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女配她福运通天 作者:鹤闻   文案:   穿书之后,齐斐暄得知自己就是书里那个被炮灰的恶毒女配,整个人都懵了。   据说女配她的生辰八字不太好,是天煞孤星将会克尽亲朋好友。   据说女配她是那个大齐朝八世王公钟鸣鼎食之家的荣国公府的嫡女,只不过被和女主掉了包。她成了颖欣伯府不得宠的女儿。   据说女配真正的命格是“恩泽子孙,福佑三生”,只不过命格也被女主给换了。   于是女配她走了一辈子霉运,处处和女主作对,声名狼藉人人厌恶,最后不得善终。   据说代替了她的人生的那位女主,她一生享尽荣华富贵事事顺心嫁得如意郎君子孙满堂寿终正寝。   这么一比较,身为女配的她好可怜哦。   齐斐暄盯着简陋的闺房,陷入沉思。   趁现在剧情还没进行到不可挽回的地步,她要赶紧摆脱这可怕的命运!   把属于她的东西都拿回来后,齐斐暄:“我这个人运气也就是稍微比普通人好一点点。也就是想做什么就毫无阻碍的做到而已。”   “我这个人不能走路,一走路就容易捡到银子。”   “也不能爬山,怕看见什么千年人参万年灵芝之类的。”   “还不能听别人说他们的愿望,他们和我一说就容易实现,我差点被当成神仙转世。”   “更不能想好事!一想就成真!”   避雷:本文架空小白无逻辑,慢热文,女主前期不会认亲,介意勿入。   内容标签:穿越时空 女配 穿书 爽文   主角:齐斐暄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越了是什么感受?   齐斐暄倚在窗边,看着外面落在枯枝上的雪花陷入沉思。   雪下的大,不多时就把齐斐暄一直看着的那棵树上的枯枝压断,那树枝连声响都没发出,掉在地上被新落下的雪花埋藏。   就像是这具身体真正的主人一样,悄无声息的消失,除了齐斐暄,没有任何人发现。   院里的雪没人扫,积了厚厚一层。齐斐暄摸摸怀里已经凉下来的汤婆子,伸手指着外面,对屋里的丫鬟道:“等雪停了得赶紧扫雪。”   丫鬟的名字叫贞珠,闻言应道:“是。可以让吉祥去扫雪。奴婢和如宝也能帮上点忙。”   齐斐暄听到这两个名字,颓废的低下头,看着窗边的落雪不再出声。   有小丫鬟踩着雪回到隽芜院,进门后将手中的食盒放下,搓着冻的青紫的手小声和屋里另一个丫鬟抱怨:“贞珠姐姐,张厨娘那老货太过分了!明明灶上有饭菜,她偏说没东西吃了,我千求万求,还给塞了铜板,她才给了一小碗粥。”   伯府在京中算不上世家,对下人的管教自然也不怎么严厉,故而府中下人多数习惯迎高踩低看碟下菜。   尤其这张厨娘又是个尖酸刻薄的性子,对不怎么得夫人喜爱的齐斐暄自然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克扣膳食索要银子之类的事,她也没少做。   只不过仗着没人会给齐斐暄做主而已。   贞珠示意如宝不要再说。她将食盒打开,看着里面一碗粥一碟小菜皱了眉,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又忍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齐斐暄的方向。见齐斐暄脸色没什么变化,贞珠才松了一口气,把那碗粥摆上桌。   齐斐暄还在窗前坐着。贞珠忧心忡忡的过去关窗:“小姐,天凉了,您身子不好,别在这里坐着了。”   前两天齐斐暄生了场大病,伯府请了大夫来,只开了几副药就没再管。贞珠虽然不忿,但她只是个丫鬟,还是个不受重视的小姐的丫鬟,她又能做什么?   唯有求老天快些让小姐好起来罢了。   “嗯?”齐斐暄伸个懒腰,伸手去捏贞珠的脸颊,无所谓道,“贞珠……?放心吧,这病不算什么,我死不了。”   屋里的贞珠,如宝,还有外面守着的那个名叫吉祥的小丫鬟,再加上自己的名字,齐斐暄不用猜都知道,她是穿越到了之前看过的一本重生虐渣文中。   她穿成了书中那个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成全女主甜宠人生的倒霉女配。所以在剧情开始之前,她是绝对不会死的。   不仅不死,她还能活蹦乱跳到故事将近结尾,用自己的作死来衬托那位女主的沉着冷静,优雅高贵。   想想那女主的所作所为,齐斐暄觉得女配很可怜。   自己也很可怜。   齐斐暄想呸那作者一脸。   甜宠文女主怎么是那种东西!辣鸡甜宠文,报社文还差不多!   贞珠见齐斐暄脸色不对,面露担心:“小姐?”   “没事。”齐斐暄平静下来,“好了好了吃饭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虽说穿书不是什么好事还有性命之忧,可总不能就这么自暴自弃的把自己饿死不是?   齐斐暄性格开朗,基本上没什么能让她想不开的事儿,所以对于“穿成女配”这事,也只是丧了一小会就恢复过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穿都穿了,也就别怨天尤人了。都说事在人为,她虽然不是什么天命之子,但也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真正的齐斐暄,还是尽量想办法改变自己的处境吧。   桌上只有粥和咸菜,贞珠不安道:“小姐,后厨那边……”   “我知道。”齐斐暄试了试味道,“没馊没臭,还能吃。”   白粥寡淡无味,咸菜里的盐分太重有些发苦,齐斐暄也不介意,小口小口慢慢吃着。   看的贞珠心酸,如宝瘪嘴。   小碗粥很快喝完,如宝收了桌子把碗碟送走。贞珠给齐斐暄端了茶来:“小姐,天黑了,您喝口水就快歇下吧。咱们的炭火不多了。”   居然还要早睡省炭火。齐斐暄都觉得原身这大家小姐的日子过的惨,想想又不意外——颖欣伯夫人那种人,怎么会给她花钱?   她能活到现在,恐怕都是沾了先帝的光!   齐斐暄晃晃脑袋,由贞珠侍候着躺下,闭眼想事情。   她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得想办法摆脱困境。不然按那本书里所说的,她将来可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有好下场的原因大部分都在女主和颖欣伯夫人身上。   原书里,女配和女主的生日只差了一天。   十几年前大齐迁都,一片兵荒马乱里,颖欣伯夫人早产,惊到了同样有孕在身的荣国公夫人,当时乱糟糟的,两位夫人生了孩子后便在同一个院子里休养。   后来往新京去的时候,也是坐的同一辆马车。   于是颖欣伯夫人就拖着刚生完孩子的身体,偷偷的把两个孩子给换了。   没错,齐斐暄才是真正的国公府嫡女。而那个女主,则是冒名顶替。   按书里所说,重生前的女主女主被换后成了荣国公府的最小的姑娘,从小就受家人宠爱,没成想长大后嫁的人却是个负心汉。   女主和丈夫争吵不休,后来便回了娘家,但是回去没多久,她并非荣国公亲生女儿的事就被荣国公发现。女主被赶出国公府,又被负心人带着新欢冷嘲热讽后含恨而死,死后重生回十五岁,开始复仇虐渣。   而齐斐暄这个女配,则是一个一直被打脸的又蠢又毒的配角,后来女主又发现颖欣伯夫人换子的真相,知道原来她是颖欣伯府的孩子,女主想要永绝后患,女配当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齐斐暄想到这个就心口疼。   真是造孽。   荣国公府不知道自家嫡女被换,对女主自然是千好万好,可亲手换了孩子的颖欣伯夫人却知道真相,简直每天都想着要掐死齐斐暄以绝后患。   后来女配能活下来,除了先帝外,最大的原因是……齐斐暄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因为颖欣伯夫人给她带上了个“护身符”!   齐斐暄用冰凉的手掌拍拍额头。   什么护身符,催命符还差不多!当初有个道士给两个孩子批命,一天之差,两个孩子的命格却有如云泥。女主的命普通的很,而她这个女配却是难得的好命,颖欣伯夫人就用不知道从哪儿找出来的邪法,换了两个孩子的命格!   那个所谓的护身符,其实就是用来换命的换命符,颖欣伯夫人是在用齐斐暄的命来给她的亲生女儿铺路!   只因为这换命法必须要十八年才能成,颖欣伯夫人才留着齐斐暄到现在!   床榻边守夜的贞珠被惊醒:“小姐?怎么了?”   “没什么。”齐斐暄深呼吸,“掌灯,我有事要做。”   贞珠虽然疑惑,但是齐斐暄吩咐下来,她也不能拒绝,便起身去点燃蜡烛。   “你回去睡吧。”齐斐暄努力让自己别太激动,“不用守夜了,明早早点来就是了。”   贞珠连忙跪下:“奴婢不敢。”   “让你去你就去,我还有事,你别打扰我。”齐斐暄挥手把贞珠赶走,翻身下床披上衣裳,开始找那护身符。   护身符原本应该是带在齐斐暄脖子上的,只不过前几天护身符的绳子有些旧了,贞珠就拿去换了根绳子,换完就放在了妆台上的匣子里。   齐斐暄打开匣子,把那个暗黄色的小荷包拿出来。   荷包只有半个手掌大,上面什么都没有绣。齐斐暄用手捏了捏。   这个东西,一定要毁掉。   屋里没有剪刀,齐斐暄坐到窗边,借着微弱的烛光用簪子挑破线头,露出荷包里黑黢黢的毛发。   这是女主的胎发。齐斐暄用簪子将胎发挑出来,放到烛火上烧掉。   蜡烛发出噼啪声,胎发慢慢的化为灰烬。齐斐暄想了想,找了小块布将灰尘捏起,又找出针线来把小荷包缝好。   接下来就是把在女主那边放着她的胎发的护身符给拿过来了。不过这也不能急,女主现在还在荣国公府,齐斐暄没办法靠近女主。   好在只要这胎发毁了,没了女主命格影响,齐斐暄的命便能够稍微好那么一点。   生活在新社会的齐斐暄并不信命,可她已经穿书,这书里的设定就是如此,齐斐暄就算不信,想到这个设定,心里也难免不舒服。   打开窗子,让屋里的焦味散去,齐斐暄又把胎发燃尽后的灰尘洒出去。   随着灰尘飞扬,空中猛然间响起一声惊雷,照亮了大半个京城。紧接着风雪越来越大,雷声阵阵响起,似乎能直接砸到人心上,整个京城都好像被这雷声震得晃了三晃。   齐斐暄闺房,打开的窗户被狂风吹的咣咣作响,雪花被吹进屋子里,大风灌进来,将蜡烛吹灭,还有什么物件被吹翻。   听到动静的贞珠连忙跑回来:“打雷了!小姐,你没事吧?”   “嗯。只不过窗子被吹开了。”齐斐暄关上窗子,摸黑将荷包放回匣子里,“大冬天的,怎么这么响的雷?”   “奴婢小时候听家里老人说,冬天打雷是天公要劈坏人。”贞珠重新将蜡烛点燃,被眼前的情形惊呆,“雪被吹进来了!哎……奴婢去叫如宝来收拾!”   说罢又上前扶着齐斐暄坐到床边,“小姐您先睡吧,可别冻着。”   荣国公府。   随着雷声响起,府内下人惊呼奔走。   有小丫鬟茫然无措的站在院子里,被上了年纪的嬷嬷拉了一把:“愣着干什么!快跟着你红花姐姐去药房拿药!”   小丫鬟愣了一下:“嬷嬷,这是怎么了?求嬷嬷告诉我,免得我傻头傻脑冲撞了主人。”   老嬷嬷本就心善,要不然也不能过来拉她。见小丫鬟确实可怜,又有几分机灵,老嬷嬷便小声道:“雷声吓人。五小姐从床上跌下来,伤到了脑袋。大夫开了药,你可别不当事弄错了!不然……”   小丫鬟打了个激灵,连连应声,跟着大丫鬟红花去拿药。   五小姐房里的海棠去叫荣国公夫妇,木樨和杜鹃两个丫鬟也忙着照顾刚受伤的五小姐。   风雪大作,京城陷入一片沉寂。   作者有话要说:  开文啦开文啦!!!让鹤鹤么么哒大家!!!!   更新时间改成了晚8:00√没有特殊情况的话就会8点更新啦! 第2章   狂风暴雨持续了一整夜。第二日冷的厉害。齐斐暄早早的就让吉祥点燃了炭盆。   这个小院子没人会来,齐斐暄也就没起床,披着被子缩在床上休息。   反正她这具身体情况不太好,以前也经常不下床。她这样,两个丫鬟也没觉得什么不对。   不过即使是裹着被子,齐斐暄也手脚冰凉,略微一动就头晕眼花,动作稍微大一点眼前就是一片黑。   天蒙蒙亮的时候,如宝去后厨拿早饭和热水,可齐斐暄已经没有钱了,如宝自然也没带铜板过去,张厨娘没拿到好处,就直接把如宝给赶了出来。   别说早饭和热水,如宝没被泼张厨娘一身污水都是因为她跑得快。   故而这一院子的人到现在都还没吃东西。   这么冷的天,什么都不吃可不行。没办法,齐斐暄只能让贞珠找了罐子放在炭盆上先烧热水,然后把几天前剩下的干巴巴的馒头拿出来热了吃。   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唉……齐斐暄唉声叹气的垂下头。   说真的,想当初她支教的时候条件都没这么恶劣。   好在换命符已经没用了,不然的话,齐斐暄觉得自己可能还会更惨。   如宝站在炭盆旁边,边添碳边不舍道:“咱们没有多少碳了。冬天还没过去……”   齐京冬天向来冷,城外年年都有人冻死,这要是没了取暖的炭盆,估计这一屋子人都撑不过这个冬天。   说起这个齐斐暄就发愁。   颖欣伯齐魏虽然在朝中任职,但他的官职不高,也没什么油水,伯府里用钱的地方又多,再加上庶子庶女和姨娘下人有不少,要不是十年前颖欣伯得到了一笔横财撑着伯府开销,伯府早就破败了。所以涉及到银子,伯府夫人就精打细算,生怕多花一文钱。   颖欣伯府的庶子庶女每月还都有二钱银子的月银呢,嫡出子女生活倒是不错,可齐斐暄并不是伯府夫人的亲生女儿,她在府里的境遇,连下人都不如。   她这个名义上的嫡女,连这身上衣裳都是有些旧了的,平时也就维持个饿不死罢了,更别说吃饱穿暖了。   可也不能就这么下去。齐斐暄活了二十多年都没吃过这种苦,没道理穿到古代就被冻死饿死。   齐斐暄凝神想了想,忽然有了主意。她裹紧被子,张张嘴唇,话没出口就先忍不住咳嗽起来。   贞珠忙给齐斐暄喂了水。   齐斐暄缓过一口气,问贞珠:“贞珠,让你去找夫人,你怕不怕?”   伯府夫人张芸秋是京城富商张家的女儿——当初老夫人就是看中了张家的财力,才让儿子娶了她。没成想张芸秋没有大家闺秀的气度,反而倒是小肚鸡肠,再加上惩罚下人的手段阴狠毒辣,丫鬟小厮们都从心里害怕张芸秋。   贞珠摇头:“只要是小姐的吩咐,奴婢就不怕。”   “那好。”齐斐暄道,“你现在去夫人那里,到院外就哭,就说我快要病死了,让夫人来看看我。”   “小姐,什么死啊活啊的,可不能乱说。”贞珠吓了一跳,瞪圆眼睛,“奴婢不敢说。”   如宝听到齐斐暄的话,差点把炭盆打翻:“小姐,这话不吉利,您……”   “快去吧,再不去我就真的要死了。”齐斐暄一蹬腿躺倒在床上,无精打采有气无力道,“我觉得我的病又重了几分,难受。”   这话也不完全是说谎。齐斐暄身体本就不好,昨天夜里又被冷风吹了那么一阵,再加上又冷又饿,她能好的了才怪。   今儿早晨醒过来,齐斐暄就觉得自己浑身无力,头痛欲裂。想来应该是旧病复发。   贞珠虽然只是个丫鬟,但是她从小就跟着齐斐暄,相依为命这么多年,说是更像姐妹都合适,她对齐斐暄的关心,是最真切的。   现在见齐斐暄这个样子,贞珠心都快凉了,她也没怀疑什么,连忙扑到床前,一摸到齐斐暄冰凉的手,贞珠就吓得魂飞魄散,“小姐,小姐!您撑住,奴婢这就去求夫人!”   说罢起身抹着眼泪踉跄着往外跑。   齐斐暄放松下来。   她心里清楚,张芸秋不会让她这么早死。换命需要十八年,她现在就死了,张芸秋和她亲生女儿可是要遭罪的。   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怕贞珠露什么马脚,只能先吓唬吓唬她。   如宝也面色惨白,她去拿了汤婆子灌上热水塞给齐斐暄:“小姐,您先暖暖身子。”   齐斐暄打个哈欠,抱着汤婆子想她要找张芸秋要什么东西。奈何病的厉害,脑子里乱糟糟的,还没来得及想到什么就先昏睡过去。   外面的雪还未停,隽芜院偏僻,伯府下人忙着扫别处的雪,还没顾得上隽芜院。这会儿隽芜院内外的积雪得有小腿那么深。   贞珠担心自家小姐的病,深一脚浅一脚的跑到张芸秋的常芳院外,跪倒在地对守门的嬷嬷哭道:“求嬷嬷传个话,我们小姐病了,求夫人给小姐寻个、寻个大夫……”   常芳院外的嬷嬷没见过贞珠,一听说府里的小姐生病,连忙问:“哪位小姐?”   贞珠哭道:“我们二小姐病了。”   听贞珠说二小姐生病,嬷嬷便松了一口气,再看贞珠也就没那么担心了,她啐道:“呸,大早晨就跑过来哭哭啼啼丧气不丧气!前两天夫人不是给二小姐找了大夫!快收了你的声回去!”   “嬷嬷,二小姐真的病的厉害,怕是……”贞珠一咬牙,“怕是快要不行了,嬷嬷,求你和夫人说一声吧,给小姐寻个大夫!”   常芳院内。   张芸秋从美人榻上睁开眼,慵懒的向身边的丫鬟道:“去外面看看是谁在哭”   丫鬟出去不多时,很快回来:“夫人,是二小姐身边的贞珠,说是二小姐快要不行了。”   “二小姐?”张芸秋猛然从榻上坐起来,“她又怎么了?”   没想到张芸秋这么大的反应,丫鬟一惊,低头道:“奴婢不知。贞珠哭的厉害,话也说不清楚。”   张芸秋皱起眉头,黛色纤细的眉毛蹙到一起,平白显得几分刻薄:“把她叫进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她并不在意那丫头的死活,但是事关她的阿芜……   要不然岂能让那个小蹄子活这么久?!张芸秋细长的手指骤然攥起,折断了涂了蔻丹的指甲。   身边的丫鬟惊呼:“夫人!”   张芸秋痛的皱眉,心里更加烦躁:“还不快去!难不成还要我亲自去请她?”   丫鬟不敢再耽搁,赶忙出去领了贞珠进来。   常芳院是主母的院子,虽说现在天上还落着雪,但院里的粗使丫头多,地上的积雪也早就被扫干净。贞珠从院外进来的时候,离着正房不远就感觉到地龙扑面而来的热气。   若是小姐屋里的热乎气有这里一半……贞珠擦干脸上的泪水,跟着小丫鬟进了张芸秋房里。   张芸秋正让丫鬟给她修指甲,贞珠进来,她看都没看,只问:“二小姐那边怎么了?”   “二小姐,二小姐昨天对着窗子坐了一整天,大概又受凉了,今早就没能起来。”贞珠的脸颊因为在外面迎着冷风哭而有些疼痛,不过现在她也管不了这么多,“求夫人找个大夫给小姐看看,小姐手脚都凉了,奴婢,奴婢怕小姐撑不过去……”   撑不过去?!张芸秋想到那命书上所说,心里的火又上来一层,闭着眼睛吩咐了她身边的嬷嬷去请大夫,又让正千恩万谢的贞珠离开。   还有三年。张芸秋强压下心中百爪挠心的感觉,想着,还有三年,齐斐暄的死活就和她的阿芜没关系了……   伯府不是什么世代官宦,并没有在府里养大夫,好在伯府有马车,请大夫来也费不了什么事。故而小厮很快就将人请来。   大清早就被从医馆拽过来的王大夫还想着,这颖欣伯府到底又是谁病了,没成想到地方才知道,这回还是给上次那位二小姐看病。   王大夫头都疼了:“不是和你们说过,你们二小姐要好好将养,这次怎么又病了?”   冯嬷嬷赔笑:“二小姐年纪小不懂事,昨天见下雪新鲜,贪玩又冻着了。”   说是贪玩冻着,可王大夫比谁都明白,这位二小姐,怕就是因为家里苛待落下的病根。   按说伯府也不是穷的揭不开锅的人家,怎么就能把自家闺女给养成这个样子?也不怕说出去人家笑话?   待到了隽芜院,见到这里的情形和帘子里伸出的瘦弱的手,不知怎么的,王大夫忽然心里一酸,差点落泪。   医者父母心,王大夫家里也有个十几岁的孙女,年纪就和这位二小姐差不多,正是活泼的时候,前几天才许了人家,开年就嫁过去,以后的好日子长着呢。   想想孙女再看看这位二小姐,王大夫心里起了几分怜悯,给写完药方后收拾着东西道:“老夫多说几句,可别嫌唠叨。贵府小姐这病可不是吃两次药就能好的,平日里还需要好好养着。”   冯嬷嬷应是,王大夫将收好的药箱背起来,继续说:“你们既给这位小姐看病,想必是不愿意她出事的。我可要和你们嘱咐好,这次二小姐是命大,可再这么下去,二小姐就……”   王大夫叹口气,等离开了隽芜院才道:“二小姐已经落下病根,如果再不好好养着,那也没多少时日了。”   冯嬷嬷眉头一跳:“没多少时日是指……”   “顶多三个月。”齐斐暄的病当然没那么严重,但是现在天冷,王大夫刚才在隽芜院一点儿热气都没感觉到,当然知道再这么下去会出事,“二小姐身子虚,这天又冷,唉……” 第3章   这话原也没错。齐斐暄这病是从小被苛待出来的,能活十五年都是命大。   冯嬷嬷虽然不知道齐斐暄身世真相,但是她也隐约明白夫人不想让二小姐出事。听闻此言冯嬷嬷心里忐忑,脸上却带笑谢过王大夫,付过诊金后将王大夫送走。   随后忙忙回了常芳院,将王大夫的话细细回禀。张芸秋瞥一眼冯嬷嬷,语气不耐:“真是这么说的?”   “是。王大夫说这天太冷,小姐身子虚,再这样下去,怕是要撑不住。”冯嬷嬷面露难色,“您看这……”   要说让齐斐暄舒舒服服的活下去,张芸秋是不肯的,她恨不得齐斐暄早些死了才好,可无奈她的阿芜还……   “让后厨给弄点吃的送去,抓点药熬了吧。”张芸秋是一文钱都舍不得往齐斐暄身上花,但是顾及到自己的亲生女儿,张芸秋又不得不这么做,“送两床锦被过去。再让府上的绣娘给小姐做几身衣裳。”   “是。”不知真相的冯嬷嬷低下头,暗想到底是亲母女,夫人还是舍不得二小姐的。   饭菜和被褥送过来的时候,还没到中午。   隽芜院的炭火已经熄灭,齐斐暄被冻醒,抱着不再暖和的汤婆子瑟瑟发抖。   贞珠翻出旧毯子给齐斐暄盖上,如宝想要出门去找相熟的丫鬟弄点吃的,还未开门就打了个喷嚏。   贞珠拦住她:“别乱跑了,小姐病还未好,你再病了,咱们可怎么办?”   “咱们都没吃东西,那几块馒头也……”如宝不死心,还想要说什么,却听到隽芜院外传来声音。   是常芳院的二等丫鬟带着一群小丫鬟过来了。   这个二等丫鬟是张厨娘的女儿,名叫枝儿,因为亲娘在后厨,再加上有个管事的爹,她平时也没亏了吃穿,养的白白嫩嫩,比齐斐暄这个正经的嫡女都要娇贵。   枝儿也不让吉祥通秉,进到院子里才扬声道:“二小姐,夫人让送东西来呢。”   正被冻的怀疑人生的齐斐暄立刻精神起来:“让她们进来。”   贞珠让如宝照顾齐斐暄,她去打开门。   就见穿着青色厚棉衣,面色红润的枝儿带着丫鬟们进到屋子里。见屋里的摆设,枝儿不自觉的皱紧眉头,敷衍的行了礼:“二小姐,夫人让送饭食和被褥炭火还有药来,还让奴婢告诉二小姐,让二小姐好好养身子。”   “好,我……我知道了。”齐斐暄躺在床上,气息奄奄,“谢谢夫人。”   呸,谢什么谢,若不是她,真正的齐斐暄说不定正在荣国公府当大家小姐,被家人千宠万宠,有个美满人生,哪儿至于病饿而死?   她也不会穿越过来!齐斐暄嘴上弱势,心中不忿。   枝儿颇看不起这个二小姐,在她看来,二小姐又如何?还不是连丫鬟都不如?但到底身份有别,枝儿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只能应到:“二小姐放心,我会和夫人说的。”   隽芜院荒凉萧瑟,枝儿像是怕多站一会儿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把东西放下后就带着丫鬟们离开了。   不过被这么对待习惯了的贞珠倒不觉得什么,她忙将食盒打开,看见里面丰盛的饭菜,惊喜道:“太好了,小姐,奴婢喂你吃饭!”   只是齐斐暄生病的时间太长,也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只让贞珠端来米粥喝下去,稍微暖了下身子,又让如宝把炭火引燃。   这次送来的炭火足够,枝儿临走还说以后用完了还可以去领,如宝也不再心疼,将屋里烧的暖烘烘的。   隽芜院里的人总算是吃了顿饱饭——原本张芸秋没打算给隽芜院的人吃饱,可后厨一听说要给二小姐送饭,还以为夫人终于开始关心二小姐,便送足了饭菜过来。   贞珠又给齐斐暄熬了药喝下,让齐斐暄好好休息。   吃饱喝足,齐斐暄开始犯困,她摸着盖在身上的锦被,心中感慨,按书里所说,张芸秋这个人小气又自私,也不知道这次送这么多东西,她会不会心疼死?   就这么想着,齐斐暄慢慢睡去。   近来也没有别的事,既然张芸秋难得大方给了这么多东西,齐斐暄也就不再发愁被冻死的问题,她安心吃了睡睡了吃,打算养好精神再说以后的事。   不过这身体是亏空了很久的,现在想要养好,肯定要不少时间的。齐斐暄知道张芸秋是想着她勉强能活就好,肯定不会让她真的把身体养成正常人那样,就不让贞珠去常芳院说自己身体的事儿。   躺了半个多月,就在快要过年的时候,齐斐暄的身体总算是不那么虚弱,能去院子里走走了。   穿越来这么长时间,齐斐暄一直在闺房里闷着,早就憋不住了。她等身体好的差不多,早早的就起床穿上厚衣裳,自己找了个布条把头发扎成马尾,想着到院子里跑跑步活动活动身体。   齐京冬天又冷又干燥,偏偏今年雪水多,前两天又下了一场雪,只不过比起齐斐暄刚穿过来时要小不少,到今天那雪已经全化了。   都说下雪不冷化雪冷,齐斐暄一直没出门,虽然做好了不适应这种天气的准备,但是她推门往外走的时候,还是被扑面而来的冷风冻的一个激灵楞在原地。   齐斐暄打个哆嗦,揉揉脸,深吸一口气活动好手脚,出门开始跑步。只可惜在床上躺太久,齐斐暄没跑几步就气喘吁吁。   贞珠担心齐斐暄再折腾病,跟在齐斐暄身边劝:“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别跑了,万一再生病可怎么办。”   “你家小姐身体太虚了。”齐斐暄用袖子擦了把汗,“我锻炼一下,省得天天生病。”   如宝拎着食盒一进门就看见齐斐暄到院子里来了,她差点把手里的食盒扔地上:“小姐?”   “没事。今天早饭是什么?”齐斐暄问,“去叫吉祥来,吃饭了。”   吉祥这会儿正在收拾放杂物的厢房。说是放杂物,其实也没多少东西,只不过是灰尘太多脏旧不堪。   如宝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她僵硬的点点头,把食盒放到房里后去叫吉祥。   食盒很大,一共有三层,第一层是齐斐暄的饭菜,剩下两层是几个丫鬟的。贞珠打开食盒,齐斐暄凑过去看了眼,里面是素包子、腌黄瓜和蛋花粥。   和前段时间的饭菜比起来差了些,但也还算不错,齐斐暄擦了把脸,让贞珠把东西都拿出来,美滋滋的吃了顿早饭。   活动完身体,就连饭都多吃了一些。   如宝过来将丫鬟的饭菜拿了出去,贞珠留在房里侍候齐斐暄,偶尔看齐斐暄一眼,满脸的欲言又止。   齐斐暄吃完早饭慢条斯理的喝着茶,见贞珠这个样子,笑笑问:“怎么?”   “小姐……”贞珠紧张的双手绞着衣襟,“您就不担心?”   “担心什么?”齐斐暄问。   “您快要及笄了,夫人好像……并不想为您操持。”贞珠低下头,忐忑道,“奴婢本不该说,可……小姐,您的终身大事……”   大齐朝风俗和前朝颇不同,大齐民风开放,女孩儿大部分都是及笄之后才许人家。而且未婚女子私下里和贴身丫鬟说两句亲事的事儿也没什么,所以贞珠才敢开口。   只不过小姐说和丫鬟说到底不一样,贞珠还是害怕齐斐暄责罚她的。   没想到齐斐暄却不在意:“你怕我嫁不出去?”   “奴婢不敢!”贞珠连忙跪下,“只是小姐,奴婢担心夫人忘了您。”   “没事,不会忘的。我知道怎么办,”齐斐暄劝了两句,又道,“快起来吧,我自有打算。”   张芸秋怎么可能忘了她?齐斐暄可记得清楚,在那本书里,张芸秋也怕人家说闲话,也不想强留齐斐暄到十八岁,便打算把她嫁给李息安!   李息安其人,是张芸秋同母妹妹夫家的庶子,年纪和齐斐暄差不多。张芸秋不能弄死齐斐暄,就想让齐斐暄嫁给李息安,这样将来万一她换孩子的事败露了,最起码她妹妹家能占便宜。如果这事儿不败露,等齐斐暄十八岁的时候,张芸秋下黑手让齐斐暄死掉也不是那么难。   要说李息安吧,他也不是什么坏人,只不过人家有个一见钟情的心上人,只因为门第之差而不能如愿以偿。所以李息安对齐斐暄这个父母之命的妻子虽有敬重但全无情义,甚至和齐斐暄成亲几年都没有圆房。   后来李息安娶了那个心上人做平妻,齐斐暄又阴差阳错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当场心态就崩了,黑化变成了恶毒女配。   算起来,亲事应该是女配及笄后张芸秋才提起来的?齐斐暄将茶杯放回桌子上,把一脸愁闷的贞珠支出去,让她去吃饭。   齐斐暄不想嫁给李息安,是得想办法把这事儿解决,而且她还要早离开颖欣伯府。   颖欣伯府这种地方,对齐斐暄来说就是个狼窝。还是早离开早好。   幸亏齐斐暄身体已经大好,虽然还是很虚弱,但是起码不再像以前一样一点风都吹不得。想要离开的话,应该也不会被身体原因拖后腿。   不过要说起来,齐斐暄都觉得这快要死了的身体能在一个月之内好起来这种事,说出来都没人信。   如宝已经吃完饭,进来侍候齐斐暄。齐斐暄坐在椅子上闭目想事情。齐斐暄并不是大齐的女孩子,她也不想依附于家族而生,尤其是这家族还和她没有血缘关系。所以……她要摆脱目前的困境。   齐斐暄想了会儿,起身走到妆台旁,从小匣子里拿出两对镯子,喊如宝近前来。 第4章   齐斐暄把镯子交给如宝,小声吩咐几句。如宝惊恐:“小姐……”   “去吧,从后门走,别叫人看出来。”齐斐暄拍拍如宝肩膀,“你家小姐以后的活路,可全都在你身上了。”   如宝被打发出去,齐斐暄才算是松了口气。   那两对银镯是她唯一能拿出来的值点钱的东西,应该也能换点银子来。   她要拿着这些钱,想办法做点什么攒够立身之本,到时候诈死也好出走也好,永远的离开颖欣伯府,省得人生被张芸秋左右。   至于怎么攒钱……齐斐暄抱着汤婆子细细思索。   她看过原书,对大齐目前的情况也有些了解。要说做生意,齐斐暄是不想去做的。   且不说齐京鱼龙混杂做生意难度大,就光说张芸秋的娘家在齐京,这就让齐斐暄收起了做生意的心思。   不然万一哪天她和张家有什么冲突,张家要是派人打听她底细,那她不就完蛋了?   齐斐暄叹口气,将汤婆子抱紧了几分。   罢了,等如宝买了男装回来,她上街上逛逛看一看再说吧。   隽芜院在颖欣伯府最偏僻的角落,平时也没有什么人来。张芸秋又不想见到齐斐暄,特意免了齐斐暄晨昏定省,所以齐斐暄平时也挺清闲。   闲着没事做就容易胡思乱想,齐斐暄也没有手帕交,没人和她说说话,于是她就拉着贞珠说话。   贞珠还奇怪如宝去了哪儿,被齐斐暄转移话题遮掩过去:“我想我娘了。贞珠,我多久没见过她了?”   “小姐……”贞珠心酸,眼睛一红,泪珠差点掉下来,“夫人要忙着府里的事,等她空闲了,就会来看你了。”   空闲?齐斐暄暗中摇头,张芸秋恨她恨的要死,原书里就连她这个名义上的女儿成亲,张芸秋都没好好操持。要真等等张芸秋能“空闲”下来看她,估计就是要弄死她的时候。   以前贞珠也这么劝齐斐暄,齐斐暄年纪小又单纯,听了贞珠的话,还真以为张芸秋是没时间。   贞珠怕齐斐暄多想,便说:“小姐去院子里走走吧。早上您还说体虚要多走动呢。”   “我想去府里看看。”齐斐暄道,“我还没出过隽芜院,不知道府里是什么样的。”   这是实话,齐斐暄长到会走路就被扔到隽芜院,刚开始的时候齐斐暄往外跑,张芸秋还让两个婆子来看着,她一往外跑就被扔回来。后来齐斐暄学乖了,也不敢再提出院子的事儿。   这十几年,齐斐暄被困在小小的四方院里,唯一能接触外界的渠道就是如宝,就连贞珠都很少出去。如果不是有这几个丫鬟在,齐斐暄怕早就成了聋子、哑巴了。   听齐斐暄说要出去,贞珠有些紧张:“小姐,夫人知道了会生气。”   “怕什么,我们偷偷出去。”齐斐暄摸摸脸颊“反正……府里也没多少人知道我长什么样子。”   这么多年不出去,也没人来隽芜院,颖欣伯府里的丫鬟下人们知道齐斐暄模样的也少。   就连带王大夫来的冯嬷嬷和送东西的枝儿,也都只是看到齐斐暄躺在床上,被被褥遮挡了的面容而已。   贞珠性子温柔,胆子也不大,又怕张芸秋知道齐斐暄出院子的事责罚齐斐暄。可齐斐暄是她的小姐,齐斐暄说的话,贞珠不敢拒绝:“那小姐,我们就在院外走走,走走就回来好不好?”   “怕什么,万事有你家小姐在呢。”   齐斐暄安慰贞珠两句,让贞珠翻出斗篷来穿上,又重新灌了热水在汤婆子里之后才往外走。   走之前吩咐了吉祥,如果有人来就拦住,就说她病的厉害不能见人。虽然……这里也不会有人来。   颖欣伯府只靠着十年前的横财过活,颖欣伯和夫人的院子修的好,可伯府角落的情况就不怎么样了。   隽芜院外,歪歪扭扭的树枝横在路上,树枝下是积雪融化结成的冰。   齐斐暄和贞珠只能绕开,贞珠扯着齐斐暄的衣角:“小姐小心,可别弄脏了衣裳。”   齐斐暄的衣服也就只有身上这套是新的,其余的旧衣服不是破了就是太薄,根本就不能穿出门。   隽芜院周围没什么好地方,树木花草也没有人修剪,附近也都是丫鬟婆子的住处。齐斐暄还从来都不知道,这边居然住了这么多人。   现在正是中午,丫鬟婆子们都在侍候主人,路上也没见着什么人。齐斐暄胆子大,心想反正都出来了,还不如直接去看看这颖欣伯府究竟是什么样子。   也省得出了隽芜院就两眼一抹黑。   贞珠却害怕了,拉着齐斐暄的手不让她往前走:“小姐,再往前就是三小姐她们的院子了……”   颖欣伯风流多情,伯府里的妾室通房不知道有多少,府里的公子小姐也多。   嫡子嫡女们占了好院子,庶子女则是在这种不算多好的地方。   三小姐是庶女,她和更小的几个庶女都在这里住。   齐斐暄摆摆手:“怕什么,三妹她们也不怎么出门,不会遇见的。”   贞珠都快哭了:“小姐……奴婢害怕,咱们还是回去吧。”   “胆子这么小,以后可怎么办。”齐斐暄捏捏贞珠削瘦的脸颊,“在院里的时候你还和大人一样,怎么一出了院子就像小孩子了?”   贞珠脸红,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齐斐暄就拉着贞珠接着往前走。   伯府并不算大,齐斐暄让贞珠领着她在后院转了转,偶尔有遇到的下人,也只以为齐斐暄是哪个庶女。   在府里转了转,齐斐暄大致了解了府中情况,脑海中勾勒出了伯府后院的地图。   常芳院在比较靠近前院的地方,齐斐暄平时出个门应该也遇不到张芸秋。   张芸秋她也不会来这边,有事的时候,一般都是她院里的丫鬟来请人。所以不用担心遇到。   两人走着就到了常芳院附近,贞珠停下脚步,小声说:“小姐,前面就是夫人的院子了。”   “夫人出门总会有动静,你别这么胆小。”齐斐暄道,“不会被发现的。”   贞珠不知道齐斐暄想干什么,劝不动齐斐暄,又怕动静太大被常芳院的人发现,只能装作镇定站在齐斐暄身边。   常芳院里有动静,有人从院里出来,齐斐暄连忙躲到墙角,支起耳朵听。   出来的居然是张芸秋,张芸秋和一众丫鬟婆子在院外等了会儿,齐斐暄就见着冯嬷嬷带着人从前院回来。   那是个穿着深红色织金裙,头发挽在头顶,看上去三四十岁的妇人。   妇人身后跟着两行翠衣丫鬟,小丫鬟们手里都捧着东西。张芸秋见状连忙迎上去,满脸堆笑,那双细眉都挑起来:“怎么劳烦陈嬷嬷亲来。”   被称为陈嬷嬷的妇人笑道:“张夫人说笑了,夫人想念张夫人,本想来看看张夫人,可五小姐受伤,夫人又要操持五小姐及笄礼,并不得空,只得叫我来了。”   一提到五小姐受伤,张芸秋明显紧张起来:“这是怎么了?小姐一直好好的,怎么会受伤?大夫怎么说?现下没事了吧?”   “无事,五小姐的伤好些了,只不过落下了头疼的毛病,钱大夫说好生养着,以后也会好。”陈嬷嬷道,“年后就是我家五小姐及笄礼,我家夫人想请张夫人去呢。”   “我也能去?”张芸秋受宠若惊,下意识抓住陈嬷嬷的手,“这,这太好了……我原以为……”   说完又要流泪:“小姐长大了,行了及笄礼,就要许人家了,也不知小姐的归宿是……”   陈嬷嬷被猛然抓住手,有些吃痛,便不动声色的把手缩回去:“是呀,夫人说要给五小姐相看安侯府世子呢。”   “安侯府?”张芸秋皱眉,有些不满的样子,“安侯府近两年不如以前了,小姐嫁过去,岂不是委屈了?夫人怎么给小姐挑了这样的人家?”   “安侯府世子还是可靠的,陛下曾夸其人中骐骥,能得陛下夸赞,那必定是万中无一的好儿郎。”陈嬷嬷丝毫不因为张芸秋的失礼而恼怒,“夫人让送来年礼,张夫人可要看看?”   张芸秋这才如梦初醒般,连忙笑道:“光顾着说话,失礼了,陈嬷嬷快请进院里来。”   陈嬷嬷这才进了常芳院。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去,院外除了守门的婆子便再没有旁人。   齐斐暄眨眨眼,从墙角出来,心道张芸秋怎么这么关心别人家女儿?   刚才又是关心伤情又是关心亲事,就差去抱着那个五小姐哭了。张芸秋是这么善良的人么?齐斐暄可不信。   莫非……   还没想出头绪,身后就有声音传来:“谁?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贞珠吓了一跳,差点儿叫出来,齐斐暄连忙回身捂住贞珠的嘴:“别喊!”   贞珠憋的满眼泪水,齐斐暄放手:“别闹出动静。”   贞珠点点头,齐斐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边站着个穿明黄锦衣的少年,那锦衣的颜色差点没闪瞎齐斐暄的眼。   大齐以玄黑为尊,故而大齐百姓可以随便穿黄色的衣袍。但是穿的这么明灿灿的人还真少。   仿佛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我很有钱”几个字。   “你是谁?”齐斐暄上下打量他几眼。   这个男孩儿在伯府后院,肯定不是外男,可他也不像颖欣伯府的公子。   原书里有说过,伯府的庶子日子过得苦,不会穿的和小金人一样。至于那位唯一的嫡子,他也没有男孩儿这种气度。   少年扬唇一笑:“你又是谁?” 第5章   “我自然是伯府的女眷。”齐斐暄小心道,“我没听说过家里有你这么大的公子。”   “我也没见过你。”少年顿了顿,“也没有听婶婶说过你。”   婶婶应该是张芸秋?那这少年是颖欣伯齐魏的侄子么?   齐斐暄还没说话,少年又道:“我听下人们说,府里有个不能出门的小姐……”   常芳院那边守门的婆子似乎听到动静,想要到这边来看看,齐斐暄也顾不得听少年说完话,上前拉着少年往远处跑。   贞珠想阻止,又不敢大声,只能跟着齐斐暄。   三个人跑到后院小园子的凉亭旁才停下。   齐斐暄身子弱,这么长的路跑下来差点没累死,正喘气的时候,就听少年说:“你是二妹妹?”   齐斐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什么?”   “你是二妹妹么?”少年声音轻了很多,似乎是怕吓到齐斐暄,“我听青竹说过,府里有个叫齐斐暄的妹妹不怎么出门,身体还很弱。”   贞珠忍不了了,柳眉倒竖,怒目而斥:“大胆!我家小姐闺名是随便叫的?”   现下不像前朝那样女孩子的闺名不能让别人知道,但是这到底是第一次见面的男人,贞珠心中提防着他,开口自然就没什么好话。   少年一愣:“是我的错,二妹妹,你应该不知道我,难免害怕。我叫秦幼栩,我爹和伯父是至交好友,我五岁时被送来伯府,二妹妹你可以叫我哥哥。”   秦幼栩……秦幼栩?!齐斐暄眼睛“哧溜”就瞪大了。   这少年是秦幼栩?齐斐暄也顾不得自己岔了气正难受,站直了身子去看秦幼栩的脸。   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眼角一颗泪痣,性格温和有礼笑起来还活泼开朗……这真的是秦幼栩啊……   齐斐暄心情复杂。   秦幼栩这个人,在书里也有很多戏份。   这人是颖欣伯齐魏同窗秦英的儿子,齐斐暄所知道的十年前的横财,就是秦家的家财。   具体情况也不好细说,大致就是秦幼栩的父亲秦英临终托孤,将秦家万贯家财和自己的儿子都托付给了齐魏。   所以秦幼栩自小在颖欣伯府长大,后来他觉得秦英的死不寻常,慢慢的查出秦英死亡的真相。知道这里面有颖欣伯的手笔后,秦幼栩便开始报复颖欣伯府。   在女主没有重生的前世,秦幼栩得知真相后并没有张扬,他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派人把伯府世子摁进水里淹死,在颖欣伯大受打击的时候又杀光了颖欣伯的庶子,伯府一下没了所有男丁,颖欣伯差点没疯了。   秦幼栩又对颖欣伯府出手,毒死府中女眷,捏造颖欣伯谋反的证据,将颖欣伯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女主重生后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就开始借着荣国公府的势阻止秦幼栩报复,只不过女主的智商到底比不过秦幼栩,到最后还是让秦幼栩弄死了伯府世子。   而且秦幼栩也盯上了女主,书里形容秦幼栩就像“嗜血阴险的饿狼”,女主光是摆脱秦幼栩就花了不少功夫,最后还是男主出手领着暗卫将秦幼栩乱剑砍死。   乱剑砍死啊……眼前这个有几分活泼的少年,最后却变成那样,死的那么惨。齐斐暄生出了几分感慨,但是想想这少年干的事,齐斐暄又有几分胆寒,下意识后退几步。   这可是只小狼崽子,不能得罪他。   秦幼栩疑惑:“二妹妹?”   齐斐暄干笑:“秦公子,今日天气挺好,你在这里散散心吧。对了,我出来的事你别告诉夫人。”   “……好。”齐斐暄前言不搭后语,秦幼栩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二妹妹放心,我不会告诉婶婶的。”   “那就好,秦公子啊,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先告辞!”秦幼栩这人重诺,答应了就不会告诉张芸秋遇到她的事儿,所以齐斐暄这会儿要赶紧溜。   谁知道秦幼栩现在知不知道秦英的事儿?她在这位想要搞死全府的大佬面前多留一会儿就可能多一分危险。   齐斐暄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可不能把时间都花在在这里。   躲开府里的下人,齐斐暄和贞珠回了隽芜院。   刚一进院子如宝就扑上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吉祥说您出去了,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齐斐暄手疾眼快拉住差点摔地上的如宝,“让你做的事怎么样了?”   “东西都买来了,还剩下三十两银子。”如宝站稳脚,低声回答,“成衣铺的衣裳都不怎么好,奴婢问过掌柜,掌柜说有钱人家都养着绣娘,去成衣铺买衣裳的也买不起太好的。”   “那走吧,进去看看。”齐斐暄抬脚进屋。   装东西的小包袱被如宝藏到了柜子里,如宝过去把包袱拿出来打开,露出里面的男装。齐斐暄把属于自己的那套拿出来看看,又抽出下面淡青色衣裳,“这个是你们的。”   贞珠惊呼:“小姐这是……”   “别叫别叫。”齐斐暄道,“这是男装,我出门要穿的。”   十几年不出院子的小姐忽然说要出府,贞珠有些难以接受:“小姐,您以前说,夫人不让您出去,您就不出去的。”   齐斐暄手上动作一顿:“哦,这个啊,我病了一场,做了很长的梦,梦到好多事,就忽然想通了。贞珠你不懂,人啊,经历过生死之后,就特别容易想开。”   胡言乱语两句把贞珠给糊弄过去,齐斐暄让吉祥看好门,她要换男装。   如宝虽然年纪小不靠谱,但是眼睛还挺厉害,选的衣裳还算合身。只不过这衣服是照着男装做的,肩膀和腰的位置有些宽松。这也没什么,让贞珠改改就成。   如宝又把银子拿给齐斐暄:“小姐,这是当镯子的银子。”   那两对镯子是前几年过年的时候齐魏问起齐斐暄,张芸秋才送来的东西。虽然做工不怎么样,但是好在分量足,拿出去也值不少银子。   齐斐暄将银子收好:“贞珠把衣裳改好,明天咱们出去转转。”   “是,小姐。”贞珠忧心忡忡去改衣服。   齐斐暄养病养了半个月,张芸秋只让人按时送东西过来,那意思似乎是只要她撑着一口气不死就行。齐斐暄可不想永远被这么对待。   现在手里有银子,齐斐暄也不慌了,她一个现代人,再怎么说也不能被古代社会给困死。   第二天将要出门的时候,齐斐暄换上男装,将头发绾好,照照镜子,看不出是女孩子才放下心。伯府大门不能走的,齐斐暄从专让下人走的后门出了伯府。   出了后门是一条小巷子,沿着巷子走一段路,外面就是各家宅邸大门。   齐斐暄回头看了眼颖欣伯府的方向,摸摸被长期苛待而并不算娇嫩的脸颊,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出来了。   大齐承平日久,齐京也就成了最繁华的地方。这里的热闹,丝毫不被冬日的寒冷影响。   齐斐暄也不急着做什么,就那么慢悠悠的在齐京的街上散步。   街上熙熙攘攘,街边铺子的伙计们站在门口吆喝拉客,路旁摆小摊子的商贩喊着自家东西有多好。路上行人偶尔会从小商贩的摊子上买些东西,这就让商贩们笑的见牙不见眼。   偶尔有小孩子们从路边跑过,铺子里认识他们的大人便喊让他们离人群远点,省得冲撞了谁,小孩子们却一点都不在意,嘻嘻哈哈的跑远。   齐斐暄看的新鲜,拿银子换了些铜板去买糖人和糖葫芦,又跑到早点摊子上要了小笼包。   贞珠悄悄拽齐斐暄的袖子:“小……公子,咱们不是已经吃饭了么。”   “哎呀那个饭又没有滋味儿,一点都不好吃。”齐斐暄挥手让摊主把包子送过来,揭开蒸笼后用筷子夹了个包子放到贞珠面前的小碟里,“先吃东西,一会儿还有的逛呢。”   贞珠受宠若惊,捧着碟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齐斐暄耳边清静下来,专心吃包子。   不得不说古代能在京城做买卖的手艺人就是有几分本事的,这包子皮薄馅大,味道又好,齐斐暄眯起眼睛,转头对正端下新一笼包子的摊主说:“这包子真好吃,不出几年您肯定能开酒楼!”   “借您吉言!”摊主听到好话笑得嘴都合不拢,“小公子喜欢就好!”   旁边的客人听到对话笑了:“老赵,你这要是开了酒楼,我们平头百姓还能不能吃你家的包子?”   摊主憨笑:“都能吃,都能吃。”   包子笼屉冒出来的热气升腾,直升到摊子外阳光之下。齐斐暄看着那缕雾气,忽然感觉她的情况也没那么糟糕。   好好活下去吧。   吃完包子已经是辰时末,齐斐暄付过钱,领着两个丫鬟继续逛。   大齐国富民强,百姓生活富足,什么都不缺,齐斐暄逛的开心,不知不觉就晃悠到了承乾大街上。   贞珠拉住齐斐暄,如宝道:“小姐,前面是承乾大街。”   承乾大街,是齐京最大的一天街道。   这条街上的繁华程度,是别处所不能及的,街上铺子背后的主人不是皇子王孙就是王公贵族。就连铺子里的下人都是各府的家生子,一般人家连在承乾大街铺子里做工的机会都没有。   如宝不敢去承乾大街,也是怕不小心得罪什么人。   齐斐暄探头看看承乾街上的人群:“怕什么,我们小心点不就好了。那些贵人们都是坐软轿乘马车的,我们可得罪不到。”   如宝撇嘴:“小姐你不知道,大小姐当初就是在承乾大街得罪了赵王府的人,夫人才匆匆把大小姐嫁出去的。” 第6章   “我又不是齐茹,我还没那么不长眼。”齐斐暄无奈,“小如宝,你不要怕,真出事我们直接跑就行了,反正没人认识我们。”   如宝眼睛一亮:“还能这样?”   “对啊,小如宝你别太死脑筋。”齐斐暄戳戳如宝的额头,“你在府里关了这么多年,真的不想去知道承乾大街是什么样子的?”   如宝意动,点头:“想。”   贞珠想捂住如宝的嘴,被齐斐暄拦住:“好啦好啦,走吧,我们去承乾街。”   承乾街上的人比别处都要多,街上有酒楼银楼,还有布庄和赌坊,齐斐暄甚至看到街角的地方有个小当铺。   几乎整个大齐所有的行业都能在这里找到。   承乾大街不同于别的街市,这里不允许驴骡经过,也不允许纵马,普通百姓为了不惹事便步行上街。所以说能在承乾街上驾车骑马的,无一不是皇亲贵胄。   齐斐暄原本想去酒楼坐一会儿,可口袋里的钱有限,她只能找个茶肆坐下。   说是茶肆,其实是专供各府出门的下人歇脚的地方,在这里坐一会儿,可能听到不少家法不严的官宦人家里的下人说闲话。   就像谁家公子未娶亲就生了庶子啦,谁家出嫁的小姐受了气回娘家啦,或者谁家大人又抬了小妾之类的。   齐斐暄托着腮听的开心,贞珠却红着脸一副不敢听的模样。齐斐暄就逗她:“你怕什么,这里头又没你的事。”   “哎呀,公子!”贞珠差点把脸埋到桌子底下去。   齐斐暄揉一把贞珠的头发,笑眯眯的继续听八卦。   茶肆外却忽然响起惊马声。那声音仿佛就在耳边,吓得看热闹的如宝尖叫:“小公子!”   “没事。”齐斐暄反应快,拉着两个丫鬟后退到茶肆最里面。   茶肆外乱起来,茶肆里的人也都吓得不轻,有人喊了声:“怎么回事?”   “外面惊马了!”茶肆掌柜离着窗子近,听到有人问就回答。   街上因为惊马一团乱,齐斐暄隐约听到有人在喝骂什么,茶肆掌柜稳住众人,自己去外面看了眼,回来后摇头对下人们道:“没事,你们出去后可别乱说话。”   有个穿着青色衣服的小厮小心问:“怎么?”   “别问了。”掌柜摆摆手。   齐斐暄实在是好奇,便悄悄往前挪了点往外看。   外面停着一辆装金镶玉的马车。马车周围还跟着婆子和护卫,声势浩大。   从路旁人的议论里齐斐暄听出来,马车的顶部似乎用了金银装饰,车顶檐角还挂着琉璃灯,车身镶着翠玉,车帘都是用的蜀锦。   而拉车的两匹马神采奕奕双目有神,浑身上下都带着一股劲儿,就连不懂相马的都能看出来这是两匹难得的千里马。   用千里马拉车,琉璃灯翠玉和蜀锦装饰车身,更别说那车身似乎还是小叶紫檀的木料,简直全车上下上下都写满了“我特别有钱”几个字。   齐斐暄算是见过世面的现代人,这会儿见到马车也目瞪口呆。   就是没人讨论这车有多值钱她也能看到车身仿佛冒出灿灿金光!   这大概就是古代版的高配豪车了吧?是哪家权贵的车?   齐斐暄往金光灿灿马车的对面看过去,那边也停着一辆华贵马车,只不过和这辆散发着金光的马车比起来,对面那辆就显得有点不值钱了。   对面拉车的马匹已经四肢无力瘫倒在地,赶车的车夫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看样子吓得不轻。   金马车的车帘被一双柔弱娇嫩的手掀起,穿着嫩黄色衣裳,梳双丫髻的小女孩从马车上下来:“对面是谁?”   金马车的车夫恭敬道:“是长宁侯府的世子。”   “哦,是长宁侯世子啊。”女孩儿行礼,“我家小姐原想出门散心,不想冲撞了世子,还望世子见谅。”   长宁侯世子连忙从马车里出来:“说笑了,是在下御下不严,失礼在先。”   说罢又抻着脖子想要往金马车里看:“小姐没事吧?”   “不劳公子费心,我们小姐没有大事。”女孩儿道,“世子的马……”   “无妨无妨,一匹驽马而已,请小姐不必放在心上。”世子挥手让车夫起来,“还不快到路边去?先让小姐过路!”   车夫唯唯诺诺将马车和受伤的马挪到路边,小女孩儿满意道:“多谢世子。”   这边的动静很快引来了官兵,那领头的看了眼金马车,知道这事儿自己管不了,客气两句便带人走了。   金马车也很快离开,长宁侯世子摇头叹息,等回家报信的小厮喊了新马车来才离开。   路边有人小声问:“那马车上是谁?莫不是皇城的公主?怎么连侯府的世子都要给她让路?”   “嘘,噤声。”就有好心人解惑,“那是荣国公府的马车!能坐那辆车的,只有荣国公府的五小姐!”   五小姐!齐斐暄听到这个熟悉的称谓,再想想荣国公府,脑中一个惊雷。   她穿的这本书里的女主就是荣国公府五小姐!   刚才那是女主的马车过去了?齐斐暄目光追着金马车离开的方向。   没发生什么标志**件,齐斐暄还真不确定女主现在有没有重生。   不过不知道也没什么,女主在及笄之前都只是在国公府搞事情,及笄后到了说亲的时候,才借着风浪闹的整个齐京都不得安宁。   耳边有人在讨论:“刚才下车的是个丫鬟?看着真比一般人家小姐都矜贵。”   “荣国公府八世王公,几辈子富贵下来,他家的丫鬟矜贵是自然。”说话的人年纪不大,瘦弱的肩上搭着褡裢,怀里抱着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正满脸得意的显摆自己所知道的事,“那位五小姐才是真的享福呢。看见那马车了么,按说就算是国公府的小姐用那马车,那也算是逾矩的,那你可知道那五小姐为何可以坐那辆马车?”   “为何?”周围人的好奇心被调动起来。   那人更加得意:“说是这位五小姐生在当初晋王叛乱,大齐迁都的时候。当时那晋王叛军已经追到我大齐军队身后了,这大齐朝岌岌可危啊。这时候这位五小姐出生了,那是满天的红霞,这鸟儿雀儿都围着产房转圈,这还不算,这五小姐一出生啊,晋王立刻就犯了头疼病,从马上摔下来给摔死了!这叛军群龙无首,被我大齐尽数诛灭!”   “呦,这国公府小姐,还是个福星呢?”   “可不是么,当初先帝也是这么说的。先帝说五小姐是福星下凡,就将这辆马车赐给了五小姐。有先帝的恩赐,这位五小姐啊,可真是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   众人羡慕的咂咂嘴,就听那耍嘴皮子的又开始侃侃而谈:“说起这些啊,就不得不说,当初还闹了个笑话呢!”   有人好奇:“什么笑话?”   “当时还有个伯府的小姐出生,迁都之后,先帝把两个孩子抱在怀里看了又看,亲口给两个孩子取了名字!只是先帝取名字只看孩子没看父母,倒弄的伯府小姐的名字寓意压了那位五小姐一头!”   “你还知道两位小姐的闺名?”就有凑热闹的打趣。   “可不敢说,可不敢说!”那人连忙摆手,“这我哪儿知道?我就知道先帝给伯府小姐取名寓意好,先帝说完名字,就要让宫女把伯府小姐抱给荣国公夫人,还是伯府那位夫人一把把孩子抢过去才没弄错呢。”   这人说完又开始笑:“先帝自己都说,伯府那小姐看着比国公府小姐有福气。还以为伯府小姐才是国公府的孩子呢!”   外面的人笑开来,齐斐暄叹口气,有些颓然的回到茶肆里。   如果不是先帝亲赐了齐斐暄这个名字,连个保命符都没有的女配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到张芸秋找到换命秘法的时候。   贞珠怕齐斐暄不高兴,小声道:“公子,夫人以前也很疼爱你的。”   “我知道。”齐斐暄将衣摆褶皱理好,“行了,咱们出去吧。”   之前多嘴说了旧事的那个小孩儿还在外面,齐斐暄路过他身边,伸手搭上他的肩膀:“小弟弟。”   小孩儿警惕起来:“什么?你谁?”   “一个无辜的人。”齐斐暄把小孩怀里摇摇欲坠的旧物给他摆正,好心道,“给你个忠告,有些事自己知道就行了,别往外说。须知祸从口出啊。”   小孩儿在外面给路人讲旧事倒没什么,可他讲的是关于女主的旧事,这就要命了。   原书女主是个睚眦必报小肚鸡肠你骂我一句我杀你全家的人,这小孩儿说的话要是让女主知道了,还不定会落个什么下场呢。   小孩儿在街上摸爬滚打混的时间不短,能听懂齐斐暄的意思,他背后一寒,拍拍脑袋:“我只顾着说个痛快。这次长记性了,多谢公子。”   齐斐暄笑笑,放开小孩儿让他离开。贞珠终于寻到说话的空:“公子,和外男勾肩搭背不成体统……”   “只是个小孩儿而已,哪儿就那么多规矩。”齐斐暄道。她不想在承乾街继续逛下去,就从巷子里转到别的街上。   她还需要去找个人。   正巧转到了承乾街后街小巷里。齐斐暄寻了个避风又干燥的地方站住。   如宝问:“小姐,我们不走了么?”   “等一会儿。”齐斐暄抿唇,“我有事要做。”   如果齐斐暄没记错,那归云楼后门正好开在小巷里。   等了不多久,出来了一对拉拉扯扯的男女。走近了能看出来是个年纪不大的男人和十六七岁的女孩儿。   男人似乎在说什么,女孩儿不听,男人便拉住女孩的手。   女孩儿的丫鬟也不动,就低着头站在旁边。   如宝故意踢动地上的石子,对面的那对才察觉到有人在。   猛然间遇见外人,女孩儿吓得拽着她的丫鬟落荒而逃,男人想追,又被另一个留下的丫鬟拦住,他没办法只能喊,可喊了好几声都没能喊住女孩儿。   眼见女孩儿跑远,男人气的不轻,皱眉看向齐斐暄:“你们是做什么的?怎么会在这里?”   “过路的。”齐斐暄咳嗽一声缓解尴尬,“这位兄台,若是想和心上人表明心意,可否选个没人的地方?”   “这里就没人。”男人有些不高兴,“你们忽然出现在我家酒楼后门外,是想要做什么?”   “……那你家酒楼后门开在这巷子里是想要做什么?”齐斐暄嘴角一抽反唇相讥,“讲点道理好么大哥,不想让人来,你直接把这条巷子买下来不让别人走多好?”   男人张张嘴,彻底没话说。   齐斐暄冷哼,迈步想换个地方,脑海中却忽然间闪过什么。   然后听到男人低下头带着哭腔轻声念叨着一个名字。   男人说:“小蚕。”   这名字耳熟。齐斐暄耳朵竖起来。   男人继续念叨:“小蚕,我对不起你……”   小蚕。这个名字在原书里没出现过几次,但是却和齐斐暄这个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联系。   如果齐斐暄没记错的话,那小蚕……就是李息安的那位平妻!   这样说的话,这男的是……齐斐暄打量男人几眼,最后心一横直接开口:“李息安?”   她等的人来了! 第7章   原书里说许蚕和李息安两人是一见钟情,许蚕十五岁第一次出门就遇到了李息安。   既然是第一次出门就见到的,那这个和许蚕纠缠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李息安。   齐斐暄会记着这些,也是因为“许蚕”“李息安”这两个名字太特殊,特殊到“蚕”这个读音怎么都不像当女孩儿名字的,而“李息安”这个名字……怎么听都像是马上要入土为安。   男人似乎是没听到,继续念叨着往酒楼里走。齐斐暄又道:“许蚕!”   李息安猛地回过头:“你说什么?”   “许蚕。”齐斐暄道,“你是不是想娶许姑娘,可你父母不许?元贞九年,如意街灯会上,许姑娘的荷包掉了被你捡到,你们因此相识。是不是?”   “你是谁?”李息安面色凝重起来,“你怎么知道我和许姑娘的事?”   “一个听到过你家流言觉得有情人应该终成眷属的路人。”齐斐暄道,“我想,我应该有办法帮你。”   离齐斐暄及笄还有几个月时间,张芸秋为了不让齐斐暄耽误自己亲女儿的婚事,绝对会把齐斐暄给悄无声息的嫁出去。   而张芸秋早就打算好让让斐暄嫁给李息安。一是因为李息安不是嫡子,齐斐暄嫁过去之后不会有太高的地位,二则是嫁给李息安这种亲戚,那齐斐暄就算嫁出去那也和在张芸秋眼皮子底下没两样。   书里说亲事定下来过了没一个月,女配齐斐暄就被用小轿抬去了李家。齐斐暄刚开始还不懂,嫁过去知道的事情多了,后知后觉被憋屈的不行。   要知道就算是乡下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没这样娶妻的道理。即便是地位没那么高的庶子娶正妻,那也都是正儿八经明媒正娶,而张芸秋,她这是把齐斐暄当成妾室糟蹋!   在张芸秋的眼里,齐斐暄存在的唯一作用大概就是为了给她的亲生女儿换命。至于齐斐暄过的好不好?张芸秋才不关心,齐斐暄过的越差,张芸秋就越高兴。   但齐斐暄可不想就这么把自己搭进去。所以现在赶紧让李息安把他心上人娶了,张芸秋总不能让齐斐暄去李家当妾。   退一万步说,就算张芸秋真有让齐斐暄当妾的心思,齐斐暄也会把这件事捅给齐魏。而齐魏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开什么玩笑,嫡女给李息安这种商家庶子当妾,齐魏以后还要不要在官场上混了?   至于说张芸秋再找别的亲事……齐斐暄不会让张芸秋有那个闲心的。   李息安此时就像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也没有想一想自己会不会被骗的心思了:“什么办法?”   “你就让我在这里说?”齐斐暄缩缩脖子,“你冷么?”   “哎……请进,快请进!”李息安一拍额头,把齐斐暄让进酒楼,带着齐斐暄上了雅间。   雅间烧着炭盆,齐斐暄进去后坐在桌旁缓了会儿,让自己不那么冷。   李息安让下人上茶:“公子说要帮我,不知公子怎么称呼,所求为何?”   “我,我叫那个,齐眠。”齐斐暄闭着眼睛胡诌,“我是江南人,上个月才来京城。籍籍无名之辈,李公子应该没听说过我。至于所求嘛,只为了银钱二字。”   “原来是齐公子。”李息安拱手道,“齐公子,如果齐公子能帮到在下和小……许姑娘,在下定感激不尽!”   李息安和许蚕相识三年,许蚕也等了李息安三年。这三年里,李息安不是没向家里人提过自己的亲事。   李息安的嫡母张香桃却不同意这门亲。李息安也清楚这里面除了家世原因还有张香桃的私心在作祟,可他和许蚕已经拖了三年了,已经硬生生把许蚕拖成了老姑娘。   许蚕的父母是疼女儿的,可再疼女儿也不能就这么看着闺女蹉跎大好年华,为了等一个不靠谱的庶子,把自己一辈子搭进去。   所以许家已经在给许蚕相看亲事了。许蚕这个年纪,要说找什么好亲事是不可能的,只能嫁到丧妻的人家里做续弦。   李息安又怎么能忍心?他苦求许蚕,甚至想好将来要去许家门口跪着求许家父母。现在遇到齐斐暄说能帮他,李息安连想都不去想齐斐暄骗他的可能性。   纵使齐斐暄看上去的确很像骗子,可李息安心里还是抱着侥幸愿意一试。万一呢?万一齐斐暄真的能帮到他,那他放弃了这个机会岂不是要后悔一辈子?   齐斐暄摆摆手:“我有办法是有办法,但是就看你能不能豁出去了。”   李息安点头,也不废话:“为了许姑娘,我做什么都可以。齐公子,我和许姑娘真的能成亲的话,给您多少银子都不是问题!阿成,拿银票来!”   外面候着的小厮不多时就将一个匣子拿来。李息安从中取出银票递给齐斐暄看:“您看够不够。”   银票上,“一千两”三个大字晃得人眼疼。齐斐暄咳嗽两声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激动,将银票推回去:“嗯,可以。不过我向来是做好事情再收钱。张公子就先把银子收起来吧。”   如此举动,李息安认定齐斐暄是真人不露相:“还请齐公子帮我!我愿意听齐公子的话!”   “那就好,先准备一下吧。”齐斐暄道,“马上就要过年了,李家在城外庄上的租子该收了吧?可定下来让谁去了?”   “往年都是我去。”李息安疑惑,“有什么不妥?”   “没有。让你去就最好了。”齐斐暄道,“附耳过来,我有个办法……”   李息安听完有些犹豫:“这样真的可行?”   “看你自己咯。”齐斐暄耸肩,“我刚才看许姑娘的反应,她应该也不是对你全无情义吧?”   李息安这个人,算得上是个正人君子,如果许姑娘真的不喜欢他,那他也不会缠着许姑娘。   此时听齐斐暄这么说,李息安低下头,双手攥拳,半晌下定了决心:“我想和许姑娘商量一下。我不想让她被蒙在鼓里。”   “随你。”齐斐暄道,“我会让人来找你。告诉你下一步该怎么办,以防万一,你先给个信物吧。”   李息安想了想,让阿成去拿了自己的印章来:“齐公子,这是我的私章。您若来找我,把这方私章给酒楼里的伙计看就成。您放心,这酒楼的伙计都是我的心腹,绝不会出问题的。”   印章这种东西有时候可以代表一个人,尤其李息安又专管李家在京城的生意,他私章的用处可就大了。   齐斐暄接过印章看了眼:“那好,我先告退。希望李公子最好不要让人跟着我查我的事,不然您和许小姐……”   李息安连忙摆手:“不会,不会的,齐公子放心就是。”   离开李家酒楼,齐斐暄看天色不早,便回了伯府。   已经是中午了,如宝不赶快去后厨拿午饭的话,很容易被怀疑。   从后门回隽芜院的路上,如宝拍着胸脯道:“小姐,今天可吓死我了。”   “是么?”齐斐暄看如宝终于有了点这个年纪小孩子应该有的活泼,忍不住笑了,“你喜不喜欢出去玩?”   “喜欢是喜欢,就是那个什么国公府小姐和世子惊马的时候太吓人了。”如宝打个冷战,又小声道,“还有那个李家的公子,哪里有在大街上就拉拉扯扯的,不成体统。”   贞珠也道:“是啊,小姐你忽然说要帮那位李公子……您要怎么帮啊?”   “保密。”齐斐暄神秘兮兮的点点贞珠的额头,随手拿出袖子里的印章仔细看着,“李息安还挺豁得出去,也不怕我拿着这东西去做坏事。”   如宝偷笑:“小姐刚才还真像朝堂上的那些大人们呢!”   “你见过大人们?”齐斐暄笑她。   “倒是没见过,但是奴婢以前看到过老爷。”如宝歪歪头,一派天真,“奴婢想,朝堂的大人们应该和老爷一个样子吧。”   朝堂的大人要是和齐魏一个样子,那估计大齐也离完蛋不远了。齐斐暄没说话,笑着揉揉如宝的脑袋。   主仆三人顺着后门附近的小路往隽芜院走。   小路沿途有一片竹林,齐斐暄总觉得颖欣伯府这种地方的竹林里不知道有多少冤魂,路过的时候便不停脚的往前走。   冬日寒风凌冽,将竹林吹的沙沙作响,齐斐暄听着那动静都想打冷战,更别说两个小丫鬟。   贞珠性子沉稳些还好,如宝已经被吓得发抖:“小……小姐,奴婢听人说,以前夫人打死的人就埋在这里。”   “别乱说!这里哪儿埋过死人!”贞珠瞪眼怒斥,“谁和你说的这话,就该打他的嘴!”   如宝不敢说话了,跟在齐斐暄身后头都不敢抬,生怕看到什么妖魔鬼怪一样,   竹林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有人擦着手从竹林里走出来,遇到小路上的齐斐暄,这人颇为惊讶道:“二妹?你怎么在这里?”   齐斐暄停下脚步,抬眼看过去。是秦幼栩。   秦幼栩为什么会忽然出现?齐斐暄愣了愣,开始自欺欺人:“这位兄台,你认错人了吧,我不认识你啊!”   “二妹,咱们昨天还见面呢,你这就把我忘了?你这副打扮……”秦幼栩扔掉手上的帕子,“是刚从外面回来?”   那方洁白的手帕落到地上,立刻升腾起烟雾,很快消失不见。   这是什么情况?齐斐暄眨眨眼睛,后退一步。   秦幼栩道:“二妹?”   “秦公子。”齐斐暄清了清嗓子,“你怎么会在后院的竹林里?”   秦幼栩是被齐魏收养的孩子,但即使是这样他也不能毫无顾忌的出现在后院。尤其现在他孤身一人,身边连个小厮都不跟着。   很蹊跷啊。齐斐暄又问:“青竹绿萝他们呢?” 第8章   “他们有事。”秦幼栩道,“二妹怎么穿着男装?叫人看见,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穿男装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齐斐暄干笑,“秦公子可别告诉别人呀。”   秦幼栩笑出声:“二妹,你自己说没什么大不了的,又不让我告诉别人?”   “这种事说出去会惹麻烦的。”齐斐暄挑眉,“夫人不喜欢我,秦公子应该是知道的吧?”   张芸秋对齐斐暄不好几乎不加掩饰,秦幼栩自然也知道。他叹口气,在竹林边的大石头上坐下,然后示意齐斐暄坐在他旁边:“夫人厌恶我也就罢了,可你是嫡女,夫人为何不喜欢你?”   听他这么说,倒让齐斐暄意外。   她一直以为秦幼栩是在剧情开始一段时间后才知道齐魏和他家有深仇大恨的,现在看来,秦幼栩怕是早就心中有数?   略一思索,齐斐暄不顾贞珠阻拦,坐到秦幼栩身边,把贞珠和如宝支开才道:“秦公子,夫人待你怎么样。”   “面子情而已。”秦幼栩转过头,靠近齐斐暄,盯着她的脸看了半晌,“可是夫人待你,连面子情都没有。依我看,伯府的隐秘事还挺多啊。”   “……哦。”齐斐暄忽然不知道说什么。   秦幼栩自幼在伯府长大,可府里的人只拿他当客人,虽说能吃饱穿暖,但是他的父母却不在身边,想来秦幼栩应该也是很孤单的吧。   秦幼栩道:“我很奇怪为什么你这个嫡女会被这样对待。”   “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是伯府的嫡女?”