宁可信其有,“这件事不管是真是假,先想办法让珏然知道,让他注意着这个事情,之后十六过来的时候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线索。”不管是真是假,还是注意着的好,要是真的有人拿着公粮做这种伤天害理的勾当,那还真是该受到惩罚,现在珏然出城,注意着这样的事情倒也是顺便就是了。   “是,属下这就去。”表少爷已经出城,要向他送消息的话不简单,但还是有法子的就是了。   顾擎走后,顾启珪看了看手边儿的账本,此事还真是越来越复杂了,希望最后能顺利解决才好,起码别把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晚上,周守砚被燕城官员请去喝茶,剩下的他们这一群人并没有再集合起来谈事情,顾启珪就一直呆在自己的房间里,并没有办公事,而是在写家书。从离开京城到现在已经月余的时间,本来到了燕城就该给京城去信的,但是从昨日到现在一直都在忙,这会儿才刚刚有了这一点儿时间。   不知道自家夫人一个人过的还惯不惯,和娘亲的相处还好不好,不过想到自家妻子的性子,顾启珪笑了笑,那是一个聪明人,从以前到现在就只做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自家娘亲又是个好相处的,肯定是没有事情的。顾启珪一边写信,脑海之中一边浮现出陆呦的样子,情不自禁的笑了笑,他还真是想家了呢,这是很罕见的情绪,只要是牵扯到陆呦,他就很难抑制住自己的情感,不过顾启珪也甘之如饴就是了。   就在顾启珪放下手里的笔时,窗外传来了响声。“主子,”转眼,顾十六就站在了书桌面前。   顾启珪点了点头,把手里的信密封好,才吩咐道:“说一下最近得到的情报。”   顾十六点点头,他和磨石宇早到了一段时间,掌握的情况自然也就多些,“最近燕城之中一切都和往常一样,倒是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当属燕城的封城之事,不过封城也都是看情况的,商贾之外只需出不许进。   不过就属下接触到的商贾皆言燕城之外最近很是不景气,生意什么更是不好做,尤其暗地里粮食的价格奇高,为此还出现了不少的黑市倒卖粮草,很是混乱。这个事情转为暗中也是主子们来到燕城的那些日子,现在做这些的场所都极为隐蔽,属下试探过但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情报,不过还是有八成的把握确定这事情现在还在继续就是了。”   顾启珪点头,之前顾擎说的是他偶然听到的,也只是皮毛,顾十六这里更为的具体,但是越具体越吓人就是了。“这事儿继续查,加派人手也通知其他地方的兄弟,这事儿还是尽快搞清楚。”虽然之前就已经想过两广这边儿的官员已经将粮草据为己有,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完全超过顾启珪的认知了好不好,果然,没有最大胆只有更大胆。   “是,”顾十六应下,就准备说其他的事情,但是被顾启珪打断了。   “在那之前,我想知道闫如译和许寅两人之间的瓜葛吗?”这件事情是顾启珪这两日来想的比较多的,尤其是昨日闫如译和许寅同时出现,处处有透露出违和感,让顾启珪有些迷惑,而且不知道他们的关系,顾启珪就很难把一些事情串联起来,所以就开口问了。   顾十六脸上僵了一下,反正就是很不自然。 第190章   看到顾十六的表情,顾启珪还狐疑了一下,要知道十六哥已经跟在他身边很长一段时间了,不过露出这样难为情的表情还是第一次。   “有什么不能说的吗?”顾启珪再次开口。   看到顾十六摇摇头以后,顾启珪等着他往下说去,本来顾启珪以为自己听到的会是两人在背后做了怎样怎样的交集没想到事情好像和他想的不是一个方向,嗯,总之现在这个结果,让顾启珪莫名有些懵,难道自己这是穿到了一个真爱无价的故事里。   房间里,顾启珪默默看了顾十六一阵,才慢慢又开口问了一遍,“消息确实吗?”嗯,现在顾启珪的嘴唇有些干,就是说起话来也是干巴巴的,主要是之前顾十六说的那个事情对顾启珪来说是很劲爆的事情。虽然有着未来灵魂的顾启珪对这个事情的并没有什么其他别样的情绪,但是依照现在大齐的社会环境,对这种事情可没有大的容忍度。所以说,如果忽视其他的事情,顾启珪倒是佩服他们的。   顾十六也让很快就恢复了刚开始的样子,“是,基本已经确定。这个消息是一个暗卫无意之中得知的,在这之前不管是东广巡抚闫如译还是许家从来都没有露出过马脚,知道的人应该也不多,或者有些官员知道却从不敢提起,总之就是燕城城内虽然一直有些传言,但是都是小打小闹。   而且因为在东广巡抚闫如译被指派到燕城之前,就有传言说两广少都督是断袖,所以就是现在许寅没有成家也没有人说什么。再加上几年前许寅云南一行声名远播,两广的百姓都非常认可许寅的身份和领导力,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拿这个事情说事儿了。”   顾启珪皱眉,这两人之间有猫腻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到的,但是现在是这样的事情,顾启珪一时之间也没有想到什么话来说。忽然,顾启珪想起一件事情,就是之前闫如译和许寅可是不只一次的提到自家爹爹,再联想到周守砚之前似笑非笑的表情,顾启珪突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这事儿和爹爹有什么关系吗?”   应该没有,的吧!顾启珪心里嘀咕道,肯定是没有的。   “老爷年轻时候和现在的东广巡抚是熟识,但是后来闹僵了,至于这其中的具体事宜,其他人都是不知道的,不过自那之后,老爷再也没有在私下的场合之中见过闫如译,都是避着走的。”顾十六眼睛往下看着,一眼都没有飘向顾启珪,再怎么说,现在说的是自家老爷的事情,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自然。   要说起这个事情,还是有一番缘由的,暗卫里有个罕见嘴大的前辈,是曾经跟着老爷子下来的,在暗卫之中算是比较老的辈分了,所以知道的事情也多,嗯,也敢说。老爷几乎没有什么黑历史的,这算是唯一一个算得上好玩又好笑的,所以他生前的时候经常会拿出来说一说,当然都是在私底下进行的。因为这他们暗卫之中大多数人都知道有这么个事情,当初他们之中之所以会关注这事儿也是因为这件事情他们实在是印象太深刻,谁让他们这一批成长起来的暗卫几乎都知道闫家大爷是荤腥不忌。   顾启珪咳了两声,觉得这事儿还是翻篇儿比较好,“这事儿回头再说,,现在周边儿的情况如何?”顾启珪岔开话题,他根本不想来八卦自家父亲大人好不好。不过面上是这样说,手下的动作却是很诚实,顾启珪慢慢打开了旁边才刚刚被他封上的的信封,在给自家父亲的信上,接着又添了几句话,嗯,作为孝子,他当然不会调侃自家父亲的,他现在就纯属好奇才有这么一问的。   顾十六虽然站在书桌的对面,虽然并没有看到自家主子是在干什么,不过他明显的感觉到比起刚才说的那事儿,现在主子的心情明显的愉悦了很多,整个房间里的氛围都轻松了许多,站在面前的他也完全能感觉的到。   在顾启珪放下手里的活计儿之后,顾十六才开口继续说道:“燕城封城是在半月前,这两日还好上一些,但是之前的时候整个燕城内管理的身世严格,就是街上的这些店铺都无奈的关门两日,所以之前的消息并没有及时的传到主子手里,这是这段时间燕城中的一些情况。”顾十六把一封密信交给了顾启珪。   顾启珪伸手接过,“半月前封城,那时候灾民就已经在了?”   “因为据说周围的灾情比较严重,所以灾民时常都有,在开始的一段时间也有许多跑到了燕城城内,还造成了一些恐慌。之后,官府打着为护住燕城百姓的名号,下令封城。”   “恐慌吗?”顾启珪抬起头来问道。   “是,因为燕城周围灾民各种流离失所,有老有小看着甚是可怜,燕城城内有富裕的家族的夫人小姐为博得个好名声,开始以自己护着家族的名义为这些灾民派粥,这个结果就自然而知了。”   “呵,”顾启珪发出语气词,就是会有这些人,永远认不清现实,做事前就只能想到自己的即将能得到的好处。是的,顾启珪完全承认受灾百姓确实可怜又无助,这样的人大家可以去同情,但是也是要有个限度的,还要视情况而定。   两广水灾牵扯的百姓甚广,就是管家救灾都还要好好斟酌,这些家族还往里钻,真真是不懂得看形势,要知道人处于绝望之中的时候是根本就没有什么理智的,他们只会牢牢束缚住已经抓在手里的希望,妄想以一家之私去救助灾民,也不知道是谁这样不自量力。不过,这倒是个封城的好理由。   “还有就是,属下们到燕城之后,一次都没有见过两广总督许琦,一直到现在也还是一直没回燕城。之前属下们调查过,这样的情况是几位罕见的,许琦很少离开燕城如此之久。”   顾启珪倚在椅背上,一只手撑在案几上,手指点着书桌面,脸上有些凝重。来到燕城之后,他还没有见过这位这几年以来一直深居简出的两广总督,根据许寅所说的,许琦是因为灾情的事情而出去了,这样的话当然是不可信。要知道东广巡抚闫如译还在,就算是有什么事情也是闫如译首当其冲,怎么也不能把总督推出去,再加上现在说起来这位总督还出去了很久的样子,想也知道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蹊跷。不过,许琦是两广总督,雄踞两广如此之久,肯定是有两把刷子的,现在的一切都是许琦的点子?   顾启珪实在是想不通,他们在两广还是放不开手脚,所以他们现在知道的事情还是不多,再加上现在闫如译和许寅的关系在这摆着,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在意。顾启珪砸吧砸吧嘴,“嗯,这事儿我知道了,接下来这些事情还是要继续跟进,另外,”顾启珪递给顾十六一张纸,“这上面的几个地方,都派人亲自潜进去看看,我要知道当地粮仓的具体情况。”   这张纸上所列出的粮仓,都是顾启珪之前看着账目列出来的,这些地方的粮仓储存量都不能说很大,起码现在账目上所体现出来的情况是这样的。而且他们这样的原因非常的合情合理,在本次水灾发生之后,这些地方都进行了开仓放粮,总之在账目之上反应出来的规格都是合理的,但是就是因为太过合理,顾启珪就越是觉得蹊跷,所以他罗列出了几个代表性的粮仓,他倒是要看看这背后具体是什么样的事情。   “是,主子。”顾十六夜双手接了过去。   正事儿基本说完之后,他们因为刚刚的事情紧张起来的氛围立刻又轻松了下来,“主子这一次过来,要不要去‘亨通’看看弟兄们,还是让他们过来见您?”因为两广这边距离京城甚远,有事别人的地盘,所以当初顾启珪对这里费的心思比较多,这里的掌柜是专门挑出来的有经商天分的暗卫,还留下了兄弟在这里,因为一年到头见不了几面,所以顾十六才有此一问。   “‘亨通’那边儿我就不过去了,免得节外生枝,做任务的时候如果碰着了见上一面就是了。”这次过来,他们是在别人的地盘上,还是时刻注意着比较好,其他人暂且不论,但是闫如译和许寅这两人可不是好糊弄的,还是不要打草惊蛇好了。   “要石宇时刻注意着点儿,不要把自己搭进去才好,那小子心实儿,十六哥你看着他点儿。”顾启珪吩咐道,十六哥尚且好说,他是暗卫,都是在暗处的,更不用说十六哥完全有自保的能力;但是作为石宇却是一直都在明面上不说,这次过来身份也是特殊,再加上石宇不通武,要是‘亨通’亦或是燕城商界发生了什么事情,磨石宇就首当其冲。在顾启珪看来,磨石宇是他看着长大的,所以当然是更关心一些,虽然实际说起来石宇比他还大些。   “是,属下谨记。”   顾启珪点了点头,把已经重新弥封好的信递给了顾十六,“这些信笺想法子送去家里。”   “是。”顾十六说完之后,看到顾启珪没有什么要吩咐的了,才转身离开。   房间里只留下,嗯,心情还蛮复杂的顾启珪。没想这件事情只是开了头,就已经发生无关任务却让人不得不惊讶的事儿。 第191章   第二日一早,顾启珪还是和往常一样晨起练字习书,这是他这几年又重新建立起来的习惯,除非是极特殊的情况,就像是昨日那样特别累,一般他不会打破自己的作息。之后看时辰差不多了,顾启珪直接起身之后就去了周守砚那里。   当然顾启珪并不是去给周守砚禀报他现在所知道的情况的,‘亨通’是他的底牌,除非有不得不让别人知道这个事情的理由,否则他是不会主动暴露这个事情,而现在要是他掌握的事情太多,可是要给被人抓把柄了。他这次的目的是为了向周守砚请示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毕竟现在来说周守砚可是他们这一行人的头领,该尊重的时候还是要尊重的。   “所以你现在是想亲自去看看?”周守砚当然是已经起身了,他倒是想睡但是现在的这种情况可不是他想睡就能睡着的,想也知道就是其他任何人遇到现在这种情况又处在他这个位子肯定都睡不着吧。   “是,下官觉得还是自己去看看才放心,王大人已经带着人出城了,按照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咱们这一段时间也发现不了什么事情,可否就放属下些时间。”顾启珪说道,接下来他想去各个粮仓所在地看一看,也就是实地巡查,也就是之前他交给顾十六的事情,因为其中有几个地方比较的重要,所以他决定自己亲自去看看。不过因为他是明面上出去的,想也知道燕城这边儿会派人跟在他身边儿,不过,就算是查不到什么东西,还能分散燕城这边儿的注意力不是,总之不论成败皆有益处。   周守砚看了看顾启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理由不答应,手底下的人上进,他当然是不能拦着,而且作为他是没有时间去干这些事情,也不好动手,现在来说让顾启珪去做也是可以的。想到这里,周守砚郑重的沉吟道:“这事儿我知道了,今日我会跟闫如译打招呼,之后我拨禁卫给你,但是做事不能急功近利,我可是答应过你家长辈要把你平安带回去的。”   “好的,下官谢过周大人。”这算是周守砚罕见的语气了,所以顾启珪回答的也很是沉稳,至于这长辈是谁,不用想也知道是自家老父亲。   “顾家少爷倒是沉着又有干劲。”顾启珪离开之后,周守砚身边的侍卫孙毅感叹的说道。   孙毅是一直跟着周守砚的,所以现在说起话来也是随意,他与周守砚不像是上下级的关系,更像是朋友,所以现在孙毅出声,周守砚也跟着笑,“是,说起来顾昌逸这儿子确实培养的不错,可以说青出于蓝。”   在周守砚看来,现在的顾启珪就是与当年的顾国安比起来也是不逞多让的,果然人还是也要经历一些事情的,看来之前的六年确实是给这个青年留下了巨大的财富,起码在周守砚看起来,与七年前相比,现在顾启珪可是成熟太多了。周守砚之前也见到了许多年轻人,他们大都年少时候就是天之骄子,到了后来虽然也不会差,但是都不会成长成顾启珪这个样子。   “不过,想这顾家少爷师承陈首辅,父亲又是顾阁老,这种情况也是能遇见的就是了,以后成长起来肯定是不得了,顾家未来的几十年肯定是不得了,不过身为嫡幼子倒不知是福是祸。”孙毅感叹道。   想起之前和老友的几次会面,闲谈之中老友若有如无表达出来的意思,周守砚笑了笑,人家父亲可是早有打算,“这个就留给他们自己担心就是了,不管怎么说,有个能干的也行,就去差吧,这小子出去我倒是会省心不少。”能干的属下,什么时候都是受欢迎的。   早膳后,闫如译又亲自过来了,主要也是客气的询问他们对昨日那些账本的看法,或者里面有没有出错。不过这样的事情让东广巡抚亲自过来,他们还是觉得有些大才小用就是了,当然这是其他人的看法。   在顾启珪看来,这位周大人这次过来就是来验收自己的成果的,就像是看吧,就算是账本放在你们这里你们也是发现不了任何问题的,想想就觉得自己收到了挑衅,但是还找不到话反驳。不过这也方便了周守砚提事情就是了。   “因为这事儿事关重大,劳烦姚大人给派个帮手过来,陪着顾大人实地考察吧,不然我们也不好想上面交待。”周守砚直接提出了这个事情。   闫如译顿了一下,接着就反应了过来,“当然,周大人既然这样说了,我们燕城自然是配合的。”紧接着他就转身朝他的侍卫吩咐道:“去把许林侍卫长叫过来,让他先放下手里的事儿。”   站在一旁的顾启珪本来是要道谢的,但是在听到闫如译说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还是愣了一下之后才说道:“劳烦姚大人。”   闫如译脸上还是挂着他惯有的笑容,“小顾大人说笑了,都是为了百姓。”   顾启珪脸上脸上微微笑,心下却是恨得牙痒痒,看来这姚大人对他还真是了解啊,不过想到他与许寅的关系,或许是许寅对他了解也说不定。   说起许林其人,顾启珪倒是不陌生,此人是两广总督原配夫人所出,与许寅算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但是不寻常的是两人都算是嫡子出身。严格说起来的话是许林比起许寅还要更正统一些,主要也是因为许寅的母亲,也就是现在的总督夫人是许琦原配夫人的娘家庶妹。当初因为嫡姐嫁入许家多年无出,就做主从娘家为许琦纳了庶出妹妹为妾,据说当时这位庶妹已经有了情郎,但是还是没有拗过嫡母嫡姐,一顶小轿子就被抬进了许家。   第二年庶妹就有了许寅,这是许琦的长子,自小开始就养在嫡母名下,是以嫡长子的身份养大的,享受着嫡长子的待遇,本来这样也相安无事的。一直到八九年后,许琦原配也就是嫡姐突然有了身孕,然后就有了许林,这样一来许寅的身份就比较尴尬了,本来该是这样的。   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就算是在许林出生之后,不管原配嫡姐是这样那样想的,反正在许琦和许家这里,是一直都没有态度的,对这事儿就是顺其自然。   这样又过了几年,许寅出仕,要知道许寅可是比许林大了将近十岁,他们之间有十年的差距,这是个难以逾越的鸿沟,就在许林也许还是刚刚懵懂的时候,许寅已经什么都知道了。几年前的云南一战,许寅可以说是声明远扬,不论是百姓就是许家人恐怕也是很看好许寅的,更不用说之后没几年,许琦原配去世,许寅的亲生母亲直接被扶正,成了许家当仁不让的主母。   这些年以来,许林一直被许寅压了一头,一直到现在还是这样,现在不要说在整个大齐,就是在两广谁又在乎许寅身后的许林其人。   不过在传言之中这两兄弟的感情还挺深,反正是从来没有听说这这两兄弟闹过什么矛盾,至于这内里是怎样的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许家又不是什么没权没势的小家族,顾启珪不相信许林真的就不在乎。   不过这些都不是顾启珪担心的点儿就是了,他现在担心的事情是他与许林共事儿,恐怕是和谐不了的,毕竟许林与长宁郡主之间的事情可不是什么秘密。在这件事情之上,顾启珪虽说是不心虚,但是要是这许二公子是感情用事之人,那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但是不管心里怎么想,顾启珪面上是一点儿都没变的。   “我所说的燕城侍卫长许林是总督的嫡次子,之前虽然一直是在云南待着,最近一段时间才回到燕城,但是这段日子他很是尽责,燕城的事情他不说了如指掌,也是差不多的。”闫如译笑着解释道。   “是,姚大人想的周到。”顾启珪弯腰答谢。   过了一会儿,外面就过来了一位身形高大的男子,身着浅黄衣衫,虽然说是燕城的侍卫长,但是看起来并不像是武力值很高的人,可以说自带纨绔子弟的气质。   进来之后,他直接敷衍的冲众人拱手,看到周守砚才客气了些,“想必这位就是京城过来的周大人,末将许林有礼。”   “许二公子客气。”周守砚随意的摆了摆手,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他是已经知道了,但是至于其他的就看顾启珪自己的了,他是不打算管的。再加上,前面已经有了众人认可的许寅,他们和这位打交道的机会可是不大,所以意思到了就可以了。   许林虽然看到周守砚有些敷衍的态度了,但是并没有太过于的在意,而是环顾了一周,眼神最终停顿在了闫如译身上,“姚大人这次是让我做什么?”语调并不能说是很尊重。   闫如译似乎是并没有听到许林的语气,还是温和的说道:“这次让二公子过来,是小顾大人最近忙着在燕城之内核对各个粮仓的具体事宜,最近燕城官员确实很忙,就劳烦二公子辛苦一下了。”   “小顾大人,顾启珪?”许林的眼神再次扫过顾启珪一行人。   “是,”闫如译说着,转向顾启珪,“小顾大人,这就是我们燕城许侍卫长,二公子,这就是……”闫如译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许林截住了。   “顾启珪?”许林直接看向了顾启珪,“久仰大名。” 第192章   “许侍卫长说笑,启珪才疏学浅,各项资质实在平常,实在担补上久仰之名。”顾启珪似乎没有注意到许林语气之中的挑衅之意,平和的拱手回礼。   “小顾大人说起话来还真是谦虚,不过,你并不用客气,我确实是久仰大名。”许林再次开口,声音里有些笑意但是语气却更重了一些,这语气倒不是讽刺什么,更像是不甘心。   “那倒是我的荣幸了,”顾启珪没有再推脱,别人明显的是在找茬,作为他来讲,自然不能一退再退。再加上,真正是算起来的话,他们两人算是同龄人,倒是不用太过于在乎谁给谁面子,谁不给谁面子的问题。怎么说他才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还是较为尊贵的那一拨儿里面的,他们欢不欢迎另说,但是起码的理解还是得做到位的吧。   不过,其实顾启珪心里并不是没有担心的,如他所想,许林确实是对他存在着不友好的情绪这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这之后的任务恐怕要多费不好心力。再加上,许林其人是看着就不好对付,这个不好对付倒不是说眼前这人有多会耍弄权术,看也知道这样的人纯属就不是那样内秀的人,但是讲不通道理最是吓人,他们只认自己原本就已经知道的东西别人想要改变很难。顾启珪遇到过很多这样的人,从中得出个结论,就是他最是不会应付这种人。   许林看看顾启珪,心里的不喜又加深了些许,如果说之前他不喜这人是因为沐茜的事情,见到顾启珪之后他是真的不喜这个人了。虽然才说过几句话,但是这人给他的感觉和他家兄长许寅有些像,而许寅就是他这辈子都不会喜的人。许林心里是这样想的,面上立刻就表现出来了,在看向顾启珪的时候,表情之中都透着不喜。   顾启珪当然是察觉到了,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在意,无所谓的笑了笑,有这样一个人跟着,看来之后这段时间他要去做的事情并不太容易啊。不过,仅仅就是这一面,顾启珪也算是把许林摸透了,要说这样的人能玩过许寅,就是打死他,他也是不信的。许林和许寅比起来,那是差远了,就单单说礼仪方面就是天差地别,在对手面前暴露情绪这是无畏者才会做的事情。   “顾大人准备什么时候出发?我好时刻都准备着的。”许林直接开口。   “启珪在此就先谢过许侍卫长了,这次的任务比较重,我们都是任务在身自然是越快越好,因为之后还需要出城,需要好好准备着,那我们明日一早出发如何?”顾启珪温声说道,他的情绪是一点都没有受到许林的影响。主要也是因为许林因为那件事情而对他有意见,但是就按键事情而言顾启珪自认为自己做得问心无愧,所以现在不管别人是怎样看的,他是不怎么在乎的,因为这些他对上许林是非常的镇定。   许林听到顾启珪的问话没有应声,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   “那就明日吧,这样你们都能好好准备着,小顾大人要是还想要什么资料,凑着时间可以去府衙那边儿查询。”闫如译接话说道,算是把这件事情理清楚了。   许林没有再说什么,直接冲闫如译点点头转身就出了门。   “是,”顾启珪当然也不会拒绝,不过闫如译这件事情还真是办的高杆,而且闫如译的地位在燕城之内肯定是不一般,不然的话,使唤起总督的嫡子怎么会这样熟练。顾启珪敢肯定许林是非常不喜他的,恨不得当面就说出自己的不喜,现在脸上也是一脸不爽,这样的人肯定是不想和自己共事儿的,但是闫如译现在下了命令,许林是一句不都没有提出。由此就可以看出闫如译在两广这边儿的说话是极其管用的。   “许侍卫长虽然脾气有些淡漠,但是干起事来效率是不低的,想来两位是能好好相处的,”闫如译回头对着顾启珪又不了一刀。   “闫大人说的是,”顾启珪温和的回道。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算是就这样定下来了,但是本来就不对付的两个人自然也不会这样容易就能成为好伙伴的,起码短时间内是不可能的,这样的想法第二日在顾启珪身上就印证了。   第二日一早,顾启珪按照往常的作息早早的就坐在了大厅里,但是一直到巳时正,许林还是没有到。顾启珪悠哉的坐在那里,倒也是不恼怒,主要是用这种法子来表达对一个人的抗拒或是要给对方一个下马威太过于低级,起码顾启珪是不常见到的。再加上之前他就已经想到许林一定会做些什么的,所以也算是意料之中,就是顾擎也是很沉得住气。   这时候外面传来响声,顾擎出去看了看,“主子,来了。”   顾启珪点点头,端起案几上的茶,又饮了一口,终于是来了。不一会儿,外面跑来一个小厮,因为顾启珪之前就已经下过令,所以来人直接到了厅堂里。小厮弯腰冲顾启珪行了礼,小意的说道:“顾大人,我们少爷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可以出发了?”一边说着,一边脸上还带着小人得志的表情。   顾启珪看了地下这人一眼,直接站了起来,就在小厮以为顾启珪是要跟他出去的时候,顾启珪直接越过了他,边走边说道:“那就请许侍卫长等一等,我这边还是要收拾些东西的。”他虽然说并不是睚眦必报之人,但是要说他是不管被人做了什么都以德报怨性子,也不是的,他天生就不是那样的人。   再说了今日这事儿就是燕城这边儿完全不配合,他也没什么损失,更不用说跟着他去的人是谁都无所谓,这事儿也并不是只有许林可以去做,所有许林要想以任务给他下马威是不能够了。   再加上,昨日他看许林的样子就知道这不是一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人,所以今日这事儿要是不妥善处理,只会让他得寸进尺,那样的话恐怕之后的这段时间他都不能安生了。   “哎,顾大人?”小厮被吓一跳,这顾大人为什么不按常理出牌啊,要知道自家二少爷可不是好说话的人儿,这燕城除了大少爷还从来没有人敢给他脸色看呢,都是他能给人脸色看。现在自己过来请人,要是之后没做到,这后果……小厮如此这般想着脸色都苍白了一个度,快步追上顾启珪,“顾大人,您可行行好吧,我们家二少爷可是在驿站门口等着您呢。”   顾启珪绕过小厮还是往前行,小厮还想跟上去,就被顾擎拦住了,“那就麻烦小哥去把许侍卫长请到会客厅歇下脚吧,之前我们已经收拾了一部分,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可以出发了。”   虽然顾擎是笑着说的,但是在小厮听起来却是像从噩梦之中来的声音。   之后的事情,顾启珪就不得而知了,他回到自己的院子待了一段时间,午时二刻,才慢悠悠的从自己的院子出来去找许林。   顾启珪来到会客厅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脸色非常不好的许林,看到顾启珪过来,许林有一瞬间的冷凝,但是却没有出言不逊。顾启珪心里笑了笑,看来他之前的想法是对的,是,这是两广不错,说两广现在姓许也是没有一点儿问题,但是这个‘许’在明面上是许琦的‘许’,在暗地里可能是许寅的‘许’,不管怎么说可都不是许林的‘许’。   再加上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许寅的关系,闫如译在两广的地位可谓是卓然,现在闫如译既然把许林指派过来给他当带路的自然之前就已经安排好了,怎么会轻易的允许许林打退堂鼓。再一个,按照闫如译的性子要是没有看到自己想看到的好戏能罢休才奇怪呢。   “顾大人好大的架子,”许林看到顾启珪过来虽然是尽量忍住了体内的戾气,但是自然是不会有什么好语气的,他可是在这等了大半个时辰了。   “许侍卫长实在是太过于谦虚了,”顾启珪笑着说道,表情之中带着深意,细品他话里的意思就是咱们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许林也不是傻子自然是听懂了这句话,开口直接说道:“有没有人说过,顾大人的性子顶不讨人喜欢。”   “这个倒是第一次听说,”顾启珪笑着回道,不过这人还是不能得罪的厉害了,不然这些日子受苦受累的还是他自己,“今日时辰有些晚了,不知道去最近的地点时间还够不够?”顾启珪正色说道,语气之中带着郑重和很容易就能让人察觉到的悔意,似乎是在为之前自己所做的事情而耽误了正式的行程而懊恼不已。   许林看了看顾启珪,直觉就是皱眉,本来他觉得顾启珪刚刚已经这样强硬了,应该继续强硬下去才对,没想到接下来他就成了这个样子。许林有些适应不良,但是讽刺的话却是没再说出口了。   没有等到回答,顾启珪直接自问自答道:“那就午膳过后在出发吧,把午膳端上来吧。”   “是。”站在一旁的顾擎应声。   一直到和顾启珪坐到了席上开始用午膳,许林才意识到这似乎不是他本来该有的态度,看了看旁边虽然动作优雅但是进食极快的顾启珪,许林如同嚼蜡,怎么事情就变成现在这样了,之前他们也什么也没说啊。 第193章   一刻钟之后,顾启珪放下了手里的筷子,用饭极快这几年他养成的习惯就是,明明知道这样不好,尤其他胃里脆弱,并不能常常这样,在家里的时候,有娘亲和妻子看顾着,他还好些,这一到了外面就会忘记,往往放下筷子的时候才意识到这个问题,今日也是这样。   旁边的许林还在用膳,其实本来在顾启珪放筷子的时候,他也是准备停下来的,但是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并不能算是客人,真说起来这里算是他的地盘,当然不讲究客随主便那一套。所以许林没有在意顾启珪,就还是慢悠悠的用着膳食,反正闫如译交给他任务的时候说的是只要最后能完成就行,并没有规定什么时间,所以在这些安排上他说了算。   作为顾启珪本来是想着等着许林用膳完毕一起下桌的,他还可以意思意思再用上一些,别的不行,喝完汤还是可以的。但是在看到许林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后,顾启珪觉得现在就算他坚持下去也是浪费时间,所以顾启珪直接站起来下了桌,这是他少有的不顾及礼仪做这样的行为出来。   不过看到与他年龄相仿的许林做出这种只有熊孩子才能做出来的事情,顾启珪心里是一眼难进,他现在甚至能理解,为什么就算是远在京城的他们都知道两广总督的嫡次子心仪长宁王家的女儿,但是长宁王府那里却一直没有松口的原因了。   想到那个喜欢把一切掌控在自己手里的男人——长宁王世子沐执,顾启珪心中一凛,那样的人能看得上许林这样的妹婿才奇怪呢,而那个人在长宁王府有绝对的话语权,现在没有勒令许林不要靠近云南恐怕都是看在两广总督的面子上才有的结果。   “主子,已经准备好了,咱们是延后出发?”这时候顾擎过来请示。   “许侍卫长这边还需要一些时间,再等等就是了。”顾启珪回头看看许林,淡淡的说道,他就只是陈述,并没有带情绪。   “那主子今日要不要去院子里休息一下?”顾擎看看外面的日头,就是大家都已经准备好了,一时半会儿应该也不能走吧。主子往年都会苦夏,能休息一下也是好的。   顾启珪笑了笑,就算是和许林没有话说,但是也不能把人留在这里,自己回房间的道理。顾启珪刚想开口拒绝,那边许林就走了过来,“顾大人既然已经准备好了,那咱们现在就出发吧。”说这就直接走了出去。   顾启珪和顾擎对视一眼,当然是要跟着出去了。   他们出发的时候,刚刚到未时,这一段时间顾启珪和许林并没有说什么话。当然顾启珪是没有什么可说的,他倒是想劝一劝许林过一会儿再出发,毕竟这会儿的天气出去是自己受罪,不过明显的许林并不想理他;而许林是根本没想到自己有什么好说的,刚刚两个人在一起用了膳食,到现在他也是没有反应过来最后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了,现在他是自觉没有脸说话。   因为时间的原因,他们今日肯定是到不了什么远地方的,就是到最近的仓州时间也紧急的很,所以赶路赶的就比较急。因为此时行路很快,坐在马车上的顾启珪是感觉不到的,但是行在外面的许林可就不是很舒服了,要知道此时正值六月天,现在又正是一日之中阳光最好的时候,嗯,在外面骑马的人可想而知要经历什么。   坐在马背上的许林现在自然是心情很不美丽,专门挑这个点儿行路,还真是好时候啊。但是又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当时是自己发下的狠话,直接决定直接就出发,所以现在即使是变成这样他就是硬挺着也是要践行的。   “外面现在日头正大,许侍卫长要是撑不住的话,咱们还是在前面的客栈歇一歇吧,虽然会耽搁点儿时间,但是您和众位将士的身子更重要些。”顾启珪掀开马车的帘子建议道,他自然是好心的,现在他是发现了许林其人并不是一个需要防备的人,之前他对许林的评价就不高,但是显然就算是那样也是高估对方了,所以现在顾启珪倒是不怎么担心许林给他争什么幺蛾子了。现在顾启珪看道对方为了赌一口气还在继续坚持着,就有种欺负小孩的感觉。   许林的身子一僵,看了看前面不远处的客栈,咬牙说道:“顾大人客气了,大家都能坚持,还是做事更重要,”天知道,刚刚他看见前面有歇脚的地方还很高兴,想着终于能歇一下了,嗯,这外面的天气本来就热,还是那种燥热燥热的,再加上他们侍卫还披着厚厚的铜制外裳,可想而知这其中的滋味。但是现在这话由顾启珪说出来,许林下意识的就不能接受。   顾启珪看了看已经满头大汗的许林,总觉得自己似乎是说错话了,摸了摸自己的鼻头,干巴巴的说道,“那今日就辛苦许侍卫长了。”   顾启珪此话,又在许林本来就不美丽的心情上插了一刀,许林脚下用力,速度快了几分,直接走到马车前面去了。   顾启珪现在感觉,许林其人还挺好逗的,虽然是长了纨绔子弟的脸,就是表情也是那样的,但是起码是傻的可爱。   仓州隶属于燕城,位于燕城之内,而两广境内最大的粮仓就位于这里,因为这,这里才名为仓州;也是因为这,顾启珪才选择来到这里。   因为许林的坚持,他们到仓州的时间并不很晚。他们到的时候,这里已经安排好了,他们是直接就入住了客栈,还有专门来为他接风的官员,这让顾启珪再一次感叹闫如译做事周到。   “备水,”许林吩咐道,直接去了自己的房间。   顾启珪看的哑言失笑,其实这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但是也不能否认他看的很有趣。   京城   天气越来越热,这几日陆呦是连床都没有下,其实并不好受,因为这室内并没有放上冰盆。虽然现在还没有确认这最后的结果,但是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所以为了保险起见,陆呦还是严格的遵守着大夫的嘱咐。说起来这两天,整个梨花胡同这边都像是在刀刃上走,是一点不敢疏忽。   “要知道消息也没有这样快,但是这两日还是注意着为好,”朱氏坐在床边和陆呦说话。当时陆呦在伯爷府差点昏倒,可是把朱氏吓了一跳,现在儿媳妇身子重,朱氏当然不会让陆呦这样回去他们自己的小家,到底是没有什么经验,要是出了什么事情可怎么能行。   “是,娘亲,我知道的,”因为元大夫话留三分,所以现在婆母和她说起话来从来都是留一线的,并没有把话说死,这样的小细节,陆呦当然是感觉到了,所以对婆母她心里是感激着的。   陆呦喝着嬷嬷端上来的药膳,因为现在不宜用药,所以说是药膳其实也就是些补气的食材熬成的粥,这是元大夫送来的食谱,其实陆呦觉得还怪好喝的。“娘亲,二姐姐和二姐夫没有什么事情吧?”陆呦开口问,今日未时末的时候,嬷嬷告诉她二姑爷过来了,因为一直没有动静传过来,也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光景。夫君和二姐姐亲近,所以陆呦还是挺关心这事儿的。   “你二姐姐自小性子就有些听风是雨,也多亏的你二姐夫能包容她,只要这次的事儿不能成,他们两个人之间倒是没有什么事情的。”朱氏倒是看得开,除了前日女婿过来的时候没让进门,这两日她都没有让管家拦着,毕竟他们是要解决问题,也不能让小夫妻两个了生分不是。   陆呦听了朱氏的话,笑了笑,人都说朱家二小姐性子大咧、听风是雨,但是现在放眼整个京城,谁还能比她家二姑姐过得惬意。在夫家,夫君宠着疼着什么都惯着;在娘家,爹娘想着,有什么事情弟弟也给担着,这样的人说是人生赢家也是可以的。想到自家夫君,陆呦又笑了笑,夫君对两个姐姐可是维护的很,那股劲儿真真是……要是现在二姐姐的事情夫君知道,还不知道会做出些什么的,陆呦手底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知道他们要是有了个女儿,夫君会是什么样的表现。   “你就不要再操心这些事情了,你二姐姐虽然心思浅,但是该知道的都不含糊,她办事儿有分寸的。”朱氏笑着继续说道。   陆呦笑着点了点了点头。   等到朱氏离开之后,陆呦吩咐嬷嬷拿来了纸笔,开始伏在床上的小案几之上记录自己今日的感受。刨去刚知道时候的惊喜,经过这两三日的调试,陆呦现在心里剩下更多的是不安,恐怕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对肚里的孩子不好,这几日以来她都是小心翼翼的。   陆呦一笔一划写的认真,她现在不知道夫君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但是就算是没有去过远地方,通过地理图志她也想象到两广那个遥远的地方,夫君很有可能会错过去大部分孩子长大的过程,那这段日子就由她弥补上来就是了。   其实,现在陆呦根本就感受不到孩子的气息,写的大多数都是自己的心情和一些琐事儿,但是通过字把这些记录在纸上,能让陆呦的心情平静许多,而且以诉说的语气,也让陆呦本来有些不安情绪得到了安慰。 第194章   京城   夏日天长,但是现在天色也渐渐暗下来了,陆呦所在的房间里的光线也渐渐的变成了熹微的蓝色。   “我的小姐啊,怎么现在还在写字呢,这天儿可是都暗下来了,伤着眼睛可怎么能行。”嬷嬷进来的时候就看到陆呦还伏在床上的小案几之上写着什么,就立刻劝阻道,还主动的把陆呦手里的笔墨给没收了。   陆呦回过神来,软糯的答道:“没事儿的嬷嬷,我注意着呢,”这是她盼了好久的孩子,自然是时刻注意着的,元大夫说她身子有些弱,所以就算是写东西其实也就是一会儿的时间,她自然是不会拿孩子开玩笑的。陆呦笑着看嬷嬷把她面前的东西都收起来,还乖乖的让了一下方便嬷嬷把小案几搬下去,刚刚把心里想的事情写下来,她现在心里有些暖暖的,总觉得夫君也是会喜欢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了吵闹声,陆呦愣了一下,这里是伯爷府,按理说是不应该有这样的事情的,更不用说家里还有小孩子,要是吓着了可怎么能行,“怎么回事儿?”陆呦看向自己的奶嬷嬷。   “您还是不要走动,奴婢出去看看这是出什么事情了。”嬷嬷说完就匆匆忙忙出去了。   陆呦也赶紧坐起身,披上外衫,慢慢的下了地,外面的声音似乎越来越大了,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了。   陆呦慢慢的走到门边儿,推开门立刻就感觉到一股燥热,这天气儿是越来越热了,不知道夫君那里热是不热,以前在家的时候,夫君就最是不喜夏季,夏季炎热,以他的身子房间里又不能多用冰,毕竟平常吃凉的都不行的人。   外面的声响又大了一些,倒是让陆呦回过神来了,就是这短短的一瞬间,她还是联想到了夫君,摸了摸自己的脸,陆呦觉得自己是完全没救了,不知不觉顾子玠在她的印象之中已经是鲜活的这样厉害,尤其这两日她是经常能想起夫君,就是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干什么。   陆呦挥挥手,在心里勒令自己打住,不能再想下去了。陆呦继续往外走,出了院门,看了看旁边的院子,里面果然是传出了小孩子的哭闹声。陆呦本来想去看看的,但是现在外面的声音又比较大,就跟着往外走了两步,想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接着陆呦就看了前面正在推搡的众人,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之中的陆瑶,默默看了两眼,陆呦就准备往回走,现在她身子不同以往,还是不掺和这些事情了,去看看二姑姐蔡氏正经。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陆瑶瞅着时间就给她送拜贴,也见过两面,但是她们求的事情陆呦是决定不了的,不过就是能决定也不会答应就是了,主要是她这个堂姐一看就不是个能与人共事儿的人。   陆呦现在转头要回去,那边陆瑶已经看见她了,立刻就跑到了陆呦面前,拉住了她:“二妹妹,二妹妹,求求你,你就帮姐姐一下好不好。”   陆呦倒是没有想到陆瑶这样快就追过来了,被陆瑶抓着的手臂生疼,但是陆呦没有动,而且很快的镇定下来,保持着往常一样的语气说道:“姐姐抓住我也没有用,我现在连什么事情都还不知道呢,要怎么帮你。”   “银子,给我银子就可以了,”陆瑶看着陆呦说道。   陆呦很是无语。   朱氏看到这样一幕赶紧甩开了夏氏,直接到了陆呦旁边,她忍着没上去和陆瑶拉扯把二人分开,就怕不小心碰到陆呦,这孩子怎么出来了?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说起这件事情,不用猜就是和顾启裴有关系,毕竟能让五房婆媳两个人都行动的人也不太多吧。这次五房的顾启裴算是栽了个大跟头,其实也不算吧,这也是本来就能想到结果。   五房一家能进京还能谋到差事是因为忠亲王的提拔,而忠亲王是因为他们是顾家的五房,可以利用他们来拉拢顾家大房才提拔顾家五老爷顾国和的。但是到了京城之后之前说好的事情是一点结果都没有,所以忠亲王现在自然是看不上他们的,当然了,忠亲王就算是觉得他们做事不力也不屑于亲自对他们怎么样,再加上忠亲王现在是自顾不暇,面壁在家就够他恼怒了,怎么会还有时间去管这些小喽啰的事情。   但是小鬼难防搁在什么时候都是有道理的,顾家五房虽然挂着顾家的名,但是京城谁人不知道顾家在多年前已经分家,还分得极为彻底。看着顾家五爷顾国和到了京城到处盛气凌人,自觉高人一等,忠亲王手底下的其他人自然是很不屑的,再加上顾国和父子占了本来该属于其他人的职位,矛盾自然就加深了许多。   这次的事情是顾启裴在喝醉酒之后又在炫耀自己在忠亲王那里受重用,还让他们从安庆到了京城,其他人看着他能说能侃,就忽悠他去了京城最大的赌坊,也就是‘如意坊’,然后之后的事情就不用说了吧,赌坊沾一个‘赌’字,这结果怎么说都不会太好。   出了这样的事情,不仅五房在京城刚刚买的住宅被拿去做了抵押,就是里面的东西也都搭进去了,就是这样银两还是不够,顾启裴到现在还在‘如意坊’那边待着呢。顾国和嫌弃丢人已经自己去了客栈住,夏氏和陆瑶自然是不能不管,要说她们是婆媳俩,论起脑回路来说她们是亲生母女也是可以的,因为出事后她们同时想到了顾家大房。   这顾家大房富裕啊,要说本来朱氏的陪嫁就富裕,就算是现在朱家出了这样那样的事情,朱氏却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更不用说现在顾国安还吃着赋税。但是她们从来没有想过这些都是和她们没有什么关系的,当然像她们这些完全是以自己为中心的人是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   陆瑶慢慢说着这些事情,也是她想岔了,没想到大伯母竟然见死不救,之前还想着让奴仆把她们赶出去,要不是她看见了陆呦,现在已经在外面了。想到这里陆瑶心里更是不得劲儿,没想到有一日她还要看陆呦的脸色行事,但是没有办法,现在陆呦是她的救命稻草,想到这里,陆瑶手下又紧了几分。   陆呦皱眉,陆瑶把她抓的太重了些,实在是疼。周边的人是不敢动只能在心里干着急,主要是怕动着陆呦就不好了。   “姐姐,现在这事儿我是知道了,你想要多少银两?”陆呦温声说道,趁着陆瑶放松的时候,不动声色的把自己的手臂抽了出来,还试探着慢慢的往后退了一步。   陆瑶现在是把陆呦看成救命稻草,当然是想继续追着上去的,她的动作有些猛,一时间伯爷府这边的人都是骇了一跳,他们家二少夫人现在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后果是想都不敢想的。   朱氏的心都到了嗓子眼上了,就在这时,陆瑶身边的一个丫鬟伸手拉住了陆瑶,“夫人,小心些,可别伤着您了。”就凑着这个是时间,嬷嬷已经到了陆呦身边儿,把她护住了。   朱氏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儿,声音颤抖着吩咐,“把人给我清楚府去,赶紧的,”想想刚才的陆瑶刚才的动作,她现在还心有余悸。   “是。”婆子们这一次倒是没有留丝毫的留情,不一会儿就把这些人请出去了。   “娘亲不要担心,儿媳没事儿的,这就回去。”陆呦看了看路陆瑶身边的丫鬟,回过头来安抚朱氏。   朱氏没好气儿的轻轻拉开一点儿儿媳的袖口,果然已经有了红印子,有些吓人,“都已经这样了,怎么会没事儿,赶紧回去擦擦药。”说着,拉着陆呦就往前走。   陆呦笑着答应,跟在朱氏身边儿走。其实她很是喜欢这种感觉,因为自小她身边的人都是客气的,也只有到了顾家她才慢慢的感受到了生活里的这种烟火气儿,她更喜欢现在这样。   燕城·仓州   京城发生的这些事情,顾启珪当然是不知道的,要是知道,他也只会庆幸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明智,趁早走了一步好棋,在陆瑶身边安排了人,没错,他会这样庆幸。刚刚扶住陆瑶的婢女,就是春桃,是顾启珪早在七年前布的棋,当时陆平惩罚了原来陆瑶身边的婢女,这才让顾启珪的棋子能趁虚而入。不过现在的顾启珪倒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他现在正在宴席之上。   “顾大人,来,来喝一杯,”仓州的官员劝着酒,说话极为客气,虽然他能比顾启珪大个两轮,但是无奈现在是人家说了算,他们这些人平时在自己的地盘上作威作福,但是在更有权势的人面前还是要装孙子的。   顾启珪笑了笑,伸手接过酒杯就放在了一边儿,只是笑了笑,没有解释也没有动酒杯,看到这种情况这些人也没有再硬劝。   按照本来的人设关系,许林看到这种情况是要跟着起劲的,就是硬逼着顾启珪饮酒也不是干不出来,但是因为发生了晌午的事情,他冒着大太阳赶了这许久的路,根本是没有力气做其他的事情。要不是已经应了闫如译,他是连现在所谓的接风宴都不愿意出席的,主要是他现在实在是太累。   也算是托许林的福,这次的接风宴算是平静的结束了。 第195章   第二日辰时,顾启珪就到了仓州粮仓所在地,不过说起来这时辰倒不是那么让人不能接受,毕竟现在已经是夏季,尤其这两日燕城这边儿的天气又是格外的好,辰时的时候街上已经满是人了。   不过,要说现在这一群人之中谁是不开心的,当然就是许林了,不过虽然脸色不好看,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不过作为他现在是完全看不懂顾启珪的,明明知道这样大张旗鼓的过来,肯定只是白费功夫,根本查不出自己想要的结果。那为什么这个人还要大费周章这样做啊?不过,就算是有这样的疑问,许林也没有开口主动去问,不管怎么样,他还是看顾启珪不顺眼,甚至比之之前这时候更甚。   再说了,这些也不关他的事情,顾启珪越是焦头烂额,他越是高兴。反正只要他能完成闫如译交待的事情,就能不必老老实实的待在燕城了,毕竟在许寅那里,闫如译随意说的话抵得上他说十几二十遍。   许林的这些想法,顾启珪是不知道的,他跟着仓州的地方官员在这几个粮仓之中看了一圈。现在这个季节,新一季的赋税并没有收上来,再加上前一段时间的放粮,所以整个粮仓的情况比起本来的规制来更显得贫乏,反正在顾启珪看来有些凄凉就是了。   “顾大人有所不知,之前巡抚闫大人下令开仓放粮,我们仓州是率先开仓的,所以现在看到的仓库存量是仓州乃至燕城的最低规制。”仓州地方官看顾启珪就这样转着就解释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他来到这里没有指手画脚,就真的只是看看,看看这周围的和仓库里的粮,没有丝毫的问题,确实是上好的粮食,没有发霉,没有其他任何的问题,但是量确实实在是不多。   “周大人和您应该也都知道,这次洪灾的范围实在是大,不清楚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呢,也不能耗尽粮仓不是。”地方官以为顾启珪这是觉得他们还有粮,怕被误会就赶紧解释道。   顾启珪又点了点头,他当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大人说的是。”确实是这样的,发生灾害的地方,之后可能会伴随着一系列的灾祸,这是古今不变的道理,到那时候只怕情况会更不好,能有所准备也是好的,从这个角度来看,现在他说的确实是一点毛病没有。但是啊,这都是建立在这都是为民着想的基础之上,而这些人这样做的目的应该不是真正的为民着想,所以顾启珪对此事不予置评。   “巡抚大人之前也特意叮嘱说要时刻准备着,说是要是灾区再发生什么事情,这里的粮可以用来应急,所以在水灾告一段落之前不能把粮都放出去,因为这,我们粮仓这边儿一直是准备着的。”   确实,顾启珪之前也看到了,这大院里确实准备了拖粮车,看起来确实是时刻准备着的。其实顾启珪到了现在是有些疑惑的,来到燕城的这几日,他倒是没有见识到什么不合理的地方,看到的都是充满合理甚至是完美的有利于燕城这边的局面,因为这些太过于真实,所以有时候,顾启珪甚至会下意识怀疑这所有的事情,就像现在,在仓州官员说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会先怀疑一阵才想他的合理之处。   看到顾启珪对他说的话都是认同的点头,仓州本地官员更是口若悬河,努力的给顾启珪灌输一些他的看法。嗯,张口闭口都是东广巡抚闫如译,反正从昨日到现在顾启珪就没有从他嘴里提起过许琦,就连许寅也只是间或的说一说,就是许林现在是在这里,他们也只是客气,而不是那种见到不得了人家的少爷的样子。总之,似乎这里的官员更在意闫如译。   “之前下令开仓放粮的是少都督吧?”顾启珪开口,打断了官员接下来的叙述,之前许寅说是许琦下的命令,现在这官员更是看重闫如译,到底怎么回事儿?   “啊,”官员正在高谈论阔,突然被打断有些惊慌,险些没有收住自己的话茬,反应过来才回答,“不,不,我们这边儿接到的是闫大人的手札,许大少爷从来不过问这些事情的。”   许大少爷?看来还真是不一样啊,东广核心的领导班子已经是把许寅当成许家下一代领导人了,而离燕城并不是很远的仓州却还是更认巡抚闫如译,不过这样想来,顾启珪倒是还开心一些,至少能证明这两广还没有真正变成许家的天下。   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什么悬念了,顾启珪本来也没有想在这里查出什么事情,现在来讲,两广对他来讲,也还是像一团迷雾。   结束之后,他们一行人往外走,要去这里的衙门查看他们这里的账目,在走出大门之前,仓州官员那里有事情离开了一会儿,就让顾启珪他们几个先往外走,顾启珪当然没有客气。   走到门口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在这院子里扫地看门的长工,年纪比较大了,行动都是慢慢的。就在顾启珪从他身边走过去的时候,长工手里的扫把正好倒在顾启珪脚边,顾启珪顿了顿,弯腰捡起来递给了他,轻声说道:“您的扫把。”   “谢过大人,”老大爷忙不迭的答谢,没有谄媚,显得非常的诚心。   这让顾启珪心里好受了一些。   “您是在这里许久了?”顾启珪本来就是在等着仓州本地官过来,看着那位长工在他周边扫地,就开口问道。   “是,许久了,大半辈子都折在这里了,”老大爷说道,他并不认识这个年轻人是谁,但是看这年轻人对他讲话都很是客气,所以也不吝开口,“在这看了大半辈子大门,这样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看我们粮仓的这边就能大致预估这周边儿肯定是不大好过的,遭罪啊。”说完这一句,老大爷叹着气就扛起扫把进了门。   顾启珪一直看着他走进门,没有了身影才回过神来,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道理,这里的老人家都能看的出来,但是朝廷养着的这些官员好像到现在都没有想明白,这粮食要是真的是拿出来赈灾了,倒是也算是用得其所,要是不是,现在让情况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罪魁祸首还是真的罪孽深重。   再次回到客栈的时候,顾启珪心里还是不大好受,揉揉太阳穴,他要先想一个法子把现在的局打破才行。   “主子,表少爷那边传消息过来了。”外面传来顾擎的声音。   “快进来,”顾启珪急忙说道,等了几日珏然那边儿终于来消息了。   顾擎直接推门进来,递过来一封密信。   顾启珪接过来,看了看上面的密封印泥,确实是珏然的手笔,直接拆开。信其实并没有很多的内容,但是句句话都表明现在的情况慢慢的印证了顾十六之前禀报的事情。顾启珪扣下手里的信,递给顾擎,沉声吩咐:“毁掉它。”   顾擎低头接过来,直接拿出火折子当着顾启珪的面烧了密信。   顾启珪看着火星熄燃,他们现在完全是在别人布好的棋局之中,到现在为止根本就没有走出属于自己的一步,这样情况让他们没有丝毫的主动权,只能受制于人,处处受人压制,这样的情况实在是让人很不舒服。而且他们从京中带来的那点子物资就是只派稀粥也根本撑不了多长时间,要在那之前把事情办好才行。   “派人吩咐石宇,准备好让‘亨通’牵头,召集燕城商贾之家,商讨捐募事宜,先准备着,这几日我会再下命令。”顾启珪吩咐,不管怎么说,不能让灾民产生暴动,到那时候这事儿就闹大了。   “主子,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亨通’钱庄的事情一直都没有公之于众,毕竟‘亨通’的财力实在是深不可测,这样做也是为了保护顾家,现在‘亨通’配合这些事情,必定会让两广这边迅速把目光放在‘亨通’身上,就怕最后得不偿失。   “珏然那里根本撑不了多久,这事儿我也不准备露面,周大人不是还在燕城,再说了要是这些人都愿意帮忙,相信闫大人会努力配合的。”顾启珪沉声说道,现在根本想不了这么些。   “是,属下晚些时候就把信笺送出去。”   就在这时候,一只飞镖突然横空划过顾启珪的脸颊,直接射到了墙上,瞬间顾启珪脸颊之上出现了一道血痕。   “主子,”顾擎失声惊道,暗处的人已经追出去了。   顾启珪摸了摸脸上的伤口,手指上确实沾染了血痕,回头看看飞镖,没想到有一日他也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主子,人不见了,”追出去的暗卫没有看到人影,只能回来复命。心里当然是懊恼的,他们几个人护着主子过来,竟然在眼皮底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要是再偏上一点,是不是主子就……   顾启珪点了点头,他倒是没有十分在意这个事情,毕竟人家已经准备做这个事情了,就一定是有不被人逮着的信心,更何况这窗子外面就是街道,行人不少,确实是很难防住的地方。顾启珪指了指飞镖前端的白纸,“把信取给我,小心些,别着了道。”   “是,”顾擎应答,双手隔着布把信去了下来,慢慢展开,确信没有什么危险才递到顾启珪跟前。 第196章   京城   沐澈躺在床榻之上,脸上依然是苍白,他现在是睁着眼睛,但是眼睛里却没有什么感情,这几日躺在床上,这本来应该是他少有放松的空闲时间,但是却并没有,现在他整个人都是紧绷的。   看着窗户之中透进来的光线,一条一条的,看着就十分暖,但是伸出手去,沐澈看到的是自己什么都没有抓到的手,就是这样,根本就抓不到。当初的时候阿兄就是躺在这样的房间里,每日都只能看着外面的投过来的光,充满着这种看得着抓不着的虚无缥缈的希望,那是怎样的感受呢,就算是现在沐澈还是忘不掉阿兄走之前露出的轻松的表情,那是一种类似于终于解脱了的表情,那也是作为沐沣少有的不掩饰自己的表情,却十分让沐澈心里滴血。   曾经的自己为了留住阿兄做了很多事情,每次阿兄都是非常的配合,自己去看望他的时候都是微笑着的,似乎没有一点儿负面情绪,原来躺在这里是这样的感觉吗,似乎最近一段时间他经历着阿兄曾经经历的事情,似乎更能感受到阿兄曾经的感受,但是因为他现在心里知道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他现在的感受绝对比不上曾经的阿兄万分之一。   “爷?”貉走进来。   沐澈闭上自己的眼睛,再睁开眼又是大家熟悉的义亲王,“什么事?”   “圣上那边已经开始拟旨,要封主子您为九珠亲王,不日将会昭告天下。”貉说着目前京城的情况,他现在是巴不得能和主子多说一些事情的,自从受伤之后,主子情绪上似乎是有了一些波动,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还是向着不很好的方向发展,实在不是一种好现象。   “嗯,”,沐澈应声,他在慢慢的往上走,就是过去了这么些年,现在的他还是没有达到曾经阿兄达到的高度,还是需要加快脚步啊。看到貉还站在那里没有离开的意思,沐澈以为他还有什么要禀报,于是就整以暇接的看着貉。   “雀现在正在慈恩寺的后山养伤,这段时间应该是没有时间跟在主子身边了。”貉实在是顶不住沐澈的注视,想了想说道,其实这之前他已经给顾启珪说过这样的事情了,但是现在又没有什么话说出来,只能在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   “嗯,要他好好养伤,派最好的大夫过去。”沐澈说道,他倒是不在意这些小事儿的,只是没想到原来貉这么关心雀。   “是,”貉应声,本来他该是出去了,但是他还是没有退下去。   “还有什么事情吗?”沐澈皱眉发问道。   沐澈顿了顿,才开口:“主子,二爷肯定是想看着主子好好的一步步的走上去的。”这话之前貉也说过,现在又说了一边,一字一字咬的非常的清晰,与其说是在劝慰沐澈,倒像是在提醒沐澈。   沐澈看了一眼貉,“这话你之前说过。”   “是,”貉避开沐澈的眼神,低头应道。   “我有分寸的,下去吧。”沐澈还是面无表情,他怎么会不知道,只是这是他少有的能光明正大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可以躲在一边舔舐自己的伤口,但是现在看来这少有的放纵看来已经让他手底下的这些开始不安了,看来自己还是不能太放开了,内心里苦笑一声。   “是”貉看到沐澈没有在说下去的意思,就没有强留下。其实说起来,这位爷原本的性格其实是不大好的,向来都是自我中心比较重,在他们面前从来都是冷冰冰的,也只有在二爷身边的时候才会显示出其余表情。二爷走后,主子的性格改变了许多,所以这些年他们在一起说话的时候已经轻松了许多,但是这段时间主子又变成了之前的样子,所以就是貉也不敢说太多,就怕引起反弹就不好了。   “貉,”就在貉出门的时候,身后传来沐澈的声音。   “是。”   “这些我知道的,你们都不用担心。”虽然还是之前的话,但是因为软了口气,让听见的人感觉然非常有感触。   “是,”貉应道,直接出了门。   房间里的沐澈还是看着窗子边透过来的光,但是脑子里想的事情已经变了。六年前老三毫发未伤的从北境战场上回来直接被加封了九珠,现在自己舍掉半条命从南靖回来也是九珠,看吧,人与人之间的差异就在这了,都是亲生儿子,他就要比老三多奋斗六年,所以说就算是到了现在,他要走的路还有很远,而且父皇这样做真的就没有深意?想也知道不可能。   沐澈伸手抓了一下窗户里透过来的光,却再也没有伸开拳头去看。   燕城·仓州   顾启珪看着眼前的纸条上的内容,竟然是一张邀请函,忽略它的来源的话,确实是一张‘言辞恳切’的邀请函,嗯,言辞恳切是说起码人家在请人的时候起码用了‘请’这个字眼。   透过纸张,顾擎刚刚也看到了纸条上的字,‘今夜子时,请仓州护城河月湖桥一叙。’“主子?”顾擎惊道,这送信之人到现在没有露面,主子过去会不会有什么危险,这些事情都是他们这些侍卫要考虑的。   顾启珪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太阳穴,这一段时间事情也太多了些,再看看这张纸条,“去,我亲自过去。既然他们已经出此下策了,肯定是有什么目的的,别人既然已经做到这份上了,咱们也不能当缩头乌龟不是。”   “还是我带着人过去,您要是出了意外可怎么能行。”顾擎还是不放心。   “不用,这样大费周章的联系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要说的,我想亲自听他们说一说,”顾启珪摩挲着手里的纸条,他现在确实是需要有一个突破口打破现在两广这里的局势,就是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不是他想要寻找的突破口。   “要是是敌人故意的……”顾擎还是不放心,现在盯着他们的人有很多,要是万一是歹人怎么办?   “按照刚刚的情况,你若与此人一对一有没有获胜的几率?”顾启珪直接问道。   顾擎直接顿住了,没有接着说下去,确实是,按照刚刚的情况他完全没有感觉到外面有人,不仅是他,就是待在暗处保护着主子的侍卫也是没有发现,看来这人身手比他们这几人是高了。想到这里,顾擎心里也是惊讶了一下,要知道这种情况其实很少见,这么些年过去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   “行了,去准备一下,今日晚上悄悄出去,防着许林他们。”顾启珪直接吩咐道,没想到仓州这样的地方还藏着这样的人,既然这样当然是要亲自好好去看看的,而且顾启珪总觉得今儿晚上去了一定是能有所收获的,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是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是。”   傍晚时分顾启珪说自己要出去走走,自己带着人出去就行了,婉言拒绝了许林要跟着一起出去的建议,将就带着自己的人直接出去了。   当然这样容易就能出去也离不开许林实在是不喜顾启珪,按照本来的情况也就是相对能让人接受的情况,顾启珪这样一个人出去肯定是不被允许的,毕竟再怎么说,顾启珪也是从京城之中过来的,或多或少还是有些影响力的。   但是许林是想不到这些的,他想的更多的是反现在是在仓州肯定是出不了什么事情的,毕竟顾启珪身边儿的那几个人都是不简单的,能伤害他的人也不多。而且现在明摆着顾启珪不喜他跟着,自己要是还赖着跟上去,就不知道顾启珪心里怎样笑他呢,所以为了争一口气,他当然是不能跟上去。   顾启珪看着许林直接回了客栈,倒是先愣了一下,真是没想到自己已经让人讨厌成这个样子了,为了不看见他连自己的职责都顾不得了。   在华灯初上的时候,顾启珪就出了客栈,在仓州的街道之上来回看了看,还专门去了仓州护城河之上的月湖桥,这个地方离顾启珪他们所在的客栈并不远,穿过一条街道就是了。月湖桥很长,跨在护城河之上,此时灯火通明,景色是非常壮观的,而此时月湖桥上也是非常的热闹,商贩叫卖声不觉入耳,都是些各色的小吃,在街道上逛着的人也是不少。   顾启珪身处于月湖桥之上,感受着这热烈的气氛,就算他儒生打扮身着白袍,但是现在也沾染了浓浓的烟火气儿。果然,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特色,比起肃穆规整的京城,富裕热闹的江南,仓州这里还是有它独有的特色的,多了一份随意和安然。这本来应该是令人舒服放松的氛围,但是想起灾区之内的百姓,顾启珪是怎么也放松不下来的。   顾启珪冲后面点点头,会意的众位暗卫瞬间都散了出去,主要任务当然是要摸清这周围的地势和各个方面的情况,也算是提前做准备,万一发生什么紧急的情况他们也好提前有准备。   顾启珪自己也观察的周围,暗中的那些人费劲心思要见到他,还约在子时,显然是想很机密的见面,那是不是说现在就有人在守着了?不过顾启珪是什么也没有发现,毕竟这周围都是人,根本就很难从这里面找到特定之人。   最后,他们也只是在周围看了看情况就直接回了客栈。 第197章   夜色掩映之下的燕城灯火通明,一派热闹和谐的样子,但是就现在的局势来看,这样的境况就是平静海水之下蕴含着波浪汹涌的实况,而现在的东广巡抚闫如译的府上也不平静,不过不平静倒也是相对而言就是了。   书房之中,闫如译坐在书案后面,看着手里的书,间或因为里面晦涩的句子皱眉,到了自己喜欢的地方还会在旁边儿的白纸之上留下笔记。此时的闫如译不是那个手握大权的东广巡抚,更像是一个普通的儒生。   就在这时候,书房的门突然从外面被打开,其实在闫如译坐的地方根本看不见门外的情况,但是因为这个府上并没有其他的主子,再加上他的书房一直是闫府最机密之所在,每时每刻都有众人把守,平常时候根本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突然,就算是他的内侍也是不能随意出入他的书房的。   现在出了这种情况,也只有一个人了,虽然惊讶于他现在回来,但是闫如译还是放下手里的书,整以暇接的望向门口的方向,温声问道:“怎么现在回来了?”   “怎么?这事儿也需要向闫大人报备?”外面的人调侃道。   “自然是不用的,在燕城之内少都督说话有谁敢不听?”闫如译淡淡的笑道。   外面之人这才真正走进了书房,赫然就是许寅,现在正似笑非笑的看着闫如译,“我这可是没有东广巡抚的名号大,只是一个没有实权的称呼罢了。”话是这样说,但是许寅显然不是这样认为的,他进了书房,随意的坐到了榻椅之上,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闫如译没有再接着说下去,按照他对这人的了解,之后要是再接着说下去,这事儿在这人这里就不是这么容易能过去的了,他可是最清楚的燕城少都督最是记仇,虽然面上不显,但是暗地里的手段可是层出不穷的,尤其在折腾他这方面。   “我让人把汤药给你端上来,”闫如译询问道,这人最是不在乎自己的身子,只要是离开了燕城,就不会记得这些,但是又因为此人最是不喜欢用药,所以闫如译才这样询问。   “嗯哼,”现在许寅整个人已经摊在了榻椅之上,懒洋洋的出气儿。其实说起来在书房这样严肃的地方,准备着能让一个成年男子睡的开的榻椅,上面枕被还一应俱全本来就是不常见的,但是因为许寅有这样的习惯,就是处理公事也喜欢懒洋洋的摊在那里,所以这里准备着倒是也不突兀就是了。   闫如译吩咐人回来的时候,许寅已经完全的睡了过去,此时的许寅非常的恬静,只看睡颜的话,根本就不会想到这人在睁开眼睛的时候是多么的犀利和深沉。大概就是因为上天给了聪颖的让人害怕的脑子,才拿走了他的健康吧。闫如译小心的拿了毯子盖在了许寅身上,看了许寅一会儿,才转身想门口走去。   闫如译出门的动作非常的轻,即使是睡眠很浅的许寅也没有感受到一丝一毫的响动。“怎么突然回来了?”闫如译到外面的时候,许寅的侍卫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显然他是知道闫如译一定会来问的,不过这也是自然,毕竟这样的事情经常发生,他们已经习惯了。   “那边粮仓根本奇缺,京城那边儿的人都十分的上心,主子说受不了那种场面,就借口说燕城城内有事儿立刻就回来了。”侍卫说道,自家主子匆匆把这事儿交给了当地和之前带过去的官员全权负责就赶了回来,当时就是说的这个原因,现在他还能想到其他官员脸上的表情呢,现在整个燕城乃至于整个东广哪件事情能大得过救灾之事,不过没有人敢说主子就是了,再怎么说,两广还是许家的地盘。   “那边儿情况很严重?”闫如译摩挲着手指,那人表面上有着坚强的外表,不管是他的表现还是平时都是非常的有攻击性;但是在内里却是可以两说的,在外人看来确实也是心硬如铁,但是再往里剖析的话,又是非常的柔软。   “是,情况不容乐观。”现在灾民是缺粮,填饱肚子是第一等要务,现在他们是缺粮,有了这个前提其他再说什么不都是白搭,就是灾民也不会买账啊。   “许琦呢?现在还不准备回来?有任何的消息吗?”闫如译又问道,京城来人到现在,许琦那边还是一点儿动静没有,把这些事情都放在了他们这里,倒像是那个老狐狸做的事情。   “之前主子收到了那边来的一封信。”似乎没有听到闫如译不合礼的称呼,侍卫还是回答着闫如译的问题,说的几近含蓄,接着又小声的禀报,“之后少爷用了些酒。”   闫如译的拳头紧了紧,复又松开,张口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之后的事情就不用担心了。”   “是。”   闫如译看着许寅的侍卫慢慢走远,才重新回到了书房,又坐回了书案后面。   书房里烛光熹微,一坐一躺倒是很温暖的。   仓州   顾启珪回到客栈的时候,许林还没有歇下,看到他回来,没有说什么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也算是尽到了自己的职责。其实说起来虽然许林自己没有跟上去,但是后面还是派了人在后面跟着顾启珪出去了的,当然他所做的这一切不是因为他有多关心他的任务,完全就只是因为之前被闫如译严肃的叮嘱过,要是这次的事情搞砸了,闫如译还不知道要怎么整他呢,最要命的就是那两个人联合在一起整他,简直生不如死好不好。   顾启珪当然是不会在意许林怎么样的,至于身后那些跟着的人他们虽然早已经发现了,但是他们这一群人都没有在意,他们今晚的目的之一也是让许林这边松懈一下。   顾启珪回到自己的房间以后,像往常一样洗漱入睡,一切都像往常一样。   子时,已经进入了深夜,在这个没有什么娱乐的朝代,人们入睡的时辰都非常的早,就算是有夜市也是早早的就结束的,可以说,这个朝代不管是到了那里,如果没有特殊的情况,可以确信这个时辰街道之上确实是没有什么人了。   街上的打更声刚刚提醒到了子时,顾启珪这边儿已经准备完毕,按照之前他们已经讨论好的分工,有人去引开暗处可能存在的暗卫,有人专门在客栈里看着许林,有人护送着顾启珪去护城河之上的月湖桥。   仓州的街道之上此时已经是漆黑寂静一片,顾启珪到护城河月湖桥的时候,桥上已经有人在等着了。从顾启珪现在的地方也只能看见一个黑影,至于其他的什么倒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顾启珪又往前走了几步,看那人还是没有回转身子的意思,直接开口:“阁下以非常手段叫来在下,目的就是这样?”   那人这才慢慢的转过来了头,虽然身着夜行衣,但是却没有蒙面,那是一张姣好的面容,在月光的映衬下更是美得不可方物,就是顾启珪也不可不承认这一点。但是就算是这样,顾启珪也只是在心里感叹一下,要说起波澜倒是没有的,与其说是产生其他的情感,他现在更多的却是惊异,一个女子看着也就是双十年华的样子,竟然能用那样的方式叫他过来,目的到底是为何?   “你是从京城过来的钦差大臣?”黑衣女子开口。   顾启珪眼睛之中惊异一闪而过,却没有表现出来,这女子很美,超乎寻常的美,但是却没有一幅与她的美相互映衬的嗓音,怎么说呢,女子的这一句话像是从喉咙缝隙之中磨砺出来的,非常的沙哑不说,还是一字一字往外蹦的,听在耳朵里是非常的不舒服。就是顾启珪这样的定力都下意识的要皱眉,想来其他人也是这样的。   “说是钦差大臣倒是大了,但是姑娘要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在下自当洗耳恭听,之后说上几句话倒是可以的。”顾启珪说道,既然大费周章的把他秘密叫过来,肯定是有所图的,要是手里真的掌握着这燕城之内的秘辛,与他而言就是有所帮助。   “顾大人何必谦虚,这天下之人,谁还能不知道京中顾家之名,仅顾阁老一人就足够顾氏繁荣这几十载,可是了不得。现在人人提起小顾大人都说是‘虎父无犬子’,想来也是有些见第的。”女子低笑着说道,再次出现的类似于封箱摩挲的声音,还是让人极其的不适应。   这女子虽然说了这些话,但是其中却没有其他的语气,没有讽刺也没有恭维,就算是笑着,也是冷冰冰的,就只是在陈述自己知道的。   “姑娘谬赞,”顾启珪也只能这样回答了。   “顾大人既然只身来到了仓州,想来是有所准备的,”黑衣女子没有理会顾启珪的谦虚,直接这样说道。   顾启珪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交谈方式,作为顾启珪而言,他在有礼恭率的环境之中成长了二十年,说话想来都是拐着弯的,现在有一个自顾自按自己的想法往下说的,倒是极其不常见到的。   就在顾启珪反应过来正想回答的时候,黑衣女子已经举剑朝着顾启珪这边刺过来了,她发动动作非常的快,似乎是一瞬间就冲过来了,身形也是极其的飘逸,月光之下竟有种灵动的美感。 第198章   黑衣女子的发动确实打得顾启珪这边儿措手不及,虽然他们之前有想过会出现这种情况,但是到底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突然发动。不过,顾启珪这边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准备,而且到底是顾擎距离顾启珪更近一些,这当然是有好处的,起码能在对方冲过来的这一瞬间出手护住顾启珪。   也就是一下子,黑衣女子失去了前几,也是在一瞬间,护城河月湖桥之上刷刷的出来了几名暗卫,双双把顾启珪护在了身后。顾启珪看着桥上打斗的状况,就是不通武,但是因为见惯了各种大都的场面,顾启珪是能看出来的,这个黑衣女子的身手恐怕是比顾擎他们要高上一截儿的,就是现在一对四,也没有办法完全压制住黑衣女子,不过黑衣女子那里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就是了。   而且,顾启珪还观察到,虽然刚刚女子的利剑是朝他这边刺过来的,但是在招式被化解之后,却并没有释放出太多的杀意,现在被顾擎他们围住,也没有一次的试图过来他这边儿。看着女子穿梭在几名暗卫之中,仿佛就是为了和那几人过招没有其他的什么目的似的,顾启珪算是看出了一点门道,这女子似乎并不想要他的命。   “都住手,”顾启珪一声令下,顾府暗卫都慢慢的放缓了动作,黑衣女子似乎还意犹未尽想继续下去,但是看到别人停手立刻就收了招式完全没有伤人。   “姑娘,要是是实在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单纯的想找人过招的话,顾某人最近实在是忙,就不在这里奉陪了,”顾启珪温声说道,这里距离他们下榻的客栈可是单单是隔了两条街,要是许林那边发现这件事情,到时候都不大好说,顾启珪并不想节外生枝。   顾启珪这样说完之后,黑衣女子慢慢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顾启珪,绝美的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黑葡萄似的两只眼睛定定的看着顾启珪,没有丝毫开口的意思。   这样的举动让顾启珪皱眉,从见面到现在他和这女子也只是说了那几句话,是完全的不了解对方,他实在是想不出对方在想什么,现在又在琢磨什么,至于到底这么晚把他约出来是什么事情,他到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你,”女子开口,指了指顾启珪腰间的玉佩,“那是什么?”   顾启珪低头,看了看别在自己腰间的玉佩,这是号令顾氏暗卫的那枚玉佩,这还是在京中的时候珏然告知他的,所以这次出来为防万一他就戴在了腰间。   后来,顾启珪还专门询问了顾擎。其实说起来,这枚令牌本来是只有一枚,权力还更大一些,本来是为顾氏的总家主准备的,但是到了后来老爷子这一代是直接绕过祖父把这些都交给了自家爹爹。自那时候起,顾家就没怎么再用过这枚令牌,像是当年从军队伍之中退下来的各士兵他们后来就没怎么再见到了,要知道这些年顾国安的重心都在京城,根本也很少能用到这些人。   这时候顾启珪才确认,他们这一代多出了一枚令牌确实是自家爹爹的手笔,自然是希望他们两兄弟好好的。   只是,顾启珪抬头看了看黑衣女子,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她是认识这枚令牌,还是其他的什么事情?“这是在下祖传的令牌,不知姑娘有何指教?”   黑衣女子直接从自己袖袋之中拿出了一枚令牌,示意顾启珪看。   这下子倒是轮到顾启珪诧异了,但是更多的却是怀疑,此时那个女子手上的那枚玉佩竟然和他腰间的那枚差不过,这还是比较含蓄的回答,或者说是一模一样也是不过分的。   “姑娘什么意思?”顾启珪冷声问道,这枚玉佩应该是不该出现第三枚才是,现在第三枚横空出世,不是玉佩有问题就是玉佩的主人有问题,反正就是不正常就是了。   “这是我祖母留下来的玉佩,”黑衣女子直接说道,说着直接把玉佩丢向了顾启珪这边儿。   顾启珪,呃,脑中像是一颗原子弹原地爆炸成蘑菇云,谁能告诉他这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这个女子的祖母!祖母?接过顾擎递过来的玉佩,一入手顾启珪就知道手感上来讲是一直的,在外形之上也确实和他腰间别着的玉佩如出一辙,嗯,要不是属于他的那块玉佩之上有这独属于他的‘珪’字标记,恐怕就要认错了也未可知啊。   要知道这玉佩之事是非同小可,这可是一个家族的象征,本来该是一家之主的标志,怎么也不能轻易到了一个外人的手里不是。   顾启珪再次抬头,看向对面的女子,虽然打开真相的大门就是在前面但是顾启珪现在还是长不开口。正在这时,月湖桥的一边传来吵闹声,声音越来越近。   “这里不能谈话的地方,姑娘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由我安排您在前面的客栈歇上一晚,之后有时间我们仔细谈谈?”顾启珪询问道,毫无疑问这名女子现在是有所求,所以也不怕她不答应。   黑衣女子看了看顾启珪,点了点头。   燕城   许寅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是子正又过一刻,算是正经的半夜了,周围几乎没有什么动静,这也算是闫如译巡抚府上的特色,许寅已经很是熟悉,所以也没有什么可感叹的。   榻椅周围厚厚的帷幔直接隔绝了许寅的视线,虽然是夏季,但是因为身底下的榻椅是特殊材料制成的,躺在上面不仅是有助于睡眠,而且冬暖夏凉,当初闫如译可是花了不少的功夫才给他弄来的好东西,现在也是他的专属物,每次睡在上头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   许寅把双手交叉放在自己头底下,显得非常的惬意,比起近来这层出不穷的事端,他当然是想呆在这个时间里的。就算唯一的亮光来源是帷幔缝隙之间洒落过来的烛光,但是星星点点的莫名有些暖意,不用想就知道外面是个什么光景。   “醒来就用药吧,已经熬了几份了,倒是赶上这一波了,”外面传来闫如译的声音,语气温和,是闫如译一贯的习惯。   “怎么知道我醒来了的?”许寅直接坐起身,拉开帷幔,塔拉上鞋子,然后就坐在床边儿不再行动了,也没有丝毫站起来去喝药的意思,就只是随意的坐在那里。   “床上的帷幔连着动了几下,”闫如译解释着,许寅睡着之后是很少动的,什么时候帷幔连着动就是醒了,这算是闫如译这长久以来的积累下来的经验,现在来说怎么都不会错。看到许寅没有主动的样子,闫如译任命的把桌子上的汤药端过来递给许寅,这汤药从许寅回来到现在已经换了好几次,因为一次的汤药并不能加热之后喝,那样影响药效,所以每次都是重新熬的,就是想让许寅醒来的时候就能用上。   许寅接过来,就皱着眉头,虽然没有明确的表示出不喝的意愿,但是每个细胞都在说着这一事情。   闫如译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汤药还是不能停的。”虽然大夫并没有规定这汤药要每日都坚持,但是太长久的落下是绝对不可取的。   “听说你让许林跟着顾启珪去了仓州?”许寅没有理会闫如译的语重心长,还是把玩着手里的药盅,转移着话题。   “他们既然已经提出了这种要求,本来就是无伤大雅的事情,答应了也是无妨的。”闫如译温声解释道。   “我看顾家的这位少爷可是不得了呢,别是搬了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才好,”许寅笑着说道。许寅因为身子弱,周身总有种温和的气质,再加上无害的微笑,可以说人畜无害,这是许寅最重要的一层保护色。但是现在许寅的笑又有些不一样,带着点邪气,倒是更有一番另类的魅力。   “所以我不是派了许林跟着过去了,要是此事办成我就允他可以不呆在燕城,与他而言这是个很好的条件吧。”闫如译一边说着一边示意许寅喝掉碗里的汤药。   许寅这次倒是没有在拧着,深吸一口气喝掉了碗里的汤药,才对闫如译说道:“闫巡抚拿人抓七寸,是一抓一个准,我不予置评。”   “少都督客气了。”闫如译接过许寅手里的药盅,放到客几之上。   “不过我现在倒是希望这事儿能尽快出个结果,总是这样来的话,感觉真是不大好,”许寅低声说道。   闫如译的手顿了一下,说道:“我让厨房准备了膳食,用些东西再去睡。”这倒是他刚刚才下的命令,也是最好的安排了。许寅的汤药需要饭前用,用药两刻钟之间是不能用任何东西的,所以醒了之后准备时间也是足够的。   “好,”许寅应答,又懒洋洋的躺回了榻椅之上,不再说话了。   闫如译也不是多话的人,一时间整个书房都是安静的,但是却充满着一种温馨。   在这之中,闫如译并没有说一句有关于之前从许寅侍卫那里听到的事情,即使内心里是有担心,但是面上是丝毫不显的。而许寅是真的不知道这个事情吗?当然也不是的,就冲他侍卫做起那事儿来的熟练程度,就知道这事儿是经常发生的。   但是现在两个人都没有开口,或许这也是一种默契之所在,独属于他们二人的。 第199章   顾启珪他们一行人回到客栈都是注意着的,万幸许林那边没有什么动静,应该是没有发现。几名暗卫回到客栈之后就出去布置了,因为接下来的顾启珪与黑衣女子可能要说很长时间,而且事情也是比较机密的,所以当然是要好好准备着的,万一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也能有个反应时间。   房间里的顾启珪摩挲着手里的玉佩,这块令牌不是属于他的,也不是珏然的,上面也没有刻上什么笔迹,联想到这枚玉佩的作用,这其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还真是很难想到。顾启珪静静的坐在那里,刚刚听到的外面的声音现在已经渐渐过去了,街道之上又恢复了平静,许林那边儿刚刚似乎有人出去看了看,但是因为这事儿不是个大事儿,所以很快这个夜又恢复了平静安然。   等外面所有动静全部退下去之后,顾启珪才整以暇接的看向正坐在他对面的黑衣女子,但是一时间谁也没有讲话,两人就这样大眼对小眼了好一会儿。   顾启珪看着面前这个女子,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算心里知道自己确实应该是和这个女子好好的谈一谈,但是到了该开口的时候,顾启珪还是不知道接下来要说什么。毕竟就这一枚玉佩,顾启珪现在也还是理不清眼前的这个女子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黑衣女子的手边备着纸和笔,这倒不是顾启珪觉得她的声音难以忍受,这个要求是这个女子的要求,顾启珪猜测是因为话说多了她会不舒服,毕竟那样的声音并不是一般嗓子能发出的。不过因为现在顾启珪什么都不能确定,所以就算是好奇女子的嗓子怎么会变成这样,也没有开口问出来。   顾启珪不知道怎么开口,女子也是静静冷冷的不开口,好似现在这件事情的发生与她而言有没有什么干系似的。   “姑娘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最后还是顾启珪开了口,还举起了手里的玉佩“这是姑娘的东西?”   黑衣女子点了点头,低头在白纸上写了几个字,女子低头写字的时候,睫毛在烛光的映照之下是发着光的,有一种别样的美感,就是顾启珪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女子实在是太有攻击性。就算是现在因为这件事情迷雾重重,心里烦乱,但是顾启珪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这是我祖母交给我的,我一直在等你,”女子在白纸之上写道,或者更准确的说起来是自从知道这次过来两广这边儿的有顾家的子嗣,她就已经决定要过来看看。   顾启珪看了看这个女子,等着对方继续讲下去,他实在是没有什么可说的,现在掌握的事情实在是太少,根本什么都说明不了。   “要是你不过来,我也会亲自去找你的。”