齐斐暄托着腮,目视前方,“我觉得我应该和你解释一下,我跟这府里的人没什么关系。”   趁现在秦幼栩还没有完全黑化,齐斐暄要先给他解释清楚,她和伯府这群人可不是一伙的。省得到时候秦幼栩连着她一起报复。   要是真说起来,齐斐暄还是挺赞成秦幼栩报复齐魏的。毕竟她遭罪也是因为这家人。秦幼栩报复伯府,齐斐暄还能出一口恶气呢。   前提是秦幼栩别殃及她这个池鱼。   竹叶被冷风吹下,落到齐斐暄头上,秦幼栩伸手将竹叶捏起摆弄着:“你是伯府养大的,怎么能说和伯府没关系?是不是有点忘恩负义了?”   “忘恩负义的是张夫人。如果没有伯府,我这会儿大概正过着好日子呢。”齐斐暄躲开了些,伸手摸摸发顶,“秦公子,想必你也是吧?”   秦幼栩动作一顿:“是么。”   “是啊。”齐斐暄耸耸肩,“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留在伯府,但是我觉得我们的经历真的挺像的。”   都是被颖欣伯府害的和亲生父母分离,还几乎被害了一辈子。   秦幼栩笑了:“你好像知道些什么?二妹,知道的东西太多可不好。”   “你以为我想?”齐斐暄强忍着才没翻白眼,“我只是一个柔弱又可怜的小姑娘,又不会武功又没钱,再不多知道一些事,会特别容易被害死的好么。”   “看来伯府做的孽还不止一两件。”秦幼栩学着齐斐暄托腮,“那么二妹,你是怎么回事?”   齐斐暄开始思索把事情真相告诉秦幼栩的可行性。想了半天,齐斐暄决定说一半留一半。   她编了个发现自己身世的故事。   于是秦幼栩耳朵里了解到的,就是齐斐暄跑出去玩,结果在路过花厅的时候偶然听到了伯府夫人和一个神秘人谈话的事。   齐斐暄说:“我不认识那个和夫人说话的人,但是夫人说的话我听懂了。夫人说我‘齐斐暄那个小杂种,早就该和她爹娘一起死了’你觉得,这像是说亲生女儿的话么。”   其实才不是。张芸秋可不敢盼着荣国公和荣国公夫人死。他们要是死了,张芸秋的女儿岂不就是无依无靠了?那张芸秋还拿什么安慰自己?   齐斐暄这么说也只是用来骗秦幼栩而已。   说完怕秦幼栩不信,齐斐暄又加上一句:“夫人还提起一个叫秦英的人。也不知道秦英是谁。”   秦幼栩听后,沉默了一会儿:“那是我爹。我爹……已经过世了。”   “对不住。”齐斐暄立刻道歉。   “没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我都不记得我爹是什么样子了。得有十年了。”秦幼栩叹气,“我总觉得我爹的死,和伯府有关系。”   “那我们真的是一样,都跟伯府有深仇大恨。”齐斐暄道,“秦公子,我们同病相怜,也算缘分,所以你以后若是想报仇,可千万别弄错了人。”   顿了顿,齐斐暄又补充:“因为我也想报仇。”   “那我可以帮你。”秦幼栩忽然道。   “什么?”齐斐暄惊讶,“秦公子?”   她还真没想到,被原书里称做“狼”的秦幼栩,小时候居然这么古道热肠?   “虽然我不知道你的身世,但你应该也缺一个帮手吧?”秦幼栩换了个坐姿,倚着身后的竹子整理袖口,“你我都是孤身一人,想要扳倒颖欣伯,怕是难如登天。”   对于现在毫无实力的秦幼栩来说,颖欣伯府无疑是个庞然大物。   秦幼栩对颖欣伯府可谓是恨之入骨,可他一个未及冠的少年能做的事有限,多拉一个同伴,他也能多一份助力。   虽然齐斐暄这个助力看上去不那么……有用。   齐斐暄想了一下。   她虽然名义上是嫡女,但是在伯府的待遇连丫鬟都不如,每天也就趁着没人注意往外溜,万一哪天被发现那一切都完蛋了。   如果有秦幼栩帮忙就不一样了。秦幼栩有几分自由,有些事完全可以让秦幼栩帮忙去做。   而且,十六岁时的秦幼栩好像还是个高手?想到这里,齐斐暄用一种稀奇的目光看秦幼栩:“秦公子,你可会武功?”   “花拳绣腿而已,算不上会。”   “我们怎么联系……呃,传信?”齐斐暄又问。   “后院有个叫翠叶的丫鬟,你有事可以直接找她。”   齐斐暄抬头看了眼秦幼栩,心道后院里居然都有他的眼线。这样说来,秦幼栩肯定早就察觉到了某些事。   天空阴沉下来,似乎又要落雪。乌云聚集在半空发出隆隆雷声。   “那好吧。今年冬天的雷好像特别多。”齐斐暄起身,拍拍衣服上沾的尘土,向秦幼栩伸出手,“快起来,咱们先回去,等天好了再说。”   秦幼栩愣了一下,盯着齐斐暄伸出的手,试探着去握。   齐斐暄攥住那只略有些冰凉的手,一把将秦幼栩拉起:“走了走了,回去了,我看这天好像还要下雪。”   “你叫我名字就好。”秦幼栩起来后把手缩回去,低着头道,“不用那么见外。”   “那就叫你阿栩?”齐斐暄问,“你也别叫我二妹妹啦,我不是你二妹妹。我有名字的,我叫齐斐暄,你知道的。我的名字还是先帝给取的,这么好听,不叫多可惜。”   “好。”秦幼栩答应,和齐斐暄一起往外面走。   “不过说起来,你为什么会在内院竹林里?”走出竹林,齐斐暄终于忍不住问,“身边还没有小厮跟着。”   秦幼栩犹豫。齐斐暄连忙道:“你要是不想说就算了。”   “不是不想说。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而已。”秦幼栩眯起眼睛,“夫人让墨菊勾引我。”   墨菊是内院这边的丫鬟,长的清秀俏丽,据如宝说这丫鬟成天想着飞上枝头。张芸秋让她去勾引秦幼栩……那秦幼栩在竹林里是?!   “?????”反应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的齐斐暄瞪大眼睛,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所以我刚才去竹林就是为了处理那墨菊的后事。”秦幼栩没给她想歪的机会,“竹林里的死人成堆,多个墨菊,府里的人也不会发现。”   “竹林真有死人?”齐斐暄吓得不轻,“不对,你把墨菊杀了?”   “和我没关系。”秦幼栩嘴角一抽,“墨菊过来不久,常芳院那边就送来甜汤说是给她的。她喝过汤就死了。”   “所以夫人想干什么?”齐斐暄前世看过的宅斗文不少,这会儿稍微一想就明白过来,“想栽赃你逼……那个,勾引墨菊不成,怕事情败露便毒杀墨菊,以此坏你的名声?她为什么这么做?”   “为了我爹曾托付给伯府的秦家家财。她以为把我名声毁了,以后我不能入仕就没本事把我家的东西拿回来。”秦幼栩冷笑,“就算没人教,我也不能上这种当。”   “……以后一切小心吧。”齐斐暄摁住胸口心脏的位置,“如果那甜汤是给你的,你这会儿估计都凉了。”   古代人命不值钱,可是齐斐暄毕竟是现代人,猛然知道有个叫墨菊的小丫鬟死在竹林里,心底有些接受不了。   这个时代,人命如同草芥一般,恐怕就连她这个明面上是主人的人死掉,都不会有人在意。   秦幼栩把齐斐暄送回隽芜院后离开,齐斐暄看一眼竹林的方向,暗暗下定决心。   将来的路还长着,她在颖欣伯府的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省得惹出祸事。   贞珠如宝两个丫鬟在前头回隽芜院,贞珠点了炭盆。如宝早早就把午饭拿回来,这会儿已经热了两遍。   齐斐暄换回衣裳,将就着吃了点东西。   今天中午的饭菜不太好,齐斐暄也不在意。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她挑食,只要能填饱肚子就谢天谢地了。   倒是如宝不太高兴:“小姐,后厨越来越过分了,奴婢看那张厨娘又要开始扣您的份例,要去和夫人说么?”   “不用,反正又不能把我饿死。”齐斐暄道,“不是还有当镯子的银子?下次趁出门的时候弄点吃得,以后能不去找夫人就不去找。”   如宝皱起小脸:“奴婢不懂。”   “你不用懂,听我的就是了。”齐斐暄将碗筷放下,往窗外看,“下雪了。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咱们肯定有好日子过。”   黑沉沉的乌云压下,雪花飘落,很快就将地面铺成白色。如宝听不出齐斐暄的话外音,只是在发愁以后没有东西吃怎么办。   以前的月例银子都是齐魏偶尔问到齐斐暄这个女儿,张芸秋才给,早就花没了。当镯子的银子又不多,就算是买吃食,又能买多长时间呢。   天已经阴沉的像是夜里,齐斐暄准备好去床上窝着的时候,隽芜院却忽然来了人。   “二小姐,夫人请您过去。” 第9章   来人是冯嬷嬷,进门就这么一句,说的齐斐暄都懵了。   “夫人找我?找我什么事?”这会儿天冷,齐斐暄身上裹着斗篷,怀里抱着汤婆子,坐在炭盆边取暖。   这天寒地冻的,又快过年了,张芸秋不去操持年关,来找她干什么?   可以肯定的是张芸秋找她肯定不是好事儿。不过原书里并没有花太多笔墨写颖欣伯府,齐斐暄想知道张芸秋的目的,还是得靠自己。   冯嬷嬷厌恶的皱起眉:“老奴不知,夫人只让老奴来请二小姐,小姐快些吧,不要让夫人等久了。”   面上客气,心里却想,怪不得夫人不喜这位二小姐,就看这二小姐举手投足哪里有半分大家闺秀的样子?谁家姑娘不是轻柔文静的?怎么二小姐就和个男人一样?   齐斐暄看了冯嬷嬷一眼,慵懒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吧,我这就去。”   气的冯嬷嬷差点没昏过去。   在主母身边久了,冯嬷嬷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人看,后院的人哪个不给她几分面子?冯嬷嬷自持身份,可如今齐斐暄却像对真正的下人一样对待她,冯嬷嬷脸就拉下来了:“老奴告退,小姐最好快点,让夫人等久了,可没你好果子吃。”   话语生硬,齐斐暄抬眼瞥到冯嬷嬷的表情,冷哼:“去吧。”   冯嬷嬷气冲冲带人离开隽芜院,如宝轻啐:“老东西,还真把自己当夫人了?”   “和她置气干什么。”齐斐暄起身伸个懒腰活动手脚,“走了,去见夫人。贞珠跟着我,如宝你看家。”   雪落得快,冯嬷嬷一来一去的功夫,隽芜院内外就积了一层雪。   齐斐暄从院里出来,外面已经朦胧一片,雪花下的又紧又密,几乎叫人看不见前路。   贞珠担忧:“又下雪了。怕是又要冷一段时间。”   “这倒挺好。”齐斐暄接住一片雪花,看着它融化在掌心,“李兄的事,更好办了。”   常芳院太远,齐斐暄走了很久才走到,守门的婆子正坐门口闲磕牙,一眼看见齐斐暄,两个婆子脸上带上笑站起来:“二小姐来了,快请进去吧,别让夫人等久了了。”   这两个婆子的态度让齐斐暄预感不妙。   俗话说上行下效,常芳院上下都当二小姐不存在,就这两个婆子,齐斐暄才不信她们是有规矩才对她这么客气。   直到进到院里,齐斐暄才明白门口那两个婆子为什么态度那么好。   因为齐魏来了后院。   齐魏的长随齐全这会儿正站在廊子下和刘嬷嬷说话,齐斐暄走过去,隐约听到“探花”“亲事”之类的话。   刘嬷嬷听后撇撇嘴想说什么,一抬眼看到齐斐暄,将要出口的话就成了:“二小姐来了?快请进。”   齐斐暄垂眼,在门口抖落身上的雪花才进去。   这会儿张芸秋和齐魏正在吃午饭,张芸秋身边候着的丫鬟不少,但是动手做事的也就只有两个。   刘嬷嬷过去和张芸秋说了句什么,张芸秋才抬头看了齐斐暄一眼,她搁下银筷,有小丫鬟连忙端了温水来,张芸秋将手浸泡进去,小丫鬟给洗净擦干,又拿了香膏给张芸秋涂手。   张芸秋让丫鬟伺候着,皮笑肉不笑的对齐斐暄道:“二丫头来了?我和你爹正用午膳,你也一起吧。墨书,去加碗筷。”   张芸秋今日穿了件象牙白祥云纹立领上袄,下身着暗红色织金马面裙,这身衣裳穿身上倒是能有几分富贵,可惜张芸秋眉目细长,带出几分刻薄,硬将这衣裳衬得毫不出奇。   “多谢夫人。不必再麻烦墨书。”齐斐暄低下头,不再看张芸秋那张虚伪的脸。她装作大病初愈低声道,“我已经吃饱了。”   “你这孩子,怎的这般见外?快过来坐下。”张芸秋示意刘嬷嬷拉齐斐暄坐到桌旁,“后厨炖了粥,二丫头快尝尝吧。”   张芸秋想装作慈母,可她心中厌恶齐斐暄,便做不出慈爱模样,说出来的话反而带着威胁的意味。   齐斐暄老老实实坐下。贞珠接过张芸秋身边丫鬟递过来的小瓷碗放在齐斐暄面前。齐斐暄也不喝,就放那儿不动。   张芸秋也不好逼迫齐斐暄,便对齐魏道:“二丫头性子冷,对我这个当娘的都爱答不理的。”   齐斐暄暗中翻白眼。张芸秋这人还真是习惯性给齐魏上所有人的眼药。   “女孩儿家,性子冷些沉稳,也算好事。”齐魏抚须,“暄儿都这么高了,上次见你时,你还是个小孩子,转眼也已经到了许人家的年纪了。”   上次见,已经是十三年前的事了,那个时候先帝驾崩,齐魏难得想到他还有个被先帝赐名的女儿,便到了常芳院让张芸秋把孩子抱来看看。   原书里说,齐魏这个人“善于逢迎,巧言令色”又是“重脸面的卑鄙小人”,就是说齐魏做了什么坏事都要先出冠冕堂皇的理由。   也不知道齐魏若是得知张芸秋做出的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齐斐暄低着头道:“女儿还想多侍奉爹娘几年。”   “哈哈哈,暄儿孝顺,爹爹高兴啊。”齐魏笑道,“今年的新科探花郎也是青年才俊,爹爹看他年纪不大,明日去打听打听他可曾定亲。”   这话里的意思是要把齐斐暄和那个探花凑一对?   齐斐暄打了个哆嗦。   元贞十二年的探花郎郑巡,似乎就是书里男主的第一号狗腿子,齐斐暄要是真嫁过去,估计到时一出事儿郑巡当场就能把齐斐暄卖了。   不过拒绝也不用齐斐暄。张芸秋忙不迭开口:“听说探花郎在沧州府老家有定下的亲事。咱们暄儿不去做那抢人姻缘的事儿。我近几日正打算给暄儿相看人家呢。”   别说探花郎,就是让齐斐暄嫁给普通进士,张芸秋都觉得齐斐暄是高嫁了。   “那便罢了。”齐魏略有些可惜的摇头,“夫人可要留心,给暄儿寻一门好亲事!再怎么说暄儿也是得先帝赐名的!”   “我听人说福气太大孩子可能承受不住。”提起先帝赐名,张芸秋脸色一白,“先不提这个了。荣国公府五小姐年后及笄,国公夫人邀我去观礼,我想着带暄儿去看看。”   齐斐暄猛然抬头看向张芸秋。   原书里女配就是在女主及笄礼时对女主产生羡慕嫉妒的情绪。只不过当时书里着重描写女主和各家小姐的机锋,关于女配的嫉妒,也只是稍微提起一句而已。   好像是说女配见女主锦衣华服所以心里不平衡?可对于女配来说,颖欣伯府是个人的日子就过得比她好,她又怎么会去嫉妒身份差别巨大的女主?   及笄礼上绝对有猫腻。   齐斐暄心中思索,面上却不露声色。   齐魏道:“说起这个,暄儿也快及笄了。暄儿的及笄礼,夫人筹办的如何了?”   “这……”张芸秋心虚,看向身边的刘嬷嬷,“老爷可还记得,暄儿幼时我曾去寺里上香。那时我找明徽大师给暄儿批了命,明徽大师说暄儿八字轻命不好,经不得宠。”   说着还拿出帕子擦眼泪:“这么多年,我都不敢对暄儿太好,就是怕她撑不住福气,再出什么事。”   真会胡说。齐斐暄端起粥碗,小口喝粥。   那个女主,张芸秋的亲女儿才是命不好撑不住福气,要不然还至于惨死重生?   不过女主上辈子究竟为什么会死呢?齐斐暄一直疑惑这一点。按说女主换了女配的好命,那她无论遇到什么事应该都能撑过去吧?   难道说那本书作者为了让女主重生所以强行剧情杀?   齐斐暄摇摇头,这个理由如果放在别的书里还行,可这本书已经成了个世界,剧情杀又怎么可能存在?   齐魏对齐斐暄这个有先皇赐名的女儿还是比较重视的,听张芸秋这么说,齐魏扼腕:“唉,也不知暄儿这命,能不能改了。”   张芸秋心头一跳,脸上浮现出假笑:“命运之事自来由天注定,改命会遭报应的。”   你还知道?齐斐暄终于将那碗粥喝完,擦擦嘴,语调诚恳:“夫人说得对,逆天改命自古以来就没有好下场。老天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胡说什么……”张芸秋心中有鬼,听到这话坐不住了,刚想骂齐斐暄满口胡言的时候想到齐魏在身边,话到嘴边便改口,“暄儿不怎么出门,懂的事情倒是多。”   齐斐暄露出腼腆羞怯的笑:“多谢夫人夸奖。女儿虽不出门,但也明白这世间的事,天不遂人愿的多。所以不能勉强的事就不要白费心思了。否则到头来落得一场空可如何是好?”   这句话把张芸秋气的不轻。她暗地里咬碎了一口牙,但是到底心机深沉,硬是撑着没表现出来。   什么都不知道的齐魏却喜形于色:“暄儿聪慧至此,爹爹可不能委屈了暄儿。定要让你娘给你寻一门好亲事!”   齐斐暄装作羞怯低下头。张芸秋忍不了了:“何必让老爷费心,我早就看好了李家的庶长子。等暄儿及笄,我就去找妹妹提一提这亲事。” 第10章   齐魏一愣,拉下脸来:“可是李家庶长子?”   “是,李家主母是我亲妹妹,想必暄儿嫁过去……”   话未说完,齐魏便变了脸色,起身将桌上摆放的茶盏“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吓得屋内的丫鬟婆子纷纷跪下。   这一家和乐的虚假景象终于被打破。齐斐暄拉了把跟着下跪的贞珠,让她往旁边去,省得齐魏气狠了掀桌子。   “荒唐!”齐魏破口大骂,“暄儿是我伯府嫡女!张氏你昏了头,居然要让我伯府嫡女嫁李家那种商家的庶子?”   张芸秋面上闪过几分慌乱,连忙解释:“老爷勿要生气!暄儿八字轻,太好的人家怕是不能嫁,否则暄儿承受不住出事可如何是好!可李家不一样,这李家李家家世不是太好,但起码富贵,李息安又是有本事的,暄儿嫁过去绝不会受委屈!”   不受委屈才怪。齐斐暄暗中撇嘴。   李息安的确有本事,可惜他心里有人了,还是情定一生生死相许。齐斐暄就不信张芸秋这个当姨母的不知道这事儿。   就这样的情况,把她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说给傻子听呢?   齐魏当然也不信,或者说他关心的并不是这个:“张氏!我怜你持家辛苦,这家中儿女亲事我从未插手,可我伯府不是你张家!你行事之前,需得想好你自己的身份!”   张芸秋带来的嫁妆多,伯府过的艰难的那几年张芸秋用嫁妆填了伯府的缺漏,齐魏便一直对张芸秋敬重有加。所以张芸秋才敢想把齐斐暄嫁给李息安的事。   可这会儿却当着这么多下人的面被训斥,张芸秋自觉脸面不好看,声音便硬了几分:“我何曾不想我是伯府夫人!可是茹儿都只是嫁到小官之家,暄儿又怎么能越过她姐姐去!这长幼尊卑怎么能乱!”   颖欣伯府嫡长女齐茹,当初冲撞了贵人,张芸秋便急忙忙找了人家将齐茹嫁出去。齐茹这个亲女儿都没嫁好,张芸秋又怎么会让齐斐暄嫁到好人家。   张芸秋不说还好,一说这话,齐魏青筋暴起,冷哼道:“茹儿已经让你毁了,又怎么能让你毁了暄儿?前朝不知有多少幺女做得皇后,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讲究起长幼尊卑来了?”   说完尤嫌不解恨,又补充一句:“到底是商贾之家,分不清轻重!”   大齐重农轻商,商人即使腰缠万贯,在官家眼里也算不得什么。张芸秋听齐魏这么说,当场愣住。   齐魏接着道:“让暄儿嫁给李息安,那宁儿呢?你要让宁儿嫁泥腿子不成!”   齐宁当然不能嫁的太差。张芸秋原本就只是打算先用“长幼尊卑”把齐魏糊弄过去,反正齐宁出嫁还有五六年,到时谁还会记得她说过的话?   可现在张芸秋又不能把这话说出来。再加上被齐魏辱骂,张芸秋气急攻心眼前发黑,浑身颤抖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要光是这么看,齐魏还算是个好父亲,可惜……   齐斐暄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听那边齐魏和张芸秋的吵闹。   刘嬷嬷见着张芸秋的样子,心道不妙,赶紧膝行上前,给张芸秋顺气。   张芸秋终于恢复了些许力气,嘴硬道:“暄儿嫁的太好,出事怎么办。”   “能出什么事!”齐魏指着张芸秋,怒道,“再说,伯府的女儿,即使是高嫁出事,也总比低嫁强!”   “若是真让暄儿嫁入李家,你让我该怎么有脸在大齐朝官场上混!”齐魏留下这一句话,转身拂袖离去。   齐斐暄冷笑。   这就是齐魏,装出一副伪善的面孔,口口声声为家人着想,其实只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前途而已。   刘嬷嬷连忙起身去扶摇摇欲倒的张芸秋。张芸秋面色苍白,泪眼盈盈道:“这……他这是挖我的心啊!”   “夫人,二小姐还在呢。”刘嬷嬷提醒。   张芸秋这才想起来还有个齐斐暄在旁边坐着。她忙用帕子擦干眼泪,稳了稳心神,看着齐斐暄的一双杏眼,语气中有几分愤恨:“年后刘嬷嬷会去叫你,我带你去国公府。回去吧。”   难得看到张芸秋被气成这样,齐斐暄无辜道:“是。夫人莫生气,爹他是不想我受苦。”   张芸秋可没想到齐斐暄会变得这么牙尖嘴利,她差点昏过去:“我没事!回你的院子里去!”   齐斐暄行礼告退。   张芸秋闭上眼睛,心里止不住的发慌。   她总觉得齐斐暄似乎什么都知道。可那怎么可能呢?张芸秋安慰自己,当初换孩子的时候齐斐暄还是个奶娃娃,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   而且……当初她可是趁着马车里没人的时候换的孩子,事后国公府也没发现异常,这件事绝对能瞒天过海。   张芸秋捂着心口,想着年后就能见她的阿芜。到时候她的女儿嫁了好人家,她可以悄悄的和阿芜说这件事……   齐斐暄回出了常芳院的时候,天上还在下雪。   不过今天看了场好戏,齐斐暄也不在意积雪了,她随手抓起一把雪团成雪球扔出去,正好砸中往常芳院来的秦幼栩。   秦幼栩身边的小厮青竹眉毛一竖:“谁?是谁?”   齐斐暄:“……”   齐斐暄痛快道歉:“对不起。”   “没事。”秦幼栩将身上的雪抚落,示意青竹闭嘴,“你怎么在这里?”   “齐魏刚才在常芳院,张氏叫我来装一家和乐呢。”齐斐暄回头看了眼常芳院,院门口守着的婆子此刻正抱着胳膊打盹,“阿栩你过来是?”   “中午。”秦幼栩道。   中午的时候,秦幼栩正在竹林埋墨菊。想必这回过来是要处理墨菊的事。   齐斐暄立刻会意:“夫人刚才受了气,这会儿心情不好。”   秦幼栩点头表示知道了,齐斐暄也不再耽误他的时间,两人分开。   路上的积雪已经深到小腿,回隽芜院的路并不好走。齐斐暄的衣裳已经被沾湿,她有点担心。   身体太弱被冻一次会不会生病?   虽然知道张芸秋不会让她死,但是齐斐暄还是担心。   因为药太难喝啊!   回想起之前喝了半个月的药,齐斐暄嘴里发苦,加快脚步往回走。   风雪愈急,回到隽芜院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透。   齐斐暄身上落满雪花,斗篷都已经湿透,好在如宝早让吉祥烧好热水,齐斐暄回来洗了热水澡后才不那么难受。   房里的炭火烧的旺,关紧门窗后倒也感觉不到外面的寒冷。齐斐暄穿着中衣坐在床上,让贞珠给她擦头发。   在炭盆边守着的如宝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还有半月就要过年了,今年我们接着攒东西么?”   往年过年的时候,齐斐暄从来没有被叫去凑过热闹,隽芜院也没有过年的喜庆。所以临近年关的时候,齐斐暄就和几个丫鬟将好点的饭菜留下,等除夕夜拿出来,算得一顿年夜饭。   想想也真是心酸。   齐斐暄有些理解女配,这种事,不管是谁摊上心里都不会平衡。   长发擦干,齐斐暄摸着发梢道:“不是有银子?到时候咱们买些东西来就成了,何必在受那个委屈。”   “可是银子……”如宝犹豫道,“银子总有花光的时候,小姐……”   “怕什么,花光了再挣就是了。”齐斐暄伸个懒腰,趴到床上,“好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有办法。贞珠你把我那个深色斗篷拿出来改一改,我出门要穿的。”   贞珠叹口气去改斗篷。齐斐暄趴着想事情。   按书里所说,女主重生后就因为被赶出荣国公府而记恨上荣国公夫妇,她下定决心要将荣国公府搅得家宅不宁。   荣国公府是少有的家宅安宁亲眷和乐的世家大族,女主在国公府非常受宠,只不过嘛……荣国公齐睿业并不怎么喜欢女主这个女儿。   因为女主自小行事乖张性格暴虐,国公夫人谢云柔费劲心力教养,可女主却嫌弃谢云柔唠叨聒噪。为此谢云柔没少暗中流泪,齐睿业自然不喜女主。   后来女主的身世被发现,齐睿业才警觉女主和自家孩子的不同之处,便将女主逐出国公府。   可是……齐斐暄翻个身,心中疑惑。   齐睿业将女主逐出国公府也就罢了,毕竟齐睿业早就对女主有所怀疑,可谢云柔为什么不拦着?   还有就是,女主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女主在这个没有亲子鉴定的时代被发现身世?   这件事非常重要。齐斐暄坐起身,细细思索。   古人并没有什么有效判定亲缘关系的手段,至于滴血认亲之类,可操作的空间太大,并不靠谱。   书里并没有说过女主前世究竟是怎么被发现的身世,只说过女主查出和此事有关的一位神医,便派人去追杀神医。   那位神医并没有正面出现,只是女主和男主说起这件事时提起过神医的名字而已。   后来神医被杀,女主拿到了神医的手札,依照手札中的医学知识暗中铲除挡路的人。齐斐暄也就以为那是为了给女主开金手指安排的剧情,如今看来,那件事也确实有蹊跷。   难道说是神医发现的那件事?   贞珠见齐斐暄翻来覆去睡不着,便把窗户开了一条缝:“小姐,是太闷得慌么?透透气就没事了。”   烧炭盆不注意透气的话会死人的。齐斐暄没阻止贞珠,她感慨道:“有地龙的话就好了。”   “府里只有前院和夫人、世子、大小姐还有六小姐院里有地龙。”如宝撅嘴道,“夫人说府里用度太大,怕撑不住,让别的院先委屈着。”   张芸秋这个口蜜腹剑的小人。齐斐暄抓抓头发,把马尾抓乱:“贞珠如宝,你家小姐想离开伯府,你们跟着么?” 第11章   贞珠“噗通”就跪倒在床边:“小姐去哪儿奴婢都跟着!”   “起来起来,别动不动的就跪。膝盖疼。”齐斐暄伸手把贞珠拉起来,“如宝你呢?”   如宝撅嘴:“我自然也是要跟着小姐的!”   “那就好。”齐斐暄垂眼,将头发缠到手指上,“等雪停了,咱们出去一趟。”   张芸秋被齐魏骂了一通,肯定是要把气出在齐斐暄身上。齐斐暄不能坐以待毙,得给张芸秋找点事情做。   正好下了这场雪,李息安那边的计划也好进行。   房里暖烘烘的,暖的齐斐暄昏昏欲睡。她不再想下去,打个哈欠,安然睡下。   船到桥头自然直,反正张芸秋被秦幼栩拖着,她的事还不急。   转过天就是腊月十三,离过年不剩几天,整个齐京都热闹起来。   大齐强盛,京城的百姓们少有贫穷,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们也开始置办年货。齐斐暄早早的起床换上男装走在街上。   如宝被派去找李息安,齐斐暄带着贞珠去了茶楼二楼,寻了个雅间坐下。   临近年关,平日里走马斗鸡混日子的浪荡公子哥儿们都被家里拘着不让出门,这茶楼里就显得清静了很多。   小二给雅间上了茶和点心,齐斐暄交代他会有人来找后,就在雅间里等着。   外面天冷,齐斐暄出门时没坐马车,衣裳被雪水浸湿,就有些凉。齐斐暄抱着一杯茶喝着暖身子,贞珠侍立一边:“小姐,咱们为什么不直接去李公子的酒楼?”   “世外高人嘛,还是要装出几分样子来的。”齐斐暄道,“我现在是齐眠公子,江南人士,来京城混口饭吃,你可千万别喊错。”   贞珠应下,不再说话。   自称世外高人的齐斐暄感觉到小腿以下冷冰冰,心情惆怅起来。   也不知道她的脚会不会冻伤。   这身体以前没少挨冻受饿,脚上和手上都留了冻疮。多亏贞珠心细,一到冬天就让齐斐暄抱着汤婆子,这才能让双手好一点。   只不过脚上就遭罪了。雅间暖和,齐斐暄的脚就开始发痒,又不能去挠,着实把齐斐暄难受的不行。   这日子过的真是遭罪。齐斐暄叹口气,忍住把鞋子脱掉的想法,吃了几块点心填饱肚子。   大概是张芸秋把之前被训斥的气出到齐斐暄身上的缘故,今早如宝拿来的早饭又成了硬馒头小咸菜,齐斐暄有银子在身上,自然不会再委屈自己去吃那个。   茶楼外街上的积雪已经被行人车马踩化,如宝带着李息安很快赶到茶楼。   李息安似乎没休息好,不过一天不见,他就憔悴了很多。   进到雅间里,李息安抱拳:“齐公子。”   “李公子不必客气。”齐斐暄请李息安坐下,“李公子脸色不好,可是出了什么事?”   “昨日下午我去过许家。听他家下人说,许家已经定下来,让许姑娘年后就出嫁。”李息安苍白着脸道,“说是让许姑娘过去做续弦……都是我耽误她,才害的她……”   别看李息安平时做生意沉着稳重,可一到许蚕的事上,李息安就没了主见。   没办法,这年头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张香桃就是不想让李息安如愿,这是任李息安有多聪明都没办法改变的。   “我掐指一算,许姑娘那门亲事不太好。”齐斐暄打断李息安的话,看着杯子里的茶水,声音沉稳道,“她和那人八字相克,硬凑在一起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李息安就是一愣。齐斐暄接着说:“我没猜错的话,两家已经问名了吧。”   “是……”李息安低下头,“许家说是尽快把事情定下来,明年三月就要许姑娘出嫁。”   事情定下来,许姑娘就彻底是人家的人了。怪不得李息安憔悴成这个样子。齐斐暄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走吧,出去找人。”   “好。”李息安跟着起身,“齐公子,我们去哪里找人?”   “去旧庙。”齐斐暄回头看了眼桌上的点心,让贞珠把点心打包带走,“旧庙那边神棍……啊,高人多,咱们去找个像那么回事的就行。”   旧庙是齐京城外一座废弃的庙宇,当初大齐迁都之后香火很是鼎盛了几年,后来不知怎的就破败了。   那边是城外人家最多的地方。从别处往京城来的人进不了城就会在那里住下,时间长了,旧庙附近什么三教九流的人都有。   齐斐暄也是看书上提过这个地方,才对旧庙这么了解。   旧庙在城外,这种天气步行得要两个时辰。好在李息安是坐着马车过来,车夫是老手,很快就驾车到了旧庙。   到得地方,齐斐暄让贞珠如宝在车上等着,她和李息安两人下了车,直接往那破败庙宇的方向去。   李息安也没带小厮,他忧心道:“齐公子,您认识可靠的人?”   “不认识啊。”齐斐暄不慌不忙,“随便找个人不就行,旧庙这地方,敢干这种事的人可不少。”   李息安傻眼:“这……”   “你别告诉我你没带钱。”齐斐暄伸个懒腰,慵散道,“我比较穷,帮你是冲着钱去的,所以你自己的事得自己出钱。”   “带了。”李息安点头,捏了捏袖子,“只不过我怕母亲她……”   “张香桃只不过是个内宅妇人,她知道什么。”齐斐暄轻嗤,“你连她都对付不了,以后还怎么护着许姑娘?”   张香桃看李息安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原书里许蚕嫁给李息安后也就是在李府外才不受刁难。而被李息安留在李府的正妻,书里的女配齐斐暄可被欺负的不轻。   该说张香桃和张芸秋这两姐妹真是亲姐妹,这阴狠毒辣的性子简直分毫不差。   李息安面露愧色。   身为庶长子,李息安在李府的处境尴尬。张香桃恨李息安是长子,李家也不愿意承认自家娶正妻入门时家里已经有个庶子。故而李息安没少吃苦,他是真的惧怕张香桃。   “你也别想太多,旧庙这边的人只要给够了银子就可靠。”齐斐暄拍拍李息安的肩膀,“你不要妄自菲薄,李家离了你可不行。你爹不会因为一门亲事就把你怎么样的。”   “是。”李息安低头,跟着齐斐暄往前走。   很快就到了旧庙。十几年前的庙宇已经破败,房梁山墙早已东倒西歪,散落下来的砖瓦也早被捡走盖了新房,只剩下一扇大门摇摇欲坠。   旧庙周围建了不少房屋,庙里空地上也挨挨挤挤的搭了不少小棚子。   这里的人家倒是和普通百姓没什么两样。   李息安颇为惊讶:“不过十几年,此地为何就破败成了这个样子?”   “谁知道呢。”齐斐暄道,“看见那边了么,我们就去那里找人。”   两人一进了庙内,庙里小棚子中的人见有人来也不慌张,还是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齐斐暄领着李息安坐到墙边,就有人凑上来:“两位公子,算命否?”   “不算。”齐斐暄道,“实不相瞒,我们是家道中落,来这里找个地方住的。”   那人脸一红,抱拳离开。   李息安拽拽齐斐暄的袖子:“齐公子,咱们就在这儿坐着?”   “嗯,看看到底谁比较合适。”齐斐暄拿出茶楼打扮的点心,拆开纸包递给李息安,“先吃点东西垫垫,咱们今天的事情还多着呢。”   李息安摇头:“齐公子恕罪,在下实在没心情吃东西。”   为情所困的年轻人真可怜。齐斐暄也不再劝,刚想把点心收回来,就看到一双苍老的手一闪而过。   “不吃就给老衲!老衲正好饿着肚子!”   齐斐暄手上的点心,没了。   “谁?”齐斐暄从地上跳起来,目光往四周一扫,落在墙边坐着的白须老和尚身上。   老和尚身着百衲衣,须发皆白,眼睛眯成一条缝,正捏着点心养嘴里塞:“看两位的面相,定然都是富贵人家,何必来这里骗人寻开心?”   “不想被纠缠罢了。”齐斐暄眼前一亮,往前凑了些,“大师仙风道骨,定是世外高人呐。”   这位世外高人和旧庙里一看就一脸“我是骗子”的神棍们不同,要是能请动他去帮忙,定然事半功倍。   老和尚的手一顿,眯眼打量齐斐暄:“年轻人,你想干什么?”   齐斐暄把李息安拉过来:“没什么,只不过有件事需要您帮忙。俗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您面前这位公子就需要您救命。”   “是你需要我救命吧?”老和尚却语出惊人。   齐斐暄愣了一下,心道没想到这人还真有点本事。   老和尚三两口将点心吃光,站起身抖抖百衲衣,往前踱步:“算了,谁让老衲吃了你的东西呢。是什么事,快说吧。”   走了两步,老和尚回头:“你们干什么呢?还不快跟上?”   李息安犹豫:“这……”   “走吧,就这位高僧还靠点谱。”齐斐暄拉着李息安,跟上老和尚的脚步,悄声道,“去哪儿找愿意帮你打诳语的和尚去?”   大齐的商人都颇为崇信佛家,张香桃这个商贾家的女儿自然也不例外。李息安点头跟上。   老和尚将齐斐暄和李息安领到他的小棚里:“说吧。”   小棚子里的东西杂乱的堆在一起,不过看上去倒是很干净。齐斐暄找了个地方坐下,悄声和老和尚说了几句话。   老和尚便用一种诡异的目光看齐斐暄:“你这是把老衲当成招摇撞骗的神棍用了?”   “他会给银子。”齐斐暄一指李息安。   老和尚起毫不动摇,闭目打坐,双手合十:“出家人,要那些身外之物作甚。”   说完便低声念经。   “李兄,事成之后你打算给高僧多少钱?”   “不知一千两可行否?”李息安一咬牙,“在下身家不多,高僧万勿嫌弃。”   老神在在的高僧,声音忽然扬起:“嘶……好!”   齐斐暄向李息安示意。李息安点头,把袖子里的银票拿出来:“银票已经备好,请高僧帮我!” 第12章   齐斐暄就看到了老和尚双眼放光。   “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如此。”老和尚一把把银票抢过去,“那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等李兄的人来喊您吧。”   “不行!你来喊我!”老和尚指向齐斐暄,“你来喊我,然后还得把我送回来!”   这无理取闹的模样让齐斐暄颇为无奈:“高僧,您这是……”   “你不答应我就不帮忙了。”老和尚收好银票,“明徽大师是那么容易假扮的?我都这么豁出去帮你了,这点要求你都不答应?”   老和尚的声音越来越大,棚子外已经有路过的人往里探头,有人问:“大师,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和年轻人说说话。你去忙你自己的。”老和尚挥手让那人回去,然后继续问齐斐暄,“我说你到底答不答应?”   齐斐暄扶额:“行行行,我答应,我答应还不行吗。”   老和尚这才满意:“那好,你们走吧,到时候直接来找我就是。”   齐斐暄没动。李息安也没走。   老和尚挠挠头:“我知道你们的顾虑,这样吧,李公子是吧?你让人来跟着我吧。让人跟着我总不怕我跑了吧?”   李息安这才松了一口气:“恭敬不如从命。”   气的老和尚跳脚。   最终李息安将两个小厮留在这里,他和齐斐暄坐着马车回去。   路上,齐斐暄道:“这样一来,今天就能开始了。你下午就走,去的庄子越远越好。不过你得打算好,那两个小厮不在,你要怎么和你家里人交代。”   “我管着李家的生意,手里人多,有一两个不在身边也没什么。”李息安道,“齐公子,你这个办法真的可行么?”   “都到现在了你才想起来问可不可行?”齐斐暄拍拍他的肩,“大兄弟,心可真大呀。”   像李息安这么好骗的生意人也是少见。齐斐暄掰着手指挨个给李息安算:“你看啊,当时我们刚一见面你就拿钱给我,我完全可以接过钱一走了之。后来你把私章给我,我也可以拿着私章搞事情。今天你又给了那老和……高人一千两银子,更有可能是我们合伙骗你的。你怎么就没一点戒备呢?”   说完惆怅的叹口气,感慨道:“李兄啊,真好骗啊。”   李息安苦笑:“在下七岁起就随家父四处奔波。齐公子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只不过……当时在下没有办法。许姑娘说起她的亲事,在下真是一点儿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活都不想活了,又怎么会在乎受不受骗。齐斐暄摇头:“到底是年纪小啊。”   “公子,公子。”贞珠拽拽齐斐暄的袖子,“您也不大。”   “……哦。”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真实年龄才只有十几岁的齐斐暄闭嘴,不再说话。   李息安回了承乾大街的酒楼,齐斐暄在离颖欣伯府不远的地方下了马车,慢悠悠的在街上逛。   她今天出来拿了银子。伯府伙食不好,齐斐暄得弄点东西防备着,免得自己被饿出个好歹。   正是要过年的时候,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在忙着置办年货。齐斐暄拿好银子,带着贞珠如宝去买了一些卤肉熟食和点心。   隽芜院没有小厨房,买熟食才最方便。   买完东西也没别的事儿要做,齐斐暄就回了伯府。伯府后门守门的人被齐斐暄用银子引开,之后她领着两个丫鬟悄悄回了院子里。   院里有吉祥守着,齐斐暄回去的时候,吉祥苦着一张脸迎上来:“小姐回来了。”   “嗯。”齐斐暄挑眉,“怎么了?愁眉苦脸的。”   吉祥瘪瘪嘴,一脸要哭的样子:“小姐,世子回来了。奴婢听人说,世子这次回来就不再出去了。”   “世子?”齐斐暄一愣,想起来这个世子说的应该是张芸秋的儿子齐覃智。   张芸秋有三女一子,她最宠的就是这个能继承爵位的小儿子。当初若不是因为男女命数有别,和齐斐暄换命的就是齐覃智了。   半年前齐覃智外出游学,说是要去江南拜见大儒沈惊华,实则就是拿着钱在江南吃喝玩乐。   现在他要回来……想到这个人以前的所作所为,齐斐暄扶额。不怪吉祥这么委屈,实在是齐覃智不是个东西。   要算起来齐斐暄也算是齐覃智的姐姐。可齐覃智却一直在欺负齐斐暄。前几年齐覃智年纪小,欺负齐斐暄也就是往门口扔石子,或者是用虫子死鸟之类的东西吓唬隽芜院的丫鬟,倒也没做出太恶劣的事。   可是后来随着齐覃智长大,他行事也越来越残忍。就比如大冬天让小厮泼齐斐暄一身冷水,或者给如宝拿回来的饭里加上泻药之类的事简直不可胜数。去年他甚至将烧红的炭块扔进齐斐暄房里,差点把齐斐暄烫伤。   对此巴不得齐斐暄过得不好的张芸秋也不闻不问。齐覃智便更加猖狂。   也就是他出外游学这半年,齐斐暄和丫鬟们才终于得以缓一缓。现在齐覃智回来,吉祥自然不开心。   “怕是以后又要遭罪了。”如宝叹口气,语气沉重。   吉祥苦着小脸:“小姐好不容易养好身子,世子又回来……”   贞珠也不高兴:“大过年的。唉,只能盼着夫人约束好世子了。”   见几个小丫头垂头丧气,齐斐暄笑了:“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齐覃智又不会吃人,我能出什么事儿?”   齐斐暄心中有数,这次张芸秋让齐覃智回来,八成是为了齐覃智的亲事。   齐覃智过了年便虚岁十五,齐京这个年纪的公子哥儿们差不多都开始说亲了。   至于为什么齐覃智这个弟弟和齐斐暄年纪差不多……   说起来也是荒唐。当初张芸秋没有儿子,她为了稳住当家主母的地位,在生下女主一个月后不知道寻到什么药,怀上了齐覃智和齐宁。所以齐覃智和齐斐暄也就相差十个月,是年头年尾的生辰。   不过张芸秋在如愿生下嫡子后身子也坏了,不能再生孩子,她也只能忍着后院里越来越多的姨娘。   生孩子这种事张芸秋指望不上自己,她自然就把希望寄托在齐覃智身上。齐斐暄可是知道,张芸秋天天心心念念的就是让齐覃智三妻四妾子孙满堂。   齐覃智会跑来隽芜院欺负她们的可能性很小。即使齐覃智真的来了,齐斐暄也有办法对付他。   这事儿齐斐暄心里有数,可几个小丫鬟却还虚着。贞珠强颜欢笑:“嗯,小姐说得对。走一步看一步吧。”   “别发愁,再怎么也得过了年再说吧。”齐斐暄捏捏贞珠粗糙的小脸,“你们几个也太瘦了。得趁过年好好补补。”   “小姐……”贞珠瘪瘪嘴,几乎快要哭出来了,“您……”   “没事。去把吃的东西都放下,咱们回房。”齐斐暄又问如宝,“如宝,认识一个叫翠叶的丫鬟么?”   如宝想了想:“奴婢只见过翠叶几次。翠叶是新买来的粗使丫鬟,不是家生子,在府里很受欺负。”   伯府不是世家,没那么多家生子可用。张芸秋又喜奢华,经常买人进府。这个翠叶就是上次被买进府里的。   伯府里的下人分三六九等,像是翠叶这种后买进来的奴仆,在府里就是最低等的存在。   齐斐暄摸摸下巴:“一会儿你去找翠叶,告诉她隽芜院有事。”   “小姐?”   “去吧,别让别人看见你。”齐斐暄摆摆手,转身去换衣裳。   她目前还没空去管齐覃智的事儿。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李息安的婚事搞定。   要不然指不定哪天张芸秋就会犯病搞事情。   如宝不知道齐斐暄到底想干什么,也不敢问,应下之后离开。   贞珠皱着脸,跟上来给齐斐暄更衣:“小姐,您让如宝去找翠叶……是想让她帮忙么?咱们都没见过翠叶,她……”   “放心吧。我有办法。”齐斐暄毫不在意,“你家小姐我福大命大,出不了事的。”   贞珠勉强一笑:“嗯。”   齐斐暄换好衣服去床上窝着,贞珠在旁边侍候。   冬天没什么消磨时间的事情可以做。齐斐暄就趴在床沿上回忆起原书剧情,免得时间太长忘记一些重要的东西。   齐斐暄想要离开伯府。   她在伯府里住着,想做点什么都不方便。而且就算有银子,齐斐暄也不敢拿出来花用,不然被发现了端倪又是一桩麻烦事。   只要能够出府,齐斐暄就不用再担心太多。而且将来如果要是真的开溜,等伯府得到消息,她也早就跑远了,不用担心被抓回来的事。   不过要说离开……齐斐暄托腮想了半天,觉得要是彻底离开伯府的话,她心气难平。   张芸秋把她害的这么惨,她就这么一走了之,岂不是便宜了张芸秋?   况且离开伯府之后,齐斐暄还不一定什么时候能够接触到国公府!   所以最省事儿的办法就是,齐斐暄先想办法去庄子上住,起码让自己做事别太束手束脚。   至于去庄子上的可能性——齐斐暄隐约记得以前看过的书里,有很多为家族所不容的嫡女被扔到庄子上的情节。而她所在的这世界也是一本书形成的,去庄子上应该靠谱……吧?   等她有了实力,不再孤立无援的时候……齐斐暄看着炭盆里偶尔冒出的火光,抿抿嘴唇。   等那个时候,张芸秋就别想好过。 第13章   不过那也是以后的事了。齐斐暄体虚,在外面跑了一天也累的不轻,一躺下没想多少事就睡过去。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外面寒风呼啸,贞珠如宝两人坐在床边,借着炭火的光亮缝补衣裳。   齐斐暄揉揉眼睛,伸个懒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贞珠一直注意着齐斐暄,见她醒来,忙放下手里的活儿上前:“小姐,已经是亥时末了。”   “这么晚了。”齐斐暄爬起来,打个哈欠道,“如宝,翠叶怎么说?”   “翠叶说她知道了。请小姐放心。”如宝起身,把补好的衣服拎起来看了一遍,“小姐,这件衣服还可以穿,补丁在里头,外面看不见,就和新的一样。”   那件衣裳已经穿了很久,齐斐暄心酸的叹口气:“这衣裳多少年了?”   “四年了。”贞珠帮齐斐暄披上外衣,“小姐长得快,每年都得改一改才能穿。”   齐斐暄吃不饱穿不暖的,说长得快,其实这四年下来她也没什么变化。   也幸好普通百姓家里十几岁小孩儿的情况都和齐斐暄差不多,她出去的时候才没被看出什么端倪。   如宝把衣裳放起来:“小姐明天可以穿这件衣裳,这衣裳厚,暖和。”   齐斐暄摇头:“不用,我穿新的就行。”   前段时间送来的新衣服穿着舒服,齐斐暄也不想再委屈自己。更何况过段时间张芸秋绝对还会送衣裳过来。毕竟她还要去荣国公府呢,张芸秋总不能让她穿着旧衣服去。   炭盆的火光微弱的几乎看不清东西,齐斐暄让贞珠点燃了蜡烛,她坐到妆台旁整理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好整理的。齐斐暄所拥有的首饰,也只是一些并不值钱的零碎物件而已。   改变女配命运的那个被伪装成“护身符”的小荷包就在妆台上放着。齐斐暄将它拿起来仔细的看。   这东西普普通通,任谁也想不到就是它害的女配一生凄苦。   也不知道齐斐暄将女主的胎发烧掉之后,女主会不会受影响呢?齐斐暄捏着小荷包陷入沉思。   书里的女主就是因为和女配换了命才能够事事顺心,也不知道这换命的东西被毁掉会给女主带来什么?   反正一些细节是不能像原书一样发展了,至于大致情节……应该不会产生什么变化?   外头冷风呼啸,门窗被吹的哐哐作响。贞珠想去将门关好的时候,听到有人在喊:“贞珠姐姐,如宝姐姐,有人来了。”   是吉祥的声音。齐斐暄将小荷包收好:“去看看怎么回事。”   贞珠就去开了门,出去问了两句,回来说:“小姐,是翠叶来了。”   “翠叶?她怎么来了?”齐斐暄摸摸下巴想了想,“让她进来。”   贞珠便将翠叶让进来。   翠叶年纪不大,看上去也就十二三岁的模样。她的双手和脸颊都粗糙不堪,头发也毛躁枯黄。但是翠叶并不像府里的普通仆人那样死气沉沉。她身上整洁干净,双眼明亮有神,人也乖觉,进门就行礼:“奴婢翠叶,见过二小姐。”   “翠叶。”齐斐暄点头,“这么晚了到我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儿么?”   “回小姐的话,是公子让奴婢来的。”翠叶低着头,恭恭敬敬的说,“夜深了,公子不好到后院来。公子让奴婢给小姐带句话。公子说,小姐有什么吩咐,可让奴婢传话。”   这就是说秦幼栩会帮忙。齐斐暄心情好了些,道:“请你家公子帮忙拖住世子一段时间,别让他有空来后院惹事。”   齐斐暄并不怕齐覃智,但是齐覃智太会恶心人,齐斐暄没心思去对付他。   翠叶应下,施礼离开。齐斐暄也没别的事要做,便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齐京。   天将要亮的时候,守城的兵士立在城墙之上,面无表情的看着在寒夜里从远处赶来,正跪在城外的两个小厮。   “军爷,求您开开恩,让我进去吧!”其中一个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泪,哭的好不凄惨,“我家公子出事了,我家公子出事了啊!”   兵士不为所动,理都不理哭喊的小厮。   天气寒冷,小厮脸上的泪水几乎都被冻起来。他原本也是跟在少爷身边的,哪里受过这个罪?哭喊了没多长时间,小厮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昏死过去。   小厮的同伴忙道:“安财,你先别急。咱们只是和公子走散了,公子不会有事的。”   “可梁河的水那么凉,公子掉进去……”安财年纪小,胆子也小,他吓得打哆嗦,“阿成哥,你说咱们还来得及么!”   “天就快亮了,城门马上就开,咱们等开门就进去!”阿成道,“公子他一定不会有事!”   两人在城外等了小半个时辰,城门才终于缓缓打开。安财和阿成二人也不再拖延,拔腿就往城里跑。   开城门的兵士对此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齐京里,这种事情可日日都在发生。   两人赶到城内,快要到张府的时候,看到张府前围了一群人。   张府的门房恶言恶语的用棍子将人群轰开,然后指着门口的老和尚骂到:“老东西,也不看看这是哪儿,大早晨在张府门前闹事,你不想活了?”   老和尚却不怕。他抚着胡须,脸上带着笑意:“阿弥陀佛,施主何必动怒?出家人不打诳语,是真是假,一会儿便知。”   门房不听,皱眉呵斥:“晦气,滚滚滚,哪儿来的招摇撞骗的老骗子!我看你还是赶紧走,不然等我们老爷出来……”   李府是李息安的父亲李兴当家,李兴和张香桃夫妻二人信佛,李兴经常布施以图积德,便有不少人会来李府想要骗钱。李府的老夫人早就吩咐门房,遇见像是骗子的人直接赶走了事。   老和尚也不恼怒,立在李府门前,双手合十闭目低念佛经。   他这个样子,门房也拿他没办法。这里是京城,天子脚下,李府只是商贾人家,门房也就是吓唬吓唬路人,不敢干出当街打人的事儿来。   僵持了没多久,李府大管家李福听到动静出来,看见外面的情况后问门房:“这是怎么回事?”   “李管家。”门房苦着脸,“来了个和尚,硬说咱们大公子有难,这大早晨的……”   “大公子不是出城了么?”李福看了眼和尚,摆手道,“行了,给点银子让他赶紧走!老爷这就要出门了,在门口堵着像什么样子!”   “老夫人说不能给这些人银子,他们得了好处,以后成天站在门口。”门房一脸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办。   “再来就趁空报官!”李福一甩袖子就要回去,“这都让我教你?行了,老爷要出门,赶紧让门口的人都散开!”   门房赶紧去撵人,等他把门口的人都赶走,在不远处等着的阿成便瞅准机会拉着安财扑上来:“不好了!公子出事了!”   李福吓了一跳,连忙躲开:“怎么回事?”   阿成“噗通”跪倒在李福面前:“李管家!公子落到河里去了!我们没找到……没找到公子!”   “什么?”李福差点没反应过来,他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哪条河?”   “梁河。”阿成回答,“天黑的早,公子想过了河去庄子里住下,结果马……马失蹄从岸边掉下去,公子在马车上……”   梁河是齐京外最大的一条河,河水深不可测,又湍急无比,现在又是冬天,人掉下去……李福打个冷战,尽量冷静下来:“先起来,跟我去见老爷。”   阿成和安财两人便爬起来要跟着李福进府。   旁边的老和尚见此情形,重重叹了一口气,摇头道:“到底是晚了。”   往府里跑的李福听到这话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老和尚。早已被变故吓傻了的门房见李福的动作,结巴着问:“李,李管家……”   “请这位高僧随我一同进府。”李福弯腰作揖,扯起笑容,“不知高僧法号……”   “施主,笑不出来的话,就不要再笑了。”老和尚带着几分嫌弃道,“老衲法号明徽。”   李福愣了,双腿发软差点没跪倒:“可是慧霖寺的明徽大师?”   “这世上还有几个明徽?”老和尚微眯着眼睛反问。   李福又惊又喜,连忙道:“明徽大师!这这这……我……”   慧霖寺是前朝护国寺,前朝虽已覆灭,但是慧霖寺却因为当初的方丈救了大齐开国皇帝免于战乱而香火鼎盛到现在。   百姓多去慧霖寺上香祈福,而明徽大师这位得道高僧更是得百姓们信赖。   李福也跟着李兴去过慧霖寺,但当时明徽大师早已外出云游,他们并没有见到明徽真人。   今天若不是明徽说了李息安的事,李福也不会相信难得一见的明徽大师居然会在李府外。   “不必多话,带我去见你们老爷吧。”明徽抬手拉着他往里走。   李息安失踪的消息传到李兴耳朵里的时候,李兴正在喝茶看账本,听说李息安掉到梁河里去了,李兴差点把账本打湿。   李息安虽然是庶子,但李家的生意大部分都靠他撑着,所以李息安出事儿,李兴担心的厉害。   “快叫人报官!”李兴扔下手里的东西,“府里的人呢?都叫出来去河边找人!李福你去找船!”   “老爷,梁河上结了冰,船走不动,人也上不去。”李福道,“老爷您先别急,公子福大命大,肯定不会出事!小人刚才在外面遇到了明徽大师!明徽大师早就说公子有难,想来大师一定有办法!”   “明徽大师?”听到这个名字,李兴冷静下来,这才看到站在房内的那个上了年纪的老和尚。   作者有话要说:   解决了李息安的婚事问题,我们暄暄就能把女配最倒霉的命运转折点给正过来啦!然后就可以专心对付女主和颖欣伯府(坏笑.jpg) 第14章   明徽念了句佛号:“贵公子命中有此一劫,虽惊险但不会危及生命。施主不必着急。”   李兴连忙让李福带着人去找李息安,待李福走后,他三步并作两步行至明徽面前,“噗通”跪下:“果真是明徽大师!大师救我!救我儿!”   “施主何必行此大礼。”明徽伸手虚扶,“快快请起。贵公子乃人中龙凤,即便是没有老衲,想来贵公子也不会有什么事。”   这番话连劝带夸,终于让李兴心安了些:“大师过奖,只不过这孩子,他……”   “勿要挂念。贵公子不会有事的。只不过是做错了事,上天略施小惩而已。”明徽抚着胡子,“虽不至于危及生命,但为了李家前程着想,贵公子将来是不能再接手李家的生意了。”   说的是容易,可李家的大半的生意靠着李息安操持,如果李息安真的撒手不干的话,对于李家来说,不是伤筋动骨也差不多了。   故而李兴颇不愿意,还抱着几分期待问:“若是让安儿接着做生意会怎样?”   “那李家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有灭顶之灾。”明徽摇摇头,“钱财乃身外之物,何必为此丢了性命。”   话是这么说,可是李兴到底是不甘心。他叹口气,冲明徽作揖道:“这些事以后再说吧。现在还请大师帮我,帮我想法子救我儿。”   现下数九隆冬,李息安若是真的落到梁河里,怕是撑不过一炷香就会被冻死。失去这样一个已经成材的儿子的心情让李兴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明徽口诵佛号:“阿弥陀佛。若想让贵公子渡过此劫,就要按天意行事。”   “天意是什么?”李兴忙追问。   “贵公子有天赐的姻缘,却一直未能修成正果,上天发怒,这才有了今日的灾祸。”明徽到底是和尚,又在旧庙待了那么久,这些话是张嘴就来,“公子的命定之人快要成亲了,到时候怕是……”   “这,这可如何是好。”李兴一听这话,如同五雷轰顶,“那应该怎么办?请大师指点!”   “去下聘。”明徽言简意赅,“现在立刻去。只要将亲事定下来,贵公子就可安然无恙。”   说罢又补充道:“老衲今日来此,也是受菩萨指引。贵公子乃是天赐良缘,若是能成就好事。将来他夫妇二人必能荫庇子孙,可保李家无忧。”   这就是齐斐暄给李息安出的主意。   自从李息安能够独当一面后,李兴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多年不插手生意上的事。李府的事多数是李息安操心,李息安一出事,李兴绝对会方寸大乱,从而插手李息安的婚事。   李兴不是张香桃,无论是嫡子还是庶子那都是李兴的儿子,李息安的亲事对李兴来说没那么多可以算计的。   只要李兴插手李息安的亲事,那许蚕就绝对能和李息安终成眷属。   到时候便可以让许蚕以冲喜为名先嫁到李家,再让李息安“得救”,只要事情尘埃落定,那么以后就算是被张香桃或者李兴发现真相也没什么。   毕竟李家靠着李息安撑着,将来李兴也不可能会出去到处说“我家儿子骗了我”之类的话。   这种事被发现,顶多也就是训斥李息安几句然后当做无事发生。而许蚕,她有李息安护着,也不会受到什么伤害。   该说明徽在大齐百姓心里的地位就像是活神仙,明徽这通话也就没引起李兴的怀疑:“只是不知那良缘是谁?”   “公子应早就和她相遇。”明徽道,“他可和府上提过这件亲事?”   之前李息安想娶许蚕的时候,张香桃也曾经和李兴说过,只不过当时李兴对家中子女的亲事不甚在意,他也就没说什么。现在明徽一提,他才想起,立刻差人去后院请张香桃。   这次轮不到张香桃做主,李兴得知李息安和许蚕的事后,拍板决定马上请媒婆登许家的门。   而许家,虽说早就找好人家只待定下亲事,可对方毕竟是鳏夫,许蚕的父母也不舍得许蚕。这次李家上门求亲,许家得知真相后虽不愿意让许蚕冒着守望门寡的危险和李家定亲,但李家早已派人去找了之前和许家议亲的人家,又是给银子又是给好处,让那户人家退亲。   之前的亲事没了,加之犟不过许蚕,许家父母只得应允李家。   于是李兴便一边差人去寻李息安,一边催促张香桃赶紧操持成亲的事。   张香桃不敢反驳李兴,便只得应承下来,筹备婚事的时候却拖拖拉拉的,李兴催过几次后才勉强把成亲的事宜准备妥当。   这个时候明徽就可以回去了,剩下的等着许蚕嫁过来之后李息安从藏身的地方出来就行。可明徽却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直到三天后许蚕匆匆出嫁,明徽才找到阿成,让阿成给齐斐暄递消息。齐斐暄得到消息,去李家接明徽的时候,婚礼已经进行到一半。   许蚕一个人进了李家的门,将要拜堂的时候,李息安被下人抬进了李府。   李福说李息安被梁河河边一户人家救起,找到他时他昏迷不醒,也就是刚刚回来遇到许蚕过门他才醒来。   齐斐暄领着贞珠和如意站在李府外,听着府内的动静,小声问刚才从府里出来和她接头的阿成:“明徽大师什么时候出来?”   阿成摇头:“小的也不知道。齐公子,您进去看看吧?”   “不了,我就不去凑热闹了。”齐斐暄拒绝。   开玩笑,她女扮男装去人那么多的李府,万一出点事怎么办?   阿成也不勉强,就陪着齐斐暄在外面等着。齐斐暄等了会儿,嫌天气冷,便带着几人去路边的茶楼坐下,点了茶水和点心。   如宝还有些心疼钱,齐斐暄倒是不在意。反正李息安都已经成亲了,也得给她报酬。   茶楼里并没有多少人,显得冷冷清清的。齐斐暄灌了一肚子茶水,有些无聊:“阿成,去催催明徽大师,该走了吧。”   阿成答应后回了李府。不一会儿又一个人跑回来:“齐公子,我们公子说请您进府里一趟。他病了,不能出来。”   “病了?”齐斐暄问,“怎么回事?”   阿成挠挠头,有些犹豫:“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怕装病让他们看出来,再出什么意外,就真的跳进梁河里去了……”   梁河的水冰冷刺骨,李息安居然还真敢跳进去,他不生病谁生病?   齐斐暄无奈扶额:“行吧,走,去李府。”   李府上下正因为李息安回来和他的婚事忙的不可开交,齐斐暄有阿成领着,进府后倒是没什么人顾得上注意她。   李息安病的厉害,只能躺在床上,李兴和张香桃看了他一眼就离开。现在在李息安房里守着的,只有新妇许蚕。   齐斐暄一进门,许蚕便跪倒在她面前:“恩公。”   “何必行此大礼!”齐斐暄想去扶许蚕,想想自己是男装,便只伸手虚扶,“夫人快请起。”   “若是没有恩公……还不知我和李郎……”许蚕低头,泣不成声,“多谢恩公相助!”   齐斐暄非常想说,就算是没有她,许蚕和李息安也能在一起,只不过娶许蚕的人会死在迎亲路上,许蚕会背上不太好的名声……   不过这也算是救了一条人命。齐斐暄笑笑:“不必多礼,我也是为了钱财而已。”   床上躺着的李息安闻言便道:“麻烦齐公子亲自过来,在下实在是不能起身……还请齐公子见谅。”   说罢让在外面守着的阿成去拿来了银票:“这是一千五百两银票,齐公子,多谢你了。”   “李公子客气了。”齐斐暄接过银票塞怀里。   一千五百两,足够普通人家衣食无忧三代人。有了这笔银子,即使是齐斐暄去了庄子上也能够轻松过日子了。   又见许蚕轻声吩咐她的丫鬟两声,不一会儿,丫鬟便捧来一个雕着吉祥纹的小匣子。   许蚕亲手将小匣子递给齐斐暄:“恩公,请收下这个。”   “这是?”   “这是给恩公的谢礼。”许蚕低头,声音几不可闻,“是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恩公可赠予心上人,还望恩公不嫌弃。”   女孩儿家喜欢的东西?应该就是些首饰之类的。齐斐暄没多想,她接过匣子:“时间不早了,明徽大师在哪里?我送他回去。”   “大师正在给父亲讲解佛法。”李息安多说两句话便虚弱的上气不接下气,“我这就让阿成去把大师请来。”   “唔,好。”齐斐暄看看许蚕,忽然想到原书里对这一对的描述。   如果齐斐暄没记错的话,那书里的张香桃简直就是个封建社会里教科书式的恶婆婆。齐斐暄颠了颠手里的盒子,有意嘱咐道:“李公子,齐某有几句话要讲。”   “齐公子有话直说就是。”   “虽说你和夫人已终成眷属,但是张夫人那边定然不会轻易放过你们。李公子还是要小心。”齐斐暄道,“若是能早些离开,就早点离开吧。在李府住着,许夫人可是要在张夫人手底下过日子的。”   李息安神色严肃的点头:“在下打算年后就带着内人回江南。”   李家根基在江南,只不过这些年来只在齐京附近经营,没什么人回去。李息安说要回去,一来是避开张香桃,二来也是因为他要发展自己的势力。   齐斐暄道:“那就祝你好运。”   去找明徽大师的阿成也已经将明徽带过来,阿成在门外说:“公子,大师请来了。”   “那我就先走了。”齐斐暄把小匣子交给如宝,“告辞。” 第15章   从李府出来,太阳已经落山,天色也黑了下来。   明徽早换上了李兴给备的衣裳,他怀里抱着个小包袱,跟在齐斐暄身后上了李府给备好的马车:“李家真大方啊,就连老衲这个游方僧人都能拿到这么多这么多银子,这李施主可太客气了。”   如宝撇撇嘴:“你也不看看你顶的谁的名头。”   贞珠忙阻止:“如宝!你说的什么话!”   “小丫头嘴皮子还挺厉害。”明徽从包袱里掏出一块包子,啃了两口道,“你家小姐可真宠着你,惯的你这个性子。”   “你……”猛然被揭穿身份,如宝吓得小脸煞白,低头看看身上有无异样,再看看一脸高深的啃着饼的明徽,向齐斐暄求助,“公子……”   “公子?”贞珠悄悄掀开车帘,看外面赶车的车夫并没有听到什么才稍微放心,“您……”   大齐不像前朝那样对女儿家有诸多要求,大户人家的闺秀平日里出个门也不算什么大事,就算是穿男装被发现,顶多也就是被父母说两句。   可齐斐暄不一样,她是偷偷出门,家中父母又是那个样子,这要是被发现,那后果不可设想。   齐斐暄倒是不怕。她拍拍贞珠的肩,让贞珠别着急:“别怕,大师可不像是要做坏事的人。只不过……”齐斐暄看向明徽,“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老衲可不是那些有眼无珠的。”明徽又咬了口包子,皱眉低头,“这包子怎么没馅儿?李府这么小气,包子都不给揣馅儿?”   “您刚才还说李施主客气……”如宝小声嘟囔了一句。   齐斐暄示意如宝别说话:“大师,这件事还请您别说出去。”   “姑娘放心。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种事老衲是不会往外说的。”明徽顿了顿,“老衲今日可是帮了齐姑娘一把。将来齐姑娘一飞冲天,可别忘了老衲。”   “大师还是叫直接我齐眠吧。”齐斐暄道,“大师说帮我是什么意思?”   “张夫人同母姐的至亲之人有难,需送一人离开方能解。想必明天你那边就会有动静。”明徽说罢,将手里的包子吃完,掀开车帘抬头看向天空那已经隐约出现的明月,“时候到了,咱们下车吧。”   这可真是正想瞌睡就有人递枕头!老和尚不简单呐。齐斐暄嘴角一挑,留心打量着正啃包子啃的起劲儿的明徽:“这里离旧庙还远,这就下车么?”   “下车。老衲走走,舒舒筋骨。”明徽让车夫停车,然后拉着齐斐暄一起下去,“走吧,送我到西城城门口你就回去,也快宵禁了,快点吧。”   “城西那么远,等我们走到,城门应该就已经关上了。”齐斐暄道,“您不用着急,先找个客栈住下吧?”   车夫也道:“老爷让小的送大师到地方,小的怎么能让大师走回去。”   “放心,我有办法出去。”明徽毫不在意,他让车夫回去,又对齐斐暄道,“别说这么多了,快走吧。”   齐斐暄无奈,只能和明徽一起迈步往城门口走。   马车停下的地方离城门口不远,几人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城门。一到地方明徽就催齐斐暄离开。   齐斐暄并没有听明徽的话。有件事,她需要问清楚:“不知大师法号是?”   “老衲明徽。”明徽把手上沾的包子馅擦到城墙上“施主不是早就知道?”   明徽!齐斐暄对老和尚身份不简单这事儿早就有心理准备,可是现在挺他说自己是明徽,齐斐暄还是惊讶了一把的。   她想找个李鬼冒充一下李逵,哪儿想到就直接找到了李逵真人?还是说毁掉换命符之后命好到随便抓个人就是高僧的程度?齐斐暄看着明徽往城墙上擦手的动作,眉头跳了跳。   可这个样子……他真是慧霖寺的那个明徽?   高僧都这么放浪形骸洒脱不羁的吗?!   是她在现代的时候小说和电视剧里的浪荡高僧看多了才会遇到这位高僧?   齐斐暄摸摸脸,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明徽见齐斐暄的表情,拉下脸来:“小姑娘,你是不是不信?”   “不不不没有。”齐斐暄摆手,“我信。”   “你就是不信!那李兴平日里寻仙拜佛,光是慧霖寺就不知道去了多少趟,老衲虽不见他,但他也应该知道老衲是什么样子!老衲若不是明徽,李兴又怎么会信老衲的话!”   明徽气道:“以貌取人,那是浅薄无知的人才会做的事!小姑娘你年纪也不大,这都是和谁学的!”   如宝不服气的反驳:“是你不像大师!大师,大师哪里有你这样的……吃了包子还……还往城墙上擦手!”   齐斐暄扶额:“如宝,不要无礼!在下御下不严,还请大师见谅。”   明徽正放在城墙上的手一僵,随后连忙收回:“咳,没事。老衲的事已了,是时候该到别处去了。齐施主请回吧。”   齐斐暄怕颖欣伯府那边发现什么异常,也不多留,和明徽告辞后就离开。   夜里的齐京很繁华,有时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甚至比白天还要多。但是这里是城西,在城西住的多是平民,这里就没有别处那么热闹。   城西连个行人都没有。齐斐暄敲开一户人家的门,找他们买了个灯笼照明。   如宝躲在贞珠身后,小声道:“这里好黑啊。公子,我有点怕……”   “怕什么。这里都住着人家。又不是在荒郊野外,有什么好怕的。”齐斐暄让如宝把许蚕给的小匣子拿出来,她将小匣子打开,安慰如宝道,“许夫人给了一盒首饰,等会儿回去我给你们和吉祥每人一个,你们自己挑……”   随着小匣子打开,从里面泛出一阵白光,齐斐暄惊得忘记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打着灯笼的贞珠也注意到这边,她惊讶的问:“好亮啊。这是什么?”   “是……夜明珠。”齐斐暄把那颗发光的珠子拿出来,细细的看。   珠子只有拇指大,并不是正圆形,光亮也并不是多么耀眼,但是胜在稀奇。依照许家的财力,能拿出这样的夜明珠也是非常吃力的。   小匣子里的东西也借着夜明珠的光辉闪闪发光。齐斐暄用夜明珠照着去看,发现小匣子里是未雕琢的羊脂玉和圆润的珍珠。   不是首饰,但是比普通的首饰更贵重……尤其是在夜明珠的光亮下,显得更为珍贵。   齐斐暄啧啧称奇。   以前只听说过夜明珠,一直也没有见过,没想到她帮了李息安一把,就等得到夜明珠当谢礼。   这夜明珠肯定值不少钱。   齐斐暄抬头问贞珠:“贞珠,你知道当铺在哪儿么?”   “京城当铺有很多家,奴婢只知道最大的几家。”贞珠回答,“但是店大欺客,尤其是当铺这种地方……”   “没事,你知道在哪儿就成。咱们明天去把夜明珠当掉。”齐斐暄颠颠手里的夜明珠,“这应该能值不少钱。”   齐斐暄身上有一千五百两银子,这夜明珠怎么也能值个一千两,当掉夜明珠之后,齐斐暄也就有可傍身的银子了。   两千多两银子,就算齐斐暄将来和伯府闹掰,又回不去国公府,也足够她吃穿无忧一辈子了。   齐斐暄摸摸胸口,感受到藏在怀里的厚厚一沓银票,长长的深呼吸一口气。   总算是不像之前一样又穷又无助了。   不过大晚上的拿着这么多值钱的东西在外面走,齐斐暄也没有安全感,她把匣子收起来,催促贞珠如宝快些回去。   城西不如别处好走,齐斐暄和贞珠如宝顺着小路七拐八拐,走了没多远,就听到前方有什么东西碰撞的声音。   贞珠吓了一跳,手中的灯笼差点落到地上:“谁?”   前方寂静无声。如宝往前探探身子,竖起耳朵听了半晌:“好像没动静。”   “可能是野猫野狗吧。”齐斐暄道,“走吧,天黑了,咱们得快点回府。”   贞珠如宝答应一声,继续往前走。   齐京虽是京城,但狭窄小路也不少,尤其是在城西这边,齐斐暄这次抄近路,走的就是最为偏僻的地段。路上有个野猫野狗的,也很正常。   路上没人,小灯笼能照亮的地方也有限,贞珠已经被刚才的动静吓破了胆,齐斐暄干脆接过灯笼去前面带路。   月亮被云遮挡住,风声呼啸,齐斐暄打个喷嚏,忽然察觉到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窜上来。   她还没有来得及细想这股寒意究竟是什么情况,身体便先于脑子做出反应,抬手就将灯笼扔在地上,然后闪身躲开。   面前一个人影倒下,灯笼被砸破后在地上滚了两滚,火苗窜起来,随后灯笼便被烧成灰烬。   齐斐暄借着火光,看清了地上那人的模样。   地上的人面色苍白,脸上沾着斑斑血迹,他身上被划了一道口子,看上去血腥又狰狞。   贞珠如宝吓得说不出话来。齐斐暄拉着她们后退两步,看看周围没有动静,便放下心来,摸黑拿出夜明珠去照那个人。   那人脸上都是血,齐斐暄走到近前,蹲下仔细看他的情况。   如宝颤抖着上前,想阻止齐斐暄:“小……小姐,这个人他是死了么?我们快走吧,不然、不然牵扯上官司怎么办……”   话音刚落,地上那人便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  (摸着男主的头)哇这个出场方式好丢脸!不过没关系,丢脸总比丢命强!   男主:请你不要说话谢谢。 第16章   天上明月和夜明珠的光辉下,那人猛然睁开的眼睛就像是锋利的刀剑一般充满杀机。   如宝吓得尖叫:“啊!”   “怕什么,他没死。”齐斐暄揉揉耳朵,往后退了点,问他,“你好?你没事吧?”   那人闻言微眯双眼看向齐斐暄身后,忽然翻身站起一把将齐斐暄推开。   于是齐斐暄在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狠狠的摔了一把。摔的她头昏眼花差点没直接归西。   贞珠如宝两人快吓疯了,贞珠还好,年纪大沉稳些,如宝却吓得抖如筛糠:“啊啊啊!你干什么!”   贞珠也颤抖着去扶齐斐暄,齐斐暄摔的厉害,她半晌才缓过来,揉着额头爬起:“我说大兄弟,我好心问问你有事没事,你居然摔我?!”   “大兄弟”此刻正倚在墙上调息,听到齐斐暄的话,便看了她一眼:“让你的人闭嘴。”   那声音年轻又清朗,和他那平庸的相貌并不相称,齐斐暄却听出了几分威严。   想必他不是普通人。齐斐暄阻止了叫嚷的如宝,无意间看向自己刚才躺着的地方。   那里,此时多了三把锋利的匕首。   如果刚才齐斐暄没有被推开的话,那三把匕首,现在就是在齐斐暄身上。   到时候……齐斐暄打了个冷战,对那个人道:“多谢。不知公子怎么称呼?”   “周容雅。”那人捂着伤口,轻瞥了齐斐暄一眼,“躲起来。”   “啊?”齐斐暄想问出了什么事,话未出口,便察觉到四周多了十几个人。   这些人都穿着夜行衣,蒙着面。他们手里的剑还在滴血,随着他们走动而带过来的血腥味儿几乎能凝成实质。   齐斐暄愣在原地。   显而易见,他们是冲着那位周容雅来的。   所以说她究竟是遇到了什么人啊!齐斐暄把贞珠如宝护在身后,嘴里泛苦心口疼。   周围黑漆漆的也没有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这里又是城西,京城的官兵想赶来这边还不定要多久……   更要命的是,此刻齐斐暄手里的夜明珠就像是活靶子,简直就是在招呼那群杀手往她身上打。   意识到自己所面临的危险,齐斐暄也不敢再让自己再这么显眼下去。她把夜明珠塞到袖子里,拉着两个小丫鬟躲到周容雅身边。   四周没有遮挡,这里又围了那么多杀手,齐斐暄和贞珠如宝三个不会功夫的女孩儿,往外跑是绝对跑不掉的,硬刚又刚不过,只能躲在别人身后。   周容雅低头看了齐斐暄一眼,看的齐斐暄心底发毛:“周公子,我躲一下,你别在意我。”   周容雅没说什么,他抽出腰上长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黑衣人。   黑衣人不躲不藏正面迎上,长剑相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随后当啷一声,不知是谁的剑被斩断。   齐斐暄怕被断剑伤到,拽着贞珠如宝蹲下。   黑夜里,齐斐暄借着月光,看到前方激烈的战况。   周容雅身上有伤,躲闪便不那么及时,这会儿他已经挨了好几剑,再加上之前他身上的伤,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而且……齐斐暄看到周容雅的剑落空了好几次,很明显是失血过多眼花,看不清黑衣人到底在哪儿。   再这样下去,怕是周容雅和她都得死在这里。齐斐暄可不信周容雅死后黑衣人会放过她!   得想办法把黑衣人解决掉。齐斐暄不会武功,身上也没有武器,想帮忙也得先保证不是帮倒忙。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咬了下唇,伸手把夜明珠摸出来。   夜明珠亮起的光芒很快让黑衣人注意到这里,最外层的黑衣人离齐斐暄只有两三步的距离,见齐斐暄这边出现了亮光,举刀扑过来。   齐斐暄一咬牙将夜明珠丢到那个看上去最厉害的黑衣人头领身边:“周公子快打他!看准了打!”   黑衣人头领在之前的打斗中受了伤,他身上的伤也不轻。他原本就是凭借夜行衣占尽便宜,原本以为事情会很顺利,哪想到还有人能够摸出夜明珠来!   身形暴露的黑衣人气急败坏的说了句什么,抬剑去劈夜明珠,被周容雅抓住空子一剑斩杀。   最厉害的人死了,剩下的就是些小喽啰。周容雅剑法凌厉,黑衣人很快就死伤惨重。   剩下几个还勉强能动的黑衣人见奈何不了周容雅,打个呼哨齐齐退下。   这里重新安静下来。   周容雅却再也支撑不住,直直的躺到在地。   齐斐暄见黑衣人撤走,总算是松了口气。她让贞珠如宝蹲好别动,自己跑过去查看周容雅的情况。   周容雅的衣服上全是血,齐斐暄碰一下都沾的满手的血水。她轻声喊:“周容雅?周公子?你还好么?”   周容雅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齐斐暄道:“你这样……怎么办?我送你去医馆吧?”   “……多谢。”周容雅说完,又昏死过去。   看他这个样子,恐怕要花出去不少银子啊。齐斐暄有些心疼的摸着自己怀里刚到手的银票。   这人看上去就非富即贵,等他醒了一定要找他要钱!齐斐暄叹口气,认命的将周容雅扶起来,打算带他找个医馆。   城西住的都是普通百姓,这边的繁华程度和别处是不能比的。不过好在普通百姓也要看病。齐斐暄记得再往前走不远,就有一家药铺。   药铺里应该有大夫。齐斐暄想要拖着周容雅往前走,却发现周容雅他身形太高大,她根本就拖不动。   没办法,齐斐暄只能叫贞珠和如宝帮忙。   如宝吓得鼻涕眼泪一大把,现在还缩在墙下抽泣,看着是帮不上什么忙了。贞珠还好些,不过她也吓傻了,齐斐暄喊了她好几声,她才反应过来。   “过来一块把他弄到医馆去。”齐斐暄说。   贞珠有些怕:“公……公子,他……他是死了吗?咱们真的……真的要帮他吗……”   “不然呢?总不能见死不救吧?”齐斐暄忍住血水浸湿衣裳带来的不适感,“快点吧,天都黑了,万一那些黑衣人再回来就完了。”   贞珠吓得一个哆嗦,如宝也擦擦眼泪,赶紧上前帮忙。   药铺不远,齐斐暄带着人到药铺的时候,药铺还亮着灯火。   齐斐暄也不拖延,她和贞珠一起把周容雅弄进药铺里:“大夫在不在?来救人啊!”   药铺的小伙计被血淋淋的周容雅吓坏了,他一边让齐斐暄和贞珠将周容雅送去里间躺下,一边让铺子里的徒弟去喊他们的师父。   药铺的大夫很快过来,见躺在床上的周容雅,大夫皱眉:“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啊!”齐斐暄一脸无辜,“路上遇到的,我就把他送来这里了。好像是遇上劫道的了。”   那些黑衣人一看知道他们身份不简单,齐斐暄要是说实话还不知这大夫信不信,到时候掰扯起来没完,还不得麻烦死。   反正城西这边的治安不怎么样,劫道这种事也不少,那大夫也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纠缠不休。   果然大夫一听说是是因为劫道就没再追问下去。他让徒弟去拿东西,然后让伙计把周容雅的血衣换掉。   两个伙计忙着给周容雅换衣裳,齐斐暄不好继续在里间待着,便借口看药材从里间出来。   她身上的衣服沾上了周容雅的血水,这么冷的天,被风一吹,齐斐暄仿佛能感觉到衣裳被冻成冰块。   贞珠如宝两人的衣服也弄脏了,这个样子怕是不好回颖欣伯府。齐斐暄抓住药铺的小伙计:“你们有不穿的衣裳么?我要买。”   小伙计放下手里的药材想了想:“我没有不穿的衣裳。我把你们问问师父吧。”   说完进了里间,不一会儿又出来:“师父说后院有几件他年轻时穿的衣服,你要是想要,意思意思给点钱就行。”   齐斐暄没带散碎银两,于是就拿了几颗匣子里的珍珠用来买下衣裳。   药铺大夫身材削瘦,他年轻时的衣裳齐斐暄穿着也算合适。齐斐暄让伙计找个地方换衣服,却被贞珠拦住。   贞珠小声说:“您怎么能穿外男的衣裳?”   “不穿就要冻死了。”齐斐暄把另一套衣裳塞到贞珠怀里,“你打算这个样子回去?别这么多规矩了,保命才是最要紧的。”   贞珠张张嘴,看劝不住齐斐暄,只能听齐斐暄的话。   主仆三人换好衣裳,里间大夫也已经给周容雅包扎好伤口。   大夫从里间出来,手里拿着齐斐暄刚才用来买衣裳的珍珠:“有银子没有?”   “大夫何出此言?”贞珠问。   “你们送来的那人受伤太重,得用百年老参吊命,再加上别的贵重药材,没银子可不行。”大夫对着煤油灯细细的看那珍珠,“这珍珠虽然值钱,可也买不下百年的老参啊。”   果然,到了花银子的时候了。齐斐暄仔细想了下,她和周容雅无亲无故,一般人遇到这种事管都不会管,可她既然都把周容雅送来药铺了……   也罢,帮人帮到底,总不能让他就这么死了。齐斐暄问:“要多少银子?”   “不多,五百两。”大夫伸手,比划道,“我这里没有那么好的参,得让伙计去别处拿。”   “您说了算。”齐斐暄心疼的摸出五百两的银票递给大夫,“就拜托您了,我进去看看他怎么样了。”   里间已经点燃了炭盆,不再像之前那么冷。周容雅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都被包扎好,这会儿他正躺在床上沉睡,   齐斐暄走过去,看到周容雅身上几户全是伤口,不由咋舌。   这人究竟是怎么弄的,怎么在京城还能被追杀? 第17章   齐斐暄坐到床边,戳戳周容雅:“大兄弟,请问你到底是怎么惹到那群人的?”   周容雅并没有回应。   也是,他伤的这么重,肯定要昏迷好久。齐斐暄百无聊赖之中,眼角余光瞥过放在一旁地上的血衣。   那是周容雅的衣裳,大夫的徒弟刚才并没有把血衣丢出去。   里面可能有能证明周容雅身份的东西?   齐斐暄还要回府,不能直接把周容雅扔在这儿,如果能找到证明周容雅身份的东西,去寻到他的家人的话就好了。   齐斐暄走到血衣旁边蹲下,去查看那堆衣裳。   衣裳已经被血水浸染的看不出原先的颜色,再加上被里间的炭盆热气一暖,翻动衣裳的时候就有血腥气扑面而来,齐斐暄屏息静气,强忍着从衣服堆里找出几件东西。   有一封油纸包着的信,还有一块令牌和两把匕首,剩下的就是荷包和银子还有个木簪。   也没什么特别的东西。齐斐暄拿着那封信看了半天,最终没有拆开。而那块令牌,因为齐斐暄刚穿越来没多久,她也不认识上面的字。   匕首看上去除了锋利点也没什么特别的,荷包里的银子也不少,只不过还是不够周容雅的药费。   看着这堆没什么用的东西,齐斐暄有点牙疼,她把找出来的东西放在一旁,叫了药铺伙计来把血衣弄到外面去。   那封信看上去很重要,齐斐暄也就没乱动,毕竟她也没有偷看别人**的爱好。   那这样一来要怎么找周容雅的家人?齐斐暄感觉她脑袋有点疼。   周容雅这个样子,肯定要昏迷很长时间,总不能就一直让他在药铺里待着吧?   齐斐暄还要回颖欣伯府,估计明天张芸秋得到信儿就要把她扫地出门了,齐斐暄本人不在家怎么能行!   而且光是今天的汤药就五百两,以后周容雅养伤肯定要花更多。齐斐暄郁闷的坐回床边,摸摸怀里还没捂热乎的银票。   她还想要自立门户呢,结果就遇到这种事。   也不知道周容雅家里人会不会找他。齐斐暄看着周容雅,心累道:“等你醒了一定要好好谢谢我。”   灯光昏暗,齐斐暄靠近了才发现周容雅脸上浮起一层白色的像是泡涨了的馒头一样的东西。   这什么?齐斐暄下意识伸手去摸,结果手上的劲儿用的太大,直接就撕下来了一块……皮肤?   ……她干了什么?齐斐暄吓得浑身发麻,手一抖丢下那块东西,从床边站起来。   随着齐斐暄的动作,周容雅脸上的一层东西被揭开。   齐斐暄缓了半天,见周容雅并没有流血,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应该是没伤到周容雅,再看看周容雅脸上掉了一半的粉白色薄纱一样的东西,齐斐暄拍拍额头。   居然是用来易容的面具。   这种东西,居然真的存在。 第18章   剩下的贴在周容雅脸上的那半面具已经完全失去了易容的作用。齐斐暄用手轻轻一碰,面具就掉落下来。   露出周容雅真正的相貌。   眉目疏朗,面如冠玉,所谓龙章凤姿,所谓侧帽风流。明明只是换了张脸,但是和刚才那个其貌不扬的人比起来,齐斐暄却觉得像是换了个人。   怪不得要戴面具,这种长相出门,定然引人注目。齐斐暄都能猜出来这人出门时的情形。   怕是会被齐京的小娘子们扔满身的手帕,沾一身脂粉回家。   不过也不能就让他就这么躺着。药铺大夫又不瞎,一会儿他进来看周容雅换了个模样,定然是要生疑的。   得想办法把周容雅的脸给遮挡住。   面具是没有了,齐斐暄四处张望,一眼看见桌子上放着大夫开药方要用的笔墨。   用这个笔墨给周容雅化个妆怎么样?齐斐暄摸着下巴思索了半天,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齐斐暄还真舍不得下手去给他画丑。   只能想别的办法了。齐斐暄想了想,从周容雅的衣裳上撕下来一块布,围在他的脸上。   先这样吧?齐斐暄叹口气,心道大不了一会儿喂药的时候由她或者贞珠来喂。   炭盆让里间充满一股隐约的烟味儿,齐斐暄便打开了窗户。   正巧这时候贞珠换好衣裳从外面进来:“公子,您这……孤男寡……共处一室……”   “也没人会知道啊。”齐斐暄无所谓道,“你和如宝会把这件事传出去么?”   “奴婢不会!”贞珠忙道,“小姐放心!”   齐斐暄一把捂住贞珠的嘴:“嘘,叫我公子。”   “奴婢一着急,就忘了。”齐斐暄放手后,贞珠低下头,声音越来越小,“公子,现在这么晚了,咱们再不回去,府里就要落锁了,今天回不去……”   这个问题就严重了。齐斐暄皱眉。   今天回不去,明天清晨往回赶也不是不可以,可是就怕夜里有事。   吉祥一个人留在府里,肯定也会担心,到时候一但有人发现什么异常,那可就要完了。   齐斐暄扭头看看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离不开人的周容雅,再想想颖欣伯府,最终想到了个折中的法子。   “贞珠,你现在先回去。去找到翠叶,告诉她麻烦秦公子先想法子拖住府里的人,让他们明天正午之前别去隽芜院。”顿了顿,齐斐暄又道,“作为答谢,我会告诉他一件对他来说特别重要的事。”   贞珠担心道:“公子,您和如宝留在这里可行么?不然奴婢留下,您和如宝回去?”   “那个人。”齐斐暄一指周容雅,“他身份不简单,你一个人对付不了。听话,赶紧回去吧。”   真要让贞珠留下,估计周容雅醒来一瞪眼她就吓坏了。再加上贞珠就是个整天念叨着男女大防的小姑娘,让她留下照顾周容雅,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抹得开面子。   贞珠眉头皱成一团:“是……公子,您一定要小心。”   “放心。”齐斐暄道,“快回去吧。”   齐斐暄想把贞珠送到药铺门口,没成想还没动身,就听到外面街上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贞珠从打开的窗子往外看了一眼:“公子,好像是官兵来了。”   “官兵?”齐斐暄也探头去看。   外面果然来了一队官兵。   看这些人来的方向,他们八成路过了刚才周容雅和那些人打起来的地方,。   如果齐斐暄没记错的话,那边好像还有一堆尸体?思及此,齐斐暄连忙关上窗子。   一直在外面的如宝也跑进来:“小……公子,有官兵来了,我们把周公子交给官兵吧?”   “先让我想想要怎么说。”齐斐暄惆怅的揉揉脑袋,回到周容雅床边看着他。   京城的官兵可不好对付,虽说齐斐暄和周容雅没什么关系,她只是个无辜的路人,但将周容雅送出去之后,她肯定是要被官兵盘问的。   到时候万一官兵对她的身份起疑怎么办?   最终齐斐暄道:“去让那位小伙计告诉官兵他们这儿有……”   话未说完,齐斐暄就感觉到衣角被人拽住。   往下看,是周容雅的手在拉着她。   “醒了?”齐斐暄弯腰,“你能说话么?你家在哪儿?官兵来了,我去叫他们。”   “不……”周容雅眉头紧皱,手上泛起青筋,“不能……”   “不能去找官兵?”齐斐暄听出他的意思,“你该不会是什么江洋大盗吧。”   “咳……”周容雅咳嗽起来,“官兵,假的……”   “官兵是假的?”齐斐暄吓了一跳,“开玩笑,你怎么知道的?”   “眼睛。”周容雅说完便又重新昏死过去。   齐斐暄“啧”了声,直起身子。   如宝问:“公子……”   “算了,咱们先出去看看吧。”齐斐暄披上外衣,“看情况再说。”   外面药铺的小伙计已经和领头的官兵说上话。齐斐暄出去的时候,正巧听到小伙计说这条街上没有异样。   小伙计见齐斐暄过来,便道:“官爷,这位公子就是从您说的那边来的,他还……”   “我还听到那边有人打架。”齐斐暄忙阻止小伙计继续说下去,“有吃的东西么?帮我弄点吃的好不好?我快饿死了。”   “……好吧。”小伙计本想说这里是药铺不是客栈,但是看齐斐暄面色不好,再加上刚才那颗珍珠用来买衣裳确实是他们占便宜,小伙计也就没说什么,去了后院找大夫说弄吃的事儿去了。   剩下齐斐暄和贞珠如宝在门口。齐斐暄笑笑:“官爷,我是从那边过来的,您想问什么就问吧。”   “你们过来的时候,看到人么?”官兵问。   “没有。我就是听到了打架的声音,我害怕,就跑了结果路上摔了一跤。”齐斐暄挽起袖子,让官兵看她肿起来的胳膊。   这是之前被周容雅推开时撞的。   官兵见此便没生疑,领头的那人问:“谁,打架?”   “我也不知道。”齐斐暄摇头,“我都不敢去看,就是隐隐约约听到动静,应该是谁家吵架吧。”   回答的时候离得近,齐斐暄念着周容雅说的话,便特意去看领头之人的眼睛。   这一看就看出了端倪。   这人……居然是淡灰色的瞳孔。   大齐人居然也有淡灰色的瞳孔?齐斐暄察觉出一丝不对,但她在现代也见过不少世面,面对这些事的时候,就没有太过于大惊失色。   那人又说:“遇到没有,受伤的人?”   “没有。”齐斐暄察觉到这个官兵说话的方式似乎有些不对。   这个人像是刚学会大齐官话?齐斐暄忽然想到原书的内容,心中一惊。   她记得记得原书上说过,大齐关外有个蛮族。大齐和蛮族的关系非常紧张,蛮族屡屡犯边,大齐这边却因为一些原因始终不能诛灭蛮族。   而原书里的男主就和蛮族关系匪浅,所以蛮族不少人能够到齐京来。那些人来齐京可不是什么好目的,他们为原书的男主效力,给原书男主扫清了不少障碍。   最后和男主一起杀死秦幼栩的那些暗卫,也是蛮族的人。   而这些“官兵”……齐斐暄留了心,没有说实话。   如果这些蛮族人真的是男主那边的,那里间里躺着的那位,就绝对不是什么普通人。   齐斐暄要是真把里间那位给卖了,怕是真的要成为千古罪人了。   要知道原书男主的手下杀的可都是大齐的栋梁之材,大齐的顶梁柱都死了,原书男主搞起事情来便肆无忌惮。   原书里,男主为了自己的野心引了蛮族入关,害的大齐百姓家破人亡民不聊生,最终还是荣国公带病退敌,才没让大齐就这么玩完。   只不过大齐百姓的日子是不如以前那么富足了。   当时书里还写了皇帝驾崩,齐斐暄甚至还猜过皇帝驾崩这件事里也有男主的手笔。   所以不能让这群人抓到周容雅。齐斐暄不知道周容雅的身份,但齐斐暄有个莫名的预感,只要拦住他们,不让他们再伤害周容雅,以后的事就不会那么糟糕。   官兵们似乎挺着急,他们问过齐斐暄,见没有什么有效的消息就走了。齐斐暄便让贞珠赶紧回去。   贞珠走后不久,到外面去拿人参的小徒弟便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跑回药铺,从怀里拿出用红布包着的人参。   大夫听到他徒弟回来的动静也出来了,见小徒弟拿回来的人参,点头道:“方子已经开好了,你去歇歇,让你师弟抓药熬药吧。”   小徒弟便去了后面叫他师弟。   小伙计这会儿也出来了。他拿了几个饼:“没有什么吃的了,就只剩下这个。”   “有吃就行。我不挑。多谢了。”齐斐暄接过饼,进了里间后分给跟在身后的如宝两块,“快吃吧。”   如宝有些犹豫的接过饼:“公子,那个周公子,您真的相信他的话了?”   “不要多问。好好吃饼。”齐斐暄道,“这位周公子的身份恐怕不简单,咱们得好好看着他,省得他出事。” 第19章   天气寒冷,齐斐暄吃完饼后靠在炭盆边暖手,等着药铺小伙计送汤药过来。   如宝站在齐斐暄身边,看着齐斐暄懒洋洋的模样,有些闷闷不乐:“公子,咱们为什么要这么照顾那个周公子……又不认识他……”   “因为我是好心人。”齐斐暄伸个懒腰,指指身边空闲的椅子,“别站着了,坐下吧。天冷了,站太久不太好。”   “可是……奴婢总觉得这样会有麻烦。”如宝不敢坐下,她站到齐斐暄所指的椅子后面,垂头丧气的说。   不这样做才会有麻烦。齐斐暄非常清楚的记得原书里说过,大齐的重臣出事儿后,齐京便风雨欲来动荡不安,就连皇亲贵胄都无法自保,就更别提她这种没有家人护着,目前还没有实力并且身不娇体也弱的女孩子了。   就这么让如宝以直报怨也不行。齐斐暄让如宝坐下:“怕什么,有我在呢。我想做的事,有哪件是做不到的?”   “是,公子。”如宝有些不习惯,双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那,公子,那咱们以后怎么办?”   “明徽大师在马车上说的话你听到了么?”齐斐暄托着下巴,“明天夫人会收到李府的消息,说我命克她的至亲。夫人会把我送走。应该会送我去庄子上,到时候咱们再想做什么事,就没有那么多顾忌了。”   “送……送走?”如宝睁大眼睛,脸色苍白,无措道,“奴婢听人说,只有那些举止不端的姑娘才会被送去庄子上……您被送走的话,以后还怎么成亲……”   “这有什么。齐京还有几个人记得颖欣伯府有个二小姐?”齐斐暄嘲讽的笑道,“至于成亲,我就没想过这种事。”   如宝愣了下,眼圈忽然红了:“公子……”   “行了,别想太多,车到山前必有路,现在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齐斐暄摆摆手,“去看看药熬好了没有,我看周公子再不喝药就真的要归西了。”   如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出去。   剩下齐斐暄坐在炭盆旁想了半天,最终看向床上躺着的周容雅。   在原书里并没有出现过叫周容雅的人,书里出现的配角也没有被追杀的这么惨的经历。估计这人应该是死在了那群黑衣人或者是假官兵手里。而现在,他被齐斐暄救了,也不知道将来的剧情会不会受影响。   不过万变不离其宗,不管剧情怎么变,女主她都是一定会在京城搅风搅雨的。齐斐暄觉得她需要做些什么,以便防止书里那种倒霉催的情况再发生。   其实想要摆脱女配的命运,最好的办法就是揭开身世真相,可当初换孩子时是在马车里,张芸秋抓住了车里没旁人,荣国公夫人睡着的时候换了孩子,所以这件事基本上算是死无对证。   真是一个难题啊。齐斐暄揉揉脸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到时候再想办法吧,现下最重要的事情,是救回周容雅,还有在京城找个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活计。   齐斐暄在现代时学的东西有很强的局限性,在古代根本就发挥不了她的特长,而她唯一比旁人知道的多的,是……将来所有的事件和结果!   齐斐暄眼前一亮。   或许,她可以当幕僚!   齐斐暄知道剧情,基本能够算无遗策。就算是将来剧情偏离原本的轨道,那齐斐暄在知道书中人物详细信息的情况下,做出的判断也不会有什么大错!   这样一来,齐斐暄背靠大树,也好培养自己的势力。以后她想回荣国公府时,也不会太过无助。   齐斐暄嘴角勾起一抹笑容,决定等她被“送走”后悄悄回到京城,去最先出事的那几位大人府外蹲守着,再寻个机会提醒他们一把。   终于决定了以后的路,齐斐暄心情轻松了不少。   出去不久的如意端着药回来,她身边跟着抱着被褥的药铺徒弟。   药铺徒弟进门后腼腆的笑着说:“公子,师父说您肯定要留下照看受伤的那位公子,所以就让我来送被褥。咱们药铺没有闲着的床,您委屈一下打地铺吧。”   “怎么能让我们公子……”如宝不高兴了,她一激动差点把药洒出来,“地上那么凉,冻坏了身子可怎么办!”   “慢点慢点!五百两银子呢!”齐斐暄连忙把碗接过来,“睡地上就睡地上吧。总不能让周公子这个病人躺地上。如宝你去帮忙铺床,我先喂周公子喝药。”   如宝这个性子,真让她喂周容雅喝药,齐斐暄还真怕周容雅被呛死。   如宝不情愿的去铺床。齐斐暄将周容雅脸上的布拿开,开始给他喝药。   周容雅大概是失血太多,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这会儿他软绵绵的,齐斐暄生怕动作太重再伤到他,所以一举一动都非常缓慢。   一直到如宝铺好床,齐斐暄才终于喂好药。 第20章   周容雅全程未醒,也就是在齐斐暄喂完药后咳嗽了两声。   齐斐暄仔细看看,见周容雅没有太剧烈的反应,也就放下心来。   她问小徒弟:“你们师父有没有说这位公子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小徒弟想了想:“师父说,公子他明天应该能醒,只不过血流的太多,公子醒不了太久。”   能醒就好。齐斐暄放松下来。只要周容雅能醒过来,就能问出他家在哪儿。   毕竟这药铺也不是久留之地,齐斐暄也不能整天留在这里照顾周容雅,而且她毕竟是女孩子,真要照顾起来也不方便。   夜色已深,齐斐暄有些疲倦,小徒弟离开后,她打个哈欠,躺在地铺上睡下。   大概是因为今天太累,齐斐暄刚躺下就沉沉睡去。如宝把自己的被子给齐斐暄盖上,抹着眼泪吹灭了煤油灯。   第二日清晨,齐斐暄早早的爬起来。   如宝不在里间,应该是出去了,齐斐暄穿好衣服,去床边看了眼周容雅。   没醒。不过看上去气色挺好,应该是恢复了点。   毕竟灌下去一碗老参汤呢,这要是再没点起色,估计周容雅就真的没救了。齐斐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揉揉乱糟糟的头发,把发冠摘下来重新绾上。   此时如宝端着水进来,见齐斐暄已醒,如宝便道:“公子,来洗手净面吧。”   “好。”齐斐暄过去用帕子擦了把脸,见如宝眼下一片黑眼圈,皱眉问,“怎么?昨晚没睡好?”   “没有。”如宝低下头,“只是在发愁。”   “哦?”齐斐暄放下帕子,“怎么了?”   “公子,奴婢害怕。”齐斐暄一问,如宝的眼泪就像不要钱似的撒下来,“奴婢总觉得,这几个月的事就像是做梦一样。”   如宝自小生于内宅,所见所听都是大户人家的姑娘们应该怎么样,再加上齐斐暄是个被忽略的姑娘,如宝也习惯了小心翼翼。   如今齐斐暄忽然带着她们出门,又做了这么多事,如宝害怕也是正常。   原来是因为这个。齐斐暄摸摸如宝的头:“没什么好怕的。你看,我们在府里的时候吃不饱穿不暖,可是我豁出去了,出了门,这才能够在这么冷的天里不被冻死。”   顿了顿,齐斐暄让如宝把脸擦干净,然后又道:“总之你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在,反正最差的结局就是死呗。活在伯府可比死都可怕。”   如宝低低的“嗯”了声,擦干眼泪出去倒水。   药铺的小伙计进来送早饭,路上遇见如宝,有些好奇:“公子,你家小厮这是怎么了?怎么泪汪汪的,和个姑娘似的。”   “她年纪小,想家了。”齐斐暄谢过小伙计,将早饭放到桌子上,“李大夫醒了没有?我想请他来看看周公子。”   药铺大夫姓李。李大夫医术精湛,但是他没什么靠山,又不愿意受制于人,就在情况没那么复杂的城西开了药铺,平日里给街坊邻里看看小病,倒也能让他一家人和伙计徒弟吃上饱饭。   “我们掌柜的现在在后院练拳。”小伙计颇有些骄傲,“我们掌柜的以前跟着他师父四处行医,怕遇上事儿,就学了拳脚防身。掌柜的说拳不离手,现在每天都要练拳。我看那位公子已经没什么大事了,等掌柜的练完拳我再喊掌柜的过来吧。”   小伙计放下早饭离开,齐斐暄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端了粥去喂周容雅,坐到床边的时候,齐斐暄发现周容雅早已醒过来。   “周公子,你醒了?”齐斐暄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感觉怎么样?还好么?”   “我没事。”周容雅强撑着想起身,“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刚到卯时。”齐斐暄摁住他,“别乱动,你身上的伤口还没长好。”   “是你救了我?”周容雅咳嗽两声,抬起丹凤眼看向齐斐暄,“那些官兵呢?”   齐斐暄被看的心头一跳:“官兵都让我糊弄过去了。不过你昨天说他们都是假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周容雅轻轻咳嗽两声,“你叫什么?”   “呃……我叫齐眠。”齐斐暄把之前的说辞又拿出来,“我是江南人士,来京城是想混口饭吃,没想到昨天夜里出门的时候遇到了你……话说回来,你家在哪儿?家里还有什么人?一会儿我去告诉你家人,让他们来接你。”   “家人?”周容雅凤眼微眯,漠然道,“我没有家人。”   “……那对不起。”齐斐暄道歉,“你……你住在哪儿?等你伤好了,我送你回去。”   周容雅没接话,他沉默了半晌,才道:“明巷。”   “明巷?”齐斐暄努力回忆明巷的位置。   齐京大街小巷数不胜数,齐斐暄平日路过什么地方,也不会特意去记名字,故而想了半天,齐斐暄都没想到明巷到底是哪条巷子。   周容雅道:“不必疑惑,明巷人少,没听过也正常。一会儿你帮我雇辆车,送我回去吧。”   “你伤的这么严重,还没好就回去能行么?”齐斐暄问,“真不怕死?”   “无妨。”周容雅道,“我不能留在这里。昨夜那些假官兵定然还会回来,到时候可就没有那么容易能骗过去了。”   “行吧。”齐斐暄无奈,“那一会儿我让人去雇车。”   说罢想了想,又道:“还有啊,我得和你说一声,你还要给我钱。你伤的太重,抓药就用了五百两银子。我先帮你垫上的。”   “好。”周容雅同意。   “那先吃点东西吧。”齐斐暄端起碗,“你好久都没吃东西了吧?”   周容雅抬手:“我自己来。”   “你这个样子,怎么自己吃?”齐斐暄了然,“你该不会是不习惯被别人喂吧?”   “……”周容雅面无表情的放下手。   还真猜中了。齐斐暄差点笑出声:“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不过你伤的重,被喂饭也没什么,谁还没个躺床上不能自己吃东西的时候。”   周容雅没说话,任由齐斐暄喂他吃完一碗粥。   这会儿如宝也回来了。齐斐暄让她先吃饭,等吃完后,齐斐暄和周容雅说了一声,把他的散碎银子给了如宝,让如宝去雇马车。   如宝犹犹豫豫的去了,齐斐暄有些发愁:“要怎么把你弄到马车上去?”   昨天把周容雅拖到药铺就已经让他身上的伤更严重了,今天若是再那么干,估计周容雅就不用回家了,直接奔坟地去吧。   “药铺还能缺了抬人的法子?”李大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齐斐暄连忙让周容雅捂住脸:“李大夫,您练完拳了?”   “也就小半个时辰的事儿。”李大夫走进里间,“这位公子,怎么蒙着脸啊?”   “他不习惯见人。”齐斐暄随意编了个借口,“李大夫,您看他怎么样了?”   李大夫坐下,细细的给周容雅把脉:“比昨天好多了。但还是要好好养着,这没伤到要害,就是流血太多亏了元气,好好养上几个月就能恢复的差不多。”   “多谢。”齐斐暄看了眼周容雅,“一会儿我们走的时候,还得麻烦李大夫再开两幅药。”   “好说。”李大夫给周容雅把完脉就离开。   如宝很快就雇了马车来,齐斐暄找了药铺的小徒弟和伙计帮忙把周容雅抬到马车上去。临走时齐斐暄交代药铺伙计,如果贞珠今天回来,就告诉她让她回家等着。   马车上路,齐斐暄让周容雅指路,在城里兜了一圈之后,马车停在了……距离颖欣伯府不远的一条街上。 第21章   下车后,齐斐暄站在巷子里懵了会儿。   原来明巷就在这里?齐斐暄有些哭笑不得。早知道是这儿,她就不让周容雅撑着病体指路了。   看周容雅那说两句话喘三回的样子,齐斐暄都担心他直接撅过去。   如宝跟着跳下车东瞧瞧西看看:“这里就是明巷?我还以为这条巷子没名字呢。”   “齐京巷子这么多,咱们有不知道的也正常。”齐斐暄掀开车帘,“周公子,你家是哪个?”   周容雅倚在车厢上,齐斐暄掀开车帘的时候,周容雅那未曾束起的满头青丝在阳光下耀耀生辉。   再加上周容雅那令人惊叹的容貌,齐斐暄觉得这整个马车仿佛都在发光。   真好啊。齐斐暄摸摸自己枯黄无光泽的头发,再摸摸平平无奇的脸,竟然有些莫名的失落。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齐斐暄承认她救周容雅除了因为预感外还有周容雅那张脸的原因。   毕竟就连如宝看到周容雅的长相后都不再排斥救他了。齐斐暄不由感慨,长得好看就是好啊。   “你在看什么?”周容雅说话时有些虚弱,但口吻却带着一丝威严。   “没什么。”齐斐暄咳嗽两声缓解了尴尬,“你住在哪儿?”   周容雅指向不远处的朱红色大门。   如宝蹦蹦跳跳的过去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人,见外面的人不认识,年轻人挑眉:“你们找谁?”   “我们来送你家公子回来。”齐斐暄闪身,让他看到马车,“周公子在马车上。”   “周公子?”年轻人摇摇头,否认道,“我不认识什么周……”   “沈恙。”周容雅的声音从马车上传来。   被称作沈恙的年轻人一愣,不可置信的走到马车旁一把掀开帘子,看清里面的人后,他震惊的半天说不出话。   如宝推推他:“怎么了?你不认识你家公子了?”   沈恙没理如宝,他回过神来,利落的抱拳跪下:“属下沈恙,见过……”   “起来吧。”周容雅抬手,阻止沈恙想继续说的话,“不必多礼。先扶我进去。还有这两位公子,也请他们一起。”   “是!”沈恙起身,上了马车去扶周容雅。   齐斐暄阻止道:“周公子,你受伤那么重,再走动可不行。”   周容雅刚才在药铺都是被抬上马车的,这会儿走下来,那他的伤口肯定还会裂开。   周容雅却不甚在意:“没事。”   他搭上沈恙的肩膀,扶着沈恙下车。齐斐暄无奈,只能跟在他们身后进了宅子。   明巷里并没有官宦人家居住,所以宅子也规制也不大,就是普通的二进院子。沈恙将周容雅安顿下,然后对齐斐暄说:“大人伤的重,在下要去寻大夫来,还得劳烦公子帮忙照顾我家大人半晌。”   “府上只有你一个人?”齐斐暄问。   这不太对啊,谁家府上只有一个下人的?而且看沈恙的样子,他也不像是下人。   谁家下人这么清秀俊逸?   “大人只是偶尔过来,所以府上并无多少人。”沈恙道,“劳烦两位公子。”   “那好。你去吧。”齐斐暄道,“我帮你看着周公子。”   沈恙抱拳谢了齐斐暄,收拾东西出门。   如宝目他离开,回来后想去倒水,一摸茶壶发现里面是空的,有些为难道:“哎,没有水?”   “沈恙一个人住在这儿,没那么多讲究。”周容雅躺在床上,歪头看着房里,“等他回来吧。”   “好。”齐斐暄做到椅子上,察觉到胸口被硌了一下,便伸手去怀里摸,摸到了昨天从周容雅衣服里找到的东西。   齐斐暄把那堆物件都拿出来放到桌子上:“这些东西是从你衣服里找到的。你看看少了什么没有。现在去找说不定还能找回来。”   “不少。”周容雅扫过一眼,目光落在用油纸包着的信件上。   齐斐暄把那封信递给他,周容雅却道:“一会儿把它给沈恙。”   “好。”齐斐暄把信放好。   “你救了我,想要什么?”周容雅忽然问。 第22章   想要什么?齐斐暄动作一顿,眨眨眼:“我救你又不是为了好处。不过……”   想到自己以后还要在齐京混日子,齐斐暄道:“既然你都问了……你那个面具还有么?”   之前周容雅脸上带着的面具是个好东西,那玩意儿虽然不太防水,但带着面具起码比她这样顶着一张真脸出门要好多了。   不然总以真面目示人,到时候被人看出端倪来怎么办?齐斐暄现在年纪小,别人看她清秀也就以为是小孩子特有的秀美,可再过两年她还这么一副孱弱的样子可就说不过去了。   只不过面具这种东西肯定不能囤一堆省着用,周容雅要是答应齐斐暄,那他以后肯定还要按时给齐斐暄送面具,提出这个要求来,齐斐暄都觉得自己有点令人为难。   只不过这是周容雅问的齐斐暄想要什么,齐斐暄想,周容雅应该会答应的……吧?   “面具?”周容雅下意识摸向自己的脸,“怪不得沈恙……”   齐斐暄有些不好意思:“抱歉,之前你的面具坏了,我不小心把它给碰掉了。”   “无妨。”周容雅修长的手指将有些褶皱的衣角理平,“你要面具做什么?”   “当然是易容了。”齐斐暄摊手,“我想在齐京找个能糊口的营生,不易容可不行。”   周容雅剑眉轻挑:“是什么样的营生,还非得易容不可?”   一般人找事做肯定不会特意去易容,普通借口肯定也对付不了周容雅。齐斐暄想了想,觉得面具既然是周容雅做的,那她带上面具什么样周容雅应该也知道,便决定实话实说。   “自然是因为我不想这样见人啊。”齐斐暄诚挚的看着周容雅,“你看我这个样子,万一有人想来欺负我怎么办?况且我……”   齐斐暄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接着说:“我可不是找一般的活计。说出来你不信,我可是想当幕僚谋士的。”   “谋士?”周容雅目光如炬,“如今天下太平,你想给谁当谋士?想要谋什么?”   “我谋身安。”对上周容雅,齐斐暄莫名有些发怵,她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不要紧张,“大齐风雨欲来,周公子,你是真的没有察觉到么?”   “哦?”   “昨天追杀你的那些人,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什么身份吧?”齐斐暄道,“他们是蛮族人。可现在大齐和蛮族关系紧张,边境也将要开战,蛮人应该不可能被允许入关,更别说进京。”   “你想说什么?”周容雅道,“不必遮遮掩掩。”   “那我就直说了。大齐官场上有蛮人的细作。周公子,我看你应该是身份贵重的人,这件事你应该也知道吧?”齐斐暄让如宝出去,等如宝去了外面将门关好,她才接着道,“大齐已经有了危机,说什么天下太平,骗骗不知情的人还差不多。”   顿了顿,齐斐暄叹口气,又道:“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我势单力薄,想做什么也有心无力。所以只能寻棵大树乘凉了。”   齐斐暄现在无法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也没人会庇护她。而书里的女主重生后会借着荣国公府的势力嚣张跋扈排除异己,齐斐暄不躲到大树下的话,别说有自己的势力,就是活下去都是个难题。   “这话不错。”周容雅抿唇,“不过,你是如何得知这些事的?”   “观一叶落而知天下秋。”齐斐暄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我自己看出来的。”   “等沈恙回来,我让他把做面具的法子教给你。”周容雅沉默了一会儿,最终道。   还有意外之喜?齐斐暄笑起来:“那就多谢了。”   “面具而已,不必言谢。”周容雅又问,“还需要什么?”   “还需要一个安身之处。”齐斐暄也不客气,“我想要个宅子。”   “好。”周容雅垂眼,“等我伤好了,离开这里之后,这个宅子就归你。”   “成。”齐斐暄道,“周公子,看在你这么大方的份上,我就提醒你一句,你若是在在朝堂以上,近几日可就要小心了。”   周容雅这个样子,肯定是被蛮族盯上了,这要是再出个三长两短,齐斐暄不就白救他了?   而且……齐斐暄摁住胸口。她总想看看,若是周容雅没死,以后剧情会有什么样的变化。   “为何?”周容雅问。   “因为蛮人欲刺杀皇上。”齐斐暄想了想书里的内容,“估计就在这几日。皇上驾崩后,朝堂必然大乱。到时候蛮人就会开始针对重臣。”   原书里皇帝就是在临近过年的时候遇刺,在半个月后驾崩,齐斐暄清楚的记得,所有的事都是从皇帝驾崩开始变的一团糟。   甚至就连荣国公府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折腾的够呛,后期荣国公府甚至无力到因为女主的肆意报复而人丁凋零。   将来的整个齐京,也就只有女主平安无事。齐斐暄惆怅的想,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及时找到合适的人投靠?   周容雅闻言剧烈咳嗽起来,齐斐暄忙过去:“你没事吧?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周容雅喘息道,“你觉得皇帝会怎么样?”   居然在关心这个?齐斐暄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刺激到他:“我不知道,反正蛮人绝对会尽全力去做这件事。皇帝一死,大齐群龙无首,蛮人肯定有好处。”   这话也也没错,书里就说过蛮人趁着皇帝驾崩举国同丧的时候偷袭人心浮动的边境城池。   正常来说普通百姓也不在意皇家是谁死了谁活着,可齐斐暄知道,当时皇帝驾崩后蛮人就派人进城蛊惑民心,借着大齐无储君造谣生事。   被蛮人这么一搞,边境连丢了三座城池,直接导致大齐不再有天险,蛮人可以随时抢掠齐国。   “是么。”周容雅平顺了一口气,他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撑在床沿上,“我知道了。”   齐斐暄想劝劝周容雅,还没来得及张嘴,就听到门外传来如宝的叫喊:“我们公子在和周公子说话……你等等,先敲门……哎你怎么这样……”   随后是沈恙的声音:“大人,属下请来了周大夫。”   “进来吧。”周容雅道。   房门被推开,沈恙恭恭敬敬的进来,他身后还带着一个脚步蹒跚的老大夫。   老大夫走路都费劲儿,他慢吞吞挪到周容雅床前,等看清床上躺着的人,老大夫一双眯缝眼“哧溜”就瞪圆了。   “您您您……您怎么在这里?您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老大夫苍老的身躯晃了两晃,随后抓住沈恙的袖子,凶恶道,“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在下早就说过,可惜您不信。”沈恙道,“大人受伤太重了,就麻烦您了。”   “你放心,老夫定然能照顾好大人!”   老大夫信誓旦旦,周容雅道:“生死有命,周先生也不必太紧张。沈恙,你把易容的方子写出来交给齐公子。”   沈恙低头应是,转身去写下了做面具需要用的东西交给齐斐暄。又交代了两句,还从房内摸出一个已经做好的面具。   齐斐暄道谢,然后道:“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也就不多留。我要回家了。”   已经耽搁了这么久,还不知道贞珠和吉祥担心成什么样子了。   周容雅看了沈恙一眼,沈恙连忙拿出银票递给齐斐暄:“齐公子。这是一千两银票。”   “五百两就行。”齐斐暄道,“何必这么客气。”   “齐公子帮了我们大人,怎么能就只给五百两!”沈恙将银票放到齐斐暄手里。   “那好。”齐斐暄收下银票,看向周容雅,“我这几天有点事,过两天再来看你。”   顺便看看宅子。   离开的时候,沈恙还想帮齐斐暄雇马车,被齐斐暄拒绝。   这里离颖欣伯府那么近,也不至于坐马车回去。   沈恙站在明巷巷口,目送齐斐暄走远,转身关好门回到周容雅房里,“噗通”跪到地上:“属下有罪。”   “你有什么罪?”周大夫翻了个白眼,嘲讽一句后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语气道,“你天天都在做什么!出了这么大的事,你居然现在才知道!你怎么弄的!”   “属下甘愿领罚。”沈恙几乎把头埋到地上。   周大夫摇摇头,瞪了沈恙一眼后拿出金疮药给周容雅上药。   周容雅倒是没责怪沈恙:“起来吧。这次我出来并没有人知道,也不怪你。”   沈恙满脸惭愧,起身后问:“刚才那位齐公子,可否要查一查?属下怕他是蛮人的细作。”   “蛮人的细作?”周容雅眼前浮现齐斐暄昨夜缩在墙角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掏出夜明珠给他帮忙的场景,“不必。”   “大人?”沈恙惊讶。   “昨夜的蛮人并不知道我是谁。”周容雅示意沈恙将桌子上的信拿起来,“这是证据,拿去交给谢家吧。”   沈恙领命而去。   *   齐斐暄散着步回到伯府,从后门偷偷溜进去,一路小跑回到隽芜院。   贞珠和吉祥早就急的在院子里打转,见齐斐暄回来,贞珠连忙扑上来:“小姐您终于回来了!吓死奴婢了……奴婢去了药铺,伙计却说您走了……”   “怕什么,我不是没事么。”齐斐暄心情不错,她让贞珠擦干眼泪,“别哭了,哭什么?我先换衣裳,一会儿有好事告诉你。”   贞珠点头,抽泣着去给齐斐暄找衣服。   齐斐暄再出门。她换好衣裳就窝在自己房里。贞珠如宝都在,齐斐暄就问:“贞珠,秦公子有没有说他是怎么支开老爷和夫人的?   “似乎是世子的事儿,世子今早晨出门时打到了人,好像伤的挺重,那户人家不依,这会儿那人正在前门闹特呢。”贞珠道,“那人家也有些本事,老爷夫人也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这样就好……齐斐暄道:“看来夫人没空管我了。”   “是呢,今上午李府来了人,夫人都没来得及见。”贞珠把汤婆子塞给齐斐暄,又把齐斐暄裹着的被子给掖好,“小姐在外面定然不如在家舒服,昨天夜里冷不冷?”   “冷也没什么。”齐斐暄抱着汤婆子,被贞珠照顾的非常舒服,“过段时间咱们就能搬出去了。”   齐斐暄现在身上有银子,又有住的地方,搬出去后只会过得比在府里好。   “搬出去?”贞珠愣了,“小姐,奴婢听说,姑娘们在外总是受欺负的。”   “所以我弄到了这个。”齐斐暄把放在怀里的面具摸出来,“你看这东西怎么样?还能看出来我是个姑娘家吗?”   “这是……”贞珠一脸稀奇,“小姐,这是不是话本里说的面具?”   贞珠不同于在伯府长大的如宝,贞珠是被买进府的,她小的时候出门,经常听到话本戏册。现下看见面具,贞珠也能猜出来这是什么。   齐斐暄点头:“猜对了,以后有这个面具,咱们就不用提心吊胆的了。”   如宝也凑过来:“小姐,这个东西应该怎么用啊?”   “沈恙写的方子上有。”齐斐暄拿出沈恙写字的那张纸看了半天,最后想起来了一件特别令人尴尬的事。   她似乎不认识大齐的字……   大齐毕竟是古代,古代的字和现代的字差别太大,要是想认出来估计要费不少劲儿。   齐斐暄后悔了,早知道这样她就让沈恙口述,她来写了!捧着那张纸看了半天,齐斐暄才终于确定,这上面写戴面具时只需要用清水洗脸就行。 第23章   面具又怕水,洗完脸必须把脸擦干,然后将面具小心的贴上……齐斐暄想试一试,但因为这东西是一次性的,只能用一次,齐斐暄只能先过眼瘾。   等她能够学会面具的制作方法再往脸上贴吧。齐斐暄让如宝去把面具放好,又将单子藏到怀里。   齐斐暄不认识大齐的字,只能连猜带蒙的猜出来上面写的什么,可这是往脸上放的东西,丝毫马虎不得。   只能先把单子放好,等她先认字。不过认字应该也不用多久,齐斐暄也就是对大齐的字不熟悉,真想认的话估计几天就能把常用字认全。   如宝放好面具回来,问:“那小姐,我们要搬去哪里住呀?”   “就是刚才我们去的那个宅子。”齐斐暄道,“等周公子的伤好了,离开那里,我们就能过去了。”   如宝瞪大眼睛,惊喜道:“太好了,那样的话以后就没人欺负我们了!”   倒是贞珠想的多,她担心的说:“就怕老爷和夫人知道……”   “他们不会知道的。”齐斐暄微笑,“我不会让他们知道。”   贞珠忧心忡忡的点头。齐斐暄打个哈欠:“先去告诉翠叶我回来了。现在我累了,想睡一会儿,你们也歇歇吧。”   昨天又惊又怕,再加上夜里没睡好,齐斐暄这会儿早就撑不住了。她窝在床上昏昏沉沉,很快就睡着。   颖欣伯府前院。   齐魏打发走出事的人家,让人把齐覃智带到书房,一通训斥。   “孽障!我早就告诉过你这里是齐京!你出门不说处处小心,但也别惹祸!”齐魏又气又恨,“可你倒好,出门几月长了胆子,居然敢当街打人!”   齐覃智还不觉得错,他颇不服气:“爹,我又不是故意的,你何必这么生气。”   “你不是故意的?”齐魏气极反笑,“你在承乾大街纵马,若是被京兆府抓了你也说不是故意的?你知不知道你打的那人是京兆尹的侄子!”   “什么侄子不侄子的,隔了多少层的亲戚,也能算是侄子?”齐覃智不屑道,“爹,您怎么这么胆小?一个小小的京兆尹就把您吓成这样了,咱们可是有功勋封爵的人家,还怕那京兆府?”   齐魏气的双手发抖,指着齐覃智不住的呵骂:“不知天高地厚的孽障!孽障!齐二,请家法!”   颖欣伯府的家法是三寸粗六尺长的藤条,专用来打府里不成器的子孙,不过这东西自从老颖欣伯死后就没再拿出来过。齐覃智自小被宠大,从未挨过揍,这会儿见齐魏这样也吓坏了,忙往外跑。   齐魏喊:“给我拦住他!我今天要打死这个孽障!”   书房外的下人上前拉住齐覃智,齐覃智知道这次齐魏要动真格,也吓坏了,对外面站着的小厮说:“快去找我娘!就和我娘说……说我要被我爹打死了!”   小厮也吓得不轻,他慌里慌张的往外跑。倒是没被人拦住。   齐二很快就将藤条取来,齐魏指指院子:“去,给我打!打到他知道疼为止!”   “老爷,这怕是要把世子打死了。”齐二劝道,“老伯爷曾说过,这藤条打一两下就好,再多,就要出事的。”   “你怕什么!他是我儿子,又不是你儿子!”齐魏铁青着脸,“今日若是不让他知道疼知道改,怕是以后他横行无忌惹到贵人,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齐二见劝不住,只能把藤条给下人。齐魏让人把齐覃智摁倒在长凳上,齐覃智奋力挣扎,摁着齐覃智的下人不敢太用力,一个脱手便让齐覃智挣脱。   齐魏便让人抓住齐覃智,拿了绳子将他绑在长凳上。   张芸秋正在常芳院见李府的人。   被张香桃派来报信的是跟着她出嫁的贴身丫鬟,现在已经是嬷嬷。嬷嬷姓李,被称为李嬷嬷。   这会儿李嬷嬷正把张香桃的话一字一句的说给张芸秋。   “明徽大师?”张芸秋自然对于这位经常被自己抓来当说辞的高僧非常了解,“明徽大师真是这么说的。”   “真真切切。”李嬷嬷道,“老奴不敢欺瞒夫人。”   “可明徽大师又怎么会在齐京?”张芸秋皱眉,“莫不是骗子?”   “我们老爷曾去过慧霖寺,虽没能得到明徽大师指引,可却是见过明徽大师的。”李嬷嬷恭敬的说,“况且明徽大师有度牒在身,做不得伪。”   “既然这样……”张芸秋接过小丫鬟递来的茶,手中一疼便将茶扔出去,“这茶怎么这么烫!”   小丫鬟跪下:“奴婢该死,夫人恕罪!”   “滚!”张芸秋一脚踹到小丫鬟心窝,小丫鬟栽倒在地,半天都没起来。   张芸秋厌恶的皱皱眉:“晦气!冯嬷嬷,让人将她拖出去!”   李嬷嬷给进来的下人腾了地方,默默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暗诽,这位伯府夫人还真和自家夫人一样心狠手辣。   常芳院外的婆子也进来传话:“夫人,老爷他……”   张芸秋伸手阻止她说下去:“麻烦李嬷嬷了。刘嬷嬷,送客吧。”   旁边的刘嬷嬷赶紧摸出银子塞给李嬷嬷:“请。”   等房里没有外人了,张芸秋才问:“怎么回事?”   “世子的小厮刚才来说,老爷要对世子用家法!”婆子急慌慌道,“夫人,您快去救世子吧!”   “会对夫人的至亲之人不好。”张芸秋脑子里忽然出现刚才李嬷嬷带来的话。   张芸秋问:“在哪儿?”   “在前院!”婆子回答。   张芸秋连忙带着冯嬷嬷出门。   前院,下人高高举起藤条,将将要打的时候,张芸秋慌张赶来。齐覃智见来了救星,哭喊道:“娘!娘救我,爹要打死我了!”   “覃儿……”张芸秋推开扶着她的冯嬷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被绑在这儿……快,快给世子解开!”   下人们为难的看向齐魏,齐魏没说话,他们也不敢动。   “不能解!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还不知错,解开做什么!”齐魏怒气冲冲,“张氏,回你院子里去!”   张芸秋怎么会回去。她让下人们都退下,护着齐覃智道:“老爷,覃儿还小,有什么事好好说就是了,何必如此,让人听了笑话。”   说罢对齐覃智道:“快和你爹说你知错了。”   “我知错了,爹,我知道错了!”齐覃智哭的满脸泪水,“我再也不敢了爹!”   到底是自己亲生儿子,这么哭起来,齐魏也心疼。可想想齐覃智说的话,齐魏心便冷硬起来。他重重地叹口气,叫了齐二来给齐覃智松了绑。   “老爷,那王家只是要银子,府里又不是给不起,何至于气成这个样子。”张芸秋看看儿子没伤到,松了口气道,“多赔点银子罢了,真要把覃儿打出毛病来可怎么办?”   齐魏冷漠的看了张芸秋一眼,摆摆手:“带着覃儿走吧,我也管不了他了,既然你想管,你就管吧。”   齐覃智惹祸也不是第一次,可每次齐魏想管,张芸秋都会拦着。   以前也就罢了,可是近几日正是齐魏调任的关键时候,他家中出这种事定然与他不利。   “老爷……”张芸秋听出几分不对。   “覃儿是这种性子,你又拦着不让打骂惩戒。罢了,大不了到时我让清儿承爵就是了。”   齐清是陈姨娘所出,只比齐覃智小两个月。齐魏一向喜他聪慧。   大齐也不是没有庶子承爵的事,张芸秋闻言倒吸一口冷气,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听齐魏接着道:“你走吧。天也晚了。”   说罢齐魏就回了书房。张芸秋不好跟上去,只得带着齐覃智离开。   齐覃智离了前院就故态复萌:“娘,爹的胆子也太小了,我就是一时气愤打了个人,就把他吓成那个样子。”   “你这孩子,你可知道因为你这一时冲动,咱们府里拿出了多少银子?”张芸秋摇摇头,轻声叹气,“也亏得娘来得早,不然你爹怕就真的要打死你了。你以后可不许再这样了,你爹都气的要让齐清承爵了。”   “娘你别怕,齐清那个狗东西,真敢承爵我就打死他!”齐覃智道。   “这话可不能说,你快些回去吧。”张芸秋道,“天晚了,回去快些歇下。”   等张芸秋眼眶含着泪回到常芳院时。刘嬷嬷赶紧迎上来,愁眉不展道:“夫人。”   “这是怎么了?”冯嬷嬷忙给她打眼色,“夫人这会儿心情不好,你莫吵。”   “是四小姐来了……”刘嬷嬷低下头,“四小姐闹腾了会儿,现下睡着了。”   “宁儿?”张芸秋用帕子擦干泪水,“她怎么来了?”   “四小姐不知是从哪个奴才哪儿听到您要带二小姐去荣国公府的事,今儿下午来闹腾了。”刘嬷嬷小心翼翼的回答,“说是也要去。”   “这丫头也来凑热闹!”张芸秋摁着额角,“小讨债鬼,就不能让我喘过来一口气!”   “夫人进去看看吧。四小姐若是醒了,怕又要闹的。”   张芸秋没办法,只能回自己房内,看见倚在美人塌上睡着的齐宁,她心口一阵气闷,转身甩了齐宁的贴身丫鬟一巴掌:“小蹄子,你是怎么照顾小姐的!”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丫鬟吓得磕头如捣蒜,直掉眼泪,“奴婢劝不住小姐,小姐今儿哭了一上午……”   “是哪个多嘴多舌的把这件事告诉小姐的?合该剪了她的舌头!”张芸秋恨恨道。   “奴婢不知,奴婢和小姐在凉亭里,是听到有丫鬟在偷偷说话……”小丫鬟脸上浮起红痕也不敢捂,“四小姐想去看看是谁嚼舌头,可也没找到人……”   “那你也不劝着点?”冯嬷嬷瞪眼,吓得小丫鬟更加畏缩。   “紫荷姐姐回家探亲了,奴婢是刚到小姐身边的,劝……没能劝住。”小丫鬟缩头回答。   房里的动静很快就把齐宁吵醒。她揉着眼睛从榻上下来,见张芸秋回来还愣了会儿。   张芸秋脸色不太好:“宁儿,你跑来闹腾什么?”   “娘!我……我也想去荣国公府!”齐宁委屈道,“你为什么带齐斐暄那个没人要的东西去却不带我去!”   张芸秋气的不轻:“你二姐快要及笄了,自然要多出门,你还早着呢,急什么!”   “可是我就是想去……”齐宁瘪瘪嘴,满脸不高兴,“万一齐斐暄被贵人看上……”   “什么看上不看上的,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张芸秋皱眉,“这次是国公府的小姐及笄礼,你二姐和那位小姐有渊源我才带她去,你去做什么!”   齐宁咬咬下唇,不服气道:“反正我就要去!凭什么您带她去不带我去!”   “你这孩子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冯嬷嬷,带宁儿回她院子里去!”张芸秋气的扶住头,“这就要过年了,别成天吵吵嚷嚷的叫人笑话。”   “娘你偏心!”齐宁一跺脚,“不用冯嬷嬷,我自己走!你不是我娘!你是齐斐暄的娘!”   说罢带着小丫鬟离开常芳院。   折腾了一天,张芸秋早就精疲力尽,她望着院外出神,半晌落泪道:“我这是为了谁!这一个个的都不叫我省心!”   “夫人莫要伤心,四小姐年纪小,还不懂得这些。”冯嬷嬷上前劝道,“以后等四小姐长大了,就能理解夫人的苦心了。”   “宁儿都十四岁了……”张芸秋倚到软榻上,“她大姐十四岁时……唉!”   刘嬷嬷拉了冯嬷嬷一把,脸上带上笑容:“夫人不必着急。老奴前两天听说荣国公府有好事呢!”   跟着张芸秋这么久,刘嬷嬷早就猜透了张芸秋的心事。   无论什么时候,遇到什么事,只要一说荣国公府那位五小姐,张芸秋的心情便会变好。   刘嬷嬷人老成精,她也知道这里头有猫腻,但她为人奴仆,自然不敢细想这里头的事儿。   果然,张芸秋听到这话,稍微走了点精神:“荣国公府,有什么好事?”   “听说那位五小姐出门的时候捡到了块奇石!那奇石上带有福寿喜三字的花纹,齐京里知道这件事儿的,都说五小姐是有福气的人!”刘嬷嬷带着笑道,“也是奇了,以前也听说过奇石,可也没福禄寿这么全的!”   “那些庸俗的石头,怎么能和五小姐捡到的奇石相提并论?”冯嬷嬷这会儿也反应过来,她跟着应和,“老奴早就看出来那位五小姐有福运!现下齐京都在传,都说五小姐是天女下凡!”   张芸秋胸口闷气终于顺下去:“五小姐福大命大,她小的时候,我抱着她,她还对我笑。这么多年不见,现在也不知道五小姐怎么样了。”   “既是国公府的小姐,定然是享清福的。”冯嬷嬷道,“国公府那等人家,就连小丫鬟的吃穿用度也要比殷实人家的小姐都好!”   “这是自然。”张芸秋脸上带了些笑,“五小姐是有福气的人,一般人家哪里能和五小姐比!不说旁的,我看就连荣国公府那几位小姐,都没有能比得过五小姐的!”   “谁说不是呢。”刘嬷嬷也一起笑。   张芸秋这会儿心情舒畅,便将烦心事放下,冯嬷嬷便趁机劝着她歇下。   离除夕越来越近,整个大齐都热闹起来。   不过这热闹和齐斐暄没什么关系。过年这种事,张芸秋可从不会想到她。   今年过年,齐斐暄就打算只和院子里的丫鬟一起过。   因为有银子,齐斐暄置办的年货还算齐全,只不过到底是在伯府,也不能闹出太大的动静,故而齐斐暄只买了吃食,春联和新衣裳她都没买。   不过即使是这样,三个小丫鬟也心满意足。   除夕夜的时候,齐斐暄拉着丫鬟们,借着外头震天的鞭炮声,也放了一挂鞭炮。   几个小丫鬟从未在外头过过年,早就眼馋外头过年的热闹,所以这会儿放完鞭炮,即使要动手把鞭炮的痕迹都清理干净,她们也都心满意足。   新年在欢声笑语里过去,正月十七这一天,齐斐暄在房里用炭盆煮鸡蛋的时候,忽的听到门外有人来。   她连忙将鸡蛋藏起来,吉祥跑去开门,见外头是刘嬷嬷。   刘嬷嬷在门口上下打量吉祥几眼,问:“小姐呢?”   “小姐在房里。”吉祥害怕这个一直在张芸秋身边的刘嬷嬷,怯怯道,“刘嬷嬷,您来是……”   “这院里怎么有肉味。”刘嬷嬷抽抽鼻子,“还挺浓。”   吉祥吓出了一身冷汗:“嬷嬷……嬷嬷弄错了吧,这院里哪儿有……”   “刘嬷嬷!”贞珠从房里出来,笑着到门口,“这两天过年,哪儿哪儿都是香味儿,嬷嬷闻多了肉,这会儿闻到我们院里有也正常。”   这两天刘嬷嬷的鼻子确实有点毛病。闻言她也不理再抓着这个问,只仰着头进了隽芜院。见隽芜院里冷冷清清,刘嬷嬷冷哼一声,进了齐斐暄的闺房。   齐斐暄早就躺到床上,装出病弱的模样:“刘嬷嬷来了?”   “三小姐。”刘嬷嬷让身后的丫鬟出来,“夫人说过年了,要老奴给小姐送衣裳来。明日便是国公府小姐的及笄礼,小姐可别误了时候。”   都快出正月了才来送过年的衣裳,齐斐暄暗暗翻了个白眼:“好。”   “明日老奴会过来接小姐,小姐可别忘了。”刘嬷嬷也不多说,她行了礼后转身离去。   等刘嬷嬷走远,齐斐暄这才从床上跳下来:“孩子饿死了奶来了,我要真靠着他们,怕是早就冻死了!”   “小姐试试这衣裳吧。”贞珠将衣服拿出来,“看着真好。”   “放哪儿吧,明天再说。”齐斐暄见送来的衣服有三套,便道,“你和如宝一人一套,明儿和我一起去国公府。”   “奴婢……奴婢也能去?”如宝有些激动,“太好了!”   贞珠也挺高兴。   荣国公府呢!这要是真的去了,也算是开眼界了!   这是近日里除了过年之外的第二件喜事。齐斐暄看着欢天喜地的两个丫鬟,苦笑一声。   明日,怕就要见到那个书中的女主了吧。   第二日清晨,刘嬷嬷老早就来接齐斐暄。   张芸秋早就上了马车,齐斐暄上了张芸秋后面的马车,一路上平静无话,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到了荣国公府。   国公府外热闹非常。各家的夫人小姐们从车上下来,外头有国公府的丫鬟侍候带路。   齐斐暄下车,抬起头看着国公府在朝阳下发光的牌匾微微一笑。 第24章 入V一更   有穿着青衣扎双丫髻的小丫鬟迎上来, 看过张芸秋的请柬后道:“夫人请随奴婢来。”   张芸秋理了理衣裳, 又将发髻上的钗饰扶正,矜持的“嗯”了一声, 领着一行人跟着小丫鬟进去。   荣国公府在书里是一等一的世家, 结交来往的自然也是权贵官宦。张芸秋怕被人看轻, 又怕露怯,故而行动举止都十分小心。   齐斐暄跟上张芸秋的脚步, 听着张芸秋和遇到的夫人们打招呼。   “秦夫人。”张芸秋脸上带着笑,“十几年不见, 您可还好?”   被称为秦夫人的是宁安候夫人, 猛然被叫住, 她愣了会儿, 仔细想了想才想起张芸秋是谁:“原来是张夫人。劳你挂心,我一切都好。”   秦夫人身边的紫衣妇人笑道:“张夫人平日里少和我们交际,不知都在忙些什么。”   “还能忙什么,为儿女操劳罢了。”张芸秋语气温和,“冯夫人取笑了。”   齐斐暄听的想笑。张芸秋此人惯于迎高踩低,那紫衣妇人的话里明明带着不屑,张芸秋却能当做是在关心她。不得不说这也是本事。   身旁的如意小声道:“小姐,国公府好大啊。”   贞珠瞪了如意一眼,让她别乱说话。如意脸红, 尴尬的闭上嘴。   齐斐暄回头看了她一眼, 安抚道:“没事儿, 没人听到。