大概是因为经常用纸笔的原因,女子的写字非常的快,而且就算是这样,女子的字非常的工整有美感,一看就是专门练过的,应该是专门练的卫夫人的字体,恐怕平常时候也下过不少功夫。   “你……”顾启珪斟酌着用词,“是谁?”   “我是许佳。”女子低声说道,因为声音压得低,所以比起之前的声音倒是纤细很多,虽然说不上好听,但是起码是不刺耳的。   只是,姓许?顾启珪皱眉,不是他说,在两广这边儿,姓许是一个很有意思的事情,嗯,要说在两广这边儿的世家贵族莫过于许家一枝独秀。那眼前这个女子说的许家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许家,顾启珪审视的看着这名为许佳的女子。   “就是你想的那个许家。”许佳直接说道,没有丝毫的掩饰之意,声音里还带着笑意。   因为女子的声音大了些,顾启珪再次听到了磨砂的声音,她现在是习惯了一些,起码没有了刚开始时候的不适。更不用说比起这个,当然是第二个消息更加的劲爆,“你所说的祖母是?”   “我祖母就是两广总督的姑姑。”许佳在纸上写道。   许琦的姑姑?顾启珪的脑海之中搜索着之前他掌握到的信息。许家上一辈确实是有一个女儿的,听说年轻时候也是英姿飒爽的活跃在战场之上的巾帼英豪,在战场上打出了一片天,名声比那一届的许家家主还要更大些,深受人们爱戴。也是从那时候起,许家在两广这边逐渐成为了顶级世家豪门,无人可取代。   除此之外,这位许家姑奶奶终身未婚,虽然据说当年说媒的能踩断许家的门槛,但是她就是咬住没有成亲,当时的许家家主也就是这位姑奶奶的父亲为女儿着想,批准自家女儿出府自立门户,算是挡住了外面说闲话的人。听说这位姑奶奶曾经孕有一子,至于生父是谁倒是个谜,虽然外面议论纷纷,但是许家是从来没有松口的,而且这位儿子在许多年以前已经亡故,倒是没有听说还有后嗣留下来的。   顾启珪看了看许佳,还带着疑惑,那这位女子到底是谁。   似乎是已经看出顾启珪的疑惑,许佳在白纸之上又写了几个字,‘领养’。   顾启珪沉默,他现在已经基本能确认这个女子所说的祖母应该是与他未曾蒙面的曾祖父有关系,毕竟爹爹现在手里所有的权力都是直接从曾祖父那边得来的,而且因为不知道顾家暗处的势力祖父从来就没有动过这些东西,只是现在怎么还牵扯到许家呢?   许佳看了看顾启珪,然后狡黠的笑容,眯眯眼像个偷了腥的小仓鼠,因为外貌出众,所以这样的动作就只是使她更灵动可爱了些,“说起来,你还得称我一声姑姑呢。”   顾启珪看着许佳白纸之上写下来的这一句话,默然。到是旁边儿的顾擎和其他的几名暗卫有些怔住了,这事情是这样劲爆的吗,他们现在听到的这些事情可是关乎到顾家的秘辛了。   之后,顾启珪从许佳那里了解了更多,虽然现在都还是一家之言不知道这其中的真伪,但是作为顾启珪还是能拼凑出来许佳讲述的来自于许佳祖母心中的这个故事的大概。   简单说起来,就是当年顾老爷子年轻的时候过来云南东广这边儿,邂逅了许家的老姑奶奶,至于这其中之间到底是出了什么样的事情,他们这些小辈倒是不知道,不过看到现在的结果,不外乎就是些风花雪月,还是动了真情的那种,不然这顾家的传家玉佩也不至于都给了。   自家曾祖父年过而立就去驻守北境,期间从北境离开去其他地方的次数不多,时间也不长。到云广这边历练也就只有年轻的时候,好像是在这边儿待了几年的样子,想来这些事情也是那时候发生的吧。顾启珪在心里猜测着,他能确信他现在想的就算不是全部也是大部分了,这刚开始的故事应该就是那时候发生的,至于后来到底有没有再发生什么就没有人知道了。   顾启珪拼凑出来这个故事之后,看着许佳的带着小狡黠的笑脸,简直不要太心塞,要是真有其事的话,这人确实是他姑姑辈的长辈了。其实说起来顾启珪心里现在已经能确认了,毕竟所谓的当年的定亲信物还在他这里,要是换做其他任何一个信物,顾启珪都不会这样纠结,直接找借口就能躲过去,但是因为现在信物是这个,就不太好办,毕竟没有谁会把家族的会长交给别人的吧。   顾启珪和许佳的谈话一直持续到第二日,到最后顾启珪也没有松口称呼眼前这个女子,就算是心里已经大致能猜到当年确实是发生了这么些事情,但是他现在可是不能替长辈做什么决定的,老一辈的事情他也不予置评。   外面的天儿已经呈现了蓝色,这也预示着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我让手下为你准备房间,你先去休息一下,之后的事情我们再从长计议好不好?”顾启珪说道,大概是因为心里已经是默认了这个事实,所以现在顾启珪说起话来都是带着些无奈的。   一个女孩子,看起来和他差不多的年纪,就敢这样只身晚上去见一个男子,就算是这其中有了这么些内情,女子也有足够的自保能力,但是还是能表示出这个女孩子太野了些,而且胆子是相当的大。   许佳看了看顾启珪,“你离开的时候,我也要跟着,”好不容易自己偷跑出来一次,当然是要玩好之后再回去,自己可是在家里留了字条的,想来祖母是不会在意的。   顾启珪点了点头,当然是不能把她留在这里。   得到保证,许佳这才转身离开,顾启珪看着许佳直接就从窗户上离开了,身后的暗卫根本就很难跟上她。“你们怎么看?”顾启珪问着后面的暗卫,想听听他们是怎么想的。   顾擎他们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有什么话要说,这突如其来的一场认亲,实在是让他们几人都震惊了,到现在他们都还没有回过神来。   没有听到回答,顾启珪闭了闭眼,回了挥手,让他们几个人都出了房间。   顾启珪现在实在是乱,本来以为是两广这边的事儿有着落了,没想到现在糊里糊涂的多出一个亲戚,或许之后还会有许多沾亲带故的,是不是现在他和许家还有了点儿关系?   嗯,算了,想想都觉得心累。 第200章   京城   顾家五房现在算是乱成了一锅粥,顾启裴还在‘如意坊’那里没有出来,五房的其他人这几日连续的上各家求助均没有结果,这事儿本该使得陆瑶非常烦躁的,但是现在看其来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   当然,之前去顾家求助被无情拒绝,还被‘请’出了顾府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小被她踩在脚底的陆呦,竟然在陆家大房站稳了脚跟,现在的生活比她还要舒心,这让她如何能有好心情。而且,之前公爹为这事儿罕见的求情求到了顾老爷子顾雍那里,本来以为能有个好结果的,但是因为有安氏拦着,顾老爷子那边儿也只是给了五百两银子就把他们打发了,相比起夫君输掉的,这五百两根本不够看好不好,就连个零头都不止这些,至于求助的其他人更是没有什么结果。   这些让陆瑶心里不舒服,甚至在外面的时候她都表现的比较激动,但是背地里却没有那样的歇斯底里。   其实刚开始时,陆瑶是尤其的烦躁,要知道等着时辰一到,她将会失去在顾家五房的优势,那就是她的嫁妆就要被当做赌资成为别人的了,而且还不仅仅这些,这一次他们上京城,可是把五房的大部分财产都带了过来,现在顾启裴出了这么个事情,算是一夜之间输掉了万贯家产。再过个几日,他们在京城之中真的就要身无分文了,只能灰溜溜的回到江南,这好不容易能在京城站住脚跟,陆瑶当然是非常不甘心的。   为了不让这种事情发生,陆瑶去顾家求助,甚至连陆家都去了,但是顾家是那样的光景,陆家二房婶娘那个样子又实在是可恨,她远在江南的父亲根本远水解不了近渴,实在是处处是为难。随着事情的推进,在别家的一次次碰壁,陆瑶的尊严一次又一次的遭受打击,一直到最近,陆瑶甚至觉得要是可以的话,干脆把银钱都散出去算了,反正就算是落魄的回江南,那里可是有自己的靠山,根本谁都不用怕,但是最后还是被身边的春桃劝住了。   本来陆瑶有些不甘心,毕竟都是属于她的真金白银,就这样舍出去,肯定心里是不得劲的。但是这些比起顾启裴的安全来说,当然还是人更重要一些的,毕竟人不在身边自己也担心,反正还有娘家在,她肯定是不愁这些黄白之物的。但是春桃说这样也太便宜公爹婆母,轻易这样做了也不能让自家夫君对自己产生感激,毕竟太过轻易得到的东西人都不会珍惜,好事多磨才是正理。   因为上次的事情,陆瑶可是很信任春桃的,再加上她自己一想,确实也是这样的,再说了他的嫁妆可不是小数目,都在京城打了水漂,最后一点儿好处没有得到只是亏上加亏。所以陆瑶决定听春桃的,就算是自己舍了,也得舍得有价值才行。   因为心里放下了这些俗物,所以相较于顾国和夏氏夫妇 ,陆瑶心里是轻松了许多。   陆瑶坐在自己的床榻之上,想着这些事情,就在这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陆瑶皱皱眉头。夏氏那个老虔婆是一点儿拿不出去手,整天只知道哭唧唧,而公爹又是以己为重根本不顾及家里,现在自家夫君出了事情,整个家里都乱了。因为之前的宅子是已经被‘如意坊’的掌控了,现在陆家五房一家是住在一个小院子里,所以公婆那里一有动静,陆瑶这边儿就听得仔细,就这几日,她几乎每日都得听到几次这样的声音,实在不胜其烦。   “春桃,把门窗都关上,”陆瑶直接吩咐道。   “是,”春桃应声很快。   房门紧闭,也算是隔绝了那令人厌烦的哭声。   “春桃,你说,夫君那里不会出什么事情吧,”陆瑶还是不能完全放心,其实话说回来,在进顾家五房之前,她都从来没有因为银两操心过,身为两江总督陆平的独生女,她母亲虽然在总督几乎说不上话,但是作为她自小就是要什么有什么的,说是含着金钥匙出生长大的也不为过。   也就是在出嫁之后,她才慢慢接触了这些事情,再加上婆母夏氏时时想从她这里弄点儿东西走,实在是可恶,也因为这些,陆瑶才开始把手里的银子攥的紧了,但是比起这些事情,她当然也是担心顾启裴出什么事情的,这万一有个什么事儿……   “小姐,您就放心吧,姑爷那里肯定是没有什么事情的,奴婢都打听清楚了,‘如意坊’虽然是赌坊,但是最重规矩,他们给的最后期限还没有到,姑爷指定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现在老夫人那里还没有向小姐低头,还想着要压小姐一头,这要是她一直这样,咱们以后可是不好做,奴婢想的更多的还是小姐。”春桃不吭不卑的说道。   其实说起来本来这件事情是不会这样发展的,但是因为上次去顾家的时候,这位竟然差点伤了陆呦,这要是让自家主子知道,就是自己肯定也是跑不了的,现在这样做希望能让那位赶紧消气。由此可见,春桃的求生欲也是非常的强。   陆瑶听了春桃的话,心里瞬间就把这些事情合理了,如论如何她想压夏氏一头,起码以后在自己和夫君的这些事情之上不能让她掺和进来。   陆瑶心里的算盘打得噼啪响,但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物极必反的道理。   仓州   就算是这之中出了许佳这个意外,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顾启珪并许林一行人又在仓州待了两日,顾启珪手底下的人在仓州各个地方都逛了个遍儿,但是还是没有丝毫的线索,顾十六之前说的私下粮价堪比黄金的事情目前为止除了早他们一步来到燕城的暗卫,顾启珪这一行人是一点苗头都没有发现的,是他们来了之后,这里的人都停手了?   顾启珪不知道这其中的事情到底是为何了,本来他是想着多去几个地方,起码能查出一些破绽,让他们不至于这么被动,但是现在却是不行了。首先珏然那里来信说了燕城外面的情况,物资奇缺是他们现在最大的问题,形势远比他们之前想象的严重的多,所以,他们当务之急就是筹措物资。其次就连周守砚昨日夜里也召他回燕城,说是有要事相商,但是关于什么事儿却一点没提,这让顾启珪心里有些不安。   因为心里事情比较多,所以顾启珪晚上没有休息好,天刚蒙蒙亮顾启珪就睁开了眼睛,昨日夜里他为了把之后的事情缕清堪堪只睡了两个时辰,但是现在看起来还不如不睡。顾启珪扶着自己的头坐起来,他躺下的这两个时辰倒是成功的让自己更累了一些,说浑身酸疼也是可以的。   顾启珪坐起身,外面突然出现了吵闹声,说起吵嚷声,但是顾启珪现在也只能听得出许林一个人的声音,语气有些气急败坏。这让顾启珪本就不舒服的头更加的混乱,不过却没有行动,还是按部就班的洗漱,收拾着自己回燕城的物什儿。   外面的事情,顾启珪当然是知道的,或者说这事儿还是他安排的,虽说这里还是在燕城,但是还是有一段距离的,留许佳一个人在这里也不是法子不是。毕竟就算是武力值再强,到底是一个女孩子,在外面肯定是不安全的,但是顾启珪又不能带着她回去,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暂且不论其他的事情,许佳可是算得上是许林的长辈,许家的这位老姑奶奶再怎么说也是许家人,现在也算是许家的最长的一辈了,再怎么说,许佳跟着许林回燕城是最好的了。   现在看起来,效果也还是不错,没看到许林那里已经是气急败坏了,虽然语气不好,但是言语之中还是能听出关心,这样看起来,两个人的感情还算是不错。   顾启珪收拾好出来的时候,就看到队伍之中多了一辆马车,虽然一看就比较简陋,但是毕竟是临时准备的,能做到这样已经是不错了。   “这是我本家的小姑姑,之前因为有事情来了仓州,这次就就由我顺带带着她回去,顾大人放心,不会麻烦到您的。”许林直接说道,甚至语气之中还带着淡淡的防备,也没有把许佳引荐给顾启珪的意思。   顾启珪点点头,也没有在意许林的防备,本来这就是他的目的,现在算是正中下怀,顾启珪当然是没有什么异议的。   与来的时候的灼热不同,今日他们出发的时候舒适很多,甚至还有凉风吹来,所以行程赶的也是非常的快。但是顾启珪甚至连许林都没有因此而变得更轻松,反而更是心事重重。在燕城这个地方的夏日,就算是早上舒适一些,太阳出来之后也是炎热的,但是今日就是有微风不断的吹来,这不是上天眷顾赶路的他们,而只是因为又有地方下了雨,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   这也是顾启珪之前得到的消息,离燕城不远的曲县那里又下了雨,虽然现在还只是小雨,但是架不住长时间的一直下,现在还什么情况都没有发生,他们担心的是后面,但是目前来讲他们到底能做些什么呢?   一路上,顾启珪都紧紧皱着眉头。   路上没有出什么意外,还没到午时,他们就重新回到了燕城。 第201章   顾启珪到燕城的时候,根本无暇注意其他的事情,直接就要进驿站,后面的许佳他是完全没有想起来。说起来,一直以来在有公务的时候,他身边甚少出现这样都要时刻都要注意的人。   就在顾启珪准备下车的时候,后面一辆马车传来了声响,顾启珪这才记起来这边还有一位小姑跟着呢,虽然算起来辈分上是他的长辈,但是女子毕竟是要多注意些的,顾启珪回首刚想说什么,但是后面跟上来的许林却比他反应更快。   许林直接就站在了顾启珪和许佳的中间,颇有一种要隔绝两人微妙感觉的气势,对突然下马车的许佳说道:“你怎么出来了?快些上马车,我送你回家,”显然这位是极其不想让他们两人见面的。   许佳自然是不同意,姑侄两人拉扯着去旁边说了一阵,因为声音压得低,顾启珪倒是完全听不清楚的,但是显而易见的许林脸上的表情是非常的不情愿,期间应该还发生了什么争执,许佳很不客气的踢了许林两脚。虽然许林脸上表现出来的是很不情愿,但是在许佳动手的时候许林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恼怒,轻巧躲开许佳的动作也是非常的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顾启珪心里笑了笑,许佳和许林的感情应该还是不错。虽然一直站在这里并不大好,毕竟里面还有很重要的事情,但是看样子许佳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讲,所以顾启珪并没有先行离开。   就在顾启珪想着要不要先提醒他们一句自己还在的空隙,那边儿两个已经完事儿了,许林走了过来,不情不愿的对顾启珪说道“明日晚上,小姑姑想宴请顾大人,算是答谢这一次对亏顾大人才把姑姑平安的带回来。”   嗯,许林表示很不情愿,他们许家的这位姑奶奶可不是好说话的,平素除了自小在她身边儿长大的他们兄弟以及领养过来的小姑姑之外,就不怎么见人了,现在竟然要见一个外人,也不知道是许佳自作主张还是真的是老祖宗的意思,不过老祖宗怎么会知道顾启珪。许林狐疑的看着顾启珪,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些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那样的话启珪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启珪笑着说道,许佳到现在都没有从自己这里拿走自己玉佩的意思,想来是非常的有底气,越是这样顾启珪就越是想弄清楚这整件事情。再加上这位许家的姑奶奶在燕城乃至两广的影响力可是不小,要是对之后他要做的有益处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见上一面又何妨。   顾启珪冲许佳点点头就进了驿站,留下满心诽谤他的许林和还有些雀跃的许佳。   顾启珪进入正厅的时候,发现有很多人已经在了,正面色凝重的在说这些什么。见到这样的情景,顾启珪就知道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严重一些,就是王猛现在也已经从一线之上退了火来主持大局,倒是没有看到安珏然的影子,不过这个倒是在顾启珪的意料之内,总不能这边的人都回来不是,不过现在还在灾民之中到底是让人担心。   “怎么这么久才过来?”周守砚刚刚就已经得到顾启珪回来的消息,没想到到现在才过来,从门口走到这里用的时间未免太长了一些。   “是,在门口有了些事端,耽搁了会儿。”顾启珪回道,含糊的把这件事情应付了过去。   周守砚当然不会抓着这个不放,继而说着对他们来讲更为重要的事情。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就是先解决眼前的这些事情,把你之前想到的法子和其他各位大人好好说说。”周守砚看向顾启珪,之前顾启珪从仓州给他来信的时候,他还没有想这样多,但是现在灾情有扩大的可能,筹粮之事变得刻不容缓,时间根本就没有给他们思索的可能性。本来他们想着就算是灾情严重,但是他们带来的物资还是能撑上一段时间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事情很是麻烦啊。   房间里的其他人包括王猛都看向顾启珪,已经有办法了?他们当然是很想知道这是什么办法的,毕竟他们之中没有一个人脑子糊涂,相反他们都很是聪明。他们都无比清楚的知道此行他们明面上的任务是赈灾,其次才是暗中调查,虽然也许在上位者看来第二个任务才是最重要的,但是现在的问题是,要是他们不把第一件事情解决了,根本就没有办法接触到第二件事情,或者说根本就没有精力允许他们那样去做。   正厅里的人心里想什么,顾启珪是不知道的,他听到周守砚这样说,就组织了自己的语言,“大家都知道目前我们手里的粮食根本就撑不了多长时间,作为我们现在作重要的就是筹粮,之前我我已经去仓州粮仓看过了,做得很干净,没有什么破绽。总之,我是什么都没有发现的。”   顾启珪慢慢说着,本来听着顾启珪前半句话,大家心里还有些不屑,主要这件事是大家都知道的,根本用不着他再重复一次。但是听了顾启珪的后半句,大家才真是慢慢的不平静了,没有漏洞,就证明这燕城现在真的是没有丝毫的余粮,算是打破了他们之前的侥幸心理。但是对顾启珪说的话,他们心里还存在着疑问,尤其是比顾启珪资历长的人自然是看不起这些小年轻的,他们认为两广富裕,燕城更甚,怎么可能把这些事情做得这样干净。   “我现在的想法就是想法子在燕城的世家贵族和商户富裕之家筹措粮食,就算是能先解燃眉之急也行,毕竟从别处调来粮草需要时间也需要经历。”顾启珪低声说道,主要还是这里离京城实在是太多于遥远,他们要请示什么事情中间耗费的时间和经历很多,再加上现在事情的发展态势已经远远超过了他们刚开始时候的预期,他们是根本没有料到灾情能到达这个地步,所以准备并不充分。   “顾大人说的轻巧,要知道现在他们燕城这边儿可是都还没有露面,本地官员都搞不定这样的事情,我们怎么就能做到,这燕城之中的富人怎么会听咱们的?”顾启珪话音刚落,就有人提出质疑,是那种很重很深的质疑。   顾启珪看了看那个人,谦虚的说道:“您说的是,确实是困难,既然这个不可行的话,您有什么高见?”   那人看了看顾启珪就不说话了。就是这样,什么时候也少不了这样的人,明明自己没有什么见第就习惯性的先否定别人,而且是完全否定,否定的时候说的有理有据,但是要问他有没有新的见第直接就不说话了。这样的人总认为自己的想法高人一等,这种所谓的‘自信’源于他们的年龄,源于他们自认为的比别人更优秀。   顾启珪早已经料到了是这种情况,他笑了笑不再说话。看到顾启珪的样子,本来还想着说几句话的官员人都没再接着说,主要是他们现在也是没有什么好法子。   “行了,这事儿能成不能成,都是要试上一试的。”周守砚直接说道,他看了看顾启珪,青年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不痛快表情,就算是被人家当着面质疑,这小子还是一样的自信,似乎没有丝毫的不满。   周守砚又转头看了看几个没有什么表情的其他自认为有经验的官员,“此次事情事关重大,本来圣上是看重各位才挑选出来,想在此行之中历练各位的,有功是喜上加喜,但这要是有过,……”周守砚没有接着往下说去,但是厅堂里的所有人都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此次事情说白了是关于当今圣上宏图的大事儿,办好了好处多多;这要是他们办砸了,帝王那边儿虽然是迟暮之年,但是余威可是还在的,想到这里众人都默默屏住了呼吸。   所以不管前方是有什么堵住他们要办事儿的道路,只要有法子他们都要试上一试。   “接下来的事情你是怎么想的?”周守砚看向顾启珪。   “要是论影响力和财力的话,可以从‘亨通’钱庄下手,”顾启珪说道。   此话一出,众人都愣住了,本以为是小打小闹,没想到现在连‘亨通’都牵扯进来了,这位顾家子看来胃口不小啊。   “顾大人说的是不错,挑选的对象也是好,但是‘亨通’虽然是富裕,但是万事讲究个互惠互利,现在只是单纯的要别人出粮出银,想来是不大容易的。”王猛沉吟道。   这话说的还是含蓄的,这岂止是不大容易,更不用说之前的时候因为燕城这边连续的洪灾,官府就曾经组织过一次捐银,‘亨通’钱庄拿出了十万两白银,也算是出了一大口血了,现在要是还去,是不是太过分了些。再者说,这愿不愿意是一说,能不能拿得出来又是另一说。   “现在是家国有难,自然不能考虑的这样面面俱到,再说了这次我们只要粮食,银两于而我们而言并无益处。”顾启珪说道,“想各个世家贵族,商户富人,哪个家中没有余粮,至于互惠互利,我们签契借粮。”   顾启珪一字一顿,这也是他目前为止想到的最好的法子,难以实施,但不是不能。   签契借粮?众人心里都出现了这四个字。 第202章   签契借粮?众人嘴角呢喃这四个字,这话说的可是已经很直白了,他们都懂,但是这执行起来……一时间大家都没有讲话,齐刷刷的看着顾启珪,主要是他提出这个方法有些震惊到众人了。   “今次两广水灾算是百年难遇,本来就是不好解决的,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在这了,总不能毫无作为,还是应该试一下的。”顾启珪慢慢说道,“再者说了,圣上在这之前已经下令,已经减免了这几年两广这边的赋税收益。既然最后还是要用到赈灾之中,现在他们不是拿不出余粮吗?就用那个抵用就是了,谁抵用都是用,还不如折在我们这里。再者说,各位都知道,只要咱们这一次任务能完成,其他什么事情都是不用愁的。”   顾启珪说的很慢,但是该表达的意思已经都表达清楚了,房间里的人也都听清楚听明白了,到了现在大家算会真正的意识到顾启珪真的是想了很多,也很大胆,他现在提出的这个想法完全是直接从虎口之中拔牙啊。要知道两广这边费了这么大功夫从京城之中争过来的这些利益,要是现在他们要打破这个平衡,可想而知这后面要接受别人怎样的反击。   一时间,厅里的官员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就是周守砚和王猛这两个在这里地位最高的官员也没有讲话,紧皱的眉头昭示着他们正在权衡这其中的利弊。   顾启珪并不想去说服谁,就站在那里等着,其实说起来他要去做的这些事情固然有着要把顾家再往上提一步的想法,但是更多地却是为当下的这些百姓着想,时间耗费的越长,这里面就会有更多的人失去生命,他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其实说起来在这里面他出的血才是最大的好不好,要‘亨通’钱庄牵头去做这些事情,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不说,撒出去的那些可都是真金白银,说到底不都还是他的。   顾启珪站在那里等着两个上位者做出最后的决断,间或看着这些官员脸上晦涩不明的表情,这是他本来就能想到的,毕竟这事情确实是有些大了,对于他们这些所以也不会太过尴尬。   周守砚和王猛对看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赞同,作为他们两人,责任本来就比其他人还要更重一些,现在想来顾启珪提出的这个办法倒也是可以。且不论出身世家的周守砚,就是王猛在娶了首辅姚耿的女儿之后,也是见识到了世家贵族的实力,并不说浮于表面的富贵就是世家了,其他暂且不论,单论未雨绸缪的本事就是其他阶层的人不能比的。就像刚刚顾启珪所讲的,那个世家贵族,商家富户家宅之中不存余粮,而且,现在就连仓州的粮仓都已经几乎都空了,他们就不信这其中有这样简单。   话又说回来,他们知道这件事情这样做对自己有好处,两广这边不可能不知道这样对他们是不利的,所以现在顾启珪说的就算是个好策略,实施起来却是很有难度。   但是,就算是这样,“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其他人直接去府衙核对这些年的赋税收入,结合之前大家核对过的粮仓账本,我要知道这地方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周守砚直接下令。   各个粮仓里的粮草调度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但是没有问题就是最大的问题,既然其他的地方找不到破绽,那就得从源头上开始算起了,他就不信这里的物资会凭空不见,要是两广这边真的能把事情做到毫无破绽的地步,那么他就认栽。再加上他们到燕城可是已经有几日了,许琦连面儿都没有露,这倒是让周守砚心里更是不大舒服。   周守砚的命令一出,就是顾启珪也要拍手叫好了,本来嘛为了不过早的让两广这边儿的官员心生反感,他们本来是一步一步慢慢试探着前进的,关于赋税那边的事情他们也是从来都不过问的,但是现在看起来他们不做事是不行了。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必须得找一个大的突破口才行,而核查赋税收入,绝对是能刺痛很多本地官员的神经。   周守砚虽然平常时候都很好说话,时不时还能玩笑两句,但是一旦涉及到公务,他是极其严肃的,甚至比冷着脸的王猛还不近人情,所以周守砚这话一出倒是没有官员敢说出什么不能做不好做的借口去推脱这件事情。而且,现在总的来讲,去过问两广的赋税比起和顾启珪一起去做不可能成功的事儿总要好上一些,至少这其中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众人没有讲话,这让周守砚脸上有了些许的放松,伸手指了指顾启珪,“你先试着去接触‘亨通’那边儿,之后的事情我会亲自向闫许二人说的,在那之前不可做得太过,这件事情无论如何还是需要本地官员的协助。”   “是,下官明白。”顾启珪镇定的回答,这些他都清楚的,不过恐怕要得到支持不容易吧,这即将被吞进肚子里的好处让别人放弃,怎么想都不容易成功。   顾启珪一行人在厅堂里一直商量着这些事情,时间留给他们的并不多,所以各自都有分配到的任务。关于顾启珪提出的那个想法,周守砚并没有太过的涉入其中,直接分了他几个人,让他自己先看着办,当然明面上话不是这样说的,但是权力却是实实在在放给了顾启珪就是了。   结束之后,顾启珪走出厅堂,外面阳光不是很好,还有凉风不断地袭来,本来该是很舒服的天气,但是现在的顾启珪感受到的更多的是压抑。这场雨要是再继续下去,接下来的事情可就更麻烦了,说到底还是当地的百姓遭罪,顾启珪看看天儿,希望老天不要在这件事情之上考验他们了才好。   “小顾大人回来的很及时啊,”就在顾启珪愣神的功夫,前方传来了许寅的声音。   顾启珪抬头看去,就看到了许寅和闫如译正走过来,两人一前一后的慢慢走进来,倒是分外和谐的样子,以前不知道两人关系的时候,顾启珪肯定会觉得他们之间不和谐,但是现在顾启珪是完全能接受这样的感觉了。   “少都督说的是,不过仓州那边干净的很,实在是没有什么问题。本来还想着去其他地方的,起码还能长些经历,但是燕城之外又出新状况,周大人急召,启珪自然是要赶紧赶回来的。”顾启珪弯了弯腰,不疾不徐的说道。   “看来顾大人是有办法了?”许寅看到顾启珪的样子笑着说道。   “少都督说笑了,启珪经事儿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呢,理清这种情况都还需要一段时间,现在能想到的都是些不成熟的建议和试探。”顾启珪这样说着,一点儿都不心虚。只是他身后的几个人听到顾启珪这样讲,面上风平浪静心里却都在诽谤,还知道自己的建议不成熟啊,想到刚刚顾启珪胸有成竹的样子,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哦?我倒是还挺好奇顾大人这不成熟的想法的,方便和我说一说?”许寅显然是对顾启珪很有兴趣。   “让小顾大人去办事儿吧,早晚都能知道的,”顾启珪尚未开口,一直没有出声的闫如译低声对许寅说道,还温和的冲顾启珪笑了笑。   闫如译的语气非常的温和,还带着淡淡的笑意,一看心情就还是不错,而且看向许寅的时候,都是带着与对待别人不一样感觉的,这两位的感情现在看起来可是很不错的,就是不知道这感情之中到底有多少真心,又掺杂了多少的利益瓜葛。顾启珪把这些想法压下去,自从知道他们俩的关系,现在见到这两人他就总忍不住去观察二人。   闫如译说完这话,许寅没有反对,直接对顾启珪说道:“希望顾大人最后能得成所愿才好呢。”   “这事儿成与不成当然是离不了少都督和闫大人的多多支持的。”就算不支持也不要捣乱,这是顾启珪最大的祈求了。闫如译和许寅要是掺和其中,这件事情可就不是这样好就能解决的了,而且还是一带二,一个人掺和进去,两个人就可能一起上,实在不是顾启珪想看到的。   不过顾启珪现在也就是这样说说,虽然顾启珪到现在还是没有完全了解这两个人在此次事件或者说在两广之中到底是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但是按照本理来说,他们不掺和进去的这种情况实在是不容易发生,而且看着两个人的样子,顾启珪更是加固了自己的想法。   听到顾启珪这样说话,闫如译和许寅都没有开口说话,许寅是眯着眼睛看了看顾启珪,而闫如译还是一如刚才的样子,连表情上都没有变化。   顾启珪俯了俯身,转身带着人出了院子。   “闫大人老友的儿子看起来可是了不得,”许寅回身看了看闫如译,戏谑的说道,这句句都是陷阱的说话方式,他可是很久都没有碰到过了。而且刚刚顾启珪表现出来的那个样子,显然是已经有了主意,否则也不会拿话试探他们。   听到许寅的话,闫如译笑了笑,“倒是不及当年的你。”   许寅没有回答,转身向厅堂方向走去,闫如译跟在了后面。 第203章   顾启珪从驿站离开之后带着徐宜直接就去了‘亨通’,自从来了燕城他还没有私下底接触过‘亨通’这边儿的事物呢,这次算是完全的赶上了。   顾启珪坐车到‘亨通’的时候,本来以为这个时间这里肯定是没有多少人的,不过显然是他想岔了,就算现在未时刚过不久,但是‘亨通’这里还是有许多人的。看到这种情况,有钱人还真是很多啊。   “还真是‘亨通’啊,比起京城的门面,这里更豪华了一些。”徐宜看着‘亨通’的大牌子,感叹的说道,作为他当然对‘亨通’也很是了解。‘亨通’是在江南发家,之后声名鹊起扩展到了整个大齐。不过因为在京城并不是只有‘亨通’一家钱庄,所以‘亨通’显得倒是没有这样的刺眼,就是门面也都是中规中矩的,显然和眼前这个不是一个档次上的。眼前的‘亨通’钱庄占地面积暂且不论,这三四层高的配置就算是在燕城这条繁华的街道之上也算是极其显眼的了,原先就知道‘亨通’有钱,现在算是真正体会到了这种感觉了。   虽然周守砚之前拨给了顾启珪好几个人手,但是顾启珪这次过来‘亨通’也就带了徐宜一个人,现在听到徐宜的感叹,顾启珪只是笑了一笑没说话。毕竟让他来夸‘亨通’总归是有些说不出口的,嗯,做人还是要谦虚些才好,不过虽然顾启珪心里是这样想的,但是他的心情总归是好了一些。   之前他初来两广的时候,‘亨通’可不是这样的情况,短短几年,‘亨通’确实发展的快。不过这也是他之前就已经想到的事情,毕竟有了当地官府的支持,恐怕想不成事儿都不行。当初为了拉拢沐执,他在这方面可是下了血本,现在在整个南方,‘亨通’的发展绝对是按照他们之前设想走的,说起来他也不算亏就是了。   顾启珪和徐宜站在‘亨通’的大门口,没一会儿,里面就有人出来迎候,“两位爷,里面请。”来人穿着有‘亨通’标志的衣衫,他没有张口问两个人是来干什么的,存银换银这些事是提都没提。每日在钱庄之中忙活,他们见得人可是很多了,现在也已经变成了人精,刚刚看到这两位的时候,他已经大致看出了这两位的身份。   不过想想也是,作为在燕城之内首屈一指的钱庄,这燕城之中的大户他哪个没有见过,现在突然来了两位贵气逼人的公子,再加上马车之上挂着的‘皇’字样,自然是不难猜出这两位的身份。   “我之前已经送过拜帖来了,约见你们管事的。”顾启珪被让进了一间隔间之中,施施然坐下,慢慢的说道。   小厮面上一愣,想起之前上面已经吩咐下来的事情,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顾启珪,但是立刻就压下了自己的情绪,“是,是,是,我这就去请我们这管事儿的。”小厮快速说道,转身就离开了。   “这是怎么了,怎么感觉这位小哥的语气变了。”徐宜看着迎他们进来的那人那样离开的样子,还有些好奇。   “或许是发生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吧,”顾启珪不在意的说道,看来石宇甚是信任这个人啊,看他刚刚离开的样子应该是已经猜到了自己的身份。顾启珪不着痕迹的和顾擎对了眼色,在顾擎微不可见的颔首之后才收回了目光。   没有等多大会儿,‘亨通’的掌柜就过来了。来的当然不是磨石宇,虽然他是来主持大局的,但是因为顾擎经常跟在顾启珪身边儿的原因,他现在出面自然是极为不妥当的,虽然两广这边儿的官员都对磨石宇不熟识,但是京城来个那几个尤其是周守砚可就不一定了,因为有可能会出现这种情况,所以当然还是应该尽可能的杜绝才对。   方乐,也就是目前燕城‘亨通’的掌柜,本来也是顾家的暗卫,因为擅长经营事宜,所以当初被顾启珪选了出来。这当然也是有其他的原因就是了,毕竟两广离京城实在是太远,平常时候根本不能随便通信,这掌柜的人选顾启珪当时可是颇费了一番功夫的,毕竟有能力的人易得,有能力又忠心之人可就难寻了。最后,顾启珪选出了方乐。   方乐知道自家主子过来了,自然是不敢耽搁,直接就过来了,这速度在‘亨通’可是很少能见到的,毕竟按照‘亨通’现在的地位,作为掌柜的方乐在燕城之中从来都是被人巴结着的,平时哪个要见他不是三请四请的。   “两位爷前来,着实是看重咱们‘亨通’,蓬荜生辉。”方乐一进门就冲顾启珪和徐宜拱手说道,声音爽朗,观其行听其音就能猜出他的性格,就是那种典型的八面玲珑,谁都不得罪的样子。   “方掌柜客气,之前我已经给您下了拜帖,想来咱们可以省去前面这些介绍的过程了。”顾启珪直入正题,一点也不浪费时间。   旁边的徐宜硬着他们二人说有些懵了,要是他没记错的话,他们是刚刚才商量了此事吧,没想到就这么点儿时间,顾启珪已经做了这么些事情,他怎么都没有注意啊。徐宜看了看顾启珪,颇有一种明明咱们是一届科举考试过来的,怎么现实生活之中的差距这样大的感觉,当然这只是他心中的想法,根本就没有说出来。   “是,顾大人的拜帖我们确实已经收到了,”方乐说的直接,但是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回事儿,主子之前下令让他们迂回着促成此事,但是因为没有具体的讨论过此事他现在要怎么推进啊。方乐本身有些愁,他不擅长这个,再加上之前根本没有时间让他们商量对策,所以现在方乐也不知道要说到什么地步才能让主子满意。抬眼看了看顾启珪,方乐把主动权让了出来。   “那我之前所说的那件事情,方掌柜是怎样想的,现在事情紧急,作为我来讲想快些得到方掌柜的回答。”顾启珪直接开口。   本来就没有收到拜帖的方乐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方,但是主子讲话又不能装作听不到,幸亏这些年历练了很多,这问题他也是能答,“顾大人说的极是,但是顾大人要想到‘亨通’现在虽然看着气势颇足,但是在这燕城之中顶多也就是个小喽啰,根本就担不起什么重任。再加上最近灾情严重,‘亨通’经营的可是也不顺畅,说亏银子大人可能不相信,但是确实是没有赚到什么银子的。更不用提之前时候,应总督徐大人的号召,我们‘亨通’可是已经出了不少血了,不算私底之下的贴补就是明面上的捐助可都是不菲的。”方乐现在也是敢说,这字面字下的意思在场的几位也都心知肚明。   方乐说的口干,端起眼前的茶饮了几口,幸亏这几年他可是长进了不少,要论这样那样迂回的拒绝别人,吊着别人的胃口,他这些年可是积累了不少的经验。   “方掌柜说的是,这些事情之前在巡抚闫大人那里我们已经听说了,‘亨通’高义,想来百姓们会记在心中的。”,顾启珪沉吟,“但是现在燕城之外的情况,想来方掌柜也不会不知道。我们也知道这样有些强人所难,不过你放心这一次不一样,这些就当是我们借用的,我们会以官府的名义与各位签契,还是请你们伸出援手助百姓度过这次的难关。”   “顾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方乐皱眉,他现在是真的有了兴趣,借用?签契?不是他想的那样吗,主子这次玩的这么大?   “只要这次‘亨通’能拿出粮草先过去眼前这一关,之后的几年一燕城赋税还之,”顾启珪慢慢的解释道。   方乐没想到自家主子想出了这样一出,这可不是小事,但是他也不是傻子,只能委婉的问道:“主,哦不,顾大人,这件事情已经得到都督府和闫巡抚的同意了?”要是没有的话,今后几日就要多派些人去保护主子了,这也太招人记恨了。   “这个当然是方掌柜不用担心的,”顾启珪勾唇一笑,“虽然承诺会归还本银,但是息利恐怕就……”   “哈哈哈,要是顾大人真的有那个本事能让闫巡抚签了这个契,就算是不算息利,我‘亨通’就是凑也能凑出份额,不仅如此,还能联合燕城之内的商户这样做。”方乐笑着说道,算是真正的兴奋了,这不是他作为属下对主子说的,而是作为一名商人说的。人都说‘商人逐利’,确实是这样的,想让他们平白的拿出自家存了这么些日子的存粮,当然是不容易的,但是有了保证就是另外一种情况了,毕竟没有谁不想要好名声,不得不说主子这招做得高明。   要是这事儿能成的话,想来联合起其他商户就不会像现在这也那个到处遭到拒绝了。   “方掌柜说话算话?”顾启珪直接站了起来。   “这个自然,”方乐也跟着站了起来。   坐在一旁的徐宜现在整个人都震惊了,顾启珪说的这事儿还没定吧,怎么就已经能当成条件和人家谈了?再看了看顾启珪,只见他一脸的宠辱不惊,徐宜觉得他整个人都在发光。   顾启珪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这事儿终于是拿到明面上了。 第204章   ‘亨通’这边完事儿之后,顾启珪这边的事情算是告了一段落,因为硬性条件现在仍然还是个未知数,所以顾启珪并没有留下来和方乐说太多,直接就告辞就离开了‘亨通’。   徐宜跟在顾启珪身后很是惊叹,就这几句话说出去,这件事情就成了?嗯,“这事儿就这样定下来了?”徐宜开口。   “早呢,”顾启珪低声说道,就算是没有这些事情,‘亨通’从来都不是问题,这本来就是他的地盘,现在来说官家才是问题,能让他们同意签契可不是容易的事情,不过,因为目前为止顾启珪这一行人可是从来还没有讲过这来说两广这里真正的掌权者呢,什么事儿都不能轻易下判断。   徐宜也不傻,知道顾启珪说的是什么意思,是,这件事情说简单是因为现在‘亨通’这边儿的掌柜已经松口了,跟他们本来想的费心思去说服这些人完全不一样。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不过本来也是这些问题就是了,看看刚刚‘亨通’掌柜的意思也是说,那事儿能成这整件事情就能成,那事儿不能成,这整件事情就不能成。   看到刚刚方掌柜的那种完全不相信他们能说服闫如译和许琦的样子,不过,这也怨不得别人,主要是这两位确实已经在两广这里专权了这么些年。   “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徐宜跟上顾启珪,直接问道,他们两个年纪上差不多,本来说话是很随意的,但是因为今日这事儿,徐宜在和顾启珪说话的时候不自觉的就带上了敬重的味道。   “当然是直入正题,看看他们是怎么想的,遇到问题要解决才是正道,”顾启珪说的很快也很坚定,他是这样说的当然也是这样想的,事情已经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谁都没有任性的权利。   顾启珪刚回到驿站,一下马车,就有人过来禀报,“顾大人,之前大人已经吩咐了,让您回来之后就立刻去厅堂那里,各位爷都还在等着呢。”   “少都督和闫大人也在?”顾启珪问道。   “是,都在的,一直就没有离开。”   顾启珪皱眉,到现在还没有离开,那肯定是周大人已经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了,不然顾启珪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值得他们讨论这久的。这样想着,顾启珪直接朝着厅堂那边过去。   “我呢,有说让我跟着过去吗?”徐宜在后面问着小厮。   “大人下令说顾大人只要回来就立刻让他去厅堂那边,其他什么都没有说。”小厮看眼前这位大人问这件事情,只能把他接到的命令如实的说上一遍。   徐宜,默。   京城   五房顾启裴的事情是愈演愈烈,这当然是指他们自己房里的事情,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其他几房都是没有掺和其中的。最后的结果也是不出所料,五房放弃银两换回来顾启裴,这也是当然的啊,与夏氏来说,这是她唯一的儿子;与陆瑶来讲,这是她的夫君,总之是绝对不能舍弃的人。所以就算之前是有些小心思,陆瑶也从来没有想过放弃救顾启裴,在‘如意坊’给的最后期限到来之际,她算是压上了自己的全部家当把顾启裴接了回来。   但是这人赎回来的表现和陆瑶本来想的很不一样就是了,本来她想着通过此事能让顾启裴知道她才是他最亲近的人,也因为这个陆瑶把自己的全部家当放进去眼睛都没有眨,这里面当然是有她在两广还有个有权有势的父亲的原因,但是更多的却是出自真情实意。现在事情已经做了但是似乎顾启裴并没有很领这个人情,甚至对她比起之前还更冷淡一些,陆瑶心里当然很有落差。   顾启裴回来之后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之前的样子差不多,但是就算是心思不是那样细腻的陆瑶都能感觉到顾启裴的冷淡,这样一来,其实顾启裴的表现确实和之前的样子很不一样,甚至有些颓废。   “夫君,喝了这碗汤吧,”陆瑶端着一碗汤进了房间,这是陆瑶少见的温柔,以前的时候,虽然陆瑶对顾启裴很好,但是这样的事情可是从来不做的。当时顾启裴是费了不少功夫才把陆瑶娶进门来的,说是把陆瑶宠在手心也是不为过的,但是现在一切都变了,所以陆瑶现在是有些小意的,怕不小心伤了自家夫君的心,从来不提之前的事情。   现在也是这样,陆瑶小心的伺候着顾启裴喝汤,顾启裴还是那个样子,把汤接过去之后没说什么。   “夫君,要是有什么想说的,能不能和我说说。”陆瑶小心翼翼的说道,顾启裴现在的异样让陆瑶有些担心。   “没事儿,”顾启裴有些不耐烦,他什么都不想讲。   陆瑶皱眉,但还是努力的压下自己的脾气,她是知道的,现在来说她不能任性,再次温和的开口:“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夫妻本就是一体的,你……”   陆瑶还想按照春桃说的当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但是她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顾启裴直接就发怒了,大声说道:“够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出去。”   顾启裴突如其来的脾气让陆瑶吓了一大跳,自从认识了顾启裴,陆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这是顾启裴第一次对她发脾气。   “夫君好大的架势,要不是我,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呢,你凭什么对我发脾气,”陆瑶的声音当然也不低,开始口不择言。要知道陆瑶是对着陆平都是从来不口软的,她的脾气可从来都算不上多好,别人顺着她尚且好说话,现在她颇为看重的夫君这样对待她,她当然受不了。再加上现实和她想像之中的相距甚远,自然是大受打击,这一急,就是平常时候的仪态也是维持不下去了。   而陆瑶现在说的话更是让顾启裴不高兴,其实说起来顾启裴本来也是一个知道上进的青年,他以前一直知道只要娶了陆瑶,自己就能得到更多,后来他娶了,确实也得到了很多。但是随之而来的还有其他的,岳家那边从来不把他放在眼里不说,就是陆瑶也是不好伺候的,再加上家里人也根本就不了解他,他每日的事情似乎都在家长里短之间徘徊,实在是累的很。   这次他去赌坊本来也是进去放松心情的,没想到倒是着了别人的道,事情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是陆瑶把他捞出来的,这样一想,让顾启裴心中很是不得劲,再加上被关进‘如意坊’的那些日子,那些下人们说的话也实在是让他很是愤怒。   所以这些事情的一一叠加,让顾启裴本就濒临爆发的脾气直接就发了出来,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的,但是现在陆瑶喊得声音甚至比他还大,这哪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   两人越吵越激烈,动手倒是也没有,但是房间里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彻底,不过这是临时租住的小院子,也没有多少东西能任他们打砸就是了。   这里的动静自然也是惊动了顾国和夏氏夫妇。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干什么呀?”夏氏听到动静就直接过来了,虽然平常时候发生这样的事情,夏氏一定是向着自己儿子的,但是因为之前陆瑶做的事情令她感激,再加上儿子这次做的事情实在是有些过分,更不用说之后回江南还要靠着陆瑶,所以这次她说话都是向着陆瑶说的。   “裴儿,这是干什么呢,瑶瑶这次好不容易才把你弄出来呢,作为一个男子怎么对着自己妻子动手?”夏氏进门就开始数落,看到屋内一片狼藉,心中更是滴血,要知道陆瑶房中的这几个花瓶都是当初陪嫁过来的,都是皇家赏赐下来的东西,本来带到京城想充门面的。因为儿子的事情原来的宅子被‘如意坊’收走了,房里的东西是一件没带出来,但是因为这是皇家的东西不是谁都能收藏买卖的,所以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带出的东西。没想到现在都败在这里了,这可是少一件就真的少一件的物件儿。   顾启裴本来就烦,现在就更是烦躁了,但是又不能对夏氏做什么,就一直没有讲话。这边顾启裴消停了,那边陆瑶可不是这样的人,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受过这样的对待呢,于是冷笑着对夏氏说道:“母亲来的还真是及时,平常不是我们夫妻两个什么时候不和的时候,母亲才最是高兴吗?”   夏氏听到陆瑶这样尖锐,一时间没有讲出话,倒是顾启裴拉住了陆瑶,“说什么呢,怎么能这样和娘亲说话?岳父就是这样教育你的?”   “我说的不对吗?哪一次我们之间有了什么嫌隙不是因为娘亲?”陆瑶现在急需撒气,现在夏氏是赶到这儿了。   顾启裴虽然有可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但是唯有一样,他很孝顺,现在听到陆瑶一直这样讲,自然是极其不舒服的,下意识的直接就把陆瑶甩了出去。   事情就是在顷刻之间发生的,顾启裴生气之下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力道,陆瑶也是完全没有防备,直接就倒在了满是陶瓷碎片的地上。   一时间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静的可怕,直到春桃率先冲了出来,抱起了陆瑶,“小姐,小姐,快去叫大夫啊。”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都乱了起来。 第205章   京城   一时间,陆家五房整个小院里非常的杂乱,陆瑶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因为地上碎片儿的关系,已经渗出了血,这当然不是她现在愣住的最大原因,陆瑶拿着自己的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果然是验证了自己心里最差的想法,她伤了脸。   此刻的陆瑶半躺在那里是动也没有动,春桃想把她拉起来,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她伤了脸,这个认知对陆瑶,或者说是对任何一个女人来讲都是致命的打击。   “小姐,地上凉,您先起身。”春桃劝解道,主要是现在陆瑶半躺在地上,作为一个合格的丫鬟他要跪在地上扶住陆瑶,地上的陶瓷碎片实在是让人受不了。   陆瑶还是没有动,此事她脑袋中一直回放刚刚顾启裴甩开她的动作,而这个动作所导致的结果更是令她不能接受。她竟然伤了脸,陆瑶想把心里的气儿都撒出去,但是又不甘心让顾启裴看到她现在的样子,一时之间竟然是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低着头。   这时候,就是顾启裴也是懊恼的,而夏氏想去陆瑶那边安慰一下,却因为房间里布满的陶瓷碎片而停止不前。夏氏虽然知道现在这个事情不好办,但是却没有想着能严重要什么程度,再怎么说陆瑶现在已经是他们顾家的媳妇了,夫妻之间有些口角都是正常的,再说了这一次启裴这孩子也不是故意的。夏氏现在想的是之后要让自家儿子好好的认错赔不是,当然了,她只是看到了陆瑶手上的流了血,倒是不知道陆瑶现在具体情况的。   “快快快,启裴,把瑶瑶赶紧扶到床上,等大夫过来”夏氏赶紧吩咐道。   顾启裴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那样的情况其实他也是不想看到的,毕竟刚才是烦躁过了头,现在完全清醒过来就有些后悔。顾启裴慢慢走过去,想把陆瑶抱到床上,手刚刚碰到陆瑶,本来还没有丝毫的动作的陆瑶却直接的甩开了顾启裴,直接说道:“不要碰我。”   陆瑶回过头,避开顾启裴和夏氏的视线,借助着春桃的力道站了起来,始终都没有回头,低声说道:“都出去。”   “瑶瑶,你……”夏氏还想劝一劝。   “都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陆瑶现在根本就没有心情理他们,大声说道。   这一下子,顾启裴也是恼怒异常,本来他还有些愧疚,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情是他的错,但是哪一个男人不要面子的。他觉得自己现在已经示弱了,陆瑶还是抓着不放实在是过分了。于是听到此话后,顾启裴直接扶着夏氏出了房门。   夏氏本不想走,但是自家儿子紧紧的扶着,也只能吩咐下人好好照应着陆呦,就顺着顾启裴的力道离开了。   这下子,房间里紧紧剩下陆瑶和春桃两个人,“小姐,还是要让大夫好好看看才行,”春桃劝道。   “哈哈哈,”陆瑶突然笑了起来,没想生活到了现在她得到的竟然只是这些,当初她为了顾启裴忤逆父亲,一意孤行到底是值不值?陆瑶顺着春桃躺在了床上,但是脑子里还是不停的问着自己。   同样是京城,陆瑶可能经受着她人生之中罕见的黑暗日,但是陆呦这边就不一样了,因为今日她终于被确诊,她确实有了身孕了。   因为之前元大夫说胎相不显,无法确诊,还要等上几日,所以顾府这些人都是硬挺着又过了些时日,期间府里上上下下对陆呦都是小心伺候着的。中间又因为元大夫有事儿出去又耽搁了几日,所以到了今日才算是真正的知道了消息。   元青当然是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的,这一次他刚回到京城就过来了顾府,只要也是因为之前他可是已经给顾启珪去了信笺,要是这事儿他真的搞了乌龙,还是不太好的。   “恭喜夫人,确实是有喜了。”元青收回给陆呦把脉的手,拿着白巾擦了擦,面带微笑。   这一下子,顾家一家人心中仅有的担心也都没有了,心中的石头终于是完全放下来了。虽然之前心中已经大致确信了此事,但是听到元青这样说,还是有松一口气的感觉。   “顾夫人的身子之前已经调理的差不多了,不用太过于担心。而且现在胎相已经坐稳了,适当的活动活动是必要的,一直待在屋里反而是不好。”元青吩咐道,“之前的食谱也不要接着用了,我再命人送新的食谱过来。”   “是,谢过元大夫了,”陆呦和旁边的朱氏当然是连连答应。陆呦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自然是事事万分小心的,而朱氏则是因为知道生子的凶险,所以什么都不敢有丝毫忽视。   “这下子,你终于是可以出去了,真该让顺宝知道你这段时间吃得苦。”朱氏去送元青,留下顾烟琪还留在陆呦身边,这话当然是顾烟琪说的。主要是这段日子以来,她是非常佩服这个弟妹的,这十几日以来,弟妹唯恐肚子里的孩子出什么问题,是谨遵元大夫的叮嘱,就是房门都是很少出去的,出了陆瑶那事儿之后就更是如此,要是她是绝对受不了的。   “姐姐说笑了,”陆呦笑了笑,还带着点软糯,因为这几日都没有出房门,还一直被好好的养着,陆呦脸上有了些肉,现在看起来倒是比之前更温柔和善一些。   “你快给顺宝写信吧,想来他知道是极其开心的,”顾烟琪小声对陆呦说道,因为现在陆呦跟个小白花似的,粉嫩嫩的,她讲话都会不自觉的放低自己的声音。   “嗯,”陆呦点了点头,还是重重的那种。   顾烟琪笑着出了陆呦的院子,要说这个弟妹她现在是越来越喜欢了,这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她自己本身的性格就在那儿摆着呢,自然是喜欢这种不矫揉做作、有什么说什么的性格。   不管怎么说,此时的顾府是一片的温馨。   燕城   顾启珪现在正向着厅堂走去,到了厅堂甚至都没有敲门求见这一说,直接就被请了进去。   厅堂里的情况和顾启珪想的倒是差不多,只有四个人在,周守砚和王猛,以及许寅和闫如译,按照阵营来讲倒是分配的挺平均。不过厅堂里的气氛并不能说是有多好就是了,虽然一个个的面上都带着微笑,但是顾启珪还是能看到这阵营之间的针锋相对。   看到顾启珪进来,“情况怎么样了?”周守砚直接问道,刚刚他命人去叫顾启珪却被告知顾大人已经出去了,想来肯定是去‘亨通’了,也因为这他才有这一问。   “还可以,”顾启珪想在座的四位行礼之后,才回答道。   许寅当然不知道他们打的什么哑谜,现在他一如既往对顾启珪比较的好奇:“‘签契换粮’这个法子是小顾大人提出来的?”   “是,”顾启珪看向许寅没有否认,主要现在来说也是否认不了的,既然都放在了明面上,而且现在这法子是谁提的都没有什么关系,主要是大家认不认。   “那小顾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并不好办。”许寅说的漫不经心。   “少都督说的是,但是不好办不等于不能办不是,启珪只知道现在来讲没有什么比百姓的性命更重要。”   “小顾大人还真是以天下为己任啊。”许寅到现在为止语气表情都没有丝毫的变化。   “还请少都督和闫大人多多支持,启珪自是感激不尽。”顾启珪回道。   许寅看着眼前的顾启珪,很久也没有说出话来。   “顾大人应该知道吧,这事儿并不好操作,水灾过后燕城这边的物资几乎会被耗费殆尽,恐怕三五年都难以恢复,要是这几年中没有赋税作为后盾,燕城乃至两广这边儿都不会好过。”闫如译接过话头,说的不疾不徐而且颇有条理,“况且,顾大人如何知道这次的水灾这段时间就能停歇,要是再持续下去,恐怕伤及的就不是仅仅只有百姓的性命这样简单,还会消耗两广的经济链条。况且因为有这种可能,顾大人怎么知道这些人都会接受这个提议?你知道的吧,要是能一举成功还好说,要是只能筹到一点粮草与现在的两广根本是没有丝毫的用处。”   本来就死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且不说现在这个提议,作为两广巡抚的他不好答应,就是他这边应了,那边能动员的世家富户也是不好弄得吧?更不用说,他本来就没有想着答应,要不然,许琦那边可是不好弄。   “闫大人肯同意这个提议?”顾启珪直接捉住了闫如译话里自己想要的意思表达,问道。   “看来小顾大人确实是已经有眉目了,”许寅看着顾启珪说道,语气变的有些飘忽。这厅堂之内都是不好对付的人,说起话来都是弯弯道道,许寅是个聪明人,他从这个年轻人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对自己要做的事情总是在不经意之中展现出自信。   顾启珪没有接话。   许寅直接站了起来,说道:“我想回去了。”闫如译自然是跟了上去。   “关于这次的水灾,想必两位比我更了解情况,时间是不等人的,而现在灾民最缺的就是时间,请大人们三思后行,”顾启珪转身对着两人的背影说道。   许寅和闫如译的脚步顿了一下,微不可见,但确实是顿了一下。 第206章   许寅和闫如译离开之后,周守砚和王猛又问了一些顾启珪今日‘亨通’一行的收获。   “‘亨通’那边是这样表示的?”听到了顾启珪的回复,周守砚这样问道,就是王猛也是有些激动的,虽然现在都还是镜中花水中月,但是到底是有了希望不是。   “是,方掌柜是这样的说法。”顾启珪回道。   “‘亨通’钱庄与各方经商之人的联系密切,其中弯弯道道自然是不少,据说背后的关系很硬,尤其这两年,‘亨通’在两广这边发展的甚是迅速,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王猛跟着开口,“现在他们既然能开口应下此事,就说明现在他们必然是没有收到其他的通知。”   王猛的话,厅堂里的所有人没有一个不明白的,时间就是生命,他们现在是和时间做斗争。   虽然,这件事情并不容易,就拿刚刚许寅和闫如译的表现也能看出他们并不大同意此事,或者说他们并不能为现在这件事情下决定。而他们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和许琦交过手,既不了解也不能判断许琦到底是怎么个套路,不管怎么说,这事儿不好办。但是这事儿关乎的是外面的百姓,那都是大齐的子民,他们当然得竭尽自己所能。   “你继续接洽此事儿,再和安家那小子核实一下,以咱们现在的物资最多还能坚持多久,”周守砚对顾启珪说道。   “是,属下知道。”   “有消息说许琦已经回了燕城,做好心里准备。”周守砚看着这个年轻人还是不疾不徐的,出声提醒道。   “是,不过既然他没有第一时间到驿站之中,咱们还是当做不知道为好,这样事情也好操作一些。属下以为这是个契机,就算是身为两广总督,手握重权,但是没有这两广的百姓,他什么都算不上,想来总督他是极为清楚的。”顾启珪说道。   周守砚抬头看看顾启珪,“你想拿舆论压他?”   “事情发生到现在,就算是普通的百姓现在也已经是很了解这个事情了,城西的城隍庙满是为成为百姓祈福的老百姓,虽然都是些普通人,但是说到底就算是最厉害的士兵也都是爹娘生父母养的,属下以为有些舆论是可以的。”   “此事容易适得其反,要是真发生了这个万一,最后咱们可是什么都得不到,这里毕竟是两广的地盘。”王猛沉吟道,他们最后会离开,留下的人终究还是会留下,总会有所顾虑的,就怕最后就连‘亨通’也会因为种种事情换边倒。   顾启珪没有讲话,王猛说的确实没有错,普通人都会这样想。   周守砚的手一下一下敲着桌案,意外确实会比较多,但是起码‘签契换粮’这个主意现在来看是可行的,“‘签契换粮’这件事情我们尽全力促成,竭尽全力,”周守砚说道,后面几个字咬的尤其重,“至于其他的,看事情发展态势而定,先准备着。”   “是,”王猛和顾启珪答道。   之后,顾启珪就告辞出了厅堂的大门。   “嘱咐方乐,让他仔细着些,恐怕会被那边请去喝茶,怎样应对应该不用我教他,要石宇配合着些。”顾启珪边走边吩咐顾擎,“让石宇最近把附近‘亨通’的资产排查一下,得到确切的结果。”   “主子是想……”顾擎欲言又止,难道是要把这些都拿出来换粮,不是想的这样吧。   顾启珪没有接顾擎的话,继续往前走。任何事情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万一中间出了什么差错,得到的结果过可不是他们这些人能承受的。毕竟在这件事情之上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成为千古罪人,顾启珪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他也不想成为罪人。   “是,”顾擎没有得到自家主子的回答,也没有跟着问下去,稳了稳心神,顾擎才接着禀报:“十六哥来信说,今日会过来向主子汇报最新的情报。”   顾启珪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顾十六过来,肯定是事情已经有眉目了,期望得到的是他想要的答案,而不是又发生了更糟心的事情。   “通知珏然核查物资,还有告诉他之后的事情我来解决,让他在前方一定稳住。”顾启珪说道,这是他们两兄弟罕见的一起出任务,家里人都说他们两个还能有个照应,但是自从到了两广他们还是被分隔两地,也是造化弄人。   “别别忘了给京中寄平安信。”顾启珪推书房的门,再次吩咐道。这几日顾启珪都没有时间坐下来写信,但是因为路途遥远,本来寄送信笺就很不容易,要是还忘了,京城那边的家人还不知道怎么担心呢。   顾擎点头一一称是。   街道之上   马车缓缓前行,马车里闫如译坐在马车里煮茶,不疾不徐,小小的火苗让茶壶里的茶水,热水沸腾,茶叶来回翻滚,慢慢的飘出了茶的清香,虽然煮出来的茶喝着没有什么味道,但是煮的过程本身就是一种雅致的事情。   就算是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但是闫如译手上的动作还是一如往常,没有丝毫的异样,当然许寅也是一样的,他侧躺在茶几的另一边,保持着令自己舒适的样子。但是到底还是有什么不一样的,往常这时候,他们有可能也是互相不开口,但是那时候,起码氛围是温馨的。而今日这整个马车之中,因为两个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而透露出一种压抑的感觉。   “你怎么看这件事情?”许寅先开口问闫如译,很久没有得到回答,许寅回头就看见男人还在那摆弄着自己的茶,一幅道貌岸然的样子。见此情景,许寅笑了笑,略带着点讽刺的表情,“闫大人是年纪大,耳朵不好用了?”   闫如译这才抬眼望去,却没有回答许寅的之前问的问题,只是把手里刚刚才煮好的茶放在许寅面前,“把茶用了,今日可以多饮一杯。”   因为许寅的身子不好,茶与他用的汤药之中的一味药效相冲,所以一般对茶忌口,在日常生活中许寅喝茶也只喝煮的茶,就是因为煮茶已经把茶的大部分清香都蒸发了,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要适量。   当然了话是这样说,许寅身边的人往往是拗不过他的,就这件事情来讲最严厉的执行者是闫如译,平常时候,许寅要是想在闫如译这里喝一杯茶那个艰难就不用说了,像今日这样主动给递茶,是绝对罕见的。   看到许寅没有伸手接过茶水,闫如译挑挑眉,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这就要把手里的茶杯收回去。   就在一刹那,许寅接过去了,“没说不用。”   闫如译叹了一口气,“对自己的事情上心些才好。”   “今日的事情,你怎么看?”许寅明显不想听闫如译的说教,闫大人看着清心寡欲,但是对于自己的事情,尤其是关于怎么折磨自己的这些事情是乐此不疲,只要一提起来虽然不说长篇大论,但是严肃的表情和微抿着的嘴,许寅是哪一样都不喜欢,所以只能赶快的转移话题,要是让闫如译继续下去,今日恐怕事情都不用说了。不过,经过这件事情,马车里的气氛倒是完全的改变了。   “能怎么看,你想要我夸一夸那个小顾大人?”闫如译回答道。   许寅听到这里,手里算着茶杯的手不自觉的用了一下力,因为手上力道不均,杯子里的茶不自觉的洒了出来,“你也觉得他这个法子可行啊?”   闫如译低声“嗯”了一声,他本来就知道这边布局让两广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就算是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去解决这件事情,因为本来他们准备的就是死局。说到底还是因为两广天高皇帝远,本身就是土霸主,所以什么都敢做,这几年以来,许家的胃口不是一般的大,到了现在就是这样的事情也敢做。甚至他们对京城来人都是排斥的,这个从许琦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就可以看出来。   想到顾启珪,闫如译笑了笑,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能想出这样的点子,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真正破了眼前两广的这个局,就像当然他爹把江南搞得天翻地覆一样,闫如译倒是想看着这两广这边天翻地覆。   “可是成功不是这样简单的,”许寅还是那样吊耳当啷的半躺在哪里。   “是这样的,”闫如译勾唇笑了笑,许琦可都还没露面的。   世上的事情大都是如此,人总是想什么来什么,而且好的不灵坏的灵。这时候就是这样,马车还没有到闫如译的巡抚府,就因为一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许寅和闫如译的行程改变了方向。   “主子,都督回城,正在府上等着。”   许寅愣了一下,但是立刻就恢复了,这是早就料到的结果,只能说他们还是低估了京城官员的储备军,造成现在这个结果是不可控的。不过,老家伙的感知还是不一般,事情刚到这时候,就已经知道事情失控了,这城里究竟还有多少他的人?许寅这样想着还是坐起身,对闫如译说道:“我回去了。”   闫如译点了点头,直视着许寅的双眼:“聪明人只会做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少都督是聪明人。”   许寅愣了一下,转身下了马车。   马车继续往前行,闫如译因为许寅留下的那句‘当然,闫大人说的是’,而有点放松,也只是有点就是了。 第207章   天刚刚暗下来,顾十六就到了驿站,这一次倒不是潜进来的,因为这段时间驿站的人来来往往的查的并不是很严格,顾十六跟着顾启珪这边儿的人大摇大摆的就进来了,建立之后就直接去了顾启珪那边,当然也是没有人阻拦的。   “主子,我过来了。”顾十六站在书房门口禀告道。   彼时,顾启珪正在沉思,最近发生了这些事情,现在连一直没出现的许琦都出来了,接下来的事情只会更复杂。而且现在又发生了牵扯到他的事情,要怎么才能把这个关系利用好?顾启珪这样想着,他脑海之中出现了无数种可能,和无数种事情失败之后的补救措施,但是因为他现在还没能见到人,所以一切还都只是空想就是了。手里摩挲着腰间的玉佩,顾启珪面上是沉静如水,但是脑中是在高速运转。   听到顾十六的声音,顾启珪回过神来,换了一个姿势才对外面说道:“进来。”   “京城过来的?”顾十六一进门,顾启珪就看到了他手中的两封信笺,因为信封和印章都是专属的,所以顾启珪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这是刚到燕城这边的,”顾十六把手里的信都交给顾启珪,“这一封是元大夫的加急信笺。”顾十六之所以过来这样早,也有这封信的原因,元大夫可是大夫,一般是不掺和他们这种俗事的,这次来信还这样着急肯定是京城顾家谁的身子有了变故,难道是老爷?当然这都是他们的猜想,就怕其中真的出了什么事情,顾十六今日才提前出发的。   顾启珪闻言,眉头皱的死死的,顾十六顾忌的,他当然也是担心,爹爹身子一直不好,这几年没有歇下来不说,最近还渐渐有更忙碌的趋势,想到这里,顾启珪赶紧撕开了手里的信笺。   嗯,这封信并不长,里面有用的信息也不多,大部分都是元大夫在调侃他,但是顾启珪愣是来来回回看了三遍,还是没有回过神来。这封信是在元青在第一次给陆呦把脉之后写的,主要就是想调侃一下顾启珪,当然也有着对自己医术的强大自信,虽然在新的末尾还贱兮兮的补上一句,‘因为月份尚浅,可能存在误诊的可能’,但是在顾启珪看来这几个字和之前的‘你家夫人有了身孕’相比小了不是一星半点。   没想到,他现在也是有妻有儿的人了,想想还是让人觉得振奋,想到陆呦,顾启珪心中就是一阵暖意。算起来的话,这事情发生才过了十多日,要不是因为元大夫用了加急,顾启珪也不可能现在就知道这个消息,想到这里,顾启珪对元大夫就很是感谢。   “主子?”顾十六出声,自家主子明显的是在走神,信上到底是什么内容?   “没什么,”顾启珪这才回过神来,嗯,眼睛里还带着点笑意,明明心里告诉自己还是要矜持一些才好,毕竟这消息还可能存在‘误诊’的可能。但是顾启珪就是抑制不住心里的温情,这是一种很暖的情感,一点儿也不炽烈,但是现在就是充盈在他的整个心中,一不小心就会盈露于面。   要是主子您不笑的话,这句话还更有说服力些,顾十六在心里说道,看到自己主子今日心情实在是好过了头,仿若忘了正事儿似的,这要是少夫人的信吧,还可以了解,这是元大夫的信,到底是有什么好看的?顾十六表示自己是想象不到的。   又过了些时候,顾十六看到自家主子还在摩挲着信封,觉得等着自家主子主动过来询问,似乎是不大可能了,只能主动开口回道:“主子,属下之前禀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现在范围更广了一些,就是西广那边粮价也是突然上涨,以‘许记’为首的商家最近像是商量好了似的都没有行动,应该是为这次的事情让步。”   ‘许记’是专门经营五谷粮草的商行,主要流行在两广这边儿,因为价格公道,粮食新鲜而存于市。因为名为‘许记’,所以多多少少有人说是与许家有关系,但是一直没有得到印证,但是不可否认的势力非常的雄厚。两广这边大大小小的城池街道均有‘许记’存在,现在‘许记’关门不出,想到是有人在背后施压或者是支使了,这样一来不仅是灾民就是普通百姓也是要受到影响的。   一说到正事,顾启珪脸上的情绪瞬间就收了个干净,把信件仔细压在一本书下,慢慢的开口,“具体都是那些地方,这批粮草可不是小数目,就目前来看,粮价这样昂贵,可不是谁都买得起的,银子都进了谁的口袋?”   “属下们派人去了燕城周边的几座城,情况都不是很好,粮草是一批一批出现的,出现的时候数量都不是很多,大部分都是打着家中余粮的借口出现在粮市之上,您也知道最近四面都是水灾,百姓们心里恐慌,所以现在粮食算是有市无价,珍稀的很。银子流向倒是极其清楚的,……”   “嗯?”顾启珪抬头,不是他想的那样吧。   “银子都在‘亨通’,是一个名为王五的人存下的,换走了不同面值的银票和契书。”顾十六说着,拿手比了个数目。   “什么时候的事情?”顾启珪问道,其实现在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亨通’受人信任是好事儿,说明这几年他做的还是挺成功的,但是不知怎么的心里不大得劲。   ‘亨通’起于相对开放的江南,虽然与官家的联系密切,但是算起来其实是起于江湖,也因为这样存银只看银子本身,从不追根究底。更是因此深受各方人士的喜爱,隐隐之中也能得到各方的庇护。‘亨通’建立特别是顾启珪接手以来就更是朝着这个方向走,主要是这也算是竞争的一个环节,相比麻烦严格的官家钱庄,‘亨通’很是便利。   这其中当然也是发生过许多事情的,尤其这几年‘亨通’是越来越壮大,大家信任,就有些人想投机取巧,什么银子都想往里放。对这样的事情,顾启珪一直坚持的就是只要官府下令,‘亨通’尽量配合,但是‘亨通’只看纹银的规矩倒是没有大变。   顾启珪并不想出名,‘亨通’也用不着这些,所以眼前这件事情还是尽快解决为好,不然等这件事情抖出来,‘亨通’恐怕就是在皇帝那里也要挂上号了。毕竟在这个普通人家二三两银子就能过上一年的时代,一百万两白银这个数目还是不小的,现在国库空虚,可不是一句空话,恐怕算上整个国库都拿不出这么些银子,而两广最近一段时间就产值这么些,还真是讽刺啊。   “就是这几日的事情,因为一直盯着,所以才在这件事情之上看出了些端倪。”   顾启珪点点头,突然脑中灵光一现,“现在这些粮市还有的对吧?”   “是,”顾十六下意识的回答,主子这是兴奋了?   “去买,有多少要多少,人家都把银子送上门了,就先用着,想来这一段时间人家赚的银子多,也记不得过来取银子。”顾启珪说道,而且,等这件事情平安落幕,他会让背后那人连用银子的性命和自由都没了。   顷刻之间,顾十六就完全领会了自家主子的意思。   “这件事情通知一下珏然,他现在在外面,到底好操作一些,这段时间‘亨通’之内肯定不会平静,十六哥多费些心。”顾启珪说道,因为之前他提出的‘签契换粮’首先就是指向‘亨通’的,所以后面一段时间‘亨通’这边儿被各方请去喝茶是一定的。不过,顾启珪倒是不担心人会有意外,毕竟沐执在整个南方的名气也不是说说而已的,算起来,他们这次也算是狐假虎威了。   “是,属下得令。”   “许家的那个老姑奶奶,怎么样?”顾启珪开口问道。   顾启珪这边发生的事情,顾十六也是略有耳闻,知道自家主子是莫名其妙的被认了亲,其他倒是不清楚的。知道别人手中也有顾家家主令牌的时候,他当然也是惊慌的,但是他们这一批成长起来的人都偏向年轻,从来没有听说过此事。   不过因为各方情报的关系,这位许家姑奶奶的情况,他倒是知道一些的。   “许家老姑奶奶在许家的地位超然,据说两广总督许琦是这位亲自带出来的,就是现在许琦出发回家都会去给老人请安。前一段时间老人沾染风寒,总督许琦更是亲自下令为城外名寺的菩萨重镀金身,就是为了给老人祈福。不过,也有人说,是因为这是老夫人手里攥着许家秘辛的缘故,因为老人家几乎不出院子,也甚少出现在各种宴席之上,所以这内里的事情大家也都只是猜测,很难有确切的判断。”   顾启珪点点头,无论是这两者中的哪一方面,都可以显示出这位老人家不简单,这样看来的话,明晚的筵席还是需要好好准备一下的。   因为顾十六不能经常过来,这段时间又确实是发生了很多事情,所以主仆两人说的比较多,外面的夜渐渐深了,他们才结束。   顾十六踏着夜色离开,书房之中只剩下顾启珪,目光不经意触及到压在书下的信封,本来冷凝的表情渐渐消融,挂上了难以掩饰的温情。 第208章   到了第二日,未时刚过,顾启珪这边儿就开始准备去赴宴,虽然别人不清楚,但是顾启珪是清楚自己的,他这一次去的目的本来就不单纯,比起自家曾祖父年轻时候的那些事情,他现在更在乎的是怎么解决眼前事。   要出去驿站,自然是要和周守砚打招呼的,不过也没有细说,毕竟是关乎曾祖父名声的事情,顾启珪可不想在老人家走之后,后人还议论这一桩陈年旧事。   许家大姑奶奶许氏现在住的地方离燕城驿站的距离并不近,从驿站过去需要些时间的,就算是这样,顾启珪到的时候也不算晚。太阳收敛了自己的光芒,夜幕刚刚来临的时候,顾启珪的马车到了许府的门口。   “是顾家少爷吗?”顾启珪一行人刚到门口,就有类似管家的老人过来迎接,虽然看着年纪已经是不小了,但是依然站的挺直,精气神儿什么的都不错。因为身边有很多这样身份的暗卫,顾启珪对这姿势倒是熟悉,他猜测这位管家应该是从战场上退下来的,不过想想许氏曾经的身份,这倒是完全可以想到的。   “是,晚辈名启珪。”顾启珪说话很客气,这一看这就不是个简单的人,再加上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上,怎么着都要注意。   “里面请,我们家老夫人已经在等着了。”   “有劳,”顾启珪看到他不想与自己多说,也开始惜字如金。   这栋宅子大门口处的牌匾写的是“许府”,两个字写的大气,暗含玄机,似乎一不小心就能喷发出磅礴的气势,顾启珪多看了两眼,字迹有些熟悉,但是他并没有想到具体在什么地方见过。   顾启珪来的时候是从这栋宅子的后面绕过来的,外面看起来这栋宅子并不大,进到里面以后才发现这里算是别有洞天,虽然并不是很宽广,但是什么都是齐齐整整的,看着倒是挺舒服的。   “我们家老夫人和孙小姐正在里头等着,顾少爷进去吧。”在厅堂面前,老管家停了下来让顾启珪进去,丝毫没有陪同的意思。   顾启珪冲老管家点了点头,也和顾擎对了眼色,然后就没有什么负担的进了厅堂。   顾启珪刚踏进厅堂,抬眼看去就看到了坐在主坐之上的一位老夫人,长得慈眉善目,这样看着就是一个和善的老太太,一点儿没有传说中年轻时候的锋芒。虽然按照年纪算的话,这位也已经是古稀之年,但是现在看起来,身子很是硬朗,大概是因为年轻时候习武的原因,身子要比平常人好上一些。   “哎,你终于过来了。”看到顾启珪过来,站在老夫人身边儿的许佳高兴的打招呼,声音还有些沙哑,但是因为并不完全是靠嗓子喊出来的,倒是不这么刺耳了。   顾启珪向老夫人行礼问好之后,才冲许佳笑了笑。   “你就是安庆顾家的?”老人问道,语气之中微不可见的有些颤动。   “是,小子顾姓,名启珪”虽然刚刚行礼的时候,顾启珪已经是自我介绍过了,而且是被请过来做客的,主人家怎么可能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在老人问的时候顾启珪还是有恭敬的回答了一次,因为他感觉这并不是单纯的问句,似乎是在确认什么。   “你家里人还好吧?”老人家停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   顾启珪之前已经猜测在若干年之前这位老人家可能和自家曾祖父有过什么,但是现在有所一问,还是有些突兀就是了,主要是自家曾祖父已经过世,这位老人能问的想问的那个人已经离世,有关的那些事儿也已经成为了过去,甚至她所说的安庆顾家也已经变成了现在的京城顾家。也就是说顾家已经没有人能得这位看重了,不过也不排除这是在爱屋及乌。   虽然心里是这样想,但是顾启珪还是恭敬的回答:“是,小子家里人都挺好的。”初次见面,顾启珪没有和不熟识的长辈说自家事儿的爱好。   “你今年有多大了,可有婚配?”上面的老人也不在乎顾启珪答的敷衍,转而继续问道。   “小子今年已经及冠,已经成亲了,”顾启珪回道,心里有些无奈,也许就算是年轻时候再是叱咤,老了之后,女人都会变成这样,看到小辈总会问些家长里短的事情。   “到了这个年纪也是该成亲了。”许氏看了看许佳,不无惋惜的说道。   这话顾启珪倒是不知道怎么接,想了想就站在那里没有说话。   本来以为这话到这时候应该已经到最后了,但是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顾启珪算是感受到了老人全方位的关心。这位老人真的是很关心他了,问的事情是事无巨细,他其实很少跟这样的老人打交道,所以大部分时候也只能静静听着,然后仔细的回答问题,当然都是避重就轻说的,但是一点儿没有撒谎就是了。   顾启珪觉得自己并不讨厌现在的这种感觉,要不是现在这个时期不对,他甚至还会喜欢上这样的感觉,对许氏他好似多了些说不清的宽容。   许氏说了很多,看向顾启珪的时候,也在不经意之中带着慈爱。   “祖母,筵席已经准备好了,是否现在就过去?”许佳看到自家祖母一直在说,虽然顾启珪没有露出什么不耐烦或是厌恶的表情,但是到底是不合适,毕竟是第一次见面,未免适得其反,许佳拉了拉许氏的衣衫,低声慢慢说道。   “好,好,”许氏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也是察觉到时辰确实是不早了,“现在我们就过去。”   顾启珪现在更偏向于这就是一位普通的老人,从刚才到现在,这位老人给他的感觉一直都是温情的。不过什么事情都不能在短时间内轻易且绝对的下论断,毕竟这位老人年轻的时候可是什么都敢做,而且人在什么时候都不能轻视任何人,也许最后击毁所有的就是当初你不看在眼里的那些因素,事实也正如顾启珪所料,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让顾启珪对许氏的看法翻了个个。   “听许佳说,最近你在忙两广水灾的事情?”许氏边走边问跟在身后的顾启珪。   “是,小子从京城过来的任务就是帮助两广度过此次难关,算是分内之事。”顾启珪回答道。   “现在已经有眉目了?”这事儿许氏也是知道的,毕竟就算是不想知道,还是有人拿着这些事情过来烦她。   “遇到了些难处,现在正在积极的解决。”顾启珪说的含蓄,当然也有试探的意思,毕竟现在他并不知道这位老人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许琦那小子肯定又有自己的小心思了,要是有什么就尽量给他打回去,可千万不要吃了亏,想当年啊,……”许氏本来说的极不客气,说到后面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直接就停住了。   顾启珪抬眼看了看左前面的老人,猜测着老人接下来的话,想当年?是和祖父有关的事情吧?不过这样说起来的话,这位和许琦的关系确实不如传说中的那样好就是了,难道真的是因为手里握着许家的秘辛?   “都督现在还在燕城外奔波,就是为了尽快解决此次水灾事宜,倒是没有什么精力为难我这种小喽啰的,”顾启珪这样说道,半真半假。   许氏回头看了一眼顾启珪,是那种关爱白痴晚辈的表情,期间还夹杂着些有些可惜的表情,虽然很快就收回了,但是顾启珪还是捕捉到了。   对此,顾启珪表示,默,这倒是他自小都没有体会过的表情,不可否认心情有些酸爽。   “那块玉佩,我听佳佳说你那有一块?”一行人刚刚入席,许氏开口问道。   “是,小子是从家父那里得来的,”顾启珪说道,那枚玉佩的价值大家都知道,倒不是什么秘密,所以顾启珪并没有藏着掖着,格外的坦诚。到现在他还是想不清楚当年的曾祖父是抱着怎样的心态才把家族令牌交给眼前这位老人的。   “据我所知,你祖父还在的吧?”许氏又问,潜台词就是你祖父都还在,怎么着这令牌也到不了你这。   “是,祖父尚且安好。”虽然已经听懂了许氏的意思,但是顾启珪却没有说很多,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家的事情,略过嫡长子把家族暗中的势力全部交给嫡长孙又不是什么值得颂扬的事情。   “玉佩他是直接给了你阿父吗?”许氏的声音有些颤抖。   顾启珪没想到许氏还会接着问下去,只能讷讷的回答道:“是。”   一时间,老夫人没有讲话。   顾启珪没有抓住那个点,不知道这个事情是怎样算的,只要是他实在想不到这个事情之中能有什么隐情。   “燕城周边,或者说是现在两广凡是能叫得上名字的粮仓都已经是见底了,在粮仓之上下功夫,你们根本就占不到一点儿便宜。”许氏突然开口。   顾启珪抬头看去,此时的许氏表情坚毅,倒是有了杀伐果决的女强人的一面。   这些事情顾启珪知道些原委,但是因为不知道许氏是怎么个想法,所以他就没有开口。   “城外粮价堪比黄金,都是一次一次炒上去的,这达官贵人炒的是银子,受苦的却是百姓。这事儿下手重一些才好,能让人长长记性。”许氏慢慢说道,带着谆谆善诱的味道。   顾启珪一愣站起来行了一礼,道:“还请老夫人赐教。” 第209章   许氏现在说的这些事情,顾启珪都清楚,也是因为知道,所以才有此一问。