听到了也没什么, 国公府本来就很大。”   夫人们都在寒暄,丫鬟们也都跟在自家夫人身边。而小姐们偶尔也会和贴身丫鬟小声说两句话。所以如宝嘟囔两句也没人会发现。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齐斐暄看过去,见是个穿着嫩黄衣裙的女孩儿。女孩儿杏眼睁得大大的,好奇的看着齐斐暄:“你真好玩,你是谁家的小姐,你叫什么?我怎么从没见过你?”   “我是颖欣伯府的二小姐。平日不怎么出门,你自然没见过我。”齐斐暄向来喜欢乖巧可爱的女孩儿,“你是谁?”   “我叫楚明梧。”女孩儿见齐斐暄没有不理她,便笑嘻嘻的跑过来抱住齐斐暄的胳膊,“我爹是骁勇大将军。你多大了呀?你叫什么?”   楚明梧?齐斐暄捂住胸口,盯着她看了半天。   她就知道在女主及笄礼上会遇到这倒霉的小姑娘。   为什么说她倒霉呢……因为这姑娘被害一事,是牵出一系列事的引子。   至于女主害她的原因,则是因为楚明梧一直都看女主不顺眼,还说女主容貌妖娆行事不端,和荣国公夫人一点都不像。   女主心里有鬼,听到这话自然就以为楚明梧知道些什么。虽然后来证明楚明梧有口无心,但女主却记恨楚明梧这句话,觉得是楚明梧这句话导致她身世被揭开,于是女主便陷害楚明梧的姐姐楚明馨,致使楚明馨落发为尼。   而楚明馨早已和荣国公世子齐寒定亲,楚明馨出家,齐寒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由此牵扯出来了后面一堆事,齐斐暄想想就头疼。   可以说女主的及笄礼是一切事情的开端,从女主及笄这天,齐京就没消停过,京中凡是能和女主前世扯上关系的人家都被扯进了漩涡中。   而剩下的和女主前世没关系的人家,也被男主给扯进来……   齐斐暄扶额。她总得想办法阻拦这些事情发生。她可不想回国公府的时候看到的国公府家破人亡的惨状。   楚明梧被看的有点发毛:“你……你一直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没事。”齐斐暄友善的笑笑,“我叫齐斐暄。”   “那我叫你阿暄好么?”楚明梧问。   “随意。”齐斐暄想了想,“我没有来过国公府,对这里不熟悉,也不认识各家的夫人小姐。你可以和我一起么?”   总之得先把这小丫头留在自己身边,这样楚明梧真的想说什么不得了的话,齐斐暄也能及时阻止。   言语间路过府内花园,有位夫人见到园子里显眼位置摆放着半人高的石头,便问:“这就是五小姐捡到的奇石?”   小丫鬟恭敬回答:“是。”   “这可真是奇了!”说话的那位夫人走进细看,“这福寿喜三字就和写上去的一般!五小姐能捡到这块石头,定然不是凡人。”   “谁说不是呢。”张芸秋一听这话,与有荣焉,满脸的笑意,“五小姐是个有福的贵人,将来必定是一生圆满富贵荣华!一般官宦人家的姑娘,哪里能和五小姐相比!”   这话说出口,有几位门第较低的夫人脸色便不太好看了。   楚明梧也撇撇嘴:“这位夫人怎么这么没有脸皮,这种话都能说出来,也不嫌丢人!”   夸自己女儿顺带着把别的女孩子踩一脚这种事,齐斐暄早就已经习惯了。她轻声道:“可她是我……母亲。”   楚明梧脸色一僵,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齐斐暄又道:“我不喜欢她,我也觉得她过分。”   楚明梧吐吐舌头:“对不住,你可别和你娘说。”   “我不说。”齐斐暄道,“不过,俗话说祸从口出,你以后说话可要小心点。”   楚明梧乖巧的点头。   进到花厅,早已到来的夫人们便转头看过来。   坐在正中身穿暗红色袄裙,头戴白玉簪,容貌端庄眉目柔和的妇人起身:“你们终于来了!”   不知怎的,齐斐暄看见这妇人便心头一酸,眼泪涌上来。   她连忙低头用手帕擦泪,听到旁边的张芸秋说:“谢夫人久等!”   她知道,这妇人就是她这具身体的母亲,荣国公夫人谢夫人。   谢夫人将夫人们迎到花厅坐下,笑道:“今日本应在家庙行礼,但阿芜不愿意,非要在家中。也只得随她。让各位笑话了。”   夫人们客气了一番。齐斐暄坐在位子上,呆愣愣的看着谢夫人。   她并不想盯着别人看,但是,仿佛是这身体原来主人的执念一般,齐斐暄的眼睛总也离不开谢夫人。   若是女配一直在国公府,怕是后来也不会那样。齐斐暄的眼泪又忍不住了。   幸亏如宝发现不对劲儿,伸手拉了齐斐暄一把。齐斐暄这才得以低头擦泪,不至于让自己太过于丢人。   也幸亏齐斐暄没有上妆,不然她一哭怕是要变成鬼脸了。   谢夫人这会儿也注意到齐斐暄。她道:“这可是张夫人的女儿?都已经这么大了。”   “是。”张芸秋干笑,她不想让谢夫人注意齐斐暄,于是转移话题问,“不知今日正宾是哪位?”   “是安王妃。”谢夫人道,“这会儿,王妃正在园子里散心。”   安王妃赵氏的娘家和荣国公府有几分亲戚关系,安王府一脉从不入朝,故而王府的女眷来往没有那么多顾忌。安王妃和谢夫人关系也非常好。   “安王妃?小姐好福气,能得安王妃梳头加笄。”张芸秋喜极而泣,“真是太好了。”   “是啊。”谢夫人又看向齐斐暄,“孩子,过来让我看看。你也快及笄了?我托个大,去给你当正宾如何?”   齐斐暄乖乖走过去,看着谢夫人,心里抑制不住的亲近。   这就是她的亲生母亲啊。   这大概也是女配想象中能够抱抱她,让她撒娇的母亲。齐斐暄的脑海里忽然出现这个想法。   原书里女配的执念除了自己的身世之外,还有永远都无法得到的母爱,所以得知真相后才会执迷不悟,才会嫉恨女主。   毕竟是女主一家人害的女配一生凄惨。齐斐暄叹口气,就听到谢夫人温声问:“你这孩子,小小年纪就这么叹气,是有什么烦心事?”   “不,没有。”齐斐暄抬头,看着谢夫人温柔的眼睛,露出一个微笑。   大概是母女连心,齐斐暄一笑,谢夫人心都化了,她伸手将齐斐暄拉到怀里:“这孩子真好,我打心里喜欢她。张夫人若是不介意,我可真想认让她来国公府住上几天。”   这可把张芸秋气死了。她咬碎了一口银牙,但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皮笑肉不笑的威胁齐斐暄:“二丫头没离开过家里,在国公府住,怕她不习惯。”   见了鬼的不习惯,不习惯别人对她好么?不过齐斐暄也不能一直留在国公府,及笄礼过后,她还是要回颖欣伯府的,于是她便没说话。   正在此时有嬷嬷快步过来,到谢夫人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谢夫人点点头,嬷嬷便道:“小姐们且随我到后间来,我们五小姐想要和小姐们说说话。”   夫人们自然没有不同意的。   张芸秋却道:“我家女儿这是头次出门,容我交代她两句。”   嬷嬷道:“自然。”   于是齐斐暄便被张芸秋拉到一边。   夫人们也不在意这对母女的事儿,既然人都已经到了花厅,她们更在意的是正宾安王妃。   张芸秋拉着齐斐暄到了门口,微低着头,黑着脸训斥:“二丫头,五小姐身份尊贵,你见着五小姐,一定要恭敬知道么?回话时不能看五小姐的脸,五小姐想要做什么,你也一定要听五小姐的。   齐斐暄不愿和她纠缠,便轻轻“嗯”了一声。张芸秋又接着说:“小姐天生是贵人命,不是你这种上不得门路的能攀比的,等你见了小姐,可不要嫉妒小姐。”   ……齐斐暄才没那份闲心,她闷不吭声,不管张芸秋说什么,她都只顾着点头。   还能说什么呢,点头就对了,反正到时候张芸秋不在她身边,她躲一边去不理那位女主不就成了?   而且相对来说,更重要的是齐斐暄想到原书剧情,知道她怕是在女主那里待不了太久。   这及笄礼,恐怕是不能轻而易举的顺利办下去的。刚才谢夫人说女主非要在府上办及笄礼,恐怕就是因为她存着小心思。   这个时候女主刚重生一个多月,她看荣国公府的四姑娘齐蓉不顺眼,便在及笄时给齐蓉下毒,又栽赃给齐蓉的好友苏若。   齐蓉在原书里死的太快,几乎是一出场就死了,再加上书里着重写的是对苏若的处置,所以齐斐暄并不知道这位四姐是什么脾气秉性,只知道女主给齐蓉下毒是因为齐蓉和苏若二人上辈子过的比她好。   别嫉妒贵人这种话,张芸秋和她亲闺女说还比较合适。齐斐暄被张芸秋放开的时候如是想。   小姐们跟着嬷嬷到了女主的佩兰阁,进房的时候,齐斐暄被佩兰阁里传出的香味熏的有些头晕。   楚明梧过来拉了拉齐斐暄的袖子,递给她一个香囊:“你也觉得难闻?这位五小姐就是这么俗,白瞎了佩兰阁这个好名字。”   齐斐暄谢过楚明梧,将香囊拿在手里,闻着香囊的味道,她总算是好受了点。   进得佩兰阁便能觉得暖意袭人,小姐们说说笑笑,不久,就有个穿着月白色衣裙的丫鬟出来。楚明梧连忙拉住齐斐暄的手:“这是五小姐的大丫鬟木樨,五小姐要来了。”   齐斐暄便往门口看去。   木樨把锦帘掀开,接着就有一个被丫鬟拥簇着的女孩儿进来。女孩儿穿着杏色袄裙,脖子上戴着白玉璎珞,耳坠圆滚滚的珍珠。   佩兰阁内的女孩儿都站起身来。有个高挑的女孩儿亲热的过去:“阿芜!今日你及笄,是大喜事,怎么看你好像还没备好?”   被称为阿芜的少女细长的黛眉下的一双吊梢眼看向阁内众人:“奶娘会替我准备的。”   这就是原书里的女主,齐佩芜。 第25章 入v二更   齐斐暄了然。恐怕不是奶娘帮忙准备, 恐怕齐佩芜根本就没准备什么!   毕竟齐佩芜今日是想要搞事的……   齐佩芜与和她相熟的女孩儿说了几句话, 随后坐到主位上。楚明梧小声对齐斐暄说:“看见她身上穿的衣裳了么,那是火浣布, 听说这种布价值千金呢。”   毕竟女主的马车都是蜀锦和金玉装饰。齐斐暄听到火浣布也没怎么惊讶。   小丫鬟们奉上茶果, 楚明梧喝了口茶, 眼睛一亮:“好茶!”   齐佩芜撇嘴笑笑,端起茶杯细细品尝几口:“自然是好茶, 这是陛下御赐的望海茶,两位哥哥没舍得喝, 都留给我了。”   自从齐佩芜知道她不是国公府亲生之后, 就没少抓着机会冲荣国公齐睿业和国公府的大公子二公子撒娇要东西。除了是为她自己以后铺路外, 也有报复心的原因。   那边齐佩芜已经开始和小姐们聊起来哪家新楼出了新首饰, 京城最近又时兴什么花样妆容,齐斐暄从未接触过这些,她也不懂,便低头吃面前的点心。   该说国公府的厨子还是有本事的,这点心甜而不腻酥软可口,齐斐暄吃了一块点心后托腮想,就光是冲着国公府的点心,她都得想办法回来。   齐斐暄怕吃太多引人注目,也就不再吃下去, 她喝了口茶, 心里想着应该怎么样把齐蓉救下来。   总归是她的姐姐, 也总不能让齐蓉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掉。   齐佩芜想陷害苏若是早就谋划好了的, 但是想栽赃苏若也要让她和齐蓉见面。齐斐暄想要阻止这一切,把苏若拦住就可以。   可惜齐斐暄和苏若不熟,苏若与齐蓉是从小长大的交情,两个人怎么可能不见面?   齐斐暄捏捏眉头,问身边的楚明梧:“阿梧,你知道哪个是苏若么?”   “坐在对面那个就是苏若,”楚明梧给齐斐暄指了人,“怎么,你找她有事?”   “没事,只是听说苏小姐蕙质兰心,好奇她是什么样子的人罢了。”齐斐暄道,“谢谢。”   那边的齐佩芜悄悄观察着阁内的闺秀,最终把目光落到齐斐暄身上:“这位是谁家的姑娘?”   齐斐暄扯扯嘴角:“我是颖欣伯府的二姑娘。”   “颖欣伯府么……”齐佩芜带着丝怜悯说,“看你的样子,可知伯府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说着她从手腕上褪下只银镯子,迈步款款走向齐斐暄,将镯子递给她:“这镯子你拿着,虽说不值什么钱,但好歹是国公府的东西,也能给你撑撑脸面。”   齐斐暄将镯子放到桌子上,往前一推:“无功不受禄,五小姐不必这么客气。”   “你就拿着,我娘给我置办的首饰都戴不完,一个镯子而已,我还不放在心上。”齐佩芜没拿回去,“再说镯子值多少钱,推来让去的不像话。”   齐斐暄没接:“不了,好意心领了。”   “要我说你这就是清高。”齐佩芜也没去拿镯子,她回到座位上坐下,“我都没听说过颖欣伯府,想必颖欣伯府也不是什么世家,这镯子说不定能抵得上你家一年嚼用,你还不要。”   这话说的不客气,佩兰阁里的小姐们都安静了下来。性子温和些的面带担心的看着齐斐暄,而和齐佩芜玩的好的,则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   有个鹅蛋脸的女孩儿阻止道:“阿芜,不能这么说话。”   齐佩芜丝毫不在意,她接着说:“听说当初迁都时,我娘和你娘是坐过一辆马车的。”   “是啊。”齐斐暄点头,“的确是这样。”   “我们出生的时辰也不过是相隔几个时辰而已。”齐佩芜摇摇头,惋惜道,“奶娘说,你还和我睡过一个襁褓呢,怎么你现在成了这个样子?”   “同人不同命。”齐斐暄抿唇,“这也没办法。”   这女主估计是上辈子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才在齐斐暄身上找优越感,齐斐暄简直无力吐槽齐佩芜的所作所为。   齐佩芜不依不饶:“是啊,同人不同命。你也着实是可怜,看你在我家吃点心的模样,怕是以前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齐斐暄:???   这女主有病么?在不知道两人渊源的情况下能这么针对自己……齐斐暄深呼吸一口气,翻开心里的小本本给齐佩芜记上了一笔。   忽的又看见女主身边的嬷嬷,齐斐暄了然。   刚才谢夫人抱着她的时候,这嬷嬷可是看见了的,准是嬷嬷告了状,要不然女主不能这么一言难尽。   齐斐暄猜对了。齐佩芜之所以针对她,就是因为知道谢夫人抱着齐斐暄不撒手。   得知这件事的时候,齐佩芜恨的摔了房里的琉璃灯,咬牙切齿的决定不让齐斐暄好过。   在齐佩芜心里,谢夫人只能疼爱她一个,她是得先帝赐名的,齐佩芜觉得就连府里的嫡长女齐君都不及她尊贵,又怎么能让一个破落伯府的女儿给比下去?   即使齐佩芜知道自己不是国公府亲生的。   齐佩芜前世被发现不是国公府女儿的时候就想过,她的真实身份绝对要比国公府嫡女尊贵!   要不然为什么荣国公齐睿业不把她送回真正的家里去!肯定是因为荣国公心里有鬼!   若她真正的父母不如荣国公,那齐睿业还怕什么!能让齐睿业做出赶她出府这种事,绝对是因为她原本的身份就不得了!   重生后,在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齐佩芜甚至还想过,她是不是……是不是皇家的女儿。   整个大齐,能比荣国公府更加尊荣的,也就只有皇家了。   齐佩芜越想越恨,她想,若是没有国公府,她定然是金尊玉贵的公主,或是郡主,最不济也是个县主!   楚明梧看齐斐暄不说话,以为齐斐暄是被说的伤心了,她拉下脸来:“齐佩芜,没有人教你规矩吗?哪里有这样和客人说话的!”   之前说话的圆脸女孩儿也道:“阿芜,你这样说话不对。”   齐佩芜却仿佛没听到一般,她悠哉惬意的拈起一块点心从容吃掉:“大家闺秀吃东西要从容优雅。”   “不过,你不知道也是正常。”齐佩芜用帕子擦擦嘴角,“国公府的教养可不是谁都能学会的。若不是国公府长大的孩子,可是一辈子都学不会的。”   “哦。”齐斐暄已经懒得做出什么表情来。   齐佩芜还在不依不饶:“当初我娘救了你娘一命,你就不该谢我?”   别的还好,可齐佩芜说谢她……齐斐暄受不了了:“不如我去问问谢夫人,这件事轮不轮得到你我说话?”   这么半天齐斐暄都没说半句硬话,齐佩芜早就以为齐斐暄是个好欺负的软柿子,这会儿齐斐暄忽然开口说这个,倒是把齐佩芜噎的半晌说不出话来。   齐斐暄满心呵呵哒,都说重生不换脑,果然是有道理的。原书里的女主能够好命,恐怕只是靠着换命和知道后事?   齐佩芜缓了缓,道:“今日是我及笄礼,你这么说话,小心我……”   楚明梧扬声:“你想做什么?”   “我告诉我大哥!我大哥疼我,他定然……”齐佩芜指着楚明梧,“你别以为你姐姐和我大哥定亲就不得了……”   “够了!”圆脸女孩儿站起来,“齐佩芜,你怎么学的规矩!”   说罢她转身对齐斐暄道:“齐姑娘勿怪,今天的事,我会告诉伯母的。”   “我没事。”齐斐暄起身,“听说国公府花园景色不错,我想去看看。”   “我让丫鬟带你去。”圆脸姑娘道,“福儿,带齐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第26章 入v三更   正是春寒料峭的时候, 花园里哪儿有什么景色可以看, 在场的人也都知道这是齐斐暄气闷,不想在这里待下去所以想出来的托词。   齐斐暄摇头:“阿梧和我一起去。”   楚明梧的姐姐和齐寒定了亲, 楚明梧和国公府便有了亲戚, 所以让楚明梧带她出去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把楚明梧留在这里, 齐斐暄是真的不放心。谁知道楚明梧会不会心直口快说出来什么让女主这个神经病嫉恨的话?   齐斐暄有些绝望的想,这女主不太好对付啊。这种人如果不能弄死她, 她绝对会疯狂报复的。   光是看原书就知道了,原书里讲述剧情时带着偏颇, 所以也不太能看出来女主有毛病, 但是真的直接面对上女主, 齐斐暄满心的无力。   苍天啊, 到底为什么她会遇到这种敌人……   没脑子不可怕,可怕的是没脑子的人命好。齐斐暄抹了把脸,带着贞珠如宝,拉上楚明梧一起离开佩兰阁。   楚明梧怕齐斐暄生气,她开解道:“阿暄,你别在意齐佩芜说的话。她就是那个样子,我们都已经习惯了。”   “看出来了。”齐斐暄叹口气,“我也不想和她一般见识。”   “那我们去走走。虽说现在冬天没什么花草,但是荣国公府还是挺有意思的。”楚明梧道, “阿暄, 我觉得你和颖欣伯一家人都不一样。”   ……果然, 不一样这种话, 楚明梧到底还是要说的。这怕是个预言家。齐斐暄哭笑不得:“怎么不一样?”   “我见过你大姐齐茹。”楚明梧说,“还有你妹妹齐宁,她们都……她们和齐佩芜给我的感觉是一样的。”   “哦?”   “她们都不像是大家闺秀,大家闺秀可不会阴阳怪气的和人说话。”楚明梧道,“我说话的声音大一点,姐姐都要管我的。”   “这话,你可不要和别人说。”齐斐暄忍不住去捏楚明梧气鼓鼓的腮帮子,“让齐佩芜知道了,她肯定会和你过不去的。”   “我知道啦。”楚明梧笑嘻嘻的抱住齐斐暄的胳膊,把齐斐暄吓了一跳。   自从穿越过来,齐斐暄就没和人这么亲密过。她摸摸楚明梧的头:“那我们随便走走。”   齐斐暄也不敢走远,就在佩兰阁附近转悠。转悠了不长时间,齐斐暄就见苏若从佩兰阁出来。   她连忙拉着楚明梧跟上去。   楚明梧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她懵懵懂懂的问:“怎么了怎么了?”   “没事,跟我走就是了。”齐斐暄道,“贞珠如宝,跟上!”   苏若直接到了明榕苑。   明榕苑是齐蓉的院子。门口守着的丫鬟认得苏若,便让苏若进去了。齐斐暄在门口急的团团转。   苏若进去后怕是和齐蓉说不了两句话就要出事的,怎么办好?   情急之下,齐斐暄拉着楚明梧道:“阿梧,听说这是四小姐的院子?”   “是啊,是四小姐的院子。”楚明梧道,“怎么了?”   “我们可以进去么?”齐斐暄想了想,“我想进明榕苑看看。”   “明榕苑有什么好看的……”楚明梧见齐斐暄坚持,便叹口气道,“好,跟我来。”   门口的丫鬟自然也认识楚明梧,齐斐暄便没费力气轻松进了明榕苑。   进到院里,正好遇到刚来的苏若。经过了刚才那件事,苏若也认识了齐斐暄,她娇俏一笑:“楚姑娘,齐姑娘,你们也来看阿蓉?”   “啊……嗯……”楚明梧只能点头,“我们来看看……”   “那就一起来。阿蓉这两日嗓子有些不舒服,都没能出门呢。”苏若道,“阿蓉若是看到你来了,肯定很开心。”   没想到能这么容易见到齐蓉。齐斐暄心情好了些,她跟着苏若到了齐蓉房里,看见齐蓉正倚在窗边,看着外面愣神。   苏若连忙过去,让齐蓉的丫鬟去拿披风:“阿蓉,你在窗边做什么!”   “若儿。”齐蓉一开口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弱不禁风的身体也随着咳嗽颤抖,“我想,阿芜及笄礼我不能去,她定然是要伤心的。”   不,她不伤心。齐斐暄面无表情的想。齐佩芜不仅不伤心,她还美滋滋呢。   如果齐蓉离开了明榕苑,那齐佩芜还怎么栽赃嫁祸?   齐蓉看向楚明梧和齐斐暄:“阿梧,这位是?”   “是颖欣伯府的小姐。你叫她阿暄就是。”楚明梧道,“阿蓉,你妹妹也太过分了,她刚才一直在说阿暄不好。”   “她的性子就那样,我娘也为此伤透了心。”齐蓉愧疚的冲齐斐暄道歉,“真是对不起。”   “没什么。”齐斐暄笑笑,表示自己不在意。   丫鬟呈上热茶,齐斐暄一下子紧张起来。   这茶怕是有问题。恐怕齐佩芜就是把□□下在可茶里!   齐斐暄将耳朵上的银坠摘下,想要装作不小心丢进茶里。   可那茶一共有四杯,齐斐暄又不认识有毒的那杯,也丢不准。不过……齐斐暄盯着送茶来的小丫鬟,见她拿了右下角的茶杯想给齐蓉,一咬牙手腕用力把银坠打进那杯茶水里。   茶水飞溅起来,打湿了小丫鬟的手,小丫鬟吓得一个哆嗦,不过到底没放手打碎茶杯。   “阿暄!”楚明梧惊讶,“你这是……”   齐斐暄示意她放心,然后装作惊讶的喊到:“哎呀!这银坠怎么变黑了?”   齐蓉惊讶:“什么?”   苏若抬头去看茶杯:“这茶水有毒?!”   茶水有毒,还是将要递到齐蓉手里的茶水,奉茶的小丫鬟吓得立刻就跪下了:“小姐……”   “没事,你起来,先告诉我这茶是哪里端来的?”齐蓉温声细语道,“珊瑚,你去和夫人说一声。翠玉,把这杯水放好。”   荣国公府从来就没有过投毒害人这种事,这次一杯毒茶居然差点就让人喝下去,也确实不是小事。   齐蓉对齐斐暄道:“多谢齐姑娘,若不是齐姑娘,我恐怕是……”   “我也是无意间弄丢了耳坠。”齐斐暄拍拍胸口,惊魂未定,“没想到会这样。”   齐斐暄是真的惊吓到了,她扔耳坠的时候就在想如果不是这杯茶有问题可怎么办……岂不是要尴尬死……   跪在地上的小丫鬟哭道:“是在后厨烧的热水,茶是奴婢泡的,奴婢真的不知道是为什么。”   “你为什么要把那杯茶递给四小姐?”齐斐暄问,“我刚才看到了,你特意挑的那杯茶。”   “奴婢,奴婢真的不是故意的,那杯茶里是给四小姐治嗓子的药。”小丫鬟声音颤抖,可见是吓得不轻,“四小姐不爱喝药,夫人让大夫开了药茶,所以……”   也就是说,齐蓉的茶原本就是和别人不一样的?怪不得齐佩芜能够准确的给齐蓉下毒。她只需要把□□放在药茶里,那就不用再操心别的了。   这会儿珊瑚也将谢夫人喊来,谢夫人身边只跟着一个赵嬷嬷,进门后谢夫人眉头紧锁:“阿蓉,你没事?”   “娘!”齐蓉扑到谢夫人怀里,“我没事!娘,多亏了齐姑娘。要不然我就……”   “没事的,没事的。”谢夫人轻拍着齐蓉的后背,“娘已经叫了医女来,一会儿就能查出来是谁害你。”   安抚好齐蓉,谢夫人又对齐斐暄道:“齐姑娘,珊瑚都已经和我说了,多谢你。”   “夫人客气了,我也是无心的。”齐斐暄道,“说到底,这也是因为我犯了错才发现的。”   “算不得什么错。”谢夫人道,“好孩子,真是谢谢你。等你回家,我定然要给你谢礼!”   “不必不必。”齐斐暄摇头,“那个,四小姐被吓到了,夫人先陪四小姐,我……我先走了。”   楚明梧道:“阿暄,我要和你一起!”   国公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谢夫人肯定要查清楚这事儿到底是是谁干的,及笄礼怕是不能继续了。   那毒既然能下在药茶里,难保不会下在别的地方,今日来国公府的都是权贵人家的女眷,真要是出了事,即便是国公府也是不好对这些人的府上交代的。 第27章   “你们先在明榕苑坐一会儿。”谢夫人道, “陪陪蓉儿, 我让人去请你们的母亲来。”   说罢交代赵嬷嬷,让赵嬷嬷去找大小姐齐如君, 让齐如君送各家夫人离开, 再把李夫人和张芸秋请来。   齐斐暄和楚明梧撞破这种秘辛, 谢夫人肯定是要和她们家里人说一说,让两家人帮忙把这事儿帮忙给捂住。   尤其是楚家和荣国公府是姻亲, 这事儿要是不好好说,怕是要让楚家以为荣国公府是什么争权夺利又好窝里斗的人家。   想通这点, 齐斐暄也就没再说要回去。她和楚明梧留了下来。   楚明梧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坐在齐斐暄身边时一直瘪着嘴, 看上去似乎很快就要哭出来。   齐斐暄小声劝了她两句, 楚明梧才眼泪汪汪的小声说:“阿暄, 我……我担心我姐姐,我姐姐今年四月就要嫁过来了……”   齐斐暄了然。   任是谁知道姐姐的夫家出这种事,怕是都没法儿冷静下来。   齐斐暄拍拍楚明梧后背:“荣国公府肯定不是这样的人家,这次是有外人想要害国公府。”   “嗯……”楚明梧忧心忡忡的低下头。   齐斐暄也不好再说什么,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明榕苑的丫鬟婆子们有条不紊的忙碌。   这会儿医女已经过来,齐蓉的大丫鬟翠玉将那杯茶递给医女。医女拿出银针来试了毒,又往茶里倒了些药粉,将水倒在撒子上细细闻了闻, 最终道:“是青褐叶。”   “青褐叶?”谢夫人皱眉。   “是的。”医女将东西都收拾好, “青褐叶是蛮人那边才有的东西, 毒性剧烈但是可以入药, 所以前些年药铺医馆里都有青褐叶。也就是这两年大齐药铺里的青褐叶才少了些。”   少了些,并不是没有,只要是有心还是可以寻到的。   齐斐暄坐在旁边,心想不知道这次齐佩芜打算怎么甩锅。   原书里,齐佩芜之所以能把锅甩给苏若,完全是因为那个时候齐蓉中毒而死,谢夫人伤心欲绝,齐佩芜趁乱将带着青褐叶的帕子塞到苏若怀里,再加上命格相助,这锅才能够甩出去。   而这次齐蓉还活着,齐斐暄也早就已经把换名符给烧掉了,齐佩芜再想做什么肯定不如原书里那么顺利。   这锅八成还得扣回齐佩芜头上。   齐斐暄挑挑眉,莫名有些想笑。   齐佩芜的性子不好,经常打骂下人,她小时候甚至故意用热水烫坏了丫鬟的脸导致丫鬟惨死。这让谢夫人操透了心,天天费尽心思教导齐佩芜。可现在看来,谢夫人的教导也没什么用。   知道了青褐叶是什么东西也就好查了。谢夫人让人去齐京的药铺里查最近有谁买过青褐叶。   青褐叶这种东西若是不小心存放的话会很快失去效用,所以下毒的人定然是买了青褐叶没多久。   现在没过正月,很多药铺开门后也没多少人去买药,偶尔有一两个上门的,药铺的伙计也能记得。所以谢夫人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回了信儿。   整个齐京正月里卖出青褐叶的只有三家药铺。其中两家是拿着大夫开的药方抓了整包的药,只剩下杏林堂一家是单独卖出了青褐叶的。   荣国公府的人很快就问清了买药的人是谁,得知那人的相貌后追查下去,抓到的居然是一个街头无赖。   这无赖欺软怕硬,见国公府的人不好惹,也不敢隐瞒,竹筒倒豆子般的将所有事都说出来。   他说是前两天有个老嬷嬷给了他五十两银子,让他去药铺里买青褐叶,他贪图钱财,也没问老嬷嬷到底是想要做什么就去买了青褐叶。   而把东西给了老嬷嬷后,无赖本性发作,直觉这老嬷嬷买青褐叶没有好事儿,想要敲竹杠,就跟着老嬷嬷的一路走,最终看着老嬷嬷进了国公府。   国公府这种地方不是无赖敢接触的,他见老嬷嬷是国公府的人,就没敢再起什么心思,灰溜溜的离开了。   这事儿明显不简单,出门的人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够解决的,便将无赖带回了府里。   谢夫人不方便见外男,所以是国公府的管事负责审问的无赖,问无赖当时给他银子的人到底是谁。   无赖哪儿见过这个阵仗!他根本就不记得几天前见过的老嬷嬷什么样,只知道老嬷嬷穿金戴银,看上去不像是干重活的。管事审问了半天,无赖唯一说出来有价值的东西,是老嬷嬷鼻子上有颗黑痣。   不过这样也好找了。鼻子上有黑痣,谢夫人得知后,看了眼身边的几个女孩儿,叫她们都没在意才问赵嬷嬷:“府里有哪位嬷嬷是这样的?”   赵嬷嬷想了想,低头在谢夫人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去把她叫来。”谢夫人脸色变了变。   明榕苑的大丫鬟珊瑚推门进来:“夫人,李夫人和张夫人到了。”   “我娘来了!”楚明梧跳起来,“伯母……”   “别着急,我和你娘说说话。”谢夫人让楚明梧再坐一会儿,她起身去了,似乎是去了明榕苑的厢房。   谢夫人肯定是在想办法让这两家别把事情宣扬出去。齐斐暄叹口气,心道张芸秋肯定是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的。   别的不说,那齐佩芜可是张芸秋得亲女儿,张芸秋还盼着齐佩芜嫁个好人家,怎么可能会把这种事说出去。   只不过嘛……齐斐暄托腮,看着房内的香炉袅袅升起的烟雾想,齐佩芜及笄礼上还发生了什么来着?   她问贞珠:“什么时候了?”   贞珠看看天色,答道:“快午时了。”   午时……齐斐暄思索着,刚想开口说话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陛下的圣旨到了!夫人,高公公请您去接旨呢!”   齐斐暄拉着楚明梧站起来:“走,咱们去看看怎么回事。”   原书里齐佩芜还有个县主的身份,正是皇帝在她及笄礼这天给她的封号。   当初迁都时,荣国公几度救驾,又多次打退了叛军,立下汗马功劳,再加上荣国公女儿出生时的吉兆,先帝便许诺在荣国公府五小姐及笄这天封她为县主。   皇帝金口玉言,自然不能说话不算数的,所以先帝临终前便交代了新帝,让新帝别忘了这位五小姐。   既然是圣旨到了,那也没人能躲着不接旨。   在荣国公府还没来得及离开的夫人小姐们便都去了前院。   齐佩芜自然也一起去前院。齐斐暄悄悄的观察她。   齐佩芜有前世的记忆,知道她自己会被封县主,所以这会儿齐佩芜走路都仰着头走在最前面。   齐斐暄看着齐佩芜脖子上挂着的小荷包,知道拿东西就是用来换命的符咒,心中着急。   这东西应该怎么拿回来?   齐佩芜定然是不会在意这个小荷包,但这荷包是在他脖子上的,张不动声色的拿到手,难度实在是太大了。   罢了,反正她已经不被齐佩芜的命格影响了,这符,还是等有机会了再拿,省得引出什么麻烦来。齐斐暄暗想,齐佩芜现在应该也没那么大的福运了。   高公公正在前院喝茶,等人都到齐,高公公才宣读了封齐佩芜为慧珍县主的圣旨,又让宫里来的人将各类珍宝赏赐和宫衣呈上,然后看着前院寥寥无几的人道:“今日不是五小姐及笄?怎么只有几位夫人?”   “这……”谢夫人闻言,叹气道,“不瞒高公公,这及笄礼出了些事,不得已,便请几位夫人回去了。”   高公公问:“是何事?”   “一言难尽。”谢夫人道。   高公公在宫中混久了,也经历过不少事儿,现下见谢夫人的样子,便知道这其中定然有什么曲折,将圣旨交给谢夫人后也不再多问,告辞离去。   留下的夫人们也都知道别人家的事儿不能多问,恭喜过谢夫人过后就相继离开。   李夫人和张芸秋想走,被谢夫人留下。   赵嬷嬷让人捧了两个小箱子来:“两位小姐受惊了,这是给两位小姐压惊的。”   “不必。”李夫人道,“收回去。”   说完就带着楚明梧离开。还剩下张芸秋和齐斐暄两人。   张芸秋早就在听到她女儿被封县主时脸上的笑就没掉下来过。她对谢夫人道:“夫人何必担忧!反正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如今五小姐被封为县主,应该高兴才是啊!”   “本来今天阿芜应该是风风光光的。”谢夫人拉过齐佩芜,满脸的心疼,“怎么会出这种事!”   这就是齐佩芜的目的了。   在及笄礼上搞事情,一来除掉她的眼中钉,二来能洗脱自己的嫌疑,三来也是让荣国公府的人对她有愧疚。   尤其是谢夫人,谢夫人定然会觉得是自己没管好后宅,所以才让人钻了这个空子毁了齐佩芜的及笄礼。让谢夫人以后面对齐佩芜时都带着愧疚。   再加上今日高公公会来,高公公知道国公府出事儿,也就相当于皇上知道了,国公府后宅的事闹到皇帝耳朵里总归是不好看的。   虽说皇上不会因为这个把荣国公怎么样,但是能给荣国公添堵,齐佩芜又怎么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就是齐佩芜一石四鸟的打算。 第28章   不得不说, 齐佩芜虽然这个神经病害起人来还真不给人留活路。   这要是以后真的让她像原书里那样发展起来……齐斐暄想想就脑子疼。   这里是荣国公府, 府里发生了什么也瞒不住齐佩芜,就齐佩芜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 将来知道她的计划是被齐斐暄毁掉的, 恐怕不会放过齐斐暄。   张芸秋道:“及笄礼再补办就是了, 只不过不及今日来的好。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肝的,居然敢在这么好的日子里做下这等恶事!”   依偎在谢夫人身边的齐佩芜闻言阴沉的看了眼张芸秋。   张芸秋怕被齐佩芜厌恶, 又对齐佩芜笑道:“以后五小姐就是县主,这在臣子中可是独一份的尊荣!”   大齐当朝对于臣子女眷的封赏都极其慎重, 如今尚待字闺中的大家小姐们, 也就只有齐佩芜得了封号。可以想象, 以后齐佩芜将会是何等风光。   齐佩芜的脸色这才好了些。她瞥了眼齐斐暄, 对谢夫人撒娇道:“娘,你不要心疼,我今日被封了县主呢!咱们快些把这事儿告诉四姐!”   “你四姐受到惊吓,这会儿在她院子里歇着,今日还是别去闹她了。”谢夫人将齐佩芜的鬓发理好,“受封是好事,明日娘就请你舅母和表姐过来,你不是总说你想表姐了么?”   齐佩芜看谢夫人的表情和心态完全不像是刚失去了一个女儿,心中生疑:“四姐怎么了?”   “你四姐被吓到了。”谢夫人并没有多说, 她让赵嬷嬷送齐佩芜回去, 然后对盯着齐佩芜背影恋恋不舍的张芸秋道, “没想到今日出了这么多事, 招待不周,还请张夫人见谅。”   “这有什么。”张芸秋道,“我们之间何须说这种话!当年若不是谢夫人,还不知我会怎么样呢!”   当年迁都时兵荒马乱的,张芸秋本就胎像不稳,再加上仓皇劳累,一歇下就动了胎气。   而颖欣伯府并不是什么世家,迁都时齐魏只顾着仓皇逃命,也没顾得上给张芸秋请个产婆,张芸秋又因为连日奔波而体力不支,孩子生不下来,眼见着就要一尸两命。   还是得知消息的谢夫人不忍心,将张芸秋接到了自己的马车上,让荣国公府的产婆丫鬟伺候张芸秋,张芸秋这才能够活下来。   而谢夫人也多少受到了惊吓,第二日便生下齐斐暄。   这原本应是一桩美谈,可没想到谢夫人帮的却是个中山狼,张芸秋不感激谢夫人也就罢了,反而嫉妒谢夫人夫妻恩爱儿女双全,于是她便抓住空子,做出换孩子这种事来。   也不知道这十几年来,张芸秋究竟有没有被良心折磨的夜不能寐寝食难安?   齐斐暄想,恐怕张芸秋是不会有良心这种东西了。   谢夫人回身,让丫鬟将檀木箱给了张芸秋身边的刘嬷嬷,又从手腕上摘下玉镯戴到齐斐暄手上,牵着齐斐暄的手慈祥道:“二姑娘也长大了,我看到这孩子第一眼就喜欢她。这镯子是当年我及笄时,为我加笄的成安长公主赐我的,与这镯子一起的,还有一套头面首饰。”   另有丫鬟呈上更精致的宝箱,谢夫人亲手将宝箱给了齐斐暄:“头面首饰都在这箱子里,等二姑娘及笄也能戴着。”   “这……怎么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张芸秋惊讶道,“这是谢夫人及笄时的东西,二丫头她怎么能收!”   齐斐暄也被谢夫人的大方吓了一跳。荣国公府财大气粗,一套头面首饰和白玉镯对国公府来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可这些东西对谢夫人意义非凡,谢夫人居然就送给她了?   谢夫人又不是没有女儿!她三个女儿都在身边,却要把这些东西送给齐斐暄……   即便谢夫人是自己亲娘,齐斐暄也有些受宠若惊,她连忙推辞:“这太贵重了,我……”   “无妨。今日还是多亏了你,就冲着你救了阿蓉,这些东西都是应该给你的。”谢夫人慈爱的将齐斐暄搂在怀里,对张芸秋打趣道,“齐姑娘的耳坠坏了,张夫人可别责怪她。”   “不会。”张芸秋连忙道,“一个耳坠而已,算不得什么。”   谢夫人笑笑,又低头看齐斐暄,拍着她的背道:“你这孩子要是我女儿该多好,我真是太喜欢你了。”   都说母女连心血脉相连,这么被谢夫人抱在怀里,齐斐暄心中一暖。   自从她穿越到古代,就没体会过家的温暖,反而一直在为自己的安危和保暖奔波操劳,如今终于有人能够关心问候一句,齐斐暄鼻子发酸,差点落下泪来。   旁边的张芸秋听到这话心慌了,她连忙上前将齐斐暄从谢夫人怀中抢过来:“二丫头这样子有什么好,我才羡慕谢夫人有五小姐这个好女儿!”   那你就把你女儿接回来啊。齐斐暄冷冷瞥了眼张芸秋。   张芸秋又和谢夫人说了几句话,见已是正午,也不好再留,便带着齐斐暄回伯府。   齐斐暄回到了小马车上。   如宝倒是开心,她眼睛亮晶晶的说:“小姐,谢夫人很喜欢你,以后夫人肯定也不会再对你不好了!”   “是么?”齐斐暄叹口气,“希望。”   然而事实是这种可能性并不存在。谢夫人送给齐斐暄这么重要的东西,张芸秋更大可能会恨齐斐暄抢走了“属于”齐佩芜的宠爱,然后对她更加不好。   再加上已经快出正月了,估计这次一回去,张芸秋就得把齐斐暄给送走。至于送去哪里……那就要看张芸秋的心情了。   颖欣伯府在京城外的庄子多是些穷乡僻壤,齐斐暄真被送过去,也就只有遭罪的份儿。   不过好在从庄子上脱身并不难,庄子上的人没见过齐斐暄,齐斐暄完全可以让丫鬟代替她留在庄子上,而她自己偷偷的回到京城里。   马车慢腾腾回到颖欣伯府的时候,已经是将近下午,齐斐暄下了车,被张芸秋叫住。   “把谢夫人的宝箱给我。”张芸秋黑着脸说,“还有那个镯子。”   “谢夫人说给我。”齐斐暄面无表情的看着张芸秋。   张芸秋瞪了齐斐暄一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讽刺:“你还敢要这么贵重的首饰!这些本应是慧珍县主的,没想到却让你占了便宜,你可欠了县主不少!”   有偶尔路过的伯府下人偷偷侧目。刘嬷嬷忙阻拦张芸秋:“夫人,咱们回常芳院说。”   张芸秋道:“不必麻烦,刘嬷嬷,你去把二丫头手上的镯子摘下来。还有贞珠这个小蹄子,还不快把宝箱给我!”   贞珠吓得发抖,抱着宝箱低头躲在齐斐暄身后。   齐斐暄看看跃跃欲试的刘嬷嬷,忽然道:“爹,您来了。”   “老爷?”张芸秋回头,果然看到了正从前院过来的齐魏。   “这是怎么回事?吵嚷什么?让人听见了不像话!”齐魏似乎是心情不好,他冷漠的看了眼张芸秋,“不是说去荣国公府了么?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老爷……荣国公府出了些事,我便带着二丫头回来了。”张芸秋看了眼齐斐暄,“谢夫人给了二丫头一套头面首饰,我怕二丫头年纪小撑不住,便想替她保管,哪成想二丫头还不愿意……就像是我贪图那点子东西似的!”   齐斐暄低着头,规规矩矩回答:“这是谢夫人给我的,我想留着这套首饰。”   “一套首饰而已,二丫头若是喜欢,直接拿去便是了,你又何必再找她要!”齐魏这会儿越看张芸秋越不顺眼,“真是越来越小家子气了!孩子的东西你都要拿到手里!”   “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张芸秋被骂,有些不敢置信,“老爷为何如此说我!二丫头年纪小,她留着那首饰也戴不上……不如等她长大我再给她……”   眼见齐魏被张芸秋哭哭啼啼烦的不轻,似乎不想再管这事儿,齐斐暄便带着几分委屈道:“我见到了国公府的五小姐,她看我穿着打扮不好,问我伯府是不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说罢低下头:“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什么?”齐魏这会儿才留心齐斐暄的衣着,一看齐斐暄的穿着顶多算得上整齐,质问张芸秋,“张氏,你带着二丫头去国公府,就是这么给二丫头打扮的?”   张芸秋心虚:“明徽大师说过,二丫头不能娇养……”   “那你可以不带她去,又何必让她出去丢人!”齐魏似乎对张芸秋已经心灰意冷,他也不发脾气了,摆手叹气道,“罢了,你居然让伯府丢人丢到别人家后宅,我看你这家管的也不怎么样。既然如此,那以后就让陈姨娘管家。”   对于丢了面子比丢了命都难受的齐魏来说,张芸秋平日里脑子不清楚或是护着齐覃智都是小事,可让齐斐暄这么寒酸的进荣国公府却是大事了。   都是在朝为官的,齐魏和荣国公低头不见抬头见,一想到张芸秋今天让伯府的女儿这么寒酸的进荣国公府,齐魏就心里窝火。   齐斐暄抱着宝箱在旁边看戏。   说真不让张芸秋管家是不行的,毕竟哪朝哪代宠妾灭妻都不是什么好事儿,可这次齐魏是真的恼火,怕是张芸秋多少都要掉层皮了。 第29章   “老爷, 这不成体统!”张芸秋连忙阻拦道, “陈姨娘她小门小户出来的,如何能主持中馈!”   “张家也不是什么大户人家。”齐魏瞥了齐斐暄一眼, “行了, 回去。明日把家里的事交给陈姨娘, 我这就叫人去和陈姨娘说一声。”   “老爷!”张芸秋气的浑身发抖,站都站不住, 只能倚在刘嬷嬷身上,“老爷, 我可还没死呢!这世上哪里有正妻还活着就让妾室管家的道理!”   齐魏却并没有再和张芸秋掰扯, 他嘱咐齐斐暄回自己院里去, 然后理都没理张芸秋, 自己径直去了外院。   气的张芸秋伸手指着齐魏的背影,半天说不出话来。从常芳院迎出来的冯嬷嬷连忙上前给张芸秋顺气。   张芸秋缓过一口气来,转头问冯嬷嬷:“老爷他怎么是从后院出去的?他又去哪个小蹄子那里了?”   冯嬷嬷面露难色:“夫人,这……”   “快说!”张芸秋被刘嬷嬷扶着,虽然虚弱,但声音里却隐藏着忿恨,“他,他是不是又去那个狐媚子院里去了?我让你盯着老爷,你就是这么盯着的?”   狐媚子自然是指陈姨娘, 张芸秋早就看陈姨娘不顺眼, 现在齐魏居然要让陈姨娘管家, 张芸秋简直恨不得挠花陈姨娘的脸。   “夫人, 老奴也没办法。”冯嬷嬷低眉顺眼道,“老爷想去哪儿,老奴怎么拦得住啊!”   听到这话,张芸秋差点昏过去:“我这是造了什么孽!”   你造的孽可多了去了。齐斐暄齐斐暄冷笑一声,趁着张芸秋没注意带着贞珠如宝回了隽芜院。   身后传来张芸秋刻意压低的哭泣声。齐斐暄揉揉耳朵,心想居然这样就哭了,这要是等她动手报仇,张芸秋还不得哭瞎了眼?   路上冷冷清清的,偶尔遇到的下人也都仿佛看不见齐斐暄一般。将要回到隽芜院的时候,齐斐暄远远的就看见了隽芜院开着门。   只有吉祥一人在院子里的时候,她是不会打开院门的。   是有人来了?齐斐暄带着贞珠如宝赶回院里,进门就看见站在院内枯树下浑身泛着金光,如同小金人一般的秦幼栩。   秦幼栩身边跟着他的小厮青竹。吉祥畏畏缩缩的立在一旁。   见齐斐暄回来,秦幼栩温和一笑:“阿暄,你回来了。哎?你手里拿的什么?”   “国公府的谢夫人给我的东西……怎么没关门?”齐斐暄往外看了眼,见没人来,便让贞珠关门,“下次你来的时候,一定要把门关好。”   贞珠关了门,如宝去端茶,齐斐暄将宝箱放到自己闺房,然后把秦幼栩请到了之前打扫出来的厢房里:“有事吗?”   “不是什么大事。”秦幼栩笑道,“阿暄,之前你说要告诉我一件对我来说特别重要的事,你忘了?”   那还是在过年之前,齐斐暄因为救周容雅而在外面耽搁了一整夜,所以才请秦幼栩帮忙拖住张芸秋,让张芸秋不要发现异常。齐斐暄摸摸鼻子:“翠叶一直说你不在。”   “过年嘛,我还是要出门去拜访我爹的亲旧的。”秦幼栩坐到厢房的木椅上,金灿灿的袍子沾了土也不在意,“我爹的亲旧那么多,当初要不是我家和齐魏有那么一丝关系,我也不至于会到齐家来。”   关于这个,因为原书里说过,所以齐斐暄倒是清楚。   当初秦幼栩的爹秦英和齐魏是同窗好友,两人相熟后因缘巧合下发现秦家和伯府还有亲缘关系,所以后来秦英临终才会把秦幼栩托付给齐魏。   不过秦英到底也没病糊涂,他在临终前拖着病体带着尚年幼的秦幼栩到所有相熟的官员家里走了一遭,念叨着以后自己魂归地府,便求诸公多照料幼子。   齐魏贪财也好面子,秦幼栩在高官显贵年前露了脸,他便不敢再薄待秦幼栩。而且为了官途坦荡,齐魏每年都会和秦幼栩一同去那些官员家里拜访。   这也是为什么秦幼栩能平平安安长到这么大的原因。   齐斐暄将窗户打开一条缝让厢房通风,又用帕子擦擦桌子,让如宝将茶水放到桌子上后道:“行了,你和青竹先出去。”   等两人去了外面,齐斐暄才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你的母亲可能还没有死。”   “你说什么?!”秦幼栩一挑眉,明显不信,“阿暄,你是如何得知?你莫不是骗我?”   秦幼栩的爹秦英和其妻楚氏夫妻恩爱,只不过秦幼栩出生后没几年楚氏就不知所踪。当时所有人都说楚氏死了,秦幼栩的爹却对此讳莫如深,也不操持楚氏的后事,也不去官府销掉楚氏的户籍,反而每年都要出门一趟。   秦幼栩对那个时候的事情已经没有多少记忆。他唯一记得的是秦英每天都愁闷的站在家里的廊檐下,望着天空出身。   “我骗你作甚。”齐斐暄喝了口茶,“我说的都是真的。你的母亲姓楚,在你三岁那年出的事儿,是不是?你想不想知道她在哪儿?”   关于秦幼栩母亲的事儿,原书里也只是一笔带过,并没有详细说。但是在原书里,秦幼栩死后却是有一位楚姓妇人给他收尸。   虽没有明说,但根据楚姓妇人的表现以及她给秦幼栩立的牌位看,他就是秦幼栩的母亲无疑了。   “的确是这样,那阿暄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秦幼栩尽力保持平静,“我查了好久都没能查出来,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娘的事?”   顿了顿,秦幼栩又道:“你可一直都是在伯府,也就是这几个月偶尔才会出一趟门。”   “我自然有我的办法。”厢房没有炭盆,齐斐暄冻的抱着茶杯暖手,心里有些后悔没让贞珠先给她把厚披风拿来,“这是个秘密,你就别问了,问了我也不会说。”   秦幼栩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一口气,眼尾的泪痣随着他的动作而变得更加明显了几分。   他稳了稳心神:“说,究竟怎么回事。”   “你的母亲现在应该在关外。”齐斐暄估算着目前剧情的进程,“不过你不用着急,再过一年,你母亲就会来齐京。”   “那我怎么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秦幼栩睁开眼睛,看着齐斐暄,“这种事,我很难相信。”   任是谁忽然被告知他本以为死了好多年的亲人还活着,都会怀疑自己被骗。秦幼栩也不傻,虽然他和齐斐暄已经开始合作,但这么离谱的事还是让秦幼栩难以置信。   齐斐暄的目光投向地上,看着地上的尘土,半晌,闭眼道:“你大腿上有个胎记,是秋叶形状的!”   秦幼栩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齐斐暄。   那个目光让齐斐暄误以为自己曾经偷看过秦幼栩洗澡。   齐斐暄低头看着杯子里的茶,躲开秦幼栩的视线,接着说:“平常看不出来,但要是和人打架或者受伤之后就特别明显,就在右腿左侧……”   “我信了!阿暄你不要再说了!”秦幼栩白皙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捂住齐斐暄的嘴,“你……你怎么知道的!”   胎记的事即使是他身边的两个小厮都不知道!这世上,知道他胎记的人应该只有他爹娘和他自己!秦幼栩手心出了一层汗,耳朵尖也红透,但还是装出镇定的样子来:“你不要出去乱说。”   “放心,我不是那种到处乱说话的人。”齐斐暄拿开秦幼栩的手,倒了杯茶塞到他手里,“先喝杯茶,慢慢听我说。”   秦幼栩捧着茶杯不知所措。   到底还是年纪小,一说这种事儿就不好意思了。齐斐暄咳嗽两声,正色道:“我知道的也不多,我只知道你的母亲当初是被掠到关外去了。”   秦幼栩脸色变了变。齐斐暄又道:“不过你母亲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你放心,她长命百岁着呢。”   就是你这个当儿子的命短。齐斐暄暗搓搓吐槽,再想到秦幼栩将来会被男主砍死就头疼。   不让他弄死齐覃智是肯定不行的,秦幼栩自从到伯府开始就被齐覃智明里暗里的欺负,再加上秦家和齐家的仇怨,齐斐暄要是拦着秦幼栩,她自己良心上都过不去。   这样一来,秦幼栩也就无可避免的会和原书里的男女主对上。   齐斐暄不是什么慈悲为怀的大善人,但她也不忍心就这么看着秦幼栩去送死。她托腮想了会儿,劝道:“所以你做事一定要小心!不然恐怕会拖累你母亲。”   秦幼栩点头,齐斐暄又道:“以后咱们做什么都要好好商量,你可别一时气愤做出什么不计后果的事儿来。”   “我不会的。”秦幼栩道。   不会就好,齐斐暄是真的怕秦幼栩将来脑子一热只顾着报仇,完全拿他自己的命不当回事儿。   齐斐暄又道:“为了咱们不出差错,以后做什么事之前,咱们先通个气。”   秦幼栩点头。   重要的事已经说完了,齐斐暄也不留秦幼栩。秦幼栩离开之后,齐斐暄道:“贞珠如宝,收拾东西,我看怕是一会儿张芸秋就会让人来送我们去庄子上了。” 第30章   依着张芸秋的性子, 她得到李府传来的消息后是肯定不会愿意再让齐斐暄继续留在伯府的。   齐斐暄现在要快些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省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太麻烦。   如宝问:“小姐,咱们现在就能走了么?”   “要等到明天。”齐斐暄看看外面的天色,“夫人她现在肯定是没有心思想我的事儿。”   管家权都要让出去了,张芸秋一时想不到送齐斐暄走也是正常。   如宝什么都不懂, 只知道听齐斐暄的, 闻言便去把齐斐暄的东西都收拾好。   齐斐暄的东西不多, 都在她闺房的木箱里, 收拾起来也不用太费劲儿。贞珠从木箱里把之前许蚕送的匣子拿出来:“小姐,这个匣子放在哪里?”   匣子虽然小, 但里面的东西却很贵重。这个匣子如果被张芸秋看见,肯定又要引出麻烦的。齐斐暄看道:“放到包袱里,外面裹上几件衣服,到时候抱着包袱上车就是了。”   贞珠答应, 去拿了旧衣服包匣子。如宝见此,问:“小姐,谢夫人送给的宝箱怎么办?”   “过了明路的东西怕什么,直接拿着。”齐斐暄走到妆台上放着的宝箱旁边, 伸手去摸宝箱上凹凸不平的纹路。   宝箱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应该是用某种名贵木材做的, 上面雕刻着的吉祥花纹精致细腻, 宝箱上镶嵌着拧成股的金线做成的树枝, 树枝上是一只用白玉和黑玉拼接而成, 用珍珠做眼睛的活灵活现的喜鹊。   不愧是王公贵族之家, 连装东西用的箱子都这么贵气。齐斐暄感慨两句,打开宝箱。   宝箱内是一套做工精美,细致绝伦的金镶玉头面首饰。   怪不得张芸秋想要,这些首饰价值不菲,再怎么也能值个一万两白银,只不过这些首饰的价值并不在值多少钱上。   这些都是谢夫人及笄时成安长公主所赐,意义非凡。齐斐暄将手腕上的镯子摘下来放到宝箱里,轻轻拂过那些玉饰。   总有一天,她能够找出张芸秋换掉两个孩子的证据,然后回到国公府。   齐斐暄猜的没错,第二天清晨,张芸秋就让刘嬷嬷到了隽芜院,说是要把齐斐暄送到城外庄子上去。   齐斐暄早就让如宝把这件事告诉了翠叶,让翠叶和秦幼栩说一声要找她就去明巷,省得到时候他们联系不上。   被盯着上了马车,齐斐暄听到外面刘嬷嬷的叮嘱声。   “看好二小姐,把二小姐送到庄子上就回来听到没有!”   外面有另一个嬷嬷答应:“哎!刘嬷嬷您就放心吧!”   齐斐暄知道,这应该是张芸秋怕她路上闹腾,特意找来看着她的人。   马车上路,齐斐暄忽视掉外面那个嬷嬷的嘟囔声,掀开车帘往外看。   现下已经出了伯府所在的那条街,外面的路上的行人也渐渐多了起来,街上的吆喝、嘈杂声不绝于耳。   外面老嬷嬷的声音也逐渐听不清楚。齐斐暄见离城门还有一段距离,便放下车帘,问吉祥:“吉祥,有件事情,需要麻烦你。”   “不……不敢。”吉祥连忙摆手,“小姐请说就是……”   “你穿上我的衣裳,扮成我的样子。”齐斐暄道,“等到了庄子上,你就去给咱们安排好的院子里住下。”   “这……”吉祥吓得不轻,她瞪大无神的眼睛,紧张道,“小姐,这不行,哪里有丫鬟冒充小姐的……”   “现在不就有了?”齐斐暄从包袱里翻出来衣裳塞给吉祥,“赶紧换上衣服,省得到时候下车手忙脚乱的。”   吉祥本不敢,但是看齐斐暄轻描淡写的表情,忽然就心安起来。她把齐斐暄的衣服换上,坐在马车里安心等着。   城外的庄子说远也不远,马车很快就赶到了庄子上,外面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过来:“怎么劳烦李嬷嬷亲自来!”   “怎么着,我还不能来了么?”李嬷嬷瞪眼,“赶紧的去收拾个院子出来,二小姐要在这里住上几天!”   “二小姐?”管事一愣,满口答应,“李嬷嬷放心,我这就去收拾出地方来!只不过不知道二小姐要在庄子上住多久?”   “这也是你能问的?这庄子是伯府的,你还真当是你家了?”李嬷嬷瞪眼,“还不快些去!”   管事连忙让人去把空院子打扫干净。   李嬷嬷拍平衣服上的褶子,回头冲马车里喊:“二小姐,到地方了,快下车吧!”   齐斐暄轻声对吉祥道:“不要怕,他们认不出来的。”   吉祥怯生生的点头。   外面的李嬷嬷见马车里没动静,以为齐斐暄不想下车,便道:“二小姐,您还是快下来吧,赖在车上可没用!夫人说了,让您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您这不下车我可不好交代……”   “来了。”齐斐暄示意贞珠如宝两人先下去,她和吉祥随后下车。   这个庄子离齐京不远,但是因为这边田地贫瘠,所以庄子里也没多少产出,庄子上的人一年到头也吃不到什么好东西,所以张芸秋才会让齐斐暄到这里来。   齐斐暄摸摸怀里的面具,道:“李嬷嬷,我们已经到了,你就先回去吧。”   李嬷嬷看了齐斐暄一眼:“不是老奴多嘴,你们还是别想着回去了,这地方虽说穷了点,但只有二小姐一个主人家,以后二小姐在这里,不是比在府里要好多了?”   齐斐暄不想理她,示意吉祥进庄子。吉祥缩缩脖子,走在齐斐暄前头。   李嬷嬷见齐斐暄进庄子也不说别的了,她撇撇嘴,转身上了马车,让车夫赶紧走:“还不到晌午,你早点回去还能吃上饭!”   庄子里穷是穷了点,不过好在从上到下的人都淳朴。换句话说也就是格外的好骗。   刚才李嬷嬷并没有直接喊出来哪位是二小姐,所以庄子上的管事也就下意识以为二小姐是被拥簇着的吉祥,管事的妻子跟在吉祥后头嘘寒问暖大献殷勤。   从未被人这么对待过的吉祥有些慌乱。她看向齐斐暄,齐斐暄用眼神安慰她不要着急,然后对管家娘子道:“行了,带我们去院子里吧,以后没事的话你只管送饭就好,不必操心别的。”   管家娘子答应着,将齐斐暄一行人送到他们。给他们安排好的院外后退下。   这院子也就闲下来几天,打扫起来快得很,从庄子外进来的功夫,院子里就已经打扫干净了。   齐斐暄让院里的人都出去,然后关好门,对吉祥道:“吉祥,我和贞珠如宝会回京城,只能留你在这里看着,你……”   “小姐放心,奴婢会看好这里的!”吉祥想了想,又补充道,“只要这里没有别人来……”   “这里和隽芜院一样,没事儿的话不会有人的。”齐斐暄道,“不过他们每天都会送饭,你直接让他们把饭菜放到外面就行了。”   吉祥点点头。齐斐暄又道:“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贞珠如宝也会回来。你先忍一段时间,等以后就不用你守着这里了。”   交代好吉祥,齐斐暄贴好面具,换上男装,趁着这会儿庄子里的人都不在,带着贞珠如宝两人偷偷出了庄子。   庄子上也没有马车,齐斐暄干脆去管道上拦下了一辆过路的驴车,用早已经准备好的散碎银子当车费,让车夫带她去京城。   车夫自然不会不同意。于是早晨出了城门的齐斐暄,就在慢悠悠的驴车上坐到了将要天黑的时候。   驴车的速度远不如马车,再加上这辆驴车是用来拉东西的,所以齐斐暄到京城的时候,已经去快要关城门的时候了。   告别了驴车的车夫,齐斐暄直奔明巷。   这会儿天色已经黑下来,齐斐暄到了明巷,让如宝去敲门。   这次开门的人不是沈恙了,是一个清瘦的少年。少年声音有些尖利。他打量着齐斐暄问:“你是谁?”   “我姓齐,叫齐眠。”齐斐暄道,“没地方住了,来投奔周公子了。”   “是齐公子!快请进!”少年盯着齐斐暄的脸看了半晌,才将齐斐暄迎进去。   “周公子怎么样了?”齐斐暄问,“他的伤有没有好一些?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受了这么重的伤,要是不好好养养可不行。”   “劳您记挂。”少年道,“我们公子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不过天色太晚,您只能明天去见我家公子了。不过我们公子说了,您要是来的话,就好好照顾您。”   明天见也没什么。她让少年给她安排好房间,打算先住下休息一晚。   少年领着齐斐暄去了离周容雅房间不远的厢房里。等齐斐暄把所有的东西都放下,贞珠如宝铺床整理的时候,少年端了饭菜来。   “齐公子,这是我让后厨的人做的,您尝尝个合不合口味?”   “你们有厨子了?”齐斐暄随手拿起馒头咬了一口,“之前我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有沈恙一个人呢。”   “我们公子受伤了,需要人照顾,所以就调了不少人……下人来。”少年道,“我叫成春,您有事的话可以直接找我。”   说罢又让外面的人进来:“他是换秋,公子说让他跟在您身边伺候您。”   “好,谢谢。我没事了,你可以去休息了。”齐斐暄道。 第31章   换秋是个长相清秀的年轻人。   成春离开之后, 换秋便上前给齐斐暄倒了杯茶:“公子, 先喝口茶。”   齐斐暄接过茶杯:“谢谢。”   “不敢当。公子似乎很累了?”换秋将碗筷摆放好, “公子要沐浴吗?我去让人备好热水。”   “不用了。”齐斐暄现在是女扮男装,洗澡这种容易露出马脚的事她还不想干, “我累了,只想睡觉。”   “府里有能助眠的安神香。公子想歇下,我这就去点上。”换秋低眉顺眼, “齐公子救了我们公子, 就是我们的救命恩人, 公子在这里不必客气, 当自己家便是。”   换秋的声线尖细,举止也有些像是女孩子,齐斐暄多看了他一眼:“好的, 我知道了。你退下。”   “是。我就在外面,公子若是有事, 直接叫我便是。”换秋找出安神香来点上, 然后规规矩矩的退下去。   铺完床的如宝站到齐斐暄身边,看着换秋出去的方向有些不高兴:“这人怎么……怎么这么奇怪。”   “嘘, 胡说些什么。”贞珠拉了如宝一把,“别口无遮拦的给小姐惹事。”   “哦。”如宝瘪瘪嘴。   吃过饭也没旁的事, 齐斐暄摘下面具洗漱过后便睡下。   好不容易离开伯府,不用担心张芸秋又出幺蛾子来害她, 齐斐暄终于算是睡了一个好觉。   清晨, 齐斐暄起床洗漱后便准备去看看周容雅。   毕竟现在还是在别人家住着, 不去见人家一面也说不过去。   齐斐暄带上贞珠如宝,一出门就看见了外面的换秋。   换秋正在和小厮打扮的人说话,见齐斐暄出来,他愣了会儿,让小厮退下:“齐公子?您……您要出去?”   “我去看看周公子。”齐斐暄摸摸自己的脸,想起来这会儿没带面具,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府上比之前热闹很多。”   上次齐斐暄来的时候,这里还只有沈恙一个人,整个宅子冷冷清清的,连一点动静都没有,齐斐暄真怕周容雅会无聊出什么毛病。   而现在宅子里的下人们虽然不怎么说话,但也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公子若是喜欢热闹,我让渡夏也来伺候。”换秋道,“渡夏话多。”   “……也不用。”齐斐暄拒绝。   开玩笑,有换秋一个人在她都要担心会不会露出马脚,再多一双眼睛,齐斐暄还要不要活了?   换秋没有再提这件事,齐斐暄便也不再说话。   很快就到了周容雅房外。换秋上前,轻轻敲了门:“公子,齐公子来了。”   “进来。”里面传出成春的声音。   换秋推开门,带齐斐暄进去后退下。成春示意贞珠如宝两人和他一起离开,只留齐斐暄和周容雅两个人在。   周容雅的伤并没有好透,直到现在他都不能下地走路。只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修养,他的气色总算是好了些。   因为有地暖的缘故,房里并不冷。这会儿周容雅正半倚在床上,身着雪白的中衣,外面披着一件黑色的大氅,手里拿着一本书看。   齐斐暄进来,周容雅将书放下:“齐公子来了。坐。”   “周公子。”齐斐暄坐到椅子上,“你的伤好些了么?”   “好多了。”周容雅微微点头,“听成春说,你是昨晚来的?出了什么事?”   “也没事,只不过从外头进城来,找不到客栈可以住下,就来投奔你了。”齐斐暄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回答。怕周容雅听出不对,她忙转移话题,“对了周公子,我忽然想起来我不识字,沈恙给我写的那个面具方子我不认识……”   “不识字?”周容雅挑眉,“忽然想起来?”   不识字这种事,还用忽然想起来?齐斐暄听出周容雅的画外音,连忙找补道:“我以前认得的,只不过后来没再去学堂,就慢慢忘了。”   周容雅也不追问,他道:“那方子呢?拿来我看看。”   齐斐暄把写着方子的纸从怀里拿出来递给周容雅:“在这里。”   周容雅垂眼,看了眼纸上的内容:“这上面这么多字,你不认识的话也不好记住。正巧我每日都要温书,这样,明日起,你每日午时过后到我这里来,我教你识字。”   “可以么?”齐斐暄不好意思道,“不会麻烦你么?”   麻烦这么一个重病号教她认字,齐斐暄还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无妨。正好我每日无事可做。”周容雅抿唇,“你可是要做谋士的人,不识字怎么能行?”   想起之前和周容雅说过的话,齐斐暄有些尴尬。   当时说的时候还不觉得有什么,现在想起来……齐斐暄恨不得把自己埋到地里去。   周容雅肯定不是普通人,齐斐暄说的那些话,估计在他眼里,就像是小孩子在学大人。   齐斐暄伸手抹了把脸,努力忘记以前的事:“那就多谢了。”   “不用这么客气。”周容雅道,“你去城外做什么?”   “啊……我出去看看。”齐斐暄道,“散散心。”   “外面很危险,以后少出去。”周容雅看了齐斐暄一眼,“不然若是出了事儿再后悔可就晚了。”   “好,多谢提醒。”齐斐暄心道她也不想出去,如果有可能,她还真想一直留在齐京。   书里说过,后期的时候,齐京是风雨欲来,但齐京外已经是狂风暴雨了。在京城天子脚下,前期时皇亲国戚们还活着的时候,原书里的男主那批人行事好歹有些顾忌,可他们在城外就无法无天了。   而现在大齐多了齐斐暄这个穿越者,事态还不知道往那边发展。   想到这里,齐斐暄道:“你也别去城外了,最近的事情很多,而且那些蛮人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虽然她不知道周容雅到底是什么身份,但是就看蛮人那天追在周容雅身后拼命那个架势,怕是他们不会轻易放弃追杀周容雅。   周容雅淡然一笑:“他们不会有机会的。”   齐斐暄“哦”了声,又听周容雅道:“倒是你,那天你拿了夜明珠,他们看清楚了你的容貌。”   当天晚上天色黑的伸手不见五指,若不是有齐斐暄的夜明珠,估计周容雅也不能险胜那些蛮人。   只不过齐斐暄拿出夜明珠的时候,就已经将自己的容貌暴露了……   齐斐暄背后一凉。   原书男主的爪牙几乎遍布齐京内外,如果她真的大大咧咧的出门,估计早就被抓走了。   幸运的是她自从救了周容雅之后就没露面。   出门时她坐着马车,而且是以伯府小姐的身份,虽说是个不被重视的小姐,但一般人也不会联想到什么。昨天夜里回来的时候她又戴了面具,也不用担心会被人看出来,要不然恐怕……   齐斐暄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周容雅见她反应,劝道:“你也不用害怕。我会让人保护你。”   “真……真的?”齐斐暄问,“那你身边的人够不够?”   古代对于官员和皇亲身边的护卫是有规定的,肯定不能逾矩,而周容雅若是将他身边的护卫调给齐斐暄的话……他的安全岂不是就需要担心了?   周容雅可比齐斐暄显眼多了!万一蛮人盯上周容雅,那岂不是不太妙?   “不用担心这个。”周容雅却不在意,他将手里的书合上,转头对外面喊了声,“忍冬。”   房门被风吹开了一丝缝隙,随后很快关上。齐斐暄望门口看了一眼,再把目光转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房里多了个打扮利落,身形健硕的人。   他跪在周容雅床前:“公子。”   “以后你和你的人就跟在齐公子身边。”顿了顿,周容雅又补充道,“听齐公子的话。”   忍冬道:“是!属下谨遵……”   “行了,你先下去。”周容雅摆手。   忍冬起身,恭恭敬敬的对齐斐暄行了个礼后退出去。   这是暗卫?齐斐暄脑海里浮现出这个只在小说里看到过的职业。她满是好奇:“他叫忍冬么?你的人名字好像都特别好听。成春,渡夏,换秋,忍冬,是谁给取的名字?”   “是我取的。”周容雅道,“你多看书,以后也能取好名字。”   齐斐暄答应。周容雅又说:“你有不方便做的事,可以交代忍冬去做。”   “忍冬很厉害?”齐斐暄问。   “除了背叛主人,没有他做不到的事。”周容雅道。   这么厉害?齐斐暄眼睛一亮。她正好有一件事要做……   周容雅似乎有些疲惫,齐斐暄道:“多谢。那,那你先休息,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明天别忘了来读书。”周容雅道,“先回去。我也累了。”   出门一趟,获得了一队暗卫的齐斐暄心情愉悦的回到自己房里。她把贞珠如宝支开,让她们先去宅子里逛逛,然后关上门,把忍冬喊了出来。   忍冬年纪也不大。他看上去二十几岁,和周容雅的年龄差不多的样子,齐斐暄喊他的名字,他便毫无声息的出现在房里。   齐斐暄被忽然出现的忍冬吓了一跳。   不过,这也证明了忍冬确实很厉害。齐斐暄放下心来,她想了想,问:“周公子说,我可以让你去做我不方便做的事?”   “是。”忍冬言简意赅。   “那么……”齐斐暄摸摸下巴,试探着问,“你知道,荣国公府在哪里么?” 第32章   “知道。”忍冬答道。   “那好, 我有件事要你帮忙做。”齐斐暄略一思忖,“但是可能会给你主人带来麻烦, 你先问问周公子,如果不能做的话也没什么。”   荣国公府在大齐的地位非常高,甚至连大部分皇亲都不如国公府尊贵。荣国公齐睿业在朝堂一言九鼎, 齐寒齐凌两位公子也身处要位。而谢夫人更是出身镇北大将军府, 父兄手握大齐半数兵权。   而从之前齐佩芜及笄,在门口迎接各位夫人的只是嬷嬷丫鬟们这一点也能看出来荣国公府是多么显赫。   如此显赫的人家, 若是派人进去被发现,那岂不是连累了周容雅?   且不说目的是从他们还视为亲女的齐佩芜身上拿护身符,就只是派暗卫进国公府, 被发现后恐怕都不是那么好应付。   所以这件事要让忍冬和周容雅说清楚, 不然到时候真的出事就不好了。   “是。”忍冬道,“齐公子请说。”   “我想让你帮忙去荣国公府拿一样东西。”齐斐暄从怀里拿出一个小荷包,正是张芸秋用来做“护身符”的那个。   她把荷包递给忍冬:“荣国公府的五小姐身上有个一模一样的荷包, 你用这个荷包把它换过来, 然后把五小姐的荷包拿来给我。”   忍冬接过荷包, 细细看了看:“遵命。”   “你不问问我想要做什么?”齐斐暄见忍冬一直面无表情, 问, “你不好奇么?不问问我拿荷包是何目的?”   大家小姐的随身物件都是特别重要的东西,可不是那么好拿的。而想要小姐们随身物件的人……大部分没什么好心思。   这要是换了齐斐暄是忍冬,她肯定忍不住八卦之心开口问了。   忍冬低头:“属下不敢。”   “好。”齐斐暄道,“那你快去,什么时候能够拿回来?”   忍冬想都没想:“今晚之前。”   “可天没黑的话, 你进府不太方便?”齐斐暄问。   “公子不必担心,属下自有办法。”忍冬抱拳行礼,随后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齐斐暄已经习惯了忍冬的神出鬼没,她对着窗户喊了声:“下次出现之前别那么吓人,先给个预兆。”   她到底是女儿身,要是忍冬在她换衣服或者睡觉时忽然出现不就惨了?   窗框拍打了两声,应该是忍冬的回应。   荣国公府。   今日府内出了些事,来来往往的下人们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动静大一点被注意到。   路过佩兰阁的下人也都低着头,尽量靠着墙角走路。   今日五小姐不痛快,阖府下人都知道最好不要在这个时候撞上五小姐,否则被挑出一些无中生有的错来,可不止是被罚挨打那么简单的事。   忍冬翻墙进府,刚一落地就被暗处出来的黑衣人拦住:“谁!居然敢擅闯国公府,活的不耐烦了?”   周围传来刀剑出鞘的声音,看样子暗中应该还有不少人。忍冬却不害怕,他面色不变,往前走了几步,腰间的令牌便在阳光下耀耀生辉:“怎么,这么快就成了国公府的人?”   黑衣人看见令牌,手中动作一顿,收回刀问:“原来是忍冬大人。大人至此,有何贵干?”   “与你无关。”忍冬道,“退下。”   黑衣人拱手抱拳道歉,随后重归于暗处,仿佛从不存在。   荣国公府极大,若是没有人带着,很容易在府内迷路。但是在黑衣人退下后,忍冬却连犹豫都没有,直接往佩兰阁去了。   佩兰阁里,齐佩芜正在闹脾气。   她摔碎了价值千金的雕兰白玉杯,又将手腕上的赤金百宝镯扔到地上踩了两脚,满眼的忿恨几乎要化成吃人的豺狼:“呸,我可是县主!荣国公府上下,哪个不是靠着我的好命才有了今天?可现在他们却居然为了齐蓉这么对我!”   说罢伸手去拿妆台上的水照镜,想要摔下去的时候却被杜鹃拦住。杜鹃劝道:“小姐,这可是谢将军送来的东西,说是要给您当嫁妆的,听说是无价之宝,摔了可就没有了啊!”   这面镜子是谢夫人的兄长,镇北大将军谢云清送给齐佩芜的。   谢云清镇守边关十几年,一直没有回过京城。但是他没少让人送东西回来。因为谢云清家里没有女儿的缘故,他非常喜欢妹妹家的外甥女们。即使从没见过外甥女们,他每年也都要给国公府送不少东西。   而其中最贵重的就数这面水照镜。   普通铜镜照人模糊,水照镜照出来的人影,却连发丝都能清楚的看到。故而杜鹃说水照镜是无价之宝。   “那就再让舅舅去找便是!”齐佩芜却不在意她道,“舅舅疼我,又怎么会在意一面镜子!夫人责骂我,我舅舅可不会!”   大丫鬟红花跪在地上,见齐佩芜这样,也小心翼翼的开口劝:“小姐勿恼,夫人是因为四小姐的事儿着急了。”   “为了齐蓉就能训斥我?”齐佩芜扔下镜子,冷笑。   想到她的身世,齐佩芜带上了几分恨意道:“指不定哪天,他们就把我给赶出去了。”   “小姐……”跪在另一边的海棠连忙膝行上前拦住齐佩芜,“这话可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齐佩芜踹开海棠,“你管的倒是多。”   海棠被踹倒,胸口隐隐发闷。但她也不敢喊痛,只能爬起来强忍着不适道:“奴婢……奴婢去看看木樨怎么还没回来。”   “去!”齐佩芜道,“让她打听个事儿,这么久都不回来……”   海棠弯着腰跑出去,只留下红花和杜鹃跪在那里。   木樨很快就被喊回来,她进门就跪倒:“小姐,奴婢听府里下人说了,是颖欣伯府的二小姐将耳环掉在了四小姐的茶水里,才发现二小姐的茶水有毒的。”   “颖欣伯府?我还真要谢谢她。”齐佩芜想到谢夫人看见齐斐暄时的笑容,咬牙切齿道,“听说我娘还把及笄时的那套首饰给了她?”   在齐佩芜身边伺候了这么久,木樨深知齐佩芜的性子,她吓得发抖,低着头不敢说话。   齐佩芜咬牙,她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话还未出口,就身子一软倒了下去。   这下红花和杜鹃慌了神,连忙起身将齐佩芜扶到床上躺下。   两个丫鬟关心齐佩芜的身体,却并没有注意到齐佩芜脖子上的护身符早已消失不见。   半晌,佩兰阁房里的地上出现了一个和齐佩芜之前带的护身符一模一样的荷包。   忍冬很快回了明巷。   齐斐暄正坐在房里研究那个不能再用的一次性面具,忽然听到窗户响,知道是忍冬回来了,便道:“请进。”   忍冬从外面跳进来,开窗的一瞬间,冷风吹到齐斐暄脸上,齐斐暄鼻子一氧,打了个喷嚏。她揉着鼻子问:“回来了?”   “是。”忍冬将手里的护身符递给齐斐暄,“幸不辱命。”   那个护身符和齐斐暄交给忍冬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的花纹有些许不同。齐斐暄接过护身符的那一瞬,感觉到从指尖划过一丝温润又清爽的力量。   是什么?齐斐暄翻过护身符,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错觉么?齐斐暄将护身符放到桌子上:“忍冬,你去国公府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之前从国公府回来的时候,齐蓉被害的事儿并没有查出个结果,齐斐暄也没有什么能够接触到国公府的途径,所以她也不知道齐佩芜后来有没有蒙混过关。   齐斐暄还是很想知道国公府是怎么处理这件事的。   忍冬道:“不知是什么样的动静?”   “听说国公府四小姐前几日差点被人下毒?”齐斐暄问,“他们查出来怎么回事了吗?”   忍冬道:“查出来了。”   “哦?”齐斐暄来了精神。   “说是五小姐身边的一个粗使嬷嬷做的,因着当初四小姐骂了那粗使嬷嬷一句,粗使嬷嬷怀恨在心,便做了这件事。”忍冬顿了顿,接着说,“不过,属下倒是觉得不可信。”   当然不可信,一个粗使嬷嬷而已,哪儿来这么大的胆子敢去给府里的小姐下毒?齐斐暄心道。   这件事在查到粗使嬷嬷的时候,应该就能够确定是齐佩芜做的。   只不过齐佩芜抓住了所有人都认为“没有哪个大家闺秀会毁掉自己的及笄礼”这一点,所以才肆无忌惮。   忍冬又道:“国公府的五小姐提起了颖欣伯府的二小姐。说是要好好谢谢那位二小姐救了她四姐。”   果然是知道了!看来以后有的忙了。   齐斐暄扶额,叹口气让忍冬出去,然后拿出了火折子。   宅子里没有炭盆,因为这里冬天取暖都是用地龙,所以齐斐暄若是想烧掉护身符里的胎发,就得找个防火的地方。   正巧贞珠和如宝回来了,齐斐暄便让贞珠找了个铜盆,然后将荷包里的胎拿出来放进铜盆里烧毁。   随着胎发变成灰烬,齐斐暄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膈应她的东西终于被毁掉了。   如宝问:“小姐,这是什么啊?”   “不好的东西。”齐斐暄把铜盆递给如宝,“弄干净。”   如宝抱着铜盆出去,齐斐暄把装护身符的荷包收好,躺到床上闭目养神。   另一边,国公府内。   昏倒过去躺在床上的齐佩芜,忽的吐出一大口血。 第33章   房里的几个丫鬟吓懵在当场。海棠更是又惊又惧, 又因为刚才被踢的那一脚而僵直着身子直挺挺的倒下。   红花最先反应过来,她忙拿了帕子给齐佩芜擦血:“快……快送海棠回她房里!然后去请夫人!还有陈女医……”   木樨和杜鹃连忙扶着海棠跑出去,留下红花照顾齐佩芜。   国公府家大业大, 府中自然也有专为女眷看病的女医。女医的住处离佩兰阁不远, 杜鹃很快就将她请来。   得到信的谢夫人也赶到佩兰阁。   谢夫人到的时候,女医正在给给齐佩芜把脉。见女医眉头紧皱,谢夫人担忧的问:“陈大夫,阿芜她怎么样了?”   女医摇摇头:“五小姐这是气急攻心, 胸中有闷气,一贴药下去就能醒来。但五小姐是心病, 若是找不到病根在哪儿,以后难保不会再……”   言已至此, 就不必再说下去。谢夫人上前,摸了摸齐佩芜的额头:“这孩子才多大, 怎么会气急攻心了?”   赵嬷嬷低声劝慰:“夫人不必担忧, 五小姐吉人自有天相, 定然不会有事的。”   谢夫人眉心微蹙:“阿芜这孩子,向来是不叫我省心的,这次若是不知道她为何这样,我也不能放心。”   要说阖府上下, 没人比陪着齐佩芜长大的谢夫人更了解齐佩芜的性子,这次齐佩芜急火攻心昏倒过去,如果不尽快找出原因来,那她以后肯定还要闹出幺蛾子来。   医女给开了药, 带着小丫鬟告退去煎药。谢夫人这才看向房内的几个丫鬟:“红花,你可知道五小姐这是怎么了?”   红花一哆嗦,支支吾吾的不敢言语。   她这幅样子反而让谢夫人看出端倪:“海棠去哪儿了?是不是五小姐又打你们了?”   齐佩芜经常稍有不顺心就打骂下人,谢夫人已经说过她无数次,可齐佩芜依旧我行我素,根本就听不进谢夫人的话。   为此谢夫人可是操碎了心。   红花看看躺在床上的齐佩芜,捏着衣角,有些害怕的说:“夫人,小姐她……是因为李嬷嬷的事不高兴。”   李嬷嬷就是那个给齐蓉下毒的粗使嬷嬷。   下毒的事情被查出来后,李嬷嬷便被打死,一则为了给齐蓉出气,二则是为了以儆效尤。   听到李嬷嬷的名字,谢夫人面色一沉,“怎么回事儿?”   “是……五小姐是因为四小姐责骂李嬷嬷生气。”红花咽了口口水,按着之前齐佩芜教给她的话,一字一句的说,“还有就是,李嬷嬷被打死时没人告诉小姐……”   “好了,我知道了。”谢夫人叹口气,一双美目中满是愁云,“这孩子,李嬷嬷是要害阿蓉的,怎么分不清亲疏!”   红花松了一口气。   齐佩芜让李嬷嬷去买青褐叶的事儿几个丫头自然是知道的。她早就教过红花几人,万一要是被发现端倪,就让她们说是齐佩芜舍不得李嬷嬷。这样虽然会让谢夫人说几句,但也总比给齐蓉下毒的事被发现要好。   荣国公府出了这么多事,谢夫人心里忧愁。她给齐佩芜掖好被角,然后看着面如金纸的齐佩芜,满心的愁绪。   女医将熬好的药送来了,谢夫人亲手给齐佩芜喂了药。   只不过药效没那么快,一剂汤药下去,谢夫人又在佩兰阁守了齐佩芜半个时辰,齐佩芜都没能醒过来。   最后还是赵嬷嬷上前轻声和谢夫人说了些什么,谢夫人才离开佩兰阁。   生下丫鬟婆子在佩兰阁守着,直到快二更天的时候,齐佩芜才悠悠转醒。   杜鹃一直守在齐佩芜窗边,见她醒过来,杜鹃喜道:“五小姐醒了!红花,木樨,五小姐醒过来了!”   红花和木樨也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们赶忙到了齐佩芜床前,问齐佩芜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齐佩芜皱皱眉,撑着床沿想要爬起来,却撑了个空。红花还没来得及去扶住她,齐佩芜就从床上跌下去,扑通一声摔到地上。   地面铺着的毯子慢慢被猩红的血迹浸透。齐佩芜抬抬头,看到她惨状的红花尖叫一声捂住嘴。   木樨和杜鹃也双腿发软,几欲逃离。   佩兰阁陷入一片混乱。   *   自从身边有了忍冬这个暗卫,齐斐暄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小心翼翼。   齐斐暄是真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   大齐虽然不像前朝那样对女孩子家有诸多束缚,但女扮男装离开家里和外男住在一起的性质还是非常严重的。   这要是被发现了,估计几十年后都有人拿齐斐暄当反面教材。齐斐暄并在意别人的目光,她只是不想惹麻烦而已。   毕竟在大齐,男人出门要比女人方便的多。   最终齐斐暄告诉忍冬,如果她不出宅子,忍冬就不必跟在她身边。   反正这宅子安全的很,忍冬离她远一点也没什么。   房内,换秋送来了午饭:“我们公子说,让我转告齐公子一声,公子可别忘了,我们公子还要教您念书呢。”   “忘不了。”齐斐暄笑道,“这么重要的事怎么会忘。”   成春也不多说,他退下去,让贞珠如宝侍候齐斐暄吃饭。   如宝有些担心,她问:“周公子毕竟是男人,小姐,让他教您识字……”   “这有什么的,我现在也是男人啊。”齐斐暄道,“我又不会吃亏。”   顿了顿,齐斐暄笑道:“再说了,你害怕我被占便宜不成?你看我们两个,真有点什么是谁占便宜?”   “可是小姐,您毕竟是女儿身……”如宝有些害怕,“万一被发现了怎么办。再说了,您……您为什么非要识字啊?”   贞珠瞪了如宝一眼:“小姐自然有小姐的打算!”   齐斐暄笑了笑:“我想当给人谋士,连字都不认得可不行。”   顿了顿,齐斐暄补充道:“你家公子我,想要打出个窥探天机的名头来。不认字的话,被人骗了怎么办?”   如宝不说话了。   齐斐暄又自言自语:“不如名号就叫天机先生?”   因为之前和周容雅说好了认字的事儿,齐斐暄在吃过午饭后便来到了周容雅房外。   她怀里抱着昨天下午让贞珠出去买的笔墨纸砚,腾出一只手敲响了周容雅的房门:“周公子,你在么?我来了。”   成春在里头,听到齐斐暄来,他把齐斐暄让进去:“齐公子来了,我们公子等了有一会儿了。”   “让周公子久等。”齐斐暄有些不好意思,她把东西都放到靠窗的书桌上,“今天就麻烦周公子了。”   周容雅已经能坐起来了,他见齐斐暄抱来笔墨,问:“你想学写字?”   “也不是,就是我昨天让贞珠去买东西,她就把一整套都买回来了。”齐斐暄把笔墨纸砚都整理好,“我想应该能够用得上,就拿来了。”   周容雅道:“那好。你先从千字文学起。”   说着,周容雅让成春从拿来了一本书递给齐斐暄。   成春拿了书之后就退下去,房里只剩下齐斐暄和周容雅。周容雅让齐斐暄在书桌旁坐下,他给齐斐暄念书上的内容。   “千字文共有一千字,你若是学会了,也就能看懂大部分书籍了。”周容雅手里拿着另一本书,缓声念着千字文。   他的声音低沉中带着丝威严,却偏偏念的是千字文这种小孩子的开蒙读物,有种莫名的反差。   齐斐暄托腮听的入神,她眼睛看着书上的内容,然后将周容雅所念到的字和书上对起来。   周容雅念了将近一半才停下来:“若是学的太多,你不一定能记住。先学这些。”   “谢谢。”齐斐暄抱着书道谢。   前世小时候,齐斐暄也在学校学过千字文,所以这会儿周容雅念起上面的内容,齐斐暄觉得熟悉,记住书上的内容也就没废多少力气。   周容雅道:“需不需要我再念一遍?”   “不用了。”齐斐暄摇头,“你刚才说的那些,我都记下来了。”   “记下来了?”周容雅挑眉,“这么快?”   “是啊。”齐斐暄睁着眼撒谎,“我从小就聪明,所以你念一遍我就记住了。”   “记住就好,你回去多看几遍也就会了。”周容雅道,“你很聪慧,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读书呢?”   “因为……因为我爹听了后娘的话,不愿意供我去学堂的花销,我又不愿意被先生管着,所以就只在学堂待了一两个月。”齐斐暄道,“但是我学过的东西,还是不会忘记的。”   说罢将椅子搬到周容雅旁边:“那个,我就坐在你身边,这下你说话的声音就可以小一点了。也能省不少力气。”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周容雅却没有不习惯,他指着齐斐暄手上拿的千字文,慢慢的教齐斐暄。   周容雅声音好听,态度又温和,而且看上去为人正派,齐斐暄挺喜欢这位周公子。   周姓是大齐国姓,齐斐暄多少能够猜出来周容雅是皇亲一类的人,只不过齐斐暄也不知道周容雅受伤后为什么会躲在外头养伤。   侯门似海,官宦权贵家里的阴私事儿多,若是周容雅怕回家后被别有用心的人暗害,也不是说不过去。可周容雅曾经说过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既然家里没有亲人,周容雅又为什么不回家? 第34章   难道是怕有外人害他?   怎么可能。齐斐暄摇摇头,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   应该是有别的难处。齐斐暄托着腮, 听周容雅给她讲解书上的东西。   千字文是开蒙的书, 也没有什么晦涩难懂的地方,再加上周容雅讲解时条理清晰言辞精准, 齐斐暄学起来也不太费力。   时间过得快, 不知不觉便过去了一个时辰, 等成春来提醒周容雅喝药的时候,齐斐暄才猛然察觉现在已经快要未时了。   成春将药从托盘上拿下来递给周容雅, 道:“公子,该喝药了。”   周容雅接过碗, 垂眼看着碗里还冒着热气的汤药。   “公子,周先生让拿了蜜饯。”成春拿下来一个小碟子,“他说……”   “周先生年纪大了,怎么还能什么事都要让他操心。”周容雅抬手, 将碗里的药喝尽,又把碗递给成春,“我又不是小孩子,以后不必再拿蜜饯来。”   成春低下头:“是。”   周容雅已经喝完药, 成春便将碗碟收拾好退了下去。齐斐暄看天色不早, 道:“已经这个时候了,你该休息了。麻烦你这么久, 真不好意思。”   “没事。”周容雅道,“你聪慧至此,以后若是一心向学, 定然能有一番作为。”   齐斐暄摸摸鼻子:“多谢周公子。”   她并不是真的聪明,只不过是借着前世所学过的东西才能勉强撑得住而已。现在被周容雅这么夸,齐斐暄就有些心虚。   “时候不早。”齐斐暄道,“我先告辞。明日再来叨扰。”   “带上书。”周容雅道,“学入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虽然天赋聪颖,但也不能耽于玩乐。”   想想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确实无所事事一直在房里躺着,齐斐暄干笑两声,拿上了书。   周容雅还没走,齐斐暄这两天想做什么事都不方便,她总闲着不如多看看书。   齐斐暄住在宅子里几日,对这宅子已经非常熟悉,本来不需要人带路,但是这里目前还不是齐斐暄的宅子,所以她出门都带着换秋。   一路上,换秋一直看齐斐暄。几乎走两步就要看齐斐暄三眼,齐斐暄被他看的无奈,问:“怎么了?”   “齐公子。”换秋知道自己被发现,挠挠头笑着说,“我们公子他从未对谁这么好过。”   “哦?”   “我们公子很厉害的,齐公子,你一定要好好学!”说起周容雅,换秋满眼都是崇敬,“我们公子是大齐最厉害的人!”   齐斐暄:“……哦……”   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齐斐暄远远的就看见贞珠和如宝往这边跑。   因为齐斐暄怕自己的身份被发现,所以让贞珠如宝两人留在房里看着,不让宅子里做杂事的人进去。这会儿两个人都过来……   等贞珠跑近,齐斐暄问:“贞珠?怎么了?”   “公子。”贞珠喘着粗气,尽量压低声音,“秦公子来了。”   秦幼栩来了?齐斐暄想到这两天确实没和秦幼栩联系:“他在哪儿?”   “秦公子还在外面。”贞珠道,“他说来和公子说两句话就走。”   “走,咱们赶紧去看看。”齐斐暄道,“别让秦公子一直在外面等着。”   几个人便一起往院外去,路上,换秋凑到贞珠身边问:“我一直想问,你和如宝的名字怎么这么像是女孩子啊?”   贞珠吓了一跳,小步急趋到齐斐暄身边:“小……公子……”   “哦,她们两个的名字是我随口取的。”齐斐暄道,“听说男孩儿取女名好养活,就随便取了叫叫。怎么了?有什么不妥么?”   “没……没有。”换秋道,“我就是……没见过。”   “没事,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就见的多了。”齐斐暄敷衍过去。   秦幼栩是坐着马车来的。齐斐暄出门后看见秦幼栩的马车并没有伯府的印记,心里松了一口气。车夫见齐斐暄来,忙道:“我们公子在车上等着。齐公子请上车。”   齐斐暄让贞珠如宝和换秋先回去,她一个人上了马车。   秦幼栩正在摆弄一把手掌大的小弯刀,见齐斐暄来,秦幼栩忙收起刀子:“阿暄,你来了。”   “嘘,以后叫我齐眠。”齐斐暄小声道,“我在外面的名字是齐眠,别让人发现不对劲儿。话说回来,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   “好。齐眠。”秦幼栩有些无奈,“没什么事,我就是来明巷看看,结果问了好几家都没有齐公子这个人,一直问道这里才找到你。”   当初和翠叶说的时候,确实忘记告诉翠叶她是在明巷的哪一家了。齐斐暄扶额:“我的错。”   “也没什么,就是怕以后有急事找不到你。”秦幼栩道,“阿暄……齐眠,你离开庄子,不怕张氏察觉到不对?”   “怕什么,我不离开那里就直接等死。”齐斐暄耸肩,“只不过我这次出来用的是一个假的身份,阿栩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弄到户籍?银子不是问题,只要弄到的真的户籍就好,最好是查不出来问题的那种。”   没有户籍始终是个大问题,往近了说,周容雅离开时会把宅子给齐斐暄,到时要是发现齐斐暄居然连户籍都没有,绝对会查出她的身份。   现在还没被察觉,估计是因为周容雅的人还没心思查她。齐斐暄要趁着这个空赶紧给自己弄个身份。   “户籍?”秦幼栩思忖了会儿,“倒是不难弄,你想要什么样的?”   “我想要江南那边的户籍,中等人家有个后娘。”齐斐暄道,“如果能改名叫齐眠就最好了。”   秦幼栩答应:“可以,正好我有几个户籍,等回去我找个合适的给你。”   齐斐暄呆了一下,看向秦幼栩。   户籍这东西,还有一屯屯一堆的?   秦幼栩笑笑,解释道:“毕竟我要对付颖欣伯府。”   齐斐暄了然。   颖欣伯府虽然已经不如以前了,但毕竟是伯府,不是能够随随便便扳倒的。   更何况秦幼栩的目的不止是扳倒颖欣伯府。   齐斐暄想了想:“还要有个由头解释我们为什么能认识。”   想到她和周容雅相识的经过,齐斐暄道:“不如就说我从江南来京城,因为盘缠花光了所以差点饿死,后来是你救了我。”   “好。”秦幼栩道,“不过你为什么要来京城呢?”   “爹不疼娘不爱,在家没地位不被重视,所以想出来闯荡一番。”齐斐暄摊手,“随便编个借口呗,反正江南远得很,想要查也不那么好查的。但是我需要这一路上的路引官文。不知道你能不能帮忙。”   做戏做全套,既然是从江南来的,那这一路上的路引官文就少不了。   秦幼栩答应下来:“没问题。过两天我就给你送来。”   齐斐暄道:“那就多谢了。需要多少银子?”   “何必这么见外。”秦幼栩道,“我娘的事,还多亏了你告诉我。”   齐斐暄听出几分不对:“怎么?”   “我娘真的没死。”说起这个,秦幼栩眼眶有些发红,“我居然一直不知道,这次我让人去找了以前家里的老嬷嬷才打听到一些事……”   秦幼栩的母亲楚氏被掳走时他才只有几岁,正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秦英的朋友和秦家的下人们都说楚氏已经死了,而秦英也没反驳,秦幼栩便误以为楚氏是真的死了。   他长大后也一心想报仇,根本没有去想小时候的事情。   可以说,秦幼栩根本就没有想到过楚氏居然还活着。   也没想过楚氏居然是被蛮人掳走的。   蛮人这个词,在齐京的人听来,几乎像是隔着千山万水一般遥远。   楚氏又没有出过关,怎么会被蛮人掳走呢?   秦幼栩声音低沉:“那个嬷嬷是一直跟在我娘身边的。她说……她说我娘真的没死,只是不在齐京,可我再问她我娘的事,她就不说了。”   老嬷嬷是在为楚氏掩盖一些事。齐斐暄心里有个猜测,只不过无凭无据,她也没有说出来:“以后总会查清楚的。”   “是啊。”秦幼栩道,“我已经不记得我娘是什么样子了。不知道等将来见了面,我娘还能不能认出我来。”   毕竟十几年过去了,秦幼栩也从小孩子长成了少年,即便是亲母子,认不出来的可能性也很大。   齐斐暄沉思半晌:“你可以把你大腿上有胎记的事告诉你娘,她应该不会忘记。”   “阿暄……阿暄你不要说这个了!”秦幼栩往后缩了缩,“你一个女孩子家,怎么能说这个……万一让人误会怎么办!”   “好好好,我以后不说了。”齐斐暄道,“不说了还不行么。”   秦幼栩松了一口气:“你是怎么知道我……有胎记这件事的?”   “因为我会算命。”齐斐暄丢出去一个自己都不信的借口,“芸芸众生的命运,都在我这掐指一算里。”   说完,齐斐暄又补充道:“别问我找谁学的,我顿悟的。”   秦幼栩明显不信,但是齐斐暄不说,他也不好追问。   说了会儿话,天色也不早了,齐斐暄让秦幼栩回伯府,她下车后站在门口看着秦幼栩的车离开,半晌叹了口气。   秦幼栩这人,在原书里简直是男女主感情的垫脚石,活的累,死的也惨,齐斐暄想,希望他以后别走原书的老路子。   在外面站了会儿,齐斐暄想要回去的时候,却见巷子外有人赶着马车过来。   赶车的是个年轻人,他将马车停在齐斐暄面前,从车上跳下来,见齐斐暄在,抱拳道:“这位便是齐公子?” 第35章   年轻人腰上佩着一把长刀, 身上穿着灰色劲装, 神情冷漠,语气冰凉。   这人看上去很不好惹, 齐斐暄退到门里,防备的看着年轻人:“我是。你哪位?”   年轻人没回答齐斐暄的问题。他回身将车帘掀开。   “原来你就是齐公子。”车上下来一个身着飞鱼服的俊朗男人, 他拱手道,“久仰大名。果真是侠肝义胆,少年英才。”   久仰?齐斐暄被他说的一愣, 但见他身上的飞鱼服, 齐斐暄也知道这人是干什么的。她抱着少说少错的心态抱拳:“过奖。”   大齐开国之初便有锦衣卫一职, 虽然原书中锦衣卫出场戏份不多,但是齐斐暄却知道锦衣卫这三个字有多可怕。   能止小儿夜啼, 能令成人心颤。   这种人, 齐斐暄觉得她还是少惹为妙。   不然万一哪句话说错被他记恨上可怎么办?锦衣卫这种嚣张跋扈惯了的,都是小心眼,一句话不合适都要被他们记上好几年的。   男人还想说什么,齐斐暄眼前一花,忍冬不知从哪儿跳出来:“卢大人, 公子等你很久了。”   说罢忍冬扬起手,内院便跑出来一个青衣小厮:“卢大人,请随我来。”   男人冷笑一声, 对齐斐暄道:“齐公子,告辞。”   青衣小厮带男人进去后,齐斐暄问问忍冬:“这是谁?是锦衣卫么?”   这位卢大人一看就不像好人, 虽说他五官端正气质超群,但齐斐暄总觉得他的态度神情都不太对劲儿。   难道锦衣卫都这么奇怪?   忍冬道:“那位是锦衣卫指挥使卢瑁卢大人。卢大人和我们公子……交好,今日是特意来探望公子的。”   交好?齐斐暄可不信。   只不过周容雅的事她无权过问。齐斐暄也没心思管别人的事,现下没有要紧事,齐斐暄回了房里努力认字去了。   毕竟她要学会做面具,不认字可不行。之前沈恙给的那个面具方子,齐斐暄问过忍冬,忍冬却对此一窍不通。   想也是,忍冬是暗卫,估计他也不会学易容这种对暗卫来说没什么用处的东西。沈恙又不在,做面具这种事也只能靠齐斐暄自己去学。   好在齐斐暄脑子聪明又灵活,又只是单纯的不认识大齐文字,并不是真正的没读过书,所以认字还难不住她。   而齐斐暄又是学过千字文的,故而学起东西来快到令周容雅惊讶。   “国子监祭酒陈鸣与我相识,我去信一封,让他收你为弟子,待你学成,便去参考科举如何?”   见齐斐暄几天时间就将千字文学的差不多,周容雅起了爱才之心。这一日齐斐暄到周容雅房里的时候,就听到他这么说。   几日前见到的那个锦衣卫指挥使卢瑁也在,他站在周容雅床前,那一身飞鱼服却不显得跋扈:“公子说得对,齐公子你年纪还小,总要为将来做打算。”   齐斐暄连忙拒绝:“好意心领了,但是我……志不在此。”   科举进场时为了防止作弊都是要搜身的,齐斐暄是女扮男装,她去科举,不是送上门被揭穿身份?   还是早拒绝的好。   卢瑁笑了:“齐公子聪慧,想必以后做什么都能有一条出路。”   “多谢。”齐斐暄道谢,然后抱着书跑到周容雅床前,“周公子。今天感觉怎么样?”   “还好。”周容雅抬手,把齐斐暄怀里的一本叫闻归实记的书拿过去,“看到哪里了?”   “里面有很多不认识的字,所以我只看了半篇。”齐斐暄道,“这书太晦涩难懂,我看不太明白。”   闻归实记这本书是先帝时的钱太傅所做,里面记载了史书上的一些事,据传是专为皇子启蒙所用。   齐斐暄前世并没有这本书的存在,所以周容雅让她去书架上拿书时,齐斐暄出于好奇拿了这本书。   只是书里的生僻字太多,闻归实记又是以“言辞简练”著称,看书时遇到两个不认识的字就会影响理解全文,所以齐斐暄才只看了半篇。   齐斐暄问:“皇子们开蒙都用这么难的书么?”   “自然不是。”周容雅道,“闻归实记记载的是帝王将相之间的争斗和世间百态,自然不是所有的皇子都能用这本书开蒙。”   这书应该就是专用来给储君看的幼儿读物一类!齐斐暄感觉自己似乎拿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她的动作一僵:“哦……我说我以前怎么没看到过这本书……”   “闻归实记的作用不大,你没看到过也正常。”周容雅将书翻开,“一般人家并不会有这本书。”   闻归实记用作小孩子的启蒙书太难懂,而闻归实记上所记载的东西又是史书上都有的,这书除了启蒙没多大用处,所以没多少人会去买它。   卢瑁道:“公子还留着这书?在下还以为……”   “正好放在这里而已。”周容雅抬头,丹凤眼毫无波动的看向卢瑁,“卢大人,去做你的事。”   卢瑁一顿,恭恭敬敬的退下去。   估计是周容雅的身份太高,连锦衣卫都要听他的话。齐斐暄忍不住问:“周公子,你是做什么的?这样一直不回家真的可以么?”   “家中管事尚在,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周容雅道,“你唤我容雅便是。这是我的字,你不必见外。”   “啊,好。”齐斐暄想了想,“我……我还未及冠,我没有字。”   周容雅道:“无事。等你及冠,我帮你取字如何?”   她及冠还有几年时间,齐斐暄想了想:“多谢。”   周容雅又道:“我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明日我就要离开。到时我会把这宅子的房契和地契都给你。”   “啊?”周容雅忽然说要走,齐斐暄有些措不及防,“这么快?”   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歧义,齐斐暄又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这么快就要回去了?”   “留在这里也总不是办法。”周容雅道,“你若是想我了,可以去镇抚司找卢瑁。他知道我在哪儿。”   齐斐暄答应:“好。”   周容雅要走,对齐斐暄来说也是一件好事。毕竟齐斐暄还想要对付齐佩芜,周容雅不走,齐斐暄也不好发展自己的势力。   不过周容雅走的太突然,他第二天清晨坐上马车时,出来送他的齐斐暄还有些懵。   周容雅掀开车帘,垂眼看向一脸没睡醒的齐斐暄:“齐眠,若是有事,尽管来找我便是。”   成春递给齐斐暄一块令牌:“齐公子,这令牌可以让您随时出去任何地方。”   “我让换秋留下照顾你。”周容雅道,“还有宅子里的下人,我也不带走了。”   齐斐暄一下就清醒了:“不不不,不用,我有贞珠如宝两个,还可以再找牙婆买人。那个,我带上面具,蛮人应该也不认识我,所以忍冬也跟你走,我觉得你更需要他。”   齐斐暄不敢让周容雅的人留在她身边太久。之前同意忍冬跟着她,是因为她的计划还没实施,身边有没有人都无所谓。   可现在嘛……齐斐暄还不想让身边多几双眼睛。   周容雅见齐斐暄拒绝,也不勉强。换秋和下人们便也一起跟着他离开。   看着周容雅的马车渐行渐远,齐斐暄叹了一口气。   她就要开始做自己的事情了。   原书里的女主此时应该开始招兵买马,很快就要兴风作浪了,齐斐暄还要早做准备。   齐斐暄回到自己房里,坐在书桌旁愣神。   贞珠看的担心,问:“小姐,您没事?”   “以后即使是没人,也得叫我公子。”齐斐暄道,“我没事,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现在快到二月份了,书里说过女主和男主是二月份相识,当时他们相识的原因是……   楚明梧之死。   当初楚明梧的姐姐被齐佩芜陷害,为保名节在薛山上落发为尼出了家。楚明梧几乎要哭死过去,齐佩芜却还跑去刺激楚明梧。   齐佩芜把自己怎么害楚明馨的过程给楚明梧说了一遍,楚明梧年纪小,哪儿受得了这个?她听过之后就觉得是自己害了姐姐,便坐着马车要去薛山看楚明馨。   薛山险峻,楚明梧又催着车夫快些赶车,车夫着急之下重手打了马,马车就带着楚明梧跌下了悬崖。   齐佩芜那个时候还是第一次害人,她仅剩的一点良心过不去,便到薛山祭拜楚明梧。   而刚巧那个时候男主路过,听到了齐佩芜的话,便对齐佩芜产生了一丝兴趣。   后来男主才制造偶遇和齐佩芜认识……   原书里,齐佩芜做的恶事,有一大半是受到男主的帮助。   另一半则是凭借着那虚无缥缈命数。   齐斐暄想,这次没有楚明梧的事,齐佩芜和男主会不会认识?如果没有男主和那所谓命数的帮助,齐佩芜她还能不能“复仇”成功?   荣国公府。   早已经醒过来的齐佩芜坐在水照镜前,呆呆的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她的额头被包扎起来,齐佩芜摸着受伤的地方,神色阴沉。   那天她昏过去,醒来时却不小心磕到了额头。   当时明明只是磕到圆杌上而已,可她的额头却被被磕出了个口子。齐佩芜指尖用力,将手上珍贵的明锦攥的面目全非。   红花从外面进来,跪在齐佩芜旁边:“小姐,您要找的人找到了。” 第36章   “让他进来。”齐佩芜将明锦扔到一旁, 随手拿起妆匣里的红玉珊瑚簪戴上。   红花不敢耽搁,忙忙去请人来。   齐佩芜坐在圆杌上, 纤细娇嫩的指尖划过妆台上放着的纸张。   上面写着几个字。   若是红花识字, 她看见纸张上的内容定然会惊呼出声。   那上面, 是国公府主人们的名字。   蒙着眼睛的男人被领进佩兰阁。丫鬟将房里的帘子放下遮挡住齐佩芜, 有老嬷嬷上前解下男人眼睛上的黑布,男人打个哈欠, 一脸无赖的睁开眼。   看到屋里摆设的时候,男人眼睛里直放光, 他伸手去摸房中的香炉:“这是哪位小姐的香闺?这香炉, 值不少银子?”   “大胆!”老嬷嬷瞪眼,把男人伸到香炉上的手打下去, “跪下!小姐的事, 也是你能问的?”   男人被唬住,不情不愿的跪下去:“大户人家了不得,规矩真多。”   老嬷嬷抬脚想踢,齐佩芜却拦住她:“郑嬷嬷。不要动手。”   郑嬷嬷收了势,冲着被帘子挡住的齐佩芜弯腰告罪:“老奴失礼。”   “嬷嬷不必如此。”齐佩芜端坐于杌上, 声音柔缓的问男人,“你就是胡大黑?”   “错不了,小姐你看我脸上这胎记。”胡大黑指指他右脸上的一大块黑斑,“这满齐京还有谁有我这张脸?要说找别人还能找错,要找我胡大黑可错不了!”   “那就好。”被重重帘幕隔开的齐佩芜嘴一撇,露出笑容, “胡大黑,听说你手里有不少人?若是让你做一件事,不知你能不能办得到?”   “小姐问这个?”胡大黑一拍胸脯侃侃而谈,“小姐尽管说就是!只要是在这京城,就没有我胡大黑办不成的事!”   齐京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而胡大黑就是三教九流里最为厉害的存在。齐佩芜重生之前,被赶出荣国公府的那段日子里,她听到了不少关于胡大黑的事。   这个胡大黑在城西横行霸道做了不少孽,但是因为他的叔叔在长宁侯府当管事的缘故,也没人敢把胡大黑怎么样。   齐佩芜道:“过两日,会有一位小姐去城郊踏青。你带着人出去,见了那小姐后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都要把她给我带走。听见没有?”   胡大黑一愣,问:“不知是哪家的小姐?长的什么样子?小姐是想让我把她送去哪里?”   胡大黑也不傻。他在城西嚣张是因为城西没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可出了城西就不一样了。全齐京除了城西是平民百姓,剩下的可都是他惹不起的人。   齐佩芜抬手,轻轻的抚着手腕上的金镶玉手镯:“你既问了,我也不瞒你,我要你抓的是荣国公府的大小姐。”   “荣国公府?”胡大黑闻言,跪都跪不住了,身子一歪趴在地上,“小姐,你大人有大量,可饶了小的!这满京城谁不知道荣国公府是什么样的人家!小的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抓荣国公府的小姐啊!”   荣国公齐睿业虽然是文官,但是他也曾跟着岳丈谢将军上过战场杀过蛮人,这事儿几乎整个齐京都知道。胡大黑自然也不例外。   去诓骗荣国公府的小姐?胡大黑他怕自己被荣国公活活打死!   而且胡大黑虽然听说过这高门大户里的阴私事,可也从未想过他会掺和进来,也没想过这后宅居然有这么狠的妇人。   郑嬷嬷踢了胡大黑两脚:“起来!”   胡大黑生生挨了一脚,却趴在地上不肯爬起来:“小姐,你到底是哪家的奶奶和我逗闷子唉!小的就是碰荣国公府的小姐一下,怕都会被荣国公拿剑剁碎了喂狗,更何况把那位小姐带走!”   荣国公府声名显赫,就连齐京的三岁小儿都知道国公府是京城功勋世家之首,更何况胡大黑这个混迹于市井的混子?   胡大黑抹了把脸,带着哭腔说:“小的上有老下有小,你就可怜可怜小的!这事儿小的是真的不敢干啊!”   “把那位小姐掳走,不露脸也没人知道你是谁。”齐佩芜轻描淡写道,“你已经来了这里,如果不愿意做这件事,那……我也不能让你走了。”   听到齐佩芜这么说,胡大黑抖了两抖,忽然就冷静下来:“这位小姐,小的来之前可是和手底下兄弟说好了的,若是小的到晚上不回去,那兄弟们可就要报官了。”   齐佩芜愣了。她没想到胡大黑居然这么说。   虽说是重生了一世,可齐佩芜重生之前也只是个内宅妇人,拿生死之事吓唬吓唬府里的丫鬟婆子还行,遇到胡大黑这种混不吝的,齐佩芜是束手无策。   她想要发脾气,可是又怕惹急胡大黑,怕动静闹大了把谢夫人惹来,便也只能忍着。   齐佩芜半晌没说话,胡大黑抬起头问:“小姐,小的可以走了吗?您放心,今天这事儿小的就烂在肚子里,绝对不会说出去叫别人知道!”   “不行。”齐佩芜咬咬下唇,稳住心神吓唬胡大黑,“我知道你的事,你若不听我的,我就把你当初做的事儿告诉你叔叔!”   胡大黑傻了:“小姐您……”   “当初你祖母病重,你花光了你叔叔让你捎回家去买药的钱,害的你祖母病死的事,你可还记得?”齐佩芜问。   多活一世,齐佩芜多少听说过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齐佩芜前世死的时候,胡大黑花了给祖母治病的钱这事儿已经不是秘密,所以她才能了解一些。   胡大黑吓了一跳。他靠着叔叔才能在城西嚣张跋扈,还真不敢让他叔叔知道这件事。   “让你去,你就别推辞了。”齐佩芜叫胡大黑被唬住,就让木樨拿了一块金条给他,“这是给你的定金,事成之后,更有重赏。而且……你不必问我把那位小姐送去哪里。你带她走,之后她就任你处置。”   胡大黑接过金条,那金条的光芒刺得他心头一颤:“小姐的意思是说……”   “荣国公府的大小姐姿容绝美,举止雅致。你若是能和大小姐成了眷属,再哄住那位小姐,想必国公爷也不会怎么为难你。”齐佩芜道,“你能攀上国公府这棵大树,总比一直看你叔叔的脸色过日子要好得多。”   什么姿容绝美举止雅致之类的话,胡大黑听不懂,但是他能明白那两个词应该是说国公府大小姐长的好看。胡大黑不是什么太有脑子的人,被金条晃了眼,又被齐佩芜的话说动了心,想要答应,但是他又怕出事。   胡大黑道:“可若是国公爷要是真的想要打死我……”   “国公爷疼女儿,你若是哄住了大小姐,让她非你不嫁,她就会在国公爷面前护着你。”齐佩芜道,“你也不必怕,你若是能和国公府搭上关系,不也不用怕你叔叔发现当初的事儿了?”   跳龙门的机会就在眼前,胡大黑双手颤抖,他张张嘴,咬了口金条,然后道:“富贵险中求,小姐,我胡大黑听你的!”   齐佩芜露出得以的笑容:“那好,几日后我会让郑嬷嬷去找你,到时候你可别忘了带着人去城外。”   *   明巷。   周容雅一走,宅子里的下人们也跟着他离开。偌大的宅子里就只剩下齐斐暄和贞珠如宝主仆三人。   贞珠如宝两人倒是能做事,只不过也没有院里院外只用两个人的道理。   这一日,齐斐暄便让贞珠去找了牙婆来。   齐京的牙婆不少,贞珠打听了几个人就找到了牙婆,和牙婆商议好之后,牙婆便带着丫头小子们来了宅子里。   牙婆是个三十几岁干净利落的妇人。她带着一群年纪不大的小孩儿进到宅子里,小孩儿们乖巧安静的排成一队,站在前院等着主人家决定谁留下。   齐斐暄看了眼这群孩子,随手点出来几个长相清秀,目光带着正气的。   牙婆笑着说:“公子眼光真好!这几个孩子都是新送来的,他们爷娘都是好人家,家里有难了活不下去,才把孩子送到我这儿来。您要他们,绝对错不了!”   牙婆话音刚落,队伍最末尾的一个小姑娘“噗通”跪下,粗声粗气道:“求求公子买下我!”   把齐斐暄吓了一跳。如宝忙护住齐斐暄:“谁敢无礼?”   齐斐暄拍拍如宝,示意自己没事,又问牙婆:“这是?”   “嗨,这丫头!”牙婆连忙过去拉着小姑娘起来,“你这丫头怎么这么无礼!赶紧起来站好!”   小姑娘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牙婆才松了一口气:“这孩子真是……让公子笑话了。这孩子的娘亲生病了,她自卖自身要给她娘亲买药。但一直没人要这孩子,她急成这个样子。”   说完,牙婆拍了小姑娘一巴掌:“吓到公子了,还不给公子赔礼!”   小姑娘低下头,揉着被打的地方闷声说:“公子恕罪”   齐斐暄细细打量着这个小姑娘。她长的有些瘦弱,她双手粗糙,长相也有些男相。   “没事。”齐斐暄摆摆手,“你想留下来?你会做什么?”   “奴婢……奴婢力气大,奴婢会劈柴!还会洗衣做饭,还能一个人去河边打水!”女孩儿见有机会留下,忙不迭对齐斐暄说,“奴婢还和爹爹学过武,奴婢能保护公子!”   “会武?”齐斐暄挑眉,“这么厉害,怎么没人要?” 第37章   “这孩子太莽撞, 到谁家都得弄坏东西。嘴又不甜不会说话哄人高兴。就没人愿意要她。”牙婆干笑几声,似乎是怕齐斐暄嫌弃小姑娘, 又连忙补充,“但她手脚麻利,干起活来是真厉害。”   齐斐暄想了想:“你叫什么,今年多大了?家里还有什么人?”   “奴婢叫红丫。”小姑娘道, “奴婢今年十七岁, 家里只有娘亲一人。”   十七岁,在大齐这个年纪的女孩子应该已定亲了。齐斐暄又问她:“你可有亲事?”   女孩儿摇摇头:“没有。”   怕齐斐暄误会什么, 牙婆在旁边解释:“她爹是镖局的镖师, 几年前走镖的时候遇上山贼,没了。她守孝守了三年。这就耽误了亲事。”   原来是这样。齐斐暄道:“你说你会武, 露两手我看看。”   红丫连忙点头答应, 然后四处看了几眼,见外院墙角一个半人高的粗陶大水缸, 便跑过去,然后提气凝神抬脚便踹。   大水缸随着红丫的动作砰然裂开。碎陶片和缸里的水散落开来撒了一地。   红丫也被水浇透,浑身**的站在那里。这么冷的天,红丫却没有一点觉得冷的样子。她抹了把脸上的水:“公子,我可以留下来吗?”   地上的水流的满院子都是, 如宝惊呼:“哎你怎么这样!这要是结冰怎么办!”   “一会儿打扫干净就是了。”齐斐暄让如宝别激动, 她过去将地上的碎片捡起来细细看了两眼,“确实很厉害。留下。”   这种粗陶大水缸能让一个成年人进去蹲着,红丫却能够一脚把它踹开, 看来红丫的确是有功夫在身上的。   齐斐暄又问了谁会下厨,挑出两个厨娘后道:“那就是这些人了。贞珠,给吕婆拿银子。”   贞珠清脆的答应了一声,从怀里拿出早就换开的碎银子递给吕婆。吕婆喜笑颜开的接过银子,满脸的皱纹都带着喜气:“哎呦,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然后把那几人的卖身契找出来递给贞珠。   贞珠送吕婆离开,回来后问:“公子,这些人咱们应该怎么安排?”   “小厮住在外院,让丫鬟们去内院住下。”齐斐暄道,“以后如宝留在家里当管事,贞珠和红丫跟在我身边。”   红丫高高兴兴的答应下来:“奴婢多谢公子!”   说完打了个喷嚏。   齐斐暄叹口气:“如宝,你带红丫去换身衣服。”   现在虽然已经过了严冬,但外头也依旧有些寒冷,红丫这个样子,齐斐暄还真怕她着凉。   现在没有后世那么发达的医学,普通的风寒都能病死人,得了病可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如宝带着红丫去了后院,齐斐暄让两个厨娘去后厨做饭,然后对贞珠说:“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出去一趟,去药铺买点东西。”   顺便看看齐京现在是什么情况。   齐佩芜既然已经重生了,那她绝对会搞事情闹出幺蛾子来。   齐斐暄仔细回忆了一下原书内容,被书里接下来的剧情恶心的不轻。她回到书房,拿起毛笔用简体字写下原书里所写的即将要发生的事。   原书里的齐佩芜重生后觉得整个大齐都欠了她的,于是便开始疯狂的报复前世接触过的每一个人。   就像上次齐佩芜想要害齐蓉一样,她害人根本就没有原因,勉强能够算得上原因的缘由是齐蓉过的比齐佩芜好。   齐斐暄心道,这齐佩芜和张芸秋还真是亲母女,这两个人的心肠真是一样的狠毒。   原书里,这个时候齐佩芜已经开始“复仇”了。   她毒死了齐蓉,又害的楚明梧坠崖而亡,随后把手伸向了……齐如君!   齐如君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她今年也不过是十八岁。齐如君早就和庆国公府的世子邹昶定了亲,只不过因为邹昶镇守在边关他们才一直没有成亲。   不过好在邹昶几个月后就会回来。   在齐佩芜的前世,邹昶回来没多久就和齐如君成亲,之后两人夫妻恩爱,举案齐眉,邹昶感激齐如君等他三年,便发誓终身不纳妾,一心对齐如君好。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这就让齐佩芜心生嫉恨,于是齐佩芜重生后,就做了一件能毁了齐如君一辈子的事,而且也让她得逞了。   齐斐暄看着纸上的内容,忽然烦躁起来。她把纸张捏成团扔掉,然后趴在桌子上,惆怅的叹口气。   还是因为她太弱了啊。齐斐暄有些丧丧的想,无论如何,她也得开始发展自己的实力。   她也不能让齐佩芜伤害到荣国公府的人。   不仅仅是因为荣国公府的人是她的亲人,更重要的原因是,如果真的让齐佩芜得手,那齐佩芜以后会更加肆无忌惮,还会有更多人因为齐佩芜的一时喜恶遭殃。   齐斐暄在书房坐了没多久,贞珠就在外面敲门:“公子,饭菜做好了。”   “这么快?”齐斐暄暂时打起精神,“送过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然她能拦住齐佩芜害齐蓉,那她应该也能够救的了齐如君。   齐斐暄也不再纠结,她吃完饭,带着已经换了衣服的红丫和贞珠出了门。   过完年这么久,齐京也已经重新热闹起来,齐斐暄去了药铺买了些做面具会用到的东西,然后又去各家铺子逛了逛。   齐斐暄身上虽然有银子,但是也不能坐吃山空,她想着开个能够收集消息又能挣钱的铺子,想来想去唯有酒楼和茶楼符合她的要求。   于是齐斐暄就找了家茶楼坐下。   正是午后,茶楼里的人不多,齐斐暄挑了个二楼靠窗的位置,点了一壶茶一碟点心,坐在窗边喝茶。   耳边是茶楼里零星几个人的闲谈。   大抵是在说谁家夫妻吵架哪户儿子迎亲之类的琐事。齐斐暄没再关注他们,转头看茶楼里的装饰摆设。   大齐富足,百姓便都喜好奢靡。这茶楼自然是按照百姓们的喜好来的,齐斐暄看了会儿,觉得自己实在受不了这风格,便起身要走。   茶楼外却传来那匹嘶鸣声。   齐斐暄愣了下,福至心灵推窗看去,就见一辆眼熟的金马车停在茶楼外。   拉车的两匹马趴在地上,此时已经口吐白沫,眼看就要不行了。   金马车前面是个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男人,齐斐暄的位置只能看轻那几个男人的背影。   见马车出事,那骑马的男人让他身边的小厮去报官,然后下马靠近金马车。   男人身边的几个人也从马上下来。   有丫鬟从金马车里出来,叉腰指着男人骂到:“你是谁家不长眼的,没看到我家小姐的马车从这里走?你不让一让也就罢了,居然还打死了我家小姐的马?”   贞珠自然也看到了外面的情形。她小声道:“公子,那个丫鬟好面熟啊……”   “当然面熟。”齐斐暄道,“她就是荣国公府那位五小姐的丫鬟,似乎叫木樨?”   贞珠惊讶:“这……还真是她!公子,叫她看见了不好,咱们躲一躲。”   木樨是见过齐斐暄和贞珠的,贞珠怕被木樨看出什么端倪。   “怕什么,她没心思看我们。”齐斐暄道,“你没看见他们的马都死了?木樨肯定要操心怎么回去的,哪儿来的时间到处乱看。”   茶楼外,骑马的男人抱拳,谦逊道:“姑娘恕罪。在下失礼,不知姑娘是哪个府上的?在下定然亲自登门谢罪。”   “登门谢罪就算了!我们小姐才不要你谢罪!”木樨横眉竖眼,丝毫不见在齐佩芜面前时的怯弱。   金马车里却传出齐佩芜阻止的声音。   齐佩芜道:“木樨,够了。”   车上的丫鬟掀开车帘,齐佩芜从已经有些歪斜的马车上下来,然后问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那男人抬头看着齐佩芜,声音轻缓道:“在下楚钦。”   楚钦?!   齐斐暄心中一惊,随后听到木樨的惊呼:“楚钦?是那个十六岁就高中状元的楚钦?”   “正是在下。”楚钦道,“在下偶然路过,见这两匹马失控,便动手打死了它们。实在是失礼了。”   齐佩芜愣愣的看着楚钦。   齐斐暄倒是知道她为什么这么看着楚钦。   因为这个楚钦,就是原书里的男主。   身为男主,楚钦的容貌自然也是不差的,书里形容楚钦是“眉目风流”,还说楚钦的相貌有些雌雄莫辨。原书里,齐佩芜第一次见楚钦的时候,也是被楚钦的容貌迷住愣了半天。   不过男主和齐佩芜的相遇不应该是在薛山上么?原来的剧情里,男女主两个人也是差不多在这个时候遇到的,只不过他们两个人这会儿都应该在薛山,现在怎么都跑到了这里?   齐佩芜不去薛山还好理解,毕竟这次楚明梧没有死,齐佩芜没有上山的理由,可楚钦这个男主也不在山上……   难道是剧情产生了什么变化?   齐斐暄摸着下巴,想了半天,最终把原因归在剧情产生了变化上。   毕竟男女主相遇这件事是肯定要发生的,这两个人在哪里相遇估计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们相遇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茶楼里的人听到外面的动静,也连忙跑到窗边想要看看十六岁的状元郎是什么模样。   齐斐暄往后退了退,让跑过来的人能够看到外面。   看来,她也应该快点去做自己应该做的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书里的男女主相遇啦!暄暄原本要打一个人,现在要打两个人啦!   不过在暄暄面前,任何事都不叫事! 第38章   茶楼外喧嚣嘈杂, 有围观的路人喊:“刚才惊马了!状元郎是怕马车出事儿才出手把那两匹马打死!小姐勿要怪他!”   齐京的百姓生在都城,见识广胆子大,遇到这种事也喜欢凑热闹。   齐佩芜闻言,向着楚钦盈盈施礼:“多谢楚公子。”   “不必客气。”楚钦道, “小姐的马车坏了, 这样无法回家, 在下使人知会一声,让家中仆人赶车来送小姐回去。”   刚才惊马的时候, 齐佩芜的马车车轮被磕出一个大口子, 若是走起来定然颠簸。   齐佩芜点头,楚钦便让跟在他后面的人骑马离开。   不多时便有带着楚府印记的马车赶来,楚府车夫将马车停下, 跳下车后把马车让给了齐佩芜的车夫。   楚钦略带着歉意道:“委屈齐小姐先坐这车回去,稍后我会让人将小姐的马车送回国公府。”   齐佩芜脸颊发红,低头轻声道谢, 然后带着几个丫鬟一起上了楚府的马车,车夫驾车离去, 只剩楚钦留下。   马车走远, 楚钦勾唇露出颇有深意的笑容, 他看了眼地上躺着的两匹千里马,轻声道:“可惜了。”   然后又走到金马车旁边, 对身后跟着的人说:“楚束,把马车送去国公府。”   几人里最年轻的男人抱拳应是,随后将自己的马套在马车上。   茶楼里有人惊叹:“这没想到状元郎身手竟如此了得!早就听闻状元郎文武双全, 没想到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还颇有侠义心肠!这五小姐惊了马,若没有状元郎在,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状元郎年轻有为,日后必成大器!也不知是哪家小姐有福气能和状元郎共结连理。”   一旁的齐斐暄听的直想翻白眼。   还福气呢,谁嫁给楚钦这种人谁倒霉。也就只有齐佩芜才算是和楚钦天生一对,这俩人成亲,也算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过……齐斐暄想,她出门遇到了齐佩芜两次,次次她的马车都出问题,莫不是齐佩芜不能出门?   原书里也没说过齐佩芜一出门就惊马啊。   不过既然原书里已经死了的人现在还没有死,那以后除了一些既定事实外别的东西也都不必相信书里所说。不过就算只知道书里的既定事实,对于齐斐暄来说,也足够了。   齐斐暄看了眼茶楼外正在忙着套车的人,转身带着红丫和贞珠离开。   贞珠问:“公子,咱们接下来去哪儿?”   “随便走走。看看有没有可以盘下来的铺子。”出了茶楼,齐斐暄看着天空,有些郁闷的说,“可惜我手里没有可信之人。若是能有几个和红丫一样会武又忠心的人就好了。”   齐斐暄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和齐佩芜比。齐佩芜目前还是荣国公府的嫡女,不说别的,就是她平日里能够随意使唤的忠仆和银钱都不是无依无靠的齐斐暄能比的。   但是……齐斐暄暗搓搓的想,原书说她这个女配福运通天。也不知道她拿回护身符之后,那福运通天的命格有没有回来?   若是回来了,不知能不能心想事成?   齐斐暄是抱着猎奇心态看的原书,当时她只顾着吐槽原书神奇的内容,对女主的命到底有多好没有留心。所以齐斐暄也不知道这命格到底神奇到什么地步。   如果这命格能让她捡到忠心耿耿的绝世高手当手下,然后顺便再盘下来个铺子就好了。齐斐暄想了一会儿,晃晃脑袋把那些想法晃出去。   她并不信命,不管原书里所说的福运是不是真的,齐斐暄都不打算依赖它。   日子还是要自己过的,那福运若是真的,能让她实现一些“吃到好吃的糕点”或是“院里种的花开了”之类的小心愿倒是不错,但如果她什么都靠着福运来解决,那她和齐佩芜有什么区别?   听到齐斐暄的话,红丫欲言又止。   贞珠心细,见红丫的表情,问:“怎么了?红丫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红丫低下头,拽着衣角,“我没事。”   齐斐暄回头看了红丫一眼:“没关系,你不必如此。既然跟着我,你就是我的人了。有什么想法说出来就是。”   红丫低低的“嗯”了声,犹豫了半天,才说:“那个……奴婢,奴婢父亲以前的镖局几个月前关门了,镖局的镖师没生计,公子若是不嫌弃……”   “镖师?”齐斐暄眼前一亮,“多少镖师,功夫怎么样?”   红丫挠挠头,掰着手指头算了会儿才说:“原先人多,后来出了事……就只剩下二十几个镖师。不过他们都是我师父!我的功夫都是师父们教的!”   “是吗?”齐斐暄一挑眉。她好像刚想过关于命格的事儿,红丫就说这话……这么巧吗?   红丫点头:“是!公子,你刚才说想要忠心又会武的人,我的师父们就可以!镖局关门后,师父们就为了生计发愁……京城里的镖局不要师父们,师父们还要养家……”   “那好,我们一起去看看。”齐斐暄道,“就现在,带路。”   红丫开心的答应一声,在前面带着齐斐暄往镖局的方向走。   经过歪歪斜斜停在路中央的金马车时,齐斐暄感觉胳膊被什么东西打了一下。   她扭头看了看,看见楚钦的马在她身后不远处尥蹶子。   刚才打她的东西就是被那匹马甩起来的小石子。齐斐暄皱眉,看了楚钦一眼。   这马怎么和它主人一样净给人找麻烦呢?   楚钦见状,拱手道:“孽畜无礼,抱歉。”   “没事。”齐斐暄把袖子上的灰尘弹干净,不再理楚钦,转身离开。   镖局离茶楼所在的街道不远,齐斐暄很快就到了镖局。   镖局外,门口的牌匾已经被摘下,原本应该是开着的大门也早已紧闭。红丫见状抹了把眼泪,然后上去敲门:“李叔!陈叔,你们在么?”   喊了好一会,才有个年老的妇人来将门开了个缝隙,悄悄的往外看。   见外面是红丫,老妇人红了眼眶,门缝也开的大了些:“丫头,你回来了?你……你在牙婆哪儿还好吗?好孩子,实在不行就回来,你叔伯们会想办法凑钱给你赎身,啊。”   “陈婆婆,我已经被公子买下来了。”红丫闪身,让陈婆婆看到她后面的齐斐暄,“这位是齐公子,齐公子待我极好。”   “这……唉……”陈婆婆叹了口气,拄着拐杖将大门推开,“公子请进。别在门口站着了。”   齐斐暄从外面进了镖局,听红丫和陈婆婆叙旧。   陈婆婆满脸的忧愁,她将齐斐暄几人让进屋里,然后佝偻着瘦弱的身子去泡茶。红丫忐忑的站在齐斐暄身边,齐斐暄看了她一眼,道:“陈婆婆不必忙碌,快坐下。”   陈婆婆摆摆手:“有客人来,怎么能连口水都没有。”   见她坚持,齐斐暄道:“红丫,去帮忙。”   红丫自小在镖局长大,镖局就像是她的家一般,听齐斐暄让她帮忙,红丫答应一声,让陈婆婆坐下,然后她飞也似的跑去倒茶了。   陈婆婆看着红丫的背影,摇摇头道:“这孩子,性子不稳重,整天冒冒失失的,给公子添麻烦了。”   齐斐暄温和一笑:“陈婆婆客气了。红丫功夫好,我想留她在身边护着我呢。”   陈婆婆苦笑:“老身看公子也是个好人,红丫能够留在公子身边,老身也放心了。”   那边红丫端着茶壶回来,她给齐斐暄倒了水,然后回到齐斐暄身边。   齐斐暄道:“红丫,既然回来了,就和陈婆婆说说话。”   “哎!谢谢公子!”红丫用袖子擦擦眼睛,问,“陈婆婆,陈叔和李叔他们呢?”   “你陈叔出去找事情做去了。”陈婆婆忧愁的皱起眉毛,“你李叔想要把镖局卖了,可这镖局……没人要啊。”   镖局格局不同于普通的宅院,这里光是练武场就有三个,没有园子。又因为镖师们都住在这里,内外院分的也没有那么清楚,所以一般人家不会买镖局。   红丫闻言,跟着愁起来。   陈婆婆又说:“当初那件事以后,镖局就接不到什么活了,你陈叔他们也是靠着以前的家底硬撑着挺过了这些年,勉强接几个活糊口。”   陈婆婆掏出手帕擦干净眼泪,接着说:“可那群山匪就和认识咱们镖局的人一样,镖局的人走镖,只要一出了京城就会被他们抢。几个月前,你陈叔又丢了镖……没有那么多银子赔给人家,你李叔说只能把镖局卖了。可是也没人买。”   说到这里,陈婆婆脸上的皱纹加深了几分:“因为这事儿,镖局彻底不行了。这没了活计,别的镖局也都知道你叔叔们被山匪盯上了,他们也不敢要你叔叔们去做事。咱们镖局啊,算是完了。”   红丫越听越伤心,眼泪噼里啪啦掉下来,她咬着袖子不敢哭出声,就怕出声后会止不住越哭越厉害。   贞珠听着也心酸,她拍拍红丫的肩膀,小声安慰红丫几句。   齐斐暄道:“镖局现在只有两个人了吗?”   “不止。”陈婆婆道,“原有的二十几个人都没走,他们都出门了。这日子苦,可也总得找个事情做,好歹挣点银子花用,总比揭不开锅好。”   说完,陈婆婆又问红丫:“红丫,你娘怎么样了?这几天你叔叔们奔波劳累,你婶婶们跟着遭罪,也没得空去看你娘一眼。”   “我娘的病还是那样。”红丫抽泣着说,“大夫说,得吃不少药才能好。”   陈婆婆也满脸的绝望:“我做了个梦,梦见你娘病的太厉害,又没钱买药,就……咱们镖局后来破败了,没有人要你,也没人要你叔叔们,咱们这群人啊,是没一个能好好活着的……” 第39章   “陈婆婆不必伤心。”齐斐暄劝她, “梦都是反的,更何况红丫已经到了我这儿,她以后肯定是有好日子过的。”   红丫蹲到陈婆婆身边,跟着劝:“陈婆婆, 你别哭了。公子他今天来就是想要雇陈叔他们,到时候陈叔他们就有事做了。”   “真的?”陈婆婆这才稍微止住了哭, 她拄着拐杖想要站起来,“若是……若是公子真能给我们一条活路, 老身……”   “陈婆婆不用客气。”齐斐暄扶了陈婆婆一把,让她坐下, “我想要见见镖师们, 具体要多少人,还要等见了他们再说。”   刚才红丫说过, 镖局里的镖师有二十多个, 这二十多个人不可能每个人都忠心耿耿,能够挑出来十个合适的都算多,齐斐暄不可能把每个人都收入麾下。   毕竟齐斐暄要做的事情特殊, 用人不谨慎的话, 容易把自己给搭进去。   陈婆婆道:“是这个道理。他们得过会儿才能回来, 齐公子如果不嫌弃这里寒酸, 就在这儿等等。”   齐斐暄自然不会嫌弃, 她捧起茶杯喝了几口茶,等了半晌。   镖局院子里有小孩子的声音传来,嘻嘻哈哈的闹腾了挺久, 红丫问:“陈婆婆,是妞儿和石头吗?”   “这两个孩子,一点都不懂事。”陈婆婆叹口气,“公子稍坐,我这就去让两个孩子回去。”   说罢,陈婆婆起身对着外面喊了声:“妞儿,石头,你们又闹什么呢?”   外面小孩子的笑声传进来,有个细嫩的声音说:“奶奶,石头非要过来,我拦不住他。”   “你们哥哥呢?”陈婆婆说着,拿起拐杖走出去,“跑的满头汗,万一生病怎么办!”   站在齐斐暄身边的红丫解释道:“外头是妞儿和石头。他们都是陈叔的孩子,婶婶们靠着给人浆洗衣裳,刺绣做工挣些银子,镖师的孩子们就在镖局,让陈婆婆和几个大点的孩子看着。”   顿了顿,红丫又小声说:“妞儿和石头身体都不好,妞儿早产了两个月,身子虚。石头……有点笨,他到现在都不会说话,只会哭和笑,陈叔为了给他们治病,没少花钱。”   以前有镖局在的时候,给两个孩子治病还不算太困难,可是后来镖局关了门,这两个孩子就成了大负担。   齐斐暄了然,她往外面看了眼,看见外面一个虎头虎脑的孩子迈着小短腿往这边跑。   他身后跟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儿,女孩儿迈的步子大一点就要停下喘几口。陈婆婆过去拉住女孩儿,对男孩儿喊:“石头,快别跑了!”   石头却仿佛没听见,他跑进屋里,抬头看见齐斐暄坐在那儿,咬着手指,木木的看着齐斐暄。   他的目光呆滞无神,仿佛木偶般没有丝毫这个年纪的小孩儿应该有的灵气。   红丫怕石头闹,就小声和他商量:“石头,你可不能乱跑,这里有客人,你先回去好不好?”   “没事。”齐斐暄道,“不用赶他走。”   石头闻言眨眨眼,忽然笑起来。他往前跑了几步,一把抱住齐斐暄的小腿,然后仰头看着她,嘴巴张了张,似乎是想说什么。   这下把红丫吓得不轻,红丫连忙去抱石头:“石头乖,你别缠着公子。”   却被石头躲过去,然后继续抱着齐斐暄的小腿不撒手。   石头年纪小,脸上还带着婴儿肥,双颊鼓鼓的,脸色却有着苍白。他把下巴放在齐斐暄膝盖上,即使是傻傻的看齐斐暄也有一种呆萌可爱的感觉。   齐斐暄看的好笑,摸了摸石头的发顶:“你叫石头?”   小石头点点头,咬着手指腼腆的笑。   齐斐暄想了想,从怀里拿出用红绳编着的铜钱带在小石头手上:“你红丫姐姐说你身体不好,这个给你,可以趋吉避凶。”   大齐百姓有用红绳编铜钱给小孩子带在身上辟邪的风俗,齐斐暄曾经见过街上的小孩儿戴这个,就让贞珠教给她编法,她无聊的时候随手编了几个。   小石头盯着手腕上红彤彤的绳子看了半天,然后张开嘴,发出几声“啊啊啊”的声音。   “别着急,你想说什么?”齐斐暄问。   石头歪歪头,用另一只手去摆弄红绳,笑了一会儿然后张开嘴:“嗷……谢谢……”   齐斐暄愣了下,红丫不可置信的抓住石头:“石头,石头你会说话了?”   小石头咧着嘴笑,他举着手,对齐斐暄说:“谢谢!”   这次吐字比刚才清楚了很多,就连贞珠都惊讶道:“刚才红丫不是说,石头不会说话吗?”   红丫只顾着抱着石头哭:“石头,你终于开口说话了!”   贞珠想劝,被齐斐暄拦住:“让她哭。她这是喜极而泣。”   红丫哭了几声,缓过来看向齐斐暄:“公子,谢谢您!”   齐斐暄笑笑:“谢我做什么,我也没能帮上忙。”   “公子把红绳给了石头,石头就会说话了。”红丫道,“人家说有福气的人能让身边人的病好起来,公子,您一定是有福气的人!”   齐斐暄想到自己“福运通天”的命格,有些惊诧。   难道说这命格是真的?   这会儿陈婆婆和妞儿也进来了,见红丫抱着石头哭,陈婆婆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陈婆婆,石头他会说话了!”红丫把石头推到陈婆婆面前,“石头,快,快说两句话!”   石头瘪瘪嘴,低下头看手腕,不理红丫。   陈婆婆摇摇头:“红丫,你这孩子听错了。石头都五岁了,我就没听他喊过一句奶奶……”   “石头真的说话了!”红丫怕陈婆婆不信,又看向齐斐暄,“公子也听到了对不对,刚才石头真的说话了!”   齐斐暄过去摸摸石头的小脑袋:“对,石头刚才说的什么,和你的奶奶说。”   石头仰着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小声说了一句:“谢谢公子。”   这下陈婆婆不得不信了。她激动之下,拐杖都没拿稳,直接蹲坐在地上,一把抱过石头就开始哭。妞儿也高兴的不得了:“石头会说话了!石头会说话了!”   “公子刚才给了石头一个铜钱!”红丫把石头带着红绳的手举起来,“石头就会说话了!”   这小丫头真会给她贴金!齐斐暄连忙道:“凑巧了而已。”   石头挣脱开红丫的手,转身从陈婆婆怀里跑到齐斐暄身边:“公子,好看!”   他说话虽然不怎么顺畅,但是起码不再只会“啊啊”喊了。陈婆婆泪流满面:“这么多年了,真是太好了……”   “陈婆婆,地上凉,快起来。”齐斐暄道,“石头会说话是好事,不要再哭了。”   “对,是好事。”陈婆婆让红丫扶着,从地上站起来,“不能哭。妞儿,去让你哥哥姐姐把过年留的肉拿出来,咱们今天吃肉!再和你大姐姐说一声,让她去告诉你娘!”   “好,我这就过去!我娘要是知道石头的病好了,肯定特别高兴!”妞儿擦了把眼泪,转身跑出去。   红丫把拐杖递给陈婆婆,陈婆婆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她想去抱石头,石头却一直赖在齐斐暄身边。   陈婆婆破涕为笑:“这孩子……”   石头的病好了是好事儿,但是红丫却一心认为这事儿多亏了齐斐暄,她拉着齐斐暄道:“公子,石头能说话,多亏了您!”   齐斐暄苦笑:“和我有什么关系。”   “多亏了您给了石头那个铜钱!”红丫道,“公子一定有大福!公子……”   “刚才石头手上的铜钱是公子给的?”陈婆婆道,“多谢公子!”   齐斐暄确实觉得这事儿和自己没关系。可红丫和陈婆婆似乎是认准了石头能说话是多亏了她。齐斐暄叹口气,有些无奈道:“好。”   外头的天色也不早,镖局门口有人声传来。陈婆婆往外看了眼,道:“是悉儿他们回来了。”   随着陈婆婆话音落下,有个身形高大面目黝黑的汉子从外面进来。   这就是陈婆婆的儿子,也就是红丫一直喊陈叔的那人,名叫陈悉,是镖局的总镖头。   这几日没有别的来钱的路子,陈悉就出去给人帮忙搬东西。因为他身形高力气大,干起活来麻利,所以也有不少人愿意用他,一天下来,倒也能挣不少银子。   见屋里这么多人,陈悉问:“娘,这几位是……”   “是红丫的公子,听说了咱们镖局的事,就来看看,说要雇几个人回去。”陈婆婆道,“齐公子福气大,他一来,石头就会说话了!”   “石头会说话了?”陈悉一愣,“什么时候?怎么回事?”   “刚才……多亏了齐公子!”陈婆婆拉着陈悉,又对石头说,“石头,乖,叫爹。”   石头捉迷藏一般往齐斐暄身后躲了下,然后猛地露出头来,看着陈悉“咯咯”的笑。听陈婆婆让他叫爹,石头皱着小眉头想了想,声音小小的喊了声:“爹。”   陈悉在原地呆了半晌,似乎是不敢相信一般,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清脆的响声和脸颊上的疼痛让陈悉清醒过来,他指指石头,又指指自己,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是石头喊的?石头喊我了?”   “是石头!”陈婆婆道,“多亏了齐公子!”   齐斐暄认命的叹气:“陈婆婆客气了。”   这事儿真的和她有关系吗?齐斐暄无奈的想,石头能哭能笑就是不说话,应该是心理的问题,怎么可能让她一个铜板就给治好了?   她又不是神医!   再说,即便她是神医,这事儿也根本没有科学依据啊!   不过……想想自己穿越这事儿,齐斐暄觉得现在也不用讲科学依据。   穿越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 第40章   之前一直被认为是哑巴的石头能说话了, 这对于陈悉来说无疑是件大喜事。   陈悉在一瞬间泪流满面。他用手捂住脸, 呜咽着说:“石头, 石头过来……”   正抱着齐斐暄的腿撒娇的石头抬头看看齐斐暄, 又歪歪小脑袋。齐斐暄弯腰戳戳小石头的脸:“你爹叫你呢,快过去。”   小石头笑起来,颠儿颠儿的跑到陈悉面前喊了两声:“爹, 爹爹!”   陈悉答应了两声,一把抱住石头,浑身发抖,眼泪也止不住的掉。   齐斐暄很理解他的心情。   古代没有现代那么发达的医术, 小孩子若是到了五六岁都不会说话, 就几乎能确定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陈悉为了石头操了不少心, 这么多年都不见石头张嘴,估计他也早就已经心灰意冷,而现在石头忽然会说话,陈悉他当然会激动的失态。   看见陈悉这么个大男人哭成这样,红丫吓得不轻,她上前劝:“陈叔, 别哭了,石头病好了,这是好事儿!”   石头见父亲掉眼泪也害怕了,伸出手去擦陈悉脸上的泪水:“爹爹, 不哭。”   “哎, 爹爹不哭, 不哭。”陈悉说着,把石头交给陈婆婆,然后冲齐斐暄抱拳道,“犬子大病初愈,这是好事儿。我娘说是沾了公子的福气,在下谢过公子。”   齐斐暄微笑回礼:“陈镖头不必客气。”   看得出来,陈悉并没有把石头病好的事儿归功于齐斐暄。   齐斐暄也认为石头能说话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她也不贪功。陈悉将齐斐暄让到座位上,齐斐暄便说起了正事:“刚才陈婆婆已经和您说过了,我今日来此,是想要雇几个人回去的。”   “雇人?”陈悉问,“公子可是想要运镖?”   “不是。只是我身边没有可用之人,所以想要雇几个人回去,看家护院或是随我出行。”齐斐暄端起红丫新续上的茶水暖手,“不知陈镖头意下如何?”   陈悉苦笑一声:“在下早已不是什么镖头了,公子叫我陈悉便是。如今能有事做就已经是万幸,哪里还敢挑三拣四?”   镖局已经破败成这个样子,镖师们想要寻个正常的生计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他们被山匪盯上,老本行已经干不下去了。像是齐斐暄所说的给别人家看家护院,他们也不是没想过。   只不过京城这种地方治安这么好,除了官宦人家,谁家还会多花冤枉钱去找人看家护院?多数人家是买强壮的奴仆代替护院使唤。   陈悉不可能带着镖局的人去街头卖艺,便也只能寻一些卖力气的活儿做。   陈悉满心忧愁,苦闷道:“只是在下还欠着货主的银子……在下还是不给公子添麻烦了。”   之前陈婆婆就说过陈悉走丢了镖,还要赔人家银子,但是镖局已经穷的只能勉强糊口,有哪里来的银子赔?   陈悉出去干活的时候就已经被货主家人缠着了,若是齐斐暄再雇他做事,怕是货主会直接找上齐斐暄。   齐斐暄问:“不知你欠了多少银子?”   陈悉满脸痛苦:“镖局的兄弟们凑钱还了一些,现在还欠着货主五百两。”   五百两。   这五百两银子,虽然说起来觉得不多,但实际上,这些钱已经足够一户中等人家吃穿无忧的花用一辈子了。   别看之前齐斐暄帮了李息安时李息安出手就是一千五百两,那是因为李家本来就是几世的商家,家底厚,李息安接手了李家生意后又有意攒钱,这才能拿出来这么一大笔银子。   可是对于一般的百姓来说,五百两银子却是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而且就连镖局还没出事时拿出五百两都不容易,更别说现在。   齐斐暄正想劝劝陈悉的时候,就听到镖局大门被人踹开,随后有喧闹呵骂声传来。   “姓陈的小子在哪儿?赶紧出来!”   在陈婆婆怀里玩手指的石头“哇”的哭出声。   陈悉一惊:“他们又来了,请公子在这儿坐一会儿,我出去看看。”   他们?齐斐暄皱眉,听到陈悉出去后外面传来的凶神恶煞的责骂声。   “陈悉,你是时候该赔钱了?”有个粗犷的声音带着怒气问,“这么长时间了,你总不能一直拖着?我们也要过日子的,你不给钱,让我们怎么吃饭?”   陈悉局促不安的赔礼道歉:“实在是对不住,我们这镖局的情况几位也看到了,这实在是……没有那么多银子……实在不行,这镖局押给你……”   “没银子?没银子就能赖账不还了?”那人声音越来越大,“我又不开镖局,你把镖局押给我也没用!我告诉你,今日你若是不赔钱,我就把你妻女带走!走,兄弟们去后头看看!”   此时镖局的其他镖师正巧回来,听到有人说要带走陈悉的妻女,他们当然不让,放下手里的东西就拦住那些人:“你们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你们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那人冷笑,“什么是王法?欠钱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不还钱就是王法了?”   屋里喝茶的齐斐暄听到这话,也叹了口气,替陈悉发愁。   这件事儿的确难解决,按说陈悉丢了镖,的确应该赔钱,可关键是陈悉他没钱啊!   但是也不能让那货主白白的搭进去五百两银子。五百两,这么多银子几乎是一般人家几世积累下来才会有的。任是谁家丢了这么多银子,恐怕都不会善罢甘休。   这事儿要是放到齐斐暄身上,她也不会因为对方没钱就不让对方还钱。   只是陈悉这个情况……齐斐暄沉思半晌,心里有了主意。她喝了口茶,劝慰陈婆婆几句,然后喊上红丫和贞珠出去。   外面两拨人对峙,正杀气腾腾一触即发的时候,齐斐暄从正堂出来:“有话好好说,何必打打杀杀的?”   “齐公子!您怎么出来了?”陈悉忙护住齐斐暄,不让那些人看到她,“这件事不敢劳烦公子,您先进屋,等事情过去了……”   “过去?”闹事的人冷笑,“姓陈的我告诉你,你不赔钱,这事儿就过不去!”   陈悉都已经是将要而立之年的人了,被人指着鼻子骂这么一通,当下脸色通红,闷声道:“我知道。”   “不用这么闹。”齐斐暄抬手拍拍陈悉的肩膀,对那人道,“想干什么?抓□□女?你觉得你把陈悉妻女带走后,陈悉能和你善罢甘休?”   那人瞪眼:“你懂什么!这事儿是我有理,陈悉他敢把我怎么样?”   “话是这么说,可事情不能这么做。”齐斐暄道,“既然我在这儿,就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顿了顿,齐斐暄问陈悉:“我可以先帮你把钱还了,你怎么想?”   替人还钱这种事儿是一定要说清楚的,不然容易弄巧成拙。   “这……”陈悉一咬牙,“公子,若是公子能帮到在下,在下甘愿为公子奴仆,为公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镖局关门,没有挣钱的路子,陈悉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现在陈悉除了接受齐斐暄的帮助外一点办法都没有。   既然陈悉已经答应接受齐斐暄的帮助,齐斐暄也不再犹豫,她对来闹事的人说:“几位,若是想要解决这事儿拿回银子,咱们就坐下好好谈。”   那人嘟囔两句,见齐斐暄的确不像是普通人,也就没有拒绝。他让身后的家仆在外面等着,然后跟齐斐暄到了正堂。   陈婆婆和小石头惊恐的看着那人,陈悉小声让陈婆婆带着石头走,然后让那人坐下。   气氛不再像之前那么紧张,那个带人来的男人一抱拳:“在下林曲,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我姓齐,齐眠。”齐斐暄略略点头,“林兄,欠债还钱的确是天经地义。但是事儿不能做绝了。古人说万事留一线,陈兄欠你五百两银子,我可以替他给你。还请林兄不要再咄咄逼人。”   林曲急着要钱也不是什么大毛病,但是要抓陈悉的妻女就有些过分了。   “你放心,我说抓他媳妇儿闺女就是吓吓他!等他还了钱,你想让我来我都不来了!”林曲一摆手,“我没那个闲工夫!不过陈悉拖了这么久,只给五百两银子可不成!”   齐斐暄挑眉,就听林曲接着说:“还得把这镖局给我。”   这事儿齐斐暄做不了主,她问陈悉:“陈兄,如何?”   陈悉知道,如果不把镖局给林曲,林曲肯定又要闹。他不忍再给齐斐暄添麻烦,便同意了:“这镖局……我们留着也开不起来。你若想要,就拿去。”   林曲又问齐斐暄:“齐公子,你看呢?”   “你们商议好就行。”齐斐暄转头将贞珠喊过来,“你和红丫一起回家,拿五百两银票来。”   贞珠喊着红丫去了,齐斐暄又道:“还得麻烦林兄写个收据,咱们请人做个见证。”   虽说林曲收钱后不认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小心无大错,写了收据再请人见证,也能叫人放心。   “那咱们去就找吴秀才见证!”林曲道,“吴秀才住的近,为人又公正!他来见证总出不了错!”   “好!”齐斐暄答应下来,“那就这样。让人把吴秀才请来。”   林曲让人去请吴秀才。   不多时吴秀才便到了镖局。吴秀才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满身的书卷气,听说要做见证,吴秀才也没推辞。   吴秀才来到不久,红丫和贞珠也赶了回来。贞珠气喘吁吁的把五百两银票交给齐斐暄。林曲写好了收据,两边人签字摁了手印,由吴秀才见证着,把银票和镖局房契地契都给了林曲,这事儿就算是解决了。   林曲拿到银子也不再找事儿。他放话说给陈悉等人一天的时间搬走,之后带着仆人离去。齐斐暄总算松了口气。   吴秀才也感慨道:“还了钱,此事已经解决。陈悉你也不必再忧心,好好过日子,必定有东山再起的时候。”   陈悉千恩万谢的送走了吴秀才,回来后二话不说,直接跪倒在齐斐暄面前:“齐公子,您救了我一家老小和镖局上下几十口人的性命,以后陈悉就跟着公子,任凭公子差遣!”   镖局的镖师们也跟着陈悉跪下,异口同声道:“任凭公子差遣!”   且不说齐斐暄帮了他们,出于道义他们要跟着齐斐暄。就说他们没有活路,日日出去干活,累死累活也不过是勉强糊口而已。若只是一个人也就罢了,可他们还有孩子要养,总不能只是混个糊口。   所以还不如跟着齐斐暄,好歹不愁吃穿。   “不必这么客气。大家请起。”齐斐暄扶起陈悉,“我还不认识大家,陈悉,介绍一下大家。”   陈悉点头,把正堂里的人一个个叫过来让齐斐暄认识。   “这个是李顺,以前和我一起走镖,后来镖局关门,也是他帮我们找的事情做。”陈悉拉过来一个身形和他差不多的男人,“要不是李顺,我们这群只会走镖的武夫连吃饭的门路都没有,早就饿死了。”   李顺抱拳,声音洪亮道:“见过齐公子!多谢齐公子!”   他就是红丫说过的李叔,齐斐暄微微一笑:“不必多礼。”   陈悉又拉过来几个人给齐斐暄说了他们叫什么,多大年纪,家里还有什么人之后,又对众人道:“咱们欠了齐公子五百两银子,总不能只说几句赴汤蹈火就算了。”   李顺也道:“是这个道理,好话谁都会说,若是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和没说一样!”   正堂桌子上有刚才林曲写收据时用的笔墨纸砚,陈悉道:“刚才公子帮忙之前问过我怎么想,我说我甘愿为公子的奴仆。男子汉大丈夫,说话不能不算数,今日我便写了这卖身契,以后就是公子的奴仆!”   陈悉磨好墨,道:“谁家奴仆都没好日子过,我原是饿死都不想卖身为奴的。可公子是个好人,定然不会苛待下人。况且公子又待我恩重如山,我身无长物,只有一身本事……也幸得公子不嫌弃。”   说罢陈悉将卖身契写好,摁了手印后将卖身契递给齐斐暄:“公子,这卖身契您收好!”   齐斐暄接过卖身契看了一眼:“好。不过死契不太好。改一改,定活契。”   李顺想了想,道:“在下也愿卖身!”   镖局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后年轻些的镖师道:“反正……卖不卖身也就这样了,镖局没有了,我们也没地方住……还不如跟着齐公子!齐公子的大恩大德,在下没齿难忘!”   之前因为要还林曲的钱,镖师就们把以前置办下来的宅子都卖掉了。所以现在这些人除了镖局也没地方可去。   镖师们也纷纷跟着表忠心。齐斐暄道:“那好,请诸位现在先去收拾好,一会儿跟我去我家。” 第41章   和镖师们商量好后, 齐斐暄让红丫留在镖局, 等陈悉他们收拾完了就带他们去明巷。   天色已经不早,齐斐暄带着贞珠先离开了镖局。   陈悉他们还要收拾东西, 齐斐暄留下也没什么事做, 说不准还要添麻烦, 还不如先离开。   路上,贞珠问:“公子,镖局那么多人, 咱们真的用的上吗?”   “怎么用不上。”齐斐暄眉眼弯起,回身一笑,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贞珠, 你只需要做好你的事就行了。”   贞珠愣了下,攥着自己的衣角点头:“是。”   贞珠从小就没离开过伯府,自然也没有机会见识一下外面的世界。她胆子小,从来都不敢做逾矩的事儿,所以齐斐暄想做些什么她都要畏畏缩缩的问上几遍。   这个性格可不好。齐斐暄想要把贞珠的性子掰过来,可这哪里是说改就能改的?   只能慢慢潜移默化了。   二人在街上逛了会儿, 齐斐暄随口说了句:“现在我想盘个铺子, 只是不知道哪里有合适的。”   “听说盘铺子不是那么简单的。”贞珠道,“之前我听换秋说, 齐京街上的好多铺子背后的主人是王府或者是侯府。就算是那些没有贵人当靠山的铺子,也是掌柜家里世代经营着的, 想要买铺子肯定特别难。”   “你倒是和换秋学了不少东西。”齐斐暄笑了笑, “我还以为你不愿意理他。”   “换秋他就像是我弟弟一样。”贞珠说着, 有些落寞道,“他年纪也不大,给人当奴仆,日子肯定也不好过……”   贞珠是被她的父母卖给牙婆才进了颖欣伯府,她离开家时,她的弟弟才只有几岁。贞珠这么多年没回过家,肯定也是想家的。   齐斐暄安慰她:“不用伤心,等以后咱们挣了钱,我就让你回去看你家里人。”   “我……我不想回去。”贞珠摇头,“我爹娘把我卖了,他们不要我了,我才不会回去。”   难得贞珠看的清楚,没有愚孝。齐斐暄勾唇,点点头道:“好。那就不回去。走,天快黑了。”   齐京街上并不会因为天黑而冷清下来,有的时候,越到夜里街上的人越多。   从天黑到宵禁之前的这段时间,反而是京城最热闹的时候。   齐斐暄和贞珠一起往前走了一段路,从路边小摊子上买了两个糖人,又买了串糖葫芦,最后去吃了一碗馄饨。   小摊子是齐斐暄第一次出来时吃早饭的那个摊子,摊主今日心情颇为不错,他招呼众人道:“明日我这摊子就要搬走了,这些日子多谢诸位照顾生意。今天晚上诸位吃的东西都不要钱!我已经备好了汤面饭食,等各位吃完我再收摊!”   齐斐暄听他说的热闹,就问:“怎么?这是有什么喜事?”   “哎呦!这不是小公子吗!”摊主看见齐斐暄,笑的见牙不见眼,“小公子曾说过在下能开酒楼,这不,承您吉言,在下虽没能开起酒楼,但是一个早点铺子总算是混上了!”   摊主从小伙计手里拿过抹布,跑到齐斐暄桌子前,一边擦桌子一边说:“许久不见,公子可是越来越俊朗了!”   “过奖。”齐斐暄笑了笑,“能有个铺子是大好事儿,以后不必再担心风吹雨打,日晒雨淋了。”   “这多亏了公子的吉言!”摊主擦好桌子,给齐斐暄倒了两杯茶,“公子可要坐一会儿?这里晚上可热闹的很!”   “不必了,我还要回家。”齐斐暄喝了茶,起身道,“先告辞。”   摊主送一路跟着齐斐暄,送她离开那条街才回去。贞珠道:“公子,咱们回家?”   “嗯。”齐斐暄裹紧衣裳,顶着有些冷的寒风往明巷的方向走。   正好路过承乾大街,齐斐暄举着刚才没吃完的冰糖葫芦,正美滋滋啃着上面糖衣的时候,感觉到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   齐斐暄低头,看到地上有一条歪七扭八上细下粗枝条凌乱的像是树枝一样的东西躺在她脚下。   ……这玩意儿干嘛的?承乾大街上怎么会有这东西?   齐斐暄吃掉一颗糖葫芦,抬头四处看看。   她在一间名叫“藏宝轩”的古董店门前。古董店这会儿半掩着门,不像是做生意的样子。齐斐暄看看那门口,再看看地上的树枝,想了想,弯腰将树枝捡了起来。   树枝虽然看上去并不大,但是却颇为沉重,齐斐暄把树枝抱在怀里,抬头看看藏宝轩的招牌,然后敲了敲门,听到里面有个带着几分丧气的声音说:“客官回,我们打烊了。”   “我不是来买东西的。”齐斐暄推开门,探头看到里面有人后走了进去。   藏宝轩里坐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老者面前站着一大一小两个人。   还有几个仆人打扮的人跪在地上。   有个穿着棉袍的中年人给老者顺着气,小声劝着什么。   齐斐暄察觉到气氛不对,她回身把糖葫芦交给贞珠,然后正色指指怀里的树枝:“这东西是你们的吗?为什么在外面?”   老者看到树枝,脸色涨红,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没憋死:“这东西……这东西……”   “公子,这东西就别拿进来了!”中年男人叹气,上前对齐斐暄道,“这东西,就是我们老太爷扔出去的。”   “……老太爷还挺有劲儿。”齐斐暄颠颠怀里的树枝,“街上那么多人,万一有人踩到这东西磕到碰到怎么办。若是不想要,就丢到它该去的地方。”   齐斐暄想将树枝交给中年男人,却听老者说:“为了这东西……唉!这东西就送给公子了。”   送给她?齐斐暄看了眼手里的东西:“怎么?”   “这是我们东家花了不少银子买的。”中年男人摇头,小声说,“东家看走了眼,听人说这东西是乌木,便买下了这东西……老太爷气的不轻……”   这是上当了?齐斐暄摸摸怀里的树枝,道:“这有什么,你们开古玩店的,打眼买错东西难不成还是不得了的事儿?”   “话是这么说……”中年男人叹口气,摇摇头没再说下去。   齐斐暄看明白了,这肯定是因为那老者面前的一大一小两人花出去的银子太多。   可藏宝轩的东家,会走眼走的那么离谱?齐斐暄觉得手里的东西越来越重,她托好树枝:“老人家不再看看?”   老者摆摆手,重重地拍着椅子扶手,看上去气的不轻:“还看什么!没什么好看的了,那东西说是乌木,可根本就不成形状,何况它还一直往下掉灰末,哪儿能是乌木!”   老者气的发抖,他面前的那个被称为“东家”的男人小声说:“爹,儿子也是看它不像是一般物件……”   “随你!我也老了,管不了你这么多了!”老者气呼呼的起身,往后院去了,“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不是乌木吗?”齐斐暄伸手搓了把树枝,果真搓下来一把灰尘。   贞珠忙拿出手帕给齐斐暄擦手,齐斐暄接过手帕接着擦那树枝:“我怎么感觉这东西看上去不简单?”   手帕将树枝擦开一点,齐斐暄感觉灰尘下是硬块,便对中年人道:“麻烦帮忙弄点水来可以么?”   中年人似乎是不愿意理齐斐暄,可他东家发话了:“阁下也觉得这是个好东西?钱掌柜,快去端水!”   钱掌柜无奈,只能让小伙计去后院打了盆水来。那位东家没人管,便又高兴起来。他拉着小孩儿走到齐斐暄身边:“在下施兴才,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齐眠。”齐斐暄将树枝泡到水里,然后用帕子去擦树枝,“施掌柜叫我名字就行。”   擦了半晌,树枝表皮被擦掉,露出里面黑乎乎的东西。   这层黑的就掉不了了。齐斐暄想了想,忽然灵光闪现,问:“有热水和皂荚吗?”   钱掌柜又连忙去端了一盆热水,又拿了皂荚来。齐斐暄将皂荚丢进水里,然后端起盆就把水往那东西上面浇下去。   施兴才吓得不轻:“公子!这是刚烧开的热水!”   “是吗?”齐斐暄放下盆,“热水才能洗干净。”   刚才她看到那东西上面包裹着的是一层油污一样的东西,恐怕手绢是不能擦干净它了,只能用热水烫一遍。   不管那东西是什么,应该都不会被烫坏。   被放在盆里的树枝冒起一丝热气,随后,它表面黑黢黢的东西像是脱壳一般裂开。   露出里面温润的颜色。   施兴才呆住,他指着盆里的物件说:“这是……刚才那个东西?”   齐斐暄也惊讶的不轻。   刚才那个脏兮兮又丑又不成样子的树枝,这会儿已经变成了一个白玉雕刻的仙女散花像。   刚才被认为是乱七八糟树杈的地方,在褪去伪装后,也变成了天女身上飘起的披帛。   天女表情柔和,眉目如画,手中一朵芙蓉花将离未离,她脚下踏着的祥云也仿佛要腾空而起。   齐斐暄伸手摸了下雕像:“这东西这么结实,被摔了一下都没坏?”   “真是……宝贝!”施兴才眼睛都直了,“宝贝!齐公子,这东西……”   “既然是你的,你拿走便是。”齐斐暄摆摆手,“我不是贪图别人东西的人。”   这玉雕像本就不是齐斐暄的,如今把玉雕交给施兴才,也算是物归原主。   施兴才连忙把玉雕从水里捞出来,抱在怀里细细的看:“雕工精细,玉质细腻,这是上好的和田白玉!就算不是乌木,这东西也差不到哪儿去!”   说罢看向齐斐暄:“多谢公子!在下不识宝贝,若不是公子,这宝贝可就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被弄丢了!” 第42章   “施掌柜太谦虚了。”齐斐暄笑了笑, 将挽起的袖子放下后道, “这物件价值不菲,施掌柜还是把它放好。可别再让老太爷把它扔出去。”   施兴才哈哈笑道:“齐公子说的是。”   他小心翼翼的把怀里的天女散花像放到桌子上:“这宝贝命大,连磕带碰都没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弄成那个样子。”   像是这种栩栩如生的玉雕,无论放到谁手里都是要好好护着的,怎么还会被裹上一层黑乎乎的东西?   齐斐暄伸手摸了下雕像飘起披帛,发现披帛上刻了个小小的字,那字刻的巧妙,若是不仔细看, 定会以为那是披帛上的花纹。   齐斐暄弯腰,看出来那应该是个“晋”字。她想了想, 道:“这应该是谁家留下来的东西。”   她看书的时候,见书上说过,很多官宦人家在做了错事,大势已去将要被抄家的时候, 会用一些手段留下家中值钱的东西。   不过这些事这也只是那些被抄家后贬为庶人的官员们会做。人活着, 才有留东西的心思。   这尊雕像估计就是之前某个被抄家的人家留下来, 阴差阳错到了施兴才手上的。   只是不知道这“晋”字是指谁家?齐斐暄摸摸下巴, 想了一圈也没想到大齐和“晋”字有关被贬为庶人的人家。   也可能是她知道的太少了。齐斐暄没细想。施兴才让伙计上了茶,请齐斐暄坐下, 又对他儿子说:“义升,快来见你齐叔叔!”   施义升跑过来, 抱拳行礼:“侄儿义升, 见过叔叔!”   齐斐暄一愣, 有些哭笑不得。她这就成叔叔了?   身为一个女孩子,被这么称呼,还真有些不习惯。齐斐暄扶额,答应:“哎。”   施兴才让施义升到他身边,然后对钱掌柜说:“今日这雕像多亏了齐公子才能重见天日,也多亏了齐公子,咱们才不至于白花冤枉钱。齐公子是藏宝轩的大恩人。钱掌柜,你去。”   钱掌柜心领神会,退下去没一会儿,带上来了一方砚台。   施兴才将砚台递给齐斐暄:“齐公子,这是在下几年前收来的澄泥砚。在下看齐公子是个读书人,这砚台就送于齐公子,还望齐公子不嫌弃。”   这是谢礼?齐斐暄连忙推辞:“施掌柜不必客气。”   澄泥砚这种东西,齐斐暄上辈子没见到过,不过她也听说国这砚台“贮水不涸,历寒不冰”的名头,知道这砚台极为珍贵。   可以说砚台和雕像的贵重程度也差不多了。齐斐暄道:“施掌柜若是想谢我,大可不必如此客气。以后我们常来往也就是了。”   “公子便拿着。”施兴才闻言,叹气道,“在下这藏宝轩很快就要搬离京城,以后怕是不会回来了。”   离开京城?齐斐暄挑眉:“哦?”   “家父烦腻了这京中嘈杂,想要回乡。”施兴才摇摇头,“在下也觉得京中不是久留之地,早就想撇下这一切离开了。”   联想到原书男女主搞出来的事,齐斐暄不由得感慨这藏宝轩的父子两个还真厉害,这个时候就能察觉出不对。她问:“只是不知道施掌柜家乡在哪里?”   “在下苍宁府人。”施兴才道,“回乡路远,回去后也不会再回来了。”   苍宁府位置荒远,即便是原书里的男女主作妖也影响不到那边。齐斐暄道:“既如此,就祝施掌柜一路平安。不知施掌柜何时动身?”   施兴才摇摇头:“在下要先把这藏宝轩卖出去再说。”   卖藏宝轩?齐斐暄眼睛一亮,问:“施掌柜,不知您这铺子要价多少?”   她正好想要盘个铺子!真是想瞌睡送来了枕头!   如果能够买下这藏宝轩,那可真是意外之喜!藏宝轩位于承乾大街,这个地方的铺子,可能够算得上是有市无价。   见齐斐暄问,施兴才也来了精神:“怎么?难不成齐公子是想要做生意?”   “实不相瞒,我的确是想做些生意糊口。”齐斐暄笑道,“我家中没有父母亲人,只能自己给自己打算。”   施兴才一拍大腿:“公子不早说!既然公子想要做生意,那我这藏宝轩就送于你了!”   承乾大街上的人送东西都这么大方的吗?!齐斐暄忙摆手:“这可不必!我还是买下来。”   她只是帮着施兴才发现那玉雕的真相而已,施兴才就要把铺子送给她,这样齐斐暄有些不好意思。   谁表达谢意会用自己家的铺子表达啊!这也太贵重了?   施兴才坚持把藏宝轩送给齐斐暄。齐斐暄又不太好白拿别人的东西,最后两人便定了个比较低的价格,齐斐暄不要澄泥砚可,她拿银子把藏宝轩买下来。   而那价格对于承乾大街上的铺子来说,可以说是白送。可施兴才坚持按那个价格卖,齐斐暄也不便再推辞,就和施兴才约好明日带银子来买下铺子。   离开藏宝轩,齐斐暄回到明巷后刚一进门,就看到了院子里摆放着行礼物件。   院中有几个小孩儿在追逐打闹,他们的母亲正在整理东西,偶尔训斥孩子们几句,让他们不要乱跑。   陈悉他们正在院子里和如宝说着什么。如宝一见齐斐暄回来,便丢下陈悉跑过来:“公子,您回来了!”   红丫夜赶紧过来:“公子,陈叔他们到了。”   “嗯。”齐斐暄看向陈悉,“诸位来了。”   “齐公子!”陈悉抱拳,“我将他们全都带来了!”   陈悉带来的人有几十口子,在宅子外院一站,几乎让整个外院没什么落脚之处。   “那就先住下。明日我再给你们安排活儿。”齐斐暄道,“宅子里有空闲的厢房,如宝,带他们去。”   如宝应是,带着镖局的人去了厢房。   这宅子有不少空闲的房间,即便是齐斐暄买了不少下人,那些房间也没有被住满。这回陈悉他们来了,也让院子里更热闹了。   安排好陈悉他们,齐斐暄回到自己房里,第一件事就是把买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做新面具。   齐斐暄以后还要出门,总不能一直顶着自己真实的面容。   她还要在京城混呢,顶着真容万一遇到颖欣伯府的人就不好了,况且……齐斐暄目光落到房里的铜镜上。   近些日子,她能吃饱穿暖不再被欺负,容貌也渐渐的长开了。   这具身体是个美人胚子,大概是遗传了生母谢夫人的容貌,齐斐暄这张脸生的端庄大气又带着几分姣美,颇有几分倾国之姿。   这要是过两年长大了,还不知得是什么样的美貌……齐斐暄指尖轻抚镜面。   这么好看当然要藏起来。若齐斐暄现在还是国公府小姐,自然能够一直美美美,但是她现在只是个无依无靠只能自力更生的女孩子,她还不敢让自己太显眼。   喊来贞珠帮忙,将面具制好后,齐斐暄找了个阴凉的地方把它晾上,就等着过两天面具彻底成型就能戴了。   夜色已深,齐斐暄收拾好一切,坐在桌边看着烛火发呆。   贞珠端来一碗汤:“公子,已经是亥时了,您该歇下了。”   “我知道。”齐斐暄叹口气,她摆弄着手里的茶杯,“我这就睡。”   她在发愁之后的事应该怎么做,不过发愁也没用,船到桥头自然直,她还是走一步看一步。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她的店开起来,而且……还有就是去救齐如君。   按照原书剧情所写,齐如君习惯每年的二月初和她的小姐妹们出门踏青,而女主则抓住这一点,找了个人想要害齐如君。   齐斐暄必须要想办法救下齐如君。   原书里,齐如君被害后郁郁寡欢,虽说邹昶表示自己并不在意这些,可齐如君毕竟是个封建社会长大的女孩儿,她心里迈不过去这道坎,便郁结于心,硬生生把自己给憋闷死了。   这种事绝对不能再发生。   齐斐暄放下茶杯,喝完贞珠端来的汤,洗漱过后躺在床上想,齐佩芜做这事儿的时候怕被荣国公齐睿业发现端倪,便没有动用国公府的人,所以她对付起齐佩芜来应该也不会太费劲儿。   只是不知道齐京最近还会有什么动静。齐斐暄知道,皇帝驾崩的消息过不了几个月就会传开,在这之前,京城便开始动荡不安。   也不知道她之前在街上遇到的那位原书男主楚钦在其中出了多少力气。   齐斐暄叹口气,困的眼皮打架,便沉沉睡去。   *   楚府。   楚钦听完下人禀报,手中用力,捏碎了桌子一角:“你是说陛下他……”   下人跪在地上不敢抬头:“是宫中庆公公递过来的消息,想必是没错的。”   “阿耶鲁他们呢?”楚钦问,“伤还没养好?告诉他们,下个月之前必须离开京城。”   “可是大人……咱们在京城废了那么大劲儿安排上的人,就这样走,是不是不太好?”仆人可惜道,“还有就是……阿耶鲁他不愿意离开。”   “不愿意离开?”楚钦目光阴沉的看着下人,“你问他,是想自己走出去,还是想躺在棺材出去?”   下人咽了口口水,畏畏缩缩的退下。楚钦的目光又转回案上。   案上是一本书,书中记录了大齐建朝至今的大事儿。   其中“荣国公”三个字,是出现的最多的。   世袭罔替,与国同休。大齐朝开国功臣之中唯一传至今的爵位,京中最为尊贵的世家。   楚钦眼前出现了那个看不清脸,却能感觉到她满脸羞涩的少女。   听说她出生时,有天降异象?   楚钦凉薄的笑了。 第43章   楚钦打算对齐佩芜下手的事, 齐斐暄也知道一些。   原书里曾说过,齐佩芜上了薛山后在山间竹林里乱走时遇到了楚钦。   当时楚钦正在交代手下一些事, 他说的话被齐佩芜听去几句,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但是楚钦也动了杀心。   只不过在动手之前,楚钦听出齐佩芜是国公府的人,便留下了齐佩芜。   荣国公齐睿业位高权重,又负责掌管京城布防。他的岳丈谢将军更是镇北大将军手握重兵。齐佩芜有这种家世背景, 楚钦自然不会轻易杀了她。而原因……并不是因为楚钦怕国公府,而是楚钦他想利用齐佩芜做一些事。   楚钦自持长的阴柔俊美, 就利用他的容貌靠近齐佩芜,和齐佩芜套近乎打听消息。对此,原书中说“楚钦知道自己不是好人。他并不介意用自己的容貌去达到目的,讨得一些好处。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应得的。”   书中还说后来楚钦和齐佩芜相处的久了, 他才渐渐喜欢上了齐佩芜。   纵使是抱着猎奇心理去看原书的齐斐暄, 在看到这一段的时候也糟心的不轻。   不过楚钦和齐佩芜的事儿齐斐暄不打算插手。   楚钦盯上齐佩芜,是因为他看上了齐佩芜身后的强大的家族势力。楚钦现在是吏部侍郎, 手底下更养着一群来路成迷的死士。现在的齐斐暄去拦着楚钦, 不让楚钦和齐佩芜相识,那她不是找死?   而且这件事牵连太广, 若是单纯只断了楚钦和齐佩芜的姻缘,那简单的很, 直接告诉楚钦齐佩芜的真实身份就行。可如果那样做的话, 楚钦会拿这个当把柄威胁齐佩芜。   到时候他们两个姻缘是没有了, 齐斐暄也别想再认亲回国公府了。   用脑子想想就知道,到那时楚钦手里攥着齐佩芜的把柄,他让齐佩芜做什么齐佩芜就要做什么,楚钦脑子坏掉了才会让齐斐暄这个国公府真正的女儿毫无阻碍的回去。   搞不好楚钦为了隐瞒住齐佩芜的身份能派人暗杀齐斐暄。到时候齐斐暄岂不是亏大了?   而且,就算楚钦不暗杀齐斐暄,他也会做出别的事来恶心齐斐暄,就比如想法子和齐斐暄成亲。   毕竟楚钦他就是冲着荣国公府嫡女这个身份才接近的齐佩芜。   齐斐暄也知道,她认亲最大的障碍就是楚钦。   所以她除了对付齐佩芜,还要想法子对付楚钦。   不过现在不用操心这些事。反正楚钦刚和齐佩芜认识时不会给齐佩芜任何帮助,齐斐暄也不愿意掺和进他们两个人的事情里。   而等以后楚钦能够真心对待齐佩芜的时候……齐斐暄也早就发展起来,又怎么会让楚钦和齐佩芜有什么作孽的机会?   而且现在齐斐暄还没空离楚钦。她正忙着安排自己手下的人。   陈悉李顺他们二十几个人的身手都不错,这些人如果只是用来看院子就太可惜了,齐斐暄打算历练一下这些人,等以后手下人多了,可以让他们分管。   这些人都是有卖身契在齐斐暄手里的,都信得过,也都能算得上是齐斐暄的亲信。   故而齐斐暄第二日一早就领着红丫去了外院。   陈悉李顺领着众人在外院练拳,见齐斐暄来,陈悉停下手上动作:“公子,您来了。”   “嗯。”齐斐暄看了眼正偷偷看这边的众人,知道他们是心里不安,就问,“我来看看大家。大家住的还习惯么?”   “劳公子挂心,公子帮我们还了银子,我们都没什么心病了,昨夜睡的很好。”陈悉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吩咐倒是有,齐斐暄看着院子里的二十几个人道:“跟我来。”   众人跟着齐斐暄到了书房。   二十多人到了书房里,将原本颇大书房衬得有些拥挤,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书房里几乎连个转身的空当都没有。   齐斐暄却并不在意这个。她让最外面的那人关上了门,然后脸色严肃起来。   陈悉小心的问:“公子可是有事要吩咐?”   “也不算是有事吩咐。”齐斐暄道,“只不过,有些事情我要和你们说清楚。”   “公子请说。”陈悉抱拳。   “我想说的是,你们以后要做的事,不止是看家护院那么简单。”齐斐暄拿出这二十多人的卖身契放到桌子上,“我也不只是一个普通的公子哥儿。我将来要做的事,很有可能让你们丢掉性命。稍不注意就或死或残,你们谁若不想做,卖身契在这里,你们拿走便是。”   众人皆是一愣。   陈悉有些没反应过来,他结巴道:“公子……既已卖身为奴,我们又怎么敢挑挑拣拣。公子想要做什么,我们也跟着做就是了。”   “话虽如此,我也要提前和你们说一声。”齐斐暄不紧不慢的说,“你们跟着我,做的事可不是普通人家那么轻松的。昨天我没告诉你们真相,也是因为昨天不方便说。”   “我要对付的人,不是高官显贵就是世家贵女,你们若是害怕,走了也没什么。”顿了顿,齐斐暄接着道,“但如果留下,以后就定要听我的话,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要去做什么。不许问也不许说不去。”   有些时候一些话该说还是要说清楚的。齐斐暄今天把这些事儿摊开了说,也省得以后这些人觉得自己被骗而怀恨在心。   至于有人离开后去衙门告齐斐暄说过的话……且不说他没证据,就光说衙门口,那都不是一般人能够随意出入的。   所以齐斐暄并不怕她说的话给自己招来什么灾祸。   陈悉闻言,立刻道:“公子,我们听你的,我们不走。以前我出镖的时候路上也危险,我也没有害怕过……”   “那你们呢?”齐斐暄问众人。   有几个人面露难色,但是更多的是面色坚定之人。有人道:“公子不必忧心!我们都不是那种怕事儿的人!”   “那就好。”齐斐暄抬手压了压卖身契,“既然如此,那我就丑话说在前头。以后若是有人不忠不义,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众人应是。齐斐暄才接着道:“陈悉李顺,你们以后跟在我身边。今日我会去买下一间铺子。铺子要人打理,你们看谁合适?”   陈悉想了想:“郑平安合适。他脑子灵活,嘴皮子也厉害,让他去打理铺子,应该再合适不过了。”   “那好。”齐斐暄看向人群中一个个子不高的年轻人,“一会儿你随我走。”   说罢齐斐暄对众人道:“你们先在家,我还有些事要做,等我回来,会告诉你们该去做什么。行了,散了。”   众人应是。   齐如君的事儿还没解决,齐斐暄弄好铺子的事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先带人去城外。   马上就要到二月,齐如君会出城踏青,到时候的动静肯定会特别大。齐佩芜收买的那人肯定也会循着动静跑去城郊。   齐如君有暗卫,只不过她出城的那天,齐佩芜就让自己的暗卫隐藏身份去找齐如君的暗卫“切磋”,导致齐如君遇险。   原书中在齐如君出事后,跟着她的暗卫就被齐睿业杖杀。齐佩芜的暗卫又忠于她,不可能把这种事说出来。所以即便是齐睿业也没能调查出什么。   这次可就不一样了。齐斐暄会让齐佩芜的阴谋诡计完全派不上用场。   只不过说起暗卫,齐斐暄有件事想不通。   齐佩芜身边的是国公府千挑万选出来的暗卫,武功和忠心自不必说,可是上次她让忍冬去拿护身符的时候,忍冬居然毫无阻碍的就把护身符拿到手了?   国公府的暗卫在哪里?尤其是齐佩芜的暗卫,他们怎么会随便让人近齐佩芜的身?而且就算是忍冬身手敏捷武功不凡,他也没有厉害到可以神出鬼没的地步?   齐斐暄想不通这些。   反正无伤大雅的事儿,她想不通干脆不想了,以后有的是和周容雅他们再见面的机会,到时候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带着陈悉和李顺去了承乾大街将藏宝轩买下来,齐斐暄留在那里喝了两杯茶,看着藏宝轩的人收拾东西。   施兴才满脸喜气的陪着齐斐暄坐着。他说:“我爹知道昨天得到的东西是宝贝,他高兴的很!那宝贝现在已经被供起来了!只是……”   齐斐暄挑眉:“只是什么?”   “只是不知道那东西的来历。”施兴才给齐斐暄倒上茶水,“按说那么厉害的玉雕师傅应该会在雕像上留款,可那玉雕上却什么都没有。”   齐斐暄端起茶杯,略一思索:“昨天我在天女的披帛上看见了一个‘晋’字。也不知是哪个师傅或是哪个府上的款。”   “晋?”施兴才一愣,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猛然摇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齐斐暄看向施兴才。施兴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公子一提到晋字,在下就想到了十几年前举兵造反的晋王。”   晋王?齐斐暄听着这个名字耳熟,仔细一想,是了,她第一次出门的时候,是听过晋王这两个字的。   还是个在街上的小男孩儿说的。说是当初晋王在她出生时突然暴毙,为此先帝还夸过她命好。   而当初她和齐佩芜刚出生时,有个游方道士也给她和齐佩芜两人批了命,张芸秋就是听到了判词才起了给两个孩子换命的心思。   齐斐暄捏着茶杯,想了会儿道:“晋王被满门抄斩,他们应该不会留下什么东西。”   用那种法子藏东西的都是能留一命的人家。晋王家中老少全都被砍了头,他留东西能给谁用? 第44章   十几年前的事情齐斐暄并没有经历过, 晋王的事情,她也并不了解。   不过看施兴才的样子……齐斐暄劝道:“不必忧心,这东西贵重在玉质和雕工,来历是什么反而不重要。只要它不是赃物就好。”   “也对。”施兴才道, “公子说的是。”   藏宝轩的伙计们手脚麻利, 齐斐暄和施兴才说话的功夫,他们就已经把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到了马车上。   施兴才将房契地契交给齐斐暄:“在下昨夜就让伙计们收好了东西,好让公子不用久等。”   施兴才一家人口简单,再加上藏宝轩里的东西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 他们这会儿收拾上金银细软便能离开。   伙计上前来道:“老爷, 夫人和公子都已经上车了。老太爷让催您呢, 您看……”   “我这就去。”施兴才笑着对齐斐暄道, “在下告辞。将来山高水远,有缘再会。”   “有缘再会。”齐斐暄拱手, 一直送施兴才到门外, 看着施兴才一家的马车行远。   施义升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摆手喊到:“齐叔叔再见!”   苍宁府路途遥远,施义升一家这一去, 估计是再也见不了了。   齐斐暄慕目送他们离开, 然后回了店里。   藏宝轩占地颇大,往上的二楼三楼还有隔开的雅间, 若是将藏宝轩改造成茶楼倒也合适。齐斐暄拿了银子, 让郑平安找人将这店面重新收拾一番。   之前藏宝轩的伙计是施家签了卖身契的家奴, 齐斐暄让郑平安也去买几个下人来, 好好教教他们,让他们在茶楼待客。   齐斐暄开茶楼的目的和别人不同,她必须捏着手下人的命脉。   郑平安答应下来,齐斐暄又交代了他两句,然后带着人回了明巷。   回去的路上,齐斐暄看见两个老嬷嬷并几个小丫鬟在街上走着。   老嬷嬷的打扮颇像是国公府的下人,齐斐暄回忆了一下她之前去国公府时看到过的嬷嬷们,更加确定她们是国公府的人。   任是哪个府的下人都会出门,国公府的嬷嬷和丫鬟出来也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她们说的话让齐斐暄在意起来。   领头的老嬷嬷道:“让你们买的东西都买好了?过两日春华宴,小姐可是要去的。你们可别出什么岔子,落下了东西没买,小姐罚你们,我可不拦着。”   大齐民风开放,盲婚哑嫁的事儿并不多,一般姑娘小姐们定亲之前,双方父母都是要寻个机会让小辈儿见一面。   春华宴就是个很好的机会。   春华宴上的小姐和公子们并不能有什么接触,顶了天也就是远远的对望一眼,可即便是这样,也能成就不少好姻缘了。   而且据说谢夫人和齐睿业就是在春华宴上相遇。   “嬷嬷放心,奴婢已经和真金楼还有锦织坊的掌柜说好了,过两日真金楼就派人将那套珊瑚镶红宝石的头面首饰送到府上去。”小丫鬟回答,“还有锦织坊,锦织坊明日就派人去量尺寸。”   真金楼和锦织坊的衣裳首饰都是京中数得着的。国公府有养的绣娘金匠,可没有谢夫人的命令,绣娘金匠们是不会动手做任何东西的。   春华宴又是京中每三年办一次,给各家小姐公子们一个相看机会的宴会。齐佩芜前几日刚遇到令她目不转睛盯着看的楚钦,她自然要好好打扮。   只不过按着齐佩芜的性子,春华宴上估计也是要被她闹出事来的。   原书中的齐佩芜几乎走到哪儿都能遇见上辈子和她“有仇”的人,她凭着重生这个优势,可没少给那些人制造麻烦。   那边老嬷嬷又道:“那是次要的,小姐让你买的柯页豆你买了吗?”   “小姐不缺胭脂用,不知道嬷嬷让我买柯页豆做什么。”小丫鬟把怀里的药包拿出来递给老嬷嬷,“这东西还要磨碎,麻烦得很,嬷嬷不如给小姐买归容阁的胭脂去。”   “死丫头哪儿来那么多话!我做什么可不用你教!”老嬷嬷看了眼药包,把它揣到怀里,“赶紧回府,别让小姐等急了!”   这几个人匆匆离去,剩齐斐暄在原地沉思。   柯页豆这种东西是放在胭脂里提色的,只不过放的多了会让人脸上起疹子,弄不好是要留疤的。所以柯页豆做的胭脂便宜的很,高门大户的小姐们也没几个知道柯页豆有这个功效。   而齐佩芜就不一样了,齐佩芜她是多活了一世的人,而且她上辈子最后的时光就是在民间度过,知道和。柯页豆也不足为奇。   齐佩芜这又是要做什么?齐斐暄皱眉。   她可不信齐佩芜是买了柯页豆养自己脸上抹的。齐佩芜八成又是要作妖。   至于害谁……齐斐暄仔细想了想,没能想到。   这估计是齐斐暄改变了剧情,所以发生了剧情之外的事儿?   不过好在剧情的大体方向是不变的。齐佩芜会偶尔出个别的歪招害人,但是……更多的事情,齐佩芜可就没法子改变了。   齐斐暄想了想,让陈悉去药铺买了磨好的柯页豆回来。   马上就是齐如君出城的日子,齐斐暄得想办法阻止齐佩芜害人。   回到家里后,齐斐暄去看了自己的面具,发现面具已经可以戴了,她心情不错的让陈悉去雇了辆马车来。   她要提前去城外做准备。   原书里说过,齐如君外出踏青时是带着几个妹妹的,齐佩芜为了不信人注意,便也跟着去了。   齐斐暄要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收拾齐佩芜一把。   她现在不能弄死齐佩芜,难道还不能让齐佩芜吃点苦头吗?   陈悉将马车雇来,齐斐暄带上要用到的东西,上了马车,向城外而去。   书中说过,齐如君出事的地方是一条叫做明水溪的溪流旁边。这条河旁边有个废弃小屋,齐佩芜找的人是带着齐如君到了那小屋里。   齐斐暄没记错。她到城外明水溪旁边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了溪水旁那四面漏风屋顶都塌了一半的茅草房。   茅草房的门只剩下一扇,另一扇已经挂不住掉了下来。齐斐暄下车进去转了转,发现茅草房分成了两间,虽然外间摇摇欲坠,但内间却还安好。   陈悉跟在齐斐暄身后,道:“公子,这屋里气闷,咱们赶紧出去。”   “没事。”齐斐暄走到内间的床边,伸手去摸床上铺着的被褥。   这房子破败,被褥倒是干净的很。看样子是那个胡大黑这段时间准备好的。   齐斐暄心中一股怒火涌上来,她闭上眼睛,忍了忍才没发火。   欺负人可不带这么欺负的。   陈悉也看见被褥,稀奇道:“这里头还有人住呢?公子,咱们赶紧走。”   “不是什么好人在这儿住。”齐斐暄扔下被褥,领着陈悉出了茅草屋,然后问,“你的剑带来没有?”   陈悉是练武之人,手里自然是有武器的。只不过之前因为家里没钱,陈悉便把剑给当了,后来到了齐斐暄手下,齐斐暄说不能没有武器,便帮他把剑赎了回来。   陈悉点头:“带来了,公子可有吩咐?”   “带来了就好,也没什么吩咐,你让大家都准备好。明天有大事要做。”齐斐暄又喊了红丫和贞珠过来,“让你们带的衣服带来没有?”   红丫抱着个小包袱点头:“带来了。公子,我们为什么要带女孩子穿的衣裳啊?”   “我自然有用处。”齐斐暄道,“先找个地方住下,咱们明天早起。”   城外没有客栈,齐斐暄和众人便找了村子里的十几户人家借宿住下。   *   天还未亮,齐斐暄带着人离开村庄。她让李顺去小茅屋等着,自己则带着陈悉他们去了城门口。   齐如君很快就从城门口出来。   国公府的马车很好认,再加上齐佩芜的金马车实在是招人眼,还有各家小姐们的马车在后面跟着,齐斐暄认出齐如君所在的车队也不难。   齐斐暄让陈悉驾车,装作惊马的样子,直接冲过去别住了车队里有国公府标记的一辆马车。   马车中发出一声尖叫,随后是齐如君的声音:“怎么回事?”   车夫连忙回答:“大小姐,有人撞到咱们了。”   “是谁?”丫鬟掀开车帘,齐如君从车上下来,“这么宽的路,怎么就撞到了?”   齐斐暄跳下车:“小姐恕罪,在下拉车的马惊到了。好在没什么大事。”   陈悉撞向齐如君的马车时用了巧劲,只是把齐如君的马车逼停,倒没有让两辆马车受损。   齐如君看见齐斐暄后就是一愣。她微微点头:“没事便好。”   说罢对和她一起下车的嬷嬷道:“杨嬷嬷,咱们走。”   杨嬷嬷看了齐斐暄一眼,齐斐暄紧张了一会儿,强行镇定下来。   齐如君和杨嬷嬷都没见过她的模样,应该不会有事。她轻声对要上马车的齐如君说了句:“在下特意和小姐说一声,小姐要小心身边人。可不要随便跟着别人走啊。”   将要上马车的齐如君看了齐斐暄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车队又重新上路,马车慢悠悠的到了明水溪旁,随车的丫鬟婆子们驱散开溪水旁的闲杂人,跟着保护小姐们的护卫将周围围住。   却漏了个空当。   不用想都知道,那是齐佩芜动的手脚。   齐如君和大家小姐们下了车,在溪水旁踏青嬉闹。前几日险些被害死的齐蓉也在其中。   还有一位圆脸姑娘。齐斐暄认出来圆脸姑娘就是之前她去国公府被齐佩芜阴阳怪气的嘲讽时,出面阻拦齐佩芜的那位小姐。   看样子应该也是国公府的亲戚。   齐斐暄没近前,她远远的看着明水溪附近的情况。   正好看到不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往护卫没护住的空档走。 第45章   齐斐暄隔着老远就能认出来那人是胡大黑。   不说别的, 就原书里形容的胡大黑脸上那一大块胎记,就让他比别人好认。   胡大黑似乎是见侍卫们的确漏了个空子,他一摆手,招过去几个人。   看样子都是胡大黑的狐朋狗友。   那几个人和胡大黑说了些什么,随后有人从背着的包袱里拿出了一捆麻绳和麻袋, 胡大黑大喜过望, 拍拍那人的肩膀。   齐斐暄看的皱眉,她让贞珠拿出之前做好的面具,又让红丫打了水来, 将面具打湿敷在脸上, 改变了相貌。   陈悉等人看的惊诧:“公子?”   “忘记我和你们说过的话了?我可不是普通人。”齐斐暄笑了笑,将其余的面具分给她带来的人, “带上。”   待他们都把面具带好,齐斐暄才遥遥一指:“陈悉, 把他们给我抓过来!”   陈悉问都没问,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功夫,就将鬼鬼祟祟的胡大黑几人给揪过来。   胡大黑心里有鬼, 他被带到齐斐暄面前后, 还未等齐斐暄说什么, 就大哭求饶起来:“饶命!公子饶命啊!”   “饶命?”齐斐暄唇角微勾, 声音带着几分冰冷,“看来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齐斐暄的语气把胡大黑吓得一哆嗦。他额头留下冷汗, 面色越发惨白:“公子恕罪, 小人也是受人所托……”   “受谁所托?”齐斐暄道, “你一个街头无赖,谁会托你去劫国公府小姐的马车?不要命了吗?!”   “小人也不知道!小人不知道那人是谁!小人是被蒙住眼睛带去见那人的!”胡大黑连忙回答,“公子饶命,小人以后不敢了……”   胡大黑当然不会知道到底是谁让他做的这件事。齐斐暄轻瞥了胡大黑一眼,又看向他身后的几个人。   那几个人这会儿已经吓傻了,对上齐斐暄的目光,他们齐齐打了个激灵。   之前拿麻绳的那人就说:“公子饶命!小人们什么都不知道啊!”   “我看未必。”齐斐暄看向明水溪畔的小姐们。   因为离得太远,齐斐暄只能勉强看到她们的身形,相对来说,侍卫们露出的空档离齐斐暄更近一点。   小姐们似乎还不知道要出什么事儿,他们笑闹的开心。却有一个月白色衣裙的女孩儿离开了人群。   不必说,那定然是齐佩芜了。   齐斐暄盯着齐佩芜的身影,忽然问:“胡大黑,让你做事的那个人,她有没有告诉你怎么认出国公府大小姐?”   齐如君不长出门,即使是出门,也不是胡大黑能够遇得上的。齐佩芜想让胡大黑拐带齐如君,就必定要想办法让胡大黑认出齐如君来。   胡大黑战战兢兢的从怀里掏出一幅画:“那个人她给了我这个,让我按照上面画的人找……”   陈悉将画拿去好生检查了一番,确定画上没动什么手脚才递给齐斐暄。   齐斐暄展开画,就见上面是齐如君的画像。   虽说画技拙劣了点,但也能勉强认出齐如君的样貌。胡大黑又道:“那人还说……还说有人会帮我把国公府大小姐引出来……”   齐斐暄面无表情的收起画,然后给陈悉使了个眼色,陈悉点点头,抬脚踢到胡大黑后心,踹的胡大黑扑倒在地上。   齐斐暄让贞珠拿着画,她蹲到胡大黑身边,轻声说:“既然有人相托,我也就不寻你的事了。”   胡大黑心下一喜,还未来得及道谢,就又听到齐斐暄说:“话虽如此,抓人的事儿,你还是要干的。”   胡大黑一愣:“公子?”   “只不过你得换个人抓。”齐斐暄让胡大黑抬头,“看到那位月白色衣服的小姐了吗?她也是国公府的女儿,你抓她也是一样的。”   胡大黑不知道齐斐暄要做什么,他心惊胆战的问:“公子这是……为何?”   “你就别管那么多了。”齐斐暄道,“让你抓你就抓,你要是不听我的,就别怪我把这事儿捅给国公爷。到时候怕是会国公爷会活拆了你。”   胡大黑打个冷战,连忙答应:“小人听公子的!小人听公子的!”   “那就好。”齐斐暄重新看向明水溪畔,发现齐佩芜已经喊上了齐如君,两人慢慢往护卫们的空档处走去。   齐斐暄拍拍胡大黑的肩膀:“快去,抓来了人,就把她带去你那个小茅草屋里去。”   听齐斐暄连他的茅草屋都知道,胡大黑知道齐斐暄不简单,他连声答应:“公子放心,小人这就去把那位姑娘带过来。”   “我等着你。”齐斐暄语气温和,可胡大黑却从中听出了刺骨的寒意,“别想着跑,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知道吗?”   胡大黑战战兢兢的点头:“小人知道了,小人不敢跑……”   齐斐暄微微笑了笑,让陈悉把胡大黑几人送回去。然后小声嘱咐红丫几句,让红丫带着画去找齐如君。她则带着人去了茅草屋。   明水溪畔。   齐佩芜拉着齐如君往远离人群的地方走。   齐如君有些不放心,她道:“阿芜,你走这么远做什么?”   “大姐,我心情不好,想和你说说话。”齐佩芜叹口气,做出满脸忧愁的模样,“这两日府里的事情多,我虽然被封了县主,可……唉!”   “怎么?”齐如君问,“是有什么烦心事吗?是缺银子花了?还是看上了什么贵重的头面首饰?赶明儿我和娘说一声,给你……”   “大姐!不是因为这个!”齐佩芜看了眼身后不远处跟着的一群丫鬟婆子,“你们先退下,我有私事要和大姐说。”   那几个丫鬟却并不听齐佩芜的话。她们看向齐如君,齐如君轻轻点了头,她们才退了下去。   齐佩芜就开始引着齐如君往外走:“大姐,这两天因为四姐的事儿,府里一团糟……我去找娘,娘都没空和我说说话。”   说这话的时候,齐佩芜暗地里使了个手势。她的暗卫会意,去攻击齐如君的暗卫,将齐如君的暗卫引开。   齐佩芜察觉脑后一阵风吹过,知道两个暗卫已经走远,便大了胆子,引着齐如君走的更远。   “家中事情多,娘顾不过来也正常。”齐如君不知道刚才发生的事,她温和道,“以后若是想说话,就来找我。”   说到这里,齐如君脸颊忽然泛起一丝绯红:“我下个月就要在家待嫁了。娘的事肯定更多,你……”   接下来齐如君说了什么,齐佩芜没听进去。   她满脑子都是齐如君说的“在家待嫁”,心里又泛起嫉妒。   上辈子时,齐如君她嫁给了邹昶,两个人举案齐眉恩爱有加,一直到齐佩芜死,齐如君都被京城夫人们羡慕着。   想到这个,齐佩芜就止不住的嫉恨。   凭什么齐如君能够一生顺遂,丈夫爱重父母心疼,公婆还把她当成亲闺女对待,而她就要被逐出国公府,过着朝不保夕的日子?   齐佩芜恨齐如君,也恨齐睿业和谢夫人。   她想要报复,想要让齐睿业夫妇知道什么叫切肤之痛。   想到这里,齐佩芜脸上表情狰狞了一瞬,随即恢复正常,她道:“大姐先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个东西给你看……”   齐如君没多想。   齐佩芜走到离齐如君不远的地方就停下了脚步。她藏在河边的一块巨石后头,悄悄的看齐如君。   她在等胡大黑过来。   等了半天没见到胡大黑,齐佩芜心里疑惑,她怕出什么意外,便从巨石后出来,想要去找丫鬟,让丫鬟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没成想她还未离开太远,面前就出现了几个人。   是胡大黑等人。   胡大黑轻浮的打量了齐佩芜一遍,然后擦干头上的冷汗说:“虽然不如那大小姐漂亮,但是也算清秀,兄弟们,咱们赶紧带小姐走。”   “什么?”齐佩芜懵了。   不仅是因为胡大黑说她不如齐如君漂亮,还因为胡大黑忽然转过头来抓她。   齐佩芜强撑着做出并不害怕的样子来:“你……你可知道我是谁!你不要命了,敢来抓我?”   说完似乎是反应过来,捂住嘴后退两步。   胡大黑却眼前一亮。虽然齐佩芜现在声音里透着慌乱,可他却还是听出来了……齐佩芜就是之前找他的人!   胡大黑像是发现了什么秘密般,稀奇道:“没想到您就是那位小姐?”   “你胡说八道什么!”齐佩芜大惊失色,“你别乱说话!小心我告诉我爹,让我爹抓你进大牢!”   胡大黑却不在意,他谄媚的笑着说:“小姐,您之前就说过,若是和我成了好事,想必国公爷也舍不得让我进大牢。”   说罢一挥手:“兄弟们,动手!”   胡大黑身后的几人立即上前,齐佩芜想叫人,却被塞住嘴捆上,塞进了麻袋里。   齐佩芜并不重,但是她到底是个活人,挣扎之下,胡大黑被踢打了好几下。   胡大黑不耐,随手捡了块石头打晕齐佩芜,然后和他的狐朋狗友一起,拖着麻袋离开。   另一边,齐如君没等到齐佩芜回来,却等到了个小丫鬟。   小丫鬟远远走来,等近了才问:“可是国公府齐大小姐?”   “你是?”齐如君皱眉。   “是我家公子让我把这画还给小姐的。”红丫恭恭敬敬的将画卷递上,“我们公子说了,小姐洁身自好,可有些人却心怀鬼胎。还请小姐多多小心。”   齐如君皱眉,她把画卷打开,看着上面并不算生动有神的画像,心中一惊。   再想问什么的时候,红丫却已经跑远。齐如君将画收好,转身回到女孩儿们之中。 第46章   胡大黑几人拖着麻袋回到茅草屋。   齐佩芜被拖了一路, 早已醒来, 她挣扎的厉害, 吐出嘴里的布团, 发狠道“胡大黑!你快放了我,不然我让我爹杀你全家!”   “哎呦,我的大小姐, 您可别这么说。”胡大黑并不怕齐佩芜的威胁,他解开麻袋,把齐佩芜放出来, 伸手去摸齐佩芜的脸颊,“您都亲自说了, 国公爷疼闺女,这要是咱们成就好事儿,国公爷哪儿还舍得把我怎么样?”   这会儿齐佩芜狼狈的很。她被胡大黑装在麻袋里一路拖到这里, 再被放出来时发髻已经全都散落开,头上的簪子钗饰也都已经散落下来, 就连衣裳都有些凌乱。   齐佩芜的双手被绑,不能整理自己的模样。她气的呸了胡大黑一脸, 一边蜷缩着往后退一边忿恨道“狗奴才, 你敢动我!我……我……”   “小姐就莫要生气了。”胡大黑笑嘻嘻的拽起衣角擦了把脸,转头对他身后的人说,“兄弟们, 等黑爷我成了国公爷女婿, 就带着你们享福!以后一块吃香的喝辣的!”   齐佩芜见胡大黑丝毫不害怕, 知道这会儿吓唬他是没用了,便想要呼救。结果胡大黑眼疾手快,捡起地上的布团重新塞回齐佩芜嘴里。   “小姐,您可别喊。”胡大黑笑的脸上的胎记都皱到一起,“咱们今天成就了好事,等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齐佩芜怎么可能不喊!她虽然重生一世,但到底是个闺阁女子,心里还是把清白看的比命都重。   现在她听到胡大黑说要和她成好事儿,吓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胡大黑自小在城西长大,哪儿见过齐佩芜这种娇生惯养的小姐梨花带雨的样子,他看的心痒,直接把齐佩芜扛到肩上,要带她进茅草屋内间。   跟着过来的几个无赖调笑起来。   “要说这国公府的小姐真是漂亮!长的皮娇肉嫩,这脸和豆腐似的白,大黑哥好福气!”   “就是这性子太凶了点,以后成亲了,大黑哥少不了被管着。”   “哎,这话说的,大黑哥,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兄弟们了不怕被管!”   把齐佩芜气的不轻。她想要放两句狠话,可惜因为气急败坏,加上心里害怕,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憋的她泪如雨下。   齐佩芜双目赤红。她在胡大黑背上拼命挣扎,喉头都透着一股子血腥味儿。   似乎立刻就要吐出血来。   齐佩芜不甘心。她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她出生时先帝都曾说过她的命好,就连她的名字都是先帝赐的,将来她会寻到亲生父母,她且有后福,有有大好的姻缘,这一切怎么能被胡大黑毁掉?   若是真的被胡大黑这种人占了便宜……齐佩芜想到这里就浑身颤抖。   胡大黑长相丑陋恶心,品行又不端,若是要和胡大黑成亲,齐佩芜真的是生不如死。   可若是让她真的去死,她又舍不得县主的封号。齐佩芜眼前浮现出那位探花郎楚钦的模样,不受控制的发出呜咽声。   早就带着人在内间的齐斐暄当然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她估摸着齐佩芜被吓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往外走。   陈悉拎着剑走在前头,出门一把拦住了胡大黑。齐斐暄随后出来“人放下,你可以滚了。”   胡大黑懵了“这……”   胡大黑身后的几人也愣在原地。   陈悉瞪眼,怒目而视“让你们滚,没听见吗!”   刚才被抓的阴影还没退去,胡大黑被这么一吼,双手一抖,便把齐佩芜摔在地上。   齐佩芜疼的哼哼两声,她见陈悉一身正气不像是坏人,便拼命吐出嘴里的东西,喊到“救命,救我!我爹是荣国公,我是荣国公府的五小姐,你救了我,我爹会谢你的!”   陈悉看都没看她。齐斐暄道“既然胡大黑不愿意走……李顺,带着他们一起回去。”   胡大黑被陈悉李顺抓住,目瞪口呆“公子?不是你让我抓这位姑娘……这怎么……”   齐斐暄没理他。胡大黑这人还是要留着的。   虽然目前来说这人没什么太大的用处,但以后……齐斐暄垂眼,看向趴在地上满脸泪水的齐佩芜。   她刚才哭的太厉害,胭脂都被泪水冲掉,发丝凌乱的贴在脸上,再加上红肿的双眼,看上去哪儿还有大家小姐敕封县主的风光。   还有就是……齐斐暄的目光落到齐佩芜额头上。   刚才被胡大黑抗到肩膀上的时候,齐佩芜额头上的脂粉被擦掉,露出了她额头上的一道疤。   那道疤痕不长,但是却因为太狰狞而非常显眼。   原书里并没有说齐佩芜受伤的事。想到那个被拿回来的“护身符”,齐斐暄猜出来,换命那事儿大概是管点用的。   齐佩芜见齐斐暄看她,再听胡大黑所说的话,也明白过来“是你?你让胡大黑抓我的?我们往日无冤近日无怨,你为何要这么做!”   往日无冤近日无怨?齐斐暄冷笑。她们两个人的冤仇可大了去了!   不提齐佩芜将来要做的事,就是她现在做的事也令人不耻!   她知道自己不是国公府亲女却还不肯说出真相,这也就罢了,可她居然要害齐如君!   齐斐暄还未回国公府,她现在和国公府的人没有什么感情,可她想也不能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齐佩芜害她的姐姐!   陈悉带着手下人把胡大黑一行捆住,然后押到不远处停的马车里。   等陈悉回来后,齐斐暄道指了指齐佩芜“摁住她。”   陈悉便把齐佩芜摁在地上。   齐斐暄随手拿了外间散落的一块石头坐到齐佩芜旁边“别喊了,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齐佩芜问“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抓我!”   “齐姑娘。”齐斐暄并没有回答齐佩芜的话,她道,“怎么,害别人的时候心安理得,轮到自己就知道害怕了?”   齐佩芜大惊。齐斐暄接着说“你的暗卫应该能救你,可是你把他调走了?”   若是暗卫没走,齐佩芜绝对不会被胡大黑抓过来。而齐佩芜当初生怕胡大黑没有足够的时间,就特意交代过她自己的暗卫,让暗卫过半个时辰再回来。   半个时辰,等暗卫回来时再发现什么也都已经无力回天了。   齐佩芜抖了两下,恨的紧咬下唇。她死死的盯着齐斐暄,心里掀起悔恨。   早知道如此……早知道如此……   齐斐暄道“我劝你与人为善,不然迟早害人害己。”   顿了顿,齐斐暄又说“不过,看你的样子似乎并不想行善积德?”   别说积德行善了,齐佩芜怕是连老老实实的不去害人都做不到!   