要是完全不了解,就无法分辨真假,那样知道的情报太过于廉价,就现在来讲,许氏说的都是事实。   但是俗话说‘老小孩老小孩’,本来你越是不问她有可能上赶着说,但是你问了,她有可能就不会轻易说出来了。   “这不是你们的分内之事,当然应该自己决定才行,怎么能问我呢?我就是一个普通老太太不是。”许氏说着,还对顾启珪笑了笑。   顾启珪,呃,看着眼前秒变老小孩的许氏,倒是没有什么厌恶的情绪产生,对待许氏,顾启珪现在感觉自己对这件事情有很强的包容性,可以说超乎自己的想象。   似乎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些太过于草率,许氏低咳几声,“两广这边儿,水向来深,离京城远,一般就是出了什么事情辐射不到这里是一方面。还有就是这些年以来,常常被人拿来与两江比较,渐渐的心就大了,不管是两广的官员还是百姓都以此为好。但是这几年以来,两广这边确实是不景气了些。”这样说着,许氏叹了一口气。   这事儿顾启珪不是第一次听说,先是许寅和闫如译或直白或含蓄的说过,他没有当回事儿,现在又是许氏这样郑重的讲出来。但‘亨通’那边完全没有关于这个的消息传过来,其他也没有什么情报验证,顾启珪根本无从判断这个讯息的真假深浅,所以他没有回话。   “但是一般高高在上的人都很难承认自己的失败,尤其他们的野心和自我的尊严根本不允许这样。”许氏跟着说道,话语里暗含深意。   顾启珪皱眉,一时间也是没有理清这其中的弯弯道道。   接下里的时间里,许氏没有再说什么,宴席之中,没有人过来打扰,顾启珪之前还想着照许林的表现一定会跟着过来的,但是这次他失算了。   一直到宴席最后,气氛虽然在许佳的活跃之下,没有肃然的感觉,但是也没有很轻松就是了。   晚膳过后,许氏没有和他多说什么就离席了,顾启珪恭敬的目送她离开,就提出了告辞。他倒是没有失望或者是有其他的情绪,主要是再怎么说好了,许氏到底还是许家的姑奶奶,之前说的那些多半也是看在他曾祖父的面子上。   现在因为许氏,顾启珪对两广这边的事情有了更多的认识,对此顾启珪还是感谢的。之后顾启珪就离开了许府,这场以感谢为由的晚膳落下了帷幕。   这边顾启珪踏上了回驿站的道路,那厢,许佳到了许氏的院子,如不其然许氏根本就没有歇下。“祖母,顾家启珪已经回去了。”许佳说的小声,声音细细的,虽然还是不动听,但是并没有让人感觉难受。   许氏慈爱的摸摸许佳的头,这孩子实在心疼她呢,“佳儿,这世间不如意之事十之也得有一二,是人都不能避免,哪有人能事事都能如意啊。祖母到了这把岁数能有这样的机会能见见人就已经很满足了,不敢奢望更多。”   “可是,祖母……”许佳却是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只要祖母说出来,只要祖母能说,就有希望的啊。而且,顾启珪看着也是一个聪明人,肯定是能理解的,许佳这样在心里想着,但是并没有说出声,因为许氏……哭了,她坚毅刚强的祖母竟然落泪了。   许氏就坐在那里,脸上带着悲伤,满是皱纹的眼角处渗出了浑浊的眼泪,但是也只是几滴,对于几十年来都无比坚强的许氏来讲,这倒是很罕见的打破了自己坚硬的外壳。说起来,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就是许氏现在也已经想不起当初具体是发生了什么事,对于当初的这些林林总总,她从来没有想过提起的,不管怎么说,当初到底是谁对谁错,都已经成了云烟,现在追究没有任何的意义,只要自己在意的人珍视的过得好就很好了。   “祖母,……”许佳罕见的看到自家祖母这样,把头放在许氏的膝盖之上,没有再说话。   许氏摸摸许佳的头发,满是安慰。   一时间,整个房间里有些温馨,还有些心愿得了的轻松。   许宅   书房之中现在是剑拔弩张,许琦是昨日回到许府的,回来之后就一直待在书房之中,先是找自家儿子训话,后来又找部下了解如今燕城的情况,现在是在商量对策,所以闫如译、许寅并燕城之中数得上的官员都是在的。   许琦坐在上座之上,虽然两广总督的名号在整个大齐都算得上如雷贯耳,但是单论长相的话,许琦并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威风凛凛,他身材瘦小,脸庞像是刀刻过一般线条明显,因为这个,许琦严肃起来非常的吓人。   下面的人分列两旁,如果忽视众人都是坐着的话,倒是颇有上早朝的意味了,其实这话说的也被错,对这些封疆大吏来讲,哪个在自己的封地之上都算得上土皇帝。   许寅坐在许琦的左手边的凳子之上,脸色苍白,面无表情,丝毫没有平常时候随意的样子,不过就是这样还是能给人这些是都和他无关的感觉。倒是闫如译,说起话来都是笑眯眯的,看起来和平日没有什么两样。   “我留你们在燕城,你们就是这样给我办事儿的?”属下们迟迟没有说出得用的措施,这让许琦的心情很是不好。他倒不是反对赈灾,毕竟但凡不损害自己多救几条人命也算是积德了,但是前提是不要损害他的利益,再加上两广的发展得需要不少银子,照现在的情形看起来,那些所谓的钦差可是已经把手伸到他们口袋里了。   整个书房,因为许琦的突然发作,而变得非常的安静,几乎没有人再说话。笑话,上级发怒,当然谁都不想往枪口上撞的。   “最近,驿站那边还有什么新的动静没有?”许琦再次开口。   “顾家的那个提出了‘签契换粮’,几位钦差都是同意的,昨日已经叫我和闫大人过去商量了,他们把法子怎样实施应该都想好了。”许寅慢悠悠的说道。   许琦皱眉,这事他是第一次听到,看看下面幕僚的表情,好似都不知道似的,“这事儿昨日为什么没有讲?”   “父亲说笑了,昨日忙着聆听您的教诲,实在没有功夫向您禀告这个事情。”明明是大逆的话,但是许寅这样没有语气的说出来,嗯,讽刺的意味更重了些。   但是,许琦却是好似没有听出来,转眼看了看其他人,问道:“这件事情各位是怎样看的?”   “这事儿他们想得倒是美,还‘签契换粮’,现在水灾还在持续发生,到处都可能有祸患,不是一时半会能解决好的,两广近十年的收成几乎都投了进去,要是接下来的还要负上一批债务,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有周姓官员义愤填膺,说的那是一个流利,很快就得到了大家的口头支持。   “是啊,这不是要致我们于不顾吗?”   “属下也同意周大人的说法,我们费了这些劲儿好不容易得到想要的结果,他们一句话就剥夺我们今后几年的利益,也欺人太甚。”   ……   众人各说各话,但是宗旨是只有一个的,那就是全部都是按照许琦的态度来的。坐在其中的许寅和闫如译是从头至尾都没有讲话。   “你是怎么想的?”许琦看着许寅,严厉的问道。   “钦差做什么,咱们都是反对,这事儿咱们知道,人家也不是傻瓜。话又说回来,就算是反对,也得看对方肯轻易放弃吗,现在看来,他们想出的这个方法可是很有道理的,就是不同意也得给个合理的理由。”许寅慢慢说道,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语气,“再说了,他们现在上面有人撑腰,现在他们既然已经商讨此事了,恐怕密信恐怕都已经寄出了,上面支持的恐怕不是我们。”   下面的人都没有出声,主要是他们现在也是弄不清楚了,今日他们是明显的感受到了都督和少都督的之间的不和气,现在两位上级的意见明显的不统一,作为他们不知道要怎样表现才算是好。毕竟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都督很少管琐事儿,少都督掌权,他们已经习惯了许寅的手段,现在都督出来,实在是让他们很不适应。   “你是这样想的?”许琦看着许寅,眼神狠厉,显然很不同意许寅的说法。   许琦的脸色实在是难看,要是寻常人家的后嗣,此时肯定是十分有压力的,但是许寅反而是笑了起来,“都督说的是,这是我的想法,不过在最终要怎样办,还请大人指使。”   “他们既然想‘签契换粮’首先去说服谁,用得着我教你?”许琦反问。   “是,属下明白了。”许寅答道。   罕见的被通知能参加这种议事会的许林现在还有些恍惚,他一直以为父亲和兄长是亲近的,最最起码也不该是这样的。父亲和兄长两人剑拔弩张,看起来与其说这是父子两人,倒不如说是陌生的上下级关系来的正确些。   不过,这样看起来他明白了自己和许寅的差距不只是年龄,还有胆量的问题,起码自己是不敢和父亲这样的,说起话来明明语气很是平常,就是给人阴阳怪气的感觉。 第210章   京城   京城这边很是热闹,当然伯爷府这边是被喜悦包围的热闹,毕竟成亲两年,顾阁老嫡次子终于也算是有后了,作为婆婆的朱氏当然很是高兴,所以就算是大儿媳蔡氏过来说了会儿酸话,朱氏也完全没有放在心上,甚至还有心情安慰陆呦不要放在心上。   主要是朱氏感觉自己的现在的生活比在顾府的时候舒适多了,虽然在顾府也是她也是当家主母,但是和婆婆、特别还是关系算不上和谐的婆婆住的近,怎么说也不能处处都如意。后来又有了个不怎么省心的大儿媳,朱氏过得就更是压抑了些,这种感觉不是浮于表面的,就是一种感觉。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在伯爷府凡事是她说了算不说,身边也都是她自己的身边人,这段日子她不要太舒服。再加上,现在小儿媳现在有了身孕,对婆婆朱氏是言听计从,每日忙忙碌碌的,朱氏很是充实。更不用说,这两日小女儿的事情也已经解决了,日前已经回了李府。综上,这些日子朱氏过得不要太惬意。   相比朱氏的惬意,现在顾家五房一家的生活可以算得上是水深火热了。之前顾启裴和陆瑶的大吵一事,在夏氏和顾启裴看来本来就不是大事,还想着过不了多长时间陆瑶就能消气了。但是没想到陆瑶的气性那样大,之后的这几日都没有让顾启裴进门,就是见也不想见的。   刚开始的时候,顾启裴还会在门口劝和,但是被冷落之后,也不去看眼色了,想着等陆瑶想清楚之后再过去。顾启裴并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在五房一家都没有发现的时候,陆瑶留了封信就带着自己的丫鬟婆子和自己的东西回了江南,不辞而别。   这件事情使得顾家五房乱成了一锅粥,本来顾国和和顾启裴因为之前的事情已经没了差事,现在能在京城维持生活,大部分花销还是陆瑶出的,现在陆瑶走了,他们要怎么办,这是他们第一时间的心声,后来才惊觉不能让陆瑶这样回去,江南陆家家大业大,要是让陆瑶这样回去,两江总督陆平那里可是不好交代,这自家的命运可还掌握在他们身上呢。   不得已,他们一家下了决断,顾启裴先行一步去找陆瑶,争取能取得原谅,总之还是尽力扒住陆瑶就是了。而夏氏和顾国和就跟在后头,因为京城没有值得他们留恋的和留恋他们,再加上他们离京的方式和原因都不足外人道,这样令人羞愧的事情,当然都是藏着掖着的。   所以,悄不声息的,顾家五房一家人离开了京城,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在京城溅起水花,走的时候更是没有丝毫的回声。   燕城   许琦这边的决定,顾启珪一行人是丝毫不知道的,回到驿站之后,他就继续投入到了自己的任务之中。虽然他们现在手里确实是有银子,但是外面的粮食却有限额,所以他们之前定下的对策其实并不好操作,但是不管怎么难,现在也只能说要尽力,也不知道他们的对策究竟是不是已经被察觉到了。   许琦到现在到底没有露面,就算是大家对他在燕城之中已经心知肚明,但是燕城这边装聋作哑,周守砚这边积极配合,这样看来双方配合起来倒是极其有默契的。   而且,如顾启珪所料的,燕城这边确实派人去了‘亨通’喝茶,是许寅亲自去的。那边许寅刚刚到‘亨通’,顾启珪这边就收到了消息,许寅亲自去做这些事情是顾启珪没有想到的,下意识的他立刻也赶过去了。   顾启珪到的时机非常的微妙,彼时许寅刚和方乐寒暄完坐下,许寅都还没来得及为方乐普及自家父亲许琦的思想,顾启珪就施施然的进了来。   “看来少都督很是支持我的任务,竟然亲自过来和方掌柜交谈。”顾启珪笑着说道。   就算是顾启珪来得出其不意,但是许寅脸上的表情一点儿没变,只是轻轻挑眉说道:“顾大人过来的倒是巧。”这样说着还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方乐,虽说许寅这次过来并没有避着人,但是这是在他的地盘,没想到他刚到顾启珪就赶到了,消息还真是灵通。   “能碰到少都督也算是启珪的荣幸。”顾启珪笑着说。   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没有说太多,主要是两个人都清楚明白对方的目的,甚至他们都知道现在只要自己退一步,对方就没有可能跟着上前百余步,所以谁也没有主动退让。   “顾大人今日没有什么事情要做?”许寅看着顾启珪悠哉悠哉坐在那里,时不时的还和方乐说上两句话,开口问道。   “比不上少都督着急。”顾启珪跟着笑。   最后的最后,当然是是许寅先离开的,在他离开之后,顾启珪也没有多待。两广这边儿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这次他过来主要也是表明一种态度,就是没有想到许琦能把他得力的长子派来做这些事情。   “主子,少都督似乎并没有说什么的意愿,就是在您来之前,也没有丝毫的暗示,像是在专门等着您过来一样。”在送顾启珪上马车的时候,方乐禀报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确实,想着许寅今日的表现,就是他也没有在许寅身上感受到太多的意愿,就是说许寅本无意做这样的事情,顾启珪有些不懂这其中的道道。似乎自从来了燕城,到现在他还是没有弄懂许寅和闫如译到底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主子,之前您吩咐下来的事情已经有了眉目,这两日属下们在粮市之上购入了一批粮,数量不多。不过我们这里又收到了别人的存银。”方乐又说道,脸上的表情没有变,照别人看来像是在寒暄。   “嗯,把粮直接交给珏然,”顾启珪下着命令,这样做也是为了不节外生枝,而且,在珏然那里这批粮食能发挥更好的作用。   “是,”方乐回道,就他们手里的这些粮花费的银子在平常时候买到的粮食都能填满粮仓了,现在却是根本救不了几个人的命,是在是令人叹息。不过因为这不是用的自己的银子,所以也没有什么值得心疼的就是了。   顾启珪现在倒是松了一口气,只要能有粮食就行了,至少能让他们缓上一口气。看看日头,他们之前想的风雨欲来确实是来了,但是没有他们想的那样严重,起码就结果来看,短时间内他们还能应付。   到了晚上,‘亨通’那边方乐被请到了都督府做客,这事情顾启珪本来就想到了,倒是没有太在意。毕竟许府没有达到目的,怎么可能轻易罢休。   现在的情况是许琦死活不出面,只是让下面的小喽啰陪着他们玩,周守砚现在就是再逼许琦,所以在这件事情上周守砚表现的非常强势,已经就‘签契换粮’这件事跟闫如译商讨了好几次,每次表现的都很是坚持。而闫如译那边也始终没能把这事儿说死,毕竟再怎么说,闫如译和许家的立场可是不一样的,他是当今皇上亲自派过来的,最初的任务就是不说,大家也都明白。   顾启珪明白周守砚的用意,他不知道这个计划能不能成功,但是这已经不是他要想的事情了。因为这时候燕城的这整件事情出现了转机,这对顾启珪来讲是一个能摆脱被动事态的好机会。   此时顾启珪的书房之中,顾擎已经汇报了自己所知道的所有情况,顾启珪坐在太师椅上翻着顾擎拿到的账本,良久都没有说话。   “这是你们救下的那人身上的?”顾启珪一脸凝重,主要这件事情可不是闹着玩的,要是这本账目是真的,那他们这次的两广之行也算是终于迎来了曙光。   这本账目记录的到不是粮仓或者存粮的变化,或者说不仅仅是,它上面记录的两广这几年来财政的收支情况,记录的比较细致,每笔每笔的都有来龙去脉。但是现在还存在一个问题,那就是作为顾启珪,他并不能判断这本账目的真伪,但是因为这本账目更符合现下的情况,顾启珪心里已经相信这是真的。   “是,现在人还是昏迷的,还无从问之。”顾擎答道。   “说说当时具体情况。”   “是,”顾擎说着这次的境遇,说来也是巧,本来他们之是按照主子的吩咐去做任务,没想到偶然救了一人,就牵扯出了这些事情,还得到了这本账本。“当时除了我们和明显的敌对势力还有第三方的参与,之后属下让人跟着去了,有可能是许家姑奶奶的人,看样子他们是想让这个人到我们手里的。”顾擎猜测着说道。   顾启珪靠在了身后的椅背之上,要不是顾擎这次碰巧遇到这事儿,他们有可能永远不知道有这样一本账目的存在。至于许家的这位姑奶奶,顾启珪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就现在来讲,他还没有完全弄清楚这位老夫人到底是为了什么又要干什么,但是这事儿确实是他欠了人情,“等事情尘埃落定,我去登门道谢。”   顾启珪把账目放在桌案之上,这本账目很重要,那边是不会放弃的,“先把人给我保护好了,我不希望出什么意外。”要是出了意外,他们这才找到的线索又会断掉,也是麻烦。   “是,属下明白了。” 第211章   顾启珪手里的这本账本当然是重要的,而且不单单是‘重要’二字能形容的,他要命,能让他们翻盘。   顾启珪很重视这本账本,对于未来保护这本账目而身负重伤的那个男子也很是重视,吩咐把人秘密的保护起来之后,派了众人看守,唯恐中间出了差错。   这件事情顾启珪没有想周守砚汇报,也没有知会珏然,明面上还是像往常一样在驿站之中,私下里对总督府的监控却是加深了几分,他倒是想看看出了这样的事情,许琦那里到底还待不待不住。只要许琦有了动作,这账目就一定是真的了。   此时的总督府,书房之中,许琦坐在上座,下面跪着几个身着黑衣的侍卫。   “你们现在是在跟我说把人跟丢了?”许琦淡淡的问道,他并没有抬头,说话时也没有夹杂着其他的语气,但就是这样,底下跪着的几人却还是哆嗦了一下,头埋的更低,一时间都没敢接话。   ‘嘭’许琦把手里的茶杯直接放在了手边的案几之上,“哑巴了?该说的时候不说了。”许琦抬起头,看着地上跪坐的几人。   “总督,本来我们就要得手了,但是半路杀出两队人马,把这事搅和了,另一对虽然不好说,但是其中一对似乎和姑奶奶有些关系,……”有人开口,说的声音并不大,主要是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确实是他们的失职,当时明明都快抓到人了,却让人在自己手里被劫走了。   许琦神色莫名盯着地上跪着的这几人,沉声问道:“确定吗?”怎么她还掺和了这事儿。   “是,他们离开之后,属下派人跟了一段,他们离开的方向确实是姑奶奶的府上。”就算不是,现在也得笃定下来,侍卫一直没敢抬头,再加上被许琦盯着实在压力太大,额头上的冷汗不断的流下来,却不敢伸手去擦。   “另一队人呢?”   “另一对人非常的机警,属下们跟着一段路,但是后来被甩开了,不过这一对人虽然是偶然间才被牵扯进来的,但是看着两队人马的意思,姑奶奶这边是协助者。”侍卫这样说道。   许琦挥了挥手,下面的人忙不迭的退了下去。   “你现在有什么看法?”许琦问道。   许琦的问声传来,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显示存在感的许寅才慢慢抬眼看了一眼他爹,轻飘飘的开口:“总督做主就是了,我都没有意见。”今日被叫来弄这些事情,许寅心里是无喜无悲,再看着眼前这个自认为高高在上的男人,心里不禁的带着一丝怜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可是让他有的忙了。   “我要怎么做,我要你做的你不是也没有做到,”许琦说的是之前他吩咐许寅去和‘亨通’详谈的事情,那件事情到现在可是还没个定论,就算是后来把方乐叫来总督府也还是没得到确切的结果。   “大人说的是,不过不敢怎么说,沐世子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当年‘亨通’落户燕城的时候,不是已经说过了这件事情,况且别人那样想本来也没有什么过错。”‘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这个道理就是三岁小儿都懂得,但是就是有些人的脑子不能转弯。现在燕城之外百姓们流离失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他们这些人不想着怎么解决眼前事,却要在这里发挥自己的机智去说法一些有良知报效百姓的人放弃他们本来的良知,作为自小没有受过什么挫折,骨子里透着骄傲的许寅来讲,他并不屑于去这样做。   但是很显然,就算是到了现在这个时候,眼前这个人还是决定要一意孤行,许寅心中冷笑,就算是账目之上做得再逼真,还是不能否认那就是假的,之前他知道这些事情的时候不屑于与他们合谋,到了现在这种行为就更是令他作呕。现在真的账本出现,也印证了一个道理,你想掩盖一件事情的时候,哪怕是自认为做了再充足的准备,但是只要有一点点疏忽,就可能满盘皆输。但是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许家人。   “你那是什么态度?不管怎么说我都是你父亲,难道你还想对父亲做些什么,别忘了,没了许家,你能是什么?”许琦暴怒,这是很少见的,许琦虽然经常是阴沉着脸的,但是像这样情绪外露是不常见的。其实之前许琦看到许寅这样,就一直忍着,没想到这小子却是登鼻上脸。   “是啊,我别无选择。”许寅看着暴怒的许琦,慢慢笑出了声,要是可以的话,他宁可生在贫户之家,也不愿意成为他许琦的儿子,令人恶心。   ‘啪’,许琦手边的茶杯被直接扔到了地上,茶水飞溅,地上一片狼藉。   “大人息怒,之后您还有很多事情做呢,至于姑奶奶那里,就由我过去吧,”许寅没有理会许琦的暴怒,站起来主动请缨,接着没有等许琦说话,就退出了书房。   那本账目许寅是有所耳闻的,也知道上面记录的东西对许家来讲确实是十分不利,虽然觉得这件事情本身十分的可恨,但是该走的路许寅还是要走。不过许寅现在诸事不强求,万事随缘。   走出书房的时候,许寅看见了鬼鬼祟祟的许林,两兄弟对上,尤其是不怎么亲近的两兄弟对上,许寅依然面无表情,许林有些闪躲。   “哥,”许林有些尴尬,刚刚他想去书房找父亲,想让父亲同意自己去云南。虽然之前的时候闫如译承诺自己只要任务完成就让自己离开,但是现在许琦回来了,许林表示自己是没有那个胆子不告而别的。只是没想到刚到了院子就又见识到了父兄的争吵,现在他是更加佩服自己兄长了。也因为这样,许家二少罕见的向自家兄长问好。   许寅看了一眼自家缺根筋还笑的傻里傻气的弟弟,没有讲话绕过许林就出了院子。他还要去老太太那里去看看,这么长时间不理城中之事,怎么现在偏帮顾启珪了,许寅可不认为这是无缘无故的。   许林看到许寅就那样就过去了,还有些愤愤不平,自己刚刚都主动开口称兄长了,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是看不起这个弟弟还是怎么的。这样一想,许二少爷气的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连之前自己上这儿来的目的都忘了个一干二净。不过,这样也算是躲过了一劫,毕竟现在许琦正在气头上,谁去谁倒霉。   许寅到许姑奶奶府上的时候,正好是用晚膳的时辰,“大少爷过来了,刚刚老夫人还在念叨您呢,”管家迎出来,笑着说道。   “确定是在念叨我不是其他人?”许寅笑着说道,虽然说的话里面带着揶揄,但是笑容是直达眼底的。许寅现在的心情确实不错,比起总督府,他还是更喜欢姑祖母这里,自小就是这样。   “大少爷说笑了,除了两位少爷和佳小姐,老夫人还能念叨谁?”管家说的不无心虚。   许寅笑了笑,没有再回话,直接就进了许氏的院子,“姑祖母,孙儿过来看您。”听到里面传来允许的声音,许寅才抬步进去。   “还过来看我,看你是来替许琦那小子过来兴师问罪的吧?”许氏看到许寅,就冷哼道。   “孙儿可是不敢,看我们是小辈,姑祖母大人不计小人过,”就算是许氏这样说了,许寅还是笑眯眯的。   “这样的话,小辈也要有个小辈的样子才对,知道我是个老人家,就不要隔三差五的来给我添堵。”许氏笑眯眯的看着这个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说起话来却是一点都不客气的。   “姑祖母说的是,回府之后,我就告诉总督大人,让他没什么事儿不要来打扰您。”许寅快速的答道。   许氏看看许寅没有说话,这孩子因为那事到现在还是不习惯称许琦为父,这也是一种惩罚吧,要说‘人在做天在看’不是没有道理的。   “行了,别讨巧卖乖了,赶紧起身。膳食都已经准备了,有你爱吃的,一会儿多用一些。”许氏起身。   “是,”许寅上前两步扶着朱氏向外走,“姑祖母喜欢顾家的那后生?”许寅直接问道。之前侍卫汇报的时候,许寅就已经猜到这第三方人马,八成就是顾启珪那边儿的,再联想到之前顾启珪曾经过来姑祖母这里做客的事情,就有了此问。至于那些陈年旧事,许寅现在知道的并不多。   “谈不上喜欢不喜欢,只是想着能做的孽都做了,要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这样放任,恐怕死了之后我都无颜见列祖列宗。”许氏淡淡回道。   许寅静静听着。   “这做错了事情就要接受惩罚,一昧的不承认自己的失败,这样的人可悲;要是明明知道自己失败还坚持不悔改的,这样的人可恨;如果错事是以数以万计的百姓为代价,这样的人就算是死后也是要受人唾骂的。”许氏慢慢的说着,还回头看看许寅,这孩子聪颖,照她看来,比他那个糊涂爹更适合做人上人。   “姑祖母说的是。”许寅低声说道。   “今日,闫家的那个没有跟着过来?”许氏话锋一转。   “孙儿是被派过来出公务的,怎么还能拖家带口的,”许寅笑着说道。   许氏冷哼,那些年你拖家带口过来的时候还少?   许寅笑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第212章   因为出了这些事情,许琦这里现在是非常混乱,尤其现在整个燕城之中草木皆兵,顾启珪这边当然能感受到燕城的不平静,这哥不平静不仅仅是暗地里的,连带着表面上也十分动荡。因为这样,顾启珪现在是基本可以确信的账本确实与许府干系密切。   不过虽然是知道这些,因为救回来的那人现在还在昏迷之中,所以现在他们连那个人的身份还没有眉目。不过能有机会记下这样的账本,还能把账本弄到自己手里保存到现在,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证明这人身份的不简单。而且应该还是许琦的近臣才对,毕竟普通人连接触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不过,因为消息之中许琦这几年一直深居简出,所以他到底是和谁亲近倒是不易查到的。   驿站之中,顾启珪此时正往厅堂走去,经过周大人坚持不懈的撩拨,许琦那里终于是呆不住了。就在刚刚,燕城那边儿传信儿过来道是他们都督回城了,要过来拜访各位钦差大臣,阵仗倒是不小,明面上也算是给足了顾启珪他们一行人面子,至于内里,只能说谁心里没有一杆称。   因为顾启珪忙着粮市买粮的事情,所以过来的晚了些,到达厅堂的时候,周守砚他们已经谈上正事儿了。顾启珪悄悄的跟着上茶的仆人进了厅堂,他本来以为不会有人在意他的,但是刚到徐宜身边儿抬起头来,就和许寅来个了对视。顾启珪,默,运气不要太好。   许寅倒是没有说什么,只是冲顾启珪点了点头,就移开了目光。   顾启珪刚到厅堂就已经感受到了,厅堂之中的氛围并不是很好,看着许寅事不关己的表情,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觉得有些异样。   厅堂之中,因为周守砚一反常态的直入正题,没有和许琦寒暄太多就正面杠上,气氛当然不会很好。   “周大人要一意孤行?”许琦慢慢换了一个姿势,看着眼前这个在他眼里只算得上年轻的男人,上面是不是太不把他看在眼里了,来对付他找的净是这些经事儿不多还带着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就这样就想拉他下马?   许琦向来自傲,也经常自诩做得一切都是为了燕城和两广,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过多的私心,大家都该支持他才对,没想到现在竟然到处是反对之声,这让他怎么能接受得了。现在也是这样,他觉得那些银两什么的都是为了让两广成为更好的两广,要是没有银子他拿什么来给他的两广灾后建设,拿什么在百姓之中树立威望。   “许总督说笑了,都是为了百姓着想,现在情况紧急,自然是谁的法子可行谁上,要是都督不同意,请大人指示。”周守砚说道,简言之就是你行你上,他的语气之中并没有多客气,主要是现在情况紧急,和燕城的这些人扯皮就已经耗费了他大量的心力,现在正主来了自然有仇报仇。虽然周守砚算起来比许琦年轻上许多,就是官职也比不上许琦,但是架不住现在许琦身上挂了‘皇’字,只要许琦不想着造反,就不能动周守砚。   许琦眼睛晦涩不明的看着周守砚,像是看着一个死物似的,周守砚察觉到了,但是没有在意。   “看来周大人现在是打定这个主意了?但是想来你也清楚这些年来两广这边的情况,说不好你可能不信,但是事实就是那样。所以现在就算你承诺下来,燕城之内有大量余粮的家户也是不多的。”许琦慢慢的说道,承认这几年两广情势不好,对许琦来说似乎有些困难,因为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的声音有些暗哑。   许琦现在说的话自然是别有深意的,他主要是让周守砚有个心理准备,这几日他们可是已经找了许多富裕门户‘喝茶’,虽然有几家是像‘亨通’钱庄一样说的模棱两可,但是大部分都是一口应下了,许琦现在并不担心他们反悔,再怎么说两广是他们许家的地盘。他说这话的目的就在于告诉周守砚,要是‘签契换粮’找不到对象,可不要说他们从中作梗,这完全是因为这几年的收成不好。   “都督大义,”周守砚站起身来道谢,就当许琦是同意了,他现在是松了一口气,这事儿终于是成了。不过一想到许琦暗地里不知道埋了多少坎节等着他们,周守砚就把松掉的一口气提了上来。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要周大人多多配合着进行了,最近多事之秋,我这边本来就没有多少人,闫巡抚那边又都在忙着灾民事宜,实在是难以抽出人手。”许琦重新端起了茶杯悠悠然说道,言下之意随便你们折腾与我们无关。当然许琦现在确实有更重要的事情的去做,找不到那人,他心难安。   许琦这话倒是和顾启珪的心意,不派人来也好,省得麻烦。顾启珪看向许琦,这位父亲的观感和儿子许寅相比的话,他感觉还是儿子更讨喜一些。两广总督现在摆明了就是要当甩手掌柜,一点也不想管这件事情,或者说完全是因为怕之后皇帝怪罪下来,他才同意了此事,但是是从来没有想着让这件事情做成的。想也知道许琦他们肯定已经下了命令让燕城百姓不配合他们,以此来打消他们的做事效率。不是有那样一句话嘛——‘法不责众’,要是这燕城之中的人都不配合此事,他们这些外来人还能怎么的,就是律法又能怎么的。   想清楚这些事情,顾启珪再看向许琦,意味不明的扯扯嘴角,恐怕这一次这位都督大人的计划得泡汤了。   谈完正事之后,许琦领着他的人往外走,顾启珪跟着周守砚送客,再怎么说,礼不可废。   “总督,这是顾阁老的嫡幼子,顾启珪顾大人。”许寅倒是注意到了顾启珪,笑着向许琦介绍。   顾启珪愣了一下,因为他不知道现在许寅是何用意,但是也只是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直接冲许琦拱手:“都督,下官见礼。”   “顾家的小子?”本来以为就是简单的见礼,没想到许琦像是对他很是感兴趣似的转身停下来了。   顾启珪答是。   许琦看了一眼顾启珪,没有再说什么就抬步离开了。   顾启珪倒是一头雾水,看样子两广光总督似乎与他们顾家有些渊源,之前许寅也曾经提起过这事儿。之前他以为是因为闫如译的原因,难道还有其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吧,顾启珪皱眉,许家和顾家还真是牵扯到千丝万缕的干系,想想就觉得头疼。   顾启珪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之上停留太久,因为他们现在已经得到了许琦的同意,接下来只要起草文书盖印,在从闫如译那边走一趟流程就行了。因为许琦现在已经点头了,闫如译那边应该是不会刁难人的。   因为之前周守砚就已经把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了顾启珪跟进,现在已经有了些许进展,周守砚当然不会让他半途而废,本来事情就不好办,作为自己人周守砚当然不会拖后腿。所以现在去和闫如译说这件事情,当然也是顾启珪去,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些,可以说没有丝毫的难度,闫如译答应的很是爽快,这倒是让顾启珪省了不少力气。   “你说这巡抚做得是不是也太憋屈了一些,那边许琦刚刚松口,他这边问都不问就给盖印了。”刚刚出了巡抚衙门,徐宜就小声嘀咕。   顾启珪与队伍之中其他人都不熟悉,所以出任务顾启珪只能带上还算不错的徐宜。顾启珪当然听到了徐宜的唏嘘,但是却没有立刻回话,刚才闫如译并没有多说什么,但是盖上印章的时候,顾启珪明显的感觉到他送了一口气,似乎是终于把一件事情做好了的感觉,这样的情绪顾启珪并不能完全理解。   “在其位,谋其政,巡抚巡抚,说到底巡抚这边确实受总督的限制。”顾启珪淡淡的回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如预料的一样,进行的并不顺利,毕竟是许琦亲自下的令,燕城的这些人谁会因为这些去开罪许琦。   于是,顾启珪拜访了许多人,也得到了各式各样的回答:   “大人,你别看表面上我生意做得挺大的,其实都是假象,您不了解这几年两广的境况,连着不景气,这几年我们一家老小也都过得简朴,现在实在是拿不出余粮。”这是哭穷的。顾启珪看了看眼前挺着大肚腩、从眼睛往下看应该看不到脚尖的中年男人,这过的是相当‘简朴’了,比起刚刚看到的他那更惊人儿子来说这位可是苗条纤细太多了。   对此,顾启珪回答:呵呵。   “大人,您也得为我们着想不是,这事儿发生了,但凡有些良知的就想出分力的,但是我们还得生存不是,”这是说话还算正常的。‘签契换粮’这事儿与他们来讲并没有坏处,毕竟现在出去了银子,以后还能还回来,特别现在做了这事儿,还可能博个好名声,有好处的事情何乐而不为,但是他们还想在燕城生存可不敢得罪许家。   对此,顾启珪回答:当然为你着想。   “大人,这事儿我们都懂,但是谁都不愿做这个出头鸟,”这是还算明理的。他们已经有了明确意愿去做这些事情,但是却缺乏开头之人,这也是顾启珪真正想找的人,他们大部分都是颇有底蕴的大家亦或者颇有实力的商户,他们虽然怕被拿捏,毕竟许家浸淫两广多年,是多方势力的领导者,但是只要有了打头阵的他们就能跟上,这和有人作伴能壮胆的道理是一样的。   当然这些人中也不乏有一些两面派,甚至可以说很大一部分都是两面派。这些家族谁也不想得罪,那边不想得罪许家,这边因为笃定顾启珪没有法子说服他们任何一家势力打头阵,从而没有任何压力的许下诺言。   对此,顾启珪回答:先把粮食准备好吧。   众人:嗯,……嗯?   见过了这些人,顾启珪心里大致有了谱系,很显然,许琦的策略还算成功,起码现在没有一个家族或个人给他实质的承诺。   不过因为他得到了第三种回答,暂且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都能说明一个道理,许琦在两广的威力其实并不像想象之中的那样深,亦或者是这两广之中有人在忙他,不管答案是哪一种,对他来讲都是好事。 第213章   燕城   今日燕城非常的热闹,在两广灾情更严重之后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情况,当然,百姓们肯定是有原因的。   官家下令提出‘签契换粮’的法子以解决水灾的燃眉之急,当然主要针对的对象是有余力的家户,想也知道普通百姓家里哪怕是有余粮也当不了什么用处,再说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他们不会也不敢都拿出来啊,算是心有余力也不足吧。   本来,大部分普通百姓都是不怎么相信这事儿能成的,毕竟下令和主持此事的是八竿子都与他们打不着的京官,他们本地的官员始终没有发声,这样一来这事儿的威力就小了一些,也多了几分不靠谱。所以从一开始,百姓们纯属看热闹,符合条件的人完全是在观望。   不过今日却发生了一件令他们想法转变的事情,‘亨通’钱庄率先同意了此事。这可是件大事儿,‘亨通’钱庄富裕在燕城之中就是三岁小儿都知道,每日来往的人非富即贵,不管是什么事情只要‘亨通’出手就是大手笔,这一次他们应下此事,手笔肯定是不小的。所以现在只要是方面的百姓都出来看热闹了。   看着粮草一抬抬从‘亨通’钱庄里面抬了出来,直接被送上了马车。人都是有怜悯之心的,一想到它们在不久后就会被被送到赈灾的最前线,就有许多人深有感触,当然其中也不乏其他的声音。   “这‘亨通’还真是有钱啊。”人群之中有人发出感叹,恐怕他这一辈子都挣不够这样多的粮食。   “这又不是第一天知道,有什么好感叹的。”有人看他像个土包子,就呛声说道,这可是‘亨通’啊,大手笔不是应该的。   “是啊,是啊,而且人家这一次第一个跳出来做这样的事情,就说明还是为民着想的,掌柜的是个好人。”有人附和。   “什么为民着想?这样做他们也没有什么损失,用掉的银两官家早晚都会还给他们的。”有人夸就有人不屑一顾。   “那也比其他连个声不敢吭的好吧,再说了这样做人家也没占到便宜好吧,这里面又没有息银。现在就是借人几两碎银还得当面立契决定息银的,岂是能白白借出来的。更不用说,人家在水灾发生后已经拿出数万两了,也算是仁至义尽了。”这算是所得比较中肯的。   “那是手里银子还不够多,‘亨通’又不差这些钱,有这些之前就该一并拿出来,”前面说话的那人还在嘟哝,但是声音越来越小。   周围听见的也已经没有人想搭理他了,大家都不是傻瓜,‘亨通’再是不差银子,那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难道还能全部捐出来才算是个好人,这样的话燕城之中怕是没有几个好人了。   百姓的声音总是有褒有贬,顾启珪知道一些,但是却不甚在意这些事情。其实顾启珪之前是不想把‘亨通’这么快扯进来的,毕竟有之前的那批粮食,珏然那里还能撑上些时候,但是因为现在许琦那边逼得急,顾启珪不得不提前开始自己的计划,索性现在为止事情进行的自然又顺利。   “主子,这是今次我们能拿得出来的全部了,包括之前我们从临近地方调过来的,现在已经全部装车。”顾擎正在回禀这件事情,虽然今日外面非常的热闹,但是作为促成这件事情的他们的主子顾启珪却没有去凑这份热闹,反而是老实的坐在书房之中处理事情。   顾启珪点头,这批粮食数量还算可以,用处肯定不小,再加上这两日天气不错,重建任务能顺利进行,这样一来珏然那边能做的事情就多了。再加上有‘亨通’打头,接下来应该还会有人站出来,这样这个对策也算是能发挥作用了。   “徐大人已经赶过去了,咱们的人也混在了其中,路上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顾擎回道。   他们弄来的物资,轻易的让官家负了债务,许家那边肯定是不愿意善罢甘休的,毕竟任谁都会不甘心。但是因为顾启珪现在紧着要弄清楚账本的事情走不开,所以就派了徐宜过去,还配置了暗卫暗藏其中,力求不出现意外。   “这件事情密切注意着,一定把物资完整的交给珏然,”为了这批物资他可是费了不少劲儿,更不用说这是救命物资,自然是十分重要,但是现在说什么都白搭,顾启珪换了个姿势,“那人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是,十六哥那里来的密信,许琦身边本来有一周姓的幕僚,从以前开始就一直跟在许琦身边,这么些年为之出了不少力,但是今年的四月份他跟着许琦出访的时候不幸遇刺身亡,蹊跷的是榆次事件之中其他人什么事儿没有,就单单是他丢了性命,”顾擎顿了一下,“此人有一独子,和我们救回来的那人特征相符,在其父亲出事之后就再没有消息了,所以基本可以下定论是一个人。”   “人还是没醒吗?”要是这样的话,倒是可以解释账本的来源。   “伤势非常严重,都是致命伤,下手之人根本没有想着留活口,现在全城戒严,我们无法提供最好的条件。”   “尽全力抢救,”此人关键,以后会是不错的人证,而且除了这些事情,他可能还知道些其他秘闻,怎么想都得让他醒了。   “主子,”顾启珪的话音刚落,外面又传来禀报声。   顾启珪看了一眼顾擎,顾擎立刻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就回来了,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了?”顾启珪有些好奇。   “许少都督决定亲自护粮去与表少爷会合,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正在和周大人辞行。”   顾启珪皱眉,他早就听说许寅做事喜好不按常理出牌,但是实在没想到他会揽下这事儿。顾启珪站起来,“去看看。”   顾启珪见到许寅的时候他正在和周守砚辞行,听见声响回头看见顾启珪,就笑着开口:“顾大人好本事,想的法子也确实有效,实在是两广之福。”   “少都督客气,什么时候这批粮食能真正的被用到百姓身上才是正理,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顾启珪话里有话。   许寅闻言,笑了笑,“尽全力不负顾大人所托。”   顾启珪愕然,因为许寅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的郑重,郑重到此时的顾启珪完全相信了他,“劳烦少都督,”顾启珪弯腰鞠了一躬,他是真的希望这之中不会有龌龊之事发生。   许寅看顾启珪嘱咐的郑重,没有说话,但是脸上散漫的表情慢慢不见了。   “他既然提出要亲自走这一趟,肯定是那边儿没想着怎么样的,不然他哪会去做这事儿。我要是许琦现在肯定是让许寅去做相反的事情,怎么还会浪费精力和时间。”看顾启珪一直目送许寅出了门,还是愁眉不展,周守砚拍拍顾启珪的肩膀如是道。   顾启珪却并没有被这样的话安慰到,他之前就有种感觉,许寅的想法似乎和他父亲的想法不一致,“我觉得倒不是许琦不想去做,怕是他这长子不受控制,私自决定的。”顾启珪猜测着说道。   “你是说许寅——”周守砚斟酌着用词,这是他没有想到的,或者说他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   顾启珪点头,“这都是猜测,不过过去这几年,许寅声名鹊起,在这燕城之中威望甚重,肯定不会做自打脸面的事情。”顾启珪心里还是更愿意相信许寅是有些良知的,起码不是草菅人命的性子,毕竟这名声不是简单就能为出来的。   周守砚没有说话。   总督府   顾启珪这边猜疑重重,都督府上现在是一片混乱,府上人来人往,却很少有人敢往厅堂那边凑。但是下人们能躲,幕僚和属下却是躲不开的。   许琦照样还是坐的高高在上,显示着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和下面所有人都保持着距离。此时他面上含霜,眼神之中尽是冷酷,连带着整个厅堂之中都没有温度。这几年他放开手放纵自己的儿子积累实力,召集幕僚,但是这并不表示他可以容忍有人违背他的命令,甚至现在还敢和他对着干,在他眼里这样就跟宣战没有什么区别。   许琦这样想着,厅堂之外又有下人进来,直接单膝跪在了中间,“总督大人,少都督已经亲自押送粮草出城了。”   这句话一出,厅堂里的气氛就像是寒风吹过一样,迅速的结了冰,或许这样说还是客气的,因为此时厅堂寂静一片,平常在自己的地界儿说一不二耀武扬威的这些官员大气都不敢出。   闻言,许琦良久的没说话,孩子大了翅膀硬了,现在就连忤逆他的事情也做得无比的顺了,实在不能小觑。这几年他都没有刻意的去掩盖许寅的光芒,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没想到他给自己来了这样一出戏,做了错事就要受罚,不然他就不知道自己的斤两。   “按原计划做。”许琦开口,这话一出,整个厅堂里的人都看向许琦,他们没有听错吧,原计划?这是连少都督都不管了?看着许琦勾起的唇,众人心里不禁一凛。   “有异议?”许琦看众人没有说话,就出口问道。   众人下意识的摇头。   许琦这才点点头,两广是他的,就得按照他的规矩往前走,其他人说什么都不行。 第214章   燕城这边的事情进展的还算是顺利,起码顾启珪最近能松上一口气了,但是顾启裴和陆瑶这边的情况可是不大好。顾启裴废了不少的功夫才在临到金陵的时候追上了陆瑶,但是劝回陆瑶却并不像他想的那样顺利。   “我都已经向你低头认错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顾启裴刚刚已经说了很多,但是陆瑶还是没有什么表示,在陆瑶身上他还是第一次吃这样的瘪。他实在是想不明白明明刚认识的时候陆瑶颇有英姿飒爽的味道,为什么现在也变成了这样的小家子气。   到了现在顾启裴还是没有认识到具体情况,他一直觉得之前那样的争吵没有什么大不了,根本就不足以让他们弄成现在这个情况,果然大家户的小姐脾气大。   虽然脸上的伤势已经有所好转,但是脸上还是留下了疤,虽然面积不大,但是却足够令女人在意了,所以现在陆瑶是带着帷幔示人。本来看到顾启裴这么大老远的追上她,她不是不感触的,想着如果顾启裴真心认错,然后也不嫌弃现在的她,她就原谅他的。   但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顾启裴见了她到现在连一句都没有问,就算是他罕见的围着帷幔,顾启裴也当做是没有看见,只自顾自的说着自己想说的话,好似还是自己做错了事情,现在是自己不懂事似的。这让陆瑶非常的气愤,本来已经压下去的火气这一下子就全部上来了。   陆瑶看着顾启裴,本来就不是很好的脾气急需找个人抒发,她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贴身丫鬟拉住了,低声对她说道:“小姐,切勿生气,怒火攻心与伤势不利,现在还是回府找大夫重要。”春桃说着这番话也是没有办法的,主子那边短时间也没工夫召唤她,回暗卫这条道现在不通,所以现在她还算是陆瑶的丫鬟,从始至终她都很有做丫鬟的觉悟,时刻的记着自家小姐该做不该的事情,在恰当的时候进行提醒,尤其像陆瑶这样的,尤其离不开她这样的丫鬟。有时候就是自己都佩服自己,春桃在陆瑶身边美滋滋的想着。   其实春桃想的也没有错,经过挺醒,陆瑶确实回过神来了,感激的拍拍春桃,庆幸他还记得这件事情。回头看看顾启裴,其实说实话陆瑶她舍不得,这可是她的夫君,但是现在她已经成这个样子了,还要在这里生受他的刁难。想她陆瑶也是蜜里糖里长大的,那里受过这样的待遇,越想越觉得自怨自艾,再次看向顾启裴的时候,陆瑶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情绪。   陆瑶黑漆漆的眼睛瞪着顾启裴,她当然是心有不甘的,尤其顾启裴到现在都没有想着问她这样做的原有,就轻易给她定了罪,作为一个女子怎能不心伤?再加上她还有顾虑存在,不管怎么说她身为女子,俗话说的好‘女为悦己者容’,现在的她已经没有办法甚至以后也没有机会这样了,怎么不可悲?   “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最近一段时间我会回辛城总督府住上一段时间,夫君这一段时间算是能松上一口气了,不用应付无理取闹的我了,想必夫君定心生愉悦吧。”陆瑶自嘲的说完之后,转身就要离开。现在他们虽然才是到了金陵,距离辛城还有段距离,但是她也完全没在怕的,她料定顾启裴不会对她做什么。   顾启裴看着陆瑶直觉就是皱眉,他没想到事情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想想正在赶往这里的父母,他极是不甘心,他以为刚刚他已经说了那样的软乎话,陆瑶该是顺着他的,没想到陆瑶这说走就走。   “陆瑶,你到底想干什么呀?之前的事情是我做错了还不行,你到底是要什么样的结果才甘心?”顾启裴拉住要走的陆瑶。   本来陆瑶就已经不开心了,没想到到了现在顾启裴说出的话还带着些威胁的意味,陆瑶再没有说下去的心情,直接甩开顾启裴转身就走,现在她想回家了。不过就算事情到了现在这样,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和离或者怎么样的,她现在想的更多的回到娘家把脸上的伤治好,然后才更有战斗力。而且她把顾启裴变成现在这样大部分的原因归罪到夏氏身上,且看以后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现在陆瑶从来没有想过,她自己清楚的知道她在婆家很不受待见,所以一心想着回家休养,却从来没有想过在当初她选择那样决绝的出嫁之后,有什么脸面回家,家里面的人又怎样看她,她理所当然的觉得总督府会无条件的接纳她。   当初为了嫁女,陆平给的嫁妆异常丰厚,不是为了多疼爱她,毕竟那段时间陆瑶几乎击毁了陆平所有的耐心。他只是想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与这个女儿亲缘淡薄,但是作为父亲他还是要保证女儿生活富足安康的。之后父女之间的来往也能体现这个事情,陆瑶出嫁这几年因为和陆平较劲几乎是不回娘家的,为数不多的几次都是为了给顾家五房谋福利。就是这次进京,陆平也是之后才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人啊,心凉了之后再想着捂热可就不容易了,不过现在的陆呦还不懂。   燕城   接下来的事情比较出乎顾启珪的意料,本来以为许寅那里要不不会有什么意外,这就表示许寅是在帮他们,而许琦在乎这个长子;要不许寅这里就是意外重重,这就表示许寅是专本来找破坏的。现实中发生的是第三种情况,也是顾启珪之前不敢想的一种。   许寅那里没有出什么意外,这个没出意外当然不是指没有人捣乱,主要是许寅本人的反击非常的精准有效,两广少都督果然是不负盛名的,只顾启珪知道的这几次的破坏,单单是许寅一个人就完全给厥回去了,手段非常的霸气。   顾启珪知道这些消息的时候,心情有些莫名,他现在是更弄不懂许寅此人了。不过不得不说他对许寅的观感改变了许多,不管是真情实意还是做戏,反正是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   这件事情令顾启珪对燕城之外松了一口气,能把精力都放在燕城之内。其实此刻燕城之内也不太平,不过大概因为这两日许琦那边把精力放在了与自家儿子斗智斗勇之上,所以燕城算是平静了些,自然也就无暇注意到他,不过到底是真正的平静还是暴风雨前的寂静就值得商榷了。   顾启珪现在正和受伤的那人说话,人是今晨醒来的,顾启珪接到消息没有耽搁马上就过来了。之前因为城中戒严,哪个地方都没有躲过许家的追踪,就是驿站也不例外。之前这人被暗卫安置在一农户家中,后来随着搜查范围的逐渐加大,那里就变得不安全了。   之后,顾启珪就下令冒险的把人转移到了驿站这里,一来他们这里已经被搜查过,再怎么说他们也不是软脚虾,许琦自然不会进行第二轮的搜查;二来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他们现在被众人观察着,可谓是全天候的关心,谁能想到人在这里。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顾启珪看着半躺在床榻之上,脸色苍白的男子,他刚刚说的那些,顾启珪之前或多或少的知道一些,现在算是有了全面的认识,确实够劲爆。   “小人绝无虚言,”受伤之人,也就是周聪赶紧回道,甚至因为太过激动而牵扯到了伤口,痛的他发出了抽气声,“家父跟着许琦多年,却落得这样的下场,实在是……”说到这,一脸的悲戚。   “周少还是先安心养伤,因为现在条件有限,周少多担待些。”顾启珪站起身,能问的都问了,他现在要去整理。况且不论怎样的唏嘘,人死灯灭,都成了过眼云烟,活着的人还活着。   “大人客气,保住了这条小命已是幸运,哪敢奢望太多。”周聪自嘲,对顾启珪一行人,他是非常感激的,但是有些话有不得不说,“这是在两广,大人要是想成大事儿可是不易,两广有兵将驻扎,看大人胸有大志,但切记不可鲁莽行事。”周聪对顾启珪能办成此事并没有多大的成算。   “周少所说,子玠都懂,只是在其位谋其政,如今蒙上信任交付次任务,就不能失信君民百姓。况且这次的事情已经明显的超过了他的职权范围,与草菅人命无异,实在不能坐视不管。”再加上这是他为官之路开始的第一个任务,顾启珪并不想马马虎虎的完成。   没想到这位顾大人说的这样直白,周聪一愣接着拱手:“大人说的极是,要是有用得着周聪的地方,必定尽全力配合。”   顾启珪点点头,没有多说就往外走。   “主子,这位周少的话能是能相信的吧?”走出房间,顾擎低声问道。   “两广这边儿应该不会有人用这些过来消遣我,”顾启珪回道,况且,中间还有许家姑奶奶那一回事儿,不知道为什么,顾启珪对这位老人的耐心和信任一直很好,既然之前她帮着让这个人落在自己手里,应该是没问题的才对。而且刚刚和周聪交谈,顾启珪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妥,不过,“还是不要掉以轻心。”   “属下明白。”顾擎自然知道主子的意思。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顾启珪很忙。 第215章   燕城·总督府   许琦现在是两头乱,本来他从没有想过许寅要与他对着干,再怎么说好了,许寅是他的嫡长子,目前来看也是许家当之无愧的承肆者,地位尊贵,前途无量。只是没想到许寅会主动且数次的与他针锋相对,尤其这次公然的支持‘签契换粮’事宜让许琦非常的恼怒。孩子大了,不教训就不知道自己斤两,所以他使了些手段想给长子一个教训,本来以为这事儿也算是告一段落了,只是没想到许寅在他不经意的时间里,许寅已经成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了,他的几次出击,都没有能动许寅一根汗毛。   这个认知让许琦在恼怒的同时还有些危机感,人老了老了就越是放不下手里的权力,从前许琦可以把放手把两广交给许寅,让他好好锻炼一下,现在尤其这事儿之后,许琦从内心里开始防备许寅了。而且有些心理上来讲,许琦甚至对曾经自己做过这些事情有些悔意,没看到吗,当初学的这些手段都用在他这个父亲身上了。   看着立在眼前的几个护卫,许琦心里已经震怒到了极点,任谁自认为费尽心力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成了对手,心里恐怕都很难平静下来。   “‘亨通’这样行事,你们到现在竟然都没有查到缘由,甚至连个教训都没有给他们?”许琦很不满意有人挑战自己的权威,这么些年以来,能在背后插他一刀的,‘亨通’算是第一份,许寅也能算上一份,他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   “大人,这几日城中百姓对‘亨通’非常关注,我们现在贸然行动恐遭百姓反弹。”有官员小声的回道,因为拿出这样多的粮,‘亨通’现在的名声正如日中天,他们不是不出手,是根本不能出手。更不用说,‘亨通’背后的水可是深得很呢,想当初‘亨通’初建的时候,长宁王世子可是给他们打过招呼的,所以就是要动手也应该是都督自己才好,像他们这些小喽啰可是不行。   又是这些陈词滥调,许琦这几日已经听够这些了。“行了,这事儿暂且放上一放,那事儿有眉目了吗?”这才是目前最重要的,他许家掌控两广多年,更是落户燕城多年,到了现在他才知道原来就是在燕城还有这么些他掌控不了的事情,这个认知让许琦很不爽。   “主子,您说他人现在是不是在驿站之中。”有侍卫猜测道,他们在燕城之中已经进行了几次的搜寻,却没有得到任何的结果。现在除了没有再进行第二次搜寻的驿站,其他地方他们几乎已经踏平了,也没有得到丝毫的痕迹。所以这也算是合理的猜测。   许琦看着出声的侍卫,没有立刻说话,这一段时间似乎他做什么都不顺利,到现在就没有一样是他想象之中应该发生的。虽然去搜查驿站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毕竟燕城怎么说也是他的地盘,随便编一个理由,周守砚那里就拒绝不了,但是那样太容易打草惊蛇,要是引火上身就不好了。更不用说他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姑母与驿站众人有什么关系,想到这里,许琦突然想起来了,驿站之中还有个姓顾的存在呢。   小时候,许琦就知道虽然自家父亲的资质平庸,但是许家在燕城乃至整个两广都无人敢惹,各大世家遇上许家都会礼让三分,究其缘由就是因为他的姑母,虽然已经被分出去自立门户,但是仍然被各大世家看重,可以说没人敢惹。   当时父亲什么事情都仰赖姑母,这让许琦非常的不满意,他不愿意作为一个傀儡家主,所以自他接手许家之后,许家与城南许家才渐渐分立,姑母在许家的话语权也渐渐的减弱。   许琦其实很少听到这位姑母的事情,家里面无人敢说什么,他也没有查到多少,只是大致知道姑母曾经与顾家有些渊源。   难道是因为这个?许琦皱眉,虽然一直顾忌着顾家,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可能,就是现在他其实也不确定,毕竟都已经不是小孩了,哪会这样意气用事,但是不可否认心里有了疑虑,就一发不可收拾,“去查,立刻去查,就说刺客进府,全城戒严。”   底下的护卫一凛,立刻接令,齐刷刷的出门去了。   驿站   都督府的这些事情顾启珪现在并不清楚,他此时正站在周守砚面前,等着周守砚回过神来好接着说事情。   被等待的周守砚此时正翻着手里的账目,越翻越是了解这整件事情,此时就是稳重如他,也不禁瞠目结舌。   “这是什么时候得来的?”周守砚手里拿着账目,问着顾启珪,手甚至还有些哆嗦。一来这里面涉及的事情实在是匪夷所思,二来想到这账目已经在顾启珪手里待了几日了,就觉得不可思议,竟然这样了还能沉得住气。   “没多长时间,就之前从仓州回来后没多久到我手里了。”比起周守砚,顾启珪很是淡定,似乎这些都算不上事儿。   那也是有段时间了好不好,周守砚瞪着眼前淡定的青年,竟然莫名生出了些佩服。   “之前这些没有得到证实,当然不能上报。”看到周守砚目光灼灼的看自己,顾启珪表示还是有些压力的。   周守砚把手里的账目扣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顾启珪,“所以,现在你把这些拿给我看是什么意思?”周守砚当然不愿意做冤大头,这小子现在肯定是有了什么想法才把事情甩到了他这里,他当然不会轻易让顾启珪得手 。   “您是我们这次任务的发号施令者,事情清楚了之后当然是要好好向您汇报的,”顾启珪笑着说道,“再说接下来的事情不是还要您总领不是。”   看着顾启珪这张与顾国安相似的脸,相似的表情,周守砚一阵牙疼,“行了,说吧,我要配合你做些什么?”这个小兔崽子心眼太多,且软硬不吃,实在不好对付。   “大人说的是,小子觉得要玩就玩的大些会更好玩,您说是不是。”顾启珪凑近周守砚慢慢说了自己的计划。   周守砚一脸的无语,却没有说反对,而且心里非常的震撼,这确实是要玩大的了。   “人呢,还在驿站?”周守砚问道,这一段时间顾启珪都没有出驿站,要说事情已经清楚了,那人十之八九就在驿站。   顾启珪点头,“现在燕城戒备森严,没有机会把人转移出去也没有更好的地方。”再怎么说他们是外来者,根本就找不到绝对安全的地方,还是这样放在眼皮底下可能更放心些。   “许琦不会善罢甘休的,”周守砚沉吟道,手里的这本账目涉及到太多的阴私,许琦怎么可能这样容易就放弃,但是他们现在还受制于人……   正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两人对视一眼,均有种不大好的预感,两人没有说话默契的往外走。临走之前,顾启珪还不忘把账目带上。   周守砚和顾启珪刚出书房,就有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大人,外面有人包围驿站,说是许总督在府邸遇刺,刺客往驿站这边过来了,现在他们要搜查驿站,被禁卫拦住了。”   周守砚看了一眼顾启珪,这是周聪在驿站的事儿被知道了?两个人整理思绪往门口走去。   到达门口的时候,以许林领头的侍卫们和驿站的禁卫正在针锋相对,甚至还有些肢体动作。不过外面的人也没有硬是往里冲,要是硬来的话,禁卫也阻拦不了,毕竟人数相差悬殊,他们这是想先礼后兵?   “许侍卫长这是什么意思?”周守砚问着领头的许林。   “家父在府邸遇刺,伤势虽然不重,但是人心叵测,要是捉不到刺客恐寝食难安。现在燕城全城戒严,就只有驿站还没有搜查,请周大人行个方便。”许林说的客气,算是超常发挥,一般他是不会打这些官腔的,但是因为这段时间他被自家嫡亲的兄长打击的厉害,所以现在做事情更认真了些。   “许侍卫长这话就说的不对了,驿站之中我不敢说戒严如军中,但是诸多禁卫在内,戒备也是森严,要是有刺客藏匿其中,禁卫不可能不清楚,现在侍卫长如此行事是怀疑刺客与驿站中众人有关?”周守砚低头摩挲着自己手上的扳指,问着许林。   “既然没有什么心虚的,让我等进去搜查一下又何妨?”许林当然寸步不让,他这次是被下了死命令的,就是要完全的搜查驿站。   “许侍卫长是不是误会了什么?”顾启珪开口,“虽然现在我们是在燕城,但是我们并不是隶属于总督府的小衙役府官,我们此行不是为了让许府来怀疑我们的。”   许林感觉有些口干。   “当然,现在我们带来的侍卫大部分已经出城赈灾,驿站之中并没有多少能与你们对抗的,要是许侍卫长执意要搜查,我们也阻挡不了。”顾启珪继续笑着说道,语气轻柔态度却非常的强硬,此时他站在大门正当中,寸步不让。   许林本来就是个急性子的人,听到顾启珪这样说,眉头是狠狠的皱了起来,“顾大人这是要阻拦了,是问心有愧?”   “许侍卫长这话说的不准确,只要您一声令下,顾某人可阻拦不了。”顾启珪脸上表情不变。 第216章   顾启珪站在驿站门口,面对许林和一众侍卫是寸步不让。   许林现在是完全不懂了,作为一个接到命令直接过来的侍卫长,他其实并没有弄清楚这其中具体的弯弯道道,但是因为与顾启珪相处过,知道这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样的人应该不会把把柄留在自己身边才对,这样一想,他现在这样的态度就很有问题了,难道是专门和自己作对?许林越想越觉得是这样的,脸上直接就黑了。   许林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抑制住自己胸腔中就要喷发出来的火气,低声说道:“顾大人是坚持不让我等进去?”   “许侍卫长的重点跑偏了,不是我同不同意让你进去,是你想不想进去。不过这驿站是我等一直居住的地方,你们想搜就搜,这事儿怎么着都说不过去。”顾启珪慢慢的回道。   油盐不进,还有你不起开我怎么进去?许林皱起了眉,“让我们搜查一下就能还各位清白,而且各位既然问心无愧,何不让我们进去。”实在搞不懂这些文人,既然都说自己没有什么问题,进去搜一下不就可以了,简单粗暴。现在为了所谓的自尊心,实在是没有必要,当然这是许林的想法,他现在还是觉得顾启珪这样做是因为自尊心的问题。   “许侍卫长现在还是没有明白顾某的意思,不过这是燕城,我说了也不算。不过就算是这样,许侍卫长可不可以说一下要是最后什么都没有搜到该怎么说?”顾启珪笑着说道,他自然知道现在不能一味的强硬阻拦,看了看后面,顾擎还是没有过来,所以现在还得坚持一下。   许林被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什么,看顾启珪这样的态度,他似乎确实搜不到什么,但是话又不能这样说。   一时间,驿站门口静了几息。两方人马在驿站门口对峙着,因为现在全城戒严,所以街道之上并没有什么百姓驻足,没有了看热闹的,两队人马的气氛并不能说很好,可以说是剑拔弩张。   现在顾启珪这边的人倒是不少的,凡是还在驿站之中的人都出了来,虽然平常时候他们并不能说有多团结,但是在面对外人的地方,他们的想法还是一致的,不能丢人任人欺负不是。当然,这也有周守砚还在一旁站着的原因。   “驿站这里也是热闹,”正在双方胶着的时候,闫如译从外面走了进来。只见他一袭文人布衣,就算现在双方气氛紧张,他还是施施然走了进来,丝毫没有受到周围情况的影响,保持着他的温润如玉。   “巡抚大人这是终于听到动静了?”周守砚睨了一眼闫如译,很是不满意,要说这作为东广的巡抚,闫如译做得也太失败了一些,这动不动就派出自家侍卫横行城池的行为本来是不会发生的,这样做并不符合礼仪。毕竟作为一省巡抚,在行政事务之上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但是到了闫如译这里权力恐怕已经被剥削的差不多了。   “虽然有些强人所难,但是许侍卫长也算是职责所在,要是周大人方便的话行个方便可好?”闫如译当做没有看到周守砚的眼神,慢悠悠的说道,做了一个和事老。   闫如译明显比许林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比起容易暴躁的许林,闫如译是泰山压顶面不改色。现在面对驿站众人的注视,闫如译脸上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确实强人所难,燕城这样到底是让我大开了眼界,”周守砚嗤笑道。   “今日这事儿是个意外,竟然有刺客胆敢入许府行凶,就证明事态已经很严重了。再说现在这个情况,外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不让人搜他们是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闫如译看着周守砚,示意他赶紧管好自己的人,就是现在能挡住又能怎样,不管有没有问题,都不能这样硬碰硬,在燕城这个地方,他们难道还想着能轻易动许家?还是用这样的方法?   顾启珪并没有太认真的听闫如译在说什么,他的注意力一直在驿站转角处,终于,他看见了顾擎接收到信号之后,顾启珪才转回了身。顾启珪和许林墨迹了这样久,当然是有目的的,他就是要拖时间。   “闫大人说的极是,不过就算是这样,要是驿站之中什么都没有,许侍卫长还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顾启珪对许林说道,慢慢往旁边让了几步,算是为许林让了路。   这样的情况是大家想不到的,就是闫如译都没有想到自己有这样大的面子。许林更是一头雾水,他看着顾启珪,纠结了下,才对身后的侍卫们挥了挥手,“搜。”不管怎么说,职责所在。   外面的侍卫浩浩荡荡的进去了,周守砚、顾启珪和闫如译保罗驿站的一众人等都没有离开,他们就站在门口等着这次风波的落幕,期间几个人还说起了话,气氛和平常时候没有什么两样。   闫如译观察的这里的每个人,但是什么都没看出来,环顾一周,似乎没有什么可疑的,尤其现在看顾启珪的样子非常的放松,闫如译已经十之八九能确认许林这一趟恐怕是白跑了。   “之前小顾大人提出‘签契换粮’,点子不错,说到底这是我东广之福,在这里闫某替东广百姓谢过顾大人了。”闫如译朝着顾启珪弯腰行礼。“现在燕城的百姓对顾大人可是十分看好的。”   顾启珪赶紧让了让,堪堪躲过了闫如译的礼,“闫大人客气,启珪只是做自己该做的。”顾启珪并没有表示出被夸的开心,仿佛闫如译说的不是他似的。   当然顾启珪这话也有讽刺的意味存在,是啊,他只做该做的,但是作为东广巡抚的闫如译却没有做到,不仅以前没有做到,接下来可能还做不到。“闫某实在惭愧,”闫如译还是如往常一样笑着,却莫名有些苦涩的意味在里面。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已经不是启珪的功劳,现在成不成事得仰仗着少都督,”顾启珪加了一句,然后就看着闫如译的表情变化,他想要确信一些事情。   果然,顾启珪这边话音刚落,闫如译虽然没有说话,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柔和起来,这笑意虽然淡淡的,但是却有了几分真心。   顾启珪默默的在心里记了几笔,果然其他不论,许寅和闫如译是一派的。   驿站并不大,许林没有用多长时间就完成了搜查,当然的他在驿站之中并没有搜到什么有用的东西。离开的时候,许林冲周守砚弯腰表示歉意之后才带着人出了驿站,顾启珪倒是没什么表示,这让许林松了一大口气。过了没多久,闫如译也跟着离开了。   一众人等的离开之后,驿站又恢复了平静。周守砚示意顾启珪跟上,两人又一起回了书房。   临走之前,顾启珪示意顾擎先带人下去休息。顾擎点了点头扶着身边一个脸生的侍卫下去了,虽然表面上看是陌生人,但是那人确实是周聪。驿站不大,哪里都不是能藏人的,也就是说哪里都不安全,所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今日出事之后,顾擎让周聪换上侍卫的衣服,就带着人跟在了顾启珪身边,这也是之前就已经想到的应对紧急情况的法子,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用上了。   虽然因为周聪的伤势很严重,平常时候连站起来都很困难,今日能撑这样长的时间已经算是奇迹了。硬挺着这么长时间,周聪现在已经算是极限了。   周守砚当然已经注意到了,就是他也没想到人原来就在自己身边,刚刚的情况之下他甚至连顾启珪身边多了个人都没有注意到,这小子也是胆大,不过幸好事情已经过去了。   “我觉得这件事情不算完,”进了书房,周守砚对着顾启珪慢慢的说道。   “所以我们的计划要提前进行,先下手为强。”顾启珪回道,虽说可能有些仓促,但是现在许琦显然是有所芥蒂了,他们当然得来个先手才能占先机。再说了,现在外面的粮价已经炒的热火朝天,他们要是能顺利解决此事,于救助灾民也是一件好事儿。   周守砚看了看顾启珪,敲了敲桌面。   “主子,不好了,燕城兵将有异动。”他们正在说着话,外面有人汇报道。   周守砚和顾启珪都大骇,许琦的手脚还真是麻利,果然,凡事能登上高位的都不是优柔寡断的人,这下命令还真是快、准、狠。   “你现在立刻出城,”周守砚率先站了起来,吩咐顾启珪,在燕城他们有诸多不便利,要是都被堵到驿站之中,那才真是变成了手无缚鸡之力。对于现在发生的这些情况,顾启珪是最清楚的,他自己是走不了的,当然要率先保住最重要的。   看着周守砚笃定的表情,顾启珪是有些暖意的,不过,“现在还没有军中之人包围驿站,就证明就是许琦也没有证据说明人和东西在咱们手里,他现在做得一切可能是为了试探,要是我们现在有动作,相信根本不用等到我出城,这里已经被夷为平地了。”照顾启珪的意思还是不要轻举妄动,不过说来道去,还是证明这个账本太过重要。   刚刚确实是他自乱阵脚了,周守砚看着顾启珪沉吟了片刻,“那接下来就照你的意思去做。” 第217章   京城   时间悠悠不紧不慢的流走,现在陆呦已经怀孕近两月,这两月间她过得算是比较滋润的,吃好喝好睡的也好,肚子里的孩子非常乖,丝毫没有折磨她,也不知道是体谅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还没开始发力。   陆呦抚摸着还没有丝毫显怀的肚子,笑的一脸温婉,这段日子她过得舒爽,自小长大这是她第一次对一个地方有了这样归属感,只要一想起这里面的人和物,她下意识就能笑出来。   唯一算得上不太开心的大概是她不清楚自家夫君所处的境况,虽然夫君时常与她通信,但是从来都不提有关公务的事情。陆呦三番两次的问过婆母,但是仍然不得其法就连婆母也不清楚。因为不知道所以更担心,尤其现在怀了孩子,整日的没事儿干,就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为了不让自己想太多,陆瑶小心的控制住自己的心思,也只有在看书记录心情的时候,她才能安静下来。   记录下今日的心情感受,陆呦放下笔,算算时间,自己又身孕的消息,夫君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了,知道自己有了孩子,夫君会很高兴吗?陆呦想着顾启珪可能有的表情,心里有些小雀跃,就是心中的担忧也冲淡了许多。   “夫人,该出去走走了,元大夫说了不能总待在房间里,多走走好。”嬷嬷在旁边提醒。   陆呦点了点头,对孩子有利的事情,只要能做到她都会坚持去做,就是做不到也会努力去做,这可是她和夫君的孩子呢。   嬷嬷伺候着陆呦走在池塘边上,这时候已经太阳已经落山,褪去燥热,再加上旁边有水中和,感觉很好。“娘今日是在干什么呀?”陆呦轻声问道,今日婆母似乎很忙的样子,匆匆过来看她一眼嘱咐了一番就匆匆走了,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安家表少爷年纪不小了,姑奶奶张罗着为他寻门亲事,因为这事儿咱们家夫人与姑奶奶似乎闹的很不开心。”嬷嬷慢慢说着,自家夫人现在情况特殊,在家里不管事儿不说,辈分上又是晚辈,所以她不问家里也没有人主动与她说这事儿。   陆呦皱眉,她自是知道自家婆母包括自家夫君对这位安表弟都很是亲近的,说起他来语气之中都是亲近劲儿,说他是亲生的都不违和,只是没想到现在婆母对表弟的亲事也要插手。“娘亲这里没有什么事儿吧?”怎么说这也是插手别家的事物,虽然知道这样不好,但是作为儿媳,陆呦自然不会去置喙自己的婆母。   “咱们夫人向来不做无谓的事情,今儿上午去了安府,不知道说了什么,刚刚姑爷派人过来赔罪呢。看起来在表少爷婚事之上咱们夫人更有话语权,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嬷嬷说道,话语之中也有着疑惑,她是跟着陆呦到顾府来的,对朱氏也算是有个了解,知书达理,温和有手段,是一位合格的当家主母。只是这样的人儿怎么会去插手表亲的婚事,而且态度还这样强硬,更令人不解的是,对方还答应了。   “莫要胡言乱语,娘和夫君与表弟亲近,婚事重大是一辈子的事儿,娘在意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些事情以后莫要再提。”陆呦警告着说道。   “小姐放心,奴婢都晓得的,”这些她当然知道,也就是在自家小姐面前说一说,其他时候自然是不能给自家小姐抹黑。   陆呦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其实这样的理由说出来陆呦自己都是不信的。但是觉得不对又想不出是为什么,只能闭嘴不言,但是心里确实对这事儿却有了些想法。   燕城   有‘亨通’打头在前,燕城接下来也有世家和富户站出来,不过大都颇为低调,主要还是许家在燕城积威甚重。不过顾启珪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精力在乎这个了,周守砚让他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所以现在他没有什么顾忌,他要开始放大招了。   “都准备好了?”顾启珪拿着手里刚收到密信问着顾擎,现在时机尚不成熟他不能发作,再加上许琦在燕城之内足够强势,所以在做任何事情之前,他们都要做万全的准备。   “是,按照您的嘱咐都已经吩咐下去了,该通知也已经通知了。”顾擎回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捏着眉头靠在了椅背上,等这事儿一了,他立刻就回京,想到之前陆呦的来信,顾启珪心里热乎乎的。他现在得赶紧忙完,别等回去的时候,自家孩子都能喊爹了,顾启珪忙里偷闲的想着。   看着自家主子的表情突然有些荡漾,顾擎觉得好奇,还没有理清是怎么回事儿呢,外面就有人过来报,“主子,表少爷那边提前行动了。”   此话一出,书房里的气氛一凛,顾启珪直接站了起来,“怎么回事儿?”珏然向来沉着,又有多年军旅生涯,是一名合格的将领,实在不是冲动的人,怎么会提前行动?   “城外有人开始动受灾百姓,被表少爷拦住了,之前双方发生了混战。这其中具体事情现在还不清楚,表少爷派人最快速的送来了消息,让主子你有个准备。”他刚刚过来的时候,燕城之中已经开始行动了,虽然现在还没有针对驿站,但是许琦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他丝毫不敢耽搁就过来了。   顾启珪皱眉,闭了闭眼,“去周大人那里,”这倒是个突发事故,本来在那人回来之后,他们才会动手的,现在这情况是不得不动手了。   顾启珪他们几人刚出书房,外面就传来了嘈杂声,顾启珪下意识的就知道怎么回事儿了,本想着许林过来搜查之后,能安静几日的,没想到这就又要见面了。顾启珪跟着向厅堂那边走去,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周守砚肯定已经在那边了。   看到驿站之中现在是重兵把守,厅堂外面的侍卫还穿着独特的盔甲,顾启珪心中还起了一丝波澜,没想到是许琦亲自过来了。   走进厅堂,与上次差不多的情景,现在气氛却是极其的肃杀。顾启珪刚进来,就不经意与许琦对视了一下,许琦的眼神极黑,就是顾启珪脚下也顿了一下才进入了厅堂。   “所以这就是周大人给我的解释,”许琦收回目光,继续回到本来的谈话之中。   “总督说的话,下官确实没有办法相信,我并没有下过这样的命令,而且现在我们都还不清楚外面具体的情况。”周守砚寸步不让。   “那周大人的意思我是胡诌的?”许琦并不满意自己听到的。   “道理都是一样的,现在下官也不能只听信一家之言,总督也知道我派过去的是安家嫡长孙,出身世家,我并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周守砚直接回道。   本来还有些放松的顾启珪这下子全身紧绷,直接就抬起了头,这么说来的话,许琦是把一切都推到珏然身上了?   许琦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愿,直接站了起来,“本官只是来通知周大人一声,至于接下来的事情如何,就只能在我把他带回来之后再听他说了,”前提是到那时候他还能开口。   许琦后半句虽然没有说出来,但是大家已经听出了他言下之意。说完之后,许琦没有在做停留,就往外走,外面等着的是已经准备得当的侍卫兵将。   顾启珪现在脑袋之中是突突的疼,许琦这招倒是够狠,而且看外面的情况许琦这是已经开始动手了。看着许琦离开的样子,顾启珪皱眉,依照现在的情况,珏然是非常的危险。顾启珪几回头看向周守砚,想确认一下是他想的那个样子吗?   “许琦说安珏然在城外肆意杀害无辜灾民,其心可诛。”周守砚一字一顿的说道,现在就是周守砚也是满满的无力感,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他们现在是在燕城,与手握重权的许琦作对,无异于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听到周守砚的回答,顾启珪就已经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有错,许琦这是打算借题发挥了,只是没想到他挑选了珏然动手。“大人,事不宜迟且失不再来,现在咱们可以行动了。”顾启珪看着周守砚慢慢的说道,就算是心里担心,但是顾启珪面上还是静得可怕。要这样做也不是他冲动的结果,这确实是一个好时机,既然已经乱了就再乱一些又何妨。   周守砚看着顾启珪,他当然知道顾启珪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到现在的局势,周守砚突然之间就放松下来了,既然小崽子们已经准备好了,就去闯吧,“之前我已经说过了,这事儿就照你说的办。”   “启珪谢过大人,大人放心,定不负所托。”顾启珪行礼,语气坚定。   周守砚挥了挥手。   “让弟兄们去支援珏然,看看许寅现在到哪了,许琦调了多少兵过去?”顾启珪出了厅堂,就是一连的吩咐询问,身边的几个暗卫有的领命出发,有的回答问题,配合的默契。   顾启珪现在当然是非常的担心的,珏然走的时候虽然带走了一部分禁卫,身边也跟着顾家暗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怎么着都是担心。不过珏然是正经将领出身,顾启珪摹地停了下来,身后的顾擎愣了一下,险险的没有撞上去。   顾启珪抬头,天儿就要变了,他们兄弟这次就玩份大的。 第218章   京城   陆呦想着的婆母现下里确实是在说安珏然的事儿,不过嬷嬷所说的姑爷派人过来却是不大准确的,她此时就坐在会客厅堂之中,看着安意荣和顾玲燕,心情绝对算不上开心。   “我以为六年前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珏然的婚事用不着你插手,看孩子自己的意思,”朱氏看着顾玲燕,冷笑着说道,即使六年前出了那样的事情,她的孩子吃了闷亏,顾玲燕也没讨到好处,但是事实证明一个人的心性是不会轻易改变的,六年前她警告顾玲燕的在六年后的今日被选择性的忘记了,顾玲燕现在在试图要挑战她的极限。   “珏然今年已经及冠,也不能总是孤身一人,”顾玲燕说的理直气壮,她早就知道朱氏会质问与她,这也是她之前就想到的理由。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你难道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朱氏直接说道,六年前的事情耽误了她两个儿子,平日里她根本就不愿意提起此事,没想到顾玲燕却一直尤嫌不足时常提醒她当年发生了什么,到了现在还是要插手这些事情。   顾玲燕一时之间噎住了,六年前、六年前、六年前她到底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让他们一直抓着不放,现在不是都没有什么事儿嘛,人家都说朱氏很是喜欢陆呦这个儿媳,那为什么还不放过她。   “大嫂,当年的事情已经存在了,现在珏然是安家的长孙这是谁也别想改变的事实。我和意荣就这一个孩子,怎么也不能让他孤独终老不是,现在孩子可是已经及冠了。”即使心里还是觉得自己没有什么错,但是顾玲燕面上是一点不显,主要是现在安意荣还在边上,她当然不会轻易说出自己心中所想。   朱氏并没有理会顾玲燕的语重心长,相处这么些年,她自然明白顾玲燕的心理,现在她都不细的说她。   “表哥,大嫂,”安意荣开口,总之顾玲燕确实是有千般错万般不对,但是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那就是安珏然确实应该成家了,毕竟年纪已经不小了,“孩子确实是不小了。”   朱氏能不知道这个事情吗?本来作为父亲只是很平常的话,但是朱氏却非常的不喜欢安意荣在此时说出这样的话,她直接看向安意荣,“表弟什么意思?你二十年前向我保证的没有做到,六年前向我保证的现在是不是也不做数了?六年前我对你说了什么,表弟应该没有忘记吧。”   一旦牵扯到孩子,朱氏的情绪就变得非常激动,或者说是敏感。身后的顾国安拍拍朱氏的肩膀,安抚性的意味很强,抬头看向安意荣,“你们回去,珏然的事情等他回来看孩子的意愿再说。”送客的意味非常的明显。   安意荣抬头看着自家表哥,其实说起来他刚刚也没有说什么,不过因为前面几次因为这事儿闹得不愉快太多,现在表哥表嫂已经不想听他们讲了,说到底这事儿怨他们。安意荣冲顾国安点了点头,拉着顾玲燕往外走。   “你干嘛拉我走,这话都还没有说清楚呢,”顾玲燕对这样的情况非常的不满意,凭什么她就要离开,难道没有朱氏的同意,安珏然这辈子就不能成亲了?   “还嫌不够乱吗?现在的情况是怎么造成的你不清楚?”安意荣现在是前所未有的疲惫,今日这事儿他自知道后就赶紧过来了,因为六年前的事情,大嫂对这个异常敏感,他实在不知道顾玲燕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还要拿这件事过来撩拨。   顾玲燕看着安意荣严肃的样子,吓得没有再讲话。   安意荣没有理会顾玲燕继续往前走,渐渐的消失在了夜色里,顾玲燕呆愣愣的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燕城   那边许琦带着人出城,这边顾启珪直接到了巡抚官邸,找到了闫如译。   对于顾启珪的到来,闫如译很是惊讶,要知道顾启珪到了燕城,虽然各个情况都表现的耀眼,但是与他们这些人的交集却是不多的,这样主动地过来还是第一次,更不用说是在这个时辰。要知道就算是夏季天儿长了些,但是时辰也是不早了,联系到从许寅那里知道的事情和今日燕城闹出的这些动静,闫如译心里有些预感,却又不大深。   “闫大人应该知道我过来的目的吧?”顾启珪开门见山,直入正题。官做到闫如译现在这个样子,已经成了人精,少些套路更好一些。   “小顾大人请指示。”闫如译表示自己不大清楚。   顾启珪看了闫如译一会儿,“闫大人很聪明,”在燕城这么些年,虽然京中都传他与许家狼狈为奸,但是却没有受到丝毫的惩罚,就是皇帝也没有发声,要说这其中没什么事情,打死顾启珪他也是不相信的。   “小顾大人什么意思?”闫如译一脸的不解,表示自己听不清楚,这是夸他的吧。   顾启珪没有再和闫如译就这个话题说下去,他直接把手里的册子递了过去,连带着一封信,“闫大人看看。”   看了一眼顾启珪,闫如译才伸手接过去,随意翻开看了看,接着就是愕然,直接抬头震惊的看着顾启珪,手有些抖。没想到啊,许琦费尽心力想找的东西竟然真的就在驿站之中,而且就算是出了这些人力物力都没找到,顾国安的幼子确实有一套。   “小顾大人这是什么意思?”就算是这样,闫如译还是迅速镇定下来了。   这老狐狸,顾启珪扯扯嘴角,示意他看那封信,“那也是给闫大人的。”   闫如译看了一眼手里的信封,上面并没有什么痕迹,看不出是谁写的。带着疑惑打开信封,里面有一张纸,纸上也仅仅就只有几个字迹,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闫如译脸上的表情就开始柔和了一些,是那种真正的心情放松了的表情。   “你们什么时候联系上的,”闫如译问着顾启珪,他没有抬头,摩挲着纸上的字迹,虽然信上只有一句话,但是他还是看了好几遍。这是他非常熟悉的笔迹,毫无疑问是许寅的亲笔。   “没多久,我和少都督算是一见如故。”顾启珪慢慢说道,看到闫如译刚刚的表情,他就知道准备的后招都不用使出来,闫如译都能答应他们。   “确实,他很欣赏小顾大人。”闫如译说道,许寅,怎么说呢是一个感情之上比较淡薄的人,一般不会经常提起谁,顾启珪是个例外,从那时候起,闫如译就知道他对顾启珪很是好奇。闫如译这句话并没有想顾启珪回答,而是接着说道:“小顾大人现在是想我出面做什么事情?”   “许琦已经出城,现在整个燕城闫大人说话是最管用的。”闫如译是东广巡抚,作为东广极其重要的城,燕城的地位举足轻重,所以除了总督府兵,就只有闫如译可以调动燕城护卫兵将,这也是顾启珪选择闫如译最大的原因,他们手里得有人才行。   其实一开始就算有许寅他也并不多相信闫如译,这个人太聪明了,什么事情都会想好后路才会着手,而且一直举棋不定,就是到了现在闫如译效忠于谁还是个未知数,这对他们要行之事太过于冒险。   本来顾启珪是要再试探一下的,但是现在时态紧急,时间容不得他再犹豫,所以他选择了和闫如译直接摊牌,这样有些冒险,但是这天下之事,什么都靠个赌,况且在这件事情之上他有很大的把握可以赌赢。   “小顾大人确信我会答应?”闫如译有些疑惑,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顾启珪有了这个想法,在顾启珪面前他可是从来没有做过什么令人误会的事儿。   “本来还没有,但是刚刚闫大人看信的时候,小子似乎有了一些信心。”顾启珪笑了一下。   闫如译看了一眼手里的信,把信扣在手里,看向顾启珪,“小顾大人为什么选闫某?”   “闫大人不用自谦,选择您当然是因为只有您可以动用城府军。”顾启珪笑着说道,燕城不小,城府军不少,再加上燕城本就是易守难攻之城,就算是许琦在燕城之外察觉到燕城有了什么问题,也很难再重新把城夺走,这样可以牵制许琦,替安珏然制造条件,而且也能让许琦自乱阵脚,这可算得上是捣乱了敌人的后方。   “就算是这样,我们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闫如译指出要害,就算此事成功,只要许琦意识到这些事情,他就一定会立刻反击,虽然短时间可能攻不进来,但是作为他们,在许琦的手下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而且,他们并不一定能成功,再怎么说在燕城许家的根基出乎意料的深,超出想象,就算他下令,别人听不听还是一个未知数。   “闫大人说的是,不过既然我已经敢这样做了,就一定是有后招的。闫大人觉得城南许府的威望如何?”虽然这个后招并没有布置好,但是他也是有后招的。   听顾启珪这样讲,闫如译倒是吃了一惊,“顾大人能说服许老夫人?”城南许府,也就是许家姑奶奶府上,就算是到了现在在军中依然威望甚重,主要是现在效忠许家的这些兵将,当年是经这位的手才形成的。话说一半,闫如译又觉得不可能,“是阿寅帮忙的?” 第219章   燕城   顾启珪之前倒是听说过许寅和许老夫人关系亲近,不过他们从来没有就这个关系商量事情达成过合意,所以现在闫如译问了,顾启珪当然是实话实说,“少都督与老夫人出自一家向来关系亲近,不过我提起这件事儿,完全是因为我与这位老夫人有些渊源。”   其实说起来,顾启珪和这位老夫人并没有见过几面,严格说起来他们总共都没说过几句话,不过不得不说这位老夫人很是帮助他。上次周聪的事情老人家暗中帮忙,这次的事情老夫人又是主动明面上出力,不论是那一种都让顾启珪心里感激。更不用说本次的事情还牵扯到珏然,事态紧急,老夫人现在表态,无异于雪中送炭。   其实既阻碍刚才许家姑奶奶派人与他说答应这个事情的时候,顾启珪是有些诧异的。毕竟,再怎么说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许’字,说到底他们是一家人,怎么都不会坏自家的气运才对。不过想到老夫人的过往,顾启珪又是释然,他从心底里也佩服这位老夫人的高义。而且老人家都看得远,也许老夫人觉得就是她不管,按照许琦现在的做法,许家也撑不了多长时候,所以倒不如自己动手。而且照闫如译的意思,徐老夫人很看重许寅,也许老夫人是为了许家更好的未来着想也说不一定,不管怎么说吧,都不会是因为自己。   当然,以上都是顾启珪的想法,面对闫如译他当然不会详细的说。   闫如译听到顾启珪这样说,倒是有些诧异了,之前顾启珪去城南许府做客,他以为是许佳的原因,没想到老夫人倒是颇为喜欢这个小辈。不过,从内心里来讲,闫如译还是更愿意相信老夫人是因为阿寅的原因。   不管怎么说吧,闫如译觉得自己就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没想到自己现在竟然是被一个刚及冠的小子说服的,更可气的这还是顾家人,怎么想都有些不甘心,不过闫如译当然不会因为这些影响大局。   “小顾大人说一下自己的想法吧,闫某应该怎样配合?”闫如译松口,之所以这样,当然不仅仅是因为刚刚顾启珪所说的话,他只是站回了自己本该有的立场。   闫如译答应,顾启珪倒是没有诧异,这个结果他之前就有些把握,现在算是想法成真了。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人开始讨论接下来的计划和规划,因为事情发生的紧急,顾启珪这里还有些没有安排好,但是现在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挥霍,考虑到外面将士的安危,他们只能尽快开始行动。   今日与燕城百姓来说有些不一样,其实它只是个寻常的日子,寻常的天气寻常的忙碌,但是因为发生了些事情让它变得不寻常。今日酉时,总督许琦整兵气势汹汹的出城一事让燕城中百姓惊心,猜测外面两广是不是又遭到了侵略攻击,为此城中百姓赶着回家,闭户不出,唯恐遭到波及。到了子时末,燕城之内又不平静了起来,各路兵将汇聚到了城门口处,声势浩大,听到声音的燕城百姓心知此事不简单,但是这时候是在夜里,他们没有出门。到了第二日一早,在观望没有危险之后,整个燕城变得非常热闹。   城中的氛围如他们所想确实肃杀,但是因为兵将侍卫对他们这些平头百姓都没有什么无理的举动,所以他们倒是也不害怕。尤其城中凡是显眼的地方都被贴上了巡抚衙门的公告,每处还有专门的衙役负责畅读,内容是他们极其感兴趣的,所以几乎每个公告面前都聚集了许多的老百姓。   公告的标题是‘细数许琦的罪则’,上面都是讨伐许琦的言语,本来他们是不信的,有好事的百姓还跑去许府查看,结果发现许家总督府上已经被贴了封条,许家的家仆府兵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才知道这事儿是真的。一时间整个燕城愕然,当然他们长年在许琦的治理之下,整个两广就数燕城百姓过的最为富足,所以现在燕城百姓疑惑颇多,人群之中更是各种声音。   “你说,平常时候要是没有都督守卫两广,咱们安能安康平稳的过日子,这官家是不是弄错了?听说这是京城来的官员主导的。”这是疑惑之人,不过也说出了大家心中所想,觉得是外来者不熟悉两广的情况。   “肯定是弄错了,这么些年我等在燕城之中可没有受过什么苦难。”   “你们这样说就不对了,公告之上不是已经说了吗?‘今有总督许琦在任多年,与两广水灾一事上无为而治,肆意动粮仓,恶意抬粮价,致百姓于水火之中,水灾多日得不到遏制,为朝廷增负担,为民不利’,这好不好官的,得看他待百姓怎么样,不管怎么说在赈灾物资之上动手脚都是坏了良心的官员才做的事情。”有人开始评判,说的还算是中立。   人群之中也沉默了会儿,两广水灾百姓惨烈他们是知道的,甚至有的有亲友遭遇此事,感受更是深刻,要是这事儿是真的,那还真是万恶不赦。   “这为官之间的水深的很呢,有什么猫腻咱们平民百姓怎么能知道,要说这公告现在出来也是蹊跷,怎么就这样巧,总督大人刚出去,巡抚这边就有了罪证,”也有人一幅世外高人的样子表达着自以为高人一等的见解。   因为燕城不同于两广其他地方,这里的百姓没有因为许琦受过什么苦难,所以他们对许琦倒是没有什么愤恨,所以现在他们的态度大都保持中立甚至偏向许琦。至于有些势力的商人富户、世家贵族都是持观望态度,他们虽然本身是有是非观,但是在他们心里是非永远不是最重要的,他们不会因为这些决定自家以后要走的路,他们关心的最后是谁能斗赢。   百姓之中是各说各有理,到了晌午的时候情势有了逆转。   “你听说了吗?许家女将军认了此事,现在已经派人去许家宗祠上贡,说自己愧对许家列祖列宗。”   “女将军竟然出面了?还是保重身子最重要。”   “女将军还真是大义,相对自家利益,还是更看重黎民百姓。”   百姓们现在的议论成了一种声音,态度也改变了很多,大家都开始褒扬许家的女将军,有激动的还会俯地膜拜。   他们称呼的‘女将军’当然就是许家的姑奶奶。许家姑奶奶年轻时候屡立战功,保护燕城和两广付出了青春,甚至都没有嫁人,在两广百姓心中这就是守护他们的女菩萨。又因为就算是在整个大齐,自立国到现在能靠一己之力争得百姓尊重的女将军也就仅此一人,所以一直到到现在在燕城百姓心中对这位女将军仍然是非常的信服。慢慢的,百姓很少以名姓称呼她,一律称之为‘女将军’。   因为她的表态,燕城之内的局势顷刻扭转。顾启珪这里也不再担心燕城之内出现内乱,这样这边儿的胜算也更大了一些。   现在,顾启珪和闫如译正在许府,这边已经被控制住了,他们正在整理许琦的相关事宜。来之前他们已经做好这并不容易的打算,但是过程比他们想的要简单。   顾启珪饮一口手里的茶,看向跪坐在面前姿势优雅煮茶的女人,这是许琦现在的夫人,也就是许寅的母亲。算算年纪这个女子可是已经不小了,但是现在却还梳着未嫁女子的头鬓,配上已经足够成熟明艳的脸庞,有种违和感,非常的强烈。   刚刚,许夫人看到他们进来没有表现出丝毫的诧异,似乎等这一刻已经许久了,接着他们就被邀请饮茶了。   “许夫人,”闫如译皱眉开口。   许夫人似乎非常不喜欢这个称呼,以至于闫如译一开口她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表情非常不舒适,她看向闫如译,“要是不介意的话就称我一声伯母吧。”说着又看向顾启珪,“这是极品花茶,男子并不一定喜欢,但是润润喉还是可以的。”   顾启珪笑了一声,“伯母说的是,茶很好。”这是许寅的母亲,于情于理顾启珪都不会动,而且顾启珪现在不认为这是敌人。要说许琦可是许寅的父亲,但是许寅并不喜许琦,甚至可以说是苦大仇深,导致这样肯定不是没有原因的,现在顾启珪怀疑和这位夫人有关。   三人饮茶,一时间都没有讲话,就只有斟茶饮茶的声响,嗯,气氛,有些尴尬……只是两位年长而且关系比他更近的不说话,顾启珪自然也不会开口。   又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许夫人才算是开口了,“许琦有个喜好,他最是喜欢呆在自己院子里的书房,那里是府中重地,不允许人随意进出。”   顾启珪一愣,立刻就明白了这话是什么意思,站起来提出告辞。   “你留下,我有事情要说,”许夫人看着的是闫如译。   顾启珪大致明白是什么事情,看了一眼闫如译,点头示意后顾启珪率先退了出去。   接下来的事情比顾启珪想的要顺利一些,在许琦的书房中之中搜到了许琦曾经的决策,翻着许琦对这些决策的批注,顾启珪嗤笑一声,许琦称这是为了建立更好的两广,用这种摧毁弱势群体的方法,为了两广?这还真是把两广当成自己的所有物了。 第220章   顾启珪忙着搜集许琦的罪证,闫如译这边儿就简单多了,就是坐着饮茶。顾启珪已经走了好一会儿了,许夫人和闫如译还没有开口讲话,只是煮茶斟茶的变成了闫如译。现在闫如译心里没有公务,一来顾启珪去处理他完全放心,二来这会儿家事已经充斥了他的心神。   拢着宽袖给许夫人斟了茶,动作行云流水自带飘逸,慢慢放下茶壶,闫如译绞尽脑汁的想着要用怎样的话打头,其实说起来大家都不信,现在的闫如译绝不像大家看起来的那样沉着,虽然周身都看不出来他的真实心境,但是现在闫如译手臂上的肌肉已经僵直了,能把茶准确的斟到茶杯里是他很努力控制下的结果。   脑子里转了一周,闫如译不得不放弃先开口的打算,这样的情况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实在想不到要说什么,果然,遇到见家长这样的事情就是精明如闫如译也是极其紧张的,尤其他与许寅这事儿本来就不好说。   “你和阿寅是怎么熟识的?”就在闫如译脑中翻滚的时候,许夫人抿了一口茶先开口了。   “我与阿寅时常共事儿,慢慢就熟识了。”闫如译面色正常、态度恭敬的回道,心里想的却是他与许寅整正熟识的机缘,只是不可言说,不可言说。   “阿寅这孩子自小心思重,身边有个年纪大点的看着,我倒是安心些。”许夫人看着闫如译开口,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这态度倒是闫如译没有想到的,虽然之前看这位夫人的样子就知道自己应该不会受到责难,但是没想到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肯定的。   “阿寅自小就聪明,知道自己这样从来没有在我面前显露过,只要是他想的就一定能做成,我一直不知道这个事情,说起来我还真是个不负责任的娘亲。”许夫人慢慢说着,语气非常的悲哀,虽然声有哭腔,却没有流下一滴泪,“那孩子一直很飘,就是我这个做娘的有时候都唯恐自己抓不着,他自己都能飞走了。”   哪个做娘的能接受自己儿子这样,相信是个人都很难,断袖,这可是关乎子嗣的事情,那个家族能容忍断子绝孙。但是许夫人不关心这些,甚至姓许的断子绝孙她恐怕都能大摆筵席庆祝。   但是许寅不一样,这是她的骨血,她爱他。因为一些往事,许寅自小就与其他孩子不一样,自以前到现在,许夫人对他的要求就只有安康快乐的活着就行了,这在以前算是个奢望,索性现在在这世上儿子有了牵挂,有了羁绊就有了好好活着的理由,许夫人心里开心。   许氏絮絮叨叨的说了很久,说许寅的以前也说她的愧疚,这个梳着未嫁女发鬓不想承认自己已经嫁人的许夫人,现在真正的是作为一个母亲在说话。   闫如译就只是好好的听着,不轻易插话,但是心里……   顾启珪现在正打量着许琦的书房,表面上看起来和一般人家的书房没有什么区别,丝毫没有表现出两广总督府邸书房的规模,不过要是许琦做人也是这样,顾启珪倒是佩服,只可惜不是……   顾启珪站在许琦的书房之中随便的翻了翻,几名暗卫跟在他身后护卫着,以防什么人突然冲出来波及到顾启珪。虽然现在许琦已经离开了燕城,但是许家肯定不会没有侍卫,尤其这是书房重地,平常时候肯定是有暗卫守着的,毕竟这可是总督府守备最重的地方了。   这种担心不是没有的道理的,顾启珪他们到这个院子这么些时候,已经陆续的冲出了些侍卫,不过都被顾启珪身边的暗卫拦住了,他身边的人都不是吃素的,这些暗卫目前为止吃了许多的黑手。   外面打斗的厉害,声音并不小,顾启珪在打斗声中安然的坐在许琦的书房的太师椅上,翻着这些已经被找到的他想要的证据,证据不少,顾启珪看的犯恶心,直接扣到了桌上。   环顾书房四周,这里是许琦翻云覆雨的地方,在这里他下了多少决定,这些决定中有多少他认为的‘好’,因为他所谓的‘好’两广又有多少的百姓陷入水生火热之中。顾启珪不知道这些是不是可以有数字可以概括出来,但是可以知道的是,对于自己现在正在做的这些事情他可以问心无愧了。   顾启珪站起身来,环顾许琦的书房,刚刚进来的时候他就觉得这书房有些不协调,但是却有说不出什么感觉。顾启珪慢慢走近书架,许琦珍藏了许多的孤本,书架上也是纤尘不染,看得出主人是很爱护的。只是门内什么用,从这些圣贤书上,许琦学到的不是明哲大道,而是偏执和傲慢。   顾启珪推开一摞书,敲敲后面的墙体。   外面的打斗声慢慢停了下来,院子重新恢复了安静。   “着人过来仔细搜,”顾启珪指着书架后面的那堵墙,要是不在意的话这面被书架遮挡的墙有问题是很难被发现的。他刚刚敲的时候,发出的声音一听里面就是别有洞天,至于里面有没有东西,就得开出来之后再见分晓了。   顾擎得到吩咐后立刻去叫人了。   顾启珪不准备在这里多做停留,这一看就不是个小工程,可能得用上些时候,最后他只要知道结果就行了,左右现在拿到的这些证据已经足够支撑他现在的所有行动,接下来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   虽然此时燕城之内还算平静,但是他们也是要做好准备的。主要许琦那边到现在没有动静又两个可能,一时现在这消息还没有传到许琦那里,二是现在许琦根本就没有把他们这些小杂碎放在眼里,觉得先对外转过头再对付他们也是可以的。根据顾启珪对许琦这个人浅显的了解,顾启珪肯定后一种的可能更大一些,可能许琦并没有想到他们玩的这样大。   这样一来,他们这边就有了足够的时间来应对许琦,但是相对的,珏然那边的危险就加重了,这显然不是顾启珪想要得到的,但是以现在燕城的守备根本就阻拦不了许琦,之前他下的那些后招现在根本不到时机,接下来到底要行哪一步?   就在顾启珪陷入沉思的时候,书房外面传来嘈杂声,顾启珪抬头看去,就看见了和几个人扭打在一起的许林。其实说起来许林的身手不错,要不是这样也不会成为燕城的侍卫长,不过这人的脑子不够用,恐怕也是因为这样,这次除了事儿,许琦就是选择亲自上阵也没有派这个二儿子出战。   “把人带过来,”顾启珪看到侍卫已经抓住了许林,吩咐道。看许林现在气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顾启珪倒是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顾启珪你这个孙子,你想干什么,这是许府!”许林现在非常的气愤,这可是在燕城,竟然有人敢动他许家,是不要命了吗?那伙人冲进许府的时候,许林本来还以为是开玩笑呢,要知道自他出生到现在整个两广就没有不给他们许家面子的,没想到现在顾启珪这个京城来的刚刚才入仕的芝麻官竟然要动他们许家。许林本来就不喜欢顾启珪,盛怒之下说话当然不客气了。   “许侍卫长还没有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吗?”顾启珪倒是不生气,来到两广之后他与许林相处算是多的,也了解他一些。许林其人不坏,‘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这八个字来形容许林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反正一直到现在顾启珪看到的都是这些。看到许林现在的这个样子,顾启珪竟然有些庆幸,许琦是个狠角色,养出的两个儿子倒还可以,嫡长子许寅虽是个精明的,但是脑子不糊涂;嫡次子不聪明甚至莽撞,但是胜在这些事儿他都没有掺和。   “你什么意思?”许林狐疑。   “我既然在燕城都能或者说都敢动许府,甚至已经动手了,你现在的处境不是已经给出你答案了,而到现在你还在问我敢不敢?”顾启珪说的直接,如愿以偿的看到了许林大受打击的样子。   许林现在是满心满眼的不可置信,父亲呢?兄长呢?平常时候牛气哄哄的,现在都去哪了,家都要被抄了,怎么没有人管管?许林看向表情明显并不太好的顾启珪,“为什么?我许家护卫两广多年……”   “好了!”许林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顾启珪打断了,和以往的说话语气非常的不一样,现在的顾启珪表情很是严肃,“许侍卫长怕是并不知道自家到底做了什么,但是从现在开始不要拿许家和两广说事儿了,我吃不消。”顾启珪说完,直接挥了挥手。   侍卫们听令把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许林拖了下去。   顾启珪看着人没影了,才慢慢回过神,许琦这事儿做得还真是严谨啊,看,就是他的亲儿子都能问心无愧的细数许琦对两广做出过的这些贡献。   其实要是细分的话,许琦确实对两广尤其燕城做过很多,但是这些都不能抹去他后面的这些过失,不,应该说是错误更恰当些。如果为了建立自己心中更好的就要摧毁弱势或者任弱势自己毁灭,尤其这些弱势是普通百姓的时候,怎么想这种行为都不能被谅解,更不用说到了现在许琦还是固执己见誓死在这条道上走到底。 第221章   京城   燕城目前的局势,京城这边还没有得到丝毫的消息。做为父母,顾国安和朱氏当然担心,但是孩子大了他们放手让孩子去闯才是对的。当然现在两广出现的这种情况也是他们本来没有预见到的,毕竟谁都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任谁都想不到两广的情况竟然已经严重到了开打的程度。不过现在整个京城都还没有得到消息,顾府之内也还是和乐融融的样子。   朱氏此时正在和陆呦话家常,这算是朱氏养成的新习惯,一来自从搬来了伯爷府,家里的事情少了很多,朱氏突然闲了下来,周围邻居又还没有熟悉,有个人陪着也有意思些;二来陆呦会说话啊,比起直肠子还有些自私小家子气的长媳,陆呦这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像是说进朱氏心坎里似的,朱氏也乐得和她亲近亲近。   不过当然也有体谅陆呦的意思,陆呦虽然受宠但是到底是庶出,以前与人交往不可避免的有着自卑感,所以身边亲近的朋友没有几个,有了身孕之后也甚少与人有来往。现在陆呦有身孕,自家儿子又不在家,朱氏唯恐陆呦有事没事儿胡思乱想,对母亲和肚里的孩子不好,朱氏曾经受过这样的苦,当然不想让陆呦也这样,所以就经常娘俩搁一处,绣绣衣衫、说说话也能放松一些,反正就在一处宅子住着,倒也方便。   至于之前顾玲燕要给安珏然寻门亲事的事情,朱氏是说什么都没有应下。这些年经历了这么些,曾经发生的这些事情不说后不后悔,朱氏不想再提起,但是她已经打定主意,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谁都别想再逼她的孩子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情。   不过这两日家里还算平静,那日过后,不知道安意荣做了什么,顾玲燕那里是完全的静下来了,关于安珏然的事情是再没提过,本来还热火朝天的参与各家诗会的她这几日很是老实,连安府大门都没出。   想也知道肯定是安意荣使了什么手段,这手段还是顾玲燕非常忌讳的,这世上顾玲燕最重视的怕就是安意荣了,否则怎么这么容易就消停了,按照以往经验肯定是要去顾府哭诉的。朱氏并不关心安意荣用了什么手段,她只要结果达到就可以了,其他什么的她不在乎,而且现在孩子不在家,说什么都是白瞎。   比起这些,朱氏更关心自家怀孕的儿媳妇,虽然陆呦怀孕到现在都没有出现什么过激的反应,能吃能喝,看样子是要生个大胖小子的,嘴上不说朱氏心里是非常高兴的。再加上这段时间和这个儿媳相处的多了,朱氏从心底里对陆呦生出了几分亲近。   此时,娘俩说着说着就说到了安珏然的事情。   “珏然的年岁确实也不小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现在怎么想的,有没有成亲的想法?”朱氏一边说着,一边绣着手里的玄青色斗篷。   其实说起来就朱氏自己的意思也是希望安珏然早日能成家的,那个母亲不希望看到孩子早早成家立业。她做母亲的一辈子不能光明正大的关心孩子已经是苦了孩子,要是身边有了个可心儿人,她这做母亲的也能放心些。但是话又说回来娶妻娶贤,虽然是希望珏然赶紧成亲但是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成的事情,妻子的人选得好好选选,她可舍不得孩子受苦,不过这事儿还是要看孩子的意思。   “表弟也是刚刚及冠,之前常年在外,刚回来又去了两广,指不定是在这事儿上还没有开窍呢,娘,要我说这事儿还是等表弟回来商量着来,这接下来表弟去哪可是还没定下来呢。”陆呦在一旁脆生生的回答,这是她能想到的最保险的说法了,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渊源,总之夫君这一家人都拿表弟当亲生待的,她自然是跟着夫君的意思走,所以这话说出来怎么都没得挑。再说了她说的都是实话,安珏然在南靖是立了功的,这次只要平安从两广回来,这功劳指定是不小,位子往上升肯定不是一星半点,到那时候位子定下来了,挑选的余地也更大些。   陆呦这话,朱氏听的舒坦,本来心里还有些发愁,这回倒是想开了,什么都等孩子回来再说就是了。看看陆呦俏生生的脸蛋,本来贤淑的女子因为怀了孕倒显得活泼了些,说话声也灵动了几分,朱氏瞧着开心,“你说的对,那就等他回来我再紧着张罗。”   听到婆母这样说,陆呦手下打着坠子的动作停顿了一下,瞧着婆母的意思是真的是把表弟当成亲子对待的,甚至关乎表弟终身的大事上都能越过姑母去了,而且似乎比姑母更有发言权,陆瑶心里有些狐疑,但是终究没有说什么。   义亲王府   此时,沐澈正搭着薄被坐在床榻之上,脸上的气色看着还是不大好,但身上气势如平常一样很是凌厉。   自从上次他受伤已经过去了两月,养到现在其实沐澈身子已经完全没有什么大碍了,但是‘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道理大家都懂,沐澈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能在帝王面前刷存在感的法子,所以一直到现在,沐澈都维持着病公子的形象,做戏全套,就是在自己府里守卫森严的自己的院子,沐澈也没有丝毫的放松。   事实证明,比起强势健壮的儿子,自认是天下之主的九五之尊更喜弱势的儿子,就算是同情怜悯的关注,也足够能影响朝中这群老狐狸的判断了。   “燕城那边目前的情况就是这些,许家强势,想必周大人不好动作。”貉正在回禀今日刚收到的各地情报,两广的情势算不上好,许家强势,单是打破现在的僵局就不容易。不过因为两广距京城路途遥远,他们现在得到的最新消息和两广实际情形最少也是差了十日左右,所以他们只能预估两广的情势,倒是不能确定的。   沐澈点了点头,两广情况复杂并不是今天才有的,以前遗留下来的这些问题,现在要想铲除,不费时费力是不可能的。不过周守砚那边顾、安表兄弟也跟着去了,以沐澈对这两个小子的了解,没有点儿成绩才是不寻常了,所以他倒是不怎么担心那边儿。   “三皇子这边最近不平静,在北境那边为了拉拢陆岩似乎对陆岩许了什么条件,虽然陆岩现在态度不定,但是不得不防。”这其中具体的情况他们还没有弄清楚,毕竟陆岩上位虽然是靠陆老爷子和曾经的陆夫人扶持,但是毕竟吃了这么些年盐巴了,城府还是有的,所以现在他们还没有查到具体的情况。   沐澈皱眉,“陆岩?确定陆老爷子不知道?”要是知道,那陆家这一支都不用留了,要是不知道还可以抢救一下,再怎么说陆家分支陆平和陆航现在都身居高位,能力还是不错的,更不用说陆航的女儿又嫁入了顾家,虽然家族内部有矛盾,但是一笔写不出两个‘陆’字,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陆家。   “陆老爷子现在已经退下来了,虽然没有回京,但是在北境也早已经不管事儿了,这几年都在历练自己的陆霆,想来是极其中意孙子接他的衣钵。”   想也是可怜,要是其中没有这么些事情,陆家现在早已经成全京城都羡慕的世家了,嫡长孙出任两江总督,嫡次孙是皇帝身边侍卫统领,这随便拿出去一个都是能继承家宗的。但是现在陆家总共就这些人,还硬生生的分成了水火不容的两支,住在一处时常闹矛盾不说,还成了各个世家中的笑话,想来老爷子年纪都这样大了还留在贫苦的北境不愿上折子请辞回京,恐怕就是怕丢人呢。   造成这事情的原因归根到底就是陆岩,要是现在还要作妖,真真是不知好歹了,就是他们这些局外人对陆岩都是极其有看法的,一个将领世家就因为出了这样一个儿子就完全的毁了,实在可惜。   “哼,陆家要是就陆岩一个是翻不起什么浪花的,就随他去闹。”沐澈冷哼一声,要是现在说的是陆霆,他恐怕还是得好好布置一番,没想到老三派人接触的竟然是陆岩,正好脑子不清楚的都凑到一起去了,这样的队伍只能是自取灭亡,根本不用他多费心思。   “老三那里现在最能拿出去手的就是袁坤,给我狠狠的盯死了,”沐澈吩咐道。   袁坤和其他官员不一样,只要最后上位的不是老三,袁家都不会好过,袁家和老三的绑定关系不能轻易的解绑,不管这之中发生了什么,袁坤都得咬紧牙关、破釜沉舟的辅佐老三,这事儿他知道,袁坤自然不会不知道,所以那老小子不会不出招的。袁坤其人有勇有谋,实在不好对付,不得不防。   “是,属下明白。”对袁坤,貉也不敢大意。   “下去吧,”沐澈挥了挥手,这些日子京城平静得很,就是这些情报也没有什么新意。   “主子,圣上刚刚晕倒在了乾清殿,皇后娘娘着人请您进宫侍疾。”貉刚刚打开门还没踏出一步,外面就有宫人匆匆过来禀报。   这名宫人他们熟识,正是季皇后身边得力的顺子。   一时间都是愕然。   貉回首看向主子,沐澈直接下了床榻,一脸肃容。 第222章   京城   这消息来的突然,不寻常的让沐澈这一院子的人都愣住了,这当然不是指皇帝昏迷突然,这几个月皇帝时不时就昏迷一回,刚开始的时候,这些个皇子觉得是机会到了,个顶个的往上冲,像是打了鸡血似的表现自己,背后的手段更是不断,就想着沐邱一旦不行了,自己能立马上任,但是最后都泡汤了,沐邱回回都能醒过来,时时还像个平常人似的处理朝政。沐邱来来回回的昏迷晕倒了这么多回,他们这些人都能淡定以对了,只是这一次似乎是不大一样,皇后娘娘竟然让他去侍疾,恐怕这次事情不太一样,是发生了什么事儿?   顺子这边报了消息就再没有下文了,看样子是什么也不知道的。   当然这该去的还是得去,沐澈的惊讶只是一瞬,立刻就恢复了状态,他抬目看了看貉,貉立刻会意:“属下立刻去叫人。”   沐澈点了点头,此去宫中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虽然季皇后没有表达说明想来是没什么大事儿的,但他从来不打无把握的仗,左右这些事情本来就已经准备好了的。   不一会儿,貉领着几个幕僚和影卫各统领进了来。   “宫中情况现在未知,我们不得不防,但凡宫中异变,我会让影卫出信号,介时就劳烦各位了。”沐澈拱手说道,这些策略都是之前已经定好了的,所以就算现在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也是势在必得。   众位幕僚回礼称绝不辱命。   “此去宫中,恐怕事情不简单,主子还请保重。”貉送沐澈出门。   此次进宫,护送着沐澈的是狸,作为影卫的统领,貉在大局之中的地位举足轻重,留在宫外是最好的选择。当然这也是因为现在安珏然不在京中的缘故,要是真的动了火,当然还是真正上了战场的安珏然出阵更有胜算一些,所以现在无形之中沐澈这边少了一名将领冲锋陷阵,实力会有所削弱是一定的,但是什么都不能阻止他往前走的步伐。   沐澈闻言点了点头,挥挥手没有说什么就出了家门,此时,他一身玄色衣袍斗篷再配上一脸的冷静严肃,虽然现在正值夏季,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是彻骨的冷。   进了宫廷情势也是一如往常,除了沐澈自己心境的变化,其他没有任何异样,只乾清宫守卫多了一些,太医时有进出。这些情景沐澈这段时间已经看了几回,此时已经熟悉。   沐澈轻车熟路的去看沐邱,沐邱闭眼躺在床榻之上,不知道是睡着还是尚在昏迷之中,不过单单看着脸色,和前几次没有什么不同,沐澈自己是没有发现丝毫的异样。这其中他也没有看见老三和老五的身影,那就是说沐邱并没有入膏肓,那就是说季皇后这样着急叫他过来是因为什么。   沐澈心里有事儿,但是面上不显,和桓公公点头示意之后,沐澈表示要去偏殿向周太医询问自家父皇的病情,顺便与季皇后请安。   对这种讨巧的事情,最近一段时间沐澈做的非常顺手,虽然沐邱现在昏迷的,但是他的‘眼睛’可是都睁着呢。这样做事儿配上沐澈有些虚弱的身子苍白的面色倒是极其让人信服,就算是人精的桓公公都有些动容,当然这主要也是沐澈之前在众位皇子之中存在感极低,人们对他没有什么攻击性印象的缘故。   沐澈到偏殿的时候,周太医正在和季皇后说皇帝的病情。   “圣上身子时有反复,现在和之前比起来起伏不甚大。”周太医在太医院屹立了这么久,一直都算是亲皇派,此时随着季皇后就算是真的诊出了什么自然也不会说出来。周家世代从医,经常与皇家打交道,自有一套为人处世、与君相处之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都门请儿。   “麻烦周太医,这段时间皇上劳烦您悉心照料,”季皇后本也没想得到什么确切的答案,况且以往皇帝晕倒不说每次但是大多数她都是在的,这次的情况和之前瞧着差不过,况且她现在打的也不是这个主意。   “皇后娘娘折煞老夫,这都是本分。”周太医滴水不漏。   “母后,”就在周太医请辞的时候,沐澈进了来,冲季皇后行礼,又看了看周太医,“周太医。”   “义亲王安。”周太医行礼之后就退下去了,这边皇上刚倒下,那边义亲王就赶到了,说没有什么心思,周太医可是不信,不过这都是常态,他作为一个大夫可不想牵扯其中。   “你这孩子,伤势不是说已经痊愈了吗,怎么这么些天过去了还是这样。”季皇后看到沐澈的样子,就是皱眉,这是她唯一的希望了,可不能有事。而且这件事她筹划了这么久,要是有了闪失她不甘心。   “母后不用烦心,儿臣身子无事,”沐澈恭敬回答道。   两个人说话没有多少近亲,很是客气。其实这本也无可厚非,季皇后虽然出门儒学世家,德行是没得挑,可是单是中年丧子这一条就足够让一个女子迅速的枯萎掉,现在的季皇后虽然年纪比朱氏大不了几岁,但是看着已经生生老了一圈。所以对沐澈,她是倾尽全力的去扶持,但是更多是没有了。   “母后叫我来侍疾?”沐澈单刀直入,之前周太医和季皇后的对话他听了一些,和他之前看到的没有出入,那为什么季皇后急着叫着他进宫?这虽然是在乾清宫偏殿,但是周边都是季皇后的人,所以他们说起话来倒是没有什么顾忌。   “最近你父皇感觉有些累,前朝事儿又多,想多个人顾着点。”季皇后说的含蓄。   “儿臣知道了。”沐澈点了点头,季皇后这话一出他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虽然舍不得手中的权力,虽然心里并不想放权,但是恐怕到了现在沐邱是感觉难以撑下去,要找个监国的了。如今大齐没立太子,这想来监国人选就在他与老三之中选了,再怎么说,整个大气就只有他们两个九珠亲王。   季皇后看到沐澈瞬间就想明白了,满意的点点头,“去侍候你父皇吧。”   沐澈点了点头,就退了出去。   从头至尾,沐澈的态度都是尊敬没有丝毫忤逆的情绪,季皇后的语气也是淡淡的,他们虽然以母子想称,亲近之感却不足,谁让在四年前,他们两人的连接线离开了。   燕城   闫如译一直听许夫人说着许寅的事情,小时候的长大了的,总之都是些趣事儿,现在被许夫人讲的有趣,闫如译听着就像是参与了似的,这些是他之前不知道,现在听着心里暖暖的。   “阿寅小时候在我身边儿待着时候少,也不知道他怎么学的自小还跟我亲近,我儿子自小就聪明,”许夫人笑着讲道,温暖的笑容配上未嫁的发鬓,竟然奇异的合适了。   闫如译并没有回话,他现在是看出来了,许夫人并不需要一个与她说话的,只要安静听她说就行了,她现在说的这些都是她心里极其珍视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作为母亲的特殊视角,让听着的人也感觉温暖。   闫如译很少听许寅提到他的母亲,那人平常时候看起来总是冷硬的厉害,就是私下里也是调笑着居多,怎么会与他说这样温情的事儿,所以闫如译丝毫不了解许夫人,也因为这样到现在他都没有发现许夫人有什么不对。   直到说着说着许夫人突然倒下,闫如译大骇过去把人放在了榻椅之上,“叫大夫。”   幸亏外面许夫人身边的丫鬟还在,没多大会儿就叫来了许家府医。因为许府被封,这些人都被控制在了一处,要找个人并没有花多大会儿功夫。   “许夫人这是毒已经入骨了,”府医颤颤巍巍的说道,今日许府大乱他已经被吓了个够呛,还没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儿,平日里被勒令一要保住的许夫人又出现了这种情况,真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闫如译瞪大了眼睛,中毒?   “夫人,”旁边的丫鬟哭的悲痛,看样子是个忠心的,也像是早知道这事儿似的。   总之这处处都透着不自然。   闫如译皱眉还没有反应过来,身后就有人拉他胳膊,闫如译回头。   许夫人似乎很高兴,似乎是终于得偿所愿似的,她看着闫如译叮嘱道:“阿寅这前半生因为我过得苦了些,以后你一定好好待他。”刚刚还中气十足的人现在已经虚弱不堪,一句话说出来喘息不止。   闫如译直接跪在了地上,点头称“是”。   似乎因为又一桩心愿得了,许夫人笑了笑,但翘起来的嘴角还没有收回去就又陷入了昏迷,要是不靠近看,就像是已经没有了气息似的。   “夫人肯定是想着等大少爷的,夫人已经很久不曾见过大少了,”许夫人的贴身丫鬟低声说道。   “给我保命,”闫如译站起身来让出地方,吩咐府医。   “是,是,”府医颤颤巍巍。   这仅仅才过了一会儿,闫如译的心境已是天上地下。   顾启珪本来是想先出府办事,没想到还没出许琦的院子,书房就传来了一声巨响,听到声响的顾启珪和顾擎相视一眼,立刻转身回去。   进到许琦的书房,就看到之前奉命搜查的各位暗卫都呆愣愣,顾启珪不明所以,抬眼望去,自己也愣在了当场。 第223章   顾启珪闭了闭眼再睁开才算是相信自己真的是见到奇事了,虽然现在只是窥见一角,但是看到站在旁边的暗卫的表情,顾启珪觉得真实情况肯定不止他想的这样。   “主子,”顾擎走到墙边,震惊的开口,这,他看到的不是真的吧?这是粮砖吧,他活了这么大,见得事情也不少了,可这阵仗倒还是第一次见。粮砖,顾擎倒是见过,但是这样瓷实的还是第一次看见,再加上这整整的一堵墙,顾擎想想就觉得玄幻。   顾启珪也很震惊,这种情况他也是第一次见,只是看这规模实在是大,应该不是许琦个人的行为,就是让他弄也到不了这个地步,这应该是许家先祖留下来给许家子孙应急的吧,顾启珪心里想着。   虽然顾启珪现在心里已经是惊涛骇浪,但是表面上还算平静,听到顾擎的惊讶声还可以镇定的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顾启珪手有些抖,东广水灾远远近近已经持续了几个月,受灾百姓不计其数,流离失所的比比皆是,说饿殍满地恐怕有些夸张,但是这种情况不是没有,可谓是非常惨烈了,俗气究竟是怎么忍下来的呢?   顾启珪走到墙边,这确实就是用粮食压成石头砖,然后再用粮砖砌起来的,顾启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粮砖,看到这情形,再想到现在两广的光景,顾启珪浑身不得劲儿,整个眼眶都红了起来,所以说许琦还真不是个东西。   顾启珪这样想当然不是因为许琦没有把这些粮拿出去赈灾或是怎么样,在这念头凡是有些家底儿有远见的人家都讲究个未雨绸缪,世家贵族有这些虽然数量大了些但是说起来也无可厚非,但是你许家为了后世子嗣不挨饿都能提前这么些年准备好了后路,现在你许琦却为了一己之私,将万千百姓置于水火之中,实在是可恶。   顾启珪蹲下身,抓起一把已经被暗卫划开的散落出来的粮食,因为是压实了的,倒是没有发霉,不过看颜色是已经不新鲜了,这样吃起来味道肯定是好不了,但是再不新鲜它也是粮食,能填饱肚子的。   “去找人把挡道儿的墙都给我砸了,”顾启珪下令,之前他们敲开的是书柜后面的墙体,因为人少现在也只算是打开了一个口子,粮砖墙也只是露出了一部分。不过看这外墙的规模就知道里面定是别有洞天,恐怕这书房旁的这一排房墙都是夹着‘粮砖墙’建的,且看吧,粮食数量指定少不了。   既然已经看到了,顾启珪可不会站在许家人的角度上想问题的,虽然他现在和许寅是合作关系,但是人命关天这批粮要是用到更需要的人身上才是物超所值呢。况且现在有了这批粮,他还有可以操作别的事情,这世上之事有些事,有些人想的明白看的也明白,但是大多数人都是看不清楚的,他现在要做的是让这些看不清楚的人相信他想让他们相信的。没多大会儿,顾启珪已经想好这个事情要怎样利用对他们现在才是最好的。   顾启珪慢慢出了许琦的院子,实在没想到临了临了还发现了个意外之喜,“把这边的情况就散出去,让燕城百姓都知道在总督府上搜出了许多钱粮,或者咱们这边人手不够让老百姓过来帮忙也行。”顾启珪边走边吩咐。   许琦做事喜好打着为两广百姓的名头,这些年过去了倒是也深入人心,特别是燕城百姓对许家那是从骨子里信服的,现在因为有许家老夫人出头,他们对许琦倒是有了些言辞。但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可还是有疑惑,毕竟论一个人好不是看一个人对其他人多么坏,而是看对自己多么好,别的不论,燕城的繁荣在整个大齐都能数得上,而燕城也确实是在许琦任上才发展到现在的。   其实有时候顾启珪根本不知道怎么去评价许琦,这人为了他心中的两广是什么事儿都敢做,他对待两广的不同地区,就像是不开明的大家长,对看着顺眼的孩子宠溺非常什么都给最好的;没什么感情的就是小透明任它自生自灭不理睬;还有真的不喜欢的就时常打压,总之整个大家庭就是他的一言堂,可爱又可恨。顾启珪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所有的都变成可恨,这好办,毕竟两广这么大,受宠的也没有几个。现在这个事儿可大可小,顾启珪现在就是要往大了搞,民心是个好东西,‘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是说空话的,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也不是作假的。   “是,”顾启珪话一出,顾擎立刻就明白了自家主子的用意,这事儿不难办只要吩咐下去就行了,谁来都是来。   “大人,许夫人突然晕倒,许家府医说是中毒已深,现在就是吊命活着。”顾启珪刚出了院门就有人过来禀报。   顾启珪皱眉,说起来现在他与许寅联手是各取所需,但是现在伙伴的母亲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了事儿,不管说什么都是应该去瞧瞧的,只是,中毒?   走到厅堂的时候,闫如译正好往外走,看表情,许夫人的情况应该是不容乐观。   “闫大人,许夫人这里有没有我可是帮上手的?”顾启珪上前行礼,许寅不在,想着许寅和闫如译的关系,顾启珪这话出口的极其自然。   闫如译看了一眼顾启珪,虽然之前只是猜想,但是现在是确定了,这小子确实早就知道他与阿寅的关系了。不过,倒是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顾启珪话说的自然,闫如译听在耳中感觉还是挺轻松的。   看到闫如译看着自己,顾启珪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呃,因为这事儿自己早就知道了,之前的时候是心照不宣,没想到今日倒是脱口而出了,摩挲摩挲手指,顾启珪想着能找个话找补找补,就听见闫如译开口了。   “府医已经在了,是之前就在照顾夫人的,”闫如译解释道,一直以来都是温润如玉遇事也是面不改色的闫如译此时显得有些疲惫。   顾启珪点了点头,闫如译这样说,他就没有进去看望的想法了,毕竟他们进去也无事于补。再加上现在是非常时期,根本没有多少时间让他们在这耽搁。   “你那边怎么样?”闫如译跟着问道,顾启珪进去许琦院子的时间说短也不短了,看这小子表现出来的样子可不像是没有收获。接下来顾启珪的叙述验证了闫如译的想法,也让闫如译吃了一惊,这何止是有收获,简直就是收获不菲。   听说这事儿,闫如译久久没有回过神来,看了一眼顾启珪,没想到就连老天也是帮着这小子,在这时候竟然在许府发现了粮砖。这样一来,许琦动粮仓是砸到石锤了,之前还模棱两可不相信的燕城百姓这下恐怕不得不认了。   顾启珪看了一眼欣慰的看着他的闫如译不明所以,也没有在意,“虽然现在这边急需要闫大人,但是在燕城下官和周大人怕是难以服众,闫大人最好现在去城门口处。”顾启珪直接说道,再怎么说闫如译是东广巡抚,这些人都是在他治下的。   照时间看起来,许琦现在应该是接近珏然那边儿了,珏然经验丰富肯定不会乖乖等死,手段是有的,但是终究兵力想差悬殊,还有灾民要顾虑,恐怕撑不了多长时间。而许寅那边不会这样快就赶到,所以他们这边要做些什么能把许琦引回来,珏然一定不能有事。   许琦是个自负的人,甚至可以说自负了一辈子,顾启珪本来还想着要花时间找找闫如译的软肋,本来是不容易的,但是不得不说刚刚他们发现的那事儿是一个很好的契机。   闫如译点头,这情况他当然明白,“我知晓的,”说着就往外走。   顾启珪看了看厅堂门口的侍卫,就知道闫如译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也不再说什么,就跟在了闫如译的后头。   因为这几日全城戒严再加上许家的事情令人大跌眼睛,所以现在燕城街道之上并没有多少人闲逛,也因此顾启珪和闫如译赶到城门口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你想利用粮砖之事把许琦逼回来?”马车之上闫如译问着顾启珪,他大概能猜到顾启珪的想法。许琦自负,他的自负源于许家的基业和这么多年在两广的经营,这么些年许琦在暗地里耍手段,明面上却一直是道貌岸然的样子,他一直很自信没有人能打破他的面具。但是再自负的人也是有软肋的,只要是失去了民心,许琦就失去了他回燕城最大的保障,这绝对不是他想看到的。   “珏然那里兵力不足,少都督现在也赶不回来,燕城易守难攻,是个引敌的好地方,而且早晚得来的。”顾启珪没有丝毫的隐瞒,怎么说他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话还是说开的好。   “顾大人与安将军感情倒是不错,”这个他以前听说过,现在看起来倒是有几分真实在的。想想自己堂兄表弟的也有一堆,但是就算是自己的亲兄弟也没说有多亲近,交往起来还不都是逃不过一个‘利’字,自从来了燕城,他与京城本家的交往似乎除了公务就再没有其他的了,想到这闫如译颇有几分感慨。   “那是我兄弟,关系自是好的。” 第224章   顾启珪这句话说的是事实,情感也真挚,但是听在闫如译耳朵里这完全就是客套。   看到闫如译的表情,顾启珪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但是他只是笑了笑没有上赶着去解释。他并不在乎被人怎么看,安珏然和他的关系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想想他们自还是点儿的时候就在一起,这么些年他们两个相处的也好,所以感情自然不一样。所以这一次安珏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还好说,要是真的因为许琦受了什么伤痛,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他也不会让许琦好过的。   “许琦并不是草包,要不也不能让许家在燕城横晃这么久,万万不可大意,”闫如译低声叹道,“粮砖之事你准备怎么利用?”这么快就在许府翻出粮砖,许琦之前肯定没有想到,要是这个消息让燕城百姓知晓,能够让许琦在燕城多年经营的民心毁于一旦。而且这也是一个能把许琦激回来的信息,但是现在问题是怎么能更好的利用它。   “就算我们已经控制住了许府,但是许琦的势力可不是这么容易就能被控制的,出完公示之后我会下令让城门放行了一批商户。”顾启珪慢慢说道,在他要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对策,燕城之内虽然还有些许家的侍卫,武力值当然不能对抗燕城城府军,但是扮成一个商户出城可是容易的很,他一定要让许琦知道,利用许琦的手下去做这一件事情是最高效的。   闫如译笑了笑,敢做能做有想法,这小子随他爹是一定的了。   不多会儿两个人就到达了城门口,这时候的城门口和之前明显不一样,即使现在太阳暴晒,但是侍卫守在自己的岗位之上一动不动,看起来被训练的不错,周围的气氛也颇为肃穆。   “燕城此地易守难攻,在建城之初就考虑到会有敌将攻城这些因素,所以按照咱们现在的手里的人手,只要是许琦那里的人手不增,撑个十天半月不是问题。但是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许琦不会不动用岐赋山的兵将,那是他最大的依仗,虽然岐赋山更靠近云南,距离燕城有些距离,但是不得不防,”闫如译跟顾启珪说着燕城的情况,他答应帮助顾启珪固然有自己立场的原因,但是现在既然已经是一条绳上的了,他当然希望合作对方能足够了解情况。   岐赋山,正是为南靖之南或者说是两广、云南这些地区训练兵将的地方,本来应该是云南和两广同时或者交替利用,所以它虽然是在东广的地界,但是距离云南也不远。这些年虽然云南那边沐执手段强硬,但是因为种种原因,岐赋山却一直被许琦掌控着,里面的兵将被许琦所用,甚至这么些年许琦的亲信侍卫兵将大都是从岐赋山出来的。这当然是不合规矩的,但是这是在两广谁还能说什么?谁还敢说什么。   “许琦这些年伸手伸的倒是够长的,”顾启珪睨了一眼闫如译,说到底还不是他这个来东广巡抚的过错,岐赋山位于东广,就算因为将领是直属帝王任命,练出来的士兵直接归属东广和云南,但是巡抚还是有权利过问的,但是这个权利现在看起来并没有落到闫如译手里而是一直都在许琦那。   闫如译似乎没有察觉到顾启珪的目光,镇定自若的看着远方。   顾启珪也不说破,闫如译是官场的老油条了,自然不会因为他说破就羞愧,“不过,想来已经有很多人看不惯了,想找出个破坏许琦后方的事情可是太容易了。”   闫如译皱眉,尤其现在顾启珪这样自信,他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你让阿寅去了云南?   闫如译语气惊讶,再加上紧紧皱起的眉头,让人能轻易的看出他现在的情绪。虽然一直知道顾启珪有后招,但是闫如译确实没有想到顾启珪要许寅去了云南。但是刚刚想来想去,距离燕城最近而且能阻止许琦的也就只有长宁王府的那个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沐执了,岐赋山的事情最看不惯的怕就是长宁王府了。   岐赋山是养兵之地,这里的粮食物资都有朝堂专供,它本来是为了给云南边境和两广沿海输送将士,但是因为许琦的原因,长宁王府不能染指岐赋山半分,当年因为这些长宁王府那边颇有微词。要不是后来阿寅出兵云南评定内乱的事情为云南解了燃眉之急,两广和云南根本就不可能和解,但是利益终究就是利益,相信只要有机会沐执不会放弃争取利益的机会。   而且现在阿寅还牵扯了进去,这与己,与阿寅甚至与东广来讲到底是好是坏?闫如译一时也想不清楚。   “闫大人放心,选择少都督不因为其他,只是因为当时他是最好的选择。”顾启珪其实和许寅接触时间并不长,二人密谋的时间就更是短,其实本来他并没有想着许寅能参与这么深的,他一直以为许寅与他合作是因为不堪许琦的铁血统治,想自己为燕城立起一片天。   如果不是因为许寅当时坚持出城送粮,顾启珪根本不会托付许寅去此事。   再加上当时燕城许琦看管的严格,顾启珪这边儿的人出城不易,而且要论熟悉两广和云南他们当然是比不上许寅和他的手下,更不用说许寅和沐执熟悉。虽然顾启珪之前已经打点好了,也认为除了自家家人其他都讲究利益至上的沐执不会不答应他定下的那个条件,但是还是熟人过去好说话些不是吗?   闫如译看了看顾启珪,没有说话,皱着的眉毛却再没有放下来。   傍晚时分,燕城又是一片热闹,本来因为燕城侍卫出动,燕城是商家闭门、百姓闭户,但是今日太阳刚刚西斜慢慢散去了炎热,就有兵差敲锣打鼓的叫城中百姓出门,说是有重要事情通知。   所以此时燕城街道之上人群涌动,大家都簇拥着听老秀才读告示,这一句句一字字说出来,人群之中吸气吐气的,各个都是惊讶疑惑居多,那边老秀才还没有完全读完,这边人群之中就开始议论纷纷了。   “之前说总督大人动仓州粮仓的事情才过去了几日,就开始说这些了,这明显的就是诬赖了,许总督这才出城他们就搞了这些,肯定是想扳倒我们许大人呢。你们说说这么些年许大人可没有对我们做过不妥的事情,我们吃好喝好的这些人为啥子一定要找麻烦。”有闲散的老汉说道。   老汉话一出就得到了许多人的共鸣,“是啊,是啊,许家自建城起就在咱们燕城,这过去了这么些年人家可没出过纨绔混人,也没有草菅人命这些腌臜事儿,就这样的家风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就是就是,听说之前仓州粮仓那边有人中饱私囊,被少都督直接当场处决,说是这关键时候都是救命的,可不能进了贪官污吏的肚子。许大人一直都护着我们,怎么也不会这样做吧。”   百姓议论纷纷,让刚读了前半部分,还想接着读下去的老秀才硬生生的插不进话,急的跺脚就是没人理他。大家都在自顾自的讨论着,各个义愤填膺。   有人小声的议论,“你们都这样说,那之前女将军怎么不护着许大人呢,还说他做了错事,要得些教训才好什么的可都是女将军那里说出来的。”   人群之中静了一下,他们之所以爱戴认定了许家,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这位女将军的名声极响的缘故,当时这位女将军那样说了,他们当然是信的,谁不知道许家女将军信佛,多年如一日,虔诚的很,自然不会打诳语。那他们刚刚说的话,大家莫名突然有了些心虚,但是想想刚刚自己说的也是有道理的,一时间内心都是纠结,不知道究竟应该听那种声音才好。   “好了,各位都不要急,这下面可是还有话呢,听我说完再讨论。”老秀才终于找到个空隙插上话了,接着,老秀才就赶紧大声读,语速比之刚开始的时候要快上许多,恐怕说不完话再次被打断。   一直到老秀才快速的念完快步离开,人群都还是静悄悄,他们都没想到打脸来的如此之快,他们刚刚还说这个是上面诓骗他们的,谁知道人家就连围观都不怕,这可真真是,难道许大人真的做了?   这告示拟写的比较讨巧,从头至尾并没有介绍这批粮食,只是说许府搜出了这么批粮砖。但是大家都会脑补啊,之前刚有公告说许琦动了粮仓,这回告示又说许家搜出了粮砖,还数量庞大,百姓们要是不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才是奇怪的吧。   “你说这不会是真的吧,”有人不确定的问道。   “真不真假不假的,去那边儿和当差的登记一下,就能帮忙去抬粮了,到时候仔细看看不就知道了。”有人睨一眼,不屑的说道,这都说的这样清楚了还问。   “去就去,我倒是要亲自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先前那人被刺激了一下,立刻反驳。   有一就有二,人群中受到刺激的不少,不一会儿登记的官差那边已经挤满了人,也没用多长时间,搬粮的劳动力就出来了。   马车上的顾启珪看到这样的情形,眼神深邃得厉害,他就是要把许琦一步步拖到地里。 第225章   时间没有过多久,燕城百姓都知道到了些事情,这个事情说颠覆他们感知有些夸张,但是到底是非常震惊的。   此时的许府门口被燕城百姓围的水榭不通,他们中的大部分都是来凑热闹的,所以不能进许府大门,但是这次搬运粮砖的都是燕城百姓,有好事儿的还时不时出来汇报情况,官差也不会管,主要他们本来就是这个目的。   随后在他们的见证之下,粮砖墙被开凿,硕大的粮砖被搬上运送车,他们会先规制到离城门口更近一些的驿站之中,之后这些粮砖都会运送到受灾群众那里。其实先把粮食晕到驿站这一步并不是必须的,但是为了让燕城百姓能更直观的了解,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因为现在时间紧急,所有他们的动作很快,但是就算是这样,一时半会也忙不完,不过所幸有城中百姓帮忙,让他们少费了不少心思。因为这些,许家尤其许琦在百姓心中的地位下降了不是一星半点。   许府之内忙的热火朝天,顾启珪这里就还好,他到目前为止都没有收到暗卫的信号,这也就意味着安珏然那里现在还没有什么事儿,接下来他要做的就是让许琦能尽快收到他送的大礼,最好别在珏然那里多做停留才好。其实顾启珪也是在赌,就是赌许琦对燕城的在乎程度到底有多深。   顾启珪现在虽然身在驿站,但是思绪已经跑出去了好远,这一次他还真是放了个大招,之秋他们两兄弟最后都不要有事才好,他可不想连自己的孩子都没见到就被灭了。想到孩子,不可避免就会想到陆呦,自家夫人定是个善良的好母亲,没由来的,顾启珪就是有这个自信。   “是谁,站住。”就在顾启珪沉思的时候,院子外面传来顾擎的声音,接着就是兵剑相交的声音。   这倒是顾启珪意料之外的情况,驿站平时虽然防备一般般,但是这两日发生了这些事情,驿站的守备比平常时候可不止重了一两倍,这时候还有人进到内院,还进到了他的院子,还真是有本事。   顾启珪站起来,推开窗子,想看看外面的情景,但是一打开窗户,顾启珪心就松了下来。此时虽然是夜晚,但是为了捉住来人,院子里燃起了许多盏油灯,这也足够顾启珪一眼看出那是许佳了,此时许佳一袭红衣,这本是特别挑人的颜色,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但是穿在女子身上却把她映衬的更是娇艳了几分。   “许家姑娘这是何意?”顾启珪直接开口,许佳竟然不说一声就打进了驿站内部,还主动出手,这是要干什么。要知道许佳现在并没有蒙面,自己离这么远都认出来了,顾擎不会认不出,但是就算认出了还是在过招,想想就知道是许佳的挑衅。   “哎,侄儿你等等姑姑,这次是意外,我找你有事儿的,”许佳笑了笑,赶紧说出自己过来的目的,没想到自己就是和他手下过了几招,侄儿就这么严肃,还许家姑娘?自己明明就是长辈,也不知道尊敬一下。   许佳这话一出,顾启珪就是一阵恶汗,姑姑过儿?要不要这样,这话再配上许佳一本正经的哑嗓,顾启珪真的是无语。   “这个可不敢乱说,我曾外祖父已然去世,现在这么些事情都说不清楚,再说了老夫人的清誉还是要注意一下的,虽说许姑娘这辈分确实到了,但是还是不要时刻挂在嘴边为好,”称他为侄儿可是过了点,攀亲戚也不是这样攀的,更不用说许佳看起来比他还要小些,这样他不就吃亏了吗?   许佳闻言,抬头看了看顾启珪,这才想起来他什么都不知道,祖母的确什么都没有说过,再想一想刚刚自己说出的话,许佳俏皮的吐吐舌头,讨好的对顾启珪笑了笑。   顾启珪当然是只当是她说笑呢,完全没有放在心上,这次的事情虽然最后的大结局还没有定下来,但是许家老夫人毕竟是帮了自己大忙,要不是‘女将军’的声名甚广,燕城百姓这次可就不好弄了,想想还真是欠了人情,“许姑娘有什么事儿吗?”顾启珪开口。   “祖母最近食欲不佳,一日下来也进不了多少吃食,我担心的紧,但是祖母向来说一不二,我实在是劝不动,就想着你能过去与祖母说一说,劝劝她,你说肯定有用,放心耽搁不了你多些时候,”许佳忧心忡忡的说道。   看到许佳的表情,顾启珪就知道这消息应该是真的,但是事情不是她这样算的,许佳不是许家姑奶奶亲生孙女,但是毕竟是许老夫人自小一直养到大的,感情自然深厚,现在她说话都没有什么用自己说话就有用了?还是说许家老夫人对他曾祖父是爱的深沉,到了现在还爱屋及乌?   顾启珪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好了,抬头看看一脸期待的许佳,慢慢开口:“徐老夫人戎马半生都没有什么事情,现在肯定也是无事的,老人家食欲不振也是常事儿,有事儿要去寻大夫,现在已经是深夜了,我不方便前往,明日要是我得了空就一定过去看看。”   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许佳笑靥如花,说了声好就转身慢慢离开了,如来时一样,走的悄无声息。虽然许佳穿着张扬,很难令人忽视掉,但是因为高绝的武义,就算是高调的而离开也很少有人注意到。   顾启珪看着许佳离开失去了踪影,才慢慢回了书房,顾擎跟在后面。   “关于许家姑奶奶和我曾祖父,暗卫里面还有知道这事儿的吗?”顾启珪问道,总觉得许家老夫人和许佳对他太过重视了一些。就算是旧识的孩子照顾一些正常好了,但是再怎么说许家到底是许家,内里闹得再严重,对外拧成一股绳才对,像老夫人这样大义灭亲的还真是少见,而且还把既得的利益送给了一个外人。   “曾经跟在老爷子身边如今还在暗卫当值的差不多都跟在老爷身边,我们之中有几个,但是都不清楚过此事,只知道曾经确实是有过这么一段。”顾擎回道,这事儿之前他已经问清楚了,确实没有。   “再去查查,我总觉得……”总觉得自己虽然对许家老夫人有诸多疑惑,但是面对许家老夫人的时候却总有些特殊的感觉。后面的话顾启珪没有说出来,他不知道是不是他想的多了。   第二日,顾启珪依约到了城南许府,如愿的见着了许老夫人,愉快的用了晚膳,顾启珪才告辞离开,其实席间顾启珪并不能衡量老夫人有没有多用一些,但是看到许佳的笑脸他知道了。遇到这样的情况,顾启珪心间奇异的觉得有些温暖。   之后顾启珪忙的厉害,粮砖那边已经慢慢理出来了,数量比他想的数量还要多些,鉴于外面的种种情况,现在粮食当然不能送出城去。不过因为之前许寅那里走了一批粮食,所以灾民那里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时间,并不用太过于担心,但是就算是这样还是不能继续耗下去,现在就端看许琦那里怎么想了。   顾启珪与行兵作战一事上并没有天分,也没有经验,为数不多的经历还得追溯到北境的时候,所以在这些事情上顾启珪从来不随意指挥。现在燕城的兵将都是闫如译周守砚在统领的,各个法子也都是周守砚他们几人想出实施的。顾启珪现在全身心都在燕城之外,算算时间现在该乱起来了,但是却一直没有动静,顾启珪心里并不平静,这几日他都在城门口的营寨之中安歇,为的就是要在第一时间得到外面的消息。   又一日过去,黎明时分,整个燕城都笼罩在灰蓝蓝之中,这个时候的燕城非常的宁静,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一样,就是守城的军官现再因为倦怠也放松了几分警惕。   就在这时候城门外传来一批骏马的踢踏声,行至城门口,他出示令牌顺利进城,很快就被带到了闫如译和顾启珪面前。   “安将军知道不敌许琦的兵强马壮,本来想着能把许琦引向别处,不至于连累百姓。这个计划成功了,因为远离灾区需要花费时间和精力,许琦队伍到的时候正是我们这边疲乏之时,自然是不敌,最后关头灾民自成一队,算是护着我们重新回到了吕城,许琦那边至今都无法近身。之后不知道为什么许琦那边有带人往燕城这边行进的趋势,安将军让我回来向各位大人汇报军情。”   这确实是第一手的情报,顾启珪捻捻手指,“珏然那里现在怎么样?”这场仗打起来,比他想象的要惨烈。   “被困吕城,许琦虽久不进攻,但是城中粮草匮乏,根本撑不了多久。”   “许琦一定是在等岐赋山那边了,”闫如译开口,许琦到底还是反应过来了,本来他们还想着许琦能直接回燕城,那样他们就能拖延泄时间,还能喘口气儿。但是许琦从来就不是简单的,一听说他放缓了脚步竟然连燕城都不顾,闫如译直觉就想到这个。   闫如译的想法顾启珪完全赞同,“少都督那边要是顺利的话,是能赶上的。”   闫如译看了看顾启珪,终究是没有把话说出来,要是最终赶不上呢?要知道现在只要让许琦缓过这一口气,事情可就难办了。 第226章   顾启珪现在说的都是他想的事情,至于事情最后究竟会变成个什么样子还得两说,毕竟就是顾启珪也是没有未卜先知能力的。不过这倒是让他们有了些紧迫感,怎么才能想个法子就是之后许琦大军兵压城下,他们也能对付一二,为此他们可以说是费劲脑汁儿了。   时间一日日的推进,事情和顾启珪想的没有什么出入,许琦对吕城是理都没理,直接就把兵将聚集到了燕城之下。吕城和燕城属于一南一北,要是开火就得兵分两路,现在许琦志在燕城,自然不会均分自己的战斗力,所以就算吕城那边更好对付很多,他还是直接来了燕城。   许琦大军逼近燕城的那一日,天阴沉沉的,乌云密布,就像是两广无数百姓的心情,是再努力都没办法拨开的云雾。   燕城城门墙之上,闫如译身披盔甲站在最中间的位置,气场严肃。本来看起来就是书生意气的闫如译,现在身在披盔甲战袍的掩映之下看起来是极其的肃杀。顾启珪也是不久之前才从周守砚那里知道的,原来闫如译对行军并不是没有经验的,就是自身的身手也是极其不错的,顾启珪知道此事的时候,非常惊讶,果然永远不能随便为任何一个人定性,否则一不小心就得翻船。当然对于此事,顾启珪是庆幸的,毕竟这样一来他们的胜算又大了一些。   有军队慢慢靠近燕城,燕城这边当然是早就收到了消息,看到许琦队伍的时候,闫如译、周守砚一众人等已经在城楼之上等了许久,他们大多数都是面无表情,带着决绝,毕竟所有人都知道这场战争一触即发,而且他们胜算不大,在没有援兵到来的情况下,燕城被攻破也只是迟一日早一日的事情。而且他们也知道自己现在已无路可退,哪怕再往后挪动半步,他们都会摔下深不见底的悬崖,尸骨无存,所以他们唯一的道路就是憋着劲往上冲。   燕城城楼之上的所有人都注视着远处许琦的军队渐渐逼近,因为将士众多,所以军队过来的时候动静不小,‘咚、咚、咚’这一声声像是敲在顾启珪心上似的,光是听这动静,就知道许琦从岐赋山调来的这一批兵将军纪不错,那样说来的话战斗力应该也是不弱的。   很快顾启珪就看到了军队的全貌,许琦骑在骏马之上,行在队伍的最前面,就算在这里根本看不到许琦的表情,顾启珪也能想象的出,许琦现在指定是一脸阴沉,看向燕城的时候周边的暗黑情绪也会更甚些,心里肯定恨不得把他们这些人给凌迟了。许琦有这样的想法和不甘恼羞成怒甚至怨恨情绪也正常,毕竟恐怕许琦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出了一趟燕城情况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自己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许琦还真是了不得,这才过了多久,就能从岐赋山调出这么些兵将,在收买人心和调度军队之上他在各个封疆大吏之中也算是翘楚了。”周守砚看着城墙外渐渐逼近的方阵淡淡的夸奖道。   “确实,不过这些都与两广特殊的地理位置有关,而且许家先祖也确实争气,”顾启珪回道,两广天高皇帝远不说,总督手中权力又大,不说肯定产生异心,但是滋长异心是一定的。这不,在许琦这里两广都是他自家的,在他圈出来的这个‘家’中,他是一家之长,无论什么他都得说了算,容不得任何人反对,他肆无忌惮的铲除异己,企图完全按照自己心种所想去做,并给自己的行为冠上为了两广百姓的名头,恐怕就算到了现在他也是这样想的。   周守砚认可点了点头。   顾启珪和周守砚肆无忌惮的谈话让在他们身边的闫如译很是无语,这在大军压境的情况下,他们说起话来倒是闲适。   “几位大人要是没有什么事情,就去亭中观战如何?”至少别在这里点评了,现在什么情况心里没数?闫如译面上眯眯眼,心里如何想就不得而知了。   顾启珪笑了笑,冲闫如译拱手:“那接下来就拜托闫大人了。”   虽然周围氛围肃穆,但是他们说话的时候,语气是没有变的,难道真的是不紧张?怎么会不紧张,他们现在面临的可是性命之忧,稍有不慎还会连累到身边人,谁都不是没有牵挂,怎么会不紧张。但是,就算是这样,他们也没有退缩,当然现在也没地可退。   闫如译冲顾启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许琦这边显然是不想与他们闲话家常的,刚到就直接派兵出来劝降,但是看起来是一言不合就要上手的架势,从这之上也能看得出许琦的心境,他想速战速决,毕竟谁在自己本来看不起的小鸡仔身上摔了一个大跟斗心气儿都不会顺。   “闫大人这是不准备应战?不过既然知道咱们燕城的情况,许琦怎么不直接攻城啊?”徐宜听着敌军在城楼之下喊战,但是闫如译没有丝毫的动静,就凑到顾启珪身边低声问道,他是为数不多跟着过来的新官蛋子。要知道万一发生什么事,在城楼上的他们就是最先有危险的那一批,还会有无妄之灾,总之就是不安全,所以驿站很多人都没有跟着出来。徐宜算是个意外,自从认识了顾启珪,他就信奉一个道理,那就是跟着顾启珪有肉吃。   闻言,顾启珪默默看着徐宜,接收到的是徐宜更加疑惑的眼神。   嗯,顾启珪又默默收回自己的眼神,虽然不这么从聪明,但是胜在听的进去话,办事也是中规中矩的,没有什么坏心思,比起队伍中的其他人这个算是最好的了,于是就开口解惑:“不是不准备应战,而是现在应战不好,许琦他们在试探,我们自然要沉得住气。”   “试探?”他们有什么可试探的,许琦浸淫燕城多年,对各方面可是很了解的。   “这算是行军作战的典型,他们现在是试探也是示威,炸一炸我们准备的如何,顺带刺激一下我们。”顾启珪继续说道。许琦当然知道燕城的情况,兵不强马不壮,与现在他手里掌控的兵将比起来实在不值一提,但是正因为了解,他才不敢冒进,他太了解燕城,毕竟燕城此城易守难攻可不是说说而已的。   徐宜闻言点了点头。   顾启珪看他似懂非懂没有再说下去,其实他心里面觉得许琦这样做还有另一种原因,那就是许琦应该不忍心毁掉燕城,毕竟就之前的情况就可以看得出许琦对燕城很是偏执,所以这种可能不是没有,或许几率还不小。   闫如译一直不出声并没有维持多久,毕竟现在许琦那边非常急切,当然是忍不了的。   看到燕城久久没有动静,下面的人直接开口了,话是对着闫如译说的,“闫大人,您这事儿做得可不厚道,总督大人这才刚出城,闫大人就开始夺权把控燕城,这可是以下犯上的事儿,等同造反。”说话的是许琦的幕僚,之前许琦闭户不出的时候,两广的大多数事情都是由这人传递的,闫如译和他倒是不陌生,他的意见就是之前的许寅也得考量三分再说意见,算起来的话算是许琦身边的老人儿了。   “葛老说笑了,我向来只做钟君之事,不会胡乱瞎搞,现在全燕城的百姓都已经知道总督大人不顾百姓安危,私自动用粮仓,致使灾民无法得到游侠救助死伤无数,许琦此举丧尽天良,已犯民怒积怨,我自然不会追随其后。”闫如译立刻回道,他正等着这话呢。   因为声音够大,就是许琦这边的兵将也能听得清楚,他们中的大多数是听到命令就立刻赶来了燕城,至于这其中的原因还是第一次听说,之前两广水灾严重他们是知道的,甚至他们中有很多家里都遭了秧,现在听到这些事儿,即使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心里还是有些嘀咕的。   “闫大人也是含血喷人,现在你们占据燕城,行欺君霸主之事,现在还强行抹黑总督,此事是可忍孰不可忍,要是你还不主动开城门投降,就别怪我们要攻城了。”葛姓幕僚继续说道。   “现燕城百姓已从许府搜出无数粮砖,是铁证如山,这是在整个燕城百姓的见证之下搜出来的,我闫如译可不会造假,我燕城百姓也不会向如此狠毒之人投降,就算是拼上这条性命,我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城下的将士,我闫如译从不语虚言,各位将士请三思,他许琦根本就不配众位誓死追随。”闫如译说的铿锵有力,就是顾启珪听起来都有些激动,更不提周围的将士了,他们下意识的挺了挺胸膛,他们现在可是为正义在战呢,责任重大不容疏忽。   相比之下,许琦这边的将士心情就比较复杂了,那边闫如译言之凿凿,他们根本不知道给相信谁了。当然他们现在也只是迟疑,肯定不能因为敌军的一方之言就去违反军纪,但是到底是会在心里嘀咕的。   顾启珪看着这种情形勾了勾唇,这是他们才定下的对策,虽然容易惹怒许琦,让他攻城的手段更激烈,但是起码也是动摇了敌军的军心不是,不知道许琦现在后不后悔让人来劝降,让他们有了说话的机会。 第227章   “葛老怎么不说了,既然已经开口,我倒想与您好好说道说道的,”闫如译老神在在的讽刺道。   虽然脸色难看,但是葛姓幕僚已经不说话了,听到闫如译带笑的语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开口,本来他这样做是要为自己正名,也在己军面前显示这次攻城的正义性,没想到现在反而是搭脸了,而且还有可能动摇军心。所以虽然怎么样想都觉得不服气,毕竟他在许琦身边跟着的时候,闫如译还不知道在哪呢,现在竟然都敢给他下套了,实在是可恶,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不能在说下去了。   葛姓幕僚是第一遇到这样的情况,自己抛出去的每一句话,对方都已经提前设计好在等着他去问呢,皱眉抬头看了看闫如译,他现在根本就不想回头,不用看他也知道许琦现在的表情肯定称不上好看。要知道刚刚他和许琦提议要这样做的时候可是充满自信的,主要是他实在没想到闫如译竟然敢在许琦离开燕城的时候去动许府,虽然之前有传信过来,但是他觉得是夸张了,闫如译在燕城这么些年虽然滑的跟的泥鳅似的,但是从来没有干过过界的事情。只是没想到闫如译竟然突然爆发,将此事做的这样彻底,或者说没想到京城来的那几个竟然这样有胆子,就连闫如译都说动了。   底下没有说话,闫如译当然不会再主动开口,本来就是为了动摇敌方的军心才说的,但是一直说也不好,凡事不可操之过急,适得其反就不好了,作为闫如译对这些心理掌握的精准着呢。   城楼中的顾启珪他们当然是时刻盯着战场的,此时底下敌军移动他们自然是看见了的,但是都没有发表意见,毕竟现在他们是完全被动的,也根本不用想太多,水来土掩兵来将挡是他们能做的最后的事情了。他们与外面的那些人虽然只有一墙之隔,但是心境是完全不同的,许琦那边现在是势在必得,把握主动权,而且只要够强势能坚持,获胜是一定的,而顾启珪这边儿完全就是看外面抉择,然后等着接招。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明白这事情的,“你说他们会怎么办?都来了还不进攻?”徐宜眼睛紧紧盯着城楼底下,嘴里问着顾启珪,还安全感不足似的紧紧贴着顾启珪。   顾启珪倒是没有太在意,要是反应过来指定不能让徐宜近身,但是他现在心思不在这上面,就连徐宜的问话都听得不清楚,更别提回答了。   直到徐宜又凑近说了一遍,顾启珪才反应过来,感受到徐宜贴上来了赶紧往旁边让了让,除了妻子家人,顾启珪不喜任何人这样靠近他,这是习惯无关与人交情深浅。“他们现在当然想速战速决,再怎么说我们还在燕城呢,现在动静这样大,势必会影响周围的百姓,要是此事传出去,再上报圣上,对许琦来说也是麻烦,他肯定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的。”顾启珪回答徐宜,他从来不小看许琦的野性,他这么自负的人,现在到家门口了还被一群外人拦在城门外,还即将要兵刃相接,破坏的还是他费尽心力护住的燕城,恐怕现在许琦的手里的兵器已经按捺不住要挥出了。   “那,就算他现在不动手,这这战事已结束他成功了,咱们不也是丧在了他手里,到时候按个罪名和现在不是一样?”徐宜再次开口,许琦那边要是胜了,抹黑他们随便按个什么罪名就好了,何必多此一举,怎么因为他们还要不得不早早攻城。   “咱们才来燕城多长时间,什么会同时全部都叛变,就是说破天去,这个理由也不能服众,就算许琦成功得以重掌两广,他也不能一次得罪京中这么多世家贵族。要知道这里天高皇帝远,只要许琦胜了,这里就是他说了算,谁能忤逆。你放心吧,要是我们是在这场战争之中没有的,接着就能成为忠臣良将,也算是为家族争光了。”顾启珪说的轻松,带着戏谑,看到徐宜受惊一样往旁边让了让才回过头。顾启珪现在确信徐宜是个不折不扣的书呆子了,还是只会纸上谈兵的那种,也不知道京中徐家这一代怎么会培养出一个这样性子的人,不过虽然性格上不怎么讨喜能力也不突出,但是贵在有自知之明,和这样的人共事虽然会累一点,但是起码不用担心背后会被刺上一刀,总而言之,交个朋友尚可。   徐宜反应过来,就开始伸着脑袋往外看,他想看一看许琦是不是真的会如顾启珪说的一样着急进攻,倒不是怀疑顾启珪所说的,要知道他向来信服顾启珪,对顾启珪所说的话没有什么怀疑,现在他只有深深的紧张,毕竟他是一次见到这样的事情呢。   得,这还是个心大的,顾启珪看见徐宜的样子就知道与他来讲对于打仗开战的好奇和震惊已经远远超过了他对自己生命即将受到危险的认知。   “别看了,这会儿不会来的,要是这会儿进攻,刚刚来说和这么久不是都白瞎了。更何况许琦是马不停蹄从吕城那边赶过来的,更不用提其他士兵都是从岐赋山那边赶过来,算算时间恐怕道上连歇脚都没有就过来了,当然不能立刻开战。”顾启珪笑着对徐宜说道,只怕敌人歇够了,他们就不平静喽。   虽然顾启珪现在看起来是在笑着的,但是徐宜表示并没有感受到春风般的温暖,反而感觉冷冷的,不过徐宜向来不怎么感觉到别人的情绪,略带埋怨的嘟哝:“那他们还出现的这么急促,这不是给我们压力的吗?”   顾启珪看了看徐宜,很想恭喜他答对了,许琦大致应该就是这样想的。   顾启珪这样认为当然不是没有理由的,要知道燕城本就军心不稳,大军兵临城下给出的压迫感可是非比寻常,尤其这样持续不断的压力涌来,会让守城将士战斗力大打折扣,他们攻城也会简单些,还能少付出些代价,这是兵家常用的策略。不过,顾启珪转头看了看城楼之上各个精神饱满、站的笔挺的兵将,这个如意算盘许琦那边恐怕是打错了。要知道许府被炒,接着粮砖在燕城百姓的见证之下从许府被运出来的这一行为,不仅使燕城百姓对许琦的观感急转直下,变得恶劣,就是作为见证者的这些将士也被大大激发了斗志。   真实情况如顾启珪想的一样,葛姓幕僚回去之后,许琦大军没再有其他动静,他们开始在原地安营扎寨,甚至没有留兵将护卫,看样子人家根本就没有把燕城这点子虾兵蟹将放在眼里。   当然,许琦他们是对的,燕城这边也确实不会现在去撩拨许琦,他们确实不是对手,单单是人数就已经不是对手了,留在城内尚有一线生机,要是出城可真就回天无力了。   “看样子许琦确实忌惮燕城,到现在也没有贸然进攻,”周守砚看着远处的情形,说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当然会忌惮,要知道燕城建城许家功不可没,或者说要是没有许家就没有现在的燕城,许家武将出身,建城考虑最多的当然就是守城事宜,所以当初为了建城破费了一番功夫。   单单说着城门就有讲究,燕城东、西、南、北四面都有城门,但是一旦战事来临,其他东、西、北城门皆会放下千斤顶,那是用巨石包铁而成,沉重无比,一旦放下就与城门严丝合缝,坚固无比,再也没有办法移开,这道门从此也会成为废门。这样作战之时就能确保燕城只有南门一个漏洞,只在南门一方作战就行了。燕城建城至今,经历大小战争无数,北门已经被废。   作为作战的城门,燕城南门自然更是有讲究,城门以外百米皆有大小机关,稍不容易就得丧命,更不用说因为燕城内外地势高低不一,在城内看着适中的燕城城墙,在城外就是高不可攀的完美诠释。甚至墙体内部有机关,能让兵器从向外伸出,能轻松攻击近城墙的敌军。   燕城易守难攻从来都不是说着玩玩的,就是许琦也一样得注意。   “要是万一真的无力回天,我会让所有暗卫护送你出城,就算是死后能被封为忠臣良将我也不甘心,我希望着事情的真相能大白天下。”周守砚对顾启珪说道,神色严肃,他这样安排当然这也不是偏向着谁,主要是他心里清楚顾启珪身边隐在暗处的人多,且各个好手,应该就是传闻中的顾家暗卫,这样生还的可能还更大一些,起码能有个依托。   “周大人爱说笑,我们一定没事儿的,燕城也一定不会被毁。”顾启珪俯身行礼久久没有起身,算是答谢周守砚这最后还为他考虑的拳拳之心,但是此举也明确坚定的表达的他自己的坚持,他不会这样去做。因为与这件事情之上,就算是到了现在顾启珪都没有觉得最后他们会得到坏结果,总觉的一切都还来的急,都会有转机。   ……   许琦是从傍晚时分开始进攻的,那时候本来阴沉的天儿已经变的晴朗,甚至还出来了太阳,不过已经是迟暮年岁,在西山上露出半个,就是这样也映照了半个天边,红彤彤的,映照在人脸上,似血如歌。 第228章   许琦进攻是之前已经预料的情况,燕城这边儿已经做好了准备不至于手忙脚乱。两边一开火,战况自然激烈刺激,然后燕城易守难攻的特性就发挥出来了。许琦那边的兵将一波波的冲上来,叫喊着,撕心裂肺的。   顾启珪站在城楼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战况,看着下面一群群听许琦命令慢慢靠近的士兵,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眼前一片清明,说起来这也算是一大盛况了,比他之前在北境时候看到的状况还要更刺激一些,当然也有心境的原因,在北境那是外敌自然是心狠,燕城这里可是内敌,在今日之前他们还是一家。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打起来了,燕城这边儿自然是严阵以待,现在燕城城门周边的机关已经全部打开,对然不知道能撑多长时间,但是至少能暂时阻拦许琦的进攻。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许琦军队的一步步持续不断的逼近,燕城的危险加重了几分。城楼之上,周守砚和顾启珪几人谁都没有开口,就是神经大条的徐宜也是屏住呼吸、眼也不眨的看着下面的情形,就怕一不小心会错过什么。   不管怎么说,对燕城来讲,成败在此一举,现在事情已然开始,他们也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成王败寇’这个道理亘古不变,只希望最后他们是成事的那个。   战事已经打响了许久,许琦那边进攻激烈,本来干净一片的燕城城门外的空地已经被鲜血染红,但就算是这样也没能成功逼开燕城的城门,甚至到现在燕城将士是一个没有出去,他们所有的应战还都是在城墙门里进行的。   这种情况没能让顾启珪感到有多庆幸,相反他莫名觉得可悲,燕城的守备恐怕没有人比许琦更清楚的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他还是选择要用人海战术来对付这个他曾经用心守护的城池,简言之就是放手让将士们去送死。对这些将士来讲他们是死的可悲,对燕城来讲也是一种可悲,它的缔造者现在费尽心力要让它的身上染满鲜血,要是万一最后攻城成功,恐怕城中百姓也得遭殃。燕城,本来该是作为保护黎民百姓的堡垒存在的,但是现在却是已经说不清了,现在燕城和他的缔造者家族要分出个胜负,端看最后结果如何了。   两军对垒战火依然打响,城门外的进攻声音不小,燕城内的百姓当然早已经听到动静了。对于这些普通百姓来讲,打仗战争可是大事儿,与生命息息相关。遇到这样的事情,普通百姓都是闭户不出的,毕竟对于手无缚鸡之力的他们来讲,在这时候出来走就是给各位战士添麻烦的,呆着还碍事儿。   不过这一次不一样,燕城作战刚开始的时候素来是不开城门的,所以城内相对安全,再加上燕城这一次的敌人是许琦,燕城百姓现在上街的不少,当然不是平常时候的上街,就是简单的聚在一起讨论事情,当然他们离燕城城门并不近,唯恐耽误了兵将的行动。   对于这场战争,他们当然也是有诸多想法的。   “造孽啊,造孽,上天保佑,保佑我们燕城里都平平安安的,”有老妇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看她双鬓已经斑白,年纪已经不小,脸上深深的皱纹已经手上龟裂都显示出这是个饱经风霜的妇人,平日里已经生活艰苦的民妇根本不会讲什么大道理,在遇到这种事情的时候也只会祈祷。   “说这些都没有用,你们说许琦那个阴险的,这么些年咱们竟然还都打心底里信服尊敬他,谁知道他不仅做出那等丧尽天良之事,现在还要动我们燕城,我们当初也是瞎了眼。”这是燕城大部分的人的看法。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端看他之前行的那事儿,就知道这是个心狠手辣的,要是燕城此次能撑住还好说,但凡京城来的这些瓜娃子和闫大人撑不住,咱们的日子可就要苦了。”这算是还有些远见的。   百姓们意见不一,但是大部分都是痛恨许琦的,其实说起来如今燕城城内最痛苦的就是他们这些普通百姓了,许琦在两广尤其燕城的名望向来不错,他们之前大都是仰望信服许琦的,也是真正认可许家的。