齐佩芜盯着齐斐暄半晌,忽然服了软“公子,请公子放了我,我爹是荣国公,我娘是镇北大将军的女儿,你放了我,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爹娘会感谢你的。”   “你当我傻?”齐斐暄用一种不敢相信的目光看着齐佩芜,“还是你傻?你觉得我可能告诉你我是谁吗?”   齐斐暄也不想再和齐佩芜废话,她让红丫拿过来一个药包,然后打开放到齐佩芜面前“你应该记得这是什么?”   药包里放着的是被磨好的柯页豆。柯页豆磨好后是红色,十分刺目。   齐佩芜惊恐“你要干什么?”   “你买柯页豆是要做什么?”齐斐暄让贞珠去打了水来,又用带来的木杯把柯页豆的粉末泡好,“你不说的话,我可就要用这个水来给你洗脸了。”   柯页豆粉末泡了水,是如血一般的颜色。齐佩芜知道那么多柯页豆直接碰到脸是什么后果,她想往后缩,可是被陈悉摁着,她动弹不得。   怕齐斐暄真的把那杯水泼到她脸上,齐佩芜道“我……我放到胭脂里,把胭脂给了齐蓉。”   齐斐暄捏着木杯晃了两下“齐蓉也要去春华宴?”   “是……我娘说,让齐蓉去春华宴相看一下。”说这话的时候,齐佩芜脸上的表情有些不对。   似乎是嫉妒,又像是担忧。   齐蓉比齐佩芜大两岁,可因为齐如君没出嫁,她也没有成亲。   这次去春华宴,也是因为谢夫人想要让齐蓉去春华宴上走一走,好在齐如君成亲后就把齐蓉的亲事定下来。   而齐佩芜把加了柯页豆的胭脂给齐蓉……齐斐暄不用想都知道,她怕是在担心楚钦看上齐蓉。   齐蓉无论是容貌还是气质都要比齐佩芜强上不少,齐佩芜认定京中没有亲事的大家小姐里,只有齐蓉能够和她相提并论。   齐佩芜是县主,可是她也害怕楚钦因为喜欢颜色好而看中齐蓉。所以就想出了这个办法。   齐蓉抹了有柯页豆的胭脂,脸上自然会出毛病,到时候她去不了春华宴,就只有齐佩芜一个人出风头。   原本齐佩芜是想要再给齐蓉下一便青褐叶的,可经过上次之后,谢夫人把府里看的紧,齐蓉的饮食都有人看着。青褐叶的味道又大,难以放进别的东西里,齐佩芜这才用了柯页豆。   这种心思若是放到正地方多搞,齐斐暄惋惜的叹口气,她放下木杯,还未等齐佩芜松一口气,就转头对红丫道“红丫,来,掐她。”   红丫傻眼了“公子?这……”   她刚才也听出来齐佩芜的身份不简单,这会儿齐斐暄让她掐齐佩芜,红丫还是有些害怕的。   “公子让你做你就做,别那么多话。”陈悉闷闷的说了句。   红丫这才听话,她一靠近齐佩芜,齐佩芜就惊骇“离我远一点!”   “把她的嘴堵上,顺便把她衣裳撕坏。”齐斐暄起身,走到门口透气,“让她换上之前咱们带来的衣服。”   她不会让齐佩芜真的被胡大黑怎么样。   因为齐斐暄干不出这么恶心的事儿……或者说正常人都干不出这种事儿。   还有就是,齐斐暄想到了穿越前看到过的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里,有个女孩儿被诬陷和别人有染,走到哪里都被指指点点,任是女孩儿怎么解释都没有人听。   不过那女孩儿心胸豁达,最后去了别的地方生活,后来的日子过的也算是幸福美满。   可齐佩芜就不一样了。   齐佩芜此人肚量小,嫉妒心重,又和她亲爹齐魏一样好脸面,若是一直被人指指点点,还是被冤枉的……估计给她带来的折磨比任何事都要大。   自古良策皆是,诛人为下,诛心为上。   这就当是张芸秋虐待她,齐佩芜暗中害她姐妹的一点小利息。   齐斐暄看着不远处京城的方向,轻轻的叹了口气。 第47章   身后传来齐佩芜凄惨的哭泣声。   齐佩芜自小没吃过苦, 即便是她前世被逐出国公府时, 也只是被骂两句而已。   像今日这样被毫不留情的打这种事,齐佩芜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自诩为贵女,以为重活一世便此生无忧, 却没想到今日里连连受挫, 又被人如此对待。情急之下, 齐佩芜破口大骂:“狗奴才, 你敢让人打我,待我回去, 必定让我爹抓住你,然后把你碎尸万段!”   齐佩芜的性子原本就阴毒狠辣,她平日里就没少打骂下人,所以这回喊出来的声音之怨恨凄厉, 让动手的红丫都吓了一跳。   齐斐暄打了个冷战,心道这齐佩芜真的如同毒蛇一般令人作呕。   她转身,对齐佩芜露出一个微笑:“齐小姐, 你想让荣国公知道, 你找人毁齐大小姐清白的事吗?”   齐佩芜恶狠狠的瞪着齐斐暄。   齐斐暄接着说:“还有你的及笄礼上,齐四小姐被下毒的事。当初若不是那杯毒茶被发现, 齐四小姐可就已经没了。”   听齐斐暄提起齐蓉, 齐佩芜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眼前一花, 上气不接下气的问:“你居然知道齐蓉和齐如君的事?”   “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齐斐暄弯腰, 盯着齐佩芜的眼睛,“齐大小姐和邹家的长子定了亲,邹家你知道?就是那个‘桃李满朝,世代书香’的邹家。邹家是文官之首,邹家长子邹昶又去了边关从军,立下汗马功劳,如今邹家在朝堂之上是如日中天。邹家这么好的一门亲事被毁,你觉得如果国公爷知道了真相,会怎么对你呢?”   齐佩芜打了个哆嗦。   齐佩芜从小就怕齐睿业。她七八岁的时候曾经故意把热水泼到了一个丫鬟脸上,导致那丫鬟被烫死,齐睿业为此大发雷霆,把齐佩芜罚得不轻。   也就是因为这个,齐佩芜对齐睿业是又怕又恨。   如今若是她害两个小姐的事被发现……齐佩芜吓得胸口心跳如同擂鼓,面上血色尽褪,却还嘴硬道:“我爹……我爹不会信你的话……”   “不一定哦。”齐斐暄笑笑,若有所思道,“你当时给了胡大黑一块金条?那金条上,应该还有国公府的印?国公府每位小姐的花销都是有账本的,你的账本能对上吗?”   这次齐佩芜收买胡大黑和上次找街头无赖买青褐叶不同。上次买青褐叶统共花出去没有一百两银子,荣国公府家大业大,一百两银子,齐佩芜很容易就能糊弄过去。   可这次就不一样了。   金条太过贵重,这要是对不上账……   齐佩芜的冷汗和泪水一起流下来。   “所以不许和任何人说我的事哦。”齐斐暄又道,“如果国公爷想要查的话,就麻烦你帮我拦着国公爷了。毕竟抓到我以后你的所作所为就会全部败露。”   齐佩芜心中恨极了齐斐暄,但是也只能含泪答应下来。   另一边,明水溪畔,回去后的齐如君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儿。   她把身边的丫鬟茱萸叫来,吩咐了茱萸两句。   茱萸便去了齐佩芜的马车旁,敲了敲车沿然后扬声问:“郑嬷嬷,大小姐让我来问问,五小姐怎么拿东西拿到现在?”   “大小姐回来了?”郑嬷嬷从马车里探出头,见到不远处安然无恙回来的齐如君后就是一愣,“五小姐……我不知道……小姐没有回来……”   郑嬷嬷有些慌乱。   不是说会是大小姐被抓走吗?怎么大小姐好好的回来了,五小姐却不见了?   茱萸便道:“嬷嬷可知五小姐去了哪儿?五小姐一直不在,我们大小姐担心的很。”   郑嬷嬷心里有鬼,听茱萸这么说,她嘴唇微微一动,转头问马车里的红花:“红花,小姐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红花就是一愣:“奴婢不知。”   马车的车帘被郑嬷嬷掀着,茱萸看见齐佩芜的几个丫鬟都在车里,有些不高兴:“五小姐是你们的主人,五小姐下车,你们倒是在车上坐着?也难为你们坐的住。”   杨嬷嬷连忙解释:“是小姐让我们在车上的……”   “行了,跟我去回话。”茱萸不耐烦道,“五小姐没回来,你们还真一点都不担心。”   她这么一说,杨嬷嬷也确实心里不安。齐佩芜找了胡大黑的事儿杨嬷嬷也知道。她一直以为今天回不来的会是齐如君。   可现在……杨嬷嬷心内忐忑。   若是齐佩芜真的有事,第一个被追究的就是她们这些下人!   谢夫人可不是好糊弄的!吓丢了神的杨嬷嬷跟着茱萸到了齐如君面前,轻声告诉齐如君:“大小姐,五小姐还没有回来。”   齐如君隽秀的眉毛皱起,对身边的嬷嬷道:“赵嬷嬷,带人去找。”   “是。”赵嬷嬷叫上齐佩芜身边的丫鬟婆子并几个护在周围的护卫,一起去找人。   齐如君看着赵嬷嬷离开的背影,心情复杂的摸了摸怀里那幅画。   齐如君并不知道想要害她的人是谁,只不过联想到前几日齐蓉差点中毒……齐如君心头一颤,又对茱萸说:“让小姐们都上车,天色不早了,咱们该回去了。”   出来游玩踏青的有十一二位小姐,齐如君默默数了一遍,确定只有齐佩芜一个人不见后,总算没有那么紧张了。   希望齐佩芜只是贪玩儿走远了。   赵嬷嬷带着丫鬟婆子和护卫循着明水溪周围寻找了半天,也没能找到齐佩芜的踪影。   因为顾忌着齐佩芜的名声,赵嬷嬷也不敢大声喊。胡大黑的茅草屋离着小姐们踏青的地方又远,所以赵嬷嬷一直没能找到齐佩芜。   赵嬷嬷焦急起来。   齐佩芜的几个贴身丫鬟也急的不得了,她们都是知道齐佩芜原先的打算的,这会儿齐佩芜不见了,几个丫鬟脸上看不出什么,可她们早已经六神无主。   趁着赵嬷嬷不注意,木樨问红花:“嬷嬷,咱们怎么办?小姐一直不回来,我们把那件事告诉大小姐……”   “告诉什么!”红花瞪眼,“不能说!先找到小姐!”   木樨哭丧着脸点头。   茅草屋内。   齐斐暄用从齐佩芜身上撕下来的布条沾了柯页豆泡的水。   齐佩芜见状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让你尝尝自食恶果的滋味儿。”齐斐暄慢条斯理的将布条全部浸湿,然后用路上折来的树枝将布条捏住,往齐佩芜脸上擦。   齐佩芜拼命的躲着那块布,红丫一把摁住齐佩芜的脑袋:“老实点儿!”   布条便结结实实的擦到了齐佩芜的脸上。   齐佩芜发出绝望的尖叫。齐斐暄道:“闭嘴。不然我可就要用刀子划破你的脸了。”   “你……你卑鄙,无耻!”齐佩芜咬着牙恶狠狠道,“你会遭报应的!”   “我替天行道,会遭什么报应?”齐斐暄用布条把柯页豆涂满齐佩芜满脸,“倒是你,怕是以后时时都要遭报应。”   齐佩芜绝望了。她想到了她的暗卫。   若是她的暗卫在这里,哪儿还会被这么欺负!   只可惜她让自己的暗卫去引来了齐如君的暗卫,又让身边所有的丫鬟婆子都退了下去,要不然怎么会落到如此境地!   虽说这事儿不能让国公府的人知道,但齐佩芜暗暗发誓,她一定要想法子查出面前这个人是谁!   凭着她国公府五小姐,天子亲封县主的身份,不信不能把面前这人怎么样!   齐斐暄把柯页豆涂了齐佩芜满脸,看着一脸红彤彤的齐佩芜,齐斐暄道:“最后告诫你一句,你所作所为并不是没人知道。从此以后,你最好老老实实的,说不定还能有个善终。”   说罢起身,将木杯和布条递给李顺:“扔河里去。”   李顺用屋内的稻草托着木杯离开。齐斐暄擦了擦手,让红丫解开齐佩芜身上的绳子:“你走。”   齐佩芜从地上爬起来,如同毒蛇般带着恨意的目光死死盯着齐佩芜:“你……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叫我天机先生。”齐斐暄毫不畏惧,直视齐佩芜,“若是想报仇,我随时恭候。”   齐佩芜一愣,捂着脸转身跑远。   红丫气哼哼的道:“便宜她了!公子,你为什么要放她离开啊?她那么坏,连自己的亲姐姐都想要害……”   “她可是有暗卫的。她的暗卫就要回来了。”齐斐暄抿唇,把红丫头顶粘着的稻草拿下来,“国公府的暗卫,可不是咱们能够对付的。”   而且她若是把齐佩芜留下,那国公府绝对会大张旗鼓的找人,齐斐暄可不能保证国公府查不到她。   现在她还没有认亲,被国公府查到可不是什么好事儿。指不定她真能被送进大牢里去吃苦头。   还不如把齐佩芜放回去,放她回去,她还能阻拦齐睿业去查真相。而且……齐佩芜那副样子回去,即便是没事儿也会被有心之人编排。   齐佩芜遭罪的日子,可还长着呢。   齐斐暄看着齐佩芜跌跌撞撞的走远才上了马车准备回京城。   胡大黑几人都在马车上,齐斐暄不想看见他们,正巧家里快没有柴禾了,齐斐暄便让陈悉去村子里雇了辆驴车,把胡大黑几人捆在车上,又买了些柴禾堆在他们周围。   等彻底看不出驴车上有人,齐斐暄一行人才启程回京城。   回到家里时已经是下午,齐斐暄吃过饭,坐在书房里里闭目沉思。   也不知道京中朝堂之上有什么动静。   如果她记得没错,顶多半个月,皇帝驾崩的消息就会传出来,到时候京中可就要乱套了。   齐斐暄要抓紧这半个月的时机做一些事情。   齐斐暄在纸上写了几个人的名字。   这几个人,都是原书里说过被楚钦派人暗杀的朝廷栋梁。齐斐暄托着腮,凝神细思。   明水溪畔,齐佩芜跌跌撞撞的往前跑。   她被抓的时候是在麻袋里,所以并不知道哪里是齐如君等人踏青的地方。齐佩芜想喊人,但是在茅草屋里时她已经喊哑了嗓子。   现在小声说几句话还行,却喊不出声来。   明水溪是东西流向,齐佩芜到处看看,最终觉得东边最像她来的地方,便沿着溪水往东走。   殊不知她的暗卫和护卫们都在西边。齐佩芜的暗卫倒是有找到齐佩芜的办法。他知道齐佩芜正在往反方向走,给护卫们留了信儿就去找齐佩芜了。   护卫们是国公府的人,自然看的懂暗卫留下的消息。他们找不到人也不敢回去。得到信儿后,他们便顺着明水溪的溪流而上。 第48章   齐佩芜靠着两条腿往明水溪上游走, 她何曾吃过这种苦?走了没多远,齐佩芜就觉得双腿发麻。   她脸上的柯页豆也起了功效, 齐佩芜只觉得整张脸都又痛又痒,想挠还不敢挠。她走到溪边, 探头去看自己的容貌,却被溪水里映出的那张红彤彤的脸吓得瘫倒在地。   那张脸上密密麻麻的起满了小疙瘩,一眼看去,已经不见完好的皮肤。   齐佩芜不可置信的摸着自己的脸,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她连骗自己这是假的都做不到。   她的容貌……齐佩芜惨叫一声,扑倒在溪边捧起水来洗脸。   可惜柯页豆已经生效, 纵使齐佩芜再怎么洗,她的脸也没有变回去。   齐佩芜越洗, 脸上就越疼,她心头一酸, 想想她以后的样子, 捂脸痛哭出声。她的暗卫正巧寻来, 见齐佩芜哭,就悄无声息的落在齐佩芜身边,单膝跪下抱拳:“五小姐。”   齐佩芜一怔, 抬头看向暗卫:“为什么, 你现在才来?”   暗卫低着头:“五小姐让我缠住大小姐的暗卫半个时辰, 属下尽力了。”   “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死了?”齐佩芜盯着暗卫, 睚眦欲裂, “你是故意的, 你和那个天机先生是一伙的是不是?我要让我爹打死你!我要让我爹把你碎尸万段!”   说到这里,齐佩芜又想起来齐斐暄威胁她的话。   如果让齐睿业知道她是被谁弄成这样的……齐佩芜咽下一口口水,声音也小了几分:“我爹肯定要罚你的,他罚你的时候,你可千万不能把原因说出来!你不要把我让你引开大姐暗卫的事说出来,不然我就……我就往你的脸上也涂满柯页豆,让你生不如死!”   暗卫低着头,没有说话。齐佩芜爬起来,去拉他:“你说话,说话啊!”   “五小姐放心,属下定不会说出去。”暗卫回答。   齐佩芜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暗卫忠于主人,齐佩芜不让暗卫把真相说出去,暗卫就一定不会说出去。   丫鬟婆子和护卫们很快就找到了齐佩芜。   他们看见齐佩芜的时候,差点认不出来这个灰头土脸满面疙瘩的人就是他们的五小姐。   若不是有暗卫在旁边,估计他们路上遇到齐佩芜都能直接忽略过去。   不过齐佩芜这个样子……众人也止不住多想。   大丫鬟红花见了齐佩芜的模样,吓得腿都软了,她扑到齐佩芜身边,哭道:“小姐,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齐佩芜一见她的丫鬟婆子都过来了,一整天的委屈总算是有地方发泄,她让红花扶着自己,然后问杨嬷嬷:“嬷嬷,你看我的脸……你看我的脸还能好吗?”   纵使杨嬷嬷见不少世面,但她这会儿看见齐佩芜的脸也吓了一跳。杨嬷嬷不敢说实话,只能模凌两可道:“小姐不要担心,我们先回府,府中大夫医术高明,定然能医好小姐的脸。”   话说到这里,齐佩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绝望的哭出声。   护卫们眼观鼻鼻观心,跟来的丫鬟婆子们也低着头不敢言语。   这时暗卫开口了。   暗卫道:“未能护住小姐,是属下失职,属下愿以死谢罪。”   说罢毫不犹豫的拔剑割了脖子。   鲜红的血喷洒而出,把小丫鬟们吓得连声尖叫。杨嬷嬷大惊失色,她拉着齐佩芜往后退了几步。   暗卫倒地,他的血将泥土浸成了深褐色。   暗卫忠心于齐佩芜不假,可他却也要忠心于齐睿业。若是齐睿业逼问暗卫今日发生的事情,暗卫定然是要说出来的。   唯一帮齐佩芜保守秘密的办法,就只有死。   这变故将在场所有人都惊住了。   国公府的暗卫是不允许自裁的。若是真的护主不力,那也得等暗卫回府,交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再处死。   这也是为了方便弄清楚当时暗卫主人遇袭时的情况。   可今日齐佩芜的暗卫却什么都没说直接就……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暗卫这么利落的抹脖子?   暗卫这一死,隐隐说明了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暗卫抽搐了两下,很快就不动了,可齐佩芜却直勾勾的盯着暗卫的尸体。   他的血还温热,齐佩芜看着暗卫的脖子,喃喃自语:“死了……就不知道了……”   杨嬷嬷没听清齐佩芜在说什么。她之以为齐佩芜是吓出毛病来了,小声劝了几句,随后扶着齐佩芜离开。   几个护卫留下把这里清理干净。   齐佩芜是哭着回去的。   她的脸已经毁了,又走了那么远的路,暗卫又死在面前,发生了这么多事,让齐佩芜身心俱疲,满心委屈。   丫鬟婆子们簇拥在齐佩芜身边,杨嬷嬷先生安慰着齐斐暄。红花木樨几个大丫鬟的脸色也不好看。   各家小姐们听到动静,都往外看了两眼。   小姐们早就不耐烦,只不过齐如君不走,她们也不好提前动身,于是便陪着齐如君一起等。没想到等着等着,等来了这么件事儿。   虽说小姐们还未曾出嫁,但是好坏她们还是能够分得清的。这会儿见齐佩芜这样回来,小姐们也都吓得不轻。   齐佩芜失踪了这么久,她身上的衣裳都已经换了一身,又捂着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难免让人多想。   齐佩芜上了马车之后,杨嬷嬷便去和齐如君说了一声。齐如君担心齐佩芜,就想要去陪陪她。   没想到齐佩芜却不领情。齐如君刚到齐佩芜车下,就见红花下了车。   红花说:“大小姐,五小姐她……有些伤心,五小姐说她不想见人。”   “阿芜到底怎么了?”齐如君心都揪起来了,“红花,你和我说实话,阿芜她刚才哭的那么厉害,是不是……”   接下来的话,齐如君没有忍心再说下去。   平心而论,齐如君是不太喜欢齐佩芜这个妹妹的。齐佩芜性子偏激,又不听劝,还苛待下人,有时候骂起人来刻薄又狠毒,齐如君平日里和齐佩芜就不太能玩儿到一起去。   可齐佩芜到底叫了她这么长时间的大姐,齐佩芜出事,齐如君还是担心的。   红花连忙否认:“我们小姐就是摔了一跤,没什么大事的。”   摔了一跤,怎么会连衣裳都换了?这话也就是当个托词而已。   但就算是有什么大事,也不能在这儿说。齐如君知道这个道理,她叹口气回了自己的马车上。众人这才启程回京。   *   胡大黑几人被带回来之后,齐斐暄就让人将他关到了柴房里。   现在天已经不如之前冷了,让他们住柴房也冻不死人。   胡大黑是真怕了,他不住的求饶,被陈悉吓唬了两次才老实下来。   陈悉让人看管好胡大黑,回前院复命:“公子,胡大黑几人已经安顿好了。”   “嗯。”齐斐暄正翻看一本书,她道,“看好他们。虽说这几个人不是什么起眼的大人物,但以后,他们有大用。”   顿了顿,齐斐暄又道:“你带着人,去探听一下京中的动向。去看看各家大人们何时出门,都去哪里。”   这种事情,若是放到别人身上,肯定要问一问齐斐暄想做什么的。可陈悉却毫不多嘴,他应了声是,便退下去。   齐斐暄看着被陈悉关好的门,忽然就叹了口气。   若是想知道大人们什么时候出门,自然简单的很,每日在他们府门前候着,等他们出来后跟上也就能知道了。   可这些大人们虽说不像是国公府一样有暗卫,但他们身边的护卫随从也不是好对付的。   只希望陈悉能够顺利。   最好能不动声色的把那些大人们的底细都打探过来。   齐斐暄正想着,外头红丫来敲门:“公子,有人来了。”   “是谁?”齐斐暄问。   “他说他是秦公子身边的小厮,开给公子您送东西的。”红丫道,“公子您看……”   “让他进来。”齐斐暄放下书。   很快就进来了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厮。小厮进门后先行了礼,然后拿出一个小包袱,恭恭敬敬的递上。   红丫将小包袱拿给齐斐暄。   小厮说:“我们公子说,这是您要的东西。他这两天忙,抽不开身来。”   “替我多谢你家公子。”齐斐暄想了想,让红丫磨墨,她写了一封信给小厮,“把这个给你家公子。”   没别的事,小厮接了信便离开了。   齐斐暄抿唇。   那信中所说的,就是齐佩芜的事儿。齐斐暄让秦幼栩寻个机会,把齐佩芜的事儿捅给张芸秋。   国公府定然不会把齐佩芜的事儿传开,可别人能不知道这事儿,张芸秋却是必须要知道的。   原书中说过,这么多年来只要一听到国公府的事儿,张芸秋便会用“她的女儿在国公府过的好好的,而谢夫人,即便是嫁进了声名显赫的国公府又怎么样,谢夫人的亲闺女还不是在她手里,任她揉圆搓扁”这种话来安慰自己。   齐斐暄倒是很想知道,张芸秋要是得知了她亲女儿的遭遇,会是什么想法?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齐斐暄让红丫点上灯,贞珠带着丫鬟送饭过来。   自从离开了颖欣伯府,齐斐暄的口腹之欲就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再也不必为吃不饱饭而发愁。齐斐暄又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饭量大增,倒是把以前身体的亏损吃回来不少。   荣国公府。   齐佩芜的事儿自然瞒不住谢夫人。谢夫人知道齐佩芜遇到的事儿,心疼的眉间就没平缓过。   她让府里的女医给齐佩芜看脸,得出来的结论是,近期齐佩芜的脸是好不了了。   “五小姐的脸想在一个月之内恢复成原样是不太可能了。”女医垂头道,“就算是日后,五小姐脸上的疙瘩也会留下疤痕。”   “那……可有什么法子,能让阿芜去了那疤?”谢夫人问。   女医道:“夫人恕罪,我医术不精,恐怕是不能……”   谢夫人闭上眼,半晌,才缓过神来。女医见状,连忙道:“夫人不必忧心,我听说有一味名叫‘虚禾子’的药材,和雪灵芝搭配,对恢复容貌有奇效。只不过,书中说有些人的体质受不得这两味药,若是不小心炮制,就会……”   “会怎么样?”谢夫人问。   “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反应。”女医皱眉,“我学医时,师父告诉我,尽量不要把这两种药合起来给人吃。”   谢夫人闻言,叹气道:“那便罢了,再寻别的法子就是了。”   却不知这些话都被齐佩芜听到。   齐佩芜从床上爬起来,挣扎道:“娘,娘救我!我要那两味药,我的脸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啊!”   “阿芜!”谢夫人忙过去摁住齐佩芜,“你这孩子,都这样了,还逞强!” 第49章   齐佩芜置若罔闻, 她顶着满脸的红疙瘩,痛苦道:“娘,我这个样子……和死了有什么区别!我不要这样,娘, 你帮我找虚禾子和雪灵芝好不好……”   现下离春华宴也没多久了, 齐佩芜一想到在街上遇到的探花郎楚钦, 心里就如同火烧一般焦急。   她这个模样, 定然是去不了春华宴的, 到时候万一楚钦在春华宴上喜欢上别家小姐怎么办?   齐佩芜从小都是要什么就有什么, 她无法忍受自己看上的男子喜欢上别人。   谢夫人被磨的心焦, 她叹气道:“你这孩子,这两味药哪里是能随便吃的!万一出事怎么办!”   “娘, 我不怕出事, 我真的不怕出事。”齐佩芜哭起来, 她脸上的疙瘩更显得可怖,“我不想顶着这么一张脸出门,娘……娘你帮我找药……”   谢夫人愁眉紧锁,看了眼医女。医女会意,道:“五小姐不必着急。这世上除了雪灵芝虚禾子,必定还有别的法子能帮您恢复容貌!”   “这不是你的脸,你当然不急!”齐佩芜双手捂着脸, 指甲抠到疙瘩上, 疼的她浑身颤抖, “能有什么法子, 你说,你说啊!”   女医立在原地没敢再劝。   不知怎的,谢夫人看见齐佩芜这个样子,忽然就想起来了几年前被齐佩芜烫死的小丫鬟。   当时齐佩芜才只有七八岁,她身边的梳头丫鬟在梳头的时候,不小心扯下来了几根齐佩芜的头发。齐佩芜便生了气,抄起汤婆子将里面的热水泼到小丫鬟脸上,小丫鬟被热水烫的当场殒命。   任是谁家的闺秀都没有能干出这种事儿来的。谢夫人一想起这件事就忧心忡忡。   虽说这件事被压下去了,但也不能就这么当成没发生过。因为这件事,齐睿业罚当时尚年幼的齐佩芜跪了三天的祠堂,谢夫人心里也横了根刺。   她原以为那个时候齐佩芜年纪小不懂事才做出那种事,可现在看来……谢夫人叹口气,问女医:“你可知除了虚禾子和雪灵芝之外,还有什么治脸的法子?”   医女想了想:“十几年前名满大齐的神医陈稳应该有办法。”   “陈稳?”谢夫人皱眉,“是那位救了先帝的陈稳?”   “是。”女医回答,“只不过他老人家喜好云游四海,现在也不知道在哪儿。若是能够寻到陈神医,想必小姐的脸定能好起来。”   话说的简单,可京中已经十几年没有陈稳的消息,大家连陈稳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又要去哪里找他?   在毫无线索的情况下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陈稳不是普通人,他若是想躲,没人能够轻易寻到他。   即便是荣国公府,想要找到陈稳那也是要废一番功夫的。到时候且不说陈稳会不会答应给齐佩芜医脸,就光是蹉跎的时间,都够让齐佩芜病情加重了。   齐佩芜听到神医两个字的时候,心中一惊。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前世时那个查出她不是国公府亲女的大夫,就是陈稳!   前世能够查出来,那这一世定然……齐佩芜顾不得脸疼,她扑到谢夫人怀里,痛哭道:“娘,娘我不要找神医!找到神医还不定要多久……我就要吃药!娘你帮我找药……”   谢夫人无奈,她问医女:“我并没有听说过虚禾子这味药材,不知虚禾子来历是什么?哪里有这种药?”   “书上说虚禾子生在百岁松树的树颠。”医女道,“虚禾子只长一年,待到松树一百零一岁,那虚禾子便会掉落下来,再也不能入药。正是因为如此,这世上也就没多少人见过虚禾子。”   “你所说的,不像是药材。”谢夫人摆手,“倒像是戏本子里的仙草。看来也不是真的。”   虚禾子只是书上写的东西,还没多少人见过,用了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谢夫人不愿意让齐佩芜冒这个险。   齐佩芜却不愿意了。她拉着谢夫人的袖子哀求:“娘,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愿意试一试,万一真的有这味药呢!”   一边求着,齐佩芜一边在心里暗恨。虽说虚禾子难找,但依着国公府的权势家财,能有什么找不到的东西?谢夫人说不像是真的,定然是因为不愿意让她的脸变好!   谢夫人见她如此,只能挥手让医女下去。她轻声劝道:“阿芜乖,那两味药合起来还不定有什么作用,你不要着急。咱们先想别的办法。”   虽说谢夫人是武将之后,但是她也稍微识得一些药性。   雪灵芝虽是好药,但它的用法也是有百般顾忌的。况且刚才医女说过,有些人是受不得这两味药的,谢夫人不知道齐佩芜能不能受得,她不敢冒险。   齐佩芜低下头,借着啜泣藏住眼中恨意。   看,她果然不是亲生的!现在她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容貌恢复而已,谢夫人就推三阻四百般阻挠!这定然是怕她变回去后抢了齐蓉的风头!   此时赵嬷嬷从外面进来:“夫人,老爷来了。”   话音未落便有声音从外间传来:“听说阿芜受了伤?”   随后齐睿业推门进到房内,他扫视一眼房内的丫鬟:“都退下。”   齐佩芜身子一僵,哭声止住。   “德幼。”谢夫人叹气,“你这又是做什么?都吓到阿芜了。”   德幼是齐睿业的字。齐睿业道:“夫人,我有几句话想问问阿芜。”   齐佩芜自小就害怕齐睿业,加之现在她心里有鬼,听到齐睿业有话问,齐佩芜吓得使劲儿往谢夫人怀里钻:“娘,娘……”   谢夫人凝眉:“阿芜,你爹来了,你不必怕,你爹问什么,你告诉他就是了。”   齐佩芜怎么敢!她一看见齐睿业就心里发虚。她死死的抱着谢夫人的腰,任谢夫人怎么劝都不说话。   谢夫人摇摇头:“德幼,阿芜现在这个样子,怕也是问不出什么来。等过两日她好些了再说。”   现在齐佩芜明显很抗拒说出真相。谢夫人虽然心焦,但是她也不舍得逼问齐佩芜。   “也好。”齐睿业盯着齐佩芜,“对了,刚才蓉儿的暗卫告诉我,阿芜给蓉儿的一盒胭脂里有柯页豆。”   顿了顿,齐睿业又补充道:“就是让阿芜的脸变成这个样子的东西。”   听到胭脂的事儿,齐佩芜才终于抬起头解释:“爹,我不知道……我只是看那盒胭脂好看,四姐前几日又受了惊吓,我便带着那盒胭脂去看四姐……我不知道……”   齐蓉的暗卫居然还看了胭脂!齐佩芜心口一凉。她原先还想,她变成这个样子,齐蓉也不会好过的……齐佩芜心头忿恨。   为什么齐蓉就没事!她明明昨天就把胭脂给了齐蓉,齐蓉也很喜欢!她为什么没有用!   若是齐蓉用了,那她也就不用一个人遭罪了!   “是吗,那想必是有人想暗害你们。”齐睿业面色平静,“只不过,不知究是谁,居然能够把手伸进国公府的内院。”   以国公府在大齐的地位和齐睿业的官职来说,齐家没得罪过人是不可能的,可即便是得罪了人,又有谁能有本事去害国公府内院的女眷?   更何况若是想害人那定然是冲着出人命去的,往女眷胭脂里放柯页豆这种手段,倒是像深宅大院的妇人争宠时才做的出来的。   齐佩芜又害怕,又嫉恨,浑身不受控制的发抖,她怕齐睿业去查今日发生的事情。   荣国公府的权势有多大她是知道的。她更知道今天的事儿若是被齐睿业查出来,那个自称是“天机先生”的男人肯定会把前因后果来龙去脉都告诉齐睿业。   到那个时候,齐睿业定然不会饶了她。说不定齐睿业会直接让她去家庙清修。   家庙那种地方齐佩芜是一天都不想住,她不知道如何阻止齐睿业,最后一咬牙:“爹,今日抓我走的那几个人所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听不懂?”齐睿业问。   “是,我听不懂。”齐佩芜回想起前世的事儿,镇定下来道,“他们说的不像是大齐官话,而且那些人……长的像是妖怪一样,他们的眼睛都是绿色的……”   齐睿业和谢夫人俱是一惊。   绿色的眼睛,是蛮人才有的特征。齐睿业也知道近些日子京中有蛮人的踪迹,可没想到蛮人居然会对齐佩芜下手!   齐睿业思忖了会儿,安慰齐佩芜两句,起身离开。   他要去查查这段时间蛮人又有什么动向。   齐佩芜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知道再过不久京中就会乱套,到时候齐睿业也不会再有心思追查她的事儿了。   谢夫人让齐佩芜先歇下,随后也忙忙的离开,看样子应该是去查胭脂的事儿了。   只不过齐佩芜知道谢夫人是绝对查不出问题来的。因为这不同于青褐叶,京中每个药铺每日都会卖出去不少柯页豆,而她是让嬷嬷特地去人多的药铺买的,这样一来,药铺的伙计也记不住买过这味药的人究竟是什么模样和打扮。   至于她前些日子找胡大黑,也是特意让暗卫带着胡大黑躲开了国公府的人进来,荣国公府的暗卫应该也察觉不出什么。   齐佩芜闭上眼睛,她忍着痒,心里想着关于虚禾子和雪灵芝的事儿。   谢夫人出了佩兰阁,就见齐睿业在外头等着:“德幼?”   “阿柔。”齐睿业和谢夫人并肩往前走,“如君的暗卫说,如君下午被人盯上了。”   “什么?”   “今天下午,如君的暗卫被引开了,后来有个小丫头交给如君一副画。”齐睿业身边的护卫将画递上来,齐睿业打开,“上面是如君的画像。如君说,那小丫头话里的意思,是让她小心些。”   “蛮人也盯上如君了?”谢夫人没站稳,差点儿跌倒。   “阿柔,小心些。”齐睿业扶住她,“也不一定是蛮人。”   “怎么可能不是……阿芜亲口说的。”众目睽睽之下。谢夫人不好意思一直倚在齐睿业身上,便强撑着站起来,“阿芜是我的女儿,她总不会骗我。”   即便谢夫人知道齐佩芜的性子过于狠辣,但她是母亲,她从未怀疑过自己的孩子所说的话。   更何况齐佩芜从小没有接触过蛮人相关的事,她又怎么会知道蛮人的眼睛是绿色的?   所以齐佩芜说抓她的人是蛮人,谢夫人也就信了。这会儿齐睿业说起齐如君被人盯上的事儿,谢夫人也就自然而然的认为是蛮人。   只不过齐睿业他并不算太相信齐佩芜的话。因为齐睿业有更多的考量。   京中的确是有蛮人的,而齐如君又和抗击蛮人的边关大将邹昶定了亲,蛮人想要抓齐如君,似乎也能够说得过去。   只不过不知为何抓错了人。   可这件事不能就只听齐佩芜的一面之词,齐睿业也不会相信齐佩芜的话,所以早在齐佩芜回来时,齐睿业就已经派人去了城外。   他要查清楚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正巧此时齐斐暄也正在担心她会不会被查出来。   荣国公府想要查一件事儿的话简单的很,如果齐睿业真的派人查,那她肯定会露馅。   更何况齐斐暄抓人的时候还并没有藏着掖着。到时候要是真的让齐睿业发现了什么端倪,齐斐暄怕是要遭罪的。   要命的事齐斐暄现在又没有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证据,没办法,她得先想法子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想到这里,齐斐暄让贞珠打开房内的柜子,从柜子里拿出一块乌黑的令牌。   这就是周容雅临走前交给齐斐暄的那块。之前周容雅说过有事可以找他,齐斐暄想,现在大概是时候去找周容雅了。   她不知道周容雅住在哪儿,所以便坐着马车到了镇抚司附近,然后让陈悉拿着令牌去找到锦衣卫指挥使卢瑁。   事实证明皇亲国戚给的令牌的确管用,即便是气焰嚣张不可一世的锦衣卫,在看见那令牌后也规规矩矩的去请了卢瑁。   卢瑁从镇抚司出来,就看见了不远处站在马车下冲他挥手的齐斐暄。   齐斐暄带着面具,卢瑁却并未犹豫,迈步走到齐斐暄身边直接喊到:“齐眠公子。”   “哎?你认出我来了?”齐斐暄笑起来,“也对,你肯定认得那个令牌。”   卢瑁挑眉:“自然。不知齐公子今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需要在下帮忙?”   “不敢劳烦卢大人。”齐斐暄道,“我想找周公子,可是我不知道他住在那里,你认识他,所以我来问一问周公子的家在哪儿?”   “……齐公子。”卢瑁眉头一跳,“我觉得,你还是劳烦我。” 第50章   “哦?”齐斐暄问,“卢大人此言何意?”   “说说而已, 齐公子不必放在心上。”卢瑁单手握拳, 放到唇边轻咳一声, “周公子忙得很。若不是有急事,齐公子就等几天再说。”   “当然是急事, 要不然我自己想办法就好了, 何必来找周公子。”齐斐暄皱眉, “真的不帮忙?”   如果周容雅不帮忙的话, 就只能想别的法子了。齐斐暄神色凝重的摸摸下巴, 思索着如果周容雅不肯出面应该怎么办。   可不可以直接把锅甩出去……那甩给谁比较合适呢……   原书里的男主楚钦怎么样?齐斐暄眨眨眼睛。   卢瑁想说什么,他身边跟着的一个少年模样的锦衣卫却抱拳道:“大人,您莫忘了,锦衣卫前任指挥使苏平苏大人就是因为擅作主张,才被调去凡城卫所的。”   凡城位于岭西,地处偏僻又穷山恶水,前人常有调侃, 说凡城如同鬼门关。被调去那里, 还不如赋闲在家。   最起码赋闲在家还能留一条命在。   卢瑁瞥了少年一眼, 冷笑道:“我自然没忘。”   “那就好。”少年低着头, 看似恭敬,实则话中有话, “那位最不喜越俎代庖。卢大人身为指挥使, 应事事都以那位为主, 遇事怎可自作聪明?”   这话就有些严重了。卢瑁眯了眯眼:“不劳你费心。该怎么做我心里有数。回去做你的事去。”   少年抬头看了眼齐斐暄, 和善的冲她笑笑,随后便回了镇抚司。   齐斐暄一头雾水。   这少年似乎是卢瑁的手下,但是他并不怕卢瑁,难不成是有什么别的身份?   官家子弟也有可能进锦衣卫,这少年应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所以才敢这么说话。齐斐暄没多想,她看向卢瑁。   卢瑁道:“齐公子回家稍等,我先告知周公子。如果周公子有空闲,我会派人去请你。”   “你这折腾不折腾啊。”齐斐暄无奈,可想一想周容雅的身份,齐斐暄也明白这是不可避免的。她叹口气道,“好。我先不回家了,我去承乾大街的明光楼等着。周公子来不来的,你也让人跟我说一声。他不来我再回家。”   明光楼是齐斐暄开的茶楼的名字。她选的那个郑平安手脚麻利脑子也灵光,有了足够的银子,郑平安便很快将茶楼开办起来。   “随意。”卢瑁抱拳,转身离去。   齐斐暄看着卢瑁的背影叹了口气,对红丫道:“走,咱们去茶楼看看。”   虽说茶楼刚开没什么老客,但因为是在承乾大街这种好地段,所以这几天倒也算是稳赚不赔。   齐斐暄到了茶楼外,见茶楼门口熙熙攘攘,心情不错。   人多就意味着能得到的消息多,虽说这些消息真假难辨,但齐斐暄知道原书设定,所以也能够过滤掉那些再原书设定中不合理的消息。   在外头迎客的小二见齐斐暄从马车上下来,眼睛一亮:“呦!这是……是公子来了?公子里面请!”   齐斐暄之前来茶楼都是带着面具,所以小二也就认得了面具这张脸。他迎齐斐暄进去,还不忘和茶楼里的小伙计打招呼:“庆子,快去和掌柜的说一声,公子来了!”   那小伙计答应下来,脚底生风似的去找来了郑平安。   郑平安正学着对账,听闻齐斐暄过来,他把账本交给账房先生,忙忙的赶到:“公子今日怎么有空来这里?”   “正好有事儿。”齐斐暄道,“还有没有雅间?我想上去坐坐。”   “有!”郑平安在前面带路,“茶楼新来了个厨娘,做的云酥糕味道那是一绝!公子可要尝尝?”   “好呀。”齐斐暄好奇的问,“只不过云酥糕听着并不像是京城的点心,那厨娘不是齐京人?”   “听说是别处来京中讨生活的。”郑平安把随身带着的卖身契拿出来递给齐斐暄,“她一个弱女子,没什么活路,便卖身进了咱们茶楼。”   齐斐暄接过卖身契看了一眼,见卖身契上所写,那厨娘也就十几岁,名叫陈窦娘。   进了雅间,郑平安让小伙计在外头候着,又和齐斐暄说了两句茶楼的事儿,等上了茶水点心后才退下。   齐斐暄就倚在窗边,喝着茶看着窗外的街道。   周容雅肯定是皇亲贵胄,她和周容雅见面的时候绝对要小心再小心,毕竟她的身份户籍是伪造的,虽然那户籍足够以假乱真,但是要想糊弄周容雅那种人,肯定是不容易的。   虽然齐斐暄之前和周容雅相处过一段时间,但那个时候周容雅在养伤,齐斐暄和他接触也只是跟着他认字,两个人谈不上多熟悉,所以也没露出什么马脚。   但是这回,齐斐暄有事要周容雅帮忙,又涉及到荣国公府,如果齐斐暄不好好想想怎么说的话,很有可能会被发现端倪。   想一想到时候尴尬的局面,齐斐暄头皮都炸起来了。   太可怕了……齐斐暄摇摇头,把这个可怕的可能性忘掉。   贞珠见齐斐暄这个样子,担心的问:“公子,您没事?”   “没事儿。”齐斐暄叹气,低声自言自语道,“如果真的有从江南来的一个叫齐眠的人就好了。”   贞珠没听清齐斐暄说什么,给齐斐暄倒了茶后重新站到齐斐暄身后。   不多久,有小伙计端来一盘精致细腻的点心。那点心上有祥云图案,一团团的甚是喜庆。   小伙计道:“公子,这是咱们茶楼的窦厨娘做的点心,掌柜的说他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这样精致又美味的点心他都还没见过呢!”   齐斐暄看的稀奇,暂时忘了那些烦心事儿。她捏起点心来细细的品尝:“的确好吃。陈窦娘在哪儿?请她过来,我要见一见她。”   陈窦娘已经和茶楼签了卖身契,就比别的厨子更加可信。更何况她做的点心的确是美味,齐斐暄想着,若是能够让陈窦娘当后厨管事,应该也不错。   小伙计答应着下去请陈窦娘。   陈窦娘是个爽朗清丽的女孩儿,听说茶楼东家找,她便暂且放下手里的活儿,换了身干净衣裳后随着小伙计进了雅间。   齐斐暄打量了她几眼,看出陈窦娘性子稳重,便问:“你是一个人进京谋生?家中可还有什么人?”   陈窦娘欲言又止,想了想才说:“回公子的话,我是一个人来京城的。我家中父母都已去世,现在是孤身一人。”   旁边的小伙计却打断她的话:“哎,窦娘,你不是说你家中还有个生病的丈夫?”   陈窦娘脸色一变,低下头不说话了。   这幅样子让小伙计急的不行,小伙计连声道:“窦娘你……你可不能和公子说假话!当初掌柜的同意你进茶楼,就是因为掌柜夫人不忍心看你年轻守寡,你怎么……”   郑平安来了茶楼,他的妻子儿女也都跟着到了这里。前两日茶楼招人手的时候,陈窦娘找到郑平安的妻子王氏,说是愿意卖身为奴,只求有银子给她病重的丈夫看病。   王氏心善,跟着陈窦娘去看了一眼她的丈夫,见陈窦娘的确困难,便答应了下来,并让茶楼上下多照顾陈窦娘一些。   可今日陈窦娘却改了口,还是当着齐斐暄这个大东家的面改口,怎么能让小伙计不着急?   小伙计之前在别处做过事,他知道这要是弄不好,郑平安和他们一群伙计可都是要吃挂落儿的。   “别着急。”齐斐暄阻止想继续问下去的小伙计。她闻声问,“窦娘,你可是有什么难处?”   陈窦娘闻言,止不住的委屈,眼眶中的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公子恕罪,我……我……”   “有话慢慢说。”齐斐暄让红丫扶着陈窦娘坐下,又让贞珠给她倒了杯茶水,“我不怪你,你好好说就是了。我不会怪你的。”   陈窦娘这个样子,明显是有事情瞒着她。可陈窦娘做的糕点的确好吃,能为茶楼招揽不少客人。就光凭着陈窦娘的手艺,齐斐暄都愿意弄清真相帮陈窦娘一把。   陈窦娘擦干眼泪,喝了口水缓过神来,才道:“我的确是成亲了,可我家那位,他……他随身带着的路引丢了……”   路引丢了?齐斐暄恍然大悟,怪不得陈窦娘不敢说实话,这年头出门不能没有路引官文,若是路引这东西丢了,很有可能会被当成流民抓起来。   尤其是现在大齐和蛮人关系紧张,若真是没有路引,说不定还会被当成是蛮人派来的奸细。   齐京是大齐的都城,重要程度不言而喻,官兵若是知道陈窦娘的丈夫没有路引,那绝对是要把他抓起来审问的。   陈窦娘的丈夫有重病在床,要是真的被抓,绝对活不下去。   陈窦娘说完,小心翼翼的看着齐斐暄,生怕齐斐暄变脸告发她。   齐斐暄:“原来如此。这也没什么,大不了我再帮你弄个户籍就是了。只不过,不知你丈夫是哪里人氏,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陈窦娘放松下来:“我丈夫是江南府人,他今年十五岁,名叫齐眠。”   齐眠!齐斐暄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她问:“你丈夫叫什么,你再说一遍?!”   “他叫齐眠……”陈窦娘见状,有些犹豫,“公子可是知道他?”   岂止是知道!齐斐暄扶额。她假编的身份就是叫齐眠!而且也是十五岁!也是江南人氏!   这世上还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儿!她揉揉脑袋,深呼吸一口气。   这算不算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齐斐暄心中一动,想起她刚才烦心的事儿。   雅间里,陈悉还好,红丫和贞珠倒是惊得不行,红丫倒只以为是凑巧,可贞珠知道底细,贞珠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齐斐暄随口胡诌的身份,居然成真的了?   贞珠小声道:“公子,这……”   “没事。”齐斐暄平复下心情,她让红丫和陈悉都出去,然后对陈窦娘道,“窦娘,我有事儿和你商量。”   陈窦娘懵了:“公子?公子有什么事,需要和我这个妇人商量。”   齐斐暄道:“关于你丈夫身份的事儿。”   一提起这个,陈窦娘就不敢说话了,她惊恐的看着齐斐暄,似乎是怕齐斐暄翻脸。   却听齐斐暄道:“我要借用齐眠的身份。”   “啊?”陈窦娘有些无措,“公子……这怎么借用……他的路引丢了,也不能……”   虽说陈窦娘没读过多少书,但是她也知道,身份这种东西是不能随意往外借的。   别的且不说,如果借身份的那人做出什么杀人放火的事儿,那罪名岂不是落到她丈夫头上了?   而且这东西也没法儿往外借啊!陈窦娘急的又想掉眼泪。   她本不是这么容易哭的人,可齐斐暄是东家,她又卖身到茶楼,齐斐暄想做的事,她根本就无法阻止。   “你先别急。”齐斐暄安抚道,“我有从江南府到京城这一路上的路引官文,也不会去做什么坏事儿。我想用的,只是江南府齐眠这个身份,让人查不出什么错儿来。”   陈窦娘泪眼朦胧的看着齐斐暄。   齐斐暄将茶杯里的冷茶倒掉,又添上热茶:“说说你丈夫的事儿。他为何来京城?”   陈窦娘眼泪又要落下来:“他……他家中有个继母,待他不好,爹又不管不问,他不服气,就带我跑了出来,说是要混出个名堂来,出人头地再回去。”   “我们这一路吃的苦不必说。”陈窦娘想到以前的事儿,眉毛拧成一团, “原以为进京就好了,谁成想进了京城后,我们身上的银子被地痞给骗了去,他的路引也丢了。他一气之下生了重病,我就只能卖身为奴,攒点药钱。”   果然,又和她的说辞一样。齐斐暄稳了稳心神,没让茶水烫了手。她道:“巧了,我也是因为家中继母苛待,所以跑出来的。”   一样的遭遇,倒是让陈窦娘对齐斐暄生了几分亲近感。陈窦娘道:“公子所说的借用阿眠的身份是……”   “我怕家里人找到我,所以不愿意再用原本的身份。”齐斐暄道,“齐眠家在江南府,倒不用担心家人找来。只不过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顿了顿,齐斐暄又补充道:“我会给你银子,让你给齐眠找大夫看病。看你所说,若是再拖下去,怕齐眠是撑不住多长时间的?”   陈窦娘犹豫了没多久便答应了。   陈窦娘没办法不答应。她想,不管齐斐暄想要借用那身份做什么,只要给钱让能让她齐眠找大夫就行。   齐眠的病不能再拖了,陈窦娘不敢想若是再缺医少药下去,齐眠会怎么样。 第51章   陈窦娘既然已经答应, 齐斐暄也就没有再拖延, 她将随身带着的银子给了陈窦娘, 允她半天假, 让她去请大夫给齐眠看病。   贞珠倒是有些担心“公子,您就不怕那陈窦娘是骗人的?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巧的事儿……”   “是啊, 这世上没有那么巧的事。”齐斐暄托腮看着窗外, “但是齐眠这个名字,只有咱们家里人和周公子、卢大人知道。另外知道的就是这茶楼原本的主人施家人, 可施家人已经离开了京城。”   “所以, 谁会让陈窦娘来骗我?”齐斐暄捏起一块云酥糕吃掉, “况且陈窦娘的卖身契还在我这儿呢。贞珠你不用多想, 不会有事的。”   想到原书里说女配的命好,齐斐暄不由得咋舌。   怪不得原书中齐佩芜能重生, 借了女配这通天的福运,她不重生才奇怪!   只不过,也不知道齐佩芜上辈子做了什么,有女配的命格居然都能死。   齐斐暄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   茶楼外,有人从马车上下来, 引起一片骚动。齐斐暄抬眼, 就见一个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进了茶楼。   是卢瑁的人来了?齐斐暄起身擦干净手上的点心碎屑, 整理好衣裳。   果然没过一会儿, 郑平安就带着那锦衣卫一起上来敲门“公子, 有人找您。”   贞珠去开了门, 外头站着之前那个和卢瑁说话毫不客气的年轻人。   “是你?”齐斐暄, “今天多谢你了。”   “公子不必客气。”年轻人一脸无害,笑的开朗,“我大……咳,是周公子让我请您过去。齐公子跟我来。”   “好。”齐斐暄带上陈悉几人出了茶楼。   她想要坐上马车的时候,年轻人却道“齐公子,您坐我的马车就好。”   “哦?”齐斐暄挑眉。   “齐公子勿怪,周公子那里就这个规矩。外面的马车是不能过去的。”年轻人有些腼腆,“一会儿我再把公子送回来就好啦!”   既然周容雅那边不让外面的马车过去,齐斐暄也就没坚持。她坐上少年的马车,车夫甩响鞭子,马车便往承乾大街外走。   马车里,少年给齐斐暄倒上一杯茶“公子请喝茶。”   “多谢。”齐斐暄刚才在茶楼灌了一肚子茶,这会儿没什么喝水的想法,她端起茶稍微沾了沾唇,随即放下,“该怎么称呼你?”   “我叫韩云观。”少年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大约是看齐斐暄和他年纪相仿,少年就不由自主的有些话唠,“我前几天刚进锦衣卫。但是锦衣卫名声好像不太好,我在路上走着的时候,他们都躲我。”   说着,少年有些郁闷“我爹说我不学好,他说锦衣卫都不是好人……哪儿啊!我看南北镇抚司加起来,就只有卢瑁一个坏人!”   锦衣卫专管巡查缉捕,权力之大,让朝中官员都忌惮三分。再加上大齐开国至今,锦衣卫的所作所为的确令人胆寒齿冷,所以锦衣卫能有好名声才怪。   可韩云观提起锦衣卫的名声,却义愤填膺,满脸不平。齐斐暄见他这样,劝道“韩公子不必生气。”   “你不要叫我韩公子,听着就见外。”韩云观道。   齐斐暄……   咱俩好像本来就不熟……   “我听卢瑁说你叫齐眠,那咱们就别假客气了,以后我直接叫你的名字,你也叫我名字就是!”韩云观忽然又开心起来,“齐眠,你家在哪儿?以后我去找你玩儿,你是我在齐京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我去你家的时候,一定要备上一份好礼!”   齐斐暄愣了下。不可置信的看着韩云观。   锦衣卫里还有这种傻白甜?想想之前韩云观在卢瑁面前的模样,齐斐暄真有点不相信他居然有这么傻的一面。   刚才韩云观可是把卢瑁气的不轻,他那个时候的样子,说是浸淫官场已久的老油条也有人信。   看他刚才和现在的区别……他是不是有点精神分裂?   韩云观看出齐斐暄的想法,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道“齐眠你别看我在卢瑁面前那样,其实那都是硬撑着……我很小的时候就和我大哥一起玩,那些都是跟我大哥学来的。”   说到这里,韩云观撇撇嘴“我就是看不惯卢瑁那个模样,真以为能替我大哥做主了?他算什么!若不是我大哥提拔,他现在还不知道在哪儿玩泥巴呢!”   齐斐暄抓住了什么“周公子是你大哥?”   “啊,让你听出来了。”韩云观摸摸鼻子,“是啊,我娘是我大哥的姑姑,我们当然就是兄弟啦。”   韩云观还想要再说几句,却被马车外赶车的车夫打断“小公子,已经到了。”   马车停下,韩云观立刻往外走“齐眠咱们走,去见我大哥……”   没成想马车又晃了两晃,韩云观没站稳,一个踉跄往马车外栽去。   外面传来韩云观落到地上的惊叫声。   车夫吓得不轻“小公子!您没事?!”   韩云观倒吸两口凉气“嘶……疼,齐公子你下车的时候可要慢点!”   齐斐暄“……”   不该怀疑韩云观的,他的确是个傻白甜。   齐斐暄下车,韩云观已经被扶起来。齐斐暄见他没事,才放下心来。   他们面前是朱红色两人高的大门,齐斐暄看向门口“这里是……”   “是我大哥在……在外面的宅子。”韩云观把衣服上的灰尘拍下去,“走,我们进去。”   这宅子红墙绿瓦颇为壮观,齐斐暄跟着韩云观进了宅子,就看见里面等着的成春。   “哎呦小公子!还有齐公子,您两位可来了!”成春迎上前来,“齐公子,几日不见,您可还好?”   “还好。”齐斐暄和成春客套两句,没走几步就看到在廊下等着的周容雅。   周容雅的伤已经好了,这会儿他一袭黑袍负手立于廊下,剑眉星目丰神俊朗,满身威严似乎都能逼人跪下。   齐斐暄看见这样的周容雅就有点肝颤。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周容雅有这么强的气势呢?   见齐斐暄过来,周容雅开口“齐眠。”   “周公子。”齐斐暄想了想,“容雅!那个,我……我来找你帮忙。”   “我知道。”周容雅道,“跟我来。去书房说。”   陈悉和贞珠红丫也想跟着,却被成春拦下。成春道“几位不必担心,齐公子在这里安全的很。小安子,领着齐公子的人去歇一歇。”   贞珠不敢走,看向齐斐暄。齐斐暄道“没事儿,贞珠你先跟着小安子走。我在周公子这里,不会有事的。”   贞珠几人只能离开。   周容雅这才领着齐斐暄往宅子里面走。韩云观也跟在齐斐暄身后。走了一段路,韩云观看了眼周容雅的背影,小声道“齐眠,你刚才是在叫我大哥的字?”   “对啊。”齐斐暄道,“你大哥让我叫的。”   “真的?”韩云观圆溜溜的眼睛转了两圈,“我之前一直没问,你是怎么和我大哥认识的?”   “我……”   周容雅似乎听到了韩云观和齐斐暄的碎碎念,他停下脚步,回身看了韩云观一眼“云观,没你的事儿了,回家去。让成春送你。”   说悄悄话被发现,韩云观有些心虚“大哥,还没到回家的时候,我还要去镇抚司呢。”   “不用去了。”周容雅道,“别在外面乱跑。赶紧回去。”   韩云观满心不愿意,但是他也不敢拒绝,只能磨磨蹭蹭的跟着成春离开。   临走前韩云观还问齐斐暄“齐眠,你还没告诉我你家在哪儿呢!快告诉我你在哪里住?我要去找你玩儿……”   齐斐暄下意识看周容雅,周容雅替她回答“不许再问。”   韩云观只能委屈巴巴的和成春一起离开。   他们这一走,院子里就安静下来。这宅子里也没有别人,就连周容雅身边的渡夏和换秋都不在。周容雅走路静悄悄的,偌大的宅院里,一时间只有齐斐暄的脚步声。   周围一点动静都没有,齐斐暄有些紧张。她四处看看,看到这宅院里都是弯弯绕绕的回廊,便觉得若是让她自己走,她肯定会转晕。   周容雅提醒道“别乱看,跟上,这里容易走丢。”   齐斐暄眨眨眼“好。”   她盯着周容雅的背影,和周容雅一起往前走。   周容雅身形挺拔,光是背影就令人心折。齐斐暄就不自觉的想,女娲造人的时候,别人都是用泥捏的,而周容雅,恐怕是用白玉雕成的。   若是周容雅生在现代,恐怕靠脸就能吃一辈子饭。   齐斐暄满脑子胡思乱想,没注意到已经到了书房。   周容雅已经停下脚步,刚转过身,就被神飞天外的齐斐暄扑了个满怀。   齐斐暄僵住。紧张之下居然忘了从周容雅怀里出来。她脑子一片空白,闻到周容雅身上有一丝不易被察觉的暗香,下意识细细嗅了嗅,小声道“好香呀。”   走廊外的草丛抖了两下,周容雅瞪了那草丛一眼,把齐斐暄扶起来“没事?”   “没事……”齐斐暄站稳后急忙后退,捂着额头道歉,“对不起,我刚才走神了。”   说完感觉头更疼了,齐斐暄轻轻揉了两下。   刚才她撞到周容雅怀里的时候,就觉得自己仿佛撞到了墙壁,也不知道他身上穿了什么东西,居然能和铜皮铁骨一样。   “书房到了。”周容雅说,“你刚才在想什么?”   “没什么。”齐斐暄没好意思说,“就是走神了。”   要不然怎么说?说因为你的背影太好看所以她思绪飞了?齐斐暄可没有这个胆子。   她摸摸脸颊,掩饰性的咳嗽两声。   不管怎么说,这实在是太尴尬了,居然一头撞进周容雅怀里……齐斐暄拍拍脸颊,忘记刚才的事儿,然后随周容雅进了书房。   周容雅让她坐下“遇到事了?”   “嗯。”说起这个,齐斐暄叹了口气,“我干了件事儿,要是被人查出来就死定了。你能不能让他们查不出我来。”   周容雅挑眉。   齐斐暄继续道“这事儿可能有点棘手。因为查我的人不简单。”   “说罢。你做了什么?”周容雅问。   齐斐暄摸摸隐隐作痛的额头“说来话长,简而言之就是我把柯页豆涂到荣国公他女儿,皇上亲封的慧珍县主脸上去了。荣国公绝对要查这事儿是谁干的。我肯定会被查出来。所以我就来找你了,想知道你有没有办法让荣国公查不到我。”   周容雅丹凤眼微眯“你胆子倒是不小。为何这么做?”   “因为那个慧珍县主她想害她姐姐。我看不下去了。”齐斐暄伸出两根手指,“两个姐姐,她都想害。”   怕周容雅不信,齐斐暄又道“她找了人想要趁齐如君出门踏青的时候把她掳走。那人被我抓了,现在在我手里。”   “还有,那位慧珍县主及笄礼的时候,不是说国公府出事儿了吗……那也是慧珍县主做的。那位慧珍县主性子毒辣,又阴险狡诈。齐蓉没被毒死,她就给齐蓉送掺了柯页豆的胭脂。”   周容雅让齐斐暄继续。齐斐暄道“所以我就让她知道什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后你就涂了她一脸柯页豆?”周容雅摇摇头,“你有些冲动了。”   齐斐暄眨眨眼“我错了。给你添麻烦了。”   “没事。”周容雅道,“这不算什么。但你是如何得知国公府里的事情的?”   在外人眼里,齐斐暄是个和国公府毫无瓜葛的人,国公府内出了什么事儿,齐斐暄怎么会知道?   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我……我做梦梦到的?”   周容雅看着齐斐暄。齐斐暄心虚,改了口“我掐指一算算到的。”   “……哎呀总之我就是知道!”齐斐暄闭眼,“我天机先生的名头可不是白来的。”   “那好。”周容雅道,“我会帮你解决这件事。”   齐斐暄笑了“多谢。”   “但是下次你再想做什么,要先告诉我一声。”周容雅正色道,“齐睿业是大齐的功臣,荣国公一脉忠心赤胆,你不能再这样对国公府的人。”   “好。”齐斐暄想了想问,“周公子,不知道你和荣国公的关系怎么样?我想托你给荣国公带个话。”   齐佩芜还不定会做出什么恶心事儿来害国公府呢,齐斐暄没有见荣国公的机会,所以也就只能托周容雅提醒齐睿业注意。   周容雅沉默了半晌“我和荣国公关系很好。”   “那麻烦您提醒荣国公一声。”齐斐暄道,“让他一定要时时注意国公府五姑娘。那五姑娘可不是什么好人,荣国公若是不注意,可是会被中山狼咬的。” 第52章   周容雅挑眉。   齐斐暄补充道:“你看那五小姐, 但凡是有点良心, 她能干出伤害齐如君和齐蓉的事儿来?她以后肯定还要出幺蛾子的,还是国公爷早些提防。”   “好。”   齐斐暄拱手道谢:“那就麻烦你了。”   说罢, 齐斐暄提醒道:“只是不知道荣国公听不听劝, 荣国公好像很护短, 你和荣国公说这事儿的时候,要是情况不对就赶紧跑, 可千万别被他打了。”   原书中荣国公齐睿业的人设是位高权重正直无私, 但也非常护着家人, 若是有人跑去和齐睿业说他女儿怎么怎么样,八成是要被齐睿业骂的狗血淋头的。   而像是齐斐暄托周容雅说的那些话, 估计齐睿业听后就要抄刀砍人了……   “没事。他不会打我。”周容雅抿唇,“云观似乎很喜欢你?”   “喜欢谈不上。他就是说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齐斐暄想了想, “云观一直在自言自语,我没说几句话。然后不知怎么的, 我们两个就熟悉了。”   齐斐暄和韩云观一共见了两面,相处的时间还没有一顿饭的功夫长。而且齐斐暄从头到尾也说了几句话, 出于礼貌应和了两句。结果就莫名其妙的被韩云观当成了朋友……   说实话, 就韩云观那副傻白甜的模样,齐斐暄担心随便来个人就能把他给哄走。   “难得有他看着顺眼的人。”周容雅的丹凤眼带了几分笑意,“他大概会一直缠着你,你莫嫌他。以后若是有事, 你可让云观找我。”   想一想卢瑁对她的态度, 齐斐暄果断答应下来:“好!”   现在齐斐暄势单力薄, 根本就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势力,以后难保不会再有事儿求周容雅帮忙。若是去找卢瑁,还不定卢瑁又要拿什么理由拒绝。   只是不知道卢瑁为何不让她找周容雅?齐斐暄忍不住的好奇:“卢大人似乎不想让我找你,这是为什么?”   “不必在意他。”周容雅道,“卢瑁一向这样。”   锦衣卫指挥使的确不是什么和善人能做的了的。齐斐暄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这次帮了我,我无以为报,就告诉你一些事儿。你想知道什么?”   短时间内,齐斐暄是帮不上周容雅什么忙了。但是她知道以后的剧情发展,可以告诉周容雅以后的事儿。这样周容雅也能够及时应付。   虽说目前因为齐斐暄的原因已经让很多小细节不一样了,但大致的方向还是不变的。   毕竟齐斐暄现在还没有收拾楚钦的本事。   周容雅目光落到齐斐暄带了面具的脸上,他默了默:“随意,你想说些什么都行。”   ……这明显是不相信她?齐斐暄扶额。   也是,她现在年纪小,看上去又不靠谱,周容雅不信也是正常的。齐斐暄叹口气,思索了会儿道:“我也不知道你需要哪方面的消息,这样,我告诉你过段时间京中有什么大事儿发生。”   周容雅“嗯”了一声。   齐斐暄道:“蛮人那边会刺杀朝中大臣,内阁首辅冯绪江会第一个遇刺,然后是次辅吴春湖、吏部尚书徐峰景,还有很多我就不一一说了。”   这话一出来,周容雅面色凝重起来,他眯了眯眼:“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是我自己知道的呀。”见周容雅那个表情,齐斐暄莫名有些发怵,“还用谁告诉我吗,我掐指一算算出来的。你看十几年前荣国公他女儿出生的时候,不就是有个道士给她算了一命。”   “好,暂且信你。”周容雅笑了笑,“你不是想当幕僚?现在怎么样了?”   提起这个,齐斐暄摸摸鼻子:“还没想好投奔谁呢。我都不知道那些王公大臣是什么人,得先看看他们的品行再说。”   “也是。”周容雅道,“你刚才所说的吏部尚书徐峰景,他品行端正,你可以去找他。”   顿了顿,周容雅又说:“或者,你跟着我也可以。”   “跟着你?”齐斐暄眼前一亮,看向周容雅,很快就明白了。周容雅这话里的意思,怕是和“你要是没饭吃就来找我”一样的……   齐斐暄干笑两声:“那个,好意我心领了,谢谢。”   周容雅唇角一勾,没有说话。   书房里安静下来,齐斐暄觉得有些尴尬,她眨眨眼,往外看了看:“那什么,天色不早,我就先回去了。告辞。”   “让换秋送你回去。”周容雅转头对着窗外道,“换秋,送齐眠回去。”   黑影一闪,换秋出现在外面:“是,公子。”   齐斐暄瞪大眼睛。换秋是从哪儿出来的?她刚才并没有看见换秋啊!   难不成换秋也和忍冬学会挂在房顶上了?齐斐暄揉揉头,跟着换秋出了书房。   马车还在茶楼里,齐斐暄让换秋送她去了茶楼,又见了陈窦娘一面,得知齐眠的病并不严重,齐斐暄也算放下心来。   等齐斐暄坐着车赶回家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将要天黑的时候。齐斐暄刚一回家,在外院等着的如宝就迎上来:“公子回来了。公子,秦公子身边的小厮青竹刚才来过一趟。”   “青竹?”齐斐暄问,“是有什么事儿?”   如宝道:“青竹让我告诉公子,公子的信,秦公子已经收到了。那件事……也很快会到该听到的人耳朵里。”   这说的应该是那封交代了齐佩芜近日处境的信。齐斐暄扬眉笑道:“那就好。”   张芸秋心疼齐佩芜,不知道她在得知齐佩芜的情况后,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呢?齐斐暄暗搓搓的想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自己房里,让如宝端了水来擦了脸,又让贞珠把李顺喊了进来。   这几日齐斐暄在忙齐如君的事儿,她还没来得及管京城外庄子上的吉祥。   让吉祥一个人留在庄子上到底不像话,吉祥胆子小,又没见过什么世面,要是遇到点什么事儿,吉祥绝对会被吓破胆。   所以现在得让人去陪着吉祥,不然到时候要是张芸秋再想对齐斐暄做什么,吉祥一个人是应付不过来的。   李顺进来,齐斐暄便道:“我认得一位伯府小姐,她近几日被安排到城外的庄子里去了。”   李顺疑惑:“公子是要让我们去将那位小姐劫来?”   “……不是。”齐斐暄坐到窗户旁的书案前,“那位小姐她自己跑了,只留下了一个丫鬟在庄子里。我怕万一有事,那小丫鬟照应不过来,所以让你带着人去照看一下。”   齐斐暄叹口气:“你去了,就说是她家小姐派你去的。告诉她让她别担心,她家小姐好着呢。”   李顺低头应是。齐斐暄又道:“那庄子是伯府的家产,管事的也是伯府的下人,你去到那里,可千万不要让庄子里的人发现你。”   “公子放心,李顺虽没什么本事,但论隐匿藏身,可没人能比得上我。”李顺道,“我定然会小心照料。”   “那就好。”齐斐暄把李顺等人的名单从书案下抽出来,“你觉得用谁顺手,就带他过去。那边要是有什么事,你也得让人回来告诉我一声。”   李顺选了几个人后退下去。天色也已经不早,齐斐暄摸摸有些饥肠辘辘的肚子,让后厨送了饭菜来。   颖欣伯府。   天色一暗下来,看书信便不是那么方便了。秦幼栩坐在自己房里,借着蜡烛的光看手中的信件。   那上面的字像是刚开蒙的幼儿写的一般,丝毫没有美感可言。但是秦幼栩却一直在看。   从外面回来的青竹见状,悄悄拉了绿萝一把:“公子怎么还在看那封信?”   “我不知道。”绿萝把袖子从青竹手中拽出来,“那封信里的东西好像很重要?”   “里头写的什么?”青竹小声问,“公子从看到那封信就特别高兴。”   两个小厮偷偷说话,被秦幼栩听到了。秦幼栩转头:“你们说什么呐?青竹,让你做的事你做了吗?”   被抓包的青竹心虚的挠挠头:“嘿嘿,公子,我已经回来了。那位齐公子不在家,我让管家给齐公子带的话。”   “不在家?”秦幼栩皱眉,“她去哪儿了?”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青竹道,“公子,天晚了,您该歇下了。”   往常这个时候,秦幼栩都已经睡下了的。可今天秦幼栩却没歇下。他将那封信折好,小心的放进怀里,然后冷笑一声,看向窗外。   