但是之前有多高的期望和爱戴,之后粮砖墙的事情就有多戳百姓心脏,这就是信仰突然被推翻,让百姓们怎么适从,更不用说这才过了几日许琦就要攻城,不戳他们心才怪了。转变到现在,他们对许琦算是真正的开始死心了。   “你们说,巡抚大人能不能行啊,能护住咱们燕城不?”有人开始迟疑,人都是惜命的,虽然现在他们记恨许琦,但是不可否认许琦的势力还是很强的,比起争一口气,有些人当然只担心自己能不能保命。   “二愣子,你咋能这么想?现在不管怎么说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一看许琦老贼对灾民的态度,可想而知是个心狠的,要是他攻城成功还能有咱们的活路?现在就算你跪着去给他认错,恐怕人都不正眼看你一眼。与其现在还想着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着能为这些守城的士兵做些什么呢。”有人看不上二愣子这一类人,说起话来语气也是严厉的。   不过这也算说出了大部分的想法,理所应当的得到了周围人的认同,在这种情况之下之前本来与‘二愣子’的有一样想法的一类人都没有再讲话。   总而言之,这件事情充分说明之前顾启珪策反燕城百姓的这些策略,到现在来讲都是非常成功的,起码现在他们不是只认许琦了。   对战的呼号一直持续到子时,从许琦进攻到现在已经过了几个时辰,士兵当然是撑不下去的,燕城城内的士兵尚且能轮换着上阵,但是许琦那边可是不好操作,一直都在战场上疲劳是一定的,总不能把人累垮。   这期间城楼之上的周守砚、顾启珪等众人都没有挪动一步,就是用膳用水也是没有的,倒不是不渴不饿,是根本就没有那个心情,看到这样的情形,能有胃口才怪。   此次作战,燕城的城防守备确实足够让顾启珪惊叹,战事持续到现在,许琦那边的军队能过来到达城墙底下的不少,毕竟那边用的是人海战术,能借机攀爬城墙的也有几个,但是能上去的却真的没有。所以说当初参与建城的许家人还真是了不得,有远见有胆识,就是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想到过有一日这样的机关术竟然要对付他们许家的后嗣?   许琦那边击鼓收兵,闫如译也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燕城绝对不会很容易就被击破,但是现在实力毕竟相差悬殊,他不想有什么疏失。索性这次他们没有露面,伤亡不重,很好收拾。   虽然停战之后时间已经不早了,但是他们还是没有立刻去歇息,周守砚、闫如译一行人聚集在一起简单用了一些吃食之后,就聚集在一个营帐之中说着战事现状和后续猜想。   “今日一战算是有惊无险,对亏闫大人指挥得当,”周守砚对闫如译说道,真心实意。   “周大人这是在嘲讽我呢?”听到周守砚说话,闫如译并没有多开心,相反有些心塞,要知道凡攻打燕城者,前几日都会无功而返,今日这才几个时辰他们已经近了城墙,这种速度前所未有,所以闫如译表示并不想听到别人夸奖自己,因为没什么可夸的。   “话不能这样说,对方是许琦,能做到这样已经不容易了。”周守砚不在乎闫如译的冷淡,继续笑着说道,当然他也确实是这样想的。   “今日这样的情景看起来,燕城根本撑不了多久,”闫如译当做没有听到,继而叹道,往后打起来只会越来越艰难,不知道他们还能坚持几日。   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重,营帐之内没有任何人讲话。   过了一会儿,顾启珪开口道:“许琦不会给我们太多休息时间的,闫大人今日好好休息,今晚我带人守着,”许琦现在肯定想着赶紧进攻,速战速决于许琦于许家都是最好的。因为这场战争,顾启珪现在不知道外面的什么情况,不知道许寅请的救兵什么时候能到,也不知道珏然那里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这样情况之下,他根本无心入眠。   闫如译没有客气,冲顾启珪点了点头算是同意的这个建议。   顾启珪行礼之后重新去了城楼。   闫如译和周守砚静静看着顾启珪离开,“这小子倒是个沉得住气儿的,和顾国安年轻时候一个样子,”闫如译感叹道。   周守砚赞同的点点头,“此事是他的主意,现在这种情况,我还担心他心里不好受,不瞒你说我连他的后路都安排了,只是没想到他拒绝的干脆,对此事还充满着自信。”周守砚说着把之前他与顾启珪的对话与闫如译说了。   闫如译挑挑眉,“周大人倒是为他着想。”   “来之前,顾国安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要顾好他家嫡幼子,总不能给照顾到土里吧。”周守砚笑着回道。   闫如译看看周守砚的样子,‘哼’了一声,鬼才相信是这原因,跟着从京城过来的,哪一个父母不是千叮咛万嘱咐的,怎么偏偏就对顾启珪不一样,还不是喜欢。 第229章   燕城   如大家所想,许琦第二次进攻确实快的让人猝不及防,但是就算是这样,燕城这边还是阻挡住了,在这一次进攻中还是没有大的伤亡。   接下来,战事与顾启珪他们想的没有什么区别,许琦那边持续不断的进攻,随着大部队距离燕城城门越来越近,守城的将士压力也越来越大。再加上他们人数上实在不足与许琦对抗,就算是轮换着来也不行,这样一来他们每个人都非常的疲惫,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疲惫,也因为这样士兵不可避免的都有一种向前看根本看不到光亮的绝望,甚至他们现在他们的防御已经成了下意识的对抗。   一连三日,许琦数次进攻,到了现在燕城周边本来预设好的机关,几乎都没有了活力,许琦的军队现在依然能不费力的走到城门之下。   顾启珪站在城楼之上,看着这样的情形,表情似寒铁一样没有丝毫的温度。这几日以来他们根本就没有休息的时间,本来他们从京城来的这一行人都还在城楼之上观战的,到了现在也只剩下顾启珪一个人了,从头至尾他一直都站在上面,许琦那边大小的进攻都没有错过。   “主子?”顾擎开口,至于接下去要说什么他倒是真的不知道,他的任务主要就是保护顾启珪,现在救兵迟迟没有消息,燕城守备能力也逐渐消逝,他们正面对最大的危机,作为护卫他自然是有许多想法的。   “行了,要说什么过后再讲,许琦那边要收兵了,先去安置将士们。”顾启珪吩咐道,许琦要近城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必不会急功近利,撤兵是最好的选择,下一次进攻恐怕才是许琦倾尽全力的一战。果然,顾启珪的话音刚落,许琦那边就响起了收兵的击鼓之声。   顾擎没有讲什么,就带着人下去了,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燕城这边儿没有多少伤亡,随着时间的推进,燕城这边伤亡与日俱增,每次开战之后他们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救助伤亡,实在不能耽搁。更不用说现在燕城参战的本来就是燕城的城防守备,行伍之中的设施配置什么的都不如真正的军队,所以这些伤兵本来是没有人照顾的,索性……   顾启珪还在想着问题,下面已经热闹了起来,顾启珪出了城楼,向城内看去,果然就看到了这几日都会看到的情形:燕城百姓帮着把受伤的士兵抬出来,合力抬到不远处专门安置伤兵的空地之上,然后由有些经验的大夫照顾,这些都是燕城百姓自发组织过来的,说起来这几日连行伍伙夫都是这些百姓临时充当的,甚至有些胆大的在对战的时候就站在士兵身后,递些兵器什么的,做的都是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也算是出了力了。总而言之,燕城现在真的做到了军民一家亲。   刚开始燕城百姓自发过来的时候,不仅周守砚、顾启珪他们这些从京中过来的,就是闫如译都是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样的事情的,当然也有自从来了燕城,闫如译就一直在许琦的阴影之下的原因,上面有这样一个人压着,燕城百姓什么时候把他放在心里过啊。所以现在出现这样的情形,闫如译和城防军心里还是有些热乎儿的。   而今日又有些不同,他们都知道刚刚要是许琦继续进攻他们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但是许琦没有,那就意味着许琦只要再进攻他们十之八九都阻挡不了,正因为知道,所以心里自然是焦虑的。   “百姓们都很热情,这几日他们帮着做了许多。”不知何时,闫如译已经站在了顾启珪身后,因为这几日连睡觉的时间都是硬挤出来的,就更没有时间去在乎整理自身,所以就算是闫如译这样平常都是翩翩君子风的男子,现在也是被蹉跎的厉害,变得沧桑。   顾启珪点了点头,附和道:“人心都是肉长的,咱们现在是一心为民,百姓们自然是看在眼里的。”   闫如译看了一眼顾启珪,虽然心中有许多的话要问,但是终究没有问出口,想想之后闫如译觉得也没有必要去问了,等许琦下一次进攻完毕,一切尘埃落定,他们也算是各得其所了。   闫如译没问,顾启珪也没有主动提,他们就这样并肩站在城楼之上看着下面百姓忙的热火朝天,多多少少都有些欣慰。   京城   燕城这边的情势京城这边儿当然是还不知道的,自从许琦打定主意要对灾民动手并决定要拿安珏然第一个动手,他首先就封住了燕城的主要通信,任何人的信息都很难传出去。   不过就算是这样,顾国安还是得到了第一份的密信,也算是了解了燕城的一些情况,他知道许琦对灾民动了手,甚至已经到了开火的程度,也知道安珏然那里的情况更糟糕一些。但是身在京城的他也只能派人去准备后招,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甚至手里的密信在真正的官邸上报过来之前也不能公之于众,毕竟现在就连帝王都有得到消息,自己却先得到了,这就是上赶着让皇家忌惮啊。   手里的这封信足够顾国安担心,但是他还是决定相信他的嫡幼子,把事情都放在了心里,更是什么都不敢告诉朱氏,那样徒增烦恼不说,也会影响情绪。更不用说,他儿媳妇还怀有身孕,那是个聪明的,看出点什么就不好了。   所以顾国安还是如往常一样,上朝下朝,处理公务,虽然这些年他的精力已经大如从前,而且自从有了爵位,他就在阁老的位子之上动也不动,不过朝堂之上不管是谁都不能小看他,他在朝中的地位还是举足轻重。   天刚蒙蒙亮,顾国安已经出府去参加早朝,今日早朝有些不同,这是沐邱因病倒下之后恢复早朝的第二个早朝,也是义亲王沐澈第一次作为监国亲王协理朝政,所以大部分官员都会参加,来的齐整,领假的几乎是没有。   时辰一到,宫门大开,百官齐进,等大家都站在了自己的位子上,沐澈才姗姗来迟。面对朝臣百官,沐澈表现的足够谦逊,但是又不显软弱,对于朝臣提到的事情能清晰的表达自己的意思,处事也是不偏不倚,更是三两句不离沐邱,总之对于此次上朝大家的观感不错,起码比起昨日要好上许多。   没错,比昨日要好。此次监国协理朝政,沐邱选了两人,忠亲王和义亲王这两位九珠亲王分单双日协理朝政,对小事件自行裁决,对大事件商量对策,这是皇帝想出来的法子,当然最大的目的是为了考验二人,看谁更适合继承大统。   忠亲王和义亲王都不是傻子,当然知道此事,更是铆足劲儿的展示自己,昨日,嗯,忠亲王用力过猛,把朝堂办成了他的一言堂,总之气氛并不是很好。   今日,只是从气氛来讲,比起昨日好了许多,沐澈也是真正的有魄力有能力的,这才是刚开始也没有上赶着找茬的,再加上最近大齐并没有什么大事情发生,所以上帖子的也并不多。   下朝的时候,顾国安出来的比较早,接下来他还要去户部处理公务,云南动乱不断,早前上表要的物资被送到了两广救灾,这一段时间他们户部压力大的很。更不用说他收到的密信内容,从昨日到现在,顾启珪整个眉头都是皱着的。   “顾阁老,”顾国安大步往前走,身后传来了宫人的叫喊声。   顾国安回头,这是个陌生的宫人,并不是他熟悉的各位主子身边的。   宫人好不容易才赶到顾国安身边,看到顾国安还有些紧张,这是他第一次接到任务,当然是不想失败的,“义亲王请顾大人进殿,有要事相商。”   顾国安当然不会违抗命令,直接领着顾远又回到了宫中,沐澈正在等他。   “臣参见义亲王,”顾国安行礼。   “顾大人快快请起,快快看座。”沐澈坐在上座,笑着说道,看到顾国安坐下之后才慢慢接着说,“顾大人最近有接到燕城的密信吗?”   顾国安心里有些惊异,别人不知道,自己是清楚的,‘亨通’钱庄遍布大齐,是在自己儿子的掌控之中,这次密信是靠着‘亨通’操作才送出来的,没想到义亲王现在也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是如何知道的?又知道多少?一时间,顾国安心窍已经转了千回。   “顾大人要是没有收到,本王这里是知道一些的,”沐澈本来也没有想在顾国安这里得到很多信息,沐澈现在只是想给顾家卖个好,示意貉把密信交给顾国安,就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看着顾国安。   顾国安接过来的这一封信只是一张纸,没有信封,慢慢展开,顾国安看着眼前熟悉的字迹,皱了皱眉头,这封信是安珏然的亲笔。   “义亲王有何指教?”顾国安把信重新折上,抬头看向沐澈。   “没有,本王只是想让顾阁老多了解两广的情况,现在事情并不明朗,正式的官邸密信是完全没有过来,朝廷现在也不能下什么结论和对策,但是作为父亲和母舅,本王想着顾阁老又资格多了解一些。”沐澈笑着说道。   顾国安站了起来,“臣谢过王爷。”接着就告辞离开了大殿。   沐澈看着顾国安离开的背影没有阻拦。 第230章   燕城   夜幕降临,平常这时候燕城已经要慢慢静下来,但是今日不同燕城城内不仅没有安静下来,反而忙活的热火朝天。他们正在为迎接许琦的最后进攻做准备,将士百姓搭伙搬搬捡捡,一派和乐融融的场面。   营帐之内,周守砚和闫如译在饮茶,这是他们在燕城和许琦开战以后难得能静下来做这样略带风雅的事情,这几日燕城守将和这些将领都非常的热血沸腾,这时候也是难得的平复了心情。   虽然大家都知道现在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但也正因为这样,周守砚和闫如译已经看清了这个事实,所以现在他们看起来都非常轻松,虽然喝进口中的是淡淡带着苦涩味道的茶,但是起码现在他们是平静的。   两人对饮,虽然是茶水,但是自带飘逸潇洒感,这本来是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的情趣。但是在这个时候这种情趣是一种奢侈,要不是现在情况已经坏到了这种地步,他们也不可能有这样的空闲。   “你说咱们现在也是算和解了吧,”周守砚举起一杯茶,淡淡的说道,谁也没有想到他与闫如译会在这种情况之下和解,也算是一种缘分吧。他们少年熟识,相似的出身并没有拉进他们的关系,他们曾经相交甚少,后来还因为年轻时候义气用事而交恶,甚至在初到燕城的时候他们说话还是拿着劲儿的。   但是现在,在生命面临危险的时候,这些以前看起来非常严重的事情在这个时间节点都变成了无所谓的事情,根本不值一提。   “自然是算的,”闫如译与周守砚碰了碰杯,接着说道,“不过,说起来当年的事情还真是和你没有什么关系,都是你来招惹我的。”   “哎,你这话可不对,当年要不是你觊觎昌逸,我根本就不会理会你,”听到闫如译那样轻飘飘的说话,周守砚不高兴了,说起当年的事情他也是一肚子火。   当年,周守砚和顾国安交好,两人又做过一段时间的同窗,感情自然与其他人不同。而当年的闫如译还没有现在的心计,作为世家子弟还沾着皇亲的闫如译为人放浪,也从来不知掩饰自己的个性,在京城来讲就是一纨绔子弟没跑了。   至于闫如译与顾国安的往事,大概只是闫如译单方面的找事儿。当时的顾家老爷子尚且在世,顾国安可谓是天之骄子,身边儿朋友一堆堆,不友好的当然也不少。后来闫如译不知怎的就杠上了顾国安,当时事儿闹得还是挺大的,一直到最后甚至变成了两个阵营之间的对决,最后甚至惊动了当时还在世的先帝爷。   最后的结果大家也都预料的到,当年两方阵营一直到现在见面还是阴阳怪气儿的,以至于到后来沐邱派闫如译到燕城来,周守砚知道之后是满心满眼觉得他肯定成不了什么事儿,后来闫如译一直没成事儿他还一直幸灾乐祸呢。   要说他们这一群之中,最不在乎此事的恐怕就是顾昌逸本人了,想到这里,周守砚笑了笑,当年他们一群人吵吵嚷嚷,好像顾国安从头至尾都是平静的,也许顾昌逸确实从来没有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过也说不一定。周守砚抬头看了看闫如译,不过,他也没想到他和闫如译有一日能这样心平气和的商讨问题,甚至到现在他对闫如译的印象都改变了许多。   “确实,说起来一直欠你们个道歉。”闫如译笑了笑,曾经年少无知确实做过很多这样的事情,现在想想还真是好笑。索性,在未来的现在自己遇到了他,是对的那个。   周守砚笑了笑,举起茶杯一饮而尽。   当年的事情他们到了现在已经近乎释然,在这个时间他们追忆起往期,甚至还有些留恋。人就是这样,时间一晃而过,长大了之后得到很多也会失去很多,但总归都不是后悔的事情,这些都是你曾经在这个世上存在过的证据,也是你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茶过三巡,周守砚站起身来,拍了拍闫如译,走出了营帐,话说开了就好了,在这个时间,他们更需要独处一下。   今日是个好天气,大大的月亮挂在空中,没有了白日太阳的燥热,吹来的细风夹杂着些许凉爽,月光皎洁照在地上,连带着人的心情也莫名有些安逸,看着城门处忙活着的众人,周守砚觉得要来的暴风雨也不是这么难以接受。   一抬头就看到城楼之上还有个影子,只看轮廓就知道那是顾启珪,这几日以来这个小子一直都在城楼之上,几乎没有下来。作为周守砚大致知道这是顾启珪的坚持,本来他该去开导一下的,但是今晚是特殊的,周守砚想了想没有惊动顾启珪而是装作不知道直接回了自己的营帐。   城楼之上,顾启珪当然是没有注意到周守砚这边的动静的,他现在正皱着眉看向许琦营地那边,看见明显的火光就知道那边儿应该是在准备晚上的伙食。   顾启珪看了许久情绪之上没有丝毫的波动,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要问顾启珪现在真的是不紧张亦或是没有丝毫的想法?当然不是的,他紧张,他有很多想法,甚至他刚刚都在想是不是应该先打开燕城其余二门让百姓们出城逃生,但是这些念头刚一出头就被他一一掐灭,事情没到最后一步他不能拿任何一个百姓的生命去赌,就是他想,其他人也肯定是不答应的。   现在的燕城就像是陷入死局的一盘棋,顾启珪不知道挪动哪一枚棋子能让这盘棋局边的活起来。明明有很多缘由可以辅助棋局活过来,但是没有一个缘由是握在顾启珪自己手里的,所以现在他有惊慌是一定的。   顾启珪坐在城楼之上,眼神深邃的看向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身后只跟着顾擎,事情到了现在这一步,本来在‘亨通’的暗卫也已经全部出动,他们现在正忙着按照顾启珪的吩咐为最后一战做准备,毋庸置疑,等着开战他们都是要上战场的。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总之应该是过了许久,因为顾启珪在听到顾擎说话的时候,感觉自己幻听了似的,回过头去才知道顾擎原来真的说过话了。   “主子,许家老夫人过来了。”顾擎又重复了自己的一句话。   顾启珪站起身往城楼下看了一眼,确实,许家女将军已经站在下面了,满头的银发在皎洁月光之下更显得莹白。顾启珪直接站起了身,接着就是下城楼,不过他确实不知道许家姑奶奶这时候叫他有什么事情的。   “老夫人,今日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顾启珪态度很是恭敬,虽然燕城并没有动乱,但是晚上出来到底是不安全的。   许氏看看顾启珪,慢慢笑着说道:“不介意陪我这个老婆子走走?”   顾启珪看了一眼城楼,有些迟疑。   “敌人不会因为你在这里就不进攻过来,也不会因为你不在这里就进攻过来。”许氏一针见血。   顾启珪点点头,“老夫人说的是。”   最终,顾启珪还是答应了陪许氏走走。   这之中许氏没有说什么大道理也没有对现在燕城的政况说自己的什么见解,就只是与顾启珪话家常。   “说起来,你今年已经及冠了,娶得夫人性格怎么样?”许氏开口,其实说起来这件事情由她开口是很唐突的事情,毕竟怎么说她与顾启珪并不能说很熟悉。   顾启珪听着眼前老人拳拳之问虽然心里有些诧异,但是没有拒绝回答,再怎么说在燕城许家姑奶奶是个很照顾他的长辈,更不用说因为自家曾祖父的原因,老夫人对他爱屋及乌,“是,小子家里夫人很好,目前已有身孕,算起来已经有三月左右的月份了。”说起陆呦,顾启珪的眼神柔和了一些。   “那就好,那就好,”徐氏表现的非常欣慰,拍了拍顾启珪又接着问道:“这次和你一起过来的表弟,和你感情很好?”   “是,珏然与我自小一起长大,感情是极好的,就算是在父母眼中也是当我们是亲兄弟养大的。”顾启珪笑着说道,说到珏然其实他心里是莫名松了一口气的,幸亏今日他与珏然是分开的,就算许琦现在攻城,他们也不会全军覆没了。再加上现在许琦的重点是在燕城这边,与吕城珏然那里来讲也是一个反抗的机会,这算是在极度恶劣的环境之中,唯一令顾启珪庆幸的事情了。   许氏看到顾启珪的表情就知道顾启珪所言非虚,能令一个人完全放松下来的大概就是他身边最熟悉的人了。   许氏并没有拉着顾启珪说太久,她是能感觉到的,这孩子有些心不在焉,就是与她在讲话,也时不时的看向城楼。   “你从许佳手里得到的那块玉佩还留着吗?”许氏突然开口。   顾启珪点头,不仅保留着他还随身携带,这毕竟关乎顾家的家主的印章,他当然不会乱丢,以至于到现在虽然有机会还给许佳,但他还有意无意的忽略过去了。   “也算是物归原主了,”许氏笑着说道,接着就提出自己累了,想要回府。   顾启珪目送着许氏离开,神色莫变,他实在不知道许氏目的何在。   正在这时候,城门外传来军队前进的声响,顾启珪一凛,立刻重新上了城楼。 第231章   顾启珪听见声响的时候,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那就是许琦那边开始进攻。只是赶在这个时间点上,是顾启珪并周守砚他们都没有想到的事情,毕竟刚刚看起来许琦那边还在生火做饭,怎么这就打过来了?   顾启珪和许氏说话找的是个僻静地儿,所以离城楼并不能说很近,等顾启珪到达的时候,周守砚和闫如译已经站在城楼之上了,他们正在看着城楼之下议论着,这根本就不是如临大敌的表情。   顾启珪不解,自己向城楼之下看去,刚才的动静确实是许琦那边有了动静,不过却不是因为进攻燕城的动静,而时那边似乎受到了偷袭,而且是令许琦那边完全没有准备的偷袭,看现在许琦那边四窜的兵将,顾启珪大致能猜出缘由。   站在燕城城楼之上虽然能看到远处的情形,但是人影交织间根本看不清是谁动手就是了。   “知道这是哪一批人吗?上去就进攻可不像是沐执的套路,”闫如译回头问着顾启珪,他心里实在是拿不准对面到底是谁,但是对于沐执他还是有些了解的,这位长宁王世子向来有想法,就算是大敌当前,也不会贸然出手,还是采取这样偷袭的法子,更不用说现在许琦还没有动手。   顾启珪也是皱眉,对着闫如译摇摇头,他也说不好是谁,但是心里却慢慢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趁着闫如译和周守砚一行人在前面指挥应急的时候,顾启珪退后了几步,吩咐顾擎,“去准备人到城门口集合等着接应,我怀疑对面是珏然。”虽然话中说的是怀疑,但是顾启珪已经基本能确认那就是。   顾擎一惊,虽然心里有诸多问题,但是终究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场合,只是点了点头就下了城楼,这时候城楼之上的兵将各有所想,倒是也没有人注意到这一幕。   许琦军队遭到这种情况,燕城各个将领在欣喜的同时,心里还有些疑惑,主要是他们不知道是谁出手了,也不知道现在战况如何。相比之下,底下的士兵和普通百姓是完全的兴奋了,他们觉得现在是有人来解救他们了,再加上刚刚他们都想着能破釜沉舟的一战,现在顶多算是柳暗花明,自然是开心的紧。   顾启珪脸上晦涩不明,要是对面进攻的是珏然的话,接下来要怎么办,他是清楚珏然手中实力的,虽然各个都是好手,但是人手确实不多,就算珏然能在两广聚集一些曾祖父曾经的部下好了,也实在不是许琦的对手。   顾启珪观察着远处,他身后的城楼之下都是普通百姓,就是他想也不能贸然动手,他可是拿自身冒险,却不能枉顾别人的性命。现在这种情况是顾启珪没有想到的,珏然从来都不是冲动的人,现在这种情况之下,很显然他们的战斗力就算是合起来也不是许琦的对手,珏然不会不知道这个事情,但是他还是出手了。果然他们兄弟是一样的,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顾启珪皱眉,那边的战况还是胶着在一起,顾启珪额头突突的疼,冲暗处招了招手。   “主子,”不远处的顾十六到了顾启珪身边。   “带咱们的人找地方出城,对面要是珏然,如论如何保住他。”顾启珪低声吩咐。   顾十六点了点头,领命离开。   外面兵刃交接的声响又近了些,顾启珪往前走了两步,城楼之下的战场比之前更靠近燕城,而且还有越来越近的趋势。   “那是禁卫的盔甲,应该是安珏然带着人过来了,”周守砚倒是认出了一方的盔甲,也算是确认了偷袭许琦的那一方人是谁。周守砚说起这句话时也不知是庆幸还是失望,毕竟刚刚不说他,燕城的这所有的人肯定都是抱了莫大希望的,希望说这是来拯救他们的救兵。   现在知道了这些情况,虽然也是救兵,但是人数实在是太少,根本就不足以对抗许琦,心里的当然是有些嘀咕的,但这些情况当然不能说出来,那样也太动摇军心了。   “应该不对吧,你们过来两广有带这么多禁卫?”闫如译示意周守砚看向城楼之下的战场。   现在双方交战,战场四散,但是就算是这样,安珏然那边似乎也没有落了下风,各个战场都算是势均力敌。顾启珪蹙眉,心里有了个想法,但是虽然做这些事情的事情他都没有瞒着珏然,甚至还时常会通知珏然,难道真的是他想的那样,此时的顾启珪并不能确定。   “你之前准备了别的后手?”周守砚回头问顾启珪。   顾启珪摇了摇头,看到周守砚迷茫的表情,下意识的安慰:“没有,珏然没有跟我提过这事儿,不过珏然对于战事比我有话语权,应该是有后手的。”   不过虽然顾启珪口中这样说,心里还是嘀咕的,想也知道这事儿他并不想让珏然出头的,一来珏然那里人手不够,就算是来了也是投鼠忌器,二来当然是因为他们兄弟二人总不能都折在这里,总得有一人顾着这事儿以及家里的父母才是。此时珏然擅自动许琦,要是事情真如自己所想还好,要是珏然真是是凭借一己之力可就麻烦了。   顾启珪眉头皱的紧紧的,说起来顾启珪向来傲气,是一种就是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气质。来到大齐之后,他总是运筹帷幄的掌控中的各种事情,因为自己比起其他同龄人来说多经历了些事情,所以他下意识的护着自己身边的所有人,不管别人是不是需要,他总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但是此刻他不得不反省自己了。   安珏然自小聪颖,尤其经过这几年战场的磨练,已经变成了一个自信内敛的男子,对于顾启珪之前打的注意他肯定是已经察觉到了,但是他还是来了,这就说明他并不想接受那种‘安排’。此刻看着战场上激烈的打斗,顾启珪突然有些释然,他们都已经长大了,已经到了自己要为自己做决定的时候,自六年前发生了那事儿后,珏然他早已经长大了。   “众位,”闫如译开口。   “是,”燕城守将得令。   “援军已到,尽全力护住城门。”现在外面慌乱,他们燕城这点子兵将还是不出去凑热闹了,而且现在也不能排除许琦趁乱攻击燕城的情况存在,他们还是好好的护住城再说其他,再怎么说他们能保护好城中百姓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得令。”众护城军应声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之上。   顾启珪对闫如译的命令倒是认同,只是这会儿还是免不了担心,虽然知道珏然对这样的事情已经熟悉,但是毕竟刀剑无眼。   就像是和顾启珪作对似的,他刚在想珏然那里有可能有危险,许琦那边就分出了一支队伍开始朝燕城这边过来,很显然他们是要攻打燕城。   顾启珪看了一眼城外的情况,双眼如炬,果然是许琦就算到了现在他还是清醒的知道自己首要的事情,因为有闫如译和周守砚在这里,顾启珪并不担心守城事宜。   想了想,顾启珪直接下了城楼。   顾擎本来是等着顾启珪下令好打开城门接应安珏然的,看到顾启珪下来,直接就走了过去候着命令。   “带人先帮着守城,”顾启珪淡淡的吩咐,不管外面如何,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燕城,许琦突然攻城,因为时间紧急,燕城守将没有机会出城门与敌将近距离打斗,还是只能与前几日一样只能在城内阻止对方登城。   而且因为之前时候许琦那边已经摸清了燕城的城墙的特点,所以这一次他们完全是有备而来,燕城守将阻拦的力度整体说起来并不是很好。   顾擎点了点头,不一会就进入了作战状态。   顾启珪转身想回城楼之上,他现在无比关心外面战事如何,就在这时燕城街道之上就传来了一群马蹄声,顾启珪回头一看,就看到了一群黑衣人骑着骏马纷沓而来,顾启珪皱眉,这些人一看就不是善茬,在这个时候他们是想干什么。   因为现在外面正在忙着攻城,城楼之上兵将的注意力都在城外,城楼之下的兵将都忙着对付敌人,所以即使黑衣人们们到来的动静不小,也没有人跟着看。   领头的黑衣人直接下马走到顾启珪面前,行礼,“顾大人?”   顾启珪一听就知道这人并不知道自己,那他们过来是要干什么?不过顾启珪还是淡淡的颔首,“我是顾启珪。”   黑衣男子脸色好转了数倍,盯着顾启珪看了一会,“许老夫人让我众人来助您一臂之力,不过您得提前出示令牌。”   令牌?顾启珪愣了一下,没想到老夫人竟然打的是这样注意,他从腰间拿出玉佩,还没有递过去,就听见黑衣人已经改口,“主子。”连带着他身后所有的黑衣人也站在地上向顾启珪弯腰行礼称‘主子’。   顾启珪愕然,这是什么情况?   正在这时从城外又传来了号角声,听起来比许琦军队还要更靠后一些,这是出兵的号角,想也知道不是已经出兵的许琦方发出的,顾启珪突然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想的没有错,沐执确实已经到了。   这样大的动静,当然所有人都听见了,尤其守城的众位将领比起刚刚现在他们确实是大大松了一口气。   终于,他们即将迎来曙光。 第232章   听见这些声音,顾启珪心中最后的担心终于能放下了些,在这最后的时刻,他们等的人总算是到了。这下子,燕城这边猜到这是什么情况的人都下意识的兴奋了些。   不过众人雀跃的心情还没有压下去,外面攻城的声音又一轮的向起来,攻势比之前更甚,想也知道他们肯定也是预料到了己方的不利,想着赶紧攻城呢。   外面攻势迅猛,就是强悍的燕城城门也及不可见的晃了两下。闫如译部署下去,一时之间,燕城城内的兵将和帮忙的百姓都忙碌起来了,比起刚刚没有底气的行动,现在他们的心境已经大不相同,现在他们忙活的都是希望。   顾启珪回头看看还站在眼前的这些黑衣人,其实说起来就算到现在顾启珪还是觉得许家老夫人对他过分好了些,眼前这些人竟然称他‘主子’,老夫人明显是把这些人交给他了。就是看外在气质,顾启珪也知道这些人不凡,哪是说给就给的,这行为实在是不平凡,就算许老夫人是念着与曾祖父曾经的情谊,这样做也实在过了。不过现在是非常时刻,顾启珪一时半会也没有空闲时间去追究这些。   “主子,现在是非常时期,我们兄弟别的本事了了,身手还是不错的,也想为护城出一份力气,”似乎是注意到了顾启珪的迟疑,身前的黑衣人出声。   “那今日就以护城为重,”顾启珪应道,既然都是聪明人,也已经掌握了现在的情况,顾启珪当然不会反对,燕城现在最缺人,尤其是有些能力的人。顾启珪看着眼前的黑衣人转身去吩咐身后的那些人,就当是他向老夫人借用的,战后他自当去亲自感谢。不过这里是燕城,说起来是他们的燕城,他们也有义务出一份力,这样一想,顾启珪是完全不心虚的。   自始至终顾启珪对他们称呼‘主子’这件事情,都没有正面回应。从内心里讲,顾启珪从来不相信人这个复杂的动物能平白无故的对一个人好,虽然敬重许家老夫人,但是作为顾启珪来讲还是不得不想多。   看着这些人直接就参加到了护城护卫队之中,顾启珪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城楼之上,这时候他才发现他身后跟了几个黑衣人,显然是保护他的。刚刚顾启珪把顾擎和顾十六都散了出去,现在身边倒是没人,所以也没有出声拒绝,反正到了城墙之上还是要出手护城的。   顾启珪回到城楼,看了看现在的局势,城外两军对垒看起来势均力敌,其实说起来,沐执此次带来的人手指定不少,而且肯定都是他的亲兵,不过对上许琦肯定还是需要一些时候的,对手是许琦想脱身并不容易。   不过虽然没有兵将过来支援燕城但是显然许琦那边也被缠住了,站在城楼之上还能看见沐执的‘长宁’军旗,这些对燕城来讲,无意是一颗定心丸,就算是现在燕城城门被敌军撞击,就算是敌军正在前赴后继的攀爬城楼。   此时,他们要做的就是护住燕城,只要能护住燕城就好了。   事情就是在顾启珪眨眼的时候发生的,敌军中有人终于登上了燕城的城楼,虽然立刻就被制服,但是在混乱之中挥出的剑还是伤了指挥使闫如译和在他身旁的周守砚,要不是被刚来的黑衣侍卫护住就是顾启珪也不能全活,这是始料未及的事情,城楼之上一片手忙脚乱。   还是顾启珪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命人把闫如译和周守砚抬了下去,看样子都不是致命伤,但是血流的着实下人,当然不能再继续留下指挥作战。   顾启珪看着他们被抬下去,城楼底下有百姓接应,虽然看着吓人,但是不是致命伤,所以肯定是无性命之忧的,想到这里,顾启珪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闫如译突然受伤被抬了下去,闫如译的副将还在城楼之下指挥作战,轻易也不能脱身过来,但是战争还在继续,敌人的进攻还是依然猛烈,情况绝对算不上好。   就算是大家都不讲,顾启珪也已经感受到了刚刚的事情对城楼之上众人的影响,毕竟将领倒下,怎么说都会打击底下的兵将。想了一想,顾启珪直接站到了闫如译本来站的地方,几个黑衣人站在了周围,做出护卫状。   这一举动倒是让城楼之上兵将惊奇不已,要知道那是个最显眼的地方,也最容易受到敌军的袭击,这个年轻人就施施然的站在那里了。看到顾启珪站在前面,一身乳白色衣衫在他们这群大老粗中更显得秀气,虽然看起来瘦弱但是比表情坚定,现在和大家一起弄着网子,把爬上来的敌军甩下去,一看就是个新手,但就算是这样他也做的认真。   看到这种情况,兵将们手下也快了一些,怎么也不能输给年轻没有经验的小少爷不是。其实说实话,对于顾启珪他们当然是有看法的,这个从京城来的小大人主意正,与他们许府大人说话也是一套一套的,他们表面上虽然不说,但是内心里与这位小大人还是隔着一层的。之前没有开战的时候,顾启珪一直驻扎城楼之上,他们对这位年轻人就有所改观,到了现在,印象完全的变了个样子。看人家含着金钥匙出生的世家小少爷都不畏生死的站在了前面,他们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只能说顾启珪这一步走的很对,他清楚的知道人和事情都得对比着来的,比较之中才会产生动力,只要有一个人能豁出去,一群人都能豁出去。   城楼之下的敌军很着急,从他们一次一次的攻城就能看出来,想也知道许琦应该是对他们下了死命令的,再怎么说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随着一次大大的撞击,燕城城门被砸开了一条大大的缝隙。   顾启珪看在眼里,心惊肉跳,燕城城门是当初建城时特意打造的,这样被砸开缝隙的情况还是这么些天以来的第一次。   顾启珪朝外头一看,前面又出现了一行人,大概是因为攻城有望,所以许琦听着声过来了,顾启珪大喝一声,“护城,谁也不准退后一步。”许琦最好是在燕城外被解决掉,要是让他进了燕城,指定又是混乱一片,那是他们谁都不想看到的事情,就是死守也不能让他们进城。   这时候的燕城城门口是混乱的,也没有人去追究下命令的人是谁,他们听到命令就自发的行动,之前的门插已经在第一次的撞击中被破坏,顾擎他们一个小分队把之前镇住营帐的最粗的木桩抗了过来,虽然与燕城城门本来的门插相比坚固度差些,但是到底有个缓冲劲儿,而且还能起到辅助作用。   其他士兵也自发的冲到城门后面用身子护住了城门,燕城的百姓看到这种情况,也都自发的跟的过去,不管之前之后怎么样,至少现在他们的目标是一致的。   终于下一次的撞击如约而至,城门后的守城士兵也算是真是体会到了撞击的冲劲儿,就是在城门后的他们也是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两步。不过,庆幸的是城门没有像上一次一样开出那样大的缝隙,这让守城的这些士兵斗志高昂,总算是守城有望,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城门后。   许琦现在已经到了城门下,骑着马就站在不远处,眼神阴郁的看了一眼燕城城楼之上的这些人。许琦的目光就像是毒蛇一样,顾启珪想忽视都不想,抬头讽刺的对许琦勾了勾唇,闹到现在,事情已经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就是现在许琦能攻进燕城,顾启珪也不相信他能把自己洗成白,其实顾启珪还真是想看看那个时候的许琦会怎样做,不过很可惜他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许琦本来觉得用不了多久就能攻进燕城,所以就算是身后沐执来袭他还是来到了燕城城门口等着,但是随着士兵三次撞击燕城城门没有丝毫的动静,许琦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看来事情并不像他想的那样简单。   许琦抬头看看燕城城楼,他一直看不上眼从京城来的小年轻竟然站在统领的位置,在观他周围,几乎是一瞬间,许琦的瞳孔震动了几下,那些人他认识,能不认识吗?那是他一直算计要得到的许氏手里的暗卫,他筹划了这么些年都没有得偿所愿,现在竟然站在了对立面,还真是……   “总督大人看样子很感慨啊?”就在许琦满心不甘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许琦怒不可遏的转身,“你个逆子,做这样欺师灭祖的事情,对于你有什么好处?没了许家你能有什么好?”   来人正是许寅,他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看样子就知道是杀出了血路才过来的。   “许家?”许寅大笑,声音却带着悲怆,“总督大人有什么脸面谈许家,许家传承百年,出来的都该是姑祖母那样令人传颂的英豪,而不是您这样连臭水沟的老鼠都不如的小人。”   顾启珪在许寅过来的时候,下意识松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几次撞击,燕城都抵挡住了,但是单靠着人群可阻挡不了多久。   不过,顾启珪看看城楼之下剑拔弩张的父子俩,两人现在像仇人似的言语嘲讽,谁也不让谁,父子之间处成这样其中指定是有大事情的。 第233章   顾启珪的想法是现在燕城城门附近大多数人的想法,许家父子之间紧张的气氛感染到了正在作战的所有人,大家都不约而同的停下动作看向他们父子二人,就是城楼之上的众人也不例外。此时不分敌我动作是出奇的一致,都把目光放在了城楼之下。   要知道,之前时候许琦和许寅这对父子在燕城可是非常的有名,尤其许寅年少成名,又有一个不着调的弟弟作对比,燕城中人对许寅的印象都是不错的。像现在这样许氏父子正面对上的情况还是第一次出现,这在燕城百姓眼中是很罕见的事情,毕竟之前许家传出来的这两父子可是感情深厚。   不过大家膈应了一会儿也就想开了,表里不一的人,不管到了何时对何人都是冷硬的,而且从就连嫡长子都放弃了他这一点上看,也能从侧面展示出许琦为人真的不行,‘虎毒尚且不食子’呢,哪见过连亲子都不放过的人,许琦还真是心狠。嗯,这件事情最大的成就就是他们又进一步认识到了许琦的卑鄙,也顺带着给许寅刷了一拨儿好感。   其实想想也是,许寅这几年名声响亮,处事公正,上得了战场,玩得了权术,综合实力不错,放眼真整个大齐,也没有几个世家子弟能与许寅相提并论的。但是就算是这样,燕城提起许家第一印象还是许琦和许琦的儿子,从来没有把许寅这个名字放在心上,现在看起来他们燕城更加优秀的守护者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默默长成了。   其实何止是城楼上的士兵心情复杂,就是在城楼之下之前忙着攻城的从岐赋山赶过来的这些士兵也是一愣,要知道他们对许寅也是熟悉,尤其这几年许家有个什么事情都是许寅出手,他们中也有之前跟着少都督行动的兵将想,现在竟然站在了对立面,实在是命运弄人,令人唏嘘。   除了这些外人,许琦的心境也足够复杂,单单是这两日以往他并不放在心上的这些小兔崽子就给他使了这些绊子,许琦既不甘又愤怒。阴沉的看向许寅,这个逆子竟然敢忤逆他,领着人捣乱了他的后方,实在不可原谅,真真是……,要是早知道有这样一日,当初打娘胎刚落地就应该沉水,没得留到现在添堵,这几日许琦已经不止一次这样想了,总想着要不是因为许寅这个逆子燕城许家也不能变成这样。   许琦是一个典型的利己主义者,自大、自私、自负等这些都是他的性格构成,当一件事情成功进行,他想到的永远是自己的功劳,当一件事情失败,所有的原因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最无辜。这样的性格,若是平常人,那是可恨又可气,但是罪不至死;要是不是平常人,出身显赫,权力在手大事一把抓,就是致命的了。   “你这个逆子,早前的时候我就应该将你沉池,留在这个世上也是当个祸害,”许琦说的咬牙切齿,他实在是恨,虽然不想承认,但是现在攻打燕城没有丝毫的动静,身后本该护卫自己的兵将至今都没有腾出身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说明他机会渺茫。虽然隐约知道这是怕是不成了,但是许琦还是不甘心,就爱吧心里想的话直接说出来了。   “那还真是遗憾,机会都是自己争取来的,既然总督大人已经放弃攥在手里的机会,我永远不会让你有第二次机会的。其实要是有选择,就算是魂飞魄散,我也不想托生成为许大总督的儿子,我觉得恶心。”许琦语带讽刺,如果可以,他宁愿自己身上留的不是许琦的血,光是想想自己有个这样的亲生父亲,许琦就觉得恶心。   许琦阴毒的眼神直射向许寅,怨毒的说道:“哈哈哈,你现在给我狂有什么用,总归你身上留的是我的血,就是你娘死后跟着的也是我的姓氏。”   许寅看着许琦的样子,这才是许琦本来该有的样子,这样让人作呕的性情,许寅就是与他说上一句话都觉得是脏了自己的口,手下紧了紧,许寅握紧自己的拳头,像看臭虫一样看向许琦,“所以你就自己下地狱吧,现在这种情况就算你死后也进不了许家宗祠,与我和母亲来讲也算是个好结果了。”之前不出手是因为他没有足够的能力能把许琦一击毙命,要是打草惊蛇,依照许琦多疑的性子,这辈子自己都没有机会了,所以他忍了,这么些年过去了,这才算是有了机会。   许寅此时说话语气淡淡的,甚至没有情绪起伏,但是比刚刚更加刺激许琦。   许琦内心震怒,手不受控制的颤抖,他下意识的出口想让身后的手下上前捉人,他要教训许寅这个逆子,但是很显然他忘记了,许琦身后也是有护卫兵将的,且人数比他身后要多。毫无疑问,许琦是经验丰富的老将,向来以经验为傲,但是显然他现在已经老了,不仅身体上已经迟缓,就是脑筋也已经跟不上了,更不用说刚刚还受到刺激,现在他轻而易举的就被许寅轻描淡写的激怒了,根本顾不上想其他对策。   这样的情况之下对上更加年轻,更加沉着冷静的许寅,不用想许琦也支撑不了多久,更不用说许寅现在的人手自开打并没有费很大力气,而许琦这边却都是攻城的士兵,再加上之前没有用上晚膳,经过刚刚激烈的攻城现在已经筋疲力尽。   不管怎么说吧,就在许琦下令的一瞬间,几乎所有人都动了。   结果自然没有出人意料,许琦被擒住,动弹不得,不过想也知道就算是这样,许琦还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失败,只见他几次都想挣脱开,但都失败了,他就是这样的人,永远不能正确的认识自己。   许琦被捕,燕城一片欢呼之声,吵喊着此事,相信就是远处的战场之上都能听得见,统领被捕,这场仗也就到了尾声。总的来讲,是燕城这边胜利了。   顾启珪直接从城楼上下来,对着高兴的合不拢嘴的众位将士说道:“开城门,迎少都督。”   因为顾启珪之前的挺身而出,这会儿燕城守卫自然是听从命令,而且他们要迎进来的是许寅,他们的少都督,对比顾启珪和闫如译,这些守城的将士对许寅更熟悉些,毕竟之前许寅战功赫赫,尤其当年为云南长宁王府解围许琦带着的就有燕城的这些守城军,也算是过了命的交情了,情谊自然是不同的。   再加上今日他们是对亏了许寅才能守住燕城,他们相信眼睛里看到的,虽然许琦是个奸诈无恶不作的,但是少都督可是他们的救命恩人。更不用说现在他们已经守住了燕城,许琦让他们糟了这些罪,自然是要好好惩罚的,这抓住许琦的可也是许寅。   而且现在胜利了,他们松口气儿的同时,也油然而生一种自豪感,这种时候当然是要与城外并肩作战的兵将一起庆贺的。   燕城城门大开,许琦被带着进城,一些喜欢凑热闹的百姓跟在兵将后头对许琦指指点点,更有甚者还有冲他吐口水的,总之现在的待遇与之前许琦回城时候的百姓夹道欢迎有很大的出入,可以说一个天一个地了。   许寅是在后面都不挤的时候进城的,顾启珪直接迎了上去,拱手道:“此次多亏少都督来的及时,如若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顾启珪倒不是客套,要是许寅过来的再晚些,他们肯定会更辛苦些不说,没准还会有更多的伤亡,就是被攻进燕城也未可知。   “顾大人客气,燕城是我的家,说起来该是我道谢才是,”许寅慢慢说道,因为这几日长时间的行军赶路,他的身子已经开始说不了,刚刚与许琦说这么些已经是极限。   顾启珪迎上来当然不是与许寅寒暄的,毕竟许家现在真的是很乱,还等着许琦回去主持大局呢,再加上闫如译也受了伤,这一摊子事儿可都是许寅的。但是到了近处看到许寅的脸色,顾启珪又有些犹豫:“少都督身子可有大碍?”因为顾启珪自小多病,久病成医不是没有道理的,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从娘胎里带出了些病根,所以对这样症状倒是熟悉,这肯定是身子虚了,得多休养才行。   “无碍,我母亲和闫如译怎么样了?”许寅摆摆手问道,他临行之前是把托顾启珪照看母亲,至于闫如译,本该是统领,这会不见也是蹊跷。   许寅主动问,顾启珪当然不会隐瞒:“许夫人中毒,现在安置在许府之中,由府医照看,情况不大好;闫大人是今日受伤回营帐休养,应是没有大碍。”   顾启珪能明显的感觉到在他说完前半句之后,许寅的身子僵硬了一下,接着便踩蹬上马滑进了燕城,甚至顾不上答顾启珪的话。   顾启珪能理解,甚至他刚刚都已经安排了人在前面为许寅开路,人永远不知道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事情,还是尽早赶到的好,许夫人情况一直不好,却还是撑了这些时日,显然是在等着谁的。   所以安居然和沐执都还没有过来,顾启珪直接到了许寅身边。   许寅的离场并没有翻起太多的浪花,主要是现在人人手边儿都有事儿忙,处理伤兵,收拾城门口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少不了人手,毕竟经此一战,燕城不说受了重创,但是还有的拾掇呢。   顾启珪穿过忙碌的人群慢慢走到了燕城城门外,他在等安珏然和沐执,之前许琦驻扎营地的地方,现在已经没有了兵刃相接的声响传来,显然那边战事也已经结束了,这两人肯定这就过来了。   顾启珪出城当然主要是为了早些确认安珏然安全,图个心安。当然也是为了顺便见沐执一面,沐执身份特殊,肯定是不能进城的,此次又是有偿来救场的,所以顾启珪也只是想着见他一面,要说想叙旧的想法是完全没有的。   两人并没有让顾启珪等太久,前面有马蹄声传来,顾启珪抬头向声音来的方向看去,就看见了骑着马款款过来的两个男子。一前一后,一黑一白,因为对比两套盔甲是极其的显眼,确认其中一人是安珏然,顾启珪才狠狠松了一口气,索性珏然是没有什么事儿的。 第234章   至于另外一人,顾启珪也不陌生,虽然已经多年不见,但是现在看起来依然是当年的样子,冰山脸依旧,外加不变的黑色盔甲,让这个男人看起来更是生硬,没有丝毫的温度,似乎离得近些都能被冻住似的,此人就是沐执,赫赫有名的长宁王世子。   安珏然到顾启珪面前时赶紧下了马,虽然全身上下都是血污,看着着实狼狈,但是看他下马的样子,顾启珪最后在空中吊着的心终于是落下来了。确认珏然没有事情之后,顾启珪直接走到沐执面前,弯腰行礼,“这次事情麻烦世子爷走这一遭了。”   “顾大人不用客气,总的来讲我们各取所需。”沐执看了一眼顾启珪,没有顺着他往下说,语气之中也是淡淡的疏离,一如六年前顾启珪对他讲同意退亲时候一样,语气无波无澜。   顾启珪笑着点了点头,“世子爷说的是,”沐执此人向来无利不起早,六年前他来退亲,本来算是回应沐执当初的警告,但是自己还是付出了许多,才让他点头答应。   索性在云南和两广经营‘亨通’怎么着也绕不过沐执,所以他也算是顺水推舟的就答应了。这些年沐执从来没有沾染过自江南到北境的‘亨通’收入,但是云南周边的‘亨通’获利,他硬生生的从顾启珪手中扣成了六四分,顾启珪拿的是四,所以不得不说这是个人才了,而且沐执本身从来不参与‘亨通’日常,所有的事情都是由顾启珪一手操办。   这几年单单靠着‘亨通’出来的这些银子,长宁军的增加配置的负担恐怕舒缓了不是一星半点,明明他们都是这么熟的关系了,这次请沐执出山到燕城来,他可又是费了不少功夫,顾启珪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当然是不显的,他笑着说道:“此次攻城,闫大人和周大人不幸负伤,实在不宜前来迎接,世子爷进城修养两日?”虽然知道沐执不宜进城,顾启珪还是开口邀请,怎么说都是来帮忙的,虽然是拿银子办事,但是也得客气着不是。   “这里的事情我并不方便参与,这些士兵就由我带回岐赋山,至于之前说好的事情就麻烦顾大人了。”沐执看了一眼笑眯眯的顾启珪,又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神,这次是为燕城解围,但是他久留到底是不方便的,索性只要顾启珪信守承诺,他出来这一趟就不会吃亏,虽然交往不多,但是沐执是知道的这小子说话还是算话的。   “是,那我不留世子爷了,”顾启珪笑着说道。   沐执点了点头,转身上马就要离去。   “世子爷不如好好考虑我之前所说的话,绝无虚言,”安珏然突然开口。   顾启珪不懂珏然是什么意思,应该是之前说了什么的,但是现在顾启珪当然不会开口询问。   沐执回头看了看安珏然,“我长宁王府盘踞云南已经知足,并不希望节外生枝,不论外界如何置评,我长宁王府立誓会守好云南。”沐执的声音虽然不大,但是说的铿锵有力,也很坚决,就像是保证一样。   顾启珪闻言,眼神闪了闪,要是听到这里还不明白沐执在说什么,顾启珪也白活这么些年了,他看了一眼安珏然,没有出声。   沐执说完话就离开了,干净利落,甚至还留下一组亲兵帮助燕城收拾,很是周到。   两兄弟却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   “表兄,”安珏然小声开口,天地良心,他实在没想到沐执会那样回答的,要是知道沐执这样回答,他怎么也不会当着顾启珪的面问的。顾启珪从以前就告诫他朝堂之上不能轻易站队,不能轻易站队,自己现在追随着义亲王,还隐瞒不报,怎么想都有些心虚。   顾启珪虽然心里有些想法,但是并没有说出来,安珏然已经长大了他能决定自己做什么,看到安珏然这样顾启珪还有些兴味,小时候安珏然长得开,比身子不好的顾启珪要高大些,不肯称顾启珪为兄,后来懂事了,倒是称呼过几年兄长,后来因为顾启珪坚持也断掉了,左右两个人是一日的生辰,倒是没有人追究什么,现在听安珏然为了逃避现实这样称,顾启珪突然有了一种‘吾家有男初长成’的感觉。   “行了,我带你去营帐好好拾掇自己,接下来可有的忙了。”顾启珪笑着说道,珏然越长大越沉稳,再加上这六年的经历,现在已经完全看不出小时候的样子,就在刚刚倒是有了一些‘熊孩子’的感觉。   安珏然现在自然是顾启珪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对于顾启珪的建议是连连答应。   “你怎么说动沐执的?”两兄弟并排往燕城走,安珏然实在是耐不住才出声问道,之前的事情顾启珪已经来过信笺,说是拜托许寅去请了沐执出手,这件事情不论是去请人的还是被请的,都不是简单的,那是说使唤就使唤的,他们到底为什么会听从顾启珪的话,安珏然到现在都没有想清楚。   要知道六年前顾府与长宁王府退了皇亲,对外虽然说是长宁王府主动退亲,找的理由是长宁郡主有疾什么的,但是真正信的能有几个,背地里说闲话的单单是安珏然就听说过不少。当年启珪退亲可是付出了不小的代价,那时候就看不对眼的两人,现在亲近了才怪。   “沐执此人无利不起早,你说我怎么说服他的?”顾启珪回头看了看安珏然,笑着说道,“不过就算是这样还是应该谢他的。”不管怎么说这次的事情是完满结束了,之后在燕城他们可就不受制于人了,之后他们的公务也能好展开些,这次他们的任务就是解决掉两广水灾的事情和这边吏治本身出现的问题,只要能完成,也算是有了个经历,等他们回京之后就有了升迁的理由,就算不与升迁挂钩与他们以后怎么说都是有好处的。   安珏然点点头,他当然也知道肯定是付出了代价的,他主要是对启珪到底许出了什么感兴趣,“岐赋山那里可不足以满足沐执,这些年许琦掌管岐赋山,长宁军可是也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那不是他必须的东西,应该打动不了他,”安珏然猜测的说道。   再怎么说私自出兵去别处救场,要是能救了还好说,但凡中间出了岔子,就是吃力不讨好的活计儿,他就不信沐执能这么好讲话。   “你应该没有把自己搭进去了吧?”看顾启珪一直不回答,安珏然发散自己的思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看到安珏然皱着眉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顾启珪拍了一下安珏然的肩膀,“说什么的,还把自己搭进去,别胡说八道,之前我找大姐夫帮了点忙。”本来顾启珪是不打算说的,但是现在看安珏然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势头才开口说道。   顾启珪之前在来两广路上曾经曾去安庆张府,就是为了这事儿,要说养兵打仗最消耗什么,那除了粮食肯定就是铁矿了,沐执养兵精细,依靠户部分下来的物资根本不可能养成那样,这事儿参考北境就能知道了。尤其今年战事不断,又赶上两广水灾,朝廷紧着两广,云南那边儿肯定是有难处的,所以沐执答应也无可厚非就是了。   顾启珪自然不会让张文麟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私自贩卖铁矿是大罪,自然不能去染指。但是现在张文麟的权利已经很大了,只要云南拿到从京城派下来的份额,张文麟就能行方便,铁矿自矿区开采,谁又能有确切的重量定制,这些都是好商量的。   张文麟做事儿稳妥,向来滴水不漏,所以顾启珪把这事儿交于他也是极其放心的。顾启珪在中间牵了头,两人想必也已经谈妥了,要不沐执也不会过来。   安珏然这下子听懂了,原来那时候启珪已经想到这样的情况而且还做好了准备。   兄弟两人站在营地旁边说话,看时候不早,顾启珪指了指不远处的营帐,“你的事情,我们回头说,你先回营整理下。”   安珏然点了点头,走向营帐,因为已经知道顾启珪这边儿没有什么危险,安珏然心里没有了负担也轻松了几分,现在的他已经完全恢复了正常。   顾启珪看到他离开之后才转身去看闫如译和周守砚,己方胜利的事情他们肯定都已经知道了,但是作为下级和晚辈,自己还是要亲自去看看说说情况的。   问过守帐的士兵,顾启珪找到了营帐,直接进了去,两位受伤人士正在对案饮茶,看到顾启珪进来下意识的转身过来。   顾启珪进帐之前已经问过大夫,闫如译最重的伤在腿上,虽然流血不少,骨头却没有大动,接下来好好休养就不会有大碍。周守砚的伤势更棘手一些,手臂挂上了木板吊在脖子上,胸口还中了一剑,虽然伤口不深,但是到底不好侍候。本来顾启珪还担心呢,结果进来就看到两个长辈还有闲心饮茶,倒也是松了一口气。   “完事儿了?”周守砚问道。   顾启珪点头,捡着重要的事情说道:“沐执没有进城,正在收兵回云南。许琦已经被押解到了巡抚衙门大牢里,我派了人过去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乱子。少都督已经回城,现在回许府去了。”   说完后,顾启珪就站在那里等吩咐。 第235章   接下来,顾启珪、安珏然一行人一直忙了许久,主要是因为周守砚负伤什么事情都得他们自己做主,作为副将的王猛又在外赈灾,根本无暇顾及燕城城内的吏治事宜,所以这一系列的事情都是顾启珪和安珏然承办的。两人自小一起长大感情好,做起事情来自然也是默契十足。   燕城这边,闫如译就算是负伤也不能歇着,再怎么说他担着东广巡抚的职位,所有的事情怎么也绕不过他去,所以现在就算是坐在轮椅之上他还是处理着这些公务,不过因为没有什么功利心,倒是为顾启珪他们行了不少方便。   许寅那边暂时顾不上这些,许夫人一直好好坏坏,到底是撑过了这么些天,其实就是顾启珪也是有些惊讶的,他本来以为许夫人是为了等许寅过来才一直撑着,没想到一直撑了这么久。之前,出于礼节顾启珪和安珏然一起去许府拜访,还看了眼许夫人,情况看起来是很不好,听大夫讲是硬生生的吊着一口气才能活到现在的,就是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了。   两广吏治倒是好弄,不过两广远离京城,现在没了一个许琦,谁也不知道今后会不会出现第二个第三个许琦,总之隐患多多,不过这些都不是他们这些人能置喙的,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遵循这之前沐邱已经定下来的设想,就算现在是两位九珠亲王,但是沐邱依然帝王,他们当然不会忤逆他的意思。   至于这次事情牵连到的官员,他们只管撸下来,至于决定睡去补位就不是他们要去决定的事情了。此次的事情他们已经全部上报朝堂,包括许琦的所有罪状和此次两广动乱事宜,他们是事无巨细的上报了,但是就算是奏折也是有侧重点的,由顾启珪经手的这份奏折当然也带有他的主观意思。   “主子,少都督过来了,”沐邱进来禀报,他话还没有说完,许寅就从他是身后进了来,倒是一点也不客气。   顾启珪赶紧站起来,这几日许寅一直顾着许府的事情,一刻都没有空闲,今日竟然还有空上他这边来,倒是稀奇。虽然有些疑惑,但是顾启珪还是行礼,笑着迎道:“少都督。”   已经有几日没有打过照面了,许寅的气质什么都没有变,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能从眼睛里看到悲痛,不过那是他的生身母亲,有这样的情绪倒是也让人理解。想到许夫人的状态,再想一想许寅与许琦的关系,顾启珪总觉得这事儿有蹊跷,儿子不想认父亲,妻子不想承认自己曾经嫁过人,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与许琦有深仇大恨似的,不过至于这其中具体的原因,他们这些外人倒是不知道的。   “我今日过来想与顾大人说一些事情,”许寅郑重的说道,脸上没有了以前标志性笑意。   顾启珪一愣,冲顾擎颔首示意他出去,回头对许寅说道:“夫人现在离不得人,之前我已经答应少都督的不会妄言,现在送去京城的折子应该还没有到,圣旨更是没有到来,少都督不必现在……”   顾启珪以为许寅是要说之前他们的约定,才这样开口。他能请许寅出山,固然有许寅与许琦本来关系就不好的原因,但是他们之前已经协商好的事情也是不可或缺的。许琦犯的这些事儿实在是严重,朝堂定罪肯定不会轻,许家所有人也都会受到牵连。索性他们之前想到的法子进展的很是顺利,此次战争之中,与许家沾亲带故的许老夫人出人出力,许寅也救城有功,这些顾启珪都着重的报了上去,相信以沐邱以往的处事标准,他们的惩罚未必有多重,保住性命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我有个不情之请,”许寅打断顾启珪,他要说的不是那事儿,也不能说不是,因为他知道只要他开口,之前顾启珪的计划都得被打乱。   “少都督请讲,”虽然心中疑惑,但是顾启珪还是开口了。   “我不会让许琦活着离开燕城,”许寅撒下一颗惊雷,他的表情郑重,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作为唯一一个听众的顾启珪已经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认真。   顾启珪皱眉,直接看向许寅,道:“少都督这是何意?”   现在燕城的局势已经大致定了下来,按照旨意他们做好了部署,经此一役,两广这边官吏人人自危,最近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对于这些与他们是没有干系的,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到京城圣旨颁下来,届时皇帝会根据缺位补齐两广重要官员,然后两广这些事情就由新一届领导班子部署就行了,他们这些京官说到底也是外地人,还是不在这地界之上指手画脚了。   但是就算很多事情都是不确定的,有一件事情还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他们回京的时候,许琦肯定是要押解京城的,要是许琦现在出了意外,绝对是他们的责任就是了,不过此事可大可小,现在他也说不好。   “许琦的罪状已经由我们送去了京城,少都督知道,随意厮杀灾民、私动粮仓,致使百姓无辜丧命,再加上私自动兵,这些罪状加起来许琦逃不掉的。更不用说,今上盯着两广不是一日两日了,许琦怎么都跑不掉的。”顾启珪看着许寅慢慢说道。   顾启珪不明白许寅为什么想这样做,毕竟许琦就算是押送到了京城也不会留下性命,这些事情许寅不会不知道,那他为什么还要担下弑父的风险。   许寅摹地笑了一声,看到眼前这个比他小了许多的年轻人语重心长的开导他,他就不自禁笑了出声,主要是顾启珪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像闫如译,要是知道他现在要做这样的事情肯定也会这样和他讲道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一直是闫如译的利器,只要他出了状况就会有这样的待遇,这么些年来是一试一个准。   顾启珪看到许寅放松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开口,眉头更是皱紧,冷冷问:“既然已经下定决心,少都督来知会我是何意?”   “当然是想顾大人能行个方便,现在看护许琦的都是你的人吧,他们在那里有些碍眼,”许寅笑着说道,其实何止是碍眼,有那些人在,他得手的几率会大打折扣。   要知道许琦是重犯,顾启珪是派了重兵把守的,燕城本来的大狱守备加重了几倍不说,哥哥身边的人也被派去了不少。   顾启珪看向明显已经打定主意的许寅,脑中灵光一闪而过,试探这问道:“是许夫人……”   顾启珪刚开了个头,就被许寅接过了话头,“顾大人倒是想的巧。”   顾启珪讪讪,自己嘴还是快了些,这毕竟是别人的家事,外人怎好轻易牵扯进去。再说了这事情就是牵扯到谁,他也不能让许琦有什么意外,否则麻烦的就是他们了。   “我母亲一生不幸,自懂事起就没有过过一日舒心的日子,与许府有了牵扯之后更是悲剧的开始。她平日里从不提出什么要求,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为了这个她一口气撑到了现在,作为儿子,现在我不想让她再撑下去了,”许寅低语,虽然语气淡淡的,说的却是个悲怆的故事。   作为许寅,这样想也无可厚非,他不想让母亲再撑下去了,实在太痛苦了,现在说是还活着,但是只要看过母亲之前和现在样子的人都会感叹一句生不如死,硬生生的吊着一口气不肯离开,看着就觉得心口生疼,何况是为人子的许寅,床上躺着是他的母亲,没有人比他的感触更深刻了。   顾启珪一惊,本来他以为许夫人是在等许寅,但是许寅回城之后许夫人还是没有咽气,总有一口气吊着,他还有些疑惑,没想到许夫人是在等许琦不得好死。   顾启珪皱眉,这一家子到底什么仇什么怨,关系已经到了现在这个样子竟然还在一座宅子了相处了这么些年,还真是一个个的都不能小觑,这样一想的话,在许家,最简单最幸福的就是最无知的许家二少许林了,不是是该悲还是该叹。   “为什么要告知我这些?”顾启珪问道,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的人在守着许琦。   “顾大人看起来比较心软,”许寅笑着说道,虽然年纪不大,但是为人处世极其成熟,就是他这个虚长几岁的人都自愧不如,有这样一个人在,后续的事情也会简单许多。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他纯属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这些事情已经在他心间压抑了很多年,他就要受不住了。   顾启珪扯了扯嘴角,他?心软?   许寅看看顾启珪,站起身准备离开,“届时我一定会提前通知顾大人的。”   顾启珪感觉自己太阳穴突突的胀。   许寅转身走出了许琦的房间,与正进门的安珏然擦肩而过,两人轻轻颔首,都没有出声。   “许家少都督来干什么?”安珏然问一脸菜色的顾启珪。   顾启珪开口把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通,虽然顾启珪理智上知道阻止此事更好些,但是这样叙述出来,语气之中还是免不了的就偏向了许寅。说着说着,就是顾启珪自己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难道他真的如许寅说的一样,心软。   安珏然那边听出了顾启珪口中的侧重点,说道:“其实这样也好。” 第236章   顾启珪看向安珏然,问道:“怎么说?”   要是还没有到达京城许琦就在他们手里被弄死了,怎么都不会是好事儿。皇帝盯着两广不是一两日了,这次事情已经搬到了这个地步还没有出气儿,沐邱恐怕心里不会得劲儿,上面要是不高兴了,受气的只会是他们。   再加上顾启珪是想借着这件事情,好好的晋升的,所以就算是心里有些同情许寅,顾启珪也没有应下,虽然要说好操作这件事情并不是不能设局。   “如今朝中忠亲王和义亲王监国,协力朝政,此事虽然事关重大,但是最后肯定会被当成两家皇子角逐的对象,不要忘了,闫如译与忠亲王沾亲带故,就算他说不站队闫家可是早就已经跟着袁家走了,这么些年闫如译立足两广,谁能保证两广能撇清自己与夺嫡事情无关。照这样下去,这件事情只要到了京城大审,终将牵扯更多的人,最后你在燕城的这些所作所为都隐瞒不了,这于你,于顾府都不是好事。”安珏然回道,不可否认,启珪做事向来谨慎,但是夺嫡之争到底不是小事儿,他们都不应该小瞧两位皇子对那个位子的渴望,最后做出什么事情实在不是他们能想到的,哪一个能登上那个位子的人身后不是白骨成堆。   顾启珪睨了一眼安珏然,揶揄道:“你不是与义亲王一宗的?许琦到了京城,不是也算给了忠亲王的把柄,能除掉闫家也算是断了袁坤的手臂了。”   这两日顾启珪和安珏然都忙,两人均抽不出时间详谈事情不说,就是对京城的这些消息顾启珪还没有来得及详细询问,虽然知道现在朝中是两位九珠亲王监国,但是却没有放在心上,看安珏然的样子倒是早就知道了的,想来也是,事情确实如顾启珪所想,安珏然那投靠的是沐澈。   但是事情又来了,闫家与袁家是姻亲,袁家又是忠亲王外家,现在是闫如译所在的两广出事,作为巡抚的闫如译怎么着也不能逃脱责任,就算是现在立了功,到了京城最好的情况也就是个功过相抵,要是再有证据说明闫如译之前与袁家勾结过,那有可能受罚也是没准的,怎么珏然还这样想呢。   “表兄,咱们今日就说事儿嘛,”安珏然头皮发麻,这些日子他们忙着板正两广吏治,根本没有时间讨论这些,今日反倒是他挑起话头了。   安珏然稳住心神接着说道:“闫如译至今身份没个定论,我觉得他应该是为圣上做事儿的买还是不走他这一步为好,再说你看起来与他走的挺近的。”启珪此人重情,安珏然觉得这样的性子能保持住也挺好的。   闻言,顾启珪笑了笑,前面他想到了一些,没想到最后还有他的原因。不过不管怎么说吧,其实他也没想着要抓住站队这个事情不放,两人是亲兄弟,对此事他们心照不宣,但是立场毕竟不同。顾家的特质在那里摆着,顾国安是皇帝一手选提上来的,自然不能轻易站队,不然不是打皇帝脸的嘛;但是安家情况不一样,之前安立稔被打压下去一直到现在安家其他几房都没有起来,安家大房算是一枝独秀,这对安珏然是好事,起码大房能做主家中事,再加上他们没有帝王庇护,站队也无可厚非。而且站队沐澈选的不错,就是顾启珪也觉的沐澈不会失手,能做皇帝近臣于未来也是好处连连。   “你说的极是,之前我倒是没有想过这些。不过燕城此事重大,上面恐怕是想以此为契机告诫其他封疆大吏的,杀猴儆候,甚至还有要让两位王爷历练的想法,要是我们真的办事如此不利,恐怕后事就不好说了。不过此事不急,还有的是时候磨呢。”顾启珪叹了一口气,这样做有风险那样做也不是完全安全,怎样想都不是简单的或计儿。   安珏然一愣,点头。   “再说了,这些事情又不是咱们说了算的,怎么能说怎么样就怎么样。”顾启珪继续说道。他们现在势微,只能见招拆招,现在想做事儿的许寅还没有动手,他们也不用想这么多,毕竟就算是他们松些手,许寅也不一定能得手。   “你说的这个倒对”,安珏然侧躺在躺椅之上,接着说道:“最近,京城那边斗的也是厉害,总感觉咱们一回去就是出了狼窝又进虎口似的,怎么都不得闲。”这段日子以来他们也算是忙坏了,此事已经告一段落,等到圣旨到来他们就该回京城了,回京之后恐怕又是混乱一片,要是路上还要应付来刺杀的,那才真真是一言难尽呢。   “此时,许琦的密信应该已经到了京城了,只希望没有让父亲母亲太过伤心,” 顾启珪低语,之前他们开战时候许琦虽然已经封了往京城的信路,他们这些人送信难以出两广,但是恐怕许琦自己派人送了折子上去。毕竟两广不是铜墙铁壁,也不能一点儿风声不漏不是,这样情况之下当然应该先下手为强,毕竟用文字颠倒黑白不是难事。   战事结束,顾启珪立马往京城送了信,但是毕竟存在时间差,他的信还是要晚上几日才能到达。顾启珪只希望母亲能瞒着陆呦才好,有孕本就是劳累的事情,要是还操心他就还不知道会怎样啦。当然这也只是顾启珪的希望,自家夫人向来聪明又细心,就是平日处理事情滴水不漏的娘亲,恐怕也是瞒不住她,作为丈夫,顾启珪现在实在是充满担忧。   兄弟两人本来还谈论一些大事,最后在不得解之后,倒是歇了下来。   京城   此时的顾府一片愁云惨淡,怀孕至今都没有什么反应的顾家二少夫人陆呦最近一段时间孕吐频繁,甚至到了用不了丝毫吃食的地步,这可如何得了,就算大人受得住,肚子里小的也撑不了多些时候啊。   这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两广来报,燕城危机,未知兵将大肆围堵燕城,似是要造反。要知道顾家二少爷顾启珪和表少爷现在可就在燕城处理救灾事宜,现在生死不知,这当然会让二少夫人激动和担忧了,怀孕的人本来就身子弱,这一刺激,二少夫人就变成现在这样,实在让阖府上下担心。   这事儿一发生可愁坏了顾家的一众人等,本来是想瞒着陆呦的,但是没瞒住,这下子就是朱氏也没有时间想幼子了,她得先紧着自己儿媳妇养好身子更重要些。因为这,几日已经出嫁的二小姐顾烟琪也回到伯爷府上陪着弟妹,她别的不行,日常陪着说话还是可以的。   “你陪着你弟妹好好说话,切记不要提关于你弟弟的,我送元大夫出门,”朱氏仔细叮嘱小女儿,女儿好心过来陪着,朱氏自然不会客气,但是想着女儿的性子还是不得不多叮嘱几句。   “好了,娘,我知道,您放心吧。”本来要是依照顾烟琪的性子,听到这样的嘱托,该是调笑几句的,但是因为现在府中气氛,她选择老老实实的回话。   朱氏勉强笑笑,转身去送元青,当然主要还是想仔细问一问陆呦的情况,这总是吐可怎么能行。   顾烟琪看到朱氏离开,才进了陆呦所在的房间。   “今日劳累二姐姐了,二姐姐赶紧回房休息一下,我现在感觉还好。”陆呦看到顾烟琪进来,笑着说,虽笑带苦。   顾烟琪看着陆呦感觉有些心酸,这才几日啊,本来还是圆润的小脸明显的已经瘦了好几圈,脸色也是苍白,就是唇也没有了颜色,就算现在是笑着的也能看出愁绪,实在是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   “我不累,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倒是你要是觉得可以,要不要用些吃食。”这几日陆呦根本就没有下咽东西,往往都是刚咽下去就吐了出来,进到肚子里的根本就是没有,但是为了孩子,陆呦还是在她和母亲劝说的时候就坚持用些,然后再吐出来,反反复复,一次又一次。说实话顾烟琪很佩服陆呦,端是看着就知道吃了吐吐了吃实在是痛苦,但是毕竟肚子里还有一个小的,也不能不用。   “姐姐说的是,要是准备好了就端上来吧,我想用些的。”陆呦轻声说道。   顾烟琪看看陆呦,慢慢坐在陆呦床边凳子上,“阿呦,启珪自小聪颖,几乎没有让父亲母亲在大事儿上费过心,他办事想来有章法,两广距离燕城这么远,就是送到的这个消息也已经过了十天半月了,说不准现在启珪已经解决好了呢。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想来弟弟那边也是极其担心你的,还是你想开些重要。”顾烟琪心里也着急,那是她亲弟弟,一起长大的,当然十分担心,看着陆呦这个样子也痛心,但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的,现在陆呦得用些东西才好。   陆呦看看顾烟琪,呆愣愣,一动不动的,倒是把顾烟琪吓了一大跳,刚想说些什么,就看见陆呦眼泪就像是连线珠子似的落下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哎,你不要哭啊,怎么哭了呢?”顾烟琪手足无措,这要是让她娘亲知道,她可别想好过了。   陆呦想张口安慰一下二姐姐让她不要着急,自己无事,但是却没有发出声音,眼泪还是不停的流出来,她想停停不下来。其实自知道自家夫君处在危机之后的这几日她压力很大,想找人说说都没有人,家里人都小心翼翼的从不在自己面前谈论此事,本来是好意,但是却让自己心里却越来越不好受。现在被二姐讲出来,陆呦觉得自己真的该松一口气了,原来还有人和自己想的一样,夫君那样厉害怎么可能有事儿,她要做的事儿就是护好肚子里的孩子。   等了半刻钟过去,陆呦才慢慢平复了心情,接过嬷嬷拿来的热毛巾擦擦眼睛,“叫二姐见笑了,我没事儿,二姐说的是,我是该想开些。”   顾烟琪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哭了,幸亏娘亲才没回来。不过看到陆呦恢复了些精神,她心里也高兴。   正在这时候,门外传来慌乱的脚步声音。   “夫人,姑奶奶,老奴出去看看,”嬷嬷请示道,眉头紧紧皱着,夫人还在调养身子,这些奴才就不服管教了还是应该手段强硬起来才好。   陆呦和顾烟琪也没有在意,现在陆呦心情有些好了,顾烟琪又说了些小意的话逗她。   不一会,嬷嬷就慌乱的进门了,甚至在过门槛的时候还差一点绊倒,可吓坏了一众人等。   “嬷嬷,”陆呦惊道。   “夫人夫人,可不能太过激动,是老奴孟浪了,”嬷嬷赶紧到陆呦身边安抚。   “嬷嬷无事?”陆呦赶紧问道,她是庶出,亲生娘亲不能亲近,嫡母也亲近不得,嬷嬷自她还是奶娃娃的时候就照顾她,感情自然是不一般的。   “小姐,燕城那边来消息了,姑爷现在已经没事儿啦,平安信已经送到了咱们府上。”嬷嬷赶紧禀报。   陆呦愣了愣,最后的担忧放下,她发觉自己还想落泪。   “可别再哭了,仔细着身子才好,这下子就是完全放心了吧,我让丫鬟给你送些爱吃的。”顾烟琪也十分高兴,终于是无事了,只是没想到平日里稳重的弟妹怀孕之后是越来越呆萌软糯。   陆呦慢慢点了点头,这下子她是完全放下了心,夫君安然无事,真好呢。 第237章   时间一日日过去,许寅自那日拜访过顾启珪之后,再也没有就那事说过什么,就是见了面也只是简单寒暄,像那日一样稍微敞开心说些什么再没有了。   这一段时间燕城乃至整个两广拨乱反正,凡是与许琦此事挂钩的大小官员停职的停职,关大牢的关大牢,总之动静有些大,但是索性结果还不错。救灾事宜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许家搜出的粮砖虽然粮食味道依然不太好,但是填饱肚子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再加上自从许琦入狱之后,两广周边日日大晴再没有见雨,百姓惊叹,人人都道这是上天看见他们制服了奸臣的奖励,总之现在许琦是人人喊打。   至此,他们这一行人出行两广的公务算是大致告了一段落,到了这两日该来的终究是来了。   “圣上密信,让我们带着许琦上京,务必安全抵达。闫如译闫大人回京述职,新的巡抚人选还在物色,这就不是我们要担心的事情了。   至于许家的其他人,许寅念在有功的的面上,功过相抵,但是剥夺官职,贬为庶人。许府其他人由咱们按照功过自行处理,至于许家其他宗祠看在许老夫人的面上只要没有参与此事就无功无过,不受处罚,但凡参与此事绝不姑息。   对于仗义身处援助之手的长宁王世子沐执,护住燕城百姓有功,圣上给了口头褒扬。   至于咱们这一行人,回京之后论功行赏。”周守砚拿着密信对顾启珪和安珏然说道,整顿两广吏治的事情最近都是顾启珪和安珏然在跟进,东广有闫如译坐镇尚且轻松些,西广那边可是还有大把扯皮的呢,不过索性习惯巡抚也不是傻的,知道他们已经动了许琦之后,现在倒是也配合,就算是这样,也够这两个小子受的了。既然这一部分功劳都在这里,周守砚收到密信当然是先知会他们。   说起来京城这一次没有送圣旨过来,其实这样也好,毕竟按照普通百姓对皇权的崇拜程度,但凡圣旨说抄许家,局势可能就不是他们能控制的了,毕竟现在燕城百姓对许家可是意见多多。现在这种情况对他们来说倒是算极好的了,起码周守砚很满意,他们更了解情况,也可以减少些无畏的牺牲。   顾启珪本来是等着圣旨下来的,没想到来的是密信,不过这里面的款项倒是得他意。只是沐执得了口头褒扬,这个,恐怕当今圣上是故意的吧,现在云南那里可是不能得罪,毕竟现在长宁王府为了云南边境动乱忙的不可开交,整个朝堂可都还靠着长宁军退敌呢,当然不会也不能苛责沐执。不然按照当今圣上对长宁王府的忌惮,这时候还不一定怎么样了呢,现在这样恐怕今上心里已经呕死了也说不一定。   不过顾启珪还是很高兴的,他们之前商量好的对策现在也算是起作用了,起码沐执这边没有出差错。   “咱们只带许琦进京,吏治之事就交给安大人来了之后来补充解决吧。”周守砚笑着说完最后一个有用信息。   这一下子,顾启珪和安珏然都不平静了。   “我父亲要出任东广巡抚?”安珏然惊道,想也知道怎么也不能是两广总督,毕竟安意荣是文官,就算各个方面能力不错但很少涉猎行军作战方面。   顾启珪当然也是这样想的,而且现在他心里没有多开心,且不说出任东广巡抚,安意荣是平级调动;就是在现在这个特殊时期来了两广,细究起来其实是有些尴尬的,毕竟当年因为安老爷子突然离世,安意荣已经蹉跎了数年,回到京城,进阶并不是很快,说好听点也就是占个稳,虽说两广富庶,在这里当值会比在京城时候过的滋润些,但是毕竟人生地不熟,什么时候能熬出来可都是未知数。   而且,现在的安家并不需要避世不出,相反在这新旧皇权交替的时刻,他们理应在这风起云涌之中奋力前进才是,这样安家还有崛起的可能,要是一直碌碌,安家没落会是必然的事情,这肯定不是安意荣想要的结果,外放可以,但是两广着实太远。   周守砚看看两个皱起眉头的两个年轻人,才慢慢说道:“不是巡抚,是两广总督,圣上已经下了圣旨,着安大人即刻到两广述职,我们回京路上没准会遇到。”   “总督!?”安珏然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要一个文官出任两广总督?未免太儿戏,虽说明面上说两广总督需掌管东西两广的军政大权,需文韬武略才行,但是现实生活中总督一职是重军事的,安珏然现在有的只是深深的担忧。   “放心,肯定无事,姑夫不是没有心计的。”顾启珪慢悠悠的拍了拍安珏然,“而且,圣上这样做肯定是有道理的,总算是改了两广本地家族掌权的事情了,想来近来能休息好了。”既然圣上想改变,那么必定会给予新来的总督更大的权力,安意荣有勇有谋,情况起码比出任巡抚好上许多。   要说皇帝为什么忌惮两广,一定要动了才好,最大的原因就是掌权的许家世代扎根两广,百姓拥戴,手里有银有粮,不惧怕朝堂,这样一来上面当然不会满意了,毕竟自己时常被挖走钱银,还没有得到百姓爱戴,任谁都不会待见这样的地儿吧。   顾启珪之前就想着沐邱物色下一任总督肯定会直接下派,就像巡抚一样,只是他没有想到沐邱竟然忌惮到这样的程度,直接下派了一位文官,这肯定是沐邱之前就已经订好的对策。但是照顾启珪看来,这一步棋走的很烂,因为沐邱下意识忽略了一个事实,那就是两广作为能挟制云南的重要一环,要是太被比下去,以后会发生很么可就说不好了。   周守砚没想到这还当着自己面儿呢,顾启珪就敢这样讲了,不过不可否认皇帝确实是本着这个心思的,只是他这个老伙计已经越活越回去了,既然因为忌惮不顾虑大局,说是老糊涂了也不为过,但是身为臣子他不能多说什么,他现在只希望安意荣真的能有那个本事能吃得下两广镇得住云南,虽然不太容易。   “行了,这话在我面前说说就好了,像什么话,”周守砚严肃的看看顾启珪,看到顾启珪一脸受教的听着,心里骂道这臭小子,不过还是接着开口,“密旨大致就是我说与你们听的这些内容,说出来是让你们心里有个底儿。按照日程我们大约后日就要启程回京,闫大人那里你们去转达一下,毕竟是东广巡抚,要离开出个告示也是必须的,这些提前准备着才好,别到时候手忙脚乱。”   “属下领命,”顾启珪和安珏然站起身领命。   接下来周守砚又嘱托了些话,接着顾启珪和安珏然才离开了周守砚的书房。   “没想到今上竟然挑中了父亲,这也……”安珏然接下去的话没有说出来,一直到现在他还是震惊的。就算是官职往上走了,但是这是在两广,一个距离京城最远的地方,之前已经积攒下来的什么人脉交情在这里都派不上用场,现在已经渐渐走向没落的安家在两广怎样才能孤立无援的撑下去?而且最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过来并不是一个好时机。   再加上看样子自己的接下来的路回到京城之后就会被安排好,根本不会跟着到两广,这样一来相帮也帮不了了。   “两广总督职总比作为一广巡抚强,再说姑丈为人处世你还不了解,一定没问题的。而且,既然担忧就努力把结果变成自己想要的就是了。”顾启珪拍拍安珏然,珏然小时候亲近安意荣,虽然经过这些年亲近已经变成了敬重,但是担忧还是难免的。   “说的也是,”安珏然苦笑,他当然已经听出来顾启珪的意思。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要是此事能退后个几年,新皇已经上位,发生这样的事情他只会觉得开心,毕竟皇帝下放官员都是想着历练好等着以后重用的,但是现在皇帝迟暮,两个后起之秀还没有起来,安意荣现在到两广可是无异于流放,等新皇即位,能守住现在的位子就已经很不错了。   更不用说,要是上位的是沐澈还好说,毕竟有自己这一层关系在,要是即位的是忠亲王,恐怕他们安家就再没有机会翻盘了,不过启珪说的也对,只要努力把结果变成自己想要的就好了,虽然现在看起来有些难,但是终究会拨开云雾的。   “你先回去,我去巡抚衙门拜访闫大人,”顾启珪看安珏然有些想通,直接把胳膊放在了他肩膀上,哥俩好的说道。   安珏然笑笑点点头。   顾启珪见到闫如译直接说了皇帝密信上的意思,待他说完,明显的感觉到闫如译松了一口气,想来是因为许寅;不过神色却还是依然冷凝,没有为能回京述职感到丝毫的高兴,想来也是因为许寅。   顾启珪抿了一口茶杯中的茶水,看了一眼闫如译,低眸慢慢的说了一句:“之前少都督去找了我一次。”   “阿寅说了什么?”闫如译没有在意,阿寅向来对顾启珪感兴趣。   顾启珪顿了一下,直接说道:“说他不会让许琦活着离开燕城,闫大人觉得这话有几分真心。”其实顾启珪心里是有答案的,虽然与许寅相处的比较少,但是不管是传闻中的燕城少都督还是他所知道的许寅都不是信口开河的人。顾启珪想着这些日子许寅没动手,恐怕是还没有下定最后的决心,毕竟只要许琦遭遇不测,许夫人也就没有几日好活了,但是现在他们要带着许琦离开燕城了。   闫如译大骇,“你说什么?”他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按照他们两人的关系,顾启珪也明白许寅为什么没有告诉闫如译。   闫如译站起来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太激动了,腿上的伤痛提醒着他刚刚动作太过了,慢慢坐下来,开口:“是因为许夫人?”想来也不会有错了,阿寅此人冷清,除了许夫人和自己恐怕也没有人能让他这样了。   顾启珪点了点头,端看许夫人硬挺着一口气不愿意过去,就知道她是不甘心,这内里的事情如何,他们这些外人是不知道的。   “今上明确指出此次回京我们一定到带着许琦进京核审,不得有任何闪失,所以在这事儿我们不会有丝毫让步。少都督现在的心情我们理解,但是活着的终究是要活下去,闫大人有什么想说的嘛?”顾启珪看向闫如译,其实要是可以,他很想答应安珏然的,但是现在把许琦平安的带到京城是他的任务,这任务不允许他那样做。   闫如译苦笑一声,“我会试试说服阿寅的。”阿寅向来有主见,认定的事情几乎没有人能轻易改变,此事既然已经捅到顾启珪这里,指定是已经准备好了。   顾启珪看到闫如译这样,就知道这其中的仇恨比他想的还要严重,定定看着闫如译:“闫大人比我了解少都督的,他不是那种轻易放弃的人。”   闫如译看了顾启珪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阿寅手中有一批人手,是曾经从许老夫人那里得来的,只听令于阿寅,各个身手不凡,不好对付。”   顾启珪点点头,这样的话他已经领教过了,确实身手不凡,眼珠转了转:“或许我们应该想个更简单的法子。” 第238章   顾启珪这话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闫如译心里摹地一凉,下意识扯了扯嘴角,他可不相信顾启珪会这是在为他自己出主意呢,毕竟阿寅找他已经是多日之前的事情了,要是想做什么应该早就做去了,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在自己面前提出来,这是要拉自己进坑啊。想想自己又要被坑,闫如译竟然觉得自己心里莫名的静了下来,“你想要怎么做?”他倒是想知道顾启珪想的是什么法子,   顾启珪抿嘴,其实如果不是因为时间实在紧急,他根本不想这样做,但是现在情况特殊,要是许寅真的坚持做这个事情的话,与他们来讲并不是一个好事儿,到时候伤亡可就说不好了。虽然现在许寅被贬为庶人,但是毕竟许寅以少都督之名浸淫燕城这么许久,在加上许家家大业大,顾启珪可不相信许寅手中无人。   “闫大人这些年是效忠当今圣上的吧?”虽然之前有诸多猜测,就是珏然那里都没有得到确定的答案,所以顾启珪直接问了出来,毕竟这个问题的结果会影响他的真实判断。   “为什么这么问?”闫如译看看顾启珪,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此一问,不过以他对顾启珪的了解,自然也知道这个小子从来不做无意义的事情。不过这个问题确实巧妙,这么些年以来,在外人的眼里,他都是忠亲王一派的,毕竟他家与袁家是姻亲,恐怕就是忠亲王也确信自己与他是一派的,所以在这次周守眼带人出使两广赈灾的时候,忠亲王才会提前向他发密信,提醒他老实一点,别被抓住把柄。   闫大人在两广多年均无数得上名的建树,但是圣上却一直没有怪罪之意。这次的事情明显闫大人是要担一部分责任的,起码按照我上报的奏折是这样的,但是今上的密旨之中也只是点名大人回京述职,看那意思恐怕还会往上升一升,这也算是近臣才有的待遇了,想来闫大人前来两广的地界就等着这一日了。”顾启珪慢慢说道,他说的肯定,让人轻易相信他说的话都是真实的,但其实细品之下就知道这些都是猜测。   “不错,你说的大致都对。”闫如译也不隐瞒,现在也没有隐瞒下去的必要了,毕竟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他现在并不在乎这些,“我本来算是圣上在两广插下的一根钉,任务就是在必要的时候摧毁两广霸权多年的许家,但是可惜一直到来这几年后我还是没有那个能力。再加上后来在世家新贵的斗争之中,皇帝式微,我的任务就慢慢停了下来。慢慢的,我就被搁浅了,一直到几月前我才又收到上面下来的密信,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闫如译简短的说了自己的任务和打算,顾启珪却听得心惊,这样一来之前时候闫如译向他们慢慢靠近的举动也能解释了。不过虽然已经大致想到闫如译是听令于皇帝的,但是却没想到这人竟然是今上第一次向世家贵族发起挑战的时候就已经埋下的伏笔,要是当时胜利的是新贵,恐怕许家在多年之前就已经被夺权摧毁,要是那样的话,两广是不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顾启珪心里想着,不过总归世事难料,总不能事事都如人们心中所想不是。   “闫大人和少都督的感情如何?”顾启珪又问道,问题更加直接。   闫如译看着眼前的年轻人没有说话,世人以此事为耻,要是家族之中出现这么个人,其他家族就算表面上不说,背地里也是极其不屑的,没想到这个少年就这样的大喇剌的说了出来,而且神色镇定没有任何异样,似乎这个为世俗不容的事情,在他眼里不过尔尔。   “生死与共,”闫如译慢慢答道,语气十分郑重,他与阿寅的感情从来都不是闹着玩的,其实说起来闫如译与顾国安是同窗,就算是小了几岁,在顾启珪面前也算是长辈了,在小辈这里说出这样的话其实是不容易的,但是闫如译说的镇定自若,他从来不觉的这个事情是不齿的,以前的那些嚼他舌根的人他不愿多说,只是徒增烦恼罢了,但是眼前这小子不同。   “那在闫大人心中闫家的分量又有多重呢?”顾启珪又吐出一句话。   闫如译一愣,他明白顾启珪说的是什么意思了,这个他抓着脑袋不去思考其实终将要思考的一个问题现在也到了该决断的时候了。   顾启珪看着闫如译陷入沉思,也不催他讲,就托着茶盅慢慢的品着茶,虽然这个茶叶老了点,但是味道还不错,悠闲品茶的样子与闫如译形成鲜明的对比。   顾启珪其实很理解闫如译,家族啊,庇护你长大,为能力尚且稚嫩的你撑起一片天地,庇护你成长,这些从来就不是无偿的,当你长大,你就要竭尽全力为它效力才偿还曾经的恩情,这就是所谓享得了荣华也得付得起代价。   但是人是一个复杂的生物,当有一日你自己的利益与家族利益冲突,一边是责任义务,一边是私情,你会选择那一边?这是很难的一道题,现在的闫如译就正面临着这题。   闫家在京城并不显名,要不是他们家的姑娘嫁到了袁家,谁能注意到这个无名的家族?因为姻亲拉扯,这几年闫家算是小有名气,但是在真正的世家里头真正的不够看,这一辈也就出了闫如译和他兄长两个能人。闫如译大概是因为性向的原因在京城并不十分显名,起码顾启珪在来两广之前并没有太在意,但是那是以前的事儿了,现在两广事情落幕,闫如译作为功臣回京之后肯定是要升上一升的,到那时可就是声名鹊起了。   一个家族的辉煌落寞,评判的标准就是一个个优秀的子弟,手里能拿多少权力,决定着多少人的生杀予夺,这代表一个家族的势力。对现在的闫家来讲,闫如译指定是一块香饽饽,算是终于是熬出头了。   那么问题就来了,闫如译要是选择回京,许寅应该怎么办?毕竟许寅现在虽是因为立功只是被贬为庶人之身,但是终究是罪人之子,以后走仕途这一块是不可能了。再加上他的身份实在太有争议性,跟着去京城并不是一个好的选择,就是去了京城,他们的事情也会被闫家阻挠,许寅那是一个多么傲气的人,怎能受到这样的待遇。所以顾启珪才有前面一问,他就想知道闫如译是怎么想的。   闫如译其实内心里当然也是知道这个事情的,但是不到最后他总有些说不清的侥幸心理,没想到倒先被这个小子提出来了,他看见顾启珪时不时朝自己这儿看看就觉得好笑,当然心里还有些心酸。   其实在密旨下来之前,不仅他,就是阿寅恐怕都已经猜到了这个结局,毕竟对于自己身份的这些事情,他都没有隐瞒过对方。阿寅聪颖至极,肯定一早就想通了,这些日子以来,阿寅私底下一次也没有与自己碰面,就是官面上见到了说的也都是寒暄的话,这一举动当然是在告诉自己他的打算同时也表明态度不影响他的决断。   “阿寅不会上京,我自然是要跟着他的。”闫如译开口,京城,大齐的权力中心,同时也是令人最难以呼吸的地方,稍微一个举动一句话都会有千种解释,要是在那里做了被家族判定为错误的事情,就会受到万般折磨,他曾经是从那样的地方出来的,怎么舍得让阿寅去过这样的生活。   顾启珪听到闫如译的回答笑了笑,都已经决定生死与共了,当然是要一起才算。“闫大人有这样的心意,就和许夫人好好说一说吧,我想着比起仇恨,长辈们或许更喜欢听这个。总之,许琦就算是到了京城也难逃一死,甚至比落在少都督手里更痛苦些,再说了少都督动手,未免会落得弑父的名头,这一辈子都别想抬头了,做母亲的有几个不想孩子好。”顾启珪开口慢慢说道。   闫如译看看顾启珪,仔细琢磨着他所说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嘴角苦笑了一下。或许他与阿寅算是一叶障目了,总觉得以许琦做过的那些事情,许夫人的执念深些也无可厚非,却从来没有从一个为母者的角度想过许夫人的想法,想想之前他遇顾启珪闯进许府的那日,许夫人与他说的那些话,没有一句是提到仇恨的,句句都是让他好好顾着阿寅,或许自一开始他们都想岔了也说不一定,当然这也怪他。   闫如译想通这些事情,看看顾启珪,说道:“我会好好想想此事的,”说着就没再管顾启珪,直接出了门。   顾启珪没有开口,只求他们没想错吧,这事儿还是快解决的好。   回道驿站,顾启珪就一直坐在书房之中等着消息。   戌时,燕城之中响起了佛光寺的念经的声音,顾启珪立刻就站了起来,看来这事儿是成了,许夫人终于是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看来她所求确实是为了儿子。   事情远比想象中的要顺利,但是这并不是一件高兴的事情,虽然也算是让许夫人最后时刻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也好其他也好,但是她确实是永远闭上了眼。总之,这件事情留下的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顾启珪有些难受。 第239章   许夫人出殡那日,顾启珪代表他们这一行人去了,当然主要也是这一行人之中除了他之外就没有与许寅太熟悉的了。许家现在这种情况,他们出现本来也不太合适,所以想来想去,顾启珪决定自己去看看。   顾启珪到许家的时候,许寅在门前迎接,只是看就知道许寅现在的状态不太好,脸上虽然看不出什么忧伤,但是面无表情让人看着却比歇斯底里的哭闹更难受。   许家现在已经算是正式没落了,曾经热闹富贵的许府现在门可罗雀。顾启珪到的时候,灵堂之中也没有多少人,怕是就连许家本家的人都没有过来,墙倒众人推大概就是这样了。虽然知道就算是这样许寅也不会后悔曾经那样做了,但是现在的许府这种情景确实萧条的厉害,让人心中也感到凄凉了些。   “少都督节哀,”顾启珪轻声说道,除了这句话他不知道该对许寅说什么,想了好久才说了这样一句,但其实真的是苍白无力连他自己都不愿意听。   “谢过顾大人,”许寅回道,镇定的很,面对顾启珪他没有丝毫异样的情绪。   其实说起来,对于母亲,许寅现在有两种情感,一种是对于母亲终于鞥咽下最后一口气而感到高兴,那种硬生生的憋着一口气的感受,想也知道很难受,作为儿子他心疼;一种是非常的伤心,自他懂事起,母亲其实并没有溺宠过他,嫡母还在的时候,母亲见他不易,时常偷偷的过来看一眼,嫡母去世母亲扶正后他们相处的多了些,但是他已经长大了,母子俩还是淡淡的,但是那是他的母亲,怎么说呢,自今日起他真的就变成了无根的浮萍,以后他的生命之中再不会有这样一个女人了。   尤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原来母亲至死想的都是他,他一直觉得母亲是因为恨才一直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原来从来都是自己,自己才是母亲至死都放不下的。许寅闭了闭眼,这样的情况之下,他自然会带着母亲的祈愿好好的生活下去的。   顾启珪这边进到内室才发现和许寅一样,闫如译是重孝在身,顾启珪看到这种情况的时候其实是很震惊的,毕竟在这个时代,对这些礼仪很是重视,闫如译能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了,不管怎么说吧,也算是把他与许寅的事情放在了明面之上了。   顾启珪并没有在许家灵堂之上多做逗留,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虽然不知道闫如译有没有就这件事情对许寅叮嘱什么或者他们二人有什么打算,但是那到底是别人的私事,顾启珪自然不会上赶着说什么。   接下来他们要回京了。   临行的前一日,顾启珪带着安珏然去拜访许家老夫人,之前多亏老人家照顾,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他们现在要离开了,自然不能不吭声就离开。这个事情其实与珏然也没有什么关系,但是珏然好奇这位来太太想跟着去看看,顾启珪自然不会拒绝,相反他觉得这样做起来没准还会更好一些。   因为提前已经去城南许府送了拜帖,所以顾启珪和安珏然到那里的时候,许府已经都准备好了,从这些细节之中可以看得出,许府很看重他们。   安珏然看到这种情况,第一反应就是皱眉,要说重视,这也太重视了点,而且不是浮于表面的东西,府上的这些下人看到他们两个都是笑意盈盈的,就是老管家眼神之中也是慈爱,一府之中所有的下人来来回回都在忙碌,这一切都可以看得出这些都是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   “我之前来的时候也是这种待遇,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也有嘀咕,但是老夫人确实帮了我许多,”顾启珪看到安珏然的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直接开口说道。   虽然顾启珪欲言又止,但是在安珏然听起来不言而喻,确实蹊跷,安珏然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许老夫人已经在厅堂里头等着了,顾启珪和安珏然进到里头,自然是先赔礼表示歉意,不管怎么说都不能让长辈枯等不是,“老夫人,让您久等了,这次是启珪的不是,过来迟了,其实在战事结束之后就应该过来向您道谢的,但是之后被事情绊住了手脚,实在不得空闲,一拖就到了现在,这次过来除了表示感谢,也是过来向老夫人辞行的。”   许氏本来看见顾启珪和安珏然进门,眼睛就一直盯着顾启珪,听到顾启珪说话,本来的时候她脸上是带着笑意的,但是听到顾启珪说到最后,眼睛里明显的带上了不舍,但是,瞬间就被掩饰过去。‘万事莫强求’这是她经常劝诫别人的话,怎么到了自己这就又要犯糊涂了呢。   一旁的安珏然一直观察着许氏,所以刚才许氏的表情虽然一闪而过但是他确实看到了,在这种场合他自然不会说什么,但是心底当然是有疑惑的。   “这就是我表弟,我们一起长大的,”顾启珪向许氏介绍安珏然。   “好好好,都是好孩子,快快坐下,这时候离饭点还早,你们就陪我这个老婆子说说话可好?”许氏笑眯眯的说道,除了刚刚的一闪而过的不舍,许氏一直是和蔼长辈的形象。   “那晚辈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顾启珪和安珏然肯定不会拒绝。   接下来,安珏然充分体会到了许老夫人的好客程度,看样子说是当做亲孙子也不过如此了,这种情况之下,启珪没有丝毫的异样,想来这之前就已经体验过这样的待遇了。   在许府用过午膳之后,许氏又留了一会儿,一直到未时,顾启珪和安珏然才功成身退。   “说起来,许老夫人待你是有些过于亲近了,”哥俩儿并排走,安珏然对顾启珪说道,一个人对人是否真心,他们这些自小就学着观察别人的人自然能分辨的出,许氏非常的真实,言语之间对启珪也是极其的爱护,这显然是不正常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人好,要不就是有所图,要不就是有什么渊源。   “确实是这样,我心里当然也犯嘀咕,毕竟这天上掉馅饼的事情是不可信的,但是我已经派安慰去搜查了,没有丝毫的线索是关于老夫人与我的,难道是因为我与曾祖父长得有一丢丢像,所以许夫人爱屋及乌?”顾启珪也是瞎猜测,因为这种话爹娘从来没提过。   想了想顾启珪接着说,“不过不要想这么多,左右大致后日我们就要出发回京,要是她不提我们就当做不知道要是有缘总有一日会知道的。”这些都只会是他生命之中的过客,一个个都会匆匆的被落在后面,所以顾启珪并不打算费太多的心神。   安珏然也跟着笑,确实是这样,他们这就要回京了,而且看起来许氏没有恶意,也不用太在意。   说起来他们离京已经四五个月了,现在都已经九月份,到了入秋的时候了,天气渐渐变凉,还真是个好时候。   城南许府   顾启珪和安珏然离开很久,许氏都没有动作一直坐在那里,她是从战场上下来的人,这些年一来一直都是冷硬的表情,但是现在却完全软了下了,欲泣但是忍住了。   “祖母,这是管家在顾启珪的蒲团之上捡到的,孙女看着应该是顾启珪想给您的。”许佳从外面跑了进来,对许氏说道。   许氏看看许佳手里的玉佩,这是跟了她大半辈子的玉佩,自然是熟悉的紧,这是她之前赠予顾启珪的,之前说话的时候那孩子就提出要还给她,但是被她拒绝了,没想到那孩子竟然还是留下在府里了。   “祖母,要不要我去给顾启珪送去,他现在肯定在驿站呢,”许佳伏在许氏的膝头,慢慢说道,她的嗓音还是一如往常的沙哑,并不好听。   索性许氏已经习惯孙女的声音,倒是没有感觉到,她慢慢抚摸着许佳的头发,笑着说道:“没事儿,不去了,这是他在拒绝呢,既然他不要,以后都留给我们佳儿。”   “祖母,祖母,我不要的,这些都给启珪好了,我不需要的,”许佳反应激动,这怎么能给她呢,祖母抚养她长大,教她吃饱穿暖,读书识字,她怎么还能要东西呢,何况这些本来就是该给启珪的。   “佳儿,祖母已经老了,以后还要靠你照料,这些自然都是给你的,到时候把这些给你两个侄子留一份,其他的都留给你,祖母一定要给佳儿找一个如意郎君。”许氏顺顺许佳的头发,安抚道。   许佳想插话,被许氏制止了。   “启珪那孩子聪明,现在肯定是想着我们有什么企图才这样干的。难得是个聪明人,也很果断,就算是知道了那些人的本事还是拒绝了。也好,儿孙自有儿孙福,这辈子还能再见一面就是我八辈子修来的福气了,其他不敢奢求。”许氏接着说道。   “就没有别的办法吗?”许佳不甘心。   许氏没有言语,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老太太,生于世家长于世家,她太清楚其中的弯弯道道了,总的来说那孩子被教养的不错,就是不知道他爹是怎样的风华。许氏苦笑,看来就是她也变得贪心了,看看院子里树上挂着的灯笼,许氏的思绪飞了很远。   其实有什么可说的呢,当年的事情说起来也是难堪。想当年她年轻气盛,军中一枝花,偏偏看上了偶然过来的他。   她自小养在军中,性格自然不像闺中女子,向来有话直说不知掩饰为何物,所以一发现自己动了心,立刻就想着上去表白,根本就不管他家中是不是有妻儿老小,想想当年还真是自己死命贴上去的,甚至就连有孩子的那一夜也是她亲自设计好的。至今她都没有忘记他醒来那一刻射向她的眼神,就像利剑一样,直接插到她心里,也就是在那一刻,她突然想通了,自己终究是在追逐什么啊,把自己弄的不像自己。   事情本该就这样过去的,要不是她突然有了孩子的话,这件事情永远都会是一个秘密。之后,她选择生下了孩子,在父亲的支持下自立门户,她相信孩子会好好生活下去,也确实如她所想孩子好好生活了许多年。   一直到父亲过世,许琦继承许家,那些曾经护着她的人一个个逝去,不知道从哪一日开始,自己的生活越来越艰难,再然后,孩子意外没了,只留下了还在襁褓之中的孙子。   她不知道是谁弄的,也不知道事情该怎么办,儿子走后,孙子也时常遇上意外,还是这么小的孩子,她不知道怎么办,这么些年过去所有人都不再忌惮她,她焦虑,她想歇斯底里,但是都没有用。于是,她第一次联系了远在北境的他,然后孩子就被抱走了。   没有了后顾之忧,她冲上战场,靠着他留下的势力,屡战屡胜,然后再也没有人敢忽视她,就是许琦也不行,她成了两广的‘女将军’,没人敢惹。   但是她一直都不知道孩子去了哪里,直到他临死时候送来的那一封信,她的孙儿成长的很好,也很优秀。接下来这些年她一直都关注着,但是从来没有想着去靠近,孙子绝对不能因为她有什么污点,一直就这样就很好。   曾经的那一夜,他给她留下了两件东西,孩子和玉佩。   现在孩子很好,至于玉佩就自己处置吧。 第240章   对于许氏的这些忧虑和思念,顾启珪是不知道的,现在的他正随着队伍忙着整理行李,接下来,他们就要回京了。   顾启珪一行人离开燕城那日,街上百姓涌动,这当然不是来欢送他们的,百姓们都围着许琦的囚车,跟着慢慢向前走,大致是想来看许琦最后一面的,或者也有是来为闫如译送行的。燕城百姓比想象中要理智的多,每个人都没有过激的行为和举动,大家就只是过来看看,想来现在的他们现在也是非常的唏嘘,毕竟许琦在燕城百姓眼里到底是不一样的。看到百姓这样的行为,就是顾启珪他们这些人心里也有种说不出的感受。   浩浩荡荡的人群跟着往前走,他们行动当然不会很快,过了很久,顾启珪他们才出了燕城城门,算是真正离开了生活几个月的燕城。   不管怎么说他们是客人,现在要离开,当然要有人送行,现在的两广没有人能担当这个重任,最后就由许寅担当这个重责,把他们一行人送出两广再在赶回燕城,虽然说是贬为庶人,但是许寅在燕城的威望到底是不同的。   来时乘风,带着忧患和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在路上根本就分不出心神观周围风光,回去的时候本来该是一派轻松,但是又充满对家里的想念,面对路上风色也没有什么感觉,总的来说,他们这一趟出来根本就是为了公干,其他什么也没做。   在他们即将离开两广的时候,还发生了一场对他们一行人来说充满意外对顾启珪来说却又在意料之中的事情,他们整支队伍遇到了劫匪。   本来顾启珪一行人就是慢慢前行,对周围也没有什么防备,这些匪徒又是突然冲出来的,算是打了个措手不及,索性匪徒人不多,在安珏然和许寅的指挥下很快就抵挡住了攻势,几乎没有伤亡就湮灭了这些敌人。   等到最后他们整顿队伍的时候,却发现了一件大事,闫如译闫大人在自己的马车之中被一剑毙命,经随行大夫确认已经回天无力,这让他们一行人很是惊讶,这场冲突来的突然,谁知道结果也是出人意料,本来以为已经解决,没想到闫大人竟然出事了。   时值刚入秋,季节还没有转变,天气还很热,尤其是他们是在大齐的最南方,这样的实际情况在,他们自然不能带着闫如译的尸体上京,这里离京城实在太远,且不说他们路上行程会大耽搁,就说他们想带着恐怕尸体也不能完整的到达京城。   最后就由周守砚做主,把闫如译交给前来护送他们还没有回燕城的许寅,意思就是先把闫如译埋葬在两广,这样的决定实属无奈,但是实际情况在那摆着,他们也没有办法,而且怎么说闫如译在两广待了这么些年,这里也算是他的第二故乡了。   这件事情决定之后,周守砚立刻就往京城去了信儿,算是让京城的众人都知道这个事情,至于京城想怎么解决,就不是他们能管得着的了。因为这事儿发生的突然,解决的也仓促,不过这事儿与他们不会有什么影响,毕竟这件事情最后的责任总会归到许琦身上,反正许琦现在身上数罪,也不在乎再加上一桩。   此事没有阻拦顾启珪他们一行人回京的脚步,一来此次他们回京是有时间限期的,虽然并不是很严格,但是路上还带着许琦的阶下囚,万一路上再发生个什么事儿,也是麻烦,所以他们得预留出时间。二来,闫如译这一出,明面上人已经不在了,但是这其中的事情周守砚顾启珪他们心知肚明,所以他们明面上对闫如译的‘死亡’表现出了足够的惋惜,但是行动上没有什么迟疑就离开了。   其实说实话,作为顾启珪很是佩服闫如译和许寅的,这件事情想也知道是他们两人之前就已经定好的计划,因为这两人都是聪明人,所以顾启珪从没有担心他们什么的,不过闫如译比他想的果断,从头至尾没想着回京,就是去看看的意思也没有,其实这样也好。   此后闫家再没有名为闫如译的嫡子了,闫如译算是舍弃了自己曾经所有的荣华,放下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所以说闫如译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啊,不过这样也好,毕竟,闫家现在已经深陷夺嫡泥潭连自己都脱身不得,要是闫如译进京,恐怕也是两面难为,说不定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这些生命之中的过客从来都是来去匆匆,分开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再遇上的缘分,不过不管去了哪里,都希望大家好,顾启珪看着许寅一行人离去的背影,轻轻勾了勾唇。   转眼过去了半月,顾启珪他们一行人终于是到了吉城,这其中许琦那里没有出什么幺蛾子,路上还算平静。从燕城这里开始他们就要上水路,算是真正开始轻松起来了,而且他们现在到了两江的地盘,陆平御下向来严格,他们不怕出什么意外。   他们已经到了吉城,但是他们回京的船只还没有备好,周守砚下令要在吉城修整两日再继续赶路,这也算是让队伍轻松一下。毕竟自从出了燕城,他们就一直在赶路,出了闫如译那样的事情之后,除了知情的几人,其他人都是非常的紧张,全都是提着一口气赶路的,这下子总算有时间松一口气了。   既然已经到了吉城,顾启珪当然是不会闲着的,“我要去张府看一下大姐,你要不要跟着去看上一看?”顾启珪问安珏然,不过也就是一问,毕竟以珏然的性子,肯定要留下守着许琦,对这些事情珏然向来严谨。   果然,顾启珪的话音刚落,安珏然就回道:“这次就算了,以后有的机会。不过大姐夫这么些年也要动一动了吧,怎么到现在也没个动静?”   这个时候安珏然自然不会擅离职守,现在他协领禁卫,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守住许琦,要是他离开的期间出了什么意外,他们这一行人都会受到牵连。   “你也知道现在两王协理朝政,之前时候今上露过口风给长公主,但是现在恐怕没有这个精力想这个事情了,不过这样也还不错。”顾启珪没有把安珏然的回绝放在心上,转而回答他。   安珏然点了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现在两王夺嫡,京城风起云涌,近期内还是不掺和进去更好些。   这次时间充裕,顾启珪在回去安庆之前提前派人送了信儿过去,所以他到的时候顾烟茗已经在等着了,甚至在他进门的时候顾烟茗已经迎到门口了。   “一路过来累了吧,看你都瘦了很多。”顾烟茗看到顾启珪就知道这一趟自家弟弟绝对不轻松,走的时候还是白嫩一小伙儿,去了一趟两广回来就变化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做姐姐的第一反应自然就是心疼,再加上燕城的那些事情顾烟茗也清楚的知道,所以就更是担心,随之而来的还有后怕,世间人人都只看到他们往上走的春风得意,谁又知道背后他们承载了多大的风险。   听顾烟茗的口气,顾启珪就知道自家大姐是知道燕城事情的,顾启珪没有否认也没有再提起在燕城的经历,已经过去的事情再提起也只是戳痛亲人的心而已,还不如不提,看到大姐实在是担心,顾启珪笑着开口安慰:“没有多累,只是两广地界儿太阳足,这一段时间晒黑了一些,也只是看着瘦罢了。”   顾烟茗也跟着笑,她自小聪颖,与夫君相处也是极其和谐,张文麟有什么事情也不会独断专行不告诉她,所以与娘家有关的事情,她都知道一些。这次两广赈灾事情完满解决,回京之后,弟弟又会升上一升,虽然京中局势不稳,但是她们顾家不会受到什么冲击,弟弟能往上走也是自己的本事。   “你姐夫最近因为公务去了金陵,想来还有几日才会回来,”顾烟茗笑着解释,“两个小的半月前也被送往了京城张府小住,你这趟过来也就只能看看我了。”   “我本来就是来看望姐姐的,两个小的怎么单独去了京城,长公主的意思?”顾启珪皱眉,顾启陵的事情在那摆着,顾启珪打心眼里看不上祖母抱养孙子那一套。   “不是祖母,是婆婆想两个小的了,有些其他的意思不过我给推了。这也是好事,我已经给娘去信了,这段日子让娘亲也能看看两个外孙,一直留在安庆,和咱们家里人见得少,这次补齐了。”顾烟茗笑着说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本来婆婆还是很开明的,说起话来也极其在的,这两年也不知怎么了对他们大房的态度变了很多,现在还想打其他的主意。   顾启珪看到顾烟茗没有什么情绪,也算是放下了心,大姐向来聪颖,做事有章法,看她神情就知道不用多担心。   “最近五房那里闹的有些凶,已经到了动手的地步,情况不大好,”顾烟茗说起顾家五房,带着些唏嘘。   “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这次又是为了什么?”顾启珪这段时间忙,顾启裴‘如意坊’事情之后,他就没再主意这些小事情了,所以对后续并不很清楚,这五房事情还真是多,他都已经麻木了。   “在京城的时候,两个人应该闹了矛盾,现在在闹和离,前两日的时候在金陵闹的大,陆世叔气急,已经放出话说是不再认这个女儿,这两日这边都在讨论这个事情。”说起来这也是自己家里的事情,所以就算是顾烟茗不在意,终究会有人与她讲,不想知道都不行。   “五房的事情,姐姐不用管,纯属自作自受,”五房全都是不知足的性子,要是这时候伸出手帮上一帮,很大可能就得被缠住,还是不理的好。   “这个还用你说,单单是当初陆瑶和珏然退婚之后又嫁入五房,就结下了结,我自然不会往上凑。”顾烟茗笑着说道。   顾启珪一想还真是这样,当年这事儿发生的时候,朱氏可是好一段时间都处在偏激之中,这些情绪当然也影响了当时一直和母亲在一起的两个姐姐。   姐弟两人长时间不见,自然有许多话说。离家许久,顾烟茗对京中的父母妹妹也甚是想念,再加上弟妹现在也已经有了身孕,做姐姐的也有很多嘱咐。   这一来而去就到了申时正,顾启珪才告辞打马离开,与几月前情况截然不同,顾启珪一人一马过来,走的时候身后却带了一马车的礼品,顾启珪也很无奈,不过对于他家的这些女人他向来没有拒绝的能力,只能咬牙带着了。   顾启珪回到吉城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他直接回的客栈,因为带着许琦,所以他们一行人直接在临近码头的地方包了一家客栈。   有时候,这人还真是经不得念叨,顾启珪刚下马就看到了正在拉拉扯扯的顾启裴和陆瑶,虽然陆瑶现在是面纱遮面,但是顾启珪还是认出来了,毕竟春桃就站在她身后。   顾启珪看了他们一眼,没有说话就进了客栈,顾启裴暂且不论,陆瑶纯属是自己作死,一手好牌大的稀巴烂,这样的人并不值得同情。   “去吩咐顾桃,这次就跟着我们回京吧。”以现在来看,五房蹦跶不了几日已经不足为惧,就不要浪费他的暗卫跟着了。   “是,”跟在身后的顾擎回道。 第241章   江南这边本来也没有什么事情,等船只一备好,顾启珪他们就上了船离开。这条水路顾启珪已经走了许多次,但是这一次却又有些不一样,因为家中牵挂多了一层,想回家的心情又重了几分。   因为这次顾启珪他们一行人带着许琦,所以在沿岸码头停下来的时候,总有官员过来拜访,他们是过来找周守砚的,主要就是想打探上面的接下来的动向,为了这个目的他们与周守砚说起话来都是一套一套的,顾启珪遇到过两次,那些官员实在是黏人,吃过亏后之后再有人过来拜访的时候顾启珪是死活不往上凑了。   这些人这样急切当然是有原因的,他们这次在燕城的动作太大,现在恐怕整个大齐都有所耳闻了,尤其一些心里有鬼的权臣心里当然是有所嘀咕的,不过他们还是胆小,或者说不想承认皇帝要动他们了,要不然也不会一次次的过来确认。   不过,这最后的结果并不让他们满意就是了,周守砚其人,虽然平常时候说话随意态度也好,但是做起正事儿来,向来滴水不漏,别人是很难从他这里得到什么情报的,所以这些人往往是盲目自信的过来,怀疑着人生回去。   这一路上虽不平静,但是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儿,就是周守砚,自从成为阶下囚,刚开始的时候还很高冷,看着守着他的侍卫态度是极其不屑的,不过在知道自己被救无望之后,他的精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下去。甚至这才不出一月的时间里,本来黑亮的发丝已经变得符合他的年纪,花白一片,要是不提他之前的风光,任谁都看不出这人曾经是在两广呼风唤雨的两广总督,现在的他看起来就是一个普通的老人,还是很阴郁的那种,没有了丝毫曾经的光环。   很快顾启珪一行人就到了平壤,接着他们需要走陆路到京城,他们已经离京城很近了。   因为他们这一次去两广是为了公干,回来一路上都是有送密信上京的,所以在京城之外五十里的地方就已经有人在等着他们了,那是出来迎接他们的,打头的是义亲王沐澈。依着沐澈现在的地位,亲身过来来迎接他们,对他们也算是很重视了。   两波人马见面,自然又是一阵寒暄,寒暄过后,接着就是赶路。顾启珪看着脸色尚且还有些苍白的沐澈眯了眯眼,说起来他们也算是极其熟悉的了,毕竟因为二皇子的原因他们见得不少,这一段时间不见,沐澈身上的气质又变了许多。看着沐澈脸上带着笑意与周守砚讨论问题,顾启珪只觉的这人与已经去了的那人越来越像,就是表情也越来越向那人靠拢,顾启珪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觉得悲伤,走了的人终究是走了,留下的人却永远的在心底留下了永远的遗憾,就是不知道沐澈是怎么想的。   “顾大人少年多才,此次事情父皇很是高兴,之前已经当着顾阁老的面儿夸奖了好几次,回头定是会好好赏赐的,”沐澈察觉到顾启珪看他,回头笑着对顾启珪道。   “承王爷吉言,启珪为圣上分忧,不敢说赏。”顾启珪恭敬的回答,虽然没有下马的,但是还是低首示意,不管以前发生过什么,现在和以后他们只是君臣,所以礼仪上,顾启珪不会出什么差错。   沐澈笑了笑,又冲顾启珪身边的安珏然说道:“安统领这次也受累了。”   沐澈这话一出,其他人不觉的,但是顾启珪和安珏然是一愣,主要是安珏然虽然是靠战功堆积往上爬爬到了将军的位子,但是自从被皇帝召回就没有分派职务,就是称将军也是有些虚的。之前时候顾启珪就想过让局儿那承他岳父陆航的位子,但是当初有许多顾忌,现在安珏然已经站队,倒是不用考虑这些细枝末节了。   沐澈此人肯定不会拿这样的事情开玩笑,那就是安珏然确实要进禁卫府了,以为珏然搬来就是禁卫出身,这样的安排顾启珪觉得极好。   安珏然这边的事情定下来了,还是按照本来他们已经定好的方向前进的,顾启珪心下放松了许多。   他们一行人行的慢,走了许久才看到京城的城门,那时候已经申时末了,太阳已经西斜。   “各位大人,这一段时间各位辛苦了,现在已经到了京城,各位就回府向长辈报个平安顺带休息一下。许琦事件,父皇已经下令要亲自过问,我现在着人把他送大理寺关押,众位大人就听令行事吧。”沐澈对众人说道,接着又靠近周守砚,“周大人,父皇有请。”   顾启珪他们当然只有听从的分,恭送沐澈和周守砚离开之后,他们当然是各回各家。   “过两日应该就会忙开了,”看沐澈今日的态度就知道今上是挺看重此事的,只叫去周守砚,怕是去了解具体情况了,“现在姑丈不在家,你回府看看姑母,明日来伯爷府这边吧,爹娘肯定想见你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娘亲把你的宅子弄成什么样了。”   说起来他们这一次在路上倒是见到安意荣了,两广事儿多,安意荣那边时间紧急,所以他们也就是匆匆的见了一面就分开了。   “行,我知道了,”安珏然笑着答应,他很享受这种状态,所以对于启珪张罗的这些事情,他也从来不会去回绝。   顾启珪也跟着笑,他们兄弟能做到现在这样他已经知足了。   行过一个岔路口,两人分开行往不同的方向,不过倒是没有人赶到忧伤,因为他们都知道再过一些时候,他们又会行在同一条道路上。   顾启珪带着人回到达梨花胡同伯爷府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了西山后。出行这么久顾启珪有些想家,等真正看到大门的时候,更是激动。   因为之前顾启珪不确定他们回来之后皇帝会不会召见,为了不让家里提前准备,也减轻些朱氏的负担,顾启珪这次回家并没有将确切的时间告知府上,所以现在顾府是一片平静。   不过事实证明顾启珪松口气的时候还是太早了,前面顾擎刚敲开门,管家一看他回来了,一声吩咐整个府里的下人瞬间都动了起来,甚至顾启珪进门没多久,他家娘亲已经迎接出来了。   “娘亲,您就不要出来了,还是我去看您。”顾启珪赶紧上前两步,走到朱氏面前,其实说起来顾启珪已经不是第一次离家了,但是每次回家都是这样的待遇,实在是压力有些大。   “我儿是受累了,瘦了这么些,”朱氏摸摸幼子的脸,心疼的说道,再一想到之前幼子遇到的那种情况,心里更是揪揪的疼。之前的时候,因为要考虑到儿媳的情绪,朱氏都是强忍着的,现在儿子平安回来了,她的情绪是完全爆发出来了。   “娘亲和大姐不愧是母女,说的话都一样,这是两广太阳足,我晒黑了些,也就是看着瘦罢了。”顾启珪笑着安抚道。   朱氏看着幼子笑也伤心不出来了,慢慢的平复自己心情,随着年纪的增长还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夫君出任务她虽然也跟着提心吊胆,但更多的是自信,总觉得那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肯定不会有什么事儿。到了幼子这里,因为是在自己身边长大的孩子,总觉的孩子还小不成事儿,就算知道幼子能独当一面她还是不放心。   “你大姐那里还好吗?”朱氏关切的开口,上次长女来信,说是两个小的到了京城,让她时常接府里来亲相亲相,这哪有父母不回让两个小的独自回家的,朱氏当然是担心。   “您不用担心,大姐又不是二姐,大姐聪明,什么事儿都云淡风轻的,心里有主意,咱们不用太担心,倒是两个小的,趁着还在京城咱们接家里看看。”顾启珪说着,说到孩子,顾启珪就想到了陆呦,听到自己回来,不知道自家夫人怎么样了,只求不要太激动才好。不过现在是在母亲面前,顾启珪当然不会提出来,这女人心海底针,谁都不要得罪是最好的了。   朱氏听到儿子这样说,心下才放心里些,“珏然也没有什么事情吧?”虽然之前两个孩子都来了信儿,但是还是亲自问了更放心一些。   “都没事儿,珏然回安府了,明日一早他就过来给您和爹爹请安。”顾启珪回道。   朱氏还要问什么,却停住了,她突然想到了自家儿媳肯定已经在等着了,这话什么时候都能说,小两口可是已经许久都不见了,想到这里朱氏赶紧说道:“你快回院子看看阿呦,之前的时候因为你的事情,阿呦可是遭了不少罪。”   顾启珪听到遭罪就知道自家夫人肯定是吃了些苦的,有些心疼,但是看了看前面才到的院子,笑着说道:“左右我已经回府了,我先送娘亲回房,然后再去,不差这一点时间。”   “你这孩子,娘亲我还没老呢,这两步路我自己就行。”朱氏推辞,但是顾启珪没有理,看到儿子执意如此,朱氏便不再说什么。其实说起来,朱氏让儿子去看儿媳是真心的,但是要是顾启珪立刻转身就走,朱氏不说心里也是有些不得劲儿的,现在这样是最好不过的了。   从朱氏院子出来,顾启珪的脚步加快了几分,说起来自从成亲之后,他还是第一次与陆呦分开这样长的时间,自然是非常想念的。   顾启珪转过回旋的游廊,就到了陆呦所在的院子,正好陆呦正在院子里走步,看到突然出现的顾启珪明显有些发怔。   顾启珪眉眼弯了弯,他并不清楚将近五月的身孕到底该有多大的肚子,但是现在陆呦已经很显怀了,大概因为成为母亲的关系,陆呦周围的气场又温柔了三分,现在看起来很是柔美。   顾启珪走过去,冲陆呦身边的嬷嬷点了点头,站到了陆呦身边儿,笑了笑:“怎么了?不认识了?”   周围的丫鬟婆子都有眼色的走远了些,让他们小夫妻俩聚一聚。   “没有,”陆呦抓住顾启珪扶住自己胳膊的手,尽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不往下流,笑笑道:“刚刚听见母亲那里声响有些大,还想出去瞧瞧呢,没想到是夫君回来了。”   其实陆呦是顶坚韧的女子了,自小到大落泪的时候是很少的,自怀孕之后,就变成了这样,想控制都控制不住。   顾启珪是心疼又觉得好笑,自家夫人说着话还打着小嗝,睁着大大的眼睛努力不让眼眶里充盈着的眼泪流下来,怎么看怎么可怜。自家夫人向来成熟,做事也是仅仅有条,所以,顾启珪还是第一次看见她这样的一面,拿指腹小心的拭去陆呦眼角的眼泪,温声说道:“快别哭了,一会都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疼,”陆呦说着,拉住了顾启珪正在摩挲她眼角的手,“夫君才刚回家,一路风尘,赶紧去洗漱一下吧,一会还要与父亲母亲一起用晚膳呢。”陆呦说着,还吩咐人下去准备。公爹向来看重夫君,现在夫君回来,晚上肯定是要一起用膳的,要是再穿着回程的衣衫成什么样子。   顾启珪点了点头,在这些事儿上陆呦向来熨帖。那边水备好了,顾启珪拉着陆呦进了房间,让陆呦坐在躺椅之上,“等着我,我去洗漱,之后一起去给爹娘请安。”   陆呦笑着点了点头,夫君回来了,真好。 第242章   天渐渐暗了下来,因为顾启珪回府,现在整个顾府都很热闹。这次顾启珪出公务,不管本身经历了什么,但是这些事情传到京城,在顾府这些人眼里都觉得他是经历了九死一生,所以家里长辈都很怜惜他,再加上顾启珪这次确定是立功了,受赏是一定的,所以府里下人现在做起事儿来都是脚下生风,万一不小心就被二爷赏识了呢。   顾启珪平安归来,一家人都十分的重视,就是顾雍听到顾启珪回来,也派顾启陵过来请他们一家去顾府用膳,也就是说为他摆接风宴。   这样的事情,朱氏自然是不喜,他们顾家是要脸的人家,所以就算到了现在他们也没有和顾雍安氏撕破脸,但是从搬进伯爷府那时起,她与夫君已经不指望顾府那边对他们能有什么帮扶,毕竟就是本来还有些感情,这些年下来也已经被挥霍的差不多了,没想到这时了,他们竟然还能想起幼子来。想也知道他们是想利用幼子现在的身价为他们谋益处呢,看这个着急啊,孩子才到家,那边已经上门了,说是没准备谁信,还摆接风宴怕是去了就是鸿门宴了。   看着一本正经说祖父想请弟弟过去的长子,朱氏是好气又好笑,她家公爹虽然向来不管事儿,但是为人知趣,必然不会想到这样的主意,毕竟按照顺宝本来的习惯,最迟明早就会过去向老人请安,现在这样着急忙慌的,不用说就知道她婆母和大儿媳出了不少力气。   “你弟弟今日刚回家,你弟媳情况也不大好,今日又一路奔波回来,风尘仆仆的,免不了失礼,污了长辈的眼。等明日,珏然也过来,让他们一起去南行院请安。”朱氏笑着对长子说道,自己孩子自己心疼,就是没这么些弯弯道道,她也不会同意。顺宝好不容易马不停蹄的回到家,时间又这样晚了,要是去顾府用膳,儿媳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去,这儿子都回家了,还出现这样的情况,朱氏想想都觉得心塞。   “娘,祖父祖母只是想念二弟了,今日想见上一见,既然二弟都已经回家了,这不差陪弟妹的一时半会儿。祖父祖母都是长辈,就算现在不在一块住也得去请安不是,要是被传出不孝就不好了,”顾启陵觉得自己都过来请了,二弟还不去,真的就如祖母和夫人说的一样了,毕竟就算自家人不讲究,外人就该多嘴了,这不孝的名头说下来,于他于二弟都不好。   朱氏现在只觉得心肝疼,长子与祖父祖母亲近她没有什么资格置喙,这是对她以前做错事情的惩罚,可是现在他们一家都已经从顾府出来了,怎么还是有这样那样的事情,不孝,这是个多大的罪名,好像今日不过去这个罪名就得落到幼子身上了似的,这还是亲兄长说出来的话。   朱氏的气粗了三分,闭了闭眼,还待再说,就听见外面丫鬟报,“夫人,二爷和少夫人过来了。”   接着门口就出现了一对璧人,男子俊朗女子柔美,说说笑笑的,看着就养眼,朱氏本来郁结于心的气终于是通顺了一些。   顾启珪一进门就看到了顾启陵,觉得非常惊讶,要知道这次他归家没有送信儿,所以家里的人不能提前得知他回家的具体时间,就是爹爹也不知道,没看到他父亲还没有赶回来吗。只是没想到自家大哥已经知道了,这是一直在盯着他还是盯着顾府啊,想到这顾启珪眯了眯眼,想起他刚进房间的时候那凝重的氛围,再看看娘亲的表情,顾启珪严重怀疑他大哥是来捣乱的。   “大哥来的倒是巧,我这边也是刚到家,咱们兄弟倒是赶到一处了,本来我准备着明日与珏然一起去顾府向祖父祖母请安的,这还没有人过去通知,正好大哥回去的时候帮我说一声。”顾启珪把陆呦扶到朱氏身边坐下,才慢慢的说道。   顾启珪的话音刚落,房间里的气氛一滞,朱氏是一脸悲戚加心疼,顾启陵是一脸的不自在,对此事不知情的陆呦感觉到了不对劲儿抬头看看自家夫君,顾启珪宽袖掩饰之下拍拍陆呦的手以示安慰,回头再看看顾启陵,嘴唇勾了勾。   顾启珪当然是故意提起此事的,安氏向来与他不亲近,是真的很不亲近,顾府没有人不知道这事儿,这其中还出了一件大事儿。想当年顾启珪刚刚解除禁令可以回京,当时他回家也差不多是傍晚时候,因为当时都住在一个院子里,顾启珪依照礼仪去南行院请安,但是在南行院门口等了许久都没能入内,一直到南行院落了灯,他都没被请进去,这事阖府上下都知道。不过作为小辈,顾启珪没说什么,算是把这事儿忍下来了。   不过自那之后,顾启珪就养成了一个习惯,但凡去南行院请安都是第二日去,还会提前通知,而且请安真的就是请安,一刻都不会多呆。   “不,不是,二弟,这次祖父祖母一早就在等着你了,今日晚膳就去那边吧,都备好了。”顾启陵虽然觉得脸上无光,那时候祖母确实做的过分了些,但是天下无不是的长辈,他们做小辈的哪能时常把长辈错事挂在嘴边。   顾启珪看了一眼顾启陵没说话,示意陆呦陪朱氏说话,看朱氏的样子就知道是又生闷气呢,陆呦弯弯眉眼表示自己知道。   顾启珪笑了笑,才慢悠悠的对顾启陵说道:“兄长,今日就不用了,我刚刚到家,浑身酸痛的紧,到了那失礼就不好了,还是明日一早过去好,也能跟着珏然一块。”   顾启陵看着顾启珪油盐不进,有些恼怒,看看母亲和弟弟都这样,顾启陵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难道真的如自家夫人所说,弟弟越是往上走就越是疏离他这个兄长?顾启陵想不通,明明他过来是好意,生怕自家弟弟落下不孝的名声,怎的母亲和弟弟都不明白他的苦心?   顾启珪把手里剥开的核桃仁放在陆呦手边,回头去看看顾启陵,一阵无语。其实不得不说,他那个嫂子看起来爱占便宜又小家子气,但是拿捏顾启陵是完全够用的了,以前还不觉的,到了现在顾启珪有种感觉,顾启陵的那个脑子恐怕比顾烟琪还不如,顾烟琪小事之上犯糊涂,大事之上却从来没有过差错,反正与李维生活到现在都没被牵着鼻子走。   “大哥要是无事就在家里用膳吧,”看到顾启陵一副大受打击的样子,顾启珪提醒道,要是无事,再留下用膳,意思就是你要有事赶紧家去吧。   顾启陵如梦初醒,犹豫了几下才退出了房门,出了朱氏这个院子,顾启陵靠着记忆往门外走,伯爷府他几乎没来过,进到后院这边更是几乎没有,所以这里的一切他都是不熟悉的,索性不多时就看到了管家,也不至于迷了路。   “今日兄长许是有事儿,等回头有机会我们兄弟再陪着爹爹娘亲一起用膳。”顾启珪看到顾启陵没说什么就离开了,回头安慰朱氏。   “你有心了,过几日家里定是要为你和珏然摆接风宴的,到时候就能见着了,”朱氏语气淡淡的,她倒是没怎么伤心,心已经冷了,就是对方做出再匪夷所思的事情,她现在都没有心思去伤心。而且自从他们搬家,长子就没来几次,她还能指望什么。   又过了一些时候,顾国安回来才回来,要不是遇到义亲王,他还不知道幼子今日归家,所以时间晚了些。回到家就知道了长子所行之事,顾国安没太放在心上,对于这样的事情,从一开始,男子就比女子更能接受些。   晚膳自然用的不错,可谓其乐融融。   晚膳之后,顾启珪先把陆呦送回了院子,就去了顾国安的书房。   公务上的事情,顾启珪从来不会瞒着顾国安,这是他的父亲,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再说顾国安的经验总是会给他一些好的启迪。   顾国安听着幼子讲这一段日子的经历,那些心智和胆识罗列出来,就是他也是惊叹连连,拍了拍幼子的肩膀,一句“做的不错”足以看的出他的高兴。   顾启珪也说了些安珏然的事儿,现在安珏然已经是沐澈的人,虽然不至于因为这些部署什么,但是至少要了解。   父子两人说了很多,一直到子时,顾国安和顾启珪才出了书房,顾启珪固执的要送顾国安回院。   “我不是你娘,用不着这样,”顾国安笑着说道,话是这样说,对于幼子的行为却没有多做阻止。   顾启珪闻言笑了笑,以前也是这样觉得的,总觉的父亲顶天立地,但是这次他离开又回来,竟然能明显的感觉到爹爹娘亲老了,尤其刚刚爹爹从太师椅上站起来的时候竟然需要扶着椅子把手借力了,那个举动就是现在想起来顾启珪心中还是刺痛。‘人到七十古来稀’,顾启珪心内有了些危机感。   到了地方,顾启珪看着进院的顾国安,突然开口:“爹爹,等事情告一段落,您退下来吧,儿子定能撑起顾家的。”   顾国安的脚步一顿,转身看看这个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过了一会儿,笑着说道:“好,那爹爹就等着了。”说着就进了院子。   过了一会儿,顾启珪才抬步回自己的院子。 第243章   第二日一早,安珏然早早就过来了伯爷府,那时候顾国安上早朝都还没有走,一家人用了膳食之后,还和顾国安、顾启珪一起进书房说话。天大亮起来,安珏然和顾启珪一起去顾府请安,这其中,安氏对两人的差别对待自不必提,毕竟这是顾启珪遭遇的常态,他已经习惯了。不过这次倒是有些不一样,这一次顾启珪和安珏然到的时候,蔡氏领着孩子也在,看到顾启珪刚开始态度谄媚,但是多次之后看到顾启珪理都没理就叽叽喳喳的开始说四六不沾的话,其中还夹杂着一些指责。   顾启珪看了看蔡氏,其实并不明白蔡氏为什么酸,他现在所得的一切又不是踩着顾启陵才得到的,而且凭什么她说要帮忙自己就得出手。再看看了犹自作乐的顾雍,顾启珪没有话要说了,现在他甚至有些觉得顾雍的这爵位倒不如让与其他几房更好些,那样怎么说也还是个传承,二叔家的暂且不论,三叔家的二哥就不错,要是像这样传给顾启陵,恐怕以后也是守不住的。   当然这些顾启珪也就是在心里想了想,并没有开口说出来,他和安珏然客气的给顾雍和安氏请了安,对蔡氏视而不见,就是小的顾启珪也是理都没有理,看到侄子现在长成的那个样子,顾启珪唯一的感觉就是以后自己一定要引以为戒,孩子绝对不能养成这样。   一直到出了顾府,顾启珪和安珏然两个人才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之后的一段时间,顾启珪和安珏然也没有如想象中的那样忙起来,反而还很轻松。许琦犯的的事情到了京城变得更麻烦了一些,皇帝沐邱迟迟没有消息消息传出来,而且不仅如此,他们这些从两广回来的一行人自回到京城都没有得到召见,甚至朝堂对他们也没有丝毫的安排,不过俸禄什么的倒是照他们去两广时候的在给。   嗯,这样一来他们还算是公职人员,只能一日日的去关押许琦的大理寺报道,但是毕竟他们不是大理寺的官员到了也没什么事要忙,整日的就是百无聊赖。不过之前被召见过的周守砚也时常过来,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儿,眉头是一日皱过一日,似乎是有什么烦心事儿,但是始终没有与他们说什么。   顾启珪他们现在的状态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京城中传闻当今圣上将不久于人世并不是空穴来风,是的,皇帝沐邱又一次倒下了。不过因为沐邱之前已经倒下太多次,上一次都说不行了,两王都已经监国,但是沐邱最后还是好转了,所以这一次没有人轻举妄动,但是这一次还是有些不一样的,随着顾国安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顾启珪心中有种预感,现在这种情势恐怕真正是风雨欲来。   皇帝出了这样的事情,两王那里又是混乱一片,没有人安置他们这一群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就顾启珪而言这种情况倒是还不错,毕竟这样让他有时间多做准备,也有时间多陪陪自家夫人和母亲。   陆呦的肚子越来越大,一入十一月就像是被吹了口气儿一样一下子就像皮球一样滚了起来,现在的每日都怀揣个皮球左右动弹。只是看着,顾启珪都觉得吓人,怕一不小心,自家夫人就得着力不好摔倒在地上。尤其今年是个寒冬,一入冬是连着的下雪天,没有停的样子,这外面都是冰天雪地,路上滑是一定的,这种情况下顾启珪当然更是担心。   这些日子以来,顾启珪是拘着陆呦不让她出门乱逛,就是房门都是极少出的,但是每日待在房间里到底是不好,所以顾启珪找着空闲就待在家里,那样能扶着陆呦出门走走,也算是放个风,这样的事情也只有自己坐起来才能放心些。索性陆呦本来就是安静的样子,肚里孩子来之不易她是知道的,自然不会拿孩子开玩笑,而且她享受和夫君在一起的感觉,甚至觉得自出生到现在,这一段日子是她最开心的时候了。   不过人就是这样,没有的时候想着,得到了之后还容易惴惴不安。   现在,朝堂之上忠亲王和义亲王分庭抗礼,朝堂之下两王也是暗暗较劲儿,只从安珏然最近变得忙忙碌碌就能看出来,顾启珪最近没有什么可做的事儿,就是去大理寺枯等的次数也少了很多,他现在所有的时间都拿来做最重要的事情——陪着陆呦。现在陆呦肚里的孩子已经近六个月,最近几日陆呦腿会浮肿,本来纤细白直的大长腿现在会肿的跟发面馒头似的,一戳连个坑都没有,看的顾启珪直打愣,随之就是心疼,但是心里再着急,这也没法避免,顾启珪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元大夫所说的每日给陆呦按按腿,虽然收效不大,但是到底会好一些。   这边顾启珪磨刀霍霍的一心想为自家夫人做些什么,那边陆呦看着无所事事的顾启珪心里也是愁。   “今日真的不忙吗?不会耽搁夫君公务吧?”陆呦扶着顾启珪的手在房间里走动,虽然一旁有夫君撑着力,但是其实她走的并不轻松,毕竟现在肚子里揣了一块肉,身体上的着力点已经全变了,走起路来很是费劲儿,但是夫君听接生嬷嬷说多走走生孩子的时候能少受些罪,之后就一直记着,平时就是再忙也会记得带她动动,不过最近夫君也不出公务了,别是为了自己吧,陆呦心里惴惴。   “不会,最近京城里乱的很,大理寺那边的事情恐怕得等这事儿解决之后再说了,我去不去没有什么分别,再说我之前和周大人告了假的。”顾启珪小心的扶着陆呦,回答问题也是慢悠悠的,看着陆呦尖尖的肚子他心里就发颤。   因为顾启珪家里有双胞胎的传统,之前他以为陆呦肚子里也是双棒,后来经元大夫确诊说只有一个,顾启珪才松了一口气。在这个年代,双胎可不是好生的,危险更大一些,不过这口气刚下去,另一口气又提了上来,一个孩子肚子就这样大,也太吓人了,所以顾启珪每日都让陆呦多走走,等生的时候也能少受些罪。   陆呦狐疑的看着自家夫君,这些事情闹得有些大,就是她也知道现在外面的光景很乱,但是爹爹常说乱世出枭雄,现在这个时候正是建功立业的时候,夫君一直待在家里没有问题?其实说起来,陆呦是一千一万个不想自家夫君涉险,但是自古男子成家之后当以立业为重任,顾家是世家,夫君怎么也不能碌碌一辈子不是,但是看到夫君小心翼翼的对待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开口了。   看到自家夫人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的样子,顾启珪叹了一口气,轻声安慰陆呦:“再过两日我就要开始忙了,恐怕不归家也是有的,奥时候我让娘亲和二姐过来陪你。”   陆呦脸上一红,原来夫君已经有打算了,等顾启珪的话说完,陆呦立刻就婉拒,“娘亲那里还有两个小的,已经够费心神的了,怎么还能为我伤神。二姐那里也有孩子,还是当家主母,时常过来照顾我算是什么样子,你不要为二姐增负担,我一个人在家也可以的,不是还有嬷嬷她们嘛。”   顾启珪回家之后,陆呦这边朱氏就不用太费心了,所以就亲自去张府接了两个外孙过想亲相亲相,这其中的过程如何不必提,总之顾家是正经外家,张家那边根本没有阻拦的理由,这段日子以来朱氏就顾着两个小的,身上并不轻松。顾烟琪那里更不用说,李维今年虽然没有归家,但是自江南来了不少亲戚,之前和二姐闹矛盾的李家伯母也在,他们作为娘家人还是不去捣乱为好。   “我有分寸的,咱也不会把姐姐拘在家里,二姐夫不敢说什么,这与他家里人有什么干系,难道出嫁了还不能回娘家了。不过娘亲那里确实有些困难,这段日子我没要两个小的过来了,你自己也注意些。”这倒不是不喜两个小的,主要小孩子手下没轻没重,现在又下着雪,对没怎么见过雪的孩子来讲,整日都是疯跑乱跑的,陆呦现在这种情况自然还是注意着好些。   陆呦笑着点了点头,她是个聪明的女子,夫君现在是好意为她着想,当然不能淡然拒绝把路堵死了,那样也太让人伤心了,不过私下里陆呦已经下定决心,等见到娘亲和二姐姐一定着重道谢,然后让她们各忙各的,她身边又不是没有人。   之后没过几日,顾启珪果然忙了起来,虽然日日都回府,但是他们经常见不得面,往往他回家的是很陆呦也已经歇下了。也只有在早上陆呦一夜无梦醒来,腿上没因为抽筋动不得,下地的时候腿也没有胀,才会知道自家夫君昨日回来过了,每到这时候陆呦心里都是淡淡的甜。   顾启珪正忙的事情与许琦之事无关,现在两位皇子剑拔弩张,甚至在最近的一次早朝上,本该义亲王沐澈主持,忠亲王却强硬想取而代之,最后只能两王同时协理上朝,这样矛盾就来了,对一件事情,他们的想法和处理方法是完全相反,都是怎么对自己好怎么来,总之是火药味十足,这样情况之下,许琦的事情早就被他们放在脑外了。   这种情况也算把两王的争斗放在了明面之上,虽然咬来咬去的行为说不上雅,但是现在他们都不能后退,毕竟现在中立的朝臣正在观风向,他们只会倒向强的一方。   顾启珪正在关注的事情是有关罗国的,许久都没有关注的扎布耶又在行动了。最近扎布耶重新登记,重新掌管罗国,虽然因为顾启珪和沐澈的介入付出的代价不小,但是不管怎么说,扎布耶终究是站起来了。   这个结果顾启珪已经等了好几年,现在也算是得偿所愿,这一次无论如何他是不会放过扎布耶的,这事儿也算是他与沐澈共同想做的一件事情,所以就算沐澈那边缺人手,还是派了安珏然过来。   “主子,罗国靠近北境,要是动手也是从那边开始,但是现在陆家站队还不明显,我们这边对策并不好弄。”这话是顾擎问的,他们正在讨论扎布耶一事,其实这疑惑也是有道理,现在北境陆岩做主,陆霆空有一身才华和果决,也不能明目张胆越过自己父亲从祖父那里接权,虽然陆老爷子有这个打算。   陆岩心胸向来小,就是与军事才能一事上也是平庸,但越是这样的人越自负,越不知道自己的能耐,按照之前他们的情报,忠亲王已经多次派人去北境,按照陆岩的性子,现在姓什么已经不一定了。   “扎布耶现在东山再起,行事肯定是高度小心着的,一事半会儿肯定不会动手,他现在还在等时机。”顾启珪淡淡的说道,所以现在他们急也不急。想也知道扎布耶等的时机就是就是大齐完全乱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毕竟两王相争必有一伤,那位子只有一个,忠亲王浸淫多年,手中势力必然是有,而义亲王的作为后起之秀也不逞多让,只要动手就是恶战,但是时间是说不定的。   安珏然也是这么想的,只要大齐内部一乱,外患就都来了,到时候才是他们真正忙的时候,现在他们做的都是前戏。 第244章   转眼就到腊月,京城寒风越来越重,雪是一茬接着一茬,没有停息的时候,京城街道之上更是萧条,顾启珪每次走在街上都会感叹一声,他自满月被抱来京城,除了先前不得已离开了六年,大部分的生活都是在京城,这还是第一次在京中看到这样萧条的样子,街道之上几乎没有行人不说,就是两旁的店家现在也没有敞开门做生意的,当然这主要也是因为雪下的实在是大,百姓大都没有心情在这个时候出来闲逛,没有百姓上街,他们的生意自然也做不起来了。   这段时间大齐局势渐渐不好,就是四方兵马也隐隐有乱动的痕迹,尤其最近两王动作大了些,就是邻国的扎布耶可能也得到了消息,最近开始大规模的招兵买马,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想从大齐这边分一杯羹的,毕竟罗国自身问题摆在那,不能依靠自身自给自足就只能靠着别家。   不过扎布耶的打算肯定不会很容易就能实现,毕竟现在沐澈和顾启珪已经盯上他了,虽然他本身应该是还没有发现。顾启珪和沐澈两人有些像,尤其是在对待敌人的问题上,他们的耐心十足,这几年来他们也派人潜伏在罗国,在扎布耶重新站起来的这个过程中制造了很多问题阻挠去阻挠他,最后玩好了才放手让扎布耶登了上去,因为他们都知道登的越高摔得越惨。总之,这两人都是难缠的对手,轻易不会放弃,而且武力值足够强,所以扎布耶最后会如何还待两说。   不过虽然话是这样说,其实顾启珪和沐澈现在都还在京城待着,沐澈忙着夺嫡,自然不能离京,每日都要与不同的人周旋,虽然有心但是毕竟分身无术,只能把这件事情交给顾启珪和安珏然去办,他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万一出事一定要把活着的扎布耶交给他,顾启珪自然是应下了。   而顾启珪现在没有诏令轻易离京不合规矩,所以就只能提前部署手下暗卫,做好计划,不至于在事情到来的时候手忙脚乱,让己方胜算更大一些。前面一些时候,顾启珪和安珏然一起布置,到了后面顾启珪就让安珏然回去了,现在沐澈那边正是用人的时候,也不能让珏然跟在他这边蹉跎了不是,而且身为武将,珏然在禁卫之中有些话语权,与沐澈来讲是一大助力。在北境那边,顾启珪已经派人盯着了,甚至还让人渗进了军队,总之,他现在所做的一切就是要扎布耶为他曾经做过的事情付出代价。   为了这些事情,顾启珪忙忙碌碌的布置了很多,恨不得把方方面面都考虑清楚了才好,但是俗话说‘计划赶不上变化’,顾启珪这样想也是想多了。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八,也就是俗称的腊八节,这一日早上用腊八粥是习俗,官员也不例外,自高祖在位时这日就不上朝,这惯例一直延续到现在。   而顾家在这一日早上会一家人聚一席,这倒是习惯了,所以顾启珪专门错开了公务时间,留在伯爷府和家人一起吃粥。这样的事情当然忘不了安珏然,除了从两广回来的那一日回过家一次,后来的这些时候安珏然就直接住在了顾启珪之前为他置办的院子里,在他们离京的这些时候,朱氏已经把宅子修葺好了,就连下人都已经安排好,再加上离伯爷府近,倒是有了些家的感觉,总之住的挺舒服。   出现这样的情况就是不用脑子顾启珪也知道那边顾玲燕肯定又作妖了,对于这样的事情,顾启珪已经不想发表意见了,恐怕不只他就是全天下人能理解顾玲燕的找不出几个,明明是她自己千求万求来的孩子,怎么还不知道珍惜,顾启珪是不清楚她的脑回路的。   腊八节,煮八宝寓意的粥,各种不易煮的豆都是前一日晚上泡上的,天刚蒙蒙亮顾府下人就开始准备了,整个院子里都弥漫着粥香。等天大亮起来,顾国安和朱氏到了厅堂,没一会儿安珏然也到了,随后两个小的也被抱了来,顾启珪这边却稍慢一些,不过倒是没有人挑理。   顾启珪当然不是故意的,要知道虽然现在厅堂内因为烧着炭盆而暖烘烘的,不见一丝凉意,外面可是大雪纷飞北风彻骨,平常这个时候顾启珪是万不会让陆呦出院门的,但是今日特殊,大小是个节,现在局势动乱,人心惶惶不安,精神时刻都保持着高度的紧张,这样情况之下,一家人聚在一起用些膳食,算是聚一聚也是极好的。更不用说,往年腊八节宫中都会给每家大臣送腊八粥,今年虽然情况特殊,也不知道宫中会不会派粥下来,还是一块等着的好,也不让人挑了礼。   顾启珪是扶着陆呦过来的,他没让陆呦做代步撵,那玩意儿虽然能挡些风雪,但是现在外面雪地滑的很,撵夫脚下稍不注意就可能滑到,到那时候可就一点儿回转的可能就没有了,他可不想冒险。这不放心那不放心,最后,顾启珪吩咐几个强壮的婆子跟着,他亲自扶着陆呦过来了厅堂,说是扶着其实相当于半抱着,主要是陆呦现在已经被自家夫君裹成了球儿,腿上可以用大象腿称呼了,这样一来陆呦全身上下轴的厉害根本就不着力,路上还得小心着,可谓是身心俱疲了。索性,朱氏体谅把膳食摆在了他们院子旁边儿,这一贴心举动让陆呦少糟了好些罪。   一家人说话氛围自然是极好的。   辰时正,往年这个时候宫中早已经开始派粥,但是今年宫中没有丝毫的动静,想来是不准备给各家派送了。两个小的饿了一夜,现在有些恹恹的,顾国安大手一挥不等了下令开席,因为顾家现在人不多,所以男女没有分席,加上两个可爱的小孩子,倒是热闹。   本来就是要聚上一聚,席间自然要说话,要是以前,顾国安肯定是要考较顾启珪和安珏然的,听他们说说以后要走的路、一件事要怎么干,这都是常态,不过现在这些说了也是白说,接下里到底发生什么谁也不知道,毕竟朝中局势在那摆着呢。其实说起来顾家这边还好,家中职位最高的就是顾国安,而顾国安不站队众所周知,所以不管上位者是谁,顾家应该受不了冲击。   这不好说,那不能说,他们现在在讨论的是近来的时事儿。   “今年雪又下个不停,只希望今年百姓们能少遭些罪,”朱氏感慨,这样的情况在幼子小时候发生过一次,那一次皇族在与世家贵族的博弈之中落于下风,最后妥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改变这个趋势。今年故事重演,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   “南方那边确实是不大乐观,不过因为之前的教训,朝廷近几年来都是收银代替粮草,百姓家中应是有余粮的吧,”陆呦小声回道,这些事情她们小姐妹平常聚会时会说一说,毕竟世家贵族出身的女子,平常聚在一起也就只是赏花说词,说些时事就是找乐子了,不过这些都是传的消息,至于内里她们倒是不清楚的,毕竟就算陆呦再是通透,也是闺阁女子。   听见婆媳两个对话,家里知情的三个男子均是不语,嗯,很有默契。其实事儿之初实行的时候就有弊端,怎么说呢,这时候的百姓最是贫苦,银子也是大都是粮食换来的,也只有他们这些闺阁女能相信这样就能减轻百姓负担。   “你们爷仨儿怎么都不说话了,要不然顺宝你多开几个粥篷,能救起几个是几个,也算是为阿呦肚里的孩子祈福了,”朱氏看没人理她们婆媳两个很不满,突然想起自家幼子手里可是富裕的很,能做些实事也是好的。   “那就以娘亲的名义去施粥好了,我让十六哥亲自安排。”顾启珪笑着应道,之前的话题当然是不能提了,顺着他娘亲的意思往下说倒是没问题。   “也行吧,”朱氏还待再说,外面传来嘈杂之声,顾家三爷顾国靖走了进来。   “三地这时候过来还没用早膳吧,赶紧为三老爷加把凳子。”朱氏打过招呼之后就吩咐道。   顾国靖没有拒绝,他本来就不是那种假客气的性子,“那为弟的就叨扰了。”   上了席,顾国靖没有多说什么,于公务之上的事情更是没有涉及,但是厅堂里的人都知道这个时候过来怎么可能没事儿。   朱氏和陆呦都是聪明人,知道这是她们在不好说呢,婆媳两人匆匆用了几口就带着两个小孩子离了席,离开的时候陆呦担心的看了一眼顾启珪,正巧顾启珪正目送她出门,两人的视线碰到了一块,顾启珪笑了笑让她不用担心,陆呦心里莫名的放下了许多。   “三叔这次过来是因为扎布耶的事情?”顾启珪开口直接问道,他家三叔向来聪明,从不干无谓的事情,要是平常时候赶上这样的事态,早已经把自己的羽翼护好不出来了,怎么可能这个时候过来。   思来想去,现在这个棋局之中能与顾国靖联系上的也就只有有关罗国的那些事情,毕竟那个名为芸娘的女子就是罗国人,而且三房的老五和老六现在可是还活得好好的,不过不清不楚的就是了。要说这俩不是顾国靖的种儿吧,一直到现在顾国靖都没有表现出来,要说是他的种儿吧,这更是不合理了,顾国靖可是一早就知道芸娘的来历,在顾启珪看来自家三叔可不是‘英雄难过美人关’的性子,这里面的关系是在乱的紧,就是他理不清楚。   “你倒是聪明,确实是因为这些杂事儿,”女眷离开之后,顾国靖说话随意了很多,就是与小辈讲话也是混不吝的语气,倒是没有什么恶意,这本来就他的性子。   “芸娘的遗物之中有这么个牌子,与他们在大齐的布置有关,我也就是听闻扎布耶最近又开始蹦跶才想起这么个事儿,你们要是能用的上就利用一下,要是没用就自行处理了吧。”顾国靖把一块令牌甩到案几上,接着就起身与顾国安告辞之后就离开了厅堂。   顾启珪捡起令牌一看,上面可是一个篆体‘罗’字,芸娘的令牌?顾启珪眯了眯眼,竟然还是有组织呢吗?   “当初的那一桩事儿是陆家一手促成的,这背后人一看就是扎布耶,他们不可能一点不知情,而且扎布耶与忠亲王有过几年交情,此次事情稍不注意就会万劫不复,还是小心着为好,不可打草惊蛇。”安珏然淡淡的说道。   “当年忠亲王为了拿钱银甚至连北境数十万百姓兵将的生命都不顾忌,你说这次他动作会不会更大一些,他们要是里应外合,并不好对付。”顾启珪并不是危言耸听,罗国虽小,但是战斗力不弱,上次北境一战是因为他们先是地势后是人数上占上风才没有被打败,现在又牵扯到忠亲王……   顾启珪话的意思厅堂中的三人都清楚的很,正在三人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外面管家匆匆过来,那样子像是后面有恶鬼追似的,这样的情形顾启珪已经许久都不曾见过了,想也知道是有大事发生了。   果然,管家俯身回禀:“老爷,少爷表少爷,宫中传话过来,皇上刚刚殡天了。”   管家的话音刚落,三个人直接都站了起来,在这个时候,皇帝殡天了!! 第245章   皇帝驾崩?   厅堂里的三人听到这个消息均是一惊,这倒不是说沐邱死的突然,毕竟沐邱这一次倒下之后,他们这些人已经从多方渠道察觉到这次和以往几次都不一样,甚是严重,沐邱是生生吊着一口气活着的,一副什么意愿没有完成的样子,但是都已经挺了这么些时间,还是没有挺到过年,也着实令人唏嘘。   “舅父,启珪,珏然身上有事这就要告退,”安珏然是最快反应过来的,这事来的突然,他也没有任何准备。就安珏然所知这绝对不是沐澈这边动的手,那是究竟是意外,还是忠亲王开始动手了?安珏然不知道,但是不论是按个原因现在他都必须要离开。   顾国安点了点头,嘱咐道:“去吧,一定小心些。”顾国安自然知道安珏然此行是要去干什么的,之前顾启珪已经与他说过安珏然是沐澈一派的,作为顾国安一直没有阻止过这件事。一来就是他内心里也是希望义亲王能成事儿的,起码这与天下苍生是个好事儿,毕竟只观现在就知道忠亲王不会是一个仁君也不是智君,要是他为王,恐怕以后说话的就都是袁家了;二来以这孩子现在的立场这样做也无可厚非,他也希望孩子能自己多闯闯的。   “皇帝殡天,宫中既然没有立刻乱起来,时间就有余裕,你不用太过着急,”顾启珪开口,看看顾国安和安珏然,接着又加了一句话,“忠亲王那边一直以为皇帝遗召之上是他,要乱起来恐怕也是开封之后了。”   安珏然几乎立刻就明白了顾启珪的意思,接着点了点头就匆匆离开了。   顾启珪看着安珏然离开心里没有很多担心,珏然现在协理禁卫,他自己身边的人都能明目张胆跟在左右,根本不用太让人担心,而且就是顾启珪自己对沐澈也是非常的看好,再加上各路人马的神助攻,最后的结果应该不会太差。   这样想着,顾启珪回头,接着就看到自家老父亲的打量的眼神,顾启珪摸了摸鼻子,躲开了顾国安的目光。父亲一直不让他做一些超乎人臣的事情,刚刚好像一不小心说漏嘴了。   “想不到,我儿子现在对皇帝遗召都有所感悟了?”顾国安凉凉的说道。   “那个,爹爹说笑,这是个意外,周大人不小心透露出来的,”顾启珪说的有些心虚。   顾国安没有追根究底,幼子关注点向来和常人不一样,正想开口说些其他的,宫中那边就响起了丧钟,这也是向全京城的百姓正式宣布,‘国丧’来了。父子两人对看一眼,怎么这时候就鸣钟了?这完全不符合常理啊。   要知道帝王死称为‘驾崩’,‘驾崩’二字是有由来的,在这个朝代皇帝凌驾于万人之上,由万民拥戴,他是有权力驾驭和支配臣民来维护江山和平稳定的领导,是一种全方位万能的权力,同时皇帝也属于一种精神支柱,当皇帝死后不能行使权力,万民的精神支柱也没有了,‘驾崩’就形容江山少了支柱会崩塌的意思。也是因为这样,所以一般皇帝驾崩之初,京城是不发信号的,必须先全城戒严,还要尽快知会边关,以防别国趁人之危,这样能保国之安宁,所以怎么现在已经就响起丧钟了?   “爷,”顾远也过来了,本来今日过节,他们这些诶暗卫也是在用早膳的的,但是因为出了这样的事情,他们这些人当然是要跟在主子旁边听吩咐的。   顾国安点了点头,回头看看顾启珪,“为父现在进宫,现在局势不明,我让你母亲称病留在家中,家里我已经安排好了人,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其他不要你太过担心,只是万事小心。”顾国安说的很慢,每个字都咬的清晰,幼子现在没有进宫服丧的资格,只要在家里礼仪之上过得去就行了,不过恐怕孩子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顾国安很清楚自家孩子不是安分的,这样的时候肯定不会好好待着,作为父亲他不会拘着不让去做,但是还是想好好叮嘱一番。   “是,父亲放心,儿子知道的。”顾启珪应道,他当然是有事情想做的,丧钟一响,用不了多些时候恐怕就能传遍整个大齐,到时候大齐危机重重,作为他手伸不到边境,一时半会也赶不过去,但是对于京中最后谁能登顶坐上那个位子,他倒是可以插上一手的,就算是在暗中,他也想做些什么,不过父亲说的这些话他也领情。   顾国安点了点头,这就要往外走,皇帝驾崩已成定局,而且现在已经公之于众,那今日就是‘小殓’礼。作为朝廷大臣,正一品的大员,还有爵位在身,他需要立刻进宫吊唁,皇帝驾崩是大丧,本来就连朱氏这样的宗妇也是要去的,但是现在局势不明,储君更是成王败寇还没有定局,顾国安没准备让自家夫人趟这一趟浑水。索性之前他已经让朱氏对外称病,现在称病不去倒是不太突兀。   这时候朱氏也从偏厅过来,刚刚的丧钟已经让她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现在看顾国安往外走就知道是什么事儿了,“我之前已经准备好了衣衫,夫君与我回院子整理一下。”   朱氏作为宗妇遇到这样的事情是足够的镇定,至于称病不去的事情顾国安之前已经告诉过她,夫君已经为她安排好的她自然不会拒绝。朱氏现在更多的是担心自家夫君,要知道顾国安身上可是有旧疾的,这去宫中服丧,待遇指定不好,也不知道会遭多少罪,毕竟现在宫中肯定是乱的很,天气又阴冷,一直跪在冰冷的地上,想想就极是受罪,只求之前准备好的装备能帮夫君缓冲一下了。   顾国安点了点头,夫妻两个相携离去。   顾启珪也走到了陆呦身边,扶住了她,温声说道:“走吧,刚刚早膳被三叔打断了,回院子后让嬷嬷给你备些可口的再用上一些。”孕妇嗜吃,就是平常时候不重口腹之欲的陆呦现在一日也要进食五六次,一点也饿不得。   陆呦没有拒绝自家夫君的好意,笑着回话:“夫君,我这里无事的,你要是有事儿去忙了好了,嬷嬷们能护送我回去。”刚刚公爹说的话,陆呦当然是听见了一些,这样时候夫君当然有事儿做,要是因为她耽搁了可是不好。   “送你回去的时间还是有的,”顾启珪笑了笑,哪就差这一点儿时间了。两人走出厅堂的时候,雪已经停了,不过天色还是阴沉沉的的,空气之中弥漫的都是压抑感,顾启珪搂着陆呦的肩膀,身边的婆子护着,踏在雪地之上‘咯吱咯吱’的响。   “府里和院子里我都安排好了人,除了顾好自己什么事儿都不用的担心。娘亲给爹准备好以后肯定会过来你这边,你们娘俩多说说话,这几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的担心。”顾启珪安慰着怀里的陆呦,也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谁知道这件事情会持续多久,其实依照忠亲王的性子,顾启珪觉得恐怕今日就能见分晓,不过时间当然是往长了说。   陆呦‘嗯’了一声,身子往顾启珪怀里挤了挤,要不是有肚子隔着她是完全就要挤进顾启珪的怀里了,平常时候他们在外面都是行止于礼,像现在这样的动作几乎不会做,而现在情况特殊,陆呦就放纵了一下自己,夫君怀里很暖和。   顾启珪当然已经注意到了自家夫人的动作,小心的避开陆呦的肚子,手臂之上又紧了紧,“不用担心,之前我已经做了准备的。你就只管把自己照顾好,现在正值国丧,口腹之上恐怕要注意一些,不过也不可能苛待了自己。之后要是我这边有事情通知你,会派顾擎亲自过来,其他的不必在意。”   陆呦重重点了点头,示意自己都知道了。   本来离得就不远,顾启珪很快就把陆呦送回了院子。等顾启珪再次出来,顾擎那边已经准备好了,立刻就能出发。   到了伯爷府门口,顾启珪没有立刻上马,回头看了一眼顾府,再看看顾十六,郑重说道:“十六哥,府里我就交给你了。”这府里留下的两个女子是他的命啊,绝对不能有任何闪失,所以就算知道爹爹已经在府里留了人,就算是身边没有了顾十六会有诸多不方便,就算很大程度上都不会有人动顾家,顾启珪还是把顾十六留下来了,这是他极信任的手下。   “是,定不负主子厚望。”顾十六回的也很郑重。   “要是你判断有危险,不用向我禀报,按照之前我们已经谈好的做就行。”顾启珪再次吩咐。   “属下明白,”顾十六拱手。   顾启珪点了点头,转身上了马,马鞭一甩离开。他现在要去的方向与皇宫截然相反,他要去京城北城门,就在刚刚他已经收到了消息,沐邱之死纯属身体原因,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两王没有立刻动手,主要还是这事儿发生的突然,而且遗召这事儿暂未尘埃落定。   不过宫中情况现在也说不上好,文武百官、宗妇世媳忙着大行皇帝‘小殓’礼,两王剑拔弩张,可以确信就算最后遗召之上不管是谁,都免不了一场恶斗。   不过当然没有立刻就动手也有两王都没有做好准备的原因,谁让从沐邱之前已经昏睡过去十多次,他们根本分不清真假。不过之前的丧钟响动,十之八九是两王在向各处发信号求兵。   现在京中,禁卫府那边因为珏然的原因大致是偏向沐澈的,再加上沐澈手里本来的势力,手下好手死士一堆,总之,胜算很大。而永安侯手里的护城军本来是听令于帝王的,现在没个动静,恐怕已经偏向了忠亲王那边,而且顾启珪很大程度上都在怀疑忠亲王除了护城军还有其他的外援,但是现在没有头绪。   而顾启珪现在去北城门口最大的目的是先发制人,而且城门向来易守难攻,他手下人手充足,就算是当着千军万马也能抵挡一阵。要是万一京城之中出了什么差错,他守在城门口也更容易周旋一些。而且虽然顾启珪现在挂的是翰林院的职务,而且还只是个挂名,手里连丁点儿实权都没有,但是这些等京城完全乱起来就都不用担心了,到那时候谁手中的权力更大谁说了算。   此外,京城皇宫之事成王败寇,要是最后万一是忠亲王成事儿,他还能支援一下沐澈,也算是全了沐沣的遗愿。但凡沐澈成事儿,那守在这里还能助他最后一臂之力让他成事儿成的更彻底些。   顾启珪这样想当然是有原因的,他现在去的是京城的北门,这大概是京城这座繁华城池四方城门之中最萧条的城门了,不过它直接连着的官路直通北境,算起来要比从其他城门出去少走几十里路,是一个不错的逃生渠道。而且因为自这里出城的人向来不多,所以这里也是京中守备最弱的城门,这样一来不管最后是谁胜谁输,但凡是有脑子的,要出城这个城门都是最佳的选择。   皇宫   皇帝驾崩与礼之上是大事儿,现在威严的皇宫大内白帆飘飘,配上一片雪地,真的就是素裹一片,再加上阴沉沉的天空,整个皇宫气氛非常压抑,时时传来的哭嚎之声,更增添了一丝悲悯。   灵堂内皇后领着众位宗妇诰命守着,外面两王领着朝臣百官行三拜九叩之礼,边上的官员们时不时地提高嗓门号啕大哭,声震苍天,间或礼部大臣们还会往地下泼洒大杯的白酒,就是在堂内的女眷也能闻到酒精之气,而且因为在烧了大量的冥器冥钱,此时皇宫上空黑烟缭绕,更是阴郁一片。   季皇后腰板挺直跪在最前面,忠亲王的生母贤妃娘娘跪在她身后,时不时动动已经麻掉的腿,间或还会愤恨的看一眼季皇后的背影,埋怨她太过较真。不过就算是这样她也没有敢开口抗议,谁让她现在还位列皇后之下,她在等,只要最后是她儿子成事,以后能算计皇后的机会多的是,后宫之中还不都是她说了算。   想到这里贤妃勾了勾唇,自家兄长已经做了这么些准备,一定是没问题的,只是想着以后季皇后会任她蹉跎贤妃就抑制不住的高兴,抬头看了看皇帝的棺,贤妃心中没有一丝悲伤,甚至还有些快感,做皇帝的女人哪有做皇帝的母亲来的痛快,看现在的太后就知道了,她们这些妃子斗来斗去,太后从来都是看戏的。   总之,堂内的这些皇帝的女人都各有心思,大家表面上都悲痛欲绝,内里畅快的不少,就算是伤心流泪的,又有谁是因为沐邱的死亡而感到伤心呢,大都也都是在哭未来虚缈的自己吧。   此时沐澈脸色苍白的跪在那里,在南靖受的伤,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恢复过来,他的眉眼阴冷并没有因为沐邱的死亡而感到丝毫的痛苦,看看对面还在嘤嘤的忠亲王,沐澈无声嗤笑,到这个时候了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作戏的,现在他们的表现并不能在这些大臣面前刷出什么好感,都是无用功罢了。   沐澈自然是知道一向鲁莽的老三这次为什么不急不忙,以至于还有心情在这里惺惺作态,想来也就是因为到了现在他还是笃信皇帝遗召上继任大统的人是他,转头再看看跪在前面的袁坤也是不急不忙的,沐澈勾了勾唇角,帝心向来莫测,谁知道事情会怎么发展呢。   虽然京中皇亲三品以上官员甚多,但是他们往往都是几个一起上前吊唁,倒是费不了多长时间所有人都进行了一遍,一时之间,除了哭丧的,倒是没有什么声音了,礼部唱声也小了许多。   看这些都已经完毕,就有朝臣迫不及待的开口:“虽然大行皇帝还没有入皇陵说这些是罪过,但是国不可一日无君,还是应该看皇帝遗召着皇子亲王即可登基的好,毕竟现在丧钟大响,恐怕不出一日,边境各国都能得知了,大齐需要定事的君主。”   这朝臣是个老人了,所以虽然身处灵堂之上他的话非常突兀,倒是没有反对之声。毕竟能把官坐到现在这个位子上的都是人精,打眼一看这个人就是提前准备好的,他们自然不会出声反对,谁知道背后会不会得罪谁,而且他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掩盖他们在灵堂之上的事实,所以除了一部分知情的同派系官员其他官员附和的也不多。   忠亲王皱眉,这些老学究还真是难对付,这父皇都已经死掉了,说些事情还得看他们脸色,真是气不忿,不过想想舅舅的叮嘱,忠亲王没有轻举妄动,他看了一眼沐澈,开口:“四皇弟觉得如何?国不可一日无君,我,不,不管是我还是皇弟,总得有个人处理朝政不是,现在积压的事情可是已经不少了,之后事情只会更多,提前定下来也是好的。而且这是父皇诏令,弟兄几个也没有服不服的。”忠亲王说的兴奋,想把沐澈之后的路都堵死。   沐澈听着忠亲王这样说,心里笑了笑,等的就是这个,“父皇诏令,自然无人不服。此事皇弟自然是听皇兄的。”   闻言,堂下跪着的袁坤皱了皱眉,他总觉得义亲王的态度不大对。   忠亲王却想不了这么些,他现在非常兴奋,直接一跃而起,以他的体型看起来还真的是超长发挥,就是旁边的五皇子仁亲王都吓了一跳。   “既然两位亲王同意,那就由我们礼部牵头请大行皇帝遗召。”这边两王都同意,礼部尚书自然要担下自己的责任。   “既然今日满朝文武都在,那不若我们都移步太和殿(金銮殿)好了,也算是对父皇尊重些。”沐澈低声说道。   这话满朝文武都没有什么意见,旧去新来,都是命数,不能因为上一届皇帝去了,就耽搁下一任,但是这毕竟是灵堂,还是不方面的。   接着满朝文武就浩浩荡荡去了金銮殿,这本是上早朝的地方,处理这些事情倒也适宜。其实说是请遗召,其实满朝文武心里都有杆秤,虽然沐邱在世时封了三位亲王,但是最后能登上那个位子的就只有两位亲王——忠亲王和义亲王,毕竟在之前的几个月都是他们协理朝政,现在就看是谁了。 第246章   太和殿内,满朝文武和皇亲国戚分列两侧,两王站在最前面,他们都在等待,大行皇帝身边的桓公公已经领着礼部众官员去请遗诏了。   忠亲王拳头攥的紧紧的,就算之前已经知道上面的名字是自己,他还是禁不住神经紧绷,不过更多的是兴奋,抬头看看阶梯之上自己梦寐以求的位子,再过不久自己就要坐上去了,以后世人都得听他的,想想就很是兴奋。   要说这个令人兴奋的消息他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有渠道的,他父皇生平最是宠着他母妃贤妃娘娘,遗诏这事儿醉酒之后父皇可是不只一次的和母妃说起过,就算没有亲眼所见,忠亲王爷能确定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而且他一直专门派人盯着,确信他父皇没有另立遗诏,现在这封遗诏是在沐沣出家之后就已经立下的,当时皇宫内出彩的皇子父皇最宠的皇子就只有他自己,想也知道这上面的名字是自己,怎么都不会变的。   就在忠亲王想着的时候,沐邱生前身边最得力的侍从桓公公捧着遗诏进殿,礼部大臣主持内阁大臣、得势的皇亲国戚辨别诏书的真假,这毕竟是大事,都得小心着来,剩下的朝臣就一起等着结果。   诏书弥封的极好,上面有沐邱的玉玺大印和亲笔,顾国安看了一眼,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确实是大行皇帝的遗诏。他侧身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紧张兴奋的忠亲王,又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义亲王,再想一想幼子之前所说的话,捻捻手指若有所思。   顾国安之后,其他几个大臣也都没有什么发现问题,一致认定这是真的。待朝臣就位,桓公公才展开圣旨,一时间满朝文武跪地接旨。   遗诏曰:“义亲王皇四子沐澈,人品贵重,深肖朕躬,必能克承大统。著继朕登基,即皇帝位。”   忠亲王一瞬间怀疑自己幻听了,怎么回事儿,明明自己是为了更名正言顺的继位大统,所以就叫了满朝文武过来亲听遗诏,想着之后就算老四想把他赶下位子,也形同造反,剿灭他是名正言顺,怎么现在事情反过来了?   底下袁坤闭了闭眼,攥紧了拳头,他就不该随着母子两人胡闹,要不是贤妃和忠亲王言之凿凿确信不会有错,他根本不会让现在这个事情发生,不过这也算是天在帮义亲王就是了,但凡自己这边有些准备,就不会让事情变成现在这样,不过谁也想不到沐邱这次这么快就去了。事已发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袁坤看看还没有回过神的忠亲王,又闭眼平复心情,他表示自己已经不想说什么了,能走到最后的才是最终的胜利者,怎么着也得博一下,现在的他和袁家都没有退路。   桓公公把遗诏上的内容念完,看了看前面跪着的两位亲王,本来胜券在握的忠亲王现在还呆愣着,义亲王还是面无表情,心里有些感慨,忠亲王受宠数年随后还是输了,不过他觉着先帝爷的这最后的决定是没有错的,“义亲王,接旨吧,”接了旨,就是名正言顺的下一任皇帝了。   “儿臣领旨谢恩,”沐澈跪地俯身,就在俯身下去的那一刻,沐澈讽刺的笑了笑,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对沐邱说过的最诚心实意的一句话了,双手接过桓公公手里的圣旨,再次抬头,沐澈脸上的表情收敛的干净,只见他站起身来,拾级而上,转身面朝文武百官。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文武百官齐贺。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宫殿之外离的近些的侍卫幸运刚刚听到了刚刚桓公公念旨的声音,知道拜的是谁,离得远的是压根不知道是谁成了这人上人,但是不管怎么说跪拜是必须的,一时之间宫中具是“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沐澈看着跪倒俯身的朝臣和还尚未醒过神独自挺直上半身的忠亲王,笑了笑,“三皇兄这是在替朕高兴?”话声中有着笑意,似乎是在提醒一样。   忠亲王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就算再是大大咧咧,他也知道现在不能乱来,抬头看了看沐澈手中的遗诏,忠亲王像是大冬天又被泼了一盆冷水,实在是酸爽的厉害。不过不管怎么说他都得忍者,还事儿还得和舅舅商量一下,这算是忠亲王为数不多的优点,出了事儿知道找大人。   如此这般想着,忠亲王俯身下去,面上具是不甘心,等着吧,反正舅舅已经准备好了,虽然麻烦一些,但是最后都是成王败寇,他暂时忍结果时辰有何不可。   “众卿平身吧,”沐澈看了一眼俯身的忠亲王,下令道。   “谢主龙恩,”宫中又是波浪传递,终究是都站了起来。   “父皇今日驾崩,诸事不宜大操大办,登基事宜就等父皇入皇陵之后再讲。二来朕虽要为父皇守灵,不过事有轻重缓急,但凡边关驻地出了大事件还请速速上报,朕与诸位大臣商量对策。后宫太妃安排,礼部按照以往惯例进行即可,至于母后的封号朕与母后商议之后再做定夺,”沐澈一事一事安排的清楚,不过都是些无关紧急要的事情。   沐澈看看忠亲王和他身后的袁坤,要做实事也得把所有隐患都解决掉以后再说,这些留在身边终究是祸患,看到忠亲王的拳头,沐澈觉得自己不会等太久。   “圣上圣明。”   宫中声音巨大,灵堂这边当然也已经听到动静了,一看报禀的宫人过来,贤妃就急急扯住问道:“是谁,到底是谁?”   宫人看到贤妃急切火热的眼神,哆嗦了一下,抓这么紧,他都说不出话了。   “妹妹先放手的好,大行皇帝在看着呢,这成什么样子?”季皇后训斥。   贤妃不情不愿的放手,跪在一侧,眼神不离报信儿的宫人。   宫人察觉到季皇后询问的眼神,赶紧跪地回道:“回皇后娘娘,先帝遗诏,着义亲王继承大统。刚刚新皇下令,登基礼在守孝之后举行,娘娘的封号皇上说再与您商议。”宫人伶牙俐齿的把事情交代完,就退下了。   闻言,皇后脸上浮现一个浅笑,一闪即逝。贤妃却愣在了当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一时间急火攻心,竟是昏了过去。   “贤妃为大行皇帝哭的背过气去了,赶紧先抬进去歇歇。”季皇后吩咐道。   “是,”几名宫女不敢说什么,把贤妃抬了进去。   皇后还是挺直的站在那里,看看棺椁,恐怕这一世这是他做的最令她开心的一个决定了,这样一来,她的沣儿为她和季家安排的后路终于算是走通了。   宫外   皇宫的这些事情顾启珪不清楚,不过因为大致猜到了遗诏的内容对结果他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现在还是在赶路,从顾府到北城门的距离说不上近,一路之上间或还能看到一些护卫朝着皇宫的方向聚集,顾启珪并不清楚这些人是谁的,当然不会在这里动武,而且这些人都是小喽啰,真正能说上话的现在都已经在皇宫里了,当然他们对顾启珪一行人也是视而不见了。   天空被厚厚的乌云布满,就像是现在京中的局势,浑水一池,根本就相是无解的题,最后只能干上一仗才行。   顾启珪行路时,派人专门在行过的街道上喊了几声,大致就是提醒普通百姓这几日不要出门,刀剑无眼难免被误伤,但凡打起来北门人流恐怕立刻就增多,最好这几日都闭户不出,虽然现在街道之上没有行人,但是有些人还是有猎奇心理的,不过顾启珪也只是提醒,能救一命是一命。   顾启珪到北城门口的时候,城门大闭,守城的将士也只有零星的几个,根本不值一提,看起来这根本不像是京城的城门,说萧条都是高看它了。不过他们的礼仪遵守的不错,身上没有一点红,就是长枪上的红缨也被取下来了,不过这倒是也能想的到,毕竟今日丧钟一响,京城恐怕家家都是这样的,毕竟这个朝代,大家对礼仪的遵守还是极好的。   顾启珪登上城门,出示了令牌,这当然是安珏然的品阶令牌,“现在京城之中发生祸乱,我等奉命守北门,还请行个方便。”   “是,是,是,”北门守将回的很溜,并表示积极配合,他这北门常年没有人气儿,就是原本守城的都走光了,留下的这些个都是从其他城门借调过来的,这时候来了个一看就很贵气的小少爷,还能替他守城门,他感觉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想也知道但凡有人从他们这里闯出去,他们这几个可阻止不了。   事情远比之前想的顺利,顾启珪笑了笑,带着人进了城楼之中,换上守城兵将的衣服,分布在各处,倒是看不出端倪,反正不知情的都会以为原本就该是这样。不过,顾启珪看了看他们这一行人留在路上的马蹄印,只希望在下一场雪才好呢。   顾启珪身处城楼之中舒了口气,北门守将是个会享受的,外面阴冷一片,城楼中却被他侍弄的暖和的很,待在里面极是惬意。   顾启珪等了许久都没有动静,终于,申时末的时候,皇宫那边传来的一阵嘈杂声,站在城楼之上朝皇宫那边看去,火光映红了一片天空,在这边甚至能看到冒出来的黑烟。   时间比他想的要晚一些,不过终于开始了。 第247章   皇宫   两王并满朝文武在太和殿逛了一圈再回到灵堂之中,人的心境已经完全不一样了。不说两王的情绪变化,就是朝中大臣这会儿也是五味杂陈,毕竟朝中中立官员除外其他官员大都是站了队的,这样一来,已经成事的义亲王一派是意气风发,而已经落于下风的忠亲王一派现在是懊恼非常而且对以后充满担忧,只能暗自祈祷新皇是个心大的,不过这也只能安慰自己就是了,毕竟没有哪个帝王能安心提拔有异心的臣子。   现在大家都在灵堂之中,包括文武朝臣和后妃宗妇,也包括两王,大行皇帝都还没有入殓,他们当然不能就开始处理朝政什么的,过来守灵是必须的。只是形势确实已经变了,本来是两王并驾齐驱共同跪在最前面,现在却已经变成了沐澈一枝独秀,独自跪在最前面,毕竟他现在是名正言顺的帝王,谁也不能越过他去。   安珏然就跪在沐澈的不远处,在遗诏宣读之后他就过来了,以近侍的身份守在沐澈身边,身子跪在地上,安珏然的心神却密切注意着四方,他在等,等忠亲王的耐心消耗殆尽,到那时候就是他们出手的时刻。   索性,忠亲王从来都不让人失望,他们一行人回到灵堂不长时候,忠亲王就借故出去了。终于在因为跪在灵堂时间过长,沐澈腿脚已经完全麻了的时候,外面有动静了。嘈杂声渊源不断的传进来,安珏然抬头看了一眼沐澈,微微点头之后就要退出灵堂,沐澈这边并不需要他担心,毕竟貉和狸都在,就算是再强大的敌人好了,有两个人在也不用多担心,该是他做事的时候了,他现在要去对敌。在出灵堂的时候,安珏然看了一眼朝臣中的顾国安,再接收到顾国安颔首之后离开了灵堂。   宫中现在是一片混乱,忠亲王从来就不是一个能沉得住气的人,虽然前一刻被摆了一道,一瞬间就被拍进了土里,但是作为忠亲王已经准备了这么些年,他怎么能甘心这样沉寂下去。毕竟最后能登上皇位的人总归就是成王败寇,就算现在他老老实实的不动弹,沐澈也不会放过他,忠亲王就是有这样的自信,因为要是他登顶也绝对不会放过沐澈的,所以他要动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破釜沉舟,而且这事儿是宜早不宜迟,这大概是这辈子以来忠亲王做的最彻底也是最果断的一个决定了。   不过出现这种情况,沐澈这边倒是没有感觉到什么压迫感,毕竟忠亲王这样做正符合沐澈本来的计划,打起来好啊,这样就可以正大光明的把这些祸患解决掉,省的以后还要作妖,而且也免得事情都凑到一起,避免以后措手不及。   这样想不是因为沐澈有百分百把握能让忠亲王那边全军覆没,毕竟现在他手中的人手与忠亲王能调动的人手相差不了多少,但是现在指挥作战的是安珏然,再加上他手中的影卫已经全部出动,这样说起来沐澈还是有些把握的。   现在是酉时一刻,因为天气的原因,现在外面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东边不知道是哪个宫殿走水了还是怎么样,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灵堂,灵堂之中的人均是心惊胆战,这是真的要打起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外面又飘起了雪花,大朵大朵的,在火光的映衬之下,更显得唯美,不过现在就是平常最是喜欢这种情调的小女子都没有心情欣赏了,毕竟这其中发生的事情可是血腥的很。   周边具是嘈杂声,但是却一点没有影响到沐澈,他还是挺直的跪在最前方,纹丝没动,除了在安珏然出去的时候睁开了眼,其他这些时候对周边发生的事情是丝毫的不在意,仿佛对身后事不在意一样。当然不是不在意,主要是他在等,按照忠亲王的性格也是该过来了。   忠亲王并没有有让沐澈等太长时间,那边开打他直接就带着人往灵堂这边冲,毕竟沐澈在这边,他最终目的就是除掉沐澈,其他做的再多也都是无用功。虽然忠亲王一派之前就已经让京城守城军渗透进了皇宫,他们也是接到命令就开始行动,不过禁卫本身就是在皇宫中的,所以忠亲王带着人到灵堂的时候,沐澈这边也已经有禁卫军护卫了。   “四皇弟倒是能沉得住气,”忠亲王的声音从灵堂外传来,他一步一步往前走,禁卫一步一步往后退。   忠亲王的声音很是嚣张,不过也没有立刻就把沐澈喊起来,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看着沐澈,等着他做出反应。   只见沐澈不急不忙的朝沐邱的棺椁俯身三叩首,接着才站起转过身面对忠亲王,不紧不慢的说道:“三皇兄当着父皇的棺椁,这是做什么,文武百官可都还在呢?”   “我做什么,四皇弟还不清楚吗?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本事让父皇改了遗诏,但是就算是有遗诏又怎么样,现在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能守住这个位子,自古皇位成王败寇,黎民百姓向来只看重结果,”忠亲王大声说道,他现在已经完全豁出去了,所以根本不畏惧说一些大逆不道的话。   “父皇还在,三皇兄慎言,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行还是适可而止为好,你就此放手,朕也会网开一面,就当是为父皇祈福了,三皇兄不若在考虑一下。”沐澈说的苦口婆心,一副为忠亲王着想的样子。   沐澈这样的表现并没有丝毫安慰到忠亲王,反而激怒了他,要知道过去的这么年,他一直都是看不起沐澈的,现在竟然沦落到要让他来安慰,还慈悲的表示不追究责任,忠亲王这个性子怎么可能忍受得了,“沐澈你个真小人,一个下贱宫女生出的孩子,有什么资格和本王说这些。”忠亲王讽刺说道,这就是想下令动手。   “三皇兄,”沐澈大喝一声,提议道:“既然你冥顽不灵,我也不会说什么,但是这是父皇的灵堂,我们出去说可好?”   沐澈之所以这样的提议不是当然不是因为为了孝心,沐邱怎么样他根本不在乎,主要他费尽心思想博得朝臣和在场所有人的好感度,自然不会这之中的放过任何一个机会,反正就是说几句话的事儿。   “就算忠亲王现在要枉顾先皇遗诏与朕作对,行为已经形同造反,但是父皇与你确实生恩养恩并重,怎么的也不能要他现在还不得安宁,我们还是到外面说才好。”趁着忠亲王还没有回答,沐澈冷冷的又加了几句。   忠亲王看了看沐澈,又看了看一旁被京城护卫军和禁卫弄到一边的朝臣,其实他本来根本就顾不上这些臣子,毕竟臣子没有了可以重组,更不用说能爬到这个位置的朝臣还都是些识时务的人,总之只要他登上皇位什么都不是问题,但要是他得不到那个位子,他就算不丧命也会成为丧家之犬,不管是哪种他都不想要。而且忠亲王不可以忍受这些朝臣现在就看好沐澈,这样想着,忠亲王往后退出了灵堂。   沐澈看到这种情况也跟着出了灵堂,脸上表情严峻,没有一丝温度。看到这样的情况,忠亲王面上镇定无比,心里却有些嘀咕,之前两人监国,他也主动挑衅过,沐澈从来都是不疼不痒的,没想到一朝上位,就连气势都不一样了,想到这里他就有些愤恨,果然做了皇帝的人就会变得不一样。忠亲王握紧了手中的剑,现在的情况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一定是最后的赢家。   北城门   顾启珪看着宫中那边的火光越来越大,就知道对战已经达到高潮,拳头攥的紧了紧,他不知道最后是谁能留在宫中继承大宝,谁又会沦落到被赶出皇宫的地步,但是总会有个结果的。现在皇宫中对峙的那两方阵营,可能他们的命运今晚就真的在此决定了,成王败寇虽然一直提起,但是就顾启珪来讲还是第一次能这样直观的感受到,这一胜一负,真的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主子,都已经安排好了,”顾擎把暗卫都分散在北城门附近回来复命。   顾启珪点点头,伸手出去,一片雪花落在手上,有些凉意,抬眼看向皇宫附近,那边的火光已经映红的整个天空,比之刚开始时候的要骇人的多,像是被鲜血染红了似的。   “这里真的会有人过来吗?”顾擎不确定的问道,自家主子想的是很好,但是都是猜测,最后的结果怎样他们都不知道,作为顾擎心里是有些打鼓的。   “这都看命吧,成与不成就看老天给不给个机会了,”顾启珪看向顾擎,笑着说道。他说这些话并不是虚言,这其中确实有赌的成分,但是也只是一丁点儿,毕竟谁的脑子都有抽搐的时候,但是顾启珪有八九成的把握这里会有人过来。   顾擎似懂非懂,看顾启珪没有再说下去的样子,就没有再问。   “你有没有感觉,有火光往我们这边过来了?”顾启珪突然说道。   火光?顾擎闻言抬头看去,确实火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这边赶来,“主,主子?”顾擎不可置信,在定睛一看,确实是往自己这边过来了,真的过来了?   “去准备吧,”顾启珪动动手指,所以说人生还是需要一些冒险的。 第248章   皇宫   灵堂门口,以两王为首的两个阵营左右分明正处于对峙之中,气势上谁也不让谁,不过相对于有些浮躁的忠亲王,沐澈看起来冷静的可怕。   看着眼前的忠亲王,沐澈心里讽刺的笑了笑,阿兄谪仙般的人,学富五车,文韬武略,整个大齐就没有几个能比得上的,自小到大怎么会因为眼前这个人受了这么些苦,还真的是气不过。而且他那糊涂了一辈子的父皇要不是最后的时候改变了注意,他肯定也要经受阿兄曾经经历过的困苦,想到遗诏,就想到顾启珪,幸亏这一次他赌了一次,阿兄说的果然没有错,关键时刻相信那个小子还真是没有错。   说起遗诏这件事确实是仰赖顾启珪的,当然这等密诏本来顾启珪那边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知道的,毕竟就算他能在皇宫大内安排眼线,但是要想买通皇帝身边的近侍可就不容易了,而且还得是最得力的那个。   索性顾启珪比较幸运,也幸亏他们是在皇帝驾崩后回到京城的。皇帝临死之前召见周守砚时提到了此事,一直到那时候,顾启珪才真正确认,周大人还真可以称得上是皇帝的近臣,没有任何虚言的那种,因为就连遗诏的事情都能透漏给他,这是相当信任的了。   在大理寺的时候,周守砚在谈话中不经意说到过此事,顾启珪不知道周守砚是故意透露出来的还是随口就是这么一说,依照周守砚的本身的做事风格,相比之下顾启珪更愿意相信是前者。之后这事情就从他这通过安珏然透露到了沐澈那里,不过总的来说他们都是赌,索性最后赌赢了。   背后的这些事情,沐澈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但是在知道这个消息来源是顾启珪的时候他决定就赌一把,其实也就是赌个能否正大光明继承正统,最后的结果他很满意,这不他们就成了现在的局面,忠亲王现在要起事,就是造反。   沐澈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不急不躁的,忠亲女王那边已经等不及了,挑衅的叫嚣:“你现在识相一些,我还能饶你一命,要是一直冥顽不灵,可别怪我不客气。”忠亲王很很自信,似乎现在已经把沐澈踩在脚底了。   忠亲王的底气来的蹊跷,总之沐澈是想不清楚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底气的,没有了沐邱的厚爱,没有了沐邱时刻的护着,忠亲王能算个什么,只可惜就算到了现在忠亲王还是没想明白。“三皇兄客气了,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就分的更清楚一些如何?”   “你什么意思?”忠亲王不知道沐澈想做什么,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干什么。   “既然现在我与皇兄都在了,分得清楚些以后也好做事,”沐澈看向在一旁站着的朝廷命官,这些都是国之栋梁,他想看看就算到了现在这个地步还有多少人看不清局势,“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候,就让各位大臣站一下队吧,看看各位大人到底是想去谁那边,这时候要是不分清的话,以后再想找出来就麻烦了,就费一些时候让各位大人选一下吧。”   沐澈的声音并不大,但是旁边的满朝文武都不禁嘚瑟了一下,这可是与他们性命相关的事情,一个不慎可能等待他们就是万劫不复,就算本来已经站了队的官员现在现在也是非常的纠结,主要是沐澈现在的气势真的是非常慑人。   忠亲王本来以为沐澈要做什么呢,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提议,忠亲王心里一想说的很有道理啊,自己最后是要登上那个位子的,要对付有异心的人还得浪费精力去查,现在知道对他自己也是有好处的,没道理不做啊,“既然四皇弟都这样说了,各位大人就开始吧,”作为忠亲王也很好奇,沐澈这么些时间的到底是笼络了多少朝臣。   一大群人都站着等文武朝臣现场站队,这样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   沐澈站在那里,不着痕迹的向周围看了看,忠亲王在这边蹦跶了这许久,身边的人看着也是身手矫捷,身后聚集的朝臣他之前也都了解,只是没有看到袁坤,要说忠亲王那边有什么是让沐澈顾忌着的,那就是袁坤了,毕竟此人心智确实顶尖,那现在这个时候他去哪了?   正在这时候,沐澈看到了安珏然,安珏然不着痕迹的点了点头就拿着剑去了别处,手里的那把剑还是多年前从橼阁得到的本属于阿兄的佩剑,想当初他与阿兄还拿这把剑打赌,虽然最后赌赢了,但是当时自己为此还与阿兄闹别扭了好久,气他诅咒他自己,现在安珏然这把剑用给自己出了这么些力,所以说命运就是的安排总是出其不意。   沐澈再次回过神来的时候,只看到忠亲王脸色非常的愤怒,回过头来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的朝臣比忠亲王那边要多的多,中立的官员大部分都在自己这边,还有些本来效忠忠亲王的也过来了,确实可气。   “顾伯爷向来自持朝中中立,还不是一早就站了队,要是父皇知道肯定会感到很欣慰的。”忠亲王讽刺的说道。   “忠亲王说笑了,老臣向来只忠于君主,现在大行皇帝遗诏明确要义亲王承位,这是正统,臣站队问心无愧。”顾国安说的不吭不卑,却是又一次戳中了忠亲王的玻璃心。   “你,”忠亲王恨不得扑上去,本来说要辅佐他的朝臣叛变他很不开心,现在被刺激心情更差,不过他一有动作就被沐澈这边的人挡住了,一时间双方侍卫都开始拔剑,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动的手,打斗就这样开始了。   打斗一开始,忠亲王那边就被侍卫团团护住了,至于那些官员身边现在几乎没有人,就连本来他们自己身边的护卫因为刚刚他们要站队,现在也已经被侍卫挡在了外面,根本近不了他们的身,刀剑无眼,他们身处打斗之后,这让他们心惊胆战。   与之相反,沐澈这边对战一开始,就有人先把朝臣让进了灵堂,尤其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更是得好好保护着,做这一件事情的是雀,虽然雀在之前也受了重伤,但是因为心里的压力没有沐澈大所以恢复的比沐澈要好上一些,这一次当然是为了助沐澈一臂之力才过来的,也是他受伤之后第一次出山,也算是为了完成沐沣的遗愿。   这样的情况让对面的官员吃惊,心中更是凉凉的,但是已经到了现在他们能有什么办法,而且更糟糕的事情是他们突然发现从刚刚开始他们一直在后退,一步一步,他们已经后退了很多步。   再看沐澈这边是非常镇定,他身边站着貉跟狸,外围更是有一批影卫团团围住,寻常人等根本就没有能闯进去的,就是偶尔有闯进去的也无人能碰到他一根手指头。   整个皇宫里现在是混乱嘈杂,之前忠亲王那边在东边皇宫放火是想引禁卫去救火从而降低沐澈一方战斗力的,但是因为有安珏然在指挥着,并没有在救火一事上浪费太多的人手,所以现在他们算是势均力敌,此时禁卫这边已经完全缠住护卫军。   两王这边,忠亲王是在后退了很久才惊觉不对劲儿的,怎么看着双方人数差不多,己方还是专门从自己亲卫中选拔出来护身的,怎么厮杀这么久还是感觉对方的人手没怎么少,而且,早该把禁卫除掉或引开过来支援的护卫怎么现在还没有人影,这样想着,忠亲王心里很慌。   沐澈看到忠亲王那边已经支撑不下去了,直接挥了挥手吩咐:“生死不限。”   “是。”狸单独带着一部分人直逼忠亲王,虽然影卫诡谲,但是近忠亲王的身还是不大容易,而且越往里走阻碍越大。   沐澈这边也有人源源不断的闯过来,显然敌方也是相同的想法,擒贼擒王,这个道理大家都懂。   不过到底是沐澈这边的人更胜一筹,狸已经突破了重围这就要到忠亲王身边了,而此时他们已经到了路口处。   正在这时候,不远处又来了一群人,沐澈抬头看去,是袁坤领着一群人过来了,身后是安珏然在追赶,显然袁坤是势弱一方,护卫军应该已经被解决的差不多了。此时的情况是要是袁坤现在立刻转弯向宫外逃,安珏然也只能在身后追,但是这样一来的话,忠亲王这边就是孤立无援了;袁坤要是往忠亲王这边来,恐怕爷俩都会功亏一篑。   事实证明,袁坤是个好舅父,他在岔路口来回看了一眼直接就带着人来支援忠亲王,甚至不假思索的挡在了忠亲王前面,护卫忠亲王离开,而且他成功了,让忠亲王骑上了马带着一些人奔向了宫门。   这时候赶过来的安珏然看了一眼沐澈,在沐澈的点头示意之下,直接追着忠亲王的方向去了。   这边,当然是不多时就捉住了袁坤,主要是现在忠亲王已经如丧家之犬一样逃走了,这让护卫军的士气大跌,对死亡的恐惧往他们失去了继续战斗的勇气,兵败是必然的。   “袁大人倒是高义,”沐澈讽刺的看着被押送到自己面前的袁坤。   袁坤看了看沐澈,没有说话,嘴角却露出了一丝微笑,很是释然,终于也算是有了个结果,他辅佐忠亲王至今,今日这个时刻算是最轻松的了。 第249章   皇宫   沐澈看了一眼脸上带着释然的袁坤,没有说什么,在袁坤勾唇的那一瞬间,想想忠亲王,沐澈突然之间有点懂袁坤了。这么些年,袁坤对忠亲王也算是仁至义尽,事事都为忠亲王安排的好好的,谋略、手段,袁坤样样不缺,反正作为对手他是很忌惮袁坤这个人的,要是今日出逃皇宫的是袁坤,沐澈心里肯定会比现在更担心一些,起码要更焦躁,但是索性跑掉的是忠亲王,就是让他去成事儿,没了袁坤,也根本不成气候。而且,想来根本也逃不掉。   想到这里,沐澈挥了挥手,让人把袁坤带下去,直到袁坤的身影消失在转角处,沐澈才回过头来,往周围看了看,入目的地方是一片狼藉,尸首不论,无尽的血水洒落在雪地之上,风一飘来腥气味道令人作呕。皇宫东边火势现在已经小了下去,想来是安珏然临走的时候已经安排好了,随风吹来的灰烟颗粒,把正在飘着的雪也染成了黑乎乎的,落地之上也失去了本来的素色。本来下雪到这样厚的程度,就算是在夜里也应该是亮腾腾的,但是现在因为这些,皇宫中的夜色比之其他地方要暗上一些,整个宫中笼罩在黑暗之中。   禁卫府那边没有受伤尚且还有行动能力的禁卫开始收拾,地上的俘虏和尸体被清了些,但是也只能是表象罢了,这么大的工程岂是简单就能完成的。   沐澈看了看周围,他实在忍受不了了,这里不管是味道还是风景都让他不能忍受,但是有些事情还是不得不说,“父皇还未去皇陵,现在宫中这样实在是不可见人,尤其是灵堂这边要先收拾出来,不能让父皇去了还遭受这样的玷污。请母后和各位太妃回后宫先歇着,诸位大臣并夫人们受惊了,今日就先回去休整一番,我着禁卫护送各位大人诸位夫人回府。等到明日的时候重开灵堂,即刻行大殓礼。虽然这样做礼仪之上事仓促了些,但是各位大人也知道现在的情况,非常时期就非常对待吧,朕以上的建议,各位大人意下如何?”   “皇上圣明,”众朝臣行礼谢恩,在这时候当然所有人都没有意见,毕竟活着的人终究是要活下去的。   沐澈看到满朝文武均没有意见,就没有再说什么了,现在皇宫混乱一片,要处理这些叛臣根本也不急在一时,这样想着,在季太后和各位太妃离开之后,沐澈也转身离开了。   剩下的官员和各家夫人开始各忙各的,今日夜里他们算是都卷进了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担惊受怕,外加神经高度紧张,现在事情结束,冷不丁的就安静下来了,他们身上的里衣大都已经因为刚刚的紧张刺激被汗水浸湿,冷风吹来,他们都禁不住身上一片冰凉,这样的情况,男子尚且还能忍着,但是这些诰命夫人平日里哪一个不是娇养的怎么可能忍得了,就在之前对战还没有停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有好几个世家夫人坚持不住倒下了,还有几个因为意外受了伤,总之情况是非常的混乱,沐澈的下令也算是为他们考虑了,终于是可以回家了。   这边一群人忙着出宫回府,还有一片地方冷清的厉害,就是刚刚站到忠亲王身后的那些朝臣,现在他们是完全没人理,甚至他们所在的地方都没有人靠近。就是他们自己现在也是非常的纠结,一来他们根本已经说不清了,二来这事儿完全算是他们自己眼光有问题,明明刚刚已经瞧出了苗头,还是怕赌错而坚持了自己原有的立场,觉得义亲王根基不稳,根本就没有办法与风头一直强劲的忠亲王相比,所以就算忠亲王那边担了造反的名头他们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了他,只是没想到最后的结果狠狠打了他们的脸。现在的他们都是在等一个结果,一个就经验看起来绝对算不上好的结果,但是过了这么些时候,沐澈那边没有就他们留一句话就离开了,实在是让人搞不懂,这就像是钝刀切肉,一刀一刀的切下去见不了成效,却令人生疼,让他们一群人坐立不安。   人来人往灵堂前面两处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绝望的意味,主要是现在他们没有办法不多想,就是被关起来,也比现在谁都不理的强,他们现在真的时没人理,就是受伤的也只能在那里苟延残喘,没有人在乎,他们也没有那个胆子现在离开,当然就他们犯的事他们也走不了,这些他们还是知道的。   “皇上准备把那些人怎么样?”桓公公看着正坐再上座闭目养神的男子小心的问道,有时候权力这个东西还真是奇妙,本来看着有些温文尔雅的四皇子现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气势摄人,威压甚重,倒像是在这个位子上已经呆了许久的样子,所以怨不得人人都争着想往上爬。   “就在那呆着吧,既然是自己选出来的路就是跪着也得让他们走完不是,”沐澈冷哼一声,这样的臣子要不就是没有成算,要不就是蠢得厉害根本看不清楚形式走向,他手里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手下,在遗诏已经宣布后还是义无反顾的选择站在他的对立面,实在有些蠢,怎么说都不能留给自己添堵,但是直接扔进牢里也实在是太便宜他们了,就晾晾他们好了。   桓公公看沐澈没有再说下去的欲望,就没再开口了,心里却在嘀咕,话说这位爷果然心够狠的,恐怕那群老家伙现在心里已经七上八下了,人啊,就是这样,即使是知道自己最后的结果不会很好,但是在对方还没有做出决定的时候,就自欺欺人的安慰自己结果没准儿没这么坏呢,但是理性的声音还在告诉自己那不可能,可是就是免不了会往好处想,总之这样一来心情上下起伏非常大就是了。   正在这时候,貉进来了大殿。   “怎么样,老三往哪个方向走了?”沐澈心里当然是有想法的,如此这般问也只是个验证心中所想的过程。   “往北城门的方向走的,安统领带人追在了后面。不过忠亲王身边人手不算少,而且各个是好手,应该是提前已经安排好的,安统领手边人不多,属下恐怕胜算不大,已经派了影卫过去。”不过追不追得上还是一个未知数,貉心里想着,而且忠亲王那边似乎一早就备好了这个后招,准备的马和武器都是最好的,论战斗力的话比安珏然要高上一些。   沐澈颔首,看了看摆在手边的京城绘制图,用手摩挲了一下标记北城门的地方,沐澈眯眯眼,北城门啊还真是一个好地方,老三运气还真是好呢。   “我知道了,那边让珏然他们去做,你先带着人把宫中事情调理清楚,明日的事情不能耽搁。”沐澈吩咐。   他们?貉皱眉,影卫 安珏然?貉弄不懂沐澈说的是什么,但是他接了任务就出去了。   北城门   再说北城门这边,对于宫中发生的事情,顾启珪是两眼摸黑什么也不知道,不过对于宫中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他还是知道的,没看到已经有人往这边来了吗,看急切程度和规模就知道肯定与宫中有关,而第一批人后又出现了另一批人身,显然是追踪的人。   虽然顾启珪不知道谁成事了,谁兵败了,但是看着第一批人明目张胆的举着火把往北城门这边冲,顾启珪笑了笑,他几乎可以肯定这人不是沐澈,哪有逃跑这样高调的,没有吃过苦遭遇过这样情况的的人总归是没有经验。想想就算到了现在沐澈每一次去慈恩寺后山看望沐沣都是一个人摸黑过去,十分严谨,唯恐被人抓到把柄,怎么会这样不小心。   顾启珪可以基本确认自己的猜想是对的,不过想来,忠亲王可能也是认为北城门没人才这样做的,毕竟北城门确实离城中心不近,就是村庄还得往里走上一阵才有,利用率实在是低的可以,而忠亲王手里现在最终的簇拥者就是护城军,对这种情况是再了解不过的了。   不过怎么办呢,现在就是老天也在帮他,顾启珪看了一眼官道,雪地上他们来到时候弄出的马蹄印痕迹已经被新雪盖住,几乎看不出曾经有人走过,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主子,已经和兄弟们说好了,大家都找好地方把自己藏好了,绝对看不出什么来,”顾擎再次回到顾启珪身边禀报道,声音中有些兴奋,没想到还真被他们等着了,自家主子还真是料事如神。   顾启珪点了点头,再次抬头向远处看去,本来他看到的只是零星的火把影儿,一小撮形式的,现在那一小撮变的稍微大了一些,也就是说第一批人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再回头看看自己这边,手下的暗卫已经分布出去了,现在北城门看起来和他们一行人初来时候一样萧条,从官道之上根本看不到甚至都觉得没有人守城,总之北城门现在看着是十分的‘安全’。顾启珪很满意看到的这种情形,主要是他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请君入瓮,让敌军无所顾忌的进来才能成功,可不能提前打草惊了蛇。   远处的火把亮光越来越近,顾启珪勾了勾唇。 第250章   毕竟是逃命的事儿,忠亲王那边是一点都不含糊,比起之前顾启珪来到北城门的时候,只看速度,忠亲王一行人快了不是一星半点,不过想到他们身后还有追兵这种情况倒是也能理解,他们肯定是极想早点出城的。所以就算现在这个时节并不是去北境的好时候,但起码是条生路,看来于生死之事上忠亲王还是拎得清的,所以他现在是拼了命的要出城。   顾启珪坐在案几前煮着茶,老神在在的等着,不过似乎茶叶并不合口味,所以顾启珪脸上的表情说不上多好,不过这也情有可原,一个护城长能有什么好茶,都是些碎茶片儿,顾启珪虽不好口腹之欲,但是这些年入口的都是好茶,这猛然间尝到这茶,不适应是一定的。   “主子,大致还得两刻钟,”顾擎看看外面的动静,禀报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顾启珪站了起来,在城楼之上寻了个最佳的地理位置,看向远处的两广,说起来他对这样的位置并不陌生,之前在燕城的时候,他就这样站在城楼之上看城楼之下兵将对垒,没想到在这才过了不久,就又出现了这事儿,同样的视角,城楼之下还会发生类似的事情,想想就觉的可笑。   顾启珪伸出手去,一片片晶莹的雪花落在皮肤上,不过他现在已经感觉不到冰凉了,他现在身上冷的厉害,几乎和外面的温度差不多,再加上身子本身底子就不好,顾启珪现在并不舒爽。顾启珪现在只希望一会儿事情能按他的希望推进,这样他就可以尽快完事儿回家了,待在这里哪有家里舒服,妻儿老小还都等着呢,忠亲王可不要耽误太多功夫才好。   忠亲王这边   前面又是一个岔路口,最前面的忠亲王停了下来。   “爷,往前一直走就能到北城门了,现在不能停,”有侍卫向忠亲王禀报。   “走走走,究竟要走到几时,北城门还需要多些时候才能到?”忠亲王暴躁的很,他觉得自己已经跑了很久,但是依然还是没有看到北城门的影儿,身后追兵的声音似乎离得越来越近,惊吓、担心、对死亡的畏惧,使得他心力交瘁,说话自然不会又好气儿。   “爷,现在根本没有时间说这些,后面追兵已经追上来了,现在正值夜晚,属下不能分辨具体道路,不过大致推断咱们已经走了大半路程,还请爷继续前行,”说话的不是忠亲王的亲卫,而是平常时候跟在袁坤身边的侍卫。袁坤最是重礼节,他的亲卫平常时候肯定不会对主子这样说话,但是今日不同,他们的主子——袁坤舍死拖延时间把忠亲王保了出来,袁家的这些亲卫当然替自家主子不值,要是保出来的是明白人,他们也不会这么委屈,但是这明明就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怎么值得他们主子舍命相护?   现在他们去北境是唯一的出路,这样一来,他们也许还能寄希望与陆家大老爷陆岩真的能帮他们,这样自家主子也许还能有条生路,没想到就算到了现在,忠亲王还是挑三拣四,看不清形势。   “胡说什么呢,爷自有爷的想法,你作为属下听着就是了,是你能挑刺儿的吗?”袁坤身边的侍卫长看到这侍卫说的放肆,出声呵斥,接着就对忠亲王说道:“爷,我们确实是要赶紧赶路,现在时辰实在耽误不得。”   忠亲王一通哑火,想发脾气又发不出,想说什么又说不好,他怎么觉得侍卫长这话像是跟他不对付似的,不过他也确实没辙,他现在还指望这些人呢。出逃北境是他舅父给他留的最后一条生路,就算是受苦受累他也得到去,等到了那里还有一线生机,否则只能是死路一条。   接下来当然是继续赶路,终于在一刻钟后,他们能看到北城门的影儿了,因为周围没有村子树木掩映,北城门很快就整个暴露在他们眼前。   此时的北城门冷冷清清的立在那里等着他们过去,周围没有守城的人影,唯有城楼之上的小门楼中有熹微的烛光透出来,想也知道是守城长所在的地方,因为之前已经从护城军那里了解了这边的情况倒是没人觉得不对劲。   忠亲王一行人松了一口气,他们是危机之中逃生,在往北城门来的这一段路途之中心神都是紧着的,看到北城门不免心神一松,只要出了城门,他们的前路就宽广起来了,身后的追兵也不用再忌惮。   这样想着他们脚下使劲又加快了几分,终于他们到了城楼底下。   侍卫长看看周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按理说他们的动静不小,怎么守城长那边没有丝毫的动静,难道是睡着了。不过此时他无暇多想,后有追兵他们根本无路可退,所以前面就算是豺狼虎豹他们也得一路往前,总之不会有更坏的结果了。   不过事实证明,结果只有更坏的,前面倒是没有那些豺狼虎豹,但是却有索他性命的人。   “属下立即上城楼开城门,”马刚停蹄侍卫长就请示,在忠亲王点头示意之下上了城楼。   京城四面城门都是有机关在里面的,均有把手一按开门闭合,这还是大齐开国先祖带兵进入京城之后的壮举,但是这把手却是有学问的,把手一般会有机关锁锁着,钥匙每次宵禁之后均会上交护城将军,尤其北门一年中开门的时候甚少,所以钥匙是常都在护城军手中。   据说这机关锁是‘璇玑阁’出品,没有钥匙相当难打开,这个顾启珪是相信的,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过‘璇玑盒’威力的,不过,忠亲王既然把出北城门作为后路,不用想也知道钥匙肯定是早就拿到手里了,不过这也不意外,毕竟他策反了护城军。   侍卫长越往上走,心里越突突,可能是作为侍卫的本能,没有听见任何的动静但他就是觉得附近有危险,看看四周,除了‘簌簌’往下落的大多雪花,又什么影子都没有,这样一来他又觉得自己想多了。转头再一看身后的追兵,虽然他们之前已经留下一部分侍卫阻拦,但是现在看起来成效不大,他们已经追上来了。   现在根本就没有时间供他多想,前面就到门楼了,侍卫长脚下又快了几步,推门进去,想看一看守城长怎么回事,但是下一刻,他永远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没有理会被一剑毙命的男子身上的鲜血,顾擎蹲在地上摸索了几下,拿出一把钥匙,“主子,应该是这把了。”   顾启珪接过来看了看,上面有‘璇玑’的标志,点了点头,看看外面追兵到这里的距离,下令道:“动手吧。”   “是。”   楼下,城门迟迟不开,忠亲王的恐惧因为身后的追兵声达到了顶点,“怎么还没好,是那把钥匙不对?”就算是没有看到周围有人,忠亲王也没有大声喧哗,主要是他怕了。   “应该不会,护城军已经投靠了王爷,就是逼宫这事儿都没有拒绝,怎么还会在一按钥匙上让王爷不高兴?”亲卫宽慰道。   “那为什么还没个动静?”   “属下这就上去看看,”侍卫这样说着,心里有些愤恨,忠亲王身边本来的亲卫说的都好听,但是根本就没人真心关注他们统领,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忌惮,只是说有什么用,还不是都想着先走一步,毕竟最后总得留个人把北城门关上挡住追兵,想也知道肯定是他们这些本属于袁家的侍卫。   侍卫刚刚下马,突然之间周围出现了许多白衣人,他们从城楼之下的各个方向冲出来,身上的白衣和雪地交映在一起,就算是仔细看也根本看不出什么,忠亲王一行人还没有看清他们具体是从哪里出来的,他们已经到眼前了,而且人数有些多。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忠亲王一行人脸上没有了血色,甚至当白衣人们都冲到眼前了,他们还没有准备好,等到见了血,他们终于能确认这是来堵他们的,如果不尽快解决他们出城恐怕就困难了,这样一想他们当然是奋起反抗。   不过,顾启珪本就是有备而来,当然不会被他们轻易打败,而且忠亲王的人今日经过逼宫,经历逃命,接着就在在大雪中赶了这许久的路,连歇息都没有就又对接是新的敌人,力气上本已经落了下乘,想获胜当然很难。   短短一刻钟过去了,身后的追兵即将要到了,忠亲王这边也差不多都被制服了。“你们究竟是何人?与我又何仇恨,竟然敢这样暗算本王?”就算已经被压倒跪在地上,忠亲王还在叫嚣,“你们现在放了我,我出千金给你,”忠亲王看着城楼之上的门楼,从刚刚开始那里就有一个黑影,想也知道是主使者。   “王爷现在是阶下囚,自己还都是亡命之身,哪还有千金换取一命,实在是无稽之谈,”顾擎在顾启珪示意之下开口。   “本王有,有的,就在‘亨通’之中,只要你们不把我交于身后追兵,我便赠于千金,”忠亲王一听有门,赶紧开口说道,‘亨通’存银取银规矩良多,需要出具信物,否则都是免谈。忠亲王算盘打得响,想着只要他不被追兵抓走,就还有一线生机。   闻言,顾启珪勾唇笑,这还真是凑巧呢。 第251章   听到忠亲王这样讲,顾启珪勾唇笑了笑,这样说起来还真是凑巧呢,这就是说老早忠亲王就把银子呈上来了,只是他不知道而已,又发了一笔小财,顾启珪心情好了一些,就是身上的冷意也淡了一些。   “如此这般,那我就谢过忠亲王了,”顾启珪道谢,语气之中带着笑意,他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音色,主要是就算是这样,忠亲王也很大可能听不出他是谁,毕竟他们的打过的交到很少。顾启珪透过手里的西洋镜看了看正打马过来的安珏然,索性现在他也不用担心什么。   事实也正如顾启珪所想,忠亲王虽然觉得这声音有些熟悉,但是根本想不出这是谁,不过听语气就知道这才是真正的主人,“你是谁?本王与你有何仇何怨,你是沐澈的人?”忠亲王现在专注追问顾启珪是什么人,至于顾启珪之前向他道谢的话他根本没有心思深究,毕竟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提到的银钱现在已经被顾启珪盯上了。   “王爷在这里,就说明这次对战中您是失败者,义亲王爷已经是正统帝王,说话之间还是注意些好。所以想也知道,我现在这样做是为了博得新帝好感,以后仕途也能顺畅些,反正是举手之劳能捞些好处也是好的。另外这样做也是为了给故人出一口气,如今看到王爷这样,小子越发替故人曾经遭受的礼遇赶到不值。不过,罢了,有人比我更有理由针对你,你多做些准备。”顾启珪说话中叹了一口气,这样一来来年他再去慈恩慈祭拜看望二皇子的时候,也可以有话说说了,不过想来依他的洒脱现在肯定已经不在乎这些了。   “你,到底是谁?”忠亲王想着以往自己得罪过的人,因为太多,他当然是想不出什么时候又怎么得罪了这样一号人,想想这个想想那个,根本都搭不上号。   “这个事情,忠亲王既然还没有意识到,就不要纠结了,反正我不是很重要的人就是了,你还是打起精神做好准备想想以后吧。”顾启珪不在意的说道。   正在这时候,追在安珏然身后的终于是到了。   安珏然到达的时候看到眼前这种情形,吃了一惊,虽然现在已经到了第二日丑时,天还很黑,但是依靠雪地反光和火把亮光,他还是看到了这一地的狼藉。抬头一看就看到了城楼之上举着火把正往外挪动的顾擎,安珏然嘴角抽了抽,挥了挥手,让人把已经被制服的这些人都控制起来。   “统领?”有禁卫疑惑,这样真的好吗,怎么就能接手了,他们这样做真的没有问题?这是什么人把他们的活儿抢了还不知道呢。就在他们还没弄明白的时候,发现他们统领身边的暗卫已经去做交接了,而且那群白衣人竟然没有丝毫的阻拦,还很配合,嗯?原来这是来助他们一臂之力的,想到这里禁卫们不禁松了一口气,索性是来帮助他们的,不然他们真的有可能追不到忠亲王。   主要这次他们人手比忠亲王那边要少,半路上忠亲王派出了一对人马过来阻拦他们,他们单是应付那一群人就花费了不少的时间,本来都有些绝望了,所以刚刚他们看到北城门这边有火把亮光和人影的时候,还祈祷说最好忠亲王这边是遇到了大麻烦,没想到结果比他们想的还更好一些,已经有人替他们解决了。   安珏然安排好就下了马往城楼那边走去,身后跟着的人当然是赶紧跟上去,不过就被安珏然制止了,“我去门楼上看看,你们把这里都收拾好。”今日这事儿后,皇宫之中已经被糟蹋的厉害,一时半会儿恐怕恢复不得,但是那不怕,毕竟能进到皇宫看到那里情况的都是知情人,也没人敢乱说什么。要知道现在大行皇帝还没有入皇陵,现在正是人心不稳的时候,宫外还是安稳一些的好,因为刚刚打斗,这里的雪地上被血水晕染还有尸体,虽然北城门很少有百姓往来,但是这事儿最容易一传十十传百,只要有一户人家知道,就能传到百户那里,还是清理好比较好。而且,现在他要去见启珪,还不知道启珪是个什么心思呢,为了稳妥,安珏然自然是事事小心应对。   门楼之上的顾启珪现在又重新坐到了案几面前煮茶,今夜还真是冷啊,一杯热茶进肚倒是能让身子舒服一些,听见门口的动静,顾启珪抬头就看到了安珏然,自然的招呼道:“过来了?”   看着无恙的安珏然,顾启珪松了一口气,没有受伤还活着就好,毕竟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也算是有了成果。不过现在看起来也很是狼狈就是了,之前早上离开的时候,安珏然是一袭白衣,应该是事情匆忙,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换上禁卫统领的服饰,连续几个时辰的打斗,安珏然身上的白衣现在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了,满是血污,就是脸上和裸露的皮肤之上也是脏兮兮的。   和安珏然相比,顾启珪就白净的多,甚至披在身上的白狐毛披风也没见一丝的污渍,不过看着有些可怜就是了,他现在是整个人缩在榻椅之上,看着就知道很冷,安珏然进来的时候,他正捧着一杯热茶在喝。   “你倒是清闲,”安珏然看到这种情况,赶紧闪进了门楼,这里本就简陋的厉害,即使是放着炭盆,安珏然也只是在进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些许温暖,看启珪的样子他就知道暖气不足,他要是一直站在门口像是什么样子。   “谁让我不是武将,要是自己亲自下去动手才是捣乱,我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顾启珪说道,然后指了指墙边的铜盆,“那是之前我让顾擎接的雪,现在已经融化了,清理一下也能舒爽一些。”   安珏然当然是没有客气,现在他并不差这一点时间,反正刚刚他已经命人去宫中说了消息,沐澈那里能安心就好了。毕竟就算现在赶回去新皇那边也不能现在就对忠亲王动手,不管怎么说,大行皇帝还在宫中呢。   “用些东西,填填肚子吧,下面的人我也准备了,就算现在回去一时半会也到不了,还是让大家歇一下,”顾启珪指了指已经准备好的糕点和饼子,虽然天气很冷,但是这是顾启珪在傍晚时分着人去采买的,倒是能下口,尤其对安珏然这样只用了早膳,早膳又只用了粥的人来讲,终于是能填填肚子了。   安珏然点了点头,“你是什么时候过来的?”北城门偏僻,这些糕点看标志是府前街那边的名产,从这里一来一去肯定是要花不少时间的。   “父亲去皇宫之后我就出发了,本来想着应该在这边等上一些时候的,不想忠亲王来的比我想的早这么多,”顾启珪回道,这是实话,他本来已经做好要等两三日的准备了,毕竟到那时候才什么都准备就绪,可以进行一场大战,万万没想到忠亲王这么着急。   “忠亲王那边确实急躁了一些,直接就在灵堂就把窗户纸捅破了,想来是怕夜长梦多,”安珏然吃着饼子,其实吃大饼并不是什么好看的动作,但是安珏然礼仪很好,就算是腹中饿意感很强,他还是不紧不慢的进食,而且还能回答着顾启珪的问题。   顾启珪点了点头,可不是着急了一些吗?这么些年都能沉得住气,怎么这一会儿都不能等,这样的人就算是最后的赢家名声指定也好不了,单单是在灵堂之上要权这一件事儿就给了人们太多的话柄,不过所幸忠亲王不用担心这些了,他是输家。不过,顾启珪抿了一口茶,“今日倒是确定了一件事儿。”   安珏然点点头,忠亲王拼死命的出北城门,想也知道是和北境那边达成了什么协议,这样一来北境那边就不得不动,镇守边疆的将军有异心对国家来讲是个不能容忍的事情,对皇权也是一种挑战,更不用说,北境莅临的罗国最近可是蠢蠢欲动,要是双方因为这些而勾结,就又是大祸患。   “北境那边应该是陆岩的锅,陆家老爷子已经老了,所以虽然陆岩资质平平,现在也是号令北境军的人,倒是不能小觑,其实他的三子倒是不错,只是可惜了,”顾启珪有些惋惜,虽然他与陆霆就共事过那一次,但是印象倒是不错的。不过事情就是这样,现在忠亲王是输掉的那个,但凡是陆家与忠亲王有勾结,新皇都不会放任,而且现在还有扎布耶的事情,他们之间到底有无勾结顾启珪是偏向前者的,这恐怕会成为新皇最不能忍受的事情。   安珏然皱眉,他知道一些沐澈、沐沣和扎布耶的事情,但是并不全面,所以对北境倒是没想这么多,怎么他听启珪的意思,镇守北境的陆家分支倒像是完了似的。   “如果去北境的是你,方便的话陆家的这些人就不要留了,”顾启珪突然来了句,当年铁矿案实在太匪夷所思,他们虽然是同盟,但是共同的秘密都是在双方都平安的情况之下才会遵守的,现在一方陷入囹圄,免不了就有狗急跳墙的可能,顾启珪向来信奉只有死人才不能开口。   闻言,安珏然抬头,看了一眼顾启珪,低首继续进食,“嗯”了一声。 第252章   安珏然“嗯”的小声,但是在他身边的顾启珪还是听见了,听见安珏然没问什么就答应了,顾启珪也没有感到什么意外,这算是他们兄弟的默契。当年的事情,顾启珪或多或少的与安珏然说过,因为之中掺杂的一些事情并不光彩,还牵扯到朱家整族的性命,顾启珪并没有与安珏然说的太清楚,再加上这事后就发生了落水事件,他们兄弟一直没有时间坐下来好好说那事,所以之中具体的事情安珏然并不很清楚,不过这些都不妨碍他们作为兄弟从内心里的亲近,他们还是相信着对方。   至于顾启珪现在为什么说起此事,当然是有原因的,观现在局势,想也知道沐澈肯定会派安珏然去北境,毕竟不管怎么说现在沐邱刚刚驾崩,整个大齐政局不稳,作为新皇,沐澈现在是最需要立威的时候,想也知道立威得先在军中立威,只要能让军中承认新皇,其他都不足为据。   纵观整个大齐,国界与别国交临、长年混乱不断的的地界大致有三个地方,这三个地方都有着一不小心就能颠覆局面的兵将储备,现在来讲最危急紧要要立刻解决的就只有北境那边。   毕竟,云南远离京城,在沐执的带领之下虽然让人很不放心,但是再怎么说这一次的事情就现在来看他根本没有参与,这样一来朝堂之上也不能贸然派兵过去,不过也不得不防就是了,沐执此人过于强势,实在不好对付,但是只要他不动朝堂就不能先动。   至于南靖是完全不用担心的,那里算是沐澈的起始地,他在那里历练过,肯定已经发展成他自己的地界了,而且上一次因为护卫南靖,沐澈可是身负重伤,因为这些南靖将士并百姓可是很感谢他的。   剩下就只剩下北境了,就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北境怎么得都很难不受牵连,且不说北境现首领陆岩信念摇摆不定,现在又明显的有协助忠亲王的嫌疑,再加上扎布耶的原因,怎么想顾启珪都觉得沐澈最近一定会动手,而母亲看起来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就是珏然了,北境此地是不一样的,沐澈毋庸置疑会派自己的亲信过去。   顾启珪笑了笑,不再扯这个话题,转而说起了别的事情,“这段时间是有的忙了,皇帝肯定会先拿许琦开刀,这个倒是挺有威慑力的。”只是没想到沐邱策划了这许久的事情,要是让他儿子获益了,也算是因果循环了。而且这样做不仅仅是威慑力的事情,要知道他们这一群   安珏然点了点头,同意这个说法,“还是有些难度的,如今朝中世家贵族拿权的也不少,不过威慑力什么的皇帝应该不在乎,他更在乎别的。”   顾启珪点了点头,确实,处置许琦确实不是什么大事儿,说起到威慑作用也是有限的,毕竟新官上任还三把火呢,这皇帝登基可不仅仅是三把火的事儿,相比之下,许琦的事情也会被弱化一些,毕竟沐澈甫一登基肯定不能立刻就扭转整个朝堂吏治的局势。相比之下,沐澈恐怕更看重的是,解决许琦事件的这一行人了,这都是京中刚刚出仕的或者有能力的有为青年,这次之后肯定是要往上升的,算是皇帝提拔上来的第一批人,也算是荣耀的很了,这样一来他们这些人很有可能成皇帝近臣。   兄弟两个说话的期间,城楼之下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接着就有人过来通知他们两人。安珏然站起身来,看到顾启珪没有站起身的意思,有些疑惑,“今日你不跟我一块回去复命?”   “我还是不过去了,这次过来我没有掩饰行踪,本来大家可能不知道我是来干嘛的,现在可能都知道了,我再过去复命就得遭人白眼了。待会我直接回府,等你这边忙完了也回家里,娘亲指定担心的很。”他们兄弟今日都出来了,娘亲指定是又得去佛堂,再加上自家夫人还需要人照顾,肯定是身心俱疲,也只有见到他们真人才能放心些了,顾启珪慢腾腾的站起身来,就算是身上披着这么厚的披风,他还是觉得冷的厉害。   “行,我知道了,”安珏然应道,接着就下了城楼。   顾启珪待安珏然领着人带着忠亲王那些人打马回去了才下城楼,楼下暗卫们都在等着了,顾启珪冲顾擎点点头就准备上马离开。   “主子,咱们不和表少爷一起去复命吗?”暗卫之中有人大声问道,主要是他们在这边忙里忙外,到头来为他人做了嫁衣裳,虽然那个人是表少爷,自家主子自小又与表少爷交好,但是他们还是不甘心,主要是他们在这边忙碌了这许久,这样艰苦的条件,让他们如何能想通。   闻言顾启珪停下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暗卫中说话的那名暗卫,眼神淡淡的,但是却不怒自威,让那名暗卫成功闭上了嘴。   “话我只说一次,我再也不想听到这样的话,”顾启珪平常时候很少和身边人说这些,主要是跟在他身边的都是与他共生死的兄弟,他们都懂他,今日事情特殊,常常跟在顾启珪身边的暗卫以顾十六为首被留在了府中护着母亲和妻子,带出来都是本来不怎么跟在他身边的,今日出这样的事儿倒是不大意外就是了。不过就算是这样,顾启珪还是有些怒气,今日这事儿且不说顾启珪早有打算,就算真的是他与珏然之间有了嫌隙,只要是最后他没说话,手下的这些人都不能越俎代庖,顾启珪看了看暗卫们,经常不派任务,倒是让那个一些人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顾启珪身边的顾擎心里翻了个白眼,没想到暗卫之中还有敢在少爷面前上表少爷眼药的人存在啊,这么些年都还看不清,也算是人才了,看样子暗卫之中人才还不少呢。   “主子,这冷,不如回去再处理此事。”顾擎开口。   顾启珪没有动,他看了看周围的暗卫,有不少暗卫回避他的眼神,看来这样想的不是一个人。“今日这事儿说的好听一些是我过来堵住了忠亲王,属于立功,说的难听些就是多管闲事,”顾启珪开口,看到有人不服顾启珪抬手制止住,接着说道:“再说了,咱们来的时候这么大动静,想来也瞒不住新皇,就算他不在意,珏然也会说的,早晚都会知道,我干嘛上赶着去说。”   顾启珪很是严肃,虽然说他向来提倡御下应该如和风细雨般滋润,但是有的时候确实还是需要给点颜色看看的,毕竟对于打着为你好做一些事情的人来讲,不说清楚的话,他们自己怎么都想不明白的。   “而且,关于珏然,我之前应该吩咐过尊敬着来就行,那是我亲兄弟,”虽然时常是要敲打一下,但是也不能过了,于是顾启珪放缓了语气,“本来这些事情我是不会与你们废话的,希望今日是我最后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说完顾启珪转身往前走,身后的暗卫面面相觑,他们不常跟在主子身边,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儿,完全没想到自家平常时候时常笑眯眯的主子竟然也会这样严肃,把他们弄得呆愣愣的。   “走了,主子已经出发了,你们还在干什么?”顾擎招呼着他们。   一时间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回顾府。   就算是折腾了这么久,现在天还是没有亮起来,顾启珪一群人全靠着雪的反光看道,雪还在下,但是已经能明显的感觉到雪花已经没有了之前时候的强劲,天边的乌云已经渐渐淡了起来,按照这样的情势,天亮说不定天就大晴了也说不定。   顾启珪回到伯爷府的时候,天虽然才蒙蒙亮但是正如他所料已经能看见天晴了,联想到现在的情势,这也算是一种预兆了。   顾启珪进到伯爷府就从管家那得知爹爹半夜的时候已经提前回府了,终究是松了一口气,虽然这之前珏然说他离开的时候,爹爹没有什么事儿,但是毕竟又过了这些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样子总算是完全放下心来了。   现在天还是灰蒙蒙的,但是因为现在是冬季,所以时辰也不早了,平常时候爹爹肯定已经起身了,但是昨日他回来的晚,所以现在还没有起身。顾启珪当然不会去打扰,不管怎么说按照昨日那样的天气,灵堂之中指定是阴冷的很,想也知道爹爹那边肯定是受了不少罪。   “派人在这边守着,要是爹娘他们起身了,着人第一时间告诉爹娘我已经平安回来了,珏然那里也没有什么事儿,我晚些时候过来请安,”顾启珪吩咐顾擎,爹爹那里还好,娘亲肯定是担心的,还是要报备一下。   顾启珪的话还没有说完,伯爷府主院的门就打开了,开门的是朱氏身边的大丫鬟,看见他是一脸惊喜,但还是压低声音,“少爷,刚刚夫人说您回来了让奴婢过来看看,奴婢本来还不相信,没想到真的是少爷回来了。”   顾启珪点了点头,“今日我就不进去了,你去和娘亲说一声我已经回来了,珏然那里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娘亲不要担心了,先好好休息一下。”   “哎,我这就去和夫人说,。”闻言,丫鬟欢快的进了院子。   顾启珪心中有些暖意,转身往自己院子走去。 第253章   事情的整体走向与顾启珪之前想的差不多,甚至比他想的节奏要更快一些,甚至都没有让他歇口气儿,事情就慢慢开始展开了。   顾国安和朱氏都在休息,顾启珪就回了自己的院子,从婆子那边知道陆呦刚刚才睡着,顾启珪就没有踏进房间想法了,主要是陆呦睡眠本来就浅,好不容易能休息会儿,他进去肯定又得把人闹醒,陆呦现在是孕妇多休息才是正经,他多等等都何妨。   顾启珪在其他房里打理好自己,正想进侧间等夫人睡醒再进屋去看望自家夫人孩子,顾擎就过来了,因为这院子里女眷甚多,顾擎平日里很少过来,这次到也是稀奇。   “发生什么事情了?”顾启珪压低声音问道,他这才刚回来呢,外面现在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啊,难道他疏忽了什么,想了想却没有什么头绪,顾启珪有些疑惑。   “表少爷回来了,刚刚派人过来说了一声,似乎有些着急,”顾擎禀告道。   顾启珪一凛,这么快,顾启珪当然不会以为珏然是来休息的,想也知道肯定不是,虽然珏然是先他一步离开北城门的,但是要知道他是要进宫复命的,怎么也不能这样快,除非是他有了新的任务。想到这样顾启珪没有说什么,直接就往院门走去。   顾启珪到安珏然院子的时候,他正在梳洗,从昨日到现在安珏然身上血污灰尘甚至黑灰都有,已经不能见人了,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着人打水。顾十一在外面守着,看到顾启珪过来要出声禀报被顾启珪制止了,他其实也没有这样着急,再说总不能让珏然满身血污的出来与他说话吧。   顾启珪环顾这个院子,这是当初就已经预留好的,与他现在住的院子格局各方面都差不多,整理之上也能看出朱氏的用心,总之是个正经的少爷院子。因为顾玲燕的关系,安珏然很少回安府那边,平日里回去也是因为长辈的关系,回京的这段时间,刚开始安珏然是待在顾启珪之前为他置办的院子里的,朱氏不放心他一个人在一个大宅子里生活,就时常过去为他处理生活事务,后来干脆就把安珏然劝的住到了现在这个院子。   想想但是的情形,顾启珪笑了笑,之后,他没怎么在意其他的事情,直接就进了安珏然的房间,很是不客气的整个人窝进了安珏然房间里的榻椅上,因为安珏然刚刚回府,房间里的地暖还没有烧起来,总之就是很冷,这时候顾擎很有眼色的拿了毯子过来,顾启珪盖在身上,还是能好受一些。   安珏然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了把自己整个包进毯子的顾启珪,有些好笑,在他感觉其实现在房间里的已经挺暖和了,不过他也了解顾启珪自小就怕冷。“要不要再给你加床被子?”安珏然笑着说道,不是调侃的那种笑,只有熟稔的人才会有的语气,夹杂着关心。   “不用,只是刚刚过来的着急没有披披风,身上凉透了才会如此,过一会就好了,”顾启珪摇头拒绝了。   安珏然皱眉,“以后注意些。”自小启珪身子就不好,多亏舅母那边照顾的仔细,才一直都没有什么事儿,没想到长大了之后反而是自己不在乎了。   顾启珪笑着点了点头,看到珏然就要点亮啰嗦技能,顾启珪赶紧转移话题,“你近日就要出发?”   安珏然“嗯”了一声,他知道顾启珪在转移话题,但是他也不准备抓住那个事情不放,他知道顾启珪不愿意听他说那些,不过毕竟是自小就养成的习惯,他轻易也改不了,既然不愿意听不说就是了,安珏然摸了摸鼻子也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回答顾启珪:“圣上刚刚已经通知我,明日一早我应该就会出发,最迟今日晚上圣上会亲自下旨。”   这么急?顾启珪皱眉,沐澈还真是着急,不过“时间上有些着急,但是北境那边的事情确实紧急,只要此事能成,后面的所有事情都好说,”顾启珪慢慢说道。   其实说起来的话,他们留在京城现在说起来发挥的作用说不上大,毕竟最近新皇守孝,虽然时间不长,但是对于朝纲不稳的大齐来说是一段不短的时间了,这段时间新皇并不能正常大范围处理朝政,就是处理事情找的也都是老臣,毕竟那些人了解朝政事宜,他们几个还算好的了,毕竟还有许琦的事情让他们能在众人面前刷脸,其他年轻人可就没这个机会了,但是就算是这样也不能与珏然去北境相比,这可是真正新皇立威的关键,只要能成,什么都好说。   安珏然沉吟片刻,手指敲了敲椅子把手,开口:“圣上把五国山水图交给了我,”看到顾启珪看过来的眼神,又强调了一遍,“是真迹,圣上说带着是为了以防万一。”   顾启珪皱眉,当年沐沣把传国玉玺和五国山水图的拓本放进了忠亲王府,想试探一些什么,但是最后只是自己受伤,之后又通过他去了江南才逃出一劫,那时候他就想着五国山水图应该是在二皇子手中,所以现在在沐澈手中是理所当然的。但是现在沐澈把五国山水图交给珏然的举动肯定不是真的为了以防万一,恐怕是有其他的心思吧。   看到顾启珪眉头紧皱,安珏然开口说道:“不要想太多,陆岩不是个胆子大的,而且他自负,所以肯定以为自己瞒得很好,所以此次过去北境内部十之八九都不会有什么危险,现在最大的问题是罗国那边,圣上的目的也是他。”   “因为二皇子的原因,新皇与扎布耶的恩怨甚重,不是简单就能解决的,恐怕这次不会简单就结束的,你仔细着些,”顾启珪说道,沐澈非常看重沐沣这个兄长,这个‘重’能顶千钧,是一个人不能承受的重量,沐沣的遗愿是让他成为一个明君,这是沐沣的希望,所以沐澈目前为止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那以后呢?   沐沣的死亡可以归给三个人,一是沐邱,作为大齐皇帝为了一己情爱之私,竟然不管不顾的将作为国之诸君的沐沣逼到那种地步,而且当年沐沣中毒也是因为沐邱才遭受此等无妄之灾,怎么说都不可原谅,但是沐澈并没有对沐邱动手,沐邱死后就是太医院也没有看出丝毫的问题,认定就是病死的,所以不管内里到底有没有事情,在天下人眼中沐邱都是自然驾崩的。   二是忠亲王一派,当年要不是贤妃的原因,沐沣也不能落在扎布耶手中,更不用说之后的接连打压,让沐沣走上了那样的道路,一条本让他走到死的路。不过现在忠亲王已经落网,对于他与贤妃母子,沐澈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处分他们,根本就不用搞小动作,毕竟犯上作乱是大罪,怎么都难逃一死。   三就是扎布耶了,这是直接让沐沣走上死亡的刽子手,因为他沐沣自小遭了这么些罪,也是因为他,沐沣才会中毒不治身亡。   现在看起来的话,最棘手的也是最令沐澈痛恨的人恐怕就是扎布耶了,从哪方便扎布耶都是不可原谅,沐澈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不过扎布耶此人确实招人恨就是了,”安珏然笑着说道。   顾启珪点了点头,这句话他倒是也很认同。   “对于战场我并不陌生,这样也好,这次过去有机会我让一些事情永绝后患也好。”虽然这次事情也许仅仅只有陆岩掺和其中,但是一笔不二陆,牵连是一定的。而且在处境不一的时候,确实只有死人才不会出卖秘密,启珪之前和他讲的那事,他一直都是记在心中的。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外面想起了顾擎的声音,“主院那边催两位少爷过去用早膳。”   顾启珪这才反应过来时辰已经不早了,“过去吧,顺便也提一提这事儿,也好有个准备。”   安珏然点点头,北境苦寒,他要是出发的话,要准备的东西不少,顾玲燕那里根本不用想,肯定不会为他准备什么的,他自己又不得闲,最后还是得麻烦舅母,索性他也不拒绝,再加上其实在他心里,伯爷府这些人是不一样的,情感也不单单是舅甥关系。   早膳桌上,听到这个消息的朱氏差点把筷子甩出去,她对北境并没有什么好印象,当年夫君重伤,幼子深陷囹圄,她与两个女儿夜不能寐的祈求平安的煎熬似乎还历历在目,所以虽然北境一行她夫君得了爵位,但是她更有感触的却是顾国安一到阴雨天就痛得出冷汗的病根,没想到现在就连珏然也要去,还是在这种多事之秋,朱氏自然是担心的厉害。   安珏然看到这样的情景没有紧着安慰,毕竟现在说再多的都是枉然,苍白又无力,也没有什么说服力。他选择立刻就转移了话题,“去北境需要好些物品,就麻烦舅母替珏然好好整理一通了,恐怕今日我还得进宫。”   朱氏自然是连连答应,就算是她再是不情愿也于事无补的,毕竟新皇的命令已经在那了,还不如做些实事好呢。   看到这样的情景,桌上的其他人都笑了笑,气氛有些温暖。   傍晚的时候圣旨如约而至,第二日一早安珏然就带着圣旨和一部分禁卫亲信离开了京城,前往北境。 第254章   安珏然的离开,除了顾家大房一家放在了心里,其他人倒是没有什么情感变化的,亲人亲人,就是不管你走到哪里都有人时刻为你担忧。不过他们的日子也在继续,尤其对于顾启珪来讲现在还挺忙的。   现在年关将至大齐又正值多事之秋,先是许琦一事引发混乱,接着沐邱驾崩,之后沐邱还没有来得及入葬,这边又出了忠亲王逼宫一事,事情是一茬接着一茬,让人应接不暇,整个朝堂是片刻不得安宁。   但是就算是这样该有的礼节还是得有,虽然礼部那边在考虑现实情况的基础上压缩了这之中的环节,但是毕竟是国丧,沐澈方面就算是以日替月也要二十七日方能出服,这段时间王公大臣,文武百官包括诰命宗妇都得陪着,不能做出丝毫越轨的行为。服丧期之间,以新帝沐澈为首截发辫成服,王公百官、公主宗妇、佐领、三等侍卫、命妇以上,男摘冠缨截发,女去妆饰翦发,这是基本的礼节,得时刻注意着。   大齐都以丧礼为重,现在是国丧就更是严格,一切方面都是按照最高规格来的,这段时间内在整个京城都见不到一丝一毫的大红大绿,入目的都是素裹。   之前小殓是皇宫大内是混乱一片,这已经不能更改,既大敛,沐澈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奉沐邱梓宫于乾清宫,设几筵,朝、晡、日中三设奠,新帝沐澈亲诣尚食祭酒,三次跪拜起兴,满朝文武一起默哀。一行人几筵前,副都统以上官职立乾清门外,文官赴景运门外,武职赴隆宗门外,咸缟素,早晚朝夕哭临,这样进行了三日方算礼毕。   接下来就是颁遗诏,众臣素服,三跪九拜,然后产生新的帝王,虽然之前的大行皇帝小殓的时候,忠亲王已经不顾礼法强行逼着提前颁布了遗诏,但是这一道程序还是不能省,桓公公再一次向文武百官颁布皇帝遗诏,声音所到之处都是跪拜之声。不过这次是有些不一样的,因为这次遗诏的内容会直接颁行整个大齐,诏至各省。   在这之中,京城自大丧日始,寺、观各声钟三万杵,每日京城各个地方的百姓都能听见一声一声钟响起的声音,浑厚且穿透力十足。之后皇帝入皇陵,沐澈下旨派了沐邱生前最得力的大太监——桓公公去守皇陵,也算是仁至义尽了。毕竟虽然生为人子,但是沐澈与沐邱的关系可谓是淡薄的厉害,他从来没有从沐邱那里获得过父亲的关怀。   一转眼就到了正月初五,这是沐澈出服的日子,也是整个京城官民出服的日子。因为国丧,这个年是顾启珪这么些年来过得最惨淡的一个年了,现在出服,自然都是开心着的,虽然婚假还得再等两个月,但是起码不用每日缟素,生活其他各方面也能放松许多。不过出服对百姓们来讲是更轻松了,于文武百官却真正忙碌的开始,之前因为国丧积累下的政务,现在都要一一解决掉才行,所以自初五这一日开始,文武百官开始上早朝,各自忙碌。   在几日前,安珏然的信传回来说是北境有异动,在与宫中的密信中他虽然没有说具体的事情,但是‘内忧外患’四个字一出,大家都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对此沐澈的旨意是让安珏然看着办,说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当然也有朝臣尤其是谏官提议要派经验更丰富的将领前往,明里暗里的讽刺安珏然太年轻,可能看不清形势,一旦判断错误后果不堪设想。   对此,沐澈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蔡氏谏官,“爱卿说的是,不过爱卿也不用太过忧心,安统领在南靖待了六载,是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与战乱的基本敏感度还是有的,而且朕亲自体验过是十分准确的。”这样一句轻飘飘的话后,沐澈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是登记前的立威——他要拿许琦开刀。   没错,沐澈上朝要做的第一件事儿就是处理许琦一案,而且是亲自审理,这样一来参与此事的周守砚、王猛,以及顾启珪等人都要时刻紧跟左右。其实说起来的话,要不是沐邱驾崩,许琦之事本来应该在顾启珪他们一行人回京的时候就立刻解决的,毕竟沐邱是想拿这事儿为自己的一生划上一个完满的句号的,只是可惜了。要说许琦做的那些事儿形同造反,是毁国叛国残害百姓的大罪,不管是在哪里又是谁掌权,都没有高高拿起轻轻放下的道理,而且各方面证据确凿,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的时间就能审理判刑,但是终究沐邱没能争过时间。   这样一来,沐邱至死都没能享受解决这件事情后所形成的好处,倒是为沐澈做了铺垫,说起来这也算是这么些年他为沐澈做过的为数不多的事情了,虽然不是出自本愿。   要说现在处理这个事情是最好的,一来可以在京城百姓心中刷一波强烈的存在感,毕竟沐澈成名太晚,论皇子中的声名的响度比起忠亲王要差上一些;二来可以给其他官员包括封疆大吏以启示,作为新皇,沐澈急需要为这些朝臣贯彻自己的治政方针,也算是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且现在安意荣刚刚去两广上任,正是拨乱反正的时候,这个案子还能给两广百姓一定的启示;三来当然是不得不先处理这个事情,毕竟忠亲王再怎么说也是先帝亲子,新皇亲兄,要是甫一上台就先是处理自己的兄弟,那样也太让人寒心了,而且作为沐澈也并不希望忠亲王这样简单就上路,太便宜他了。   不过虽说有诸多先处理许琦的缘由,其实此案并不会浪费太多的时间,毕竟证据确凿,人证物证具在,许琦那边也从来没有否认自己曾经做过这些,犯人自己供认不讳,这案子几乎没有翻案的可能,还有什么可审理的呢,不用想都知道许琦会被判斩立决,不过因为如今国丧,就是京城屠宰都还没有解禁,当然不能杀人,所以就延后执行,也算是让许琦多苟活了几日。   不过因为新皇亲自审理,一时间,京城百姓几乎人人都知道此事,日常出去见着谁都能聊两句许琦的丧心病狂,这样一来,沐澈的大名越来越深入人心。   要说在许琦一案上,最恼火的就要数闫家了,闫如译死的不明不白,他们自然有许多要问的,之前他们初回到京城的时候闫家还埋怨他们不把闫如译一起带回来的,就是在朝堂之上对周守砚和顾国安也很是不客气,不过作为忠亲王一党,现在他们都是夹着尾巴做人,再也不敢叨叨了。   许琦一案是沐邱死前最后做的一件事儿,也是沐澈上位后的第一个大事件,整个朝堂自然都是关注着的,事情闹得不小,前往两广处理这事儿的一行人自然是广受关注,或多或少的都被封赏,其中顾启珪是最大的受益者,连升三级,直接从一名从六品的翰林院修撰成为了正五品翰林院侍读学士。   翰林院修撰承担掌修国史、实录、记载皇帝言行、进讲经史,以及草拟有关典礼的文稿的职责,但是这些顾启珪一日都没有接触过,直接就升了上去,而且升的这个职务有些微妙,这妥妥的就是要成长为皇帝近臣的节奏啊。   正五品这个官职在京城之中可以说是非常不起眼了,不过顾启珪是刚刚入仕,距今不过一年,在这个三年一升的朝代,这已经是神速了,而且这还不是重点,晋升翰林院侍读学士意味着顾启珪留在了翰林院,翰林院是养才储望之所,读书人聚集的地方,负责着修书撰史、起草诏书、为皇室成员侍读、担任科举考官等,翰林院官员地位清贵,向来是历代皇帝身边倚重的人才,也一直是阁老重臣的踏脚石,可谓地位超然。   朝中官员不是没有微词的,但是顾启珪在许琦一案中的作用实在是重要,这一点从周守砚三番两次为他请功就能看的出来。但是不可否认顾启珪确实炸眼,这时候甚至还有官员拿七年前的事情说事儿,明里暗里说他品行不端。   不过这些人并没能说太久,就被沐澈一句话打断了,“爱卿说的是,不过顾家子玠是父皇钦点的最后一位状元郎,怎么爱卿这是在诋毁父皇识人不清?”   轻飘飘的一句话弄得那些本来还有些小心思的朝臣立刻跪地称‘不敢’,这么些日子下来,他们也算是了解了一些新皇,刚开始的时候给他们听到沐澈说‘爱卿说的是’还以为是新皇同意他们的看法了,但是后来才发现这仅仅是一句口头禅,意味着上面这位已经不耐烦了。   “既然不敢,就先不说话,两广一事已经十分清楚,说顾子玠力挽狂澜也不为过,两广受灾严重至斯,在他的周旋之下保住了多少灾民百姓,不用朕说你们也都清楚,单单论这一点就是大功。在这之外,之后协助安统领阻止罪臣出北城门也就不值一提了。”沐澈慢慢说着,也是提醒朝臣就算是不同意也得拿出个合理的理由。   这下子,朝臣倒是都没再说话了,事情自然也就这样定下来了。   必然的,一时之间,顾启珪的风头一时无两。 第255章   最近,因为顾启珪的关系,连带着顾家也炸眼的很,就是平常的走动都翻了几倍,这当然不仅仅是因为顾启珪,还有顾国安的关系,这一段时间以来,沐澈对他表现出了足够的重视,这样总体看起来,新皇是要提拔顾家啊。这样一来,要与顾家交好的人当然变多了,就是时常不走动的大房顾启陵和蔡氏夫妇这几日每日都过来报道,对于此事,顾启珪和陆呦是不予理会的,随他们怎么样,只要不打扰到自己就行,总之得过且过。   不过,惹人厌的人之所以让人不喜欢,就是因为他们并不会看人眼色,这不今日他们又一次来顾府晃悠,而且言行并不是让人那么喜欢。   “弟妹最近应该出去走走,这老是待在房间里也不好,还是多动动,于生产是有好处的,”顾启珪刚踏上进房的台阶,就听见蔡氏用过来人的语气在他家夫人说教。   “这个心大嫂就不用操了,累得慌,有这些时间还是紧着看我家小侄子才好,也让他多学些东西,”顾启珪施施然走进房,似笑非笑的看着蔡氏,慢慢说道。   “二弟回来了?他一个小孩子,有丫鬟婆子看着,夫子悉心教导着,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蔡氏没有表现出被堵话的窘然,反而笑着问候顾启珪。主要是现在谁都知道顾启珪是皇帝要提拔的人,就是自家父亲也说小叔子前途不可限量,所以虽然内心里有些吃味,愤恨为什么有这样风光的不是自己夫君。   但是,自己还有儿子,而之前公婆搬进伯爷府一事也让她知道祖母那边根本不能动摇公婆的决定,再加上自家夫君这么些年也没能升上去,到时候就算是继承了爵位,也是降级继承,怎么样都要矮小叔子一头,这样想起来的话,确实是不甘心,但是这些她根本反抗不了,也改变不了,既然这样他们当然选择与二房交好,能抓住这条大腿才好呢,再怎么说这都是亲兄弟,自己扒上去难道还能被甩开?说到底,蔡氏都是为了她儿子着想。   闻言,顾启珪皱皱眉头,为了些不必要的事情连自己孩子都没有时间陪?这是什么道理,启珪刚想开口说什么,就被身边的陆呦就拉住了袖口,“大哥已经在这里陪着我与娘亲说了好一会儿话了,你与大哥去书房谈论正事吧,我们说的这些也不是你爱听的。”陆呦的声音很温柔,因为现在大着肚子,母性光辉笼罩着,看起来尤其的温柔,反正就顾启珪而言他是立刻就忘了之前的事情,虽然明知道他们兄弟没有什么话讲,但是还是听话的跟人出去了。   陆呦看着顾启珪出去的身影眯眼笑了笑,前儿个姨娘跟着嫡母过来看她,说了这些好话去夸奖夫君,姨娘说她这辈子是撞着大运了,嫁了个好夫君,作为她是完全同意这句话的,她是运气好,而且还不是还是一般的好,现在这样的生活她很满足。   “二弟还真是听弟妹的,弟妹的本事很好,”蔡氏看着二房夫妇蜜里调油,酸溜溜的说道。   陆呦本来还温婉的表情瞬间收住,蔡氏这是专门刺儿她呢,这话可说不得,‘夫君听她的’,这是什么话,要是传出去夫君耳根子软等一系列的流言恐怕都出来了,这对顾启珪绝对算不上好事。想到这里,陆呦的眉头皱了起来,心里组织着言语想反驳蔡氏,让她别再乱说。   陆呦这边有顾虑,朱氏那边是没什么顾虑的,这几日长子长媳每日过来溜达,说实话刚开始的时候朱氏是高兴的,毕竟是儿子怎么说都是斩不断的关系,但是长媳实在不讨喜,来这里看到幼子一家说话都是酸里酸气的还不自知,朱氏已经忍了许久,但是长子在这,她也不能说什么。   现在蔡氏竟然要给幼子找事情,朱氏自然是不答应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这话是随便能说的吗?我看你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谁家的人。”朱氏鲜少这样严厉的与蔡氏说话,虽然这个儿媳不是自己看中的,但是无奈长子喜欢,婆母又护着,朱氏向来是让她野蛮生长的,但是蔡家教导的女儿可以说质量是很不好了,就连基本的控制自己都不能。   蔡氏真正的吓了一跳,在顾家她是第一次在朱氏这儿受到这样的待遇,但是现在她也无从反驳,话落她自己也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问题了,所以现在蔡氏有些讪讪的。   因为朱氏的话,陆呦没再开口,毕竟在这时候插话十之八九就会被记恨,这样的事情还是不要做比较好。   女眷这边气氛不大好,顾启珪这边也是一样,他们兄弟自小疏离,中间一段时间有过缓和,但是成亲之后他们的关系又再次走向冰点,再加上现在他们根本没有什么话题开口,所即使他们现在是在书房也只是淡薄的寒暄,各自饮茶,和在厅堂没有什么区别。   “父亲现在不在家?”顾启陵想了好久才张口,一直没有看到顾国安他其实是庆幸的,要不是现在和二弟实在没有话说,他也不会挑起这个话题。   顾启珪抬了抬眼,看向自家兄长,接着就收回了目光,“最近京城事忙,爹爹地位特殊,这一段时间恐怕是没有多少空闲了。”   嗯,话题又一次终结。   顾启珪倒是没感觉到不自在,毕竟与他来讲这是他家,在自家当然是非常自在的,顾启陵于他只是个血缘亲近关系却淡薄的客人,而且他不想与顾启陵继续刚刚那个话题,他才刚刚回府,顾启陵可是已经来了一些时候了,竟然都没想着问问自家父亲回没回,怎么样说都不应该,不过作为弟弟,顾启珪不会从道德高度上去指责自己的兄长就是了,主要是不值得。   “那个表弟去了北境,没有什么事情吧,会不会有危险?”顾启陵再次开口。   顾启珪想说就算是官职不大,但是好歹是在官家做事,以后还会承爵,这些朝堂重事你都不知道,我能说什么,不过这是兄长,一母同胞的兄长,莫念三句我不气顾启珪才开口,“北境事急,对战是确定的,珏然那里自然是危险,不过这之前的六年他都是这样过来的,哪一场战争不是都是。”   顾启珪的语气很淡,只是陈述事实,但是却让顾启陵感受到了这之中的淡漠。   然后,兄弟俩一直到蔡氏过来通知要回去了都没再说话,茶倒是饮了不少。   顾启珪看着顾启陵离开的身影,脸上没有什么过多的表情,饮了最后一口茶才起身去后院,虽然说他离开的这些时间算不上短,但是要知道之前时候大房夫妇俩都是要在府里用过晚膳之后才离开的,今日早早离开,指定是出了事,不知道他家两个女人有没有受气。   顾启珪到后院的时候,朱氏和陆呦正在讨论才刚送进府来的布匹,顾启珪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婆媳两个叽叽喳喳的,和谐的很。   陆呦不经意抬头就看到自家夫君正含笑站在门口,笑着说道:“怎么站在门口呢,到了娘亲这里也不过来请安。”   “正要进来的,我看你们娘俩讨论起来可比与我说话重要,在想要不要打扰你们,就被你发现了,”顾启珪笑着说道。   “偏你是个促狭的,不过这事儿确实比你重要,我孙子要用的布料自然是要选最好的才行,要不然得遭罪。”朱氏嗔怪道。   顾启珪看了看揣着大肚子的陆呦笑了笑,都说十月怀胎,其实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都待不到十个月,陆呦去年五月有了身孕,大约到今年二月份孩子就能出生了,想到在大齐会有个与自己血脉相连的牵挂,顾启珪心里莫名有些兴奋。   日子一日日过去,转眼就到了上元佳节,虽然现在京中出服,但是不如以往热闹是一定的,沐邱没过百日,大红大绿都是禁忌,歌舞奏乐都是枉顾礼节,这样一来能热闹才怪。   这些日子京中也出了些事情,还都是大纪元的事情:   先是北境传来战报,罗国冒犯边境,大齐军队被动对战,这之中陆大将军有叛乱嫌疑,虽然已经被就地正法,但是军心涣散,为承继吾皇旨意,安珏然将军以一己之力夺下了北境军权,誓死捍卫大齐北方边境。   这件事情传到京城,是各有想法,北境陆家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各个朝臣心里都有底儿,毕竟当初忠亲王要逃亡北境的事情不是什么秘密,不过现在新皇承认的就是事实,也没人去反驳就是了。   再来朝堂阁老顾国安向新皇请辞,希望新皇恩免自己提前辞免官职,理由是积劳成疾,旧疾频繁复发,处理朝政都勉强的紧,总之言辞恳切,确定自己要从户部尚书一职上退下来。   这件事情就像是一颗惊雷砸向了文武朝臣和京中百姓,说什么都有,但是大多数都在惋惜,毕竟已经爬到了这个位子,退下去未免可惜,再加上顾国安在百姓之中向来有贤名,替他可惜的自然是有很多。新皇并没有当众做出决定,对于后续大家都很关心。   与之相对,顾氏启珪虽正式升任翰林侍读学士但是却被皇帝直接委以重任,协理户部处理国库物资一事就没有这么劲爆了。 第256章   这几件事情在外面闹得沸沸扬扬,就是平常百姓用膳席间都能说上几句,足可以看出这几件事情的传播广度,在这之中伯爷府独自岿然不动,府中所有人对此看的都不太重,主要是就算是顾国安从户部尚书位子上下来了,爵位还是在的,再说顾启珪还在任上呢,而且以眼前的势头看起来,前途是不可限量,伯爷府也算是后继有人,他们根本不用担心伯爷府会远离京中权力圈子,这样一来他们有什么可担心的。   所以,就算大多数人都觉得顾国安这时候退下来有些为时过早,毕竟再怎么说顾启珪还没有真正立起来,定多算是刚刚起步,不过顾家人尤其是朱氏和顾启珪都是持支持态度,其他人有什么可说的呢。   “老爷现在退下来,这与我们二爷恐怕不大好,怎么的不能再坚持几年,到那时候咱们二爷完全立起来了,也能撑起整个伯爷府,现在到底是太早了些。”此时陆呦这边正在说这事儿,这话是她身边嬷嬷说的,她一个常年在后院蹲着的婆子自然没有什么高见,只能依靠她自己的理解说话,而且她是陆呦的的角度上直觉就觉得这件事情不好,这样想的她也就这也那个说出来了。   “嬷嬷,”陆呦加大声音,有些严肃,“这样的话以后别再说了,公婆对夫君向来爱护,这事儿肯定是经过深思熟虑的,那可是夫君的亲生父母怎么样都比其他人更为夫君着想。”陆呦声音不大,也没有带着什么情绪,但是就是让人觉得她不高兴了。其实说实话,嬷嬷这话放在其他什么人家都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各个世家都是这样做的,为了给后辈小子铺路为了给自己子孙提供最好的条件,长辈们都是一直往上爬的,都会在朝中熬到最后一刻,这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为了自家儿孙着想。   但是,这个普遍意义上的事情,在顾家却并不适用,陆呦无比清楚自家夫君向来看重公婆,最是重情,于功名利禄那些个相比起来,他们更看重的是情谊,这些观念与陆呦之前的认知是不大一样的,但是陆呦很庆幸,她喜欢这种氛围,身处其中她时时都能感受到自己是重要的,心底里都是满足。   所以说,这个事儿陆呦并不想沾边,就是身边的这些丫鬟婆子也不能碎嘴,婆母和夫君是极其希望这件事情能成的,她自然不能上去添堵,而且夫君之前与她也多次提过此事,虽然她没有想到这么快就行动了,但是不管怎么样,迟早都会发生的事情早一点晚一点倒是没有什么关系就是了。   “哎,是,是,老奴记在心中了,”嬷嬷赶紧称是,本来她提起此事就是怕自家姑爷在朝中没有了什么依仗,现在听自家小姐这样说,她也是突然就明白了,哪有父母不为子孙着想的,顾家老爷那样高风亮节的人自然是做了最好的选择的,这样一想,其他也就释然了。   陆呦没有再说什么,这是自小跟在她身边的老人儿了,她自然是了解的,没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打消她们再继续乱说还是要的。   陆呦这边什么事情都分的清楚明白,顾启珪现在也在谈论此事,但是对象有些不一样,反正在地位上是有所不同的,他现在面对的是上位者,也就是新皇沐澈。   “云南那边的事情都先告一段落,各种物资沐执之前不是已经捞了不少,也能顶一段时间了,现在先顶着北境这边儿吧。”沐澈之前就与顾启珪在谈论物资的事情,沐邱在位时国库就空虚,去年事情又多,之前两广水灾差不多已经掏干了国库,就是到现在也没有多恢复过来。现在最紧急的就是先解决北境战事问题,这是他继位之后做主的第一件大事,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当然什么都该是紧着北境才行。   “是,臣领旨,”顾启珪领旨,听沐澈说起沐执搜揽物资,就知道他是在说启赋山的事情,这样看起来他们在两广的事情沐澈都是了解的,不过顾启珪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儿是见不得人的,所以倒是没有什么感觉。   正事儿一说完,大殿里的气氛轻松了许多,君臣两个开始说起了其他的事情,“对于顾阁老请辞一事,你是怎么想的?”沐澈看了一眼站在殿下的顾启珪,想听一听作为儿子顾启珪是个什么意见。   “回皇上,微臣是支持家父的,要是圣恩准许此事,微臣感激不尽。家父自七年前北境一行中身负重伤之后,就一直旧疾缠身,这么些年以来日日不离汤药,受尽折磨,为此家母现在甚至都能算得上半个大夫了。为人子,臣希望家中父母都能轻松些。”顾启珪突然被问及此事也没有感到意外,毕竟最近这事儿闹得极大,谁都会说上几句,就是张文钦那一群人见到他都会说上几句。毕竟现在朝中不管是作为内阁阁老还是在任户部尚书,顾国安的地位都举足轻重,现在突然提请圣意要往下退,这实在是个大事情,恐怕现在满朝文武都是在密切关注着的,沐澈问也在情理之中。   “顾阁老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朕现在的情况你们也都知道,现在顾阁老要退下去朕要是应下肯定是一个大事情,让朕很是为难,”沐澈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圣上说笑,朝堂文武朝臣人才济济,家父只是之中一环,最终的事情走向还是看圣上的意思。望圣上能理解臣下的拳拳之心,应下此事才好,”说着,顾启珪直接掀袍跪在了地上,就算是沐澈这样说,顾启珪还是坚持没有松口的意思,说笑话,他家爹爹为了此事已经做了这些努力,作为儿子他怎么能拖后腿呢。   其实说实话,虽说之前顾启珪就想着顾国安能退下来,好好休养,但是他想的是等自己独当一面之后的事情,他从来没有想过顾国安能这样果断,他这边才刚刚起头呢,顾国安那边已经开始行动了。想也知道这之中有他这段时间风头正劲,众人都说他前途无量的关系,他家父亲这是提前为他让道呢,毕竟一门两父子,怎么可能双双都受新皇重视,那样容易遭人恨,这是他父亲的苦心,顾启珪领情。当然这其中也有父亲身子越来越不好的原因,作为顾启珪当然是希望顾国安能健康长寿的,所以对于这个决断,顾启珪是无条件支持。而且爹爹既然做了这样的决定,就是相信他能安然处理今后道路上的荆棘,作为顾启珪也是有这个自信的,他不用靠着父亲开路也能闯出成绩。   “这事儿朕知道了,顾阁老心意已决,朕也不能强硬阻拦,不过现在这个时间不行,”沐澈也算是了解了顾启珪的意思,于是低声说道,这是他的真心话,要是搁在别人身上,他肯定会打太极不同意此事。毕竟顾国安向来只忠于皇帝,能力又强,在朝堂之上也能做实事,是他们这些上位者极其喜欢的臣子,当然不想这么简单就放过。   不过顾国安曾经帮过他与阿兄,作为沐澈并不想恩将仇报,而且顾启珪与他的关系有些复杂,中间还有一个阿兄在,阿兄生前很是喜欢顾启珪,没少与他讲关于顾启珪的事情。而且,之前他与顾启珪因为一些事情有过几次交集,他心里清楚这小子不简单,不出几年就能成为他手下的栋梁,这样一来,比起顾国安,顾启珪要更重要一些,权衡利弊,沐澈知道自己怎么选更有利。   “臣谢过圣上,回府之后会与家父说清楚的,”顾启珪知道这已经是沐澈松口的结果了,他自然是谢恩的。   “朕听说顾大人最近是春风得意的很呢,”沐澈开口说笑。   “都是圣上厚爱,”顾启珪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是语气之中都是无奈,他也不想这样的,但就是他兄长夫妇都时常去伯爷府溜达,想着与他交好,更别说其他人了,这事儿整体起来让他很是不耐烦。更不用说更甚者,这一段时间,竟然还有人去给他说亲,这不是挑事儿的嘛,他家夫人可是还怀着孕呢,这不是添乱嘛,专门给他添堵。   至此,顾启珪已经下定主意,等珏然回来一定要好好讨回来,把他这段时间的郁闷都发出去,毕竟真要说起来,这样的待遇他本来应该与珏然共享的,他们去两广的这一行人立了大功,就是徐宜都升了官职,不过这些都没能遮住他和珏然的光耀。而且比起他,珏然明显更受新皇重视,主要在之前忠亲王逼宫事件中,珏然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接着又替君分忧出发去了北境。安珏然这才弱冠年岁就有这样的成绩,自然是前途无量,最重要的事情是他还尚未婚配,自然有更多的可能,没看到就算是明知道安珏然不在家中,安家大房那边也是日日宾客络绎不绝。   但是谁让现在珏然不在京中,所以大多数的目光还是都聚集到自己这边来了。这样一想,顾启珪就想拉着珏然一起体会一下他现在的感受。   顾启珪是傍晚时候回到伯爷府的,自然是先与父母传达圣意。   闻言,顾氏夫妇很高兴,这与他们之前想的一样。 第257章   就算辞官这事儿定了下来,伯爷府这边也没有往外宣传,俨然就是任你外面各自套路我自岿然不动的架势。不过,不管怎么说吧,顾国安这边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只待这一段时间过去,就能完全尘埃落定了。   而此时,安珏然在北境的战况也可以说算是势如破竹,接连几次的对战都是以大齐这方面获胜而告终,消息八百里加急传到京城,长久以来比较沉闷的氛围也变的活泛起来了,重新回暖。百姓往往能让这样的事情调动起神经,毕竟每一个人心中都住着一位英雄,人天生会崇拜强者。   不过,虽然情势是一片好转,北境那边还是不可以掉以轻心,因为沐澈给安珏然定的目标还远远没有的达到。沐澈的心很大,非常大,只因为那是北境,一个之于他来讲是一个比较禁忌的地方,他想做的更多。所以就算是每次胜利战报递上来,他也都是那种‘再来点,我还没尽兴’的表情。   说实话,顾启珪大概能明白沐澈的心情,也大概知道他在等,看他到现在都还强压着不举行登基大典就能猜到一二了,要知道登基一事礼部那边可是已经催好久了,但是沐澈从来都是无动于衷,逼得狠了也就是说句,‘如今多事之秋,父皇百日都还没有过,民间的庆祝喜事尚没有开始,作为人子,我自然是要以身做主才好,登基就再等等。’这话一出,朝臣之中倒是没有人过来说什么了,毕竟这话虽然不和常规,但是合理,谁也不能逼着儿子不尽孝不是。   当然这都是顾启珪的猜测,不过他有自信应该八九不离十,这话当然不能说,他也就是想想。北境那边的物资一事已经处理差不多,这次公务他算是得心用手,再加上这是协助户部,虽然他父亲已经提请要提前退下去,但是现在还在户部尚书一职上,当然谁都给些面子的,总之他们爷俩合作起来,可以说默契十的。   沐澈暂时没有登记算是缺了个仪式,但是即位一事现在已经昭告天下,沐澈就是名正言顺的皇帝,新皇即位,各种事情自然是都忙碌起来了,一时间,朝堂之中必然弥漫着一种新气象。比起沐邱,沐澈做事更加的果决和大胆,这大概是因为沐邱当过太多年太子的原因,他的行事大都是参照先帝,说好听是温和,不好听就是优柔寡绝,要不然也不会在受创之后这么些年也不敢尝试与世家贵族对抗,一直到临死前才派自己近臣去整顿两广吏治。   当然了,虽说沐澈做事有诸多特点,就现在这个情况可不是他立刻就能把政局扭转的,毕竟大齐百姓千千万,疆土浩荡,怎么说都得一步步来,他最先做的就是在六部之中大力培养新人,当然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人才,是他看得上眼的,顾启珪是其中一环。   现在朝堂之上凡是有些眼色的都能看得出,新皇很看重年轻一代,这其中尤以顾阁老嫡幼子为最,毕竟先是在户部历练,事情可以说完成的不错,接着就被新皇派到了工部直接跟着巡防司去保定考察盐铁事宜,这是个肥差,朝臣之中多是想去的,最后沐澈钦点了顾启珪。不过朝中大臣倒是没有说什么,只要因为沐澈的意思是让顾启珪代他去巡查的,翰林院可以说是皇帝的后书房,这样说起来派翰林院众人过去也无可厚非,毕竟也没有给实权,就是多了双眼睛而已,但是翰林院众人可就不这样想了。   顾启珪要去的第一站是保定,是个比较近的地界,他们一行人是代表新皇前去,这一次出行的行为举止包括各个方面的容忍度都直接代表了新皇的水准,毕竟是新皇第一次在大齐的亮相,代表的是脸面,朝臣都想想跻身其中,这样也代表新皇对自己重视。这次公务可以说是香饽饽,顾启珪又是因为身在翰林院才被点名的,所以对他能接手这个任务,说什么的都有。   这不,顾启珪刚刚进翰林院,就听到身后有人与他讲话,“顾大人是好运道,这次任务要是完成的好,与你今后的肯定是有大帮助的。”   闻言,顾启珪笑了笑,其实心里已经狂躁一片,能不能有些眼色,当他想去吗?他巴不得最近一段时间能留在京城,虽然最近他升的太快,确实需要多做些公务向大家证明自己的实力,但是这时间选的不对啊。   之前时候,沐澈派他去处理国库物资一事,大概是因为知道自己有经验是老手。但是这次可不一样,遭人恨不说,以后他在翰林院可就不好混了。要知道虽说他隶属翰林院,可从来没有在翰林院做过一日事情,这下好了,直接堵死了他的后路,今后就算是自己再怎么努力这些人都会有意见的,尤其是年轻一辈。   当然这都不是最重要的,最最最正要的是,现在已经正月下旬,眼看就要到二月份,虽说保定不远,但是在这个只能靠行马行车的年代,还是要花上不少时间的,自家夫人可是就要生了,要是陆呦生产的时候自己赶不回来,那可是非常遗憾的事情。   顾启珪不喜欢此次公务的理由千千万,但是对外人当然不能表现出来,他利落的回头,就看见了正站在他身后的刘坤,说起来这个人他也算不上熟,不过当年一届参加过科考的关系,不过这人比自己早入仕途,之前自己高中摆宴席的时候还见到了,当时还觉得他升的太快了,不过现在顾启珪可是不羡慕了,不过不能否认这人是识时务者。   刘坤之前是投靠了忠亲王的,而且颇受重视,所以短短六年的时间,他已经爬到了从四品的位子,不过他还是赌输了,因为到最后继承皇位的是不起眼的四皇子沐澈。之后,当年追随忠亲王的是死的死,流放的流放,就是忠亲王和袁坤现在也都还是阶下囚,怎么说结局都不大好。   不过眼前这人是个例外,因为在忠亲王逼宫的当时,双方站队的时候,他直接就站到了沐澈身后,要不是暗卫那边来消息说这人本来确实是追随忠亲王的,顾启珪都要以为这是沐澈的幕僚了。   不过,这样做保住了性命,刘坤的位子也是没升没降,安稳的很,其他倒是不好说的了,最近他可是连走到皇帝跟前都难。在顾启珪看来,刘坤这辈子也就是这样了,沐澈的性子他还是了解一些的,虽说不会主动会迁怒人,但是之前做过的一些事情他都会放在心里,这事儿他这边知道,他就不相信沐澈心里没底。   “刘大人说的是,不过启珪还年轻,什么事情都是要好好学的,这次去就是去长个见识,这处理公务立功行赏的事情还有其他大人在,这次我能有个机会已经是黄恩浩荡了。”顾启珪作揖,笑着应道。   “顾大人好似对我有些意见?”刘坤看到沐澈这样的表情,有些不解,他出身没落家庭,自小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虽然顾启珪是笑着的,但是就是没有达到眼底,这让刘坤很是不解,他可不记得自己怎么的罪过这个顾家幼子。   顾启珪楞了一下,接着又笑道:“刘大人说笑了,我与您交往不多哪来什么意见,我性子向来如此。”其实是有的,他直觉就是不喜欢刘坤此人,不过想一想他们确实没有什么纠纷瓜葛,这大概就是一种微妙的感觉,不过顾启珪向来忠于自己的感觉,他不想与刘坤交往太多,也确实是这样做的。   就算是以后他们二人同时外放到一个地方历练,刘坤凭此平步青云,在朝堂上混的如鱼得水,顾启珪也从没有靠近他,若干年后,刘坤贪污案被当成典型,一大家子人午门外斩首示众,顾启珪还唏嘘不已,回家和自家夫人吹嘘自己当年是多么明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顾启珪虽然不想与刘坤纠缠,但是到底是自己上司,也不能说走就走不是,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之后顾启珪直接回到了伯爷府,府上闹哄哄的,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给他收拾行装呢,因为陆呦现在身子不方便,想也知道这是朱氏在弄,这是最近朱氏第二波收拾行装了,第一次送走了珏然,第二次又是自己,今年还真是……   这样想着顾启珪先去给朱氏请了安道了谢,感情都是处出来的,没有谁是无条件对人好的,真的是没有人,而且顾启珪是真正的很感谢他的母亲,之后就被赶着回了自己的院子,陆呦还和往常一样,笑眯眯的看着他进院门,温和的与他讲话,仿佛一切都没有变化,顾启珪却能从这些之中感受到独属于他家夫人的温柔,在对他说‘没关系’。   顾启珪坐在陆呦身边的榻椅之上,小心的把陆呦搂过来抱到自己怀里,大手放在陆呦的肚子上,“我从不许没有把握的诺言,但是只要条件允许,我一定会尽力赶回来的。”生产从来都是一不小心就会没命的事情,他不想缺席。   “好,”等了一会儿,顾启珪才听到陆呦温和应声。   一时间,房间内是岁月静好,院子里也应景般起了春风,褪去了冬日的刺骨阴冷,拂面之下,甚是温柔。 第258章   此去保定,顾启珪他们一行人是做好了十足准备的,不过再多的准备也不能完全抑制住突发状况的发生。   为了应对巡查,保定府要向顾启珪一行人展示当地的盐铁等大宗商品在他们这一块完全没有问题,是做了方方面面的准备,毕竟他们都怕新皇这第二把火烧到自己头上,之前许琦第一把火烧起来,牵连的人员甚广,到现在两广那边是一声没吭,甚至新皇还派人去两广派了圣旨,当时涉案人员严格按照参与程度该领的惩罚是一分都没少,说是连根拔起也不为过了。   虽然许琦之事,是当初沐邱在世时出的任务,但是从新帝处理事情的手段看,就知道这是个杀伐果决的,他们可不想成为第二个许琦,所以,他们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时刻准备着,这次上面巡查就是他们要度过的最大的难关。   但是很不凑巧的是,就算是他们已经尽力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粉饰太平,还是出事儿了,就在顾启珪他们一行人刚到保定府的时候,保定最大的一座矿山突然坍塌,毁坏物资不说,造成百姓伤员也是无数,事情一时间闹得很大。   事情一出,顾启珪他们这边就知道了,毕竟这么大的事情保定府本地官员就是想瞒着也瞒不了,更不用说他们已经到了保定啦。这也就造成顾启珪他们一到就有事情在等着他们了,此事不管是因为官员急功近利造成的还是纯属意外,他们都需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原委,在他们巡访的时候出现的这样的事情,想也知道这其中必有猫腻,而且猫腻还不小,而且他们出京就有着要传播新帝执政方针的意思,这下子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这样一来,本来还想着这次公务不会很劳累的顾启珪是有的忙了,本来吧,他在这一行人之中资历较低,巡访一事说起来也就是跟当地的官员周旋,这些事情其他资历较老的官员就能办了,他去就是纯属去撑场面的,是作为圣上的眼睛去的,只要坐等立功就是了,但是没想到临了临了事情竟然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他想当米虫都不行了。看着其他官员虽然积极主事但是事情还是没有什么进展,顾启珪是有些着急的,与他来讲,时间是耽误不得的,他可不能就这样混着就算了。   其实说起来,这事儿并不好处理,一不小心就能扯到新皇的运道问题,现在的百姓可不懂什么科学,他们更多琢磨的是把这些天灾人祸都归咎于运道,要知道现在大齐最大的事情就是新皇上位,要是把这些事牵扯到一起,这一传十十传百的,影响指定是非常不好的,作为他们自然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所以接下来,顾启珪立刻就投入了公务之中,保定府这边有不少顾老爷子的旧部,能与他行不少方便,所以虽然事情远比他想的要困难,重重疑难纷至沓来,忙的是团团转,他也没有说什么硬着性子往下走。   在顾启珪忙着这些事情的时候,大齐也发生了不少事情,与顾府有关的也有几件。   第一件时关于北境战事的。   因为安珏然做事果决,之前北境那边是捷报频传,战报所到之处都是欢呼雀跃,以那时的情况看起来北境最后能获胜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过时间进入到二月份,北境战事出了大状况,陆家三子陆霆因为不服管教,从军中逃往敌方,被安将军抓了个正着,虽然最后被就地处决,但是情报外泄,北境对罗国的对战紧张程度达到了巅峰。之后,陆家老爷子不堪得意孙儿横死以及愧对大齐,没有撑过几日也跟着去了,自此北境再也没有陆家人出来蹦跶了。   此事传到京城,新皇直接下旨把件事情放在了明面之上,一点遮掩没有,陆家这个世家算是完全没落了,就算是还有陆平和陆航两个位高权重的子孙也于事无补,毕竟整个大齐都知道他们与本家关系疏离。   而且新皇并没有给陆家留什么脸面,直接下令让这两位大臣以日代月守孝,不用行三载孝,也算是‘夺情’了。与此事没有人再敢说什么,毕竟朝臣心里都清楚的很,北境陆家全门皆灭应该就是上面这位的意思。新皇即位,虽然整日都是笑眯眯的,但是他们这些朝臣可是都不傻,自从沐澈上位,凡是之前站在他对立面的可都没有好下场,北境陆家可是忠亲王那边的。   这件事情顾启珪倒是知情,只是他无暇分神,而且,他大概能猜到这件事情的缘由,应该是珏然开始动手了。北境陆家没人了倒也好,与他来讲是少了一个祸患。   至于其他,自七年前的事情,大齐朝堂已经加重北境军队的管理和物资供给,现在的北境比七年前要强上很多,罗国要想占便宜可不容易。   第二件事情是关于朱家的,熬过了这么些年,朱家老爷子近日去了。年前的时候朱家就送信到京城说是朱家老爷子不好了,朱氏之前时常唠叨,没想到过年人就没了,而且还赶上国丧。   其实这几年以来,朱氏除了与朱家七爷亲近,其他兄长联络的并不多,主要是就其他几个兄长嫂嫂怕是都埋怨她当初不伸援手,尤其朱家五爷的事情直接关系到顾启珪,朱家五夫人是意见一大堆,就是平常来信也都是诉苦的,之前朱氏因为心中愧疚,从其他方面弥补了许多,主要是那是自己的亲兄长,虽然是真正做了错事,但是毕竟血缘在那里,但是这些行为并没有换来好的结果,那些人拿她当冤大头使唤。知道之后朱氏就很少做这些了,朱府的来往都是按照礼法,倒不是稀罕这些东西物质,但是长久的付出,没有收到相应的回报不说,还得罪了这些人,实在是不值得。   现在知道了这个消息,朱氏自然是非常痛心的,甚至还悲恸过去了两次。   朱老爷子一生守护朱家,七年前发生那些事情之后他一瞬间就衰老了许多,熬了这些年这也算是解脱了。今年朱老爷子现在已经八十有七,虽然糟了些罪,但是勉强算是喜丧,现在国丧也不能大办,京城距离安庆又远的很,就算是快马加鞭的赶回去,自收到讯息到朱氏赶回安庆那边也已经下葬了,所以朱氏没有去江南参加丧礼。不过作为亲孙女,该有的礼节还是要有的,正值国丧周围素裹还没有换下来,倒是不用大准备,只是朱氏身上又更素淡了些。   这事儿顾启珪自然是接到消息了,作为曾外孙,顾启珪是该着服丧的,但是已经不严格了,毕竟这其中的关系已经远了,再加上现在大环境之下是国丧期间,他根本也不用特意准备。   第三件事情与顾玲燕有关,自从沐澈上位,安珏然地位是水涨船高,作为母亲的顾玲燕自然瞬间就成了京城各家夫人的座上宾,要知道安珏然可是还没有娶妻呢,有前途的男儿从来不愁取不到媳妇,但是往上凑的人就有很多。   安意荣去了两广,留在京城的顾玲燕心里自然不高兴,毕竟在她心中安意荣最重,这样的气她怎么能受得了。正巧这时候这事儿来了,这让她有了发泄的缺口,这段时间她是完全放飞了自己,与各家的来往是来者不拒。因为现在沐邱没出百日,她们也没有太过张扬,但是长此以往,被人盯上也是必然的,毕竟人往高处走是非慢慢就多了。   早朝的时候,这事儿直接被谏官搬到了朝堂之上,用的是不敬先帝,立法缺失的理由。   “朕没记错的话,你嫡出的女儿嫁进了顾家,这安家大夫人是顾家嫡出的女儿,蔡卿在大义之上还真是拎得清。”沐澈说道,似笑非笑看着蔡畅,他是知道安珏然与母亲关系了了的,这其中的缘由他倒是不大清楚,不过顾玲燕这事儿就现在看起来实在不是大事儿根本不值得拿到朝堂之上来说,这针对的是谁不用想也知道,这罪名要是成立,之后安珏然还不得完喽。   蔡畅一看到新皇这这样反问就知道这是不高兴了,但是作为谏官,他不是轻易后退的人,只见他上前一步,“回圣上,微臣向来关注实事,不能因为家中有些牵连就忘了自己的职责。”   沐澈看了看地上梗着脖子回话的蔡畅,面无表情,“安大夫人是着急了些,不过也算是人之常情。”说着,沐澈看了一眼底下的谏官正要张口说话,摆了摆手,制止住了他们的蠢蠢欲动,“不过这毕竟不和礼法,朕之后会知会太后娘娘那边,让她老人家亲自去处理。现在安将军在北境护我大齐疆土,凡事不能做的让将士寒心。”   “皇上圣明,”顾国安领旨跪地。   接着满朝文武都反应过来了,“皇上圣明。”   这事儿算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了,不过之后季太后确实亲自派人去了安府,至于说了什么,又惩罚了什么,外人都不知道,但是自那日起,顾玲燕就没出过门。   以上事情,顾启珪都知道些,但是都不是大事儿,他也就没有花费时间精力去关注,时间已经进入到二月份,距离陆呦生产的日子越来越近,他时间不多只能紧着先完成手头的公务。 第259章   皇宫   虽然外面天儿就连熹微的蓝光都没有,但是现在确实已经是清晨了,距离早朝还需要有些时候,不过养心殿这边儿已经点灯了,沐澈已经开始问政。因为最近诸事频发,沐澈又是刚刚登上帝位,还算不上安稳,当然是睡不好的,最近这几日他合眼的时候很少,休息往往都是凑合着来。   “北境那边最新的战报什么时候能送到?”看了许久的奏折,沐澈实在是疲惫的很,靠在椅背上,揉揉鼻翼放松一下,开口问正在待命的貉,比起其他,现在他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依照安将军的习惯,今日辰时初应该就到了,”貉应声,这段时间一来安珏然都是这么个习惯,想来这次也不例外。   “嗯,珏然那边也是要开始反击了吧,”兵强马壮,将领作战经验又丰富,现在又没有人捣乱,从一开始沐澈就不怎么担心会兵败,不过对手是扎布耶还是需要注意些的。   不过,这次的低谷十之八九是珏然的策略,这从珏然送来的密信之中就能看出来,因为这他并没有把这些事儿放在心上,只是朝堂之上因为此事已经吵的翻了天,朝臣中多是上奏恳请派新将领前去北境御敌,说到底就是要拿军工就是了。   对这些只知道纸上谈兵的家伙提出来的建议,沐澈也只是冷笑,是不是这七年来安珏然太过于低调了,才让这些朝臣就算到了现在还是不能充分认识他,还把他当成草包呢这是,还有能不能有些常识,大敌当前竟然更换将领,是不是盼着北境早早城破,扎布耶能进关呢,这些声音沐澈当然是不会理会的,一个个都是不懂跟着胡闹。不过这一摞摞的奏折他已经看腻了,要是这次战报珏然那边给出的还是些‘因机密泄露,己方处于弱势’的说辞,恐怕今后几日,他还是要受这些荼毒,还会更严重,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这边还想凑着最近做些实事呢。   “是,依照安将军的习惯低谷期不会持续很久,现在反击十之八九已经结束了。”貉回到。   “希望如此才好呢,”沐澈点点头,“保定府那边儿怎么样?”   “牵扯甚广,钱长恭等众位大人现在都紧着这事儿在做呢,不日应该就能出结果,”貉回道,他身为影卫,现在还在经营着他们的情报网,只是现在更全方位了,这些事情他们并不花费太大的力气就能通过特殊通道就知道,况且保定府距离京城实在是不远。   “给保定府下旨,这次的事情务必彻查到底,朕要听最终的审判,”沐澈的手指敲敲龙椅把手,“你亲自去,顺便捎密信过去。”   “是,”貉领旨。   “顾家子玠还真是,该说幸运还是劳碌命,这一桩桩事情都被他赶上了。”沐澈感叹道,就拿这次的事情来说,他确实是想凭借巡访在保定府查出些什么的,只是没想到成果这么喜人,他们这边才刚派人过去保定府就出了那样的意外,说是为他们良心定做的都不为过。沐澈嗤笑一声,在沐邱在位期间长歪的花草树木,他得慢慢都给扳正,就从保定府这边开始好了。   “顾家少爷确实老跟这些事情扯上关系,”貉回道,这样一想可不是吗,顾少爷总是遇上棘手的事情,之前他还以为只有跟顾家有关系的事儿才这样,现在看来,只要是他沾身就不行。   沐澈也勾了勾唇,之后还是多派几个任务给顾启珪好了。   保定府   转眼到了二月上旬过去了,保定府这边的事情进入了高潮,顾启珪是越来越忙碌,这几年,顾启珪已经变得足够成熟,虽然这次保定府的事情比较棘手,他这边还是有条不紊的。   不过,这次的这次的事情确实牵扯甚广,他们现在还只是深入一角,就已经心惊了,已经到了他们不能做主的态势,保定府矿山煤矿都有,不过从来都是按照之前巡抚报上去的限量开采的,这次他们去巡查,发现单单是这个事情都比较令人怀疑,煤矿暂且不论,铁矿能开采的可是不少,已经被开采的量也不少,但是账目之上可是都没有的,那这些额外的都去了哪?这些事情他们当然做不得主,连忙给沐澈去了信儿。   他们的信儿还没送到京城,沐澈派貉送的旨意就到了,圣旨上是让他们继续查,不过出了这样的突发事情,他们当然不敢擅动,还是决定等京城的旨意,索性旨意来的快,沐澈的意思已经改变,那就是让他们往死了查,就是来下旨的貉也被留了下来参与此事,可见沐澈的态度非常的坚决。   要知道自从七年前的江南的铁矿事件之后,整个大齐对这块是看重的很,所以各省在这方面都是小心仔细着来的,没想到现在在京城官员巡访的期间,作文京城门户的保定府竟然出了这样的事情,当地的这些官员可以说是欲哭无泪,只能尽可能的弥补,降低影响。但是顾启珪他们的动作实在太快,而且他们也没有那个能耐去贿赂巡防人员的领头人,这样一来,这些官员急的头发是一把一把往下掉,但是没有什么用就是了。   沐澈要彻查此事的圣旨,并不是悄咪咪的密旨,是直接明面上送圣旨过来的,而且是连着下了两道旨意,这下子保定官员是人人自危。   说起来这一次巡访官员是以工部侍郎钱长恭为首,顾家之前与他交集不多,不过因为之前安意荣曾经在工部任职,顾启珪倒是对此人有些了解,能力不错,但是但是有些诡谲,不是个好相处的,有时候此人还有些认死理,这样的性子放在平常时候让人又爱又恨,但是在这个时候,也算是是非常好的利器,所以说沐澈派人还是有些道理的,也算是有些先见之明。   “此次事件,圣上的密信是想好好历练年轻一辈,话里话外的意思,你们都应该明白,”书房内,钱长恭正在和其他巡访官员说话,也算是传达之前目测会密旨的内容,这话一出,显然就是意有所指。   细观之下,除了还在府衙处理公务的顾启珪和貉,他们这一次一起过来巡访的官员都在了。   “我们这些老东西是老了,早晚是让人嫌弃,还不如多多发挥余热,还能在那位面前留个好印象,”这其中同样是工部的刘大人饮了一口茶,笑着说道。   “你们就那么确定人家是占你们的光,”说话的是户部李慕青李大人,只见他是嗤笑一声,讽刺意味溢于言表,“从这事儿发生的到现在,出功出力的可都是你们所提之人,就是单轮这人脉,人家靠咱什么?”   这话一出,房间里的这些官员脸色就不好了,这次出来作为京城官员巡访保定府,本来大都是多年同僚一块的,顾启珪是后来加进来的,比他们年轻许多,却能跟他们一起出访,想想就不得劲。   谁知道新帝还在密旨中专门提出栽培年轻官员,他们这之中可就只有顾启珪最年轻,这是让顾启珪踩着他们上位呢,这样的事情自然会让人心里不舒服,毕竟每一个人都想往上爬,哪能允许别人虎口夺食。这样一来,自然是个个心里都不忿,现在是密会,又都是处在同一立场上的人,他们说话也没有多少顾忌,总觉得都是这样想的。   李慕青说的这话可是让他们自打嘴巴,脸上能好看才怪。   看着众人脸色各异,李慕青再次嗤笑,“或者刚刚各位大人实在质疑那位的决定?要不要李某代为禀报?”说着就推门离开了房间。   这话一出,众人脸上瞬间没有了血色,面面相觑,要说他们之前已经彻底的领教过新皇的手断了,比起先帝爷,这位可是惹不得,他们只是觉得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竟然让一个别人占了便宜心中都不痛快,可不想挑战新皇的怒火。   “李大人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在威胁我们?”“李大人最近还真是好大的气性。”   众官员议论纷纷。   “李大人可是季太傅的得意门生,以后这些话可是不要再说了,”这时候,钱长恭才慢慢开口,一句话也解释了李慕青之前所有的行为,季太傅的那边的人,恐怕一早就是追随新帝的,这样一想,本来脸色就苍白的这些人开始慌张了。同时心里也在骂钱长恭,这个老狐狸,知道这事儿,原本不说,偏偏到了现在才开口,莫不是专门在耍他们,想到这里,众人脸上都不好看。   唯有钱长恭老神在在的端着自己的茶杯饮茶,也不说话。   最后不欢而散是一定的。   还在府衙处理公务的顾启珪是不知道这些事儿的,就算之前就有官员因为公务怼他,他也没放在心上。要说现在他心里时刻都放不下的事情,那就是家里的妻儿了,这关键时候他很可能不能回京,说什么都是有些遗憾。不过京城距离保定府算不上远,那边只要生产了,自己就能很快收到家里送来的消息,也算是有些欣慰了。   顾启珪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光,这次自己是要食言了,只希望都平安才好呢。   “主子,新的账目搬来了?”顾擎的声音从房间外传进来。   顾启珪暗叹一声,得嘞,他还是老老实实的紧着公务吧。 第260章   京城·顾府   转眼到了二月下旬,伯爷府这几日府里不大平静,当然不是指府中有多乱,只是单纯是氛围问题,主要是五日前他们家二夫人的预产期已经到了,但是现实是到了现在还没有丝毫动静,他们家小少爷就是不出来。   这样的情况让朱氏很是担心,连带着伯爷府阖府上下都跟着心惊胆战,走起路来都是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不小心就冲撞了他们金贵无比的二少夫人。虽然府里请来了包括元大夫在内京城有名的大夫替陆呦问诊,都表示这种情况很常见,没有什么大事儿,注意着些就好了,孩子该来的时候就来了。   但是朱氏哪能不担心,幼子不在京城,儿媳又是头胎没有任何的经验,什么事儿她不得上心,这几日她指挥着全伯爷府上下都围着陆呦转还是放不下心,就怕这孩子在她们想不到的时候来,到时候慌慌忙忙的就不好了,所以虽然之前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作为婆婆朱氏的担心是全方位的。   因为朱氏怕有这么个万一,所以一股脑的派了几个强壮的婆子时刻跟在陆呦身边,一天十二个时辰是寸步不离。   此时,陆呦正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之下在院子里散步,因为大夫说这样对孩子有好处,陆呦就一直保持着这个习惯。   “不用这样小心,孩子现在还不想出来就再等等就是了,大夫那边不是说了这是正常现象吗,没事儿的,你们放松些。”陆呦笑着安慰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明明大夫那里已经说了她身子上没什么问题,被养的很好,孩子也康健,生产风险什么的几乎不存在,晚个几日这种情况也属正常,根本不用太过担心。再说现在家里已经做好准备了,自己又不是瓷娃娃,根本也不用让人围着转,但是婆母还是不放心,一天过来看八遍不说,还在自己身边派了这些人,照嬷嬷的话说婆母这是让阖府上下都围着自己转呢,这话虽然说得有些夸张,但是也差不离了。   陆呦倒不是不高兴,自小虽然外面人都说陆家二房庶女受宠,但其实她很少感受到亲情,她一直以为淡淡温情是正常的,就她了解世家也大都是这样的,后来到了顾府之后她才知道原来对一个人好是真的能疼宠到心尖尖上的。所以于此事陆呦感受到更多的是暖到心窝的关怀,她现在这样说就是觉得根本不用这样,她实在没事儿。   “我的好小姐啊,现在可不是体谅她们的时候,现在什么事儿都比不上您和您肚子里孩子重要,身边还是跟着些人才能让夫人放心些不是。”嬷嬷听到陆呦这样说话,自然是要劝着的。其实说实话,活了这么久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情况,不过因为对象是自家小姐,亲家夫人重视小姐,她自然是高兴的。也幸亏现在顾家已经分家,要是大房在的话,否则现在伯爷府早已经乱了。   陆呦一听就知道嬷嬷是在担心自己,跟着自己过来顾府已经三年,嬷嬷平常时候都是称呼自己‘夫人’的,也只有在着急的时候才称自己为‘小姐’,有心再劝几句,但是这事儿她们也做不了主,陆呦抿抿嘴没有说话,都是为她好,她受着就好了,反正也不会持续不了几日了。   “我不也没说什么吗,留在这里就是了,”陆呦笑着说道,反正孩子这就快出来了,陆呦又一次安慰自己,她可承受不了身边一直跟着这些人。   陆呦抬头看了看天边已经亮起的晚霞,陆呦不自觉就想到了顾启珪,之前夫君来信,说最近有些忙,话里话外的意思,陆呦自然是已经听懂了,夫君那边赶回来的几率不大。要说心里没有遗憾是不可能的,不过听婆母说夫君这次公务是突发状况,情况要复杂的多,她当然不能拖后腿。看着婆母转着弯的安慰她,认定她心里不得劲,陆呦其实想解释,她想说其实这些事情她都懂,她了解夫君,但凡是有时间他一定会赶回来的,而且夫君在外奋斗,比她们要劳累的多,她还有什么怨言要说的,不过婆母说话并不给她解释的机会,最后她只能放弃,现在她们娘俩平安待在家里就是她能做的最力所能及的事情了。   正在这时候,外面传来嘈杂声。   “这是怎么了?”陆呦不解,按理说这段时间伯爷府整个院子里婆母管的很严,根本也不能出来这样嘈杂的声音,这是来客了?   嬷嬷赶紧出去看了看,过了会儿又回来,“是大姑奶奶回来了,现在正过来看您来了,”这样说着,院门就进来一个气质温婉的妇人,一瞥一笑之间都是风情,陆呦之前的时候见过顾烟茗,定亲的时候也见过,不过成亲之后还是第一次见。   陆呦赶紧行礼问好,“大姐,您过来了。”   “这是干嘛,你是有双身子呢,怎么也不用迁就我,我就是来看看你。”顾烟茗赶紧上前一步,扶住陆呦。作为姐姐,对弟妹,顾烟茗从来没有什么固定要求,只要好好过日子就行礼,而且要是真的说起来他那个弟弟可比她们这两个姐姐有成算,他要娶的女子,怎么也不能差了。再说陆呦她之前就是认识的,成亲之后虽然没有见过,但是逢年过节,陆呦这边准备的礼品,顾烟茗打眼一看,这就是个有成算会过日子的,当得起管家夫人,所以一直以来顾烟茗都很看好陆呦。   “大夫已经说了我没事儿,大姐姐不用担忧,”陆呦笑着说道。   “孩子这是不想出来呢,当初我生哥儿的时候,也是晚了七八日,阿呦不用放在心上,既然大夫说没事儿就一定没事儿。”顾烟茗宽慰道,他的音色偏向轻柔,说出的话让人感到很舒服。   陆呦笑着点了点头,对这个大姑姐她是真的不大熟悉,能说的话题也有限,但是与顾烟茗说起话的这期间没有一次冷场,而且现在她明显的感受到,为了顾虑她的感受,顾烟茗一次也没有提到夫君,果然如夫君所讲这是个有玲珑心肠的女子。总之,两人之间的气氛还不错。   顾烟茗并没有在陆呦这边待太久,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就突然出生了,陆呦现在是需要更多的时间去休息,当然不能一直陪着人说话。   送顾烟茗离开之后,陆呦看了看嬷嬷,“大姐这次回京是有什么事情?”按理说,要是姐夫回京述职,她这边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收到,而且夫君虽然说张家三郎有机会回京,但是新帝即位之后就抬了张文麟的位子,现在整个江南盐铁局张文麟是一把抓,全权掌管此事,甚至还在江南府的总督府任职。算起来大姐夫张文麟算是很有前途的官员了,发展前景也是顶好,这样一来,张文麟回京的日子自然又会往后延,大姑姐怎么这时候回京了?   “是来接两个小的的,张家大夫人执意要留两个小的在京中,大姑奶奶不同意,这不亲自来接来了。”嬷嬷是知道些此中事情的。   陆呦这才反应过来,自从怀孕之后她的反应总是慢半拍,这茬夫君提过几次,那两个小的之前也在府中小住过一段时间,可爱的紧,这事儿之前还是担心,没想现在真实发生了。   “这事儿可不好办啊,”嬷嬷感叹道,自古‘孝’字顶天,这一个个字压下来,什么都不好办,大姑奶奶要是和婆婆闹起来,怎么说都是理亏,就算他们伯爷府支持好了,到底是闹得难堪。   “这些倒是不用担心了,我看着和大姑姐可不像是没有成算的人。再说张家那边不是还有长公主坐镇呢,张家大夫人这么些年被长公主压着出不了头,现在想在儿媳妇这边刷存在感,可不容易。”陆呦看法可与嬷嬷不一样,端看大姑姐眉宇间没有什么郁色,就知道肯定是有后招的。再说了,人可都是现实的,顾家这一段时间算是声名鹊起,虽然公爹要往下退,但是现在还在任上不是,而且自家夫君现在已经走上了正途,可谓前途无量,张家怎么也不会和顾家撕破脸,就是张家大夫人拎不清,大长公主也是不会允许的。   因为再怎么说这些事儿也轮不到现在的她来担心,陆呦并没有放在心上,她现在最要做的就是护好自己,然后平安的诞下麟儿就行了。   晚膳之后,陆呦伏案记下今日的日志,自从知道有了身孕,她这个习惯就一直坚持到现在,就是夫君在家的那些日子,她也是记了些的,想着等以后拿给夫君看,一想到夫君到时候的表情,陆呦就不自觉的笑了笑,眉眼之间恬静又美好。   陆呦简单写了两句,就和衣躺到了床榻上,不知道是怎么了,今日她非常累。   半夜时分,陆呦肚子上传来一阵疼痛,她自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要生了。   与此同时,距离京城不远的保定府,顾启珪本来已经歇下了,今日保定府的事情已经算是告一段落,他们已经放了大鱼饵下去,现在就等着对方咬钩了,不出意外的话,之后这段时间他们脚步会慢上一些。   本来今日已经处理了很多事情,顾启珪该是劳累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今日他老是睡不着,这是怎么了? 第261章   京城·顾府   陆呦没有生过孩子,这样疼也还是第一次出现,但是她丝毫不敢大意,这段时间大夫产婆常常叮嘱她有异样一定要赶紧说,为了孩子她也不怕麻烦人,再怎么也不能让孩子遭了罪不是。所以身下一疼,陆呦就出声喊道:“嬷嬷。”   陆呦这边话刚落音,那边嬷嬷就进来了,这几日她都不敢合眼,唯恐自家夫人有什么事儿没人发现,这不刚刚陆呦翻身的时候,她就已经醒了正想过来瞧瞧情况,所以这边陆呦刚一出声,她已经感到了,“夫人,怎么了?”   “我肚子疼,恐怕是要生了,嬷嬷赶紧叫人过来吧,”陆呦咬着牙说道。   “哎,哎,”虽然之前已经做了许多心里准备,当事情真的发生的时候,嬷嬷还是紧张,不过这时候外间的丫鬟婆子都已经醒过来了,按照之前已经分好的工分头行事,倒不至于手忙脚乱。   陆呦这边一动,不一会儿整个伯爷府都开始运转了,作为婆婆的朱氏没一会就赶了过来,就是顾国安也起了身,不过作为公爹顾国安当然是不方便到儿媳院子里来,他现在去了书房,也在等着消息。   其实说起来,顾国安之前没怎么参与过生产这些事情,长子和两个女儿出生的时候他都不在朱氏身边儿守着,那时候正是顾家生死存亡的时候,他整日公务缠身,为了能在官场站住脚跟是片刻不敢松懈,等他身上事儿松下来回府的时候孩子都已经好几岁了,幼子出生的时候他远在京城,因为这甚至还失去了一个孩子,索性这两个孩子呃成长他没有缺席,这是这些年他最庆幸的事情了。现在孙子辈要出生了,他有时间在家里,以后退下来还能顾着,也算是可喜可贺了。   这边,陆呦正在用吃食,身下一阵一阵的痛感袭来,她其实很不舒服,产婆过来说虽是要生了,但是不用着急,照现在的情况还有的等呢。其实说起来这时候也才刚到子时,陆呦之前睡的早,现在其实没有饿感,但是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孩子才能出来,朱氏还是吩咐厨房送来了补品让她多少用些,就怕生孩子当中懈了劲儿,那样一来孩子可就遭殃了。   “一会儿你只管听接生嬷嬷的,其他都不用想,用了这些汤水,就在休息一会儿,时间还早着呢,”朱氏过来看陆呦,叮嘱了几句。   “是,娘亲我知道了,”陆呦笑着应声,虽然她现在身上不爽利,但是这些都比不上孩子即将出生的喜悦,当然其中也有些担心,就怕这当中出什么问题,所以陆呦现在是凡事都是积极配合,就想着孩子能平安出生。   朱氏陪着说了些话,看陆呦一事半会儿没有什么动静,就让她再休息会儿,自己去了偏房,睡是没有那个心思的,更多的是祈福,不管怎么样都不如孩子健康重要。   陆呦是在寅时初发动的,阵痛袭来,可谓是撕心裂肺了,是真的疼,陆呦脑子里是一阵空白,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   “二少夫人,现在可以放松放松,一会儿奴婢让你用力再用力,”接生嬷嬷用力揉着陆呦的肚子,一边说道。   陆呦点了点头,却根本放松不下来,身下这样疼,哪能说放松就放松。   “开指了开指了,快快快用力,”接生婆下指令,陆呦感觉身下抽抽的疼,这时候陆呦竟然还有时间想一下不能赶回来的顾启珪,不知道现在夫君在干什么?   “夫人,再用些力,在用力些,”接生婆子的声音拉回了陆呦有些恍惚的思绪,她现在是紧紧咬住自己的牙齿,手也紧紧的抓住床单,使劲用力。   朱氏就呆在产房外面,对这些动静她是不陌生的,她自己进了三次产房,虽然与大儿媳不亲近,但是蔡氏进产房的时候,她也是在外面等着的,不过哪一次都没有这一次紧张就是了,二儿媳进门两年才有了这个孩子,自然是矜贵。   产房内的接生婆子的声音不断传出来,一盆盆血水从产房内端出来,很是惊人,时间慢慢过去,孩子还是没有生出来,朱氏有些担忧,甚至眼前还有些发黑,要不是身边丫鬟婆子扶着,朱氏恐怕都不能站稳。   正在这时候,外面突然来了个人,朱氏还以为自己是看花眼了,定睛一看确实是自家幼子。   “怎么这时候过来了?”保定府一事很是棘手,幼子身上担子很重,之前夫君专门跟自己说过,启珪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阿呦已经进产房有一会儿了,现在还没有出来。”   顾启珪扶住朱氏,虽然现在是二月下旬,天气已经回暖,但是夜里还是很凉的,现在又是一夜中最凉的时候,刚刚混乱朱氏没有披披风,又因为紧张,现在手上是一片冰凉,顾启珪赶紧把自己身上的披风披在朱氏身上,“没事儿,娘亲,孩儿回来了。”   朱氏点了点头。   顾启珪是刚刚赶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儿,这一路上他是紧赶慢赶,终究是赶上了。   时间转回昨日晚上,顾启珪躺在床上是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辗转反侧,这样的情况在他身上出现是非常少见的,尤其是这段时间。算一算,他家夫人的预产期已经到了,但是京城这边一直都将没有给他送消息,也就是说还没生,作为顾启珪当然知道晚上几日没有什么,没准儿现在正在生呢也说不一定,顾启珪凑趣的想。   要是不这样想还好,一旦有了这个想法,顾启珪更是躺不住了,一想到他家夫人正在因为给他生孩子受苦,他就担心的厉害,要知道在古代这个时候,但凡是有个万一,可都是要命的事儿。   这样想着,顾启珪派人跟貉那边说了几句就直接出了房间,回了京城。奔走在回京的路上,顾启珪还觉得有些好笑,要是到了京城夫人那边还好整整的站在那里,什么事儿没有,自己可就闹笑话了,不过还是看一眼才能安心,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冲动的时候。   到了家里,顾启珪刚下马就从管家那里知道自家夫人刚刚才进了产房,那一瞬间顾启珪是无比的庆幸,多亏自己是回来了。   急忙赶回后院,顾启珪先是听见了陆呦的声音,接着就看到了一脸急切的朱氏,安抚好自己娘亲,顾启珪才看顾周围,一盆盆血水从产房里拿出来,这样的情景他以前只是隔着屏幕看过,现在轮到自己身边人儿更是心惊。   “娘,孩儿进去看看,”顾启珪对朱氏说道,陆呦那边指定是不知道自己回来了,顾启珪想让她定定心神,而且产房里的是他的媳妇孩子,让他老实的站在门口等他可受不了。   按理说男子进产房是为不详,但是作为朱氏倒是没有多做阻拦,儿媳妇性子软,与幼子的感情也好,这孩子这许久还没有生出来,实在是凶险,儿子已经回府了,进去看看也是可以的,“进去看看吧,听嬷嬷的,别耽搁了产婆的动作。”   “是,”陆呦点了点头,就往产房里面走。   陆呦现在是紧着用力,但是她已经快受不住了,虽然产婆一直在喊用力,但是陆呦感觉自己实在有些乏力。   正在这时候,陆呦仿佛听见了嬷嬷的说话声,带着惊讶,“姑爷,你怎么进产房来了。”   陆呦精神摹地一震,挣开眼睛就看到了顾启珪,陆呦顾不上其他的,现在她唯一的感受就是要快着些,怎么能让夫君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呢,现在自己衣衫不整,浑身汗水,仪态什么的更是没有。不得不说作为一个女人,在自己心爱男人面前的潜力是无穷的,顾启珪甚至都没来得及走到陆呦身边安慰鼓励她,嗯,孩子就出来了。   “恭喜少爷,恭喜夫人,各位小公子。”产婆笑着说吉祥话。   顾启珪看了看产婆手里的软趴趴的小人儿,嘴角的笑意在不经意间露了出来。   “赏,都赏,”顾启珪大手一挥,现在他心情是真的好。   “谢大少爷赏,谢少爷赏。”一溜的谢赏声。   顾启珪没有去看孩子,反正已经出生,没病没灾身体上也没有什么毛病就好了,他现在还是紧着自己夫人才是。   顾启珪看了一眼虚弱的陆呦,因为刚刚已经费了好些劲儿,头发已经被汗水踏湿了,索性并没有昏过去。   “感觉怎么样?”顾启珪半跪在床榻床边,用手抚了抚陆呦的头发,温声问道。   “好多了,感觉轻松了许多。”陆呦跟着笑。   顾启珪俯身依偎陆呦的脖子边,点了点头,“辛苦我家夫人了。”   陆呦眯了眯眼,没有说话,她这一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大概就是嫁到了顾府。   “夫君的事情还没有忙完吧,我现在已经没事儿了,夫君赶快赶回去吧,”陆呦不是傻瓜,要是夫君的事情已经忙完,之前就不会来信说挪不开时间了,现在回来肯定是抽空回来的。   顾启珪点了点头,没有拒绝,他的确要赶紧赶回去,保定府那边离不得人,“是我对不住你。”   陆呦摇摇头,笑着嘱咐,“夫君出门在外也小心些,”她现在还很虚弱,说话都有些抽气儿。   顾启珪又点了点头,往陆呦身边紧了紧,喟叹一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第262章   顾启珪在陆呦昏睡过去之后,细心的给她盖上被子,在她额头上吻了一下,才出了产房。侧间里,朱氏正看小孩,就是顾国安也被叫过来了,顾启珪挑挑眉,过去先看了一眼他家便宜儿子一眼,小小的,就是眼睛都还没有睁开呢,接着顾启珪就收回了眼神,对顾国安和朱氏说道:“爹娘,儿子这就要先回保定了。”   现在外面天儿已经蒙蒙亮了,微微发蓝,说实话时间已经不早了,虽然说起来顾启珪并没有在家中待多久,但是来回路上还得花不少时间呢。顾启珪倒是想留在家中,但是不行,现在朝中可是有许多官员都盯着他呢,就是希望他出问题,要是这时候有人说他玩忽职守,恐怕早朝之上又是一片血雨腥风了。   “现在就要回去了?娘这就叫人给你准备些膳食,起码吃点热乎的再走。”朱氏虽然稀罕刚出生的的孙子,但是对儿子她也是放心不下的,来回这么辛苦,一夜都没点儿休息的空,回去保定还要忙公务,实在是太辛苦了,谁的儿子谁疼,反正朱氏是非常的担忧。   “吃什么,现在就赶回去吧,让人发现了可不好,”顾国安抱着孙子,慢悠悠地说道,说出的话比较迂腐,但是语气之中尽是调侃,他这儿子自小就让人省心,一直以来做事都颇有章法,这次这样猴急的时候可是很少见。作为父亲,顾国安很少有这样调侃幼子的机会,尤其长大之后,想想幼子小时候多可爱啊,真让人思念。   顾启珪摸摸鼻子,自从知道自己这就能退下来,自家父亲是越来越轻松了,看到这样的情况他自然是乐见其成,所以闻言也不争辩,只是低声敷衍,“父亲说的是,”又转头对朱氏说道:“娘亲,膳食就不用了,儿在路上会看着办的,这段时间要麻烦娘亲了,劳您受累。”   听到幼子敷衍自己,顾国安只是笑笑也不生气,再怎么着这也是他儿子不是,还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这边朱氏却嗔怪的推了推顾国安,刚刚那是说什么呢,孩子辛苦着呢,不过她也不强求,笑着冲幼子点头,“娘之前让厨房那边准备了汤水,都是温着的,已经让人去取了,一会用些再启程,知道你着急,但是不差这些时候。”   顾启珪点点头,“儿知道了。”冲父母行礼之后,顾启珪就出发了,保定一事严重,虽然现在进入了相持阶段,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但是他离开太久也不好。   虽然顾府生子除了伯爷府和陆家二房重视以外,与外界来讲并没有给人带去任何波澜,但是再次投入到公务中的顾启珪心境却有些不一样了,在这个朝代他现在是妻儿老小齐全,这些以后都是要靠他的,他身上的家庭担子自然很重,这些家人是他一定要护好的。   这样想着,顾启珪是干劲十足,就是他周边说不上的官员都能感受的到,这顾家子是真有活力啊,做起事情来多管齐下,但还是井井有条都不带丝毫慌乱的,也是一种能力了。   保定府的事情真正应了‘拔出萝卜带出泥’这句话,这一个案子查到最后,保定府上上下下的官员均有涉及,就没有几个全然置身事外的,这些官员贪的银两大都是从保定剩余铁矿中汲取的利益。   另外,这案子发生的时间就是前朝,也就是沐邱在位期间,主要是保定这些官员是在那时候发现他们可以在铁矿上面做文章,这里的铁矿储量远远高过他们报到朝廷上的,开采量自然也是远超定量,巨大利益当前,最后结果自然就是官商勾结,最后就造成了现在这种情况。   并且,这此矿区坍塌很大的原因是他们太过贪心,他们私自开采矿区的事情,当然是要瞒着的,但是开采是需要长工的,作为他们只能勒令服役百姓无条件去劳作,这之中毒打是常态,一旦有人察觉不对迎来的就是惩罚有时候还会祸及家人,这些都是无条件的付出,毕竟这些银子最后都进了官员的口袋,谁还在乎这些贫民百姓啊,总之就是作孽。   不过,就算是人手足够这些官员到底也不敢动作太大,工程太大他们也越容易被发现,越是贪官污吏就越是惜命,他们自然恨不得所有的事情都放在暗处的。总之,最后受苦的都是百姓,单单是因为此事被苛待死掉的百姓单是现在被发现的就令人心惊。   关于这次的意外事件,也与此事有关,因为以上种种原因,他们私自开采矿产资源的条件自然是非常简陋的,在古代这个时候,就算是明面上的开采都保证不了安全,何况是这种似明似暗的,最后就酿成这样的后果也是必然的。不过这时机确实是巧就是了,正好碰到顾启珪他们巡访,弄懂了这其中的事情,顾启珪他们这一行人都有些唏嘘,果然人在做天在看。   这次事件之中,单单是保定巡抚府府上搜出的银两就够一个富裕县一年的嚼用了,这是何等巨大的财富,要怎么样才能才能收拢这些银两,用丧心病狂来形容都是宽容的了,就是看惯银两的顾启珪见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也是满眼的震惊,更不用说其他的人了,不管是谁,一屋子金银珠宝灿灿的闪着光的情景都是不能常见到的。   当然就是顾启珪他们这一行人之中有些人也有些小心思,虽然没有明着表现出来,但是眼睛里的渴望还是能看得出来的,毕竟谁都不嫌银子多,在足够的诱惑面前,定力什么的都是后续,不过他们也就是想想就是了,现在这事儿已经闹大,银子虽好,但是性命更重啊,更不用说,在事情发生的伊始,顾启珪就直接交代了貉派人过来守着,都是新皇身边的亲卫,他们怎么都不会贸然上去挑战。   事情发生到现在,已经不是他们这一群人能控制的了,犯事儿的人有的比顾启珪他们还要位高权重,朝中重臣涉事儿的也不少,所以这事儿直接被上报了京城。   沐澈这边是直接把这件事情放在了明面上,直接下令昭示天下,继续彻查此事,保定府上下凡是涉事儿的官员,不管职位不论身份从重处罚,罪名波及三代,并且五代之内均不能出仕。   此令一出,满朝皆惊,这样的罪名实在是重了,但是没人说什么,尤其是百姓,他们对造反对进犯边境的敌人恐怕都没有对贪官污吏痛恨,他们的苦难生活大都直接来自这些人,自然是从心底里痛恨,一时间整个大齐都在讨论这事情,说得上是举国震惊。   本来保定府在大齐的存在感并不是很大,没想到这一次出名竟然是因为这样的事情。   当然,沐澈这边做出这样大动作是有道理的,他新上位,正是立威和举国清算的时候,这次事情也是来巧了,这就是送上门来的由头,他拿着这事儿说事儿,朝臣就不能拿什么休养生息说事儿了,是一个现成的借口。   这事儿一出,沐澈立马就做出了反应,直接拉出了京官组成了多组巡查组前往大齐各个地方巡访,势必要严查各方事情,他可不想等他百年之后留给后代的是这样的事情,要是真的是这样,恐怕就是在皇陵,他也得被气的待不住。   沐澈是一个顶骄傲的人,其实按照他的成长轨迹是不会养成这种性格的,但是谁让他是在沐沣身边长大的,心性的养成都是受沐沣影响,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现在机会来了,他自然不会放过。   当然朝官们不都是年轻人,沐澈这样动作,看架势是势必要弄出些动静的,看不惯的官员自然是有。   “圣上,现在不宜大动作,北境战事尚未平息,保定府这边官员又多受牵连,要是再牵扯其他府,这恐怕……”   “屈爱卿还真是替朝堂着想啊,照你的说法,朕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好了,什么都不用做,他们爱干嘛干嘛,那这大齐要朕还有何用?”沐澈冷着脸,直接回道,他给了这些人什么错觉让这些官员就以为他好糊弄。   顾启珪这话一出,满朝皆惊,虽然知道沐澈有些冷清,就是对着老臣也从来不低头,本身就不是那种人,但是这样不客气说话是不曾的。   “皇上息怒,”满朝文武跪地。   “顾大人以为屈爱卿说的这事儿怎么处理?”沐澈没有理会跪地官员,直接问道。   “臣以为如今新皇即位,各方事务待兴,人才急缺,臣以为此时适宜重开恩科,广选人才,分布各地,既可为地方送去新鲜血液,也能展示我皇皇恩浩汤,是为两全之法。”顾国安说的不吭不卑,大齐各地的腐朽是从上上一辈皇帝留下的问题,当年他初上任的时候已经体会过这些事情了,先帝爷在位期间没有丝毫的改观,到现在毒瘤已经深重,新皇此举虽然不能把这些实力连根拔出,但事情起码能威慑各方,让他们都收敛一些,这样起码受罪的百姓能少些。而且,顾国安抬头看了一眼皇帝,这位既然有心,早晚能成功的。   这才是自己想听的,沐澈勾唇,“就按顾阁老说的做吧。”   “皇上圣明,”百官齐拜。 第263章   因为保定府所起的波澜,让整个大齐都处在了动荡之中,不过其他这些地方都有专门官员管理,倒是不干顾启珪什么事儿的,单是保定府一案陆陆续续的就占了他三个月的时间,因为这些顾启珪连他儿子的满月酒都没来得及赶回去。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这其中产生的一个对顾启珪来说并不太美丽的后遗症,那就是顾启珪遭到了报应,他从他二姐夫那里抢来了给外甥取名权,嗯,他这边的却被自家亲爹抢走了,你说这往哪说理去,果然出来混都是要还的。   顾启珪他们一直忙了三个多月,保定府这边才算是经历了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清算,最后保定府这边儿几乎每个官位都是空缺,为此,顾启珪又奉命在保定处理地方日常事务,回京的日期又一次延迟。   其实不仅顾启珪,为了解决保定府官职空缺的情况,沐澈还把京城那边闲职官员派来了不少,分散到各个职位上,不管怎么说都得让保定府正常运行不是,之中就包括顾启珪之前看不大惯的刘坤,嗯,虽然别的不说,但是刘坤的做事态度和能力还是没话说的,反正表面上看起来是积极上进的很。   彼时,顾启珪已经来了保定近半年,可以说在这一溜儿的京官中,他对保定是熟悉的紧,其他有诸多的不如意,但是作为顾启珪不得不承认在这样一个处在刚刚经过动荡的府郡,想做的能操作的事不少,能尽情的施展自己的身手,主要上面没人管着,下面无人不听令,说一句算一句,效率上自然是没话说。   总之,在顾启珪他们的努力之下,保定府恢复的足够快就是了。   保定府的复兴进行的如火如荼,其他府郡就没有保定府这样的情况了,就是有也没有这边闹的大,起码整个府郡的官员被连根拔起的情况再没有了。   在这之前,北境那边是捷报频传,虽说之间有过一段相持的阶段,但是北境军后劲十足,最后结果已经没有什么悬念。   果然保定府一案结案不久,北境那里传来捷报,大将军安珏然率北境军深入敌军内部,手刃敌将扎布耶的首级,罗国正式投降,北境战事正式告一段落。   此战报传到京城,圣心大悦,下令大赦天下,择日免赋税三年,休养生息。   这旨意一出,天下百姓直呼‘吾皇万岁’,纷纷跪倒谢恩,场面甚是惊人。   不过北境军却没有立刻班师回朝,为了绝后患,安珏然现在正在和罗国洽谈,总之就是让他们割地赔款,为他们这次冲动的挑衅付出代价。   此事已成定局,一切也算是尘埃落定,沐澈在礼部的再三劝诫之下,正式举行登记大殿,改国号为庆隆,自此开始了大齐新盛世之旅。   庆隆二年春,经过了近一年的时间,顾启珪终于是回到了京城,保定府一案顾启珪是从头跟到尾,一直到现在保定府情况已经好转很多都没有少他的身影,这其中的功劳可想而知。这样的情况之下自然是要重赏的,于是这才不到一年,顾启珪再次晋升,哈UN大哥亲自下令着顾启珪升任正四品的户部侍郎,成为顾府第二个入驻户部的成员。   侍郎一职是尚书的副手,户部尚书主要掌全国户口、赋役方面的政令,现在这个职务还是顾国安在任,而户部侍郎则掌管稽核版籍、赋役征收征等会计、统计工作,现在这些就要由顾启珪接任了。   朝中官员,自然纷纷上表此行为不合规矩,哪有两父子同时户部任职的道理,而且顾启珪说到底现在才及冠三年不到,也太年轻了,处在这样位置之上能行吗,当然这其中也不乏有打压顾府的意向。   “臣以为顾子玠太过年轻,身居高位恐怕不妥,还望圣上三思。”有官员上表。   “臣附议。”“臣亦附议。”   一时间,朝臣中出现了一批附议官员。   “朕听圣人训诫,‘任人唯贤,任人唯能’,却从来没听过那个皇帝因为臣子年纪小就忽略他的功劳的,按照顾子玠这段时间的作为,朕觉得就是连升三级也是使得的,”沐澈说的很慢,言下之意是现在这样的结果已经是他悠着的结果了。   “圣上,自古英雄出少年,微臣们自然知道顾大人少年英才,但是现在父子两人皆在户部,恐怕与礼不合。”有官员从礼法角度上表,想请沐澈收回成命。   沐澈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淡淡看了一眼底下的朝臣,“众位卿家都是这样想的?还有多少附议此事的?”   刚刚沐澈的迟疑让另外一部分官员以为这是抓着软肋了,又出现了几个应声的,“臣附议。”   有一就有二,一个‘臣附议’出来,很多‘臣附议’就要都出来了。   沐澈看着他们表演情景剧,现在整个朝堂之上最安静的就是他们讨论的主人公了,顾国安和顾启珪安静如斯站在那里,不管其他官员说什么,都不搭话。   看众位朝臣已经说的差不多了,沐澈整以暇接的说道:“顾阁老之前上表请求辞官,朕压下来了,毕竟当时诸事待兴,朝中正是用人的时候,朕自然不能让栋梁之臣躲清闲。现在诸事已经告一段落,日前顾阁老重新上表,朕已经允了,圣旨已经拟好。自此,顾阁老保留爵位称伯,朝中事务做好交接之后,就正式离朝。”   此话一出,满朝安静,之前顾国安说起过这个事情但是新皇没有受理,他们以为这事儿已经告一段落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们呢。这下子他们是想说什么也没得说来了,现在礼法这边没有破绽,其他方面又被堵回来了,自然只能忍着接受这个事实,总之,顾启珪的事情终究是尘埃落定了。   这事儿一出,整个朝堂再也不能忽视顾府,照这样的速度,等顾启珪而立之年的时候,仕途上指定是已经不可估量的,事实也正如他们所想。   庆隆二年秋,北境战事正式告一段落,罗国与大齐握手言和,割地赔款是一样不落的应了。现在的情况是,就是罗国自现在安稳下来,开始奋发上进,要想养出一支能与大齐对战的军队也得用上几十年了,更不用说现在罗国内部现在是一团乱,这期限还有的说呢。   接下来,安珏然率旧部正式班师回朝,为感念他为护国做出的贡献,皇帝沐澈亲迎至城门口,尽显恩宠。对于此举,世人皆说沐澈这是关怀有功将领,也只有一小部分人知情人知道沐澈真的是感谢,他终于能放下心里的石头,那个让他恨得牙痒痒的扎布耶,终究是倒下了,而且是再也起不来了。   对安珏然,当然是重赏,皇帝以安珏然从龙有功,守护北境边防为由,特封安珏然为禁卫统领,并协理京城城防,这两股互不干扰的势力,终于合流。一时间,安珏然在京城的地位是水涨船高,家里的门槛,隔不了几日就得换上一次。   庆隆二年冬,顾国安顾阁老正式辞官,自此顾家的重担全部落在了顾启珪的身上。此后,顾国安为了不留遗憾,开始带着自家夫人满处走走,时常还去京郊和陈恪曲氏聚聚,小酌几杯,比起在朝期间,他生活过的倒是有滋有味,更多了一份闲适。   也是同年,顾雍和顾国安同时上表,请封传承人,自此顾家大房也算是名正言顺的分成了两房,长子承祖传爵位,幼子承新爵位。自此,虽然顾启陵父母具在,但是因为他以后要直接从祖父那里接手他们家传爵位,也算是承重孙了。   庆隆八年春,经过这几年,整个大齐在新皇沐澈的带领之下,铮铮向荣,百姓富足,边关安定,总之比之前的慌乱,这时候的大齐算是歌舞升平了。   这一年,顾启珪正值而立年,也是在这一年顾启珪升任户部尚书,成功入阁,任文渊阁大学士,位高权重,他夫人陆呦被封一品诰命,这个以庶出身份爬到这个位子上的女人,成为女子中的传奇人物。   而安珏然因为又在南靖立功,被封一等骠骑大将军,成为了大齐最年轻的统领,手握大齐十万大军,威震周边。   时值春夏交接时分,慈恩山后山,两个男子正站在那里,一个身着灰蓝外衫,风姿卓越,一个身着淡黄袍衫,气质高贵。   “四爷不准备把二爷迁往皇陵?”灰蓝外衫男子问道。   “他不会喜欢那里的,那边都是些他不喜欢的人,就算是他已经放下成见,朕也不能,在这边就很好。”   “圣上明见。”   没错,现在现在这里的就是沐澈和顾启珪。之后他们就没有话说了,春风袭来,两人衣衫飘飘,自有一番风流飘逸。   离开的时候,两人各分两路,顾启珪看了看沐澈坐着的马车笑了笑。沐澈登基之后,尤其是在心愿达成的那年,在这里狠狠的发了一次酒疯,回到宫中昏睡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之后的几年来这里就是说说话,再也没有酗过酒水了,这让顾启珪觉得自己来这边已经没有了作用,他已经决定从明年开始就过来看看,但是尽量不会和沐澈碰头了。君臣君臣,实在是微妙的关系。   顾启珪回到府里的时候,陆呦已经起身,对于自家夫君每年这天都会出去她已然习惯,所以已经准备好了早膳等着。   “回来了?”听见动静,陆呦回头笑着说。   顾启珪点了点头,“嗯。”不自觉间唇角也勾了起来。   短短两句话,温情自在其中。   ===正文完=== 第264章 番外一 安珏然的婚事   庆隆九年,三月份的某一日,已经晋升阁老的顾启珪这日回府的时辰比较以往要早上许多。   “夫君今日回来的有些早呢,比以往都早,”陆呦笑着迎出来。   顾启珪上前一步,与她怀里的小孩子亲相了一下,温声应道:“珏然那边忙的很,作为兄长我自然是要回来帮忙的。”这样说着,顾启珪伸手把自家儿子接了过来,这是他的嫡次子,因为他爹起名字有先见之名,所以这孩子取名的时候根本就没有让人费心。   孩子名为顾善佐,到现在才刚刚八个月,还是小小的一团,但因为是男娃,这时候正是好动的时候,这两日又脱下了厚厚的棉衣,现在一身轻松,动起来更是起劲儿。他出生之后顾启珪大部分时间都在家中,所以小善佑很熟悉自家父亲的气息,在顾启珪伸手的时候,就主动往那边靠,很是亲昵。   陆呦之前已经想到了这些事情,自家夫君与表弟的感情一直很好,这过两日就是表弟的大喜日子,自家夫君自然是不会置身事外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饿了吧,已经备好了晚膳,快上席用些,佑哥儿也要下堂了。”   顾启珪冲自家夫人点了点头,捏了捏怀中小孩的脸蛋,看到有些红了才松手,“唉,你便宜兄长要过来了,爹爹的苦难就要到了,”顾启珪自然自语,接着又苦兮兮的对陆呦讲道:“顾善佑现在被养的也太野了些。”   “这个夫君要找公爹说,我也做不了主的,”陆呦笑着揶揄。   顾启珪露出苦哈哈的表情,怀里的小孩当然听不懂父母两个在说什么,还以为他爹逗他玩呢,笑着呼应。   顾启珪一阵挫败,看儿子没心没肺,就更觉得自己可怜,顾善佑,顾启珪嫡长子的名字,嗯,他老爹给起的,顾善佐,他嫡次子的名字,嗯,从他老爹取的名字中衍生出来的,总之,就是和他一点关系没有。   陆呦看着父子俩互动,有些好笑,自家夫君现在也是朝中重臣了,平日里处理的都是朝中大事,怎么到现在还拿着这个事情不放?笑着从顾启珪怀里接过孩子,递给了守在一旁的奶嬷嬷,“夫君快去洗手,膳食已经摆上了。”   顾启珪点了点头,接过陆呦递过来的热帕子,抹了一把脸。   如往常一样,这厢顾启珪夫妇刚落座,那边就传过来‘蹬蹬蹬’的声音,一个八九岁的小孩子跑了进来,只见小孩身着浅黄带金色的小褂衣衫,短胳膊短腿,看着倒有几分萌,他进门直接就扑向了顾启珪。   “爹爹,爹爹,善佑想爹爹了,”顾善佑抱着顾启珪的大腿,小奶音一颤一颤的,还手脚并用的要往顾启珪身上蹬。   顾启珪看着他家夫人憋笑旁观,叹了一口气,直接把长子抄起来抱到怀里,“想我也没用,你叔父那边最近一段时间忙,爹爹和叔父都没空陪着你耍,你就只能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写大字吧。”顾启珪提到的叔父自然是安珏然,按理说照他们表面上的关系,应该称安表叔的,但是那样关系就显得远了一步,顾善佑自小就是称叔父的。   顾启珪话音刚一落,本来还笑着窝在顾启珪怀里的顾善佑直接挣开他落地,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小口小口的抿着粥,也不说话了。   得,这还是个顶现实的小孩。   顾启珪和陆呦对视一眼,眼神都弯弯的,带着笑意,长子性子跳脱,玩心很重,最近又对安珏然向珏然习武有了兴趣,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长性,但是不管怎么样,这几日都是不能去添乱的。   晚膳用完之后,顾善佑已经忘记了之前对父亲的‘怨恨’,窝在顾启珪身边让他讲书,这事儿顾启珪自然是有耐心的,他小时候也会这样,父亲顾国安都是倚着他的。而且,虽然说起来他儿子现在性子不定,但是是顶聪颖的,早慧的很,又自小在陈恪和顾国安身边长大,耳濡目染的,这孩子知道的可不少,所以关于学业上的事情,顾启珪从来都不敷衍,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极其严谨的。   这样温馨的时间一直持续到亥时,小孩子撑不住熟睡过去了,顾启珪抱着爱护自己送到了他自己的小院子里,才回来。   院子里就剩下夫妻两个,顾启珪整理好自己进门的时候,陆呦也已经沐浴完毕,嬷嬷正在给她绞头发,顾启珪走过去接过干帕子,自己亲自上手伺候自家夫人。陆呦长发及腰,乌黑发亮,每次沐浴后光是弄干就要花上不少时间。   顾启珪进门的时候,陆呦就感觉到了,熟悉的触感到来,她没有丝毫的意外,毕竟顾启珪经常这样做,第一次的时候还会感觉不好意思,到了现在已经完全能适应了。   陆呦心里觉得很温暖,夫君现在已经是大齐朝中重臣但是在家里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变成冷冰冰样子,她很幸运。“明日就是纳采之礼了,什么都该准备着,表弟是准备在梨花胡同这边娶妻?,陆呦柔声问道。   顾启珪摇摇头:“自然是不能在这边的,不然那些谏官又有的说了,”说到底珏然父母尚在,作为独子同在京城竟然住在外面实在是不像话,现在‘孝’字压人,那样做毁名声。   陆呦点了点头,心里还有些替未过门弟妹担心,姑母可不是好相与的人儿。   看到自家夫人忧愁的表情,顾启珪笑着宽慰,“不用担心,没看到这边院子在大改造嘛,珏然确实会在安府成亲,不过婚后会过来这边住的,到时候姑夫出面,不会在礼法上给人留下把柄的。”   安意荣在两广呆了近十年,这才刚刚回京,他在两广的业绩不错,到了朝堂之上也十分受重视,再加上珏然足够有出息,为了褒奖他,沐澈直接给被封了候,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沐澈这样做最大的原因是考虑安珏然就是了。至于安意荣和顾玲燕的感情,这些年一来越来越淡薄,吵架是经常的,这也就导致顾玲燕的脾气越来越不好,不过珏然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这样是最好的了,”新弟妹不是好事儿的性子,远着姑母是好的选择。   “到时候弟妹是从咱们府里发嫁,这一切还需要你多担待些。”顾启珪用手竖着陆呦的头发,轻柔的按摩。   “这话还用你说,不说其他,就说表面上那是咱们家表亲,我自当尽力。”陆呦回头睨了一眼顾启珪,这事儿还用他说。   陆呦这一眼的风情让顾启珪心中一荡,摸摸鼻翼,讪讪笑了笑,“那就辛苦我家夫人了。”   夫妻两个说着话,身影重叠,在熹微烛光的掩映下,更显温馨。   说实话安珏然现在的年纪已经不小了,要知道与他同龄的顾启珪的嫡长子可是已经快十岁了。   说起安珏然这次的婚事,其实和顾启珪有些渊源。   当年两广事情结束之后,顾启珪回京之后就忙了起来,两广情况就捡着重要的事情和他父亲说了,细枝末节都省略了。   之后等真正闲下来,顾启珪无意中与顾国安说起过许老夫人的事情,当时听到的瞬间,顾国安就愣住了,眉头皱的紧紧的,顾启珪觉得自家父亲有些异样,但是没有说什么,毕竟当时他说这件事情是当成趣事儿说的,也根本没有往什么上想。而且当时顾国安最终也没有什么表示,顾启珪就当这事儿过去了。   在顾国安从朝中退下来的第三年,和朱氏出去游玩去了一次两广,之后就带回来了因为许老夫人去世举目无亲的许佳。   之后顾启珪就知道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接受这件事情,顾启珪表示自己毫无压力,不过他倒是有些疑问,到底顾雍和安氏知不知道这个事情,说知道吧,安氏很是疼宠顾启陵,顾雍也要把爵位交给他;说不知道吧,安氏这么些年对顾国安可是苛待的很,一点不像亲生的。   之后顾启珪派人调查来的消息,安氏在那个时间也确实坏了孕诞下一子,孩子也确实是与安氏八字不合,嗯,或许,安氏也只是有些感觉却不知道内里真正的原因吧。   不过这都是老一辈的事情了,就算事情说开了,其他还是会不会改变的。   再来说许佳,这样一个年轻而且貌美的女孩来到伯爷府,外界自然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不过伯爷府这边都没有放在心上,倒是许佳一直很愧疚。因为辈分的原因,顾国安和朱氏本来是想认下这个干妹妹的,不过却被一些事情耽搁了。   之后南靖战事爆发,安珏然奉命去支援南靖,没想到许佳偷偷也跟着过去了。   安珏然发现的第一时间就要把人送回来,不过,嗯,没打过对方,许佳的身手非常好,虽然实战经验不多,但是安珏然想制服她很难。   最后自然是不了了之,之后的事情,顾启珪就不是很清楚了,总之一年前珏然回京之后,与许佳两人之间的氛围就有些不同,但是都没有打破这个僵局。   一直到月前,珏然亲自向圣上请旨为他们两人赐婚,这件事情才摆到了明面上。   这事儿让京城各个世家大跌眼镜,毕竟依照安珏然现在的身份地位娶一个年轻貌美的高门女子也是使得的,没想到最后要娶这样一位夫人,一时间自然说什么的都有。   不过,婚姻如饮水,冷暖自知,这是别人不能置喙的。   以顾启珪的立场,他只想把安珏然的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 第265章 番外二安珏然的婚事   顾启珪关心安珏然的婚事,安珏然这边当然也是担心的,京中各家议论纷纷他都不放在心中,他现在最担心的反而是许佳那边,主要是没有与她商量,就请圣上下旨为他们赐了婚这件事完全惹到了她,到现在为止都还与他置气呢,实在惹不起。   安珏然思考着找时间去看看许佳,总不能一直让她置气吧,不过这个不好办,主要是他未来夫人的身手实在是好,一星点儿动静都能听见,夜访是不行了,还得想招就是了。至于其他,安珏然是不担心的,许佳现在住在伯爷府是再安全不过啦,有朱氏照顾着其他一定出不了什么差错。   这样说来,安珏然又想起之前时候与许佳的相处,刚开始许佳跟着舅父舅母来京的时候,他其实没有多大感触,顶多是在两广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他对她最深的印象还停留在她的嗓音之上,所以就算许佳到了京城,他们也就是见面点头的关系,虽然这个姑娘是顶漂亮的,但是他并不是看重颜色的人,所以也没有产生其他心思。而且因为辈分的关系,他与启珪私底下讨论的时候还戏称许佳姑姑。   直到他奉皇命去支援南靖,出京之后,竟然发现许佳藏在队伍之中,当时的他是非常的愤怒,一个柔弱的女子不顾礼法的扎在男人堆之中,像什么话,而且这女子跟自己还有些渊源,也不能让她出事,这样一来,当时安珏然想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把她送回京城。   然后动手之后,安珏然才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许佳的身手确实很好,之前启珪与他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并没有放在心上,嗯,真实体验过之后才知道带刺的花朵确实都扎手。   “许姑娘,此行我是公务缠身,打仗不是儿戏,我着人送你回京,舅父舅母会担心的。”安珏然没有制服许佳,也不能让暗卫出手动她,到底是一个女孩子实在不方便,只能以理服人。   “我现在不想回京,我保证不会耽搁你公事儿的,没准还能帮你呢,”许佳小声的嘟哝,她并不喜欢京城那样的氛围,又不忍心辜负顾国安夫妇的好意,实在累的紧。   “你是女孩子……”安珏然还待再说。   “京城这边实在是太无聊了,连出个门都难,我不想留在这里,又不想给顾大哥和大嫂添乱,你就当是帮帮我,”许佳看安珏然有所松动,赶紧说道,表情可怜兮兮的。   安珏然看着有些忐忑的许佳,突然有些想笑,突然觉得这丫头身手不错,身边人手也不少,就是跟着去应该也没有什么事儿的   当初许氏手边的那些势力,顾启珪都没有动,后来许氏去世的时候是顾国安夫妇陪着的,许氏把手里的权利平分了下来,不过顾国安自然是不会染指这些,最后都给了许佳,所以严格论起来,许佳手里的人手很强。   那时候的他们都比较单纯,两人什么都没多想,安珏然是一时心软,想着她跟着去也行,总之许佳有自保能力,毕竟是自小在大名鼎鼎的‘女将军’身边长大的,身边的人也不少,不会给他添什么乱子,他也能照看着;而许佳这边儿是自持长辈身份,是把安珏然当小辈看的,除了求安珏然的时候,之后恨不得句句都带上关怀的语气说话。   事情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定下来了,至于他们是什么时候产生感情的,安珏然自己也不知道,事情就那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其实说实话,陆瑶之事之后,安珏然对于自己的婚事就有些淡淡的,之后又出了顾启珪和陆呦的事情,让他对婚事更加失望,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一辈子还会有一个许佳出现,能走进他的心底。   在南靖的那一段时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安稳,他们的感情就在这些之中自然而然的产生了,从战场上的惊鸿一瞥,受伤卧病在床时的悉心照顾,敌军包围时的不离不弃,在这段时间里,许佳迅速的走进了他的心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去。   在南靖的时候两人相处的很好,为了不让许佳感受到其他的情绪,回京之前安珏然还专门给顾启珪通了口信,主要启珪知道了顾国安夫妇也就知道了,只要这些人表现的自然,许佳就会好上很多。不过,安珏然想的过于轻松了,回京之后许佳有些退缩,要不是他主动请旨赐婚,他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抱得美人归呢。   虽然有帝王旨意,但是关于亲事,安珏然自然不想轻慢许佳,他已经决定了,婚事‘六礼’都要一步步到位。明天就是纳采之礼,安珏然请了陆航夫妇亲去顾府执礼,地位上陆航夫妇是正一品的将领和诰命,关系上陆航算得上是安珏然的武师傅,关系自然是很深厚的,这也是安珏然心中最理想的人选,此次婚事请他们前去,也能足够显示出他对婚事的重要了。   至于其他,安珏然完全不担心,朱氏是牟足劲给他置办宅院,启珪那边也忙着忙活,他只要好好搞定许佳就行了。   想到许佳,安珏然就抑制不住的想见一见她,正想往外走,外面就传来顾十一的声音,“主子,主宅那边派人过来叫您回去用膳,老爷夫人已经再等着了。”   安珏然皱了皱眉头,老宅那边很少叫他过去,想也知道是这次是为了他的婚事,不过不管是为什么他都得过去一趟,不过现在父亲在,母亲那边肯定也能收敛一些。   安珏然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对于安家和顾家的这些事情,他心里有谱,但是从来不说出口。其实,这样的事情但凡是他是在平和情况下知道缘由都一定会产生怨恨,但是当初他知道这事情的时候正好是他对启珪最愧疚的时候,以至于减轻了他很大的痛苦,一直到现在他已经而立,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已经足够成熟到能够认清身边人,所以对于当年的事情已经没有这么大的介怀了,只是单纯不想提起。不管怎么说,他很满意现在的情况。   想了这些,安珏然站起身,“走吧,回府。”   安珏然进侯爷府大门的时候,抬头看了看匾额,没有想象中的熟悉感,久违回到这里他只感觉到陌生。进到中庭,安珏然感觉府中氛围有些微妙。   被管家引到厅堂,就看到安意荣和顾玲燕已经入席了。   “父亲,母亲,”安珏然行礼。   “快入席吧,”安意荣看到安珏然回家还是有些高兴的,一旁的顾玲燕没有任何的表示。   “是,”安珏然依命入席。   “你的婚事,圣上并没有规定日期,你是怎么想的?”安意荣问道。   “按照六礼走完,届时请人再专门商量就行了,”安珏然回道。   “怎么还要走六礼,这圣上不是已经赐婚了吗?赶紧抬进来就是了,”顾玲燕不在意的说道,听那话音就像是抬进一个丫鬟似的。   “我是娶嫡妻,自然是重视的,知道母亲这一段时间忙,这些小事儿我自己做主就行了,”听到顾玲燕的话,安珏然表情上没有丝毫的变化。   “你,这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顾玲燕很是气恼,竟然不想让她掺和,只让朱氏那边全权负责,这可是她儿子,经过此事现在全京城都知道自己与儿子不亲近了,最近出门,她老感觉有人对自己指指点点,想想真是可气。另外安珏然竟然不声不吭的就去求了圣上赐婚,许佳这女子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她都不知道,而且年纪可是已经不小了,怎么能配得上她安家的门户,不愧是朱氏的亲子,骨子里表现出来的都是小家子气。   “我以后会注意的,”安珏然淡淡的说道。   他这样的表现,自然是让顾玲燕更是火冒三丈,这就要发作。   “行了,”安意荣皱眉,每次都是这样,到了现在这个时候顾玲燕还是弄不清楚现实,儿子现在已经不是让任她肆意妄为的小子了,在整个大齐,身份上能越过安珏然的又能有几人。   安珏然还是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   之后自然是不欢而散,这是之前来的时候就能想到的事实,安珏然根本没放在心上。   安意荣和顾玲燕争吵,都是些老生常谈,安珏然之前常常能遇到,有时候他都觉得既然感情已经差到这种程度了,为什么还要在一起互相伤害,实在是搞不懂。   晚膳不欢而散之后,安珏然就跟着安意荣进了书房,不过说实话,他们父子根本也没有什么话说,所以没多久就结束了。   离开的安府的时候,安珏然去给顾玲燕告别,到底是晚辈,再怎么说也得明面上过得去,不过历史终究是惊人的相似。   安珏然刚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说话声,“不愧是朱氏的种,一股小家子气,”这是顾玲燕气急败坏的声音,也不知道已经这么大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大脾气。   安珏然脚步停下,微微侧了侧头。   “我的好夫人啊,这话可少说一些吧,让少爷听见不好。”有嬷嬷劝诫。   “听见又怎样,现在还不是一样,他只拿大哥和朱氏当家人,”顾玲燕还是不解气。   又是一阵劝诫之声。   安珏然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外,等里面安静了下来,才闭了闭眼,高声道:“我来向母亲辞行,隔墙有耳,以后还请母亲以后慎言。”说完,安珏然转身离开。   留下了吓破魂的顾玲燕和她身边的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