伯府后院,张芸秋带着丫鬟婆子从齐宁院子里出来,往常芳院去。   路上正巧听到几个小丫鬟窃窃私语。   “近两日有什么新鲜事儿吗?”有个小丫鬟问。   “我知道!咱们老爷近两日可真是宠陈姨娘,听说老爷花了不少银子从真金楼买来了一支碧玉簪给陈姨娘呢。后院的小丫鬟都说,虽说陈姨娘没得管家权,但有老爷的宠,管家权又算什么!”   之前齐魏想要让陈姨娘管家,虽说是气话,但也未尝不是真的动了心思。只不过张芸秋的娘家还在,张芸秋派人回家哭诉,她娘家哥哥来了一趟,让齐魏打消了那个心思。   只不过齐魏也是越来越不喜欢张芸秋了,这些日子,齐魏都没到常芳院过夜。   “哎,碧玉簪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府里的事儿有什么新鲜的。我倒是听说了荣国公府五小姐的事儿。”   “荣国公府五小姐?是她被封县主的事儿?那有什么稀奇的,全京城都知道了!”   “可不是呢,是那位五小姐啊……”说话的小丫鬟压低了声音,但还是让张芸秋听到了,“那位五小姐出门踏青,结果被混子给掳走了!”   这话把小丫鬟们吓得不轻。刚开始说话的小丫鬟便道:“你可别乱说!国公府的小姐,怎么可能会被混子掳走!国公府不是都有护卫的吗!”   “有是有!可听说是那小姐自己跑远了!混子瞅准机会……”说到这里,小丫鬟叹了口气,“听说后来那位五小姐被找到的时候,衣裳都换了一身,还一直哭……怕是清白不保。跟着一起去踏青的小姐们都看到了!满京城都传遍了!这几日这事儿闹的是沸沸扬扬的……”   京城中自然没有这种传言。当日各家小姐回家后说起这件事儿,家中父母长辈也会给荣国公府一个面子,不会将这事儿往外说。   虽然高门大户的夫人们见面时会谈起这事儿,但那也只是私底下,明面上,这件事还是没人知道的。   只不过颖欣伯府并不是什么高门,齐魏一家也不是什么大户。张芸秋是商贾之女,虽说夫人们不至于因此瞧不起她,但张芸秋却心虚自卑,不愿意出门交际,故而京中有什么传闻,她都是不知道的。   如今却突然听到了这种话,张芸秋都快要气死了,她怒道:“是谁家小蹄子!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我拔了你们的舌头!”   小丫鬟们闻言,忙做鸟兽散。   张芸秋头一晕,咬牙道:“刘嬷嬷!你去查查到底是谁说出这种话!国公府的小姐也是她们能编排的!”   刘嬷嬷面露难色,她看了眼冯嬷嬷,低头退下。   冯嬷嬷叹口气:“夫人莫急,小丫鬟们嚼舌头,什么话都往外说。您可不用当真。”   “哪里有传人失了清白的!”张芸秋气的胸口疼,眼泪都要掉下来,“慧珍县主是陛下亲封的县主,以后日子好过着呢!这满京城谁能比得过慧珍县主一根指头!”   说着,张芸秋用帕子擦了擦泪:“不知道是哪个黑心烂肺的在背后嚼舌根!不要脸的东西,这怕不是哪家不受规矩的小姐嫉恨慧珍县主,编造出来中伤县主的!”   冯嬷嬷附和:“是,这定然是有人嫉妒慧珍县主。夫人不要着急,咱们先回常芳院再说。”   张芸秋被冯嬷嬷扶走,回到常芳院后不久,刘嬷嬷便带了几个小丫鬟来。   刘嬷嬷让小丫鬟跪到院子里,张芸秋指着她们呵骂:“多嘴多舌的小蹄子,谁让你们扯舌头的?慧珍县主也是你们能说的?”   小丫鬟们跪在地上不敢说话。有个胆子大些的丫鬟道:“夫人饶命,这话不是我们说的,这些话,都是奴婢跟着嬷嬷出门采买时,听侯府下人说的!”   “侯府下人?”张芸秋问,“哪个侯府?”   “是安侯府。”小丫鬟道,“安侯府的小姐跟着一起出的城,那天出的事儿,安侯府小姐看的是真真的!”   小丫鬟不知道张芸秋对齐佩芜的态度,只以为张芸秋是气她们多话,便老老实实的交代:“慧珍县主她当时哭的厉害,听说她的护卫都自裁谢罪了。”   张芸秋眼前一黑,差点昏过去。 第53章   安侯府的规矩大, 下人们不敢编排主人,但是对别人家的事儿还是敢说的。   若是齐佩芜真的失了清白……张芸秋一口气没上来, 双腿发软,浑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一般,直直的倒下。   她细长的眉毛拧在一起,额头上流下的冷汗把脸上的胭脂水粉都冲下来。   冯嬷嬷连忙扶住张芸秋,她失声道:“夫人!您这是怎么了?”   刘嬷嬷也赶紧跑过来,她见张芸秋面如金纸,吓得冷汗涔涔:“夫人……快把夫人扶到榻上!”   有小丫鬟打了热水来,刘嬷嬷给张芸秋擦了脸,随后掐住张芸秋的人中,张芸秋才终于缓过一口气。   她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快,快备车, 我要去国公府!”   “夫人,天太晚,这会儿已经宵禁了,您明日再去!”刘嬷嬷劝道, “这么晚了, 老爷知道了要生气的!”   对于把脸面看的比命都重要的齐魏来说,张芸秋这么晚往国公府跑,齐魏可是要气死的。   “不行, 我必要今日去!”张芸秋急慌慌的想爬起来,“慧珍县主遇到那么大的事儿,定然难受着呢, 我得去看看她……”   想到国公府里的齐佩芜,张芸秋心酸起来。   当初在迁都路上,她和谢夫人一前一后生下了两个孩子,那时候最得先帝信重的了尘道长断言说谢夫人的女儿是千年难得一见的好命。   而张芸秋的女儿却命格一般,也就是生在官宦人家才能平安长大。   张芸秋不愿意相信她女儿的命不好,正巧谢夫人好心让她上国公府的马车将养身子,于是她便趁着谢夫人生完孩子体虚,偷偷的把两个孩子给换了。   当时张芸秋想着,两家人都姓齐,就算是换了孩子,齐佩芜也没有改姓,还算是她的女儿。而她是想把谢夫人的孩子掐死以绝后患的,只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先帝就忽然召见荣国公和颖欣伯两家人,还给两个孩子赐了名字。   齐魏高兴的不行,那时张芸秋想着她没儿子,要用齐斐暄这个有先帝赐名的女儿巩固地位,所以也就没再想动手,而是花了银子去找了药,又使了手段,才有了齐宁和齐秦智。   后来她回娘家的时候,从家中找到了张家人带回的记载着异术的书。那个时候国公府的齐佩芜一直在生病,心疼齐佩芜的张芸秋想到了尘道长的话,就用异术给两个孩子换了命。   正巧她换孩子时因为不舍,留下了齐佩芜的胎发,张芸秋就把那胎发用到换命上,做好了换命符后,张芸秋又借口说那是求来的护身符,让谢夫人给齐佩芜带在身上……   张芸秋越想,流下的泪水就越多。   她十几年没有好好的和齐佩芜说话,也没能听齐佩芜叫她一声娘,张芸秋自觉委屈,但是齐佩芜过得好,她也就高兴了。张芸秋想着齐佩芜在国公府总比在伯府的日子要好过,更何况还被封为县主,这是多大的荣光!   张芸秋满心想着齐佩芜以后能够嫁到世家大族,将来享尽荣华富贵,到时候她这个亲娘去偷偷的认了亲……   现在却闹成这个样子!张芸秋心神恍惚,想到那本书,又疑惑不解。   她明明给齐佩芜换了命的!了尘道长说过,那命是千年难见的好命!怎么会变成这样!   张芸秋想着一定要去国公府看看,不然她放心不下来。   可国公府又岂是想去就能去的?以前张芸秋怕齐斐暄和谢夫人见面太多被察觉出端倪,所以很少去国公府,现在想去,也就不是那么容易去了。   “夫人,县主这会儿定然已经歇下了,您若是想去,也得等明日啊。”冯嬷嬷道,“再说,安侯府下人说的也不一定对,也有可能是侯府小姐看错了呢?”   这话一出,张芸秋总算是找到了安慰自己的法子,她小声道:“对,定然是侯府小姐看错了,县主她的命好得很!她怎么会出事!不可能是她,有可能……有可能是国公府另外两位小姐!”   张芸秋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拽着冯嬷嬷的手喃喃自语,她尖利的指甲把冯嬷嬷的手抓出血痕。冯嬷嬷不敢挣脱,只能强忍着。   冯嬷嬷也不明白为何齐佩芜不能出事,另外两位小姐就能出事了。但是冯嬷嬷也知道这种事儿也从来都不需要她明白,所以她只能顺着张芸秋说:“是,夫人说得对。”   外面的小丫鬟还在跪在那里,张芸秋强撑着起身,让冯嬷嬷把小丫鬟叫了进来,问:“侯府的下人有没有说这件事儿有多少人知道?”   小丫鬟小心的回答:“他们说,京中叫的上名儿的人家,能知道的都差不多知道了……”   这还让齐佩芜怎么嫁人!张芸秋一口闷气聚在心口:“这到底是谁传的?”   “当时各家小姐都在,不必要人传。”小丫鬟低着头,不敢看张芸秋。   张芸秋气恨的咬了牙,她嫁进伯府后,就没再如此生过气。这会儿却着实气的不轻。   小丫鬟还在说:“奴婢听人说,那位慧珍县主一路哭回家,这几日也一直都没出门。”   张芸秋头一沉,让小丫鬟退下去,然后趴在窗边美人榻上,痛哭出声:“为何会这样!阿芜……慧珍县主!”   哭着哭着,又昏厥过去,刘嬷嬷掐了人中,见还没有用,便让小丫鬟去找大夫来。   一时间常芳院是闹的鸡飞狗跳,闹出的动静又引来了齐魏不提。   伯府内,秦幼栩听着外头的吵闹声和叫嚷声,忽地笑了笑。   张芸秋大概不知道,现在只是开始。   对她来说,更可怕的事可还在后头呢。   秦幼栩让青竹泡了茶,他借着蜡烛的光,捧着一本书看。   齐斐暄给他的信上,并没有说张芸秋为何那么关心齐佩芜,但秦幼栩又不傻,他稍微猜一猜,也就将事情的真相猜出来。   荣国公府……秦幼栩盯着书上的字,好一会儿才转开目光。   竟然是这样吗。   颖欣伯府闹腾了一整夜,第二日晌午,张芸秋才醒过来。她睁开眼第一件事儿就是要去国公府,被齐魏派人来说了一通,才算作罢。   张芸秋躺在床上生不如死的哭了半天,才终于想起来:“冯嬷嬷,让人去把二小姐喊回来!”   齐斐暄的命好,她已经给齐斐暄和齐佩芜换了命,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齐佩芜却出了这种事。故而张芸秋想着把齐斐暄喊回来,她再翻翻书,看书上怎么说,看看能不能把那些不好的事儿都移到齐斐暄身上。   反正齐斐暄不是她的女儿,齐斐暄出什么事,张芸秋是不心疼的。   张芸秋的想法是,到时候齐斐暄出事儿,直接把齐斐暄弃了就是了。或是让齐斐暄“自尽”,或是把齐斐暄送去庙里,只要齐佩芜不出事儿就行。   至于府中女眷的名声会不会受到影响……张芸秋也管不了这些了。   反正到时她能认回齐佩芜,府里的女孩儿们有个县主姐妹,谁还会记得齐斐暄!   刘嬷嬷不敢拒绝,支使人去喊齐斐暄回来。   随着喊齐斐暄回去的人从伯府离开,秦幼栩的小厮青竹也从伯府后门出来,往明巷赶去。   齐斐暄很快得到了消息。   “让二小姐回去?”齐斐暄带着面具的脸看不出喜怒,她平静道,“我知道了。”   既然张芸秋想让她回去,那她不妨回去看看。   齐斐暄打发走来报信儿的青竹,借口说有事出城,又让陈悉暂且管着家中大小事,然后带着贞珠和如宝速速赶去城外的庄子上。   伯府的人慢悠悠的驾着车,速度自然不如齐斐暄快,齐斐暄回到庄子,让贞珠去和李顺打了个招呼,把李顺等人调开,然后才摘了面具回到自己的那个小院里。   齐斐暄离开这么久,没成想今日一大早就见齐斐暄回来,刚从屋里出来的吉祥惊讶道:“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她扔下手里端着的木盆,哭道:“奴婢……奴婢还以为小姐不回来了!”   “怎么可能不回来。”齐斐暄安慰了几句,然后进了房内换上女装,“一会儿会有人来接我回去,你到了伯府里,可千万别漏出什么马脚。”   “小姐放心,奴婢不会的!”吉祥道。   “这几日在庄子上怎么样?还应付的过来吗?有没有人欺负你?”齐斐暄让贞珠给她梳好头发,“昨天李顺他们回来,你见过他们了吗?”   “奴婢见过他们。”吉祥没心没肺的笑着,“李叔说他们是公子派来的人,我还以为是谁家的公子!今天小姐一回来,我就知道了!原来是小姐扮的公子!”   说到这里,吉祥又问:“小姐,夫人来接您,那您以后就能回去了对吗?我听庄子上的人说,小姐被送到这里来,是因为夫人不要小姐了,他们还说小姐要老死在庄子上……”   如宝不高兴了:“胡说!这是谁满嘴胡沁!你该去打烂他们的嘴!”   吉祥缩缩脖子,委屈道:“庄子上的人都这么说,上次有人来送饭的人这么嘀咕过。”   “下次再有人这么说,你就出去抽他!”如宝气呼呼的道,“反了他们!小姐是主人!轮得到他们多嘴!”   吉祥点头:“我知道了。”   言语间,伯府的马车已经回来,被差来接人的嬷嬷从车上下来,进得庄子就喊:“二小姐在哪呢!夫人让老奴来接二小姐回去!”   庄子上的管事听到动静连忙赶出来,他讪笑道:“嬷嬷来了,怎么也不让人提前支会一声,我这都不知道……” 第54章   “支会不支会的有什么要紧!”嬷嬷摆摆手, “赶紧让二小姐出来!夫人让我来接二小姐!你可别耽误了时辰!要是让夫人久等,小心挨板子!”   管家点头哈腰的引着嬷嬷往齐斐暄的院子走。   正在院外守门的贞珠见有人来,立刻回去告诉了齐斐暄。   嬷嬷已经行到院外, 管事儿喊:“二小姐!夫人使人来接你了!”   吉祥跳起来想要去开门,被齐斐暄拦住。齐斐暄给如宝使了个眼色, 如宝便问:“是谁来了?”   “是府里的钱嬷嬷。”管事儿回答,“小姐,您快些收拾收拾, 跟着钱嬷嬷回去!”   钱嬷嬷却道:“收拾就不用了, 夫人就是想见见你, 等见完了还要送你回来的,就别白忙活了。”   听到这话, 吉祥笑不出来了, 她怕齐斐暄想不开,便劝道:“小姐……小姐您别信她的……她一个老嬷嬷知道什么!您是夫人的亲女儿,夫人一定会接您回去的!”   如果真的是张芸秋的亲女儿, 张芸秋自然不会这么对她。可关键是……齐斐暄和张芸秋根本一点关系都没有!张芸秋巴不得齐斐暄过不好, 又怎么会接她回去?   之前青竹来报信儿的时候太慌乱, 也没说清到底是因为什么。不过齐斐暄也能够猜出来八成是因为齐佩芜的原因。   齐佩芜出了那么大的事, 张芸秋绝对会闹出幺蛾子来的。齐斐暄这次回去,就是要看看张芸秋究竟要做什么。   “没关系,这不重要。”齐斐暄起身,让贞珠如宝去开了门。   外头的嬷嬷已经等急了,院门打开, 嬷嬷让管事回去,然后大跨步往院子里走。   齐斐暄拿出之前做面具时剩下的,一瓶用瓷瓶装着的东西抹在脸上,让脸色变的差了些,像是吃了不少苦的样子后才从屋里出来。   嬷嬷并不行礼,只道:“二小姐,走?”   “走。”齐斐暄瞥了老嬷嬷一眼,领着几个丫鬟上了马车。   很快就回到了颖欣伯府。   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伯府门口并没有人来迎接,那老嬷嬷催着齐斐暄进了伯府,领着她往常芳院去。   贞珠和如宝、吉祥跟在齐斐暄身后,进了常芳院,嬷嬷刚去回了话,在院里站着等的几人就听到张芸秋那带着恨意又尖利的声音:“让她进来!”   吉祥吓了一跳,她抓住贞珠的袖子:“贞珠姐姐……”   “没事的。”贞珠拍拍吉祥的胳膊,“别怕。”   怕也没有用,张芸秋要是想做什么,根本就不会因为吉祥害怕而放弃。   齐斐暄小声安抚了吉祥几句,让丫鬟们在院子里等着,她自己进了张芸秋房里。   房内,刘嬷嬷正在用帕子沾了水给张芸秋放到额头上,而冯嬷嬷则跪在地上,捡碎在地上的碎片。   见齐斐暄进门,张芸秋道:“二丫头来了?把你得护身符拿给我看看。”   原来是因为护身符的事儿?齐斐暄心中冷笑,把脖子上带着的那个符拿下来给了张芸秋。   那小荷包里的胎发被齐斐暄烧掉,但是为了不让张芸秋察觉到异样,齐斐暄并没有扔掉荷包。而是习惯在穿女装的时候带着荷包。   毕竟原本的齐斐暄念着那荷包是张芸秋给的,一直带在脖子上舍不得摘下去。   要不然她的命也不能被换的那么快。   刘嬷嬷接过荷包递给张芸秋。张芸秋捏住荷包看了会儿,对刘嬷嬷说:“把剪刀拿过来。”   刘嬷嬷也不敢说不,她拿了剪刀给张芸秋,张芸秋就对着荷包作势要剪。   齐斐暄面无表情的盯着张芸秋。   若是这一剪刀下去,荷包被剪开,张芸秋会看到荷包里只塞了些棉花。   到时候张芸秋还不定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但是齐斐暄却不怕。因为她知道,张芸秋是绝对下不去手的。   原书中说过,换命符绝对不能损毁,不然换了好命的那人会失去换过去的命格,所以张芸秋即便是有什么怀疑,她也绝对不敢动护身符。   果然,张芸秋拿着剪刀试探了很久都没能下得去手。   她虽然觉得一定是护身符出了问题,可她也不敢真的把护身符怎么样。   张芸秋叹气道:“罢了,二丫头你先回去,这荷包也旧了,就留在我这里,等我给你换个新的。这两天你就先在隽芜院住着,刘嬷嬷,去帮二丫头收拾院子。”   说是换新的,其实还不定是想干什么呢?齐斐暄也不多说,她做出唯唯诺诺的样子来,低着头出去。   隽芜院已经很久没有人住。   颖欣伯府的人自然不会想到来打扫这个院子,这次齐斐暄回来,刘嬷嬷也只差了几个丫鬟来扫院子。   小丫鬟看碟下菜,自然不怎么把隽芜院的事儿放在心上,说是来干活儿,实则她们稍微扫了扫院子就离开了。   齐斐暄也不在意,她让贞珠如宝去把睡觉的地方收拾出来。   反正她在隽芜院也待不了多久,收拾出平常住的地方也就行了。   贞珠如宝在房里忙,齐斐暄就坐在隽芜院里的石凳上。   现在天气暖了点,石凳不像以前那么凉,齐斐暄坐在石凳上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她这会儿有些无聊,便伸手去抓院里柳树垂下的枝条。   张芸秋她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齐斐暄的。说实话,齐斐暄也厌烦了应付张芸秋。   她还要对付楚钦,所以根本就没空整天应对张芸秋。而且张芸秋这人的所作所为,也总是让齐斐暄莫名感到恶心。   得想办法让张芸秋没心思顾及她。齐斐暄细细想了会儿,决定要搞个大事。   张芸秋之所以耀武扬威,就是因为她有个家产颇丰的娘家。张家是数得着的商贾之家,张芸秋受了什么委屈,只需要派人回家一趟,自然有人给她帮忙。   想让张芸秋没功夫管她的事儿,那也简单,给张家添堵就行了。   张家不是什么好人家,齐斐暄给张家添堵,可是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的。   柳枝被齐斐暄抓到手里,她拽着柳枝摇了摇,定下计划,然后就听到有人说:“阿暄,你果真回来了。”   齐斐暄手上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   不出意外的看到了蹲在墙头的秦幼栩。秦幼栩问:“阿暄你怎么把门关上了?我敲门,你都没听见,吓得我以为你出什么事儿了。”   “我在想事情。”齐斐暄笑了笑,“阿栩你快下来。”   秦幼栩从墙上跳下来,他去开了隽芜院的大门,把青竹绿萝两人放进来:“我就知道你院子里乱的很,你身边又都是丫鬟,有些事情做起来肯定费劲儿。所以就带了青竹绿萝来给你帮忙。”   青竹挠挠头,笑着说:“二小姐,您有什么活儿,交给我们干就好了。”   齐斐暄想了想:“也没多少事情要做,贞珠如宝她们去房里收拾了,吉祥在整理厢房,你们就帮忙扫扫院子。刚才的丫鬟没有用心做事,这院子还是挺脏的。”   青竹绿萝两人是做过重活的,他们也不挑剔推脱,去找笤帚扫地去了。   齐斐暄向秦幼栩道谢:“阿栩,谢谢你想着我。”   “没事。这算什么,我应该做的,”秦幼栩笑起来,他眼角的泪痣仿佛真的如同眼泪一般,在阳光下微微闪着光。   齐斐暄揉揉眼睛,把注意力从那泪痣上转开,她道:“你这两日在忙什么?如果方便的话,帮我一个忙如何?”   虽说齐斐暄已经下决心对付张芸秋,但那也得等到她出门和自己的人通了气再说。齐斐暄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搞定护身符的事儿。   “你说。”秦幼栩坐到齐斐暄旁边的石凳上,“何必这么见外,有事儿直说就是了。”   “我想……你能不能帮我寻到死人的头发?”齐斐暄问,“虽然这个要求听着挺让人害怕的,但是我也没办法。”   张芸秋拿回那个换命符,定然是有想要做些什么事儿的。齐斐暄想着未雨绸缪,先把张芸秋做邪法要用到的那些东西给准备好,   邪法异术,大部分是用头发,齐斐暄不能用自己的头发,用别人的头发,万一那邪术真的起了点什么作用,齐斐暄良心上也过不去,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有用死人的头发这一条路了。   俗话说的话,人死如灯灭,死人的头发应该起不到多大作用的?   秦幼栩也没问齐斐暄想要做什么,他道:“原来是这种事儿,我还以为什么呢。你等着,我今天下午就把东西给你送来。”   齐斐暄惊讶:“死人的头发,你怎么弄?”   “竹林那边多的是。”秦幼栩道,“你忘记后门那边的小竹林了吗?那里还埋着一个呢。”   墨菊?齐斐暄吓了一跳,她道:“都这么久了,那头发还能找到吗?”   “找不到我就去别的地方找呗,反正我能找来。”秦幼栩神秘的笑笑,“你放心,等下午我就去找,我知道些路子,弄到点头发根本就不算什么事儿。”   秦幼栩在齐京生活了这么久,他又是计划着给他的父亲报仇的,他有路子也正常,齐斐暄习惯性的抱拳:“那就多谢了。”   “何必说谢字!”秦幼栩道,“只不过这东西你可得好好放着,死人头发那种东西可不吉利,你别沾上晦气。”   齐斐暄不在意的摆摆手:“没事儿,这有什么的!我可不信两根头发就能让我晦气了。”   晦气不晦气的齐斐暄倒是不在意,反正张芸秋拿到了头发想做什么都害不到她的身上。   齐斐暄到:“话说回来,你想怎么收拾颖欣伯府一家人?” 第55章   秦幼栩收回了笑,他的表情严肃起来, 转头看着树下冒出嫩芽来的杂草:“我要先让齐魏身败名裂。让他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   颖欣伯府和秦幼栩的仇可谓不小, 齐魏害了秦幼栩的父亲, 又假仁假义的收养了秦幼栩,确实令人不齿。   只不过世人不知道这里面的蹊跷, 加上齐魏当初欺负秦幼栩当初年纪小, 有意隐瞒秦英给他银子的事儿,所以外人只道是齐魏白白替秦家管家,替秦英养儿子, 多称赞齐魏念旧,有情有义。   所以秦幼栩若报仇的难度不是一般大。他想报仇, 就得先让世人知道齐魏的真面目,不然将来秦幼栩就得背上白眼狼的骂名, 受千夫所指, 万人唾骂。   秦幼栩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他不想让齐魏顶着好名声入土, 他也忍受不了世人说秦英的儿子是白眼狼。   所以秦幼栩若是想报仇, 就必须先撕破齐魏那虚假的面具。   齐斐暄拍拍秦幼栩的肩膀:“虽说齐魏的官职不大,但是他善于装腔作势, 倒有个好名声, 他上官也很看重他。想让他身败名裂, 很难。看来你要好好想法子了。”   “嗯。”秦幼栩点点头,又皱起眉。   他思忖半晌,道:“你在国公府里, 万事都要小心。张氏心肠狠毒,她这回把你弄回来,还不定要干什么呢。”   “我找你要死人的头发就是因为张芸秋想害我。”齐斐暄道,“虽说这两年她不会让我死,但是她绝对会想法子折腾我的。我可不能坐以待毙。”   秦幼栩看着齐斐暄:“我一直很想问。”   “嗯?”齐斐暄抬头,正视秦幼栩的眼睛,“什么事儿?阿栩?”   秦幼栩被齐斐暄看的一愣,他打了个激灵,转头去看旁边:“你一个人在外面,不觉得害怕吗?”   “有什么害怕的?我有贞珠如宝和吉祥,又认识了很多人。在外面可高兴着呢。”顿了顿,齐斐暄又道,“再说,外面哪里有这颖欣伯府可怕。”   秦幼栩垂眼:“也是。”   微风吹过隽芜院,齐斐暄一时找不到话说,她便托着腮,看着秦幼栩想事情。   秦幼栩有些手足无措,他摸摸有些发红的脸,轻咳一声,把青竹和绿萝二人喊过来。青竹绿萝这会儿已经将院子里都扫干净,他们跑过来问:“公子有何吩咐?”   秦幼栩起身:“时间不早了,咱们也该走了。阿暄,我就先告辞了,有什么事儿,你还是找翠玉就是。”   “好。慢走。”齐斐暄目送他们离开,心中感慨,秦幼栩在未变的和原书中一样浑身戾气的时候,还真是潇洒美少年。   她改变了原书的剧情,希望秦幼栩也能够一直这么潇洒下去。   隽芜院打扫干净时已经到了下午用膳的时候,以前去后厨拿饭的都是如宝,这次自然也不例外。   只不过张芸秋没把齐斐暄放到心上,齐斐暄回来,她也没让后厨备上齐斐暄的饭菜。   于是到后厨的如宝等了好久,等到各院的下人都走了,隽芜院的食盒还是空着的。   若是以前的如宝,她早就哭着回去了,可如宝在明巷宅子里当了那么久的管事,性子早就磨练出来了,她这回遇到这事儿,倒是不会哭鼻子了。   如宝心知这是张厨娘故意欺负她,便问:“张厨娘,我家小姐的食盒为什么还是空的?”   张厨娘却不理如宝,她坐在灶台边,磕着瓜子和帮厨的婆子说话。   如宝撇撇嘴,走到张厨娘身边,踢了踢地上的柴禾:“张厨娘,我问你话呢,我家小姐的食盒为什么是空的?”   张厨娘这才看了如宝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哎呦,老奴可不知道小姐回来,你也不早说小姐的事儿。这灶火已经熄了,小姐想吃东西,就等明天。”   如宝也不和张厨娘废话,她转身去端灶台上留着饭菜。没成想张厨娘却把她喊住:“你干什么!那是给三小姐留的饭菜!”   如宝气的头皮都炸了,她瞪大眼睛,指着饭菜质问,“你让小姐饿肚子,把饭菜留在这里都不给小姐吃?”   张厨娘却毫不在意:“那是三小姐的,你就别想了。小姐以前不也没少饿?怎的从庄子上回来就娇气了?”   如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定了情绪:“小姐是小姐,小姐自然是应该娇气的,轮得到你一个下人说三道四?如今你也敢给小姐脸色?不知尊卑的东西!”   张厨娘傻眼了。和张厨娘说话的婆子小声道:“张婆子,既然二小姐要吃饭,你就给做。这后厨这么多人,你让别人做也成。”   “这是哪儿来的道理!”张厨娘也来了劲儿,她想要站起来和如宝理论,“你一个小丫鬟,也敢冲我大喊大叫?”   “是丫鬟,但也要看我是哪里的丫鬟!”如宝抬脚踹到张厨娘膝盖上,正好将张厨娘踹翻,“你若是觉得委屈,可以去找夫人告状!你看夫人是向着你这个老东西,还是向着二小姐!”   说罢也不顾张厨娘的骂声,自顾自将饭菜放到食盒中。   后厨的人想要拦着如宝,却被如宝骂下去:“不知道深浅的东西!也不看看我是谁!小姐也是你们能欺负的?再敢张厨娘这个老东西欺负小姐,我就去告诉夫人!”   后厨的下人向来欺软怕硬,听如宝这么说,他们也不敢再拦着。   如宝总算是出了口恶气。她冷哼一声,离开后厨。提着食盒回去的时候,如宝越想越委屈,她紧绷着脸往隽芜院走,路上遇到了以前相熟的小丫鬟。   小丫鬟见如宝的样子,知道如宝定然是受了委屈,便跑过来塞给她一小块用油纸包着的东西,然后道:“如宝姐姐不要伤心了,这是我娘给我留下的糕点,我给你吃。”   如宝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谢了小丫鬟,回到隽芜院后眼泪再也忍不住,放下食盒就躲到一旁去掉眼泪。   把贞珠吓得不轻,贞珠问:“如宝,你没事儿?”   如宝哽咽道:“我没……没事,就是张厨娘太可恶了。她不愿意给小姐吃饭,还说小姐娇气。说那饭菜是三小姐的……我才不听她的呢,就把饭菜抢来了。”   坐在院子里的齐斐暄闻言回过神来,她看向如宝:“没事儿,不用理她。等我们下次离开这里,你就不用受这个委屈了。”   张厨娘这种人迎高踩低已经成了习惯,若是因为她生气,可是要把自己气死的。   如宝点头:“嗯,我听小姐的。”   齐斐暄抿唇,让如宝去洗干净脸,然后坐下吃饭。   后厨有张厨娘这种人在,给各院的饭菜便有了差别。张厨娘偷奸耍滑,张芸秋又不会去管各院吃的好不好,各院知道自己处境,也不敢告状。于是跟着张厨娘的婆子就学会了做饭时看碟下菜。   像是齐斐暄以前吃的东西,最好的时候也不过就是味道不错,能够填饱肚子而已。   可齐宁的就不一样了。张芸秋宠齐宁,张厨娘便不敢欺负齐宁,她给齐宁做的饭菜,便是别人都比不了的。   齐斐暄这边吃完饭去歇下,却不知张厨娘和颖欣伯府的三小姐齐宁告了状。   齐宁不是个安稳的,她听了张厨娘添油加醋的话,便以为齐斐暄的丫鬟不把她放在眼里,加之自小就没人敢和她抢东西,这次的事儿,她便受不了了,带着人就去常芳院找张芸秋告状。   但是她却没想到,张芸秋在看记着异术的那本书,正看到关键时候,听说齐宁过来,张芸秋便有些不耐烦了,让刘嬷嬷打发走了齐宁。   齐宁怎么能忍!她想带人去隽芜院找事儿,走到一半,却又停下来。   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主意。   隽芜院里的齐斐暄打了个喷嚏,心里有些不太舒服。   这个感觉她可太熟悉了。以前她有这个感觉,都是要出事的。齐斐暄皱眉,让贞珠开了窗透气,然后看着窗外道:“不知道又要出什么事儿。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京城中,有穿着玄色劲装的人骑马掠过承乾大街。   刚离开布庄走到街上的行人慌张躲开,而后惊骂:“作死呢!在承乾大街都敢纵马,小心你爷爷我去报官!”   却被一路送他出来的掌柜拦住:“客官勿言!那是玄衣卫!”   “什么玄衣卫?锦衣卫都没这么嚣张!无法无天了还……”那人说到一半忽然变了脸色,转着身子做了一圈揖后灰溜溜的跑了。   刚才拦着他的掌柜摇摇头,叹了口气回去。店里的小伙计问:“掌柜的,玄衣卫是什么人?为何刚才那位客官吓成那个样子?”   掌柜的让小伙计闭嘴,四处看了看才小声道:“玄衣卫乃是天子近卫,可是比锦衣卫还厉害的……”   小伙计这才想起,他很小的时候听到的那些关于玄衣卫的传说。   天子近卫,权势滔天。   荣国公府内,齐睿业派去查几日前发生了什么的暗卫回来,跪到地上:“属下无能,未能查出真相。”   齐睿业眼角抽了抽:“怎么回事?”   “明水溪畔已经没有任何痕迹。”暗卫道,“好像是有人想要掩盖住几日前的事。”   齐睿业沉思了一会儿,挥手让暗卫退下。这整个大齐,能够瞒的过荣国公府的只有……   书房的门忽然被打开,有玄衣人落在门外,将一封信拿出来:“国公爷,陛下密旨。”   齐睿业了然。他接过信,打开看了眼,皱眉问:“这是为何?”   玄衣卫却没有回答,送完信便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第56章   剩下齐睿业一个人在书房里。他看着手中密旨, 半晌叹了一口气。   那密旨上说齐佩芜的事情另有蹊跷, 让齐睿业暂且不要再查下去, 待到时机成熟, 自然会给齐睿业一个交代。   密旨上面还说要齐睿业小心提防齐佩芜。齐睿业盯着“提防”二字出了一会儿神,提笔开始写奏折。   齐睿业自然是听皇帝话的, 只不过齐佩芜是他的女儿, 虽说齐睿业对齐佩芜已经失望透顶, 但这回齐佩芜出了这档子事儿, 齐睿业也不能不闻不问。   奏折写好,齐睿业思忖一会儿, 唤来小厮,备上马车出了门。   *   齐斐暄找秦幼栩要的头发,秦幼栩很快便送到了。   因为下午在隽芜院坐了会儿耽误了功夫, 那头发是晚上才送到的。   青竹把包着头发的小布包交给如宝, 又交代道:“这里头的东西晦气,公子说了,让小姐少碰。”   如宝好奇:“是什么?”   “是死人的东西。”青竹小声道, “反正不吉利, 能放远点就放远点。”   如宝吓了一跳,连忙用帕子又包了两层,她捏着那布包,道:“我知道了,你快回去。”   青竹说了两句话就回了前院,如宝拿着小布包去找齐斐暄, 她道:“小姐,这东西太晦气了,咱们找个远点的地方放着?”   “不用。”齐斐暄接过布包,将它放在袖袋里,“这有什么。”   “可是……那是死人的东西……”如宝有些害怕,“放在身上,怕是会对小姐您都不太好。我听人说,这种东西放到活人身边,会让活人都不得安宁的。”   齐斐暄闻言,眉眼带笑看着如宝,她说:“我不怕。若是那些说法是真的,也得是这东西的主人,沾了我的光投个好胎。”   如宝一怔,愣愣的点头。齐斐暄抬手摸摸如宝的头,道:“好了,天色晚了,快些去铺床,要歇下了。”   在颖欣伯府待着是绝对没有好日子过的,齐斐暄非常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要想办法离开伯府。   虽说等张芸秋给齐佩芜换完命齐斐暄照样能离开,但是齐斐暄可不想隔三差五被叫回来一次。张芸秋这个人,一遇到关于齐佩芜的事儿就容易犯病,到时候齐斐暄可没功夫两头跑。   之前齐斐暄就想过,要给张家添堵,让张芸秋失去张家的庇佑,她自然就不会再有闲心找齐斐暄的麻烦。   至于齐佩芜……张芸秋怕是也没什么心思去管了。   毕竟相对于齐佩芜这个女儿来说,张芸秋更喜欢的是在她眼里能够传宗接代的儿子。   伯府还有一堆庶子呢,张芸秋地位不稳,最担心的应该是她儿子的地位会不会被庶子夺走。   虽说齐魏八成不会干出让庶子承爵的事儿来,但是就凭张芸秋那疑神疑鬼的性子,她都不能让她自己安稳!   齐斐暄躺在床上,盖着有些发硬的被子,睁大眼睛看外面映进来的月光。   说起对付张家,齐斐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   都说她的命好,上次天降了个齐眠的身份,已经让齐斐暄彻底没脾气了,她是不迷信,可是这想什么来什么还真的没法儿解释,再加上原书的设定……   齐斐暄想,她若是这会儿许愿让张家自己倒了呢?   想到这里,齐斐暄又觉得是异想天开。   这么长时间以来,齐斐暄已经猜出了这命格的规律。若是她许愿想要什么倒是可以成真,像是她想要护卫,就有了陈悉他们,她说想要开茶楼,就遇到了施兴才一家。   上次她想要合理的身份,也有了齐眠这个人。可她若是想要做成什么事儿,还是要自己去做的。   就像是掰倒颖欣伯府,像是回到荣国公府,这些都需要齐斐暄自己去做。不然她以前想过那么多次回去,命格真的管这个的话,齐斐暄早就回去了。   所以说这命格算是锦上添花,齐斐暄想要什么,还要自己去争取……这是难得的好命吗?   齐斐暄总觉得这个设定哪里有问题。但是她又说不清楚。   而且,齐斐暄刚穿越过来的时候,也曾经疑惑过为什么齐佩芜上辈子有了好命格却还是被逐出了国公府。   要说起来,有这种好命的不应该是一辈子遇不到什么挫折才对吗?   虽说齐佩芜后头重生了,但是她也死了一次不是?   齐斐暄想不明白,她闭上眼睛不再去想。   她不懂得这些,若是真的想要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就要问明徽去了。   虽然明徽大师看上去不靠谱,但他那么在百姓心中德高望重,应该也不是浪得虚名……?   想这么多无益,天色已经很晚,伯府外打更人的声音传来,已经是三更天,齐斐暄翻个身,盖好被子睡着。   之前的换命符张芸秋是不敢拆了,齐佩芜的头发又不是那么好拿的,张芸秋想要做新的护身符,就需要齐佩芜贴身物件。于是他便借着探望的名头去了国公府,想要拿齐佩芜的东西。   齐佩芜脸上的疤还没好透,她又怎么会想见外人!故而张芸秋虽然凭着和国公府的渊源进了佩兰阁,但看到的却只是躺在重重帘幕后的齐佩芜。   这可把张芸秋心疼的不得了。她想和齐佩芜说话,没成想齐佩芜却不理她,张芸秋心如刀割,觉得自己委屈的难受,她用帕子擦着眼泪,将要离开的时候,身影一晃,扶住了房里的妆台。   谢夫人忙让嬷嬷扶住张芸秋:“你这是……”   “失礼了,夫人见谅。”张芸秋胳膊一动,将扶着妆台的手缩回袖子里,“我只是看阿芜这个样子,心里难受。当初阿芜刚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她,谁成想却发生了这种事儿。”   “当初了尘道长说阿芜命好,却不想……”谢夫人也被说的有些伤心,她看向齐佩芜的方向,惆怅的叹了一口气。   张芸秋忙着换命的事儿,所以她没留多久就走了。   刚才在佩兰阁的时候,张芸秋借着扶妆台的那会儿功夫,拿了齐佩芜的簪子。   齐佩芜在国公府长大,金银首饰数不胜数,再加上前几日她遇到那件事时也将头上发饰都弄丢了,所以这会儿没了个簪子,齐佩芜并没有在意。   将簪子拿回来,张芸秋便找齐斐暄要了头发。   估计是不想见齐斐暄,张芸秋只让刘嬷嬷来找齐斐暄说要头发的事儿。刘嬷嬷便到了隽芜院,看着如宝给齐斐暄剪头发。   只不过刘嬷嬷不愿来隽芜院,她盯着如宝的时候,便也有些不上心。   在刘嬷嬷心里,她过来只是找齐斐暄要一缕头发而已,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正好方便齐斐暄。齐斐暄趁着刘嬷嬷不注意,偷偷的将头发换了。   于是刘嬷嬷就拿着那头发走了。   没多大会儿,就有小丫鬟从常芳院来,给齐斐暄送了支簪子,说这簪子是张芸秋特意给齐斐暄买的。   齐斐暄脑子有问题才会相信张芸秋的鬼话。她面上让小丫鬟谢谢张芸秋,等小丫鬟一走,齐斐暄便把簪子扔到一边。   却不想张芸秋让小丫鬟给齐斐暄送簪子的事儿被齐宁知道了。   如宝在后厨抢了齐宁的饭菜后,齐宁就怀恨在心,她从小就看不起齐斐暄,她没想到如宝也敢动她的东西,于是齐宁便时时都注意着隽芜院这边的动向。   于是小丫鬟来隽芜院送簪子的事儿,就被齐宁给知道了。   那簪子是张芸秋从国公府顺来的,无论是做工还是玉质,都是上等,齐宁不知内情,只以为是张芸秋特意给齐斐暄买的。她知道后便哭了一通,又带着小丫鬟去了隽芜院。   她到的时候,齐斐暄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见齐宁来,齐斐暄笑道:“三小姐,是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你可真见外,我想你了,来看看你不行吗?”齐宁让丫鬟拿上来一个油纸包,仰着头高高在上道,“这是给你的点心,张厨娘做的,你没吃过?”   齐斐暄挑眉。   齐宁接着道:“这个给你吃,你把娘给你买的簪子给我。”   原来是冲着簪子来的。伯府还真没有能瞒得住的秘密。齐斐暄眨眨眼,颇有些幸灾乐祸:“好啊。贞珠,去把夫人给我的簪子拿过来,给三小姐。”   贞珠便去拿了簪子来。   那簪子的一端其实已经被张芸秋做了手脚,但是齐宁又没见过这簪子原本的模样,将簪子拿到手,齐宁便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齐斐暄看着齐宁的背影,抿唇笑了。   张芸秋她一心想害别人,只是她绝对想不到,她到最后害的,还是自己的女儿。   *   还有几日就要到春华宴,齐佩芜的脸变成那个样子,她原本是不想去丢人的。   可是只要一想到楚钦,齐佩芜就不甘心。   她想见楚钦。   自从上次在街上看到楚钦一次后,齐佩芜就对长相俊逸的楚钦念念不忘。   谢夫人想要给她定下安侯府世子,可是齐佩芜却不喜欢安侯府,她见过安侯府世子一次,只觉得那个世子是个粗人,不如楚钦容貌出众。   故而齐佩芜并不想嫁入安国侯府。   况且最重要的是……齐佩芜派人去打听过,楚钦家中人口简单,只有一个母亲,也比家大业大的安国侯府的人要好相处。   对齐佩芜来说,若是看的顺眼了,那这个人哪里都是好处。   齐佩芜不想放弃春华宴这个大好的机会,便求着谢夫人找药。   虚禾子不好找,雪灵芝也不是什么寻常药材,谢夫人看着齐佩芜的样子,实在是心痛,便让齐睿业想法子找这两味药。   国公府想要找药,自然是简单的,虽说虚禾子难找,但齐睿业派出去的人很快就寻到了这味药。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哎呀!为什么总感觉这个命格怪怪的?这其实是个□□?   鹤鹤:……你想多了……我jio的你需要了尘道长解惑……   了尘道长:那你倒是让我出场啊!   妄想欺负暄暄的齐宁要倒霉啦~ 第57章   至于雪灵芝, 倒是不用费力打探。因为雪灵芝是贡品, 只在宫中才有。   贡品可不是能随意拿到的,可齐佩芜闹的太厉害, 谢夫人又心疼女儿, 齐睿业无法, 只得去宫中找皇帝讨要。   一路行至宫中,到得丹阙殿, 齐睿业对高高在上的帝王跪拜道:“微臣……”   “荣国公不必多礼。”年轻的帝王让小太监将荣国公扶起,他看着手上的奏折, “这个时候入宫,可是有什么要事?”   齐睿业赧然道:“说来惭愧, 微臣的小女儿不慎毁了面容,只有贡品灵药雪灵芝能够治愈……”   “原来荣国公是来找朕要雪灵芝?”皇帝抬眼, 薄唇微启, “朕若没记错,前几日玄衣卫可是给了你密旨的。”   他将奏折放下,齐睿业微微抬头, 看到那奏折有几分眼熟。   那正是几日前他写的那封。齐睿业有些头疼, 他叹了口气:“陛下恕罪,虽说阿芜不争气, 但她到底是微臣的亲女儿, 她变成那个样子, 微臣也于心不忍。”   话音刚落, 就听到皇帝笑了一声。齐睿业背后发凉, 提起精神听皇帝说的话。   “的确不争气。”皇帝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齐睿业。他丹凤眼里带着丝凌然,“荣国公疼女儿,那朕也不能做恶人。沈恙,去。”   侍立一旁的护卫退下,不长时间,将雪灵芝带来。   齐睿业接过雪灵芝,正欲谢恩,却听皇帝道:“荣国公不必多礼。快回家去。”   齐睿业掂量了一下,知道皇帝这么说是真的让他回家,便退出丹阙殿。   雪灵芝一到手,齐佩芜就迫不及待的让医女配药。医女劝了几句说药性不稳,却被齐佩芜斥骂了一通。   医女无奈,只能配了药给齐佩芜。   雪灵芝是少见的灵药,再加上虚禾子,起效自然快,齐佩芜将药膏敷在脸上,没过两天她脸上的红痕便不再那么可怕了。   不过那也只是和原先比起来不可怕而已。她脸上的红痕并没有被消除干净,   齐佩芜看着自己镜中满脸的红痕,脸上额头上还带着可怖伤疤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医女说这药不能多用,可是齐佩芜却不想让自己一直这么下去,她便强令医女制药,医女也不傻,她怕齐佩芜真的出了事儿怪在她身上,便把这件事告诉了谢夫人。   谢夫人怕齐佩芜真的有什么事,便不让齐佩芜再用那药,正巧雪灵芝没有了,这下任凭齐佩芜再怎么闹,那药都配不出来了。   *   齐斐暄原以为换命符的事了了她就能回去。可不知为何,她拿到簪子后,张芸秋也一直不放人。   齐斐暄也不好去问。好在颖欣伯府看管不严,从后门溜出去比较方便,齐斐暄便经常让贞珠如宝两人出门,去明巷看看或者是去茶楼打探一下消息。   现在朝堂之上还没有动静,皇帝还没有驾崩,齐斐暄还有时间去探听京中的事情。   她让陈悉去买了那些年纪比较大,被发买的有过管家经验的下人,她告诉陈悉,一定要让那些人留心各种消息,顺便和上铺子里来的官员府上下人们打好关系。   俗话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出门时能够有空闲时间到铺子里转一转的下人,自然是得宠的,他们的作用不可小觑。   不说别的,就光是各府的隐秘事,下人们就知道不少。而除了荣国公府这种世代权贵家中治下严谨,别的府里的下人们,嘴可就没那么严实了。   要不然京中那些关于官宦之家的乱七八糟的事情都是怎么被人知道的?   虽说齐斐暄没什么了解隐秘事的心思,但是这些店铺也能帮着留心打探一些事情。而那些在别人家管过事的人都是人精,他们当掌柜也不会因为太冒失而暴露什么。   贞珠把消息带给陈悉后,陈悉很快就找到了合适的人选。   那些人是同一户人家的管事,那户人家做生意赔了钱,急需要周转,便将家中庄子铺子以及下人全都给卖了。正巧让陈悉遇到。   有这么好的事儿,陈悉自然不会放过。他直接将那人家的铺子和下人全都买了下来,为了防止铺子的管事儿有二心,齐斐暄让他们的家人都留在明巷,由她手下的人看着。   为了让那些人住下,齐斐暄还让陈悉买了明巷的宅子。明巷宅子贵,但是齐斐暄的茶楼也挣了不少钱,买下明巷的一栋宅子并不费劲儿。   这样一来,也就暂时铺好了以后的路。   这些事做完,已经过去了好几日。眼看张芸秋不说让齐斐暄回去的事儿,齐斐暄也不想再等下去了。她正欲做些什么的时候,却又被张芸秋叫到了常芳院。   “你也十五岁了,该及笄的年纪了。”张芸秋让丫鬟给她捶着腿,倚靠在软榻上说,“过两日春华宴,我带你去看看。”   齐斐暄眨眨眼:“好。”   春华宴在原书中并没有提及,看来以后有什么事儿,都要齐斐暄凭着自己解决了。   “你若是去了春华宴,可要小心些。”张芸秋手里把玩着香囊,满脸不耐烦,“到时候可别再和上次一样往人家茶杯里扔东西。”   “好。”齐斐暄看着地砖上的纹路,心不在焉的答应。   张芸秋又道:“这次我都没带你三妹去春华宴,你可得长长出息,别给我丢人。”   “嗯。”齐斐暄回答。   春华宴这种到了及笄年纪的女子才能去的地方,张芸秋要是真带了十四岁的齐宁过去,怕是会沦为贵妇们的笑柄。   齐斐暄这幅样子倒是让张芸秋颇为满意,她道:“你先回去收拾……”   话还未说完,就听到外头有小丫鬟喊:“夫人!不好了,出事儿了!”   在外头候着的刘嬷嬷急了,上去就给了小丫鬟几巴掌:“瞎嚷嚷什么呢!没点规矩!”   小丫鬟捂着脸,委屈的直想哭:“嬷嬷,不是奴婢……是三小姐,三小姐她出事了!”   齐斐暄挑眉。   看来应该是那个簪子起作用了?她站到一边,让张芸秋暂时注意不到她。   张芸秋这会儿也没心思管齐斐暄了,她听到外面的动静,手里的香囊掉到地上:“怎么回事?让她进来!”   哭哭啼啼的小丫鬟这才得以进房内。小丫鬟一进门就开始哭,她跪下道:“夫人,小姐走在路上忽然摔了一下!您快去看看!”   “摔了?”张芸秋听到这两个字,稳了稳神,“摔了一下有什么要紧的。宁儿是崴了脚还是怎么?”   “不……都不是………”小丫鬟抽泣着,都不敢抬头看张芸秋,“小姐她……她的腿肿了,嬷嬷说小姐的腿可能是断了,让我来告诉夫人。”   这下就连齐斐暄都吓了一跳。   这好好的走着路,摔一下就能把腿摔断?如果那簪子不是被齐宁拿走了,而是留在齐斐暄这里的话……纵使齐斐暄知道自己命好,这会儿也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摸摸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向张芸秋。   张芸秋手里的香囊掉到地上。她皱眉道:“胡说八道什么!好好的怎么可能把腿摔断了!”   “是真的,夫人您快过去看看!”小丫鬟被张芸秋吓得发抖,她也不敢抹眼泪,“小姐哭的厉害!”   这个时候摔断腿,可不像后世那样养好就好了。古代医学条件不发达,若是摔断了腿,可是很有可能落下残疾的。   而残疾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要命的缺陷。尤其是齐宁这种还未出阁的姑娘家。   若是真的落残疾,恐怕以后齐宁想要说亲都难。   齐斐暄悄悄的看张芸秋。张芸秋这会儿已经双手发麻。她拽着冯嬷嬷想要站起来,却一直打颤。   冯嬷嬷劝道:“夫人莫急,咱们先找大夫来。”   “对……先找大夫,宁儿的腿一定没事!一定不能有事!”张芸秋慌张道,“刘嬷嬷,快去请大夫,在让人去告诉老爷!”   刘嬷嬷连忙去了。   齐斐暄担心自己会被张芸秋找事儿,便悄无声息的从常芳院溜走了。   她去找了翠叶,让翠叶去告诉秦幼栩齐宁出事了。   安宁院。张芸秋由刘嬷嬷搀着,还未进安宁院就听到齐宁的哭喊声。   摔断腿的疼痛可不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更何况齐宁这种从小没吃过苦的娇小姐?   她疼的满身冷汗,偶尔恢复些力气,便哭喊起来。   这可把张芸秋心疼的不得了,张芸秋到了齐宁床边,抹泪道:“宁儿别怕,娘已经请大夫来了。”   “娘……好疼啊!”齐宁脸色苍白,她的泪水和汗水都顺着头发流下,“娘,救我……”   听着齐宁一声声的喊,张芸秋眼泪如同决堤一般流下:“没事的,没事,一会儿大夫来了就不疼了。”   齐宁一把抓住张芸秋的手:“娘,我的腿,我的腿是不是坏了?我刚才听嬷嬷说,我的腿断了,以后怎么办?”   “宁儿乖,你别听她们的,她说错了。”张芸秋心如刀绞,和齐宁哭成一团。   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出去找大夫的小丫鬟一个人回来了。小丫鬟进门后跪倒在地上:“夫人……”   “大夫呢?”张芸秋见只有小丫鬟一个人回来,便问,“大夫怎么没来?”   “医馆的伙计说,王大夫出门了。”小丫鬟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他们说若是有急事儿,就去请别的大夫。”   张芸秋眼前一黑,拽着齐宁床上的幔子才没摔倒。   她张张嘴,勉强发出声音:“快……快去,去请别的大夫来……” 第58章   可大夫也不是那么好请的。   伯府离着乌衣巷不远, 乌衣巷的簪缨世家府上自然有养的医者,也不需要去请外头的大夫, 所以这附近的医馆药铺也不多, 只有王大夫一家而已。   而现在王大夫已经出门, 再想要请大夫看病, 就要去几条街外了。   可这种伤拖得越久就越严重,齐宁的腿又怎么等的了!张芸秋心急如焚,她催道:“备马车!坐着马车去!去妙手堂请最好的大夫, 不管花多少银子都行……让大夫快些赶过来!”   刘嬷嬷看小丫鬟慌里慌张的模样, 殷勤道:“夫人, 让我去罢, 小丫头吓破胆了,怕是耽误事!”   “那你快些去!”张芸秋揽住哭的快要断气的齐宁, “快些!快些!”   刘嬷嬷也不敢再多说话, 她连忙赶去医馆。   到了妙手堂,刘嬷嬷将齐宁的伤和坐堂大夫一说, 大夫就忙忙摆手:“在下医术不精, 贵府还是去请别人。”   刘嬷嬷傻眼了, 她道:“你是坐堂大夫,怎么连这点小伤都看不了!”   大夫无奈, 解释道:“听你所说, 你家小姐的腿应该是断了, 在下只善医病, 不会治伤。”   “那你们妙手堂谁会治伤?”刘嬷嬷急的如同铁锅上的蚂蚁, 她拍着大夫面前的桌子,急切的说,“让他出来!我们小姐的腿可等不了!”   大夫抚须:“会治伤的大夫不在。若是喊他回来还不定要多久。你若是真的着急,就去找别人。”   妙手堂的大夫不傻,腿伤一个不小心就会落下残疾,颖欣伯府不是好应付的,到时候万一因为齐宁的腿没有好利索被迁怒,惹祸上身添了麻烦怎么办?   故而大夫便没答应去治伤的事儿。   这下刘嬷嬷真的吓坏了,她生怕回去的晚了被张芸秋责罚,便匆忙离开妙手堂去别的医馆询问。   却不想她能找到的所有大夫一听说是伯府的小姐把腿给摔断了,就都纷纷摆手,不愿冒险出这个医。   刘嬷嬷只得往更远处的医馆跑,废了不少劲儿才好不容易寻到个愿意给齐宁治伤的大夫。   等刘嬷嬷急慌慌的带着大夫回到颖欣伯府的时候,已经到了中午。   伯府里等着的张芸秋早就不耐,刘嬷嬷一回去,张芸秋便大怒:“让你去请大夫,你怎么才回来!干什么去了!”   “夫人息怒,王大夫不在,妙手堂的大夫又不愿意出诊,老奴只好去别的医馆……可他们一听说小姐的伤,就都推脱了!”刘嬷嬷跪下,“老奴好不容易才找到陈大夫!”   “胡说八道!怎么会不来?你没告诉他们任他们要银子?”张芸秋想到齐宁的伤,又是心疼又是恼怒,睚眦欲裂道,“拖了这么长时间,宁儿的腿要是落下什么毛病,我饶不了你!”   张芸秋是什么样的人,刘嬷嬷可清楚的很,她也不敢反驳,只是跪在地上抹眼泪求饶:“老奴有罪,夫人饶命。”   跟在刘嬷嬷身后的老大夫咳嗽两声:“夫人若是想教训下人,等老夫给小姐看完伤也不迟。”   房内又响起齐宁的哭声,张芸秋也知道齐宁的伤不能再等下去了,便请老大夫进了房内。   齐宁的腿已经肿的粗了两圈,她盖着的薄毯已经被冷汗浸湿。陈大夫上前给齐宁看了腿,皱眉道:“这……”   “怎么样?”张芸秋紧紧攥着手帕,忍着没有落泪,“大夫,宁儿她怎么样?”   “拖的太久,就算是治好了,也得落下病根了。”陈大夫捻着胡须,叹气道,“只是不知小姐是怎么伤到的?”   张芸秋看向齐宁身边的嬷嬷。   刚才小丫鬟跑去说齐宁摔断了腿,张芸秋便一颗心都系在了齐宁身上,嬷嬷所说齐宁到底为什么摔倒,张芸秋是丁点都没听进去。   这会儿大夫问,嬷嬷只得又说了一遍:“三小姐想去园子里走走,可刚出门就摔倒了。看样子是小姐没站稳,可回来后老奴就看见小姐的腿肿了,就猜到小姐是摔到骨头了……”   当时齐宁又疼又怕的,哭起来没完,她的丫鬟们只顾着劝齐宁,有心细的看见齐宁的腿肿起来,也只以为是摔的厉害了些,根本就没有想过是齐宁的腿断了。   嬷嬷年纪大了,见过的事儿也多,她看齐宁的模样就知道她伤的不轻,便立即叫人去告诉了张芸秋。   陈大夫听完,皱眉道:“怎么可能?摔一下也不应该摔的这么厉害啊。”   张芸秋听出话外音,连忙追问:“怎么?”   “小姐这腿,伤的着实厉害。”陈大夫面色严肃了几分,“先前我还以为小姐是从高处摔下来。小姐这个样子,怕是以后都要跛脚了。”   张芸秋如遭雷劈。她愣了半晌,忽然捂住脸闷声哭起来:“我苦命的宁儿!这才多大年纪,就要遭这种罪!”   哭了会儿,她问冯嬷嬷:“老爷呢?宁儿出了这么大的事,老爷怎么还没来?”   刚听到齐宁出事儿的时候,张芸秋就让人去喊齐魏,可齐魏到现在都没来,倒是让张芸秋心情更加烦躁。   冯嬷嬷小心回答:“夫人,老爷他还没有回来。”   “还没回来?”张芸秋问,“做什么去了?”   “老爷的旧友要回京,老爷去见他了。”冯嬷嬷道,“估摸着得晚上才能回来。”   张芸秋一怔,身子一软,趴倒在桌子上哼哼。   房内的小丫鬟们低着头不敢言语,张芸秋缓了会儿,忽然起身道:“陈大夫救救宁儿,救救宁儿!宁儿还小,她不能变成跛子!”   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的齐宁听到了张芸秋的话。   齐宁已经疼的麻木了,她耳边嗡嗡作响,却能够清楚的听见“跛子”二字,当时就吓清醒了。齐宁喊道:“娘,你说什么?”   “宁儿醒了!”张芸秋扑过去,“娘没说什么,你听错了……你放心,娘一定会救你,一定能把你救回来!”   大夫见状,摇头叹息。   这腿上的伤,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治好的?   *   回到隽芜院的齐斐暄心情不错。她知道这会儿张芸秋要操心齐宁的事儿,没功夫管她,便重新换上男装,让吉祥留心秦幼栩传来的消息,然后偷偷溜出了伯府。   在伯府几天,也不知道明巷那边怎么样了。而且,齐斐暄还想要找张家的事儿呢。   她从伯府后门出来,因为没有马车,就只能走着回明巷。   明巷也不远,齐斐暄带上面具,然后领着男装打扮的贞珠如宝溜达着往回走。   齐斐暄在外面待的时间久了,再回那小院子里自然不习惯。她这次出来特意去了外面的街上转了几圈解闷,又买了些小玩意儿准备带回去。   如宝问:“公子。你是想给石头他们带东西吗?”   石头是陈悉的儿子,原先痴痴傻傻的不会说话。后来齐斐暄给了他一枚红绳编着的铜钱,他便开了口,就因为这个,红丫和陈悉的妻子都把齐斐暄当神仙看。   也因此,之前在明巷时,陈悉的妻子简直把齐斐暄当成亲弟弟一样照顾的无微不至,石头和他姐姐妮儿也颇亲近齐斐暄。   所以齐斐暄也很喜欢那兄妹两个,这次回去,齐斐暄便特意给石头和妮儿买了些东西。   却不成想齐斐暄刚进了明巷,就被从旁边闪过的一个人影拦住,紧接着是少年爽朗的笑声:“齐眠!终于见到你了!”   “韩云观?”齐斐暄看清面前的人,一愣,“你怎么在这里?”   “我想来找你啊。”韩云观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揽住齐斐暄的脖子,“你这几天怎么都不出门啊?我都没见到你,大哥又不让我问你住在哪儿,我天天在街上等,想要遇到你,唉!”   看着韩云观垂头丧气的模样,齐斐暄不由得有些好笑。她道:“我最近的事情很多。所以就没怎么到街上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儿吗?”   “没事儿就不能找你了吗!”韩云观仰头,“我近几日没什么事情做,无聊的很,正好想找你玩儿。”   没什么事情做?齐斐暄问:“你们锦衣卫都这么闲的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管的事情应该很多?”   “那是他们要忙的。”韩云观有些无奈,他撇撇嘴,差点破口大骂,“卢瑁那个孙子,他不给我事情做!说什么怕太累了我娘担心,我看他就是故意排挤我!我没事情做我娘才担心呢!”   韩云观和卢瑁不和,齐斐暄也知道一些,她想了想,问:“你和卢瑁究竟是怎么回事?”   按说他们两个是上下级,再怎么样关系也不能差到那个地步?   就听韩云观冷哼一声:“卢瑁看不惯我这种世家子弟,又看不惯寒门出身的人,我自然也看不惯他。”   说罢,韩云观把齐斐暄手里拿着的一串冰糖葫芦抽走咬了一口:“卢瑁目中无人,嚣张的很!我看,他怕是连我大哥都不放在眼里了!”   “哎,那是我给小孩子吃的……算了。”齐斐暄看着吃了东西后一脸笑的韩云观,满脸无奈,“听你形容,卢瑁他也不能么样,也不知道皇上为什么还要用他?” 第59章   一听到这话, 韩云观脸上那因为吃了糖葫芦而开心的笑容就消失了。他摇头道:“谁知道呢。大哥说现在朝中无人可用,卢瑁算得上忠心, 所以就只能先用卢瑁了。”   “怎么会无人可用?”齐斐暄听出不对劲儿,“不说新科进士,就光是朝堂上的大人们都不知道有多少, 更何况还有赋闲在家的那些老臣, 若是真想用, 怎么也能找出人来。”   “进士举人太年轻, 根本就不堪大任。朝堂之上的那些人心思各异。”韩云观叹气,“先帝驾崩时, 我大……皇上才八岁,主弱臣强,那些大臣的胆子就慢慢的肥了。”   说到这里,韩云观垂头丧气道:“内阁首辅冯绪江是先帝托孤重臣,权势之大, 几乎能只手遮天。朝中大臣多是他的党羽, 皇上又怎么能放心用他的人?卢瑁两不靠,反而是最可信的。”   冯绪江,是皇帝驾崩后第一个被楚钦刺杀的人。   当初书里只是略略提过一句冯绪江的名字, 所说也只是“大齐肱骨之臣”, 并没有详细讲明冯绪江的情况,如今听韩云观所说, 齐斐暄就明白了一些事。   怪不得楚钦在皇帝驾崩后第一个刺杀的人就是冯绪江。当今皇帝并没有后妃, 更没子嗣, 他一死,大齐连个能够立刻继位稳定局势的人都没有,想要稳住浮动的人心,可就要两朝首辅,托孤重臣冯绪江出马了。   楚钦派人刺杀了冯绪江,就相当于是将大齐唯一的定心丸给捏碎了。   大齐一乱,楚钦自然能够浑水摸鱼。   想通这一点,齐斐暄便道:“看来皇上的处境并不好。”   齐斐暄并没有见过皇上,但是她也知道年幼登基的皇帝定然会有很多难处。再加上皇上从小就失去父亲,又没有什么信得过的大臣,他的日子应该不太好过。   韩云观把手里的冰糖葫芦吃光,将竹签扔掉:“谁说不是呢。以前就连皇室都欺负皇上年纪小,更别提那些大臣们。也就是这两年皇上弱冠亲政了,说话才管用几分。”   皇室都在欺负皇上?不知怎的,齐斐暄想到了也是皇室之人的周容雅。   周容雅的年纪,和皇帝差不多。齐斐暄歪歪头,想了会儿,问道:“你大哥呢?皇上不用你大哥吗?”   “咳……”韩云观差点被嘴里没咽下去的糖葫芦噎住。   他顺回一口气,犹豫了会儿道:“我大哥有别的事做。”   “是吗。”齐斐暄眨眨眼。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的样子。   可韩云观没给她想下去的机会。韩云观用飞鱼服的袖子擦擦嘴,拉着齐斐暄的胳膊忙忙的往前走:“你家在哪儿?我想去你家看看,以后我也能经常来找你玩儿。”   齐斐暄被拉的一个踉跄,她道:“慢点,你急什么?我家很近了,就在明巷。”   韩云观的动作一顿。他停下脚步,僵硬的回过头来:“是我知道的那个明巷吗?”   “不然呢?”齐斐暄问,“齐京难不成还有第二个明巷?”   “哦……”韩云观转过头去走了两步,然后又一脸迷茫的回来,“我跟着你去。”   看他这幅样子,齐斐暄不由得担心,她伸手在韩云观面前晃了晃:“你没事?”   “我没事。”韩云观深呼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揉了把脸,“走。”   很快就到了齐斐暄的宅子。   齐斐暄带着韩云观到了正厅,她让贞珠如宝两人将买来的东西送去给妮儿和石头,又让外院的小厮去泡茶,然后请韩云观坐下:“这里就是我家。但是这两天我有点事儿,所以就没过来。”   “比我大哥在这里的时候有人情味儿多了。”韩云观四处看了看,“我大哥不喜欢人多,还不习惯有人在他身边,特别难伺候。小时候我和他一起玩,他还总嫌弃我话多。”   韩云观捧着茶,不服气的撇撇嘴:“得亏我话多,要不然我都觉得他长大了不一定能够学会说话。”   想想韩云观的性子,齐斐暄有些同情周容雅。   韩云观又道:“对了,我大哥和我说,以后你可以直接让我找他,不必再去寻卢瑁了。”   “以后我应该也没什么事要麻烦周公子了。”齐斐暄想了想,“总麻烦别人,我也无以为报。”   她救了周容雅,但是周容雅也已经谢过她了,齐斐暄也不好一直找周容雅帮忙。   两人在正厅坐了一会儿,齐斐暄吃着点心,听着韩云观没完没了的说话。   和韩云观聊天的好处,大概就是完全不用担心没有话题聊。齐斐暄心道。   韩云观在卢瑁面前,和在他信任的人面前,几乎完全是两个人。不过想想也正常,韩云观的母亲是长公主,他又是跟着周容雅一起长大的,他摆出严肃的表情能够唬住人也是正常的。   齐斐暄吃了几块点心,听着韩云观说镇抚司里谁不会办事儿,谁又因为太笨惹恼过卢瑁,倒也自在。   只不过自在了没多久,就见陈悉从外面进来。   陈悉看了眼穿着飞鱼服的韩云观,声音都压低了几分:“公子。”   “怎么?”齐斐暄抬头,“有话直说就是,不必吞吞吐吐。”   陈悉犹豫了下,到底是不放心韩云观,他从怀中摸出一封信交给齐斐暄:“这是明衣轩掌柜让我交给您的。”   那封信用红纸封着,上头什么都没写。但是齐斐暄一看就知道,这应该是张家的消息送到了。   陈悉买下的那些人不是白花钱,用他们打探消息,也确实得心应手。齐斐暄早就交代过那些打探消息的掌柜,若是她急要的消息,送来的时候就用红纸封口。而她昨天刚让掌柜们去打探张家的事儿。   她接过信,让韩云观先别说话,然后拆开看了眼。   信上说了张家的事儿,讲了张家近些年的情况。信上还说,现在张家是他们的老太爷,也就是张芸秋的父亲在管。   而张芸秋的哥哥对此也颇有不满,可惜他并没有能够打理张家生意的本事,也只能暗地里不愿意。   齐斐暄将信收起来。   张家虽然不是什么巨富,但他们也不是好对付的,若是想对张家下手,难度并不小。   韩云观问:“齐眠,你在看谁的信?怎么好像心情不好?”   “没谁。”齐斐暄让陈悉下去,她揉揉额头,“你知道张家吗?”   “张家?”韩云观皱眉,“哪个张家?礼部尚书的张家?”   礼部尚书也姓张,韩云观在锦衣卫待的久了,一听说张家,首先想到的就是礼部尚书家。   “不是,是那个做生意的张家。”齐斐暄想了想,“张城家。”   张成是张芸秋父亲的名字。他在京中也有几分名气,可那并不是什么好名声。张家做生意并不实诚,除了和张成沆瀣一气的几个人外,大部分生意人都不愿意和张家合作。   韩云观点头:“是他们啊。我倒是听说过。怎么,你被他们坑过?”   “……”,看看张家的名声都差成什么样了,韩云观听到张家都没往别处想,张口就问她是不是被坑了。   不过也正常,好人家谁能养出张芸秋那种女儿?齐斐暄垂眼,端起茶喝了一口:“是被坑过,而且被坑的很惨。”   “怎么回事?”韩云观护短的心上来,他拍着胸脯说,“你和我说,我帮你报仇!”   “一言难尽。”齐斐暄心情复杂道,“还是别给你添麻烦了。”   看韩云观的样子,让他吃喝玩乐还行,要是让他帮忙……齐斐暄还真有点担心。   “没事,不麻烦。”韩云观道,“究竟出了什么事儿?”   韩云观到底是锦衣卫,很多事情瞒不了他,齐斐暄略一思忖,便道:“我机缘巧合认识了颖欣伯府的二姑娘,但是那位二姑娘在伯府的日子并不好过。”   她叹口气:“伯府的夫人隔三差五的找那位姑娘的事儿。所以我想着,让张家出点事,也好让伯夫人暂时忘了二姑娘。”   编瞎话容易出错,还不如半真半假的说出原因,起码韩云观无法查证伯府二小姐和齐眠是不是真的认识。   毕竟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而无论是伯府的二小姐还是齐眠都不是什么大人物,也没人盯着他们,他们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事情,即便是查也查不出什么来。   反正齐斐暄也去过庄子上,在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儿,不都凭齐斐暄说?   “二姑娘?”韩云观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先帝曾经给伯府的一位小姐赐了名字,是这位二姑娘吗?”   “是。”齐斐暄回答,“只不过她在府中的日子不好过。”   “张氏为何对二姑娘不好?”韩云观皱眉,满脸不解,“按说能得先帝赐名这种殊荣,就算是真的不喜欢,也不能这么对她?”   只不过先帝已经驾崩,再加上齐斐暄到底名义上是颖欣伯府的女儿,伯府对她不好,外人也不知道。   实际上就算外人知道伯府对齐斐暄不好,恐怕也不会说什么。   “谁知道呢。”齐斐暄意味深长,“这里面,说不定有隐情呢。”   韩云观一拍大腿:“什么也别说了,张家的事儿就交给我!齐眠你安心就是,我绝对让张成不好过!”   齐斐暄:“啊?”   “我早就看张成一家子不顺眼了。”韩云观冷笑,“他们干的那些都叫什么事儿!我看的都觉得生气!这事儿就归我管了。不出半个月,我就能让张家尝尝什么叫火急火燎。”   “可是你……”齐斐暄有些不放心,“你怎么对付张家?”   “再怎么说我也是长公主的儿子,对付张家这种商贾之家,难道还要费多大的力气吗?”韩云观仰起头,“我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   ……是吗……齐斐暄道:“那就多谢你了。”   想了想,齐斐暄又道:“对了,你大哥让你这么干吗?”   上次齐斐暄就看出来,周容雅对韩云观管教的很严。也不知道周容雅让不让韩云观做这些事儿。   提起这个,韩云观有些心虚,他摸摸鼻子:“我大哥应该不会管我。张家又不是什么好人家……我这不是给你帮忙吗,大哥肯定不会说什么的!他对你那么好,把着宅子都给你了!”   “……那就好。”齐斐暄咳嗽两声,她问,“过两天春华宴,你要去吗?”   春华宴是京中所有没有亲事的男女都要去的地方,韩云观也就只有十六七岁,他这个年纪,正是能去春华宴的时候。   齐斐暄要先问清楚韩云观去不去,省得到时候她露出什么马脚。   韩云观想了想:“我不想去,可是我娘肯定要让我去的。我娘天天念叨着要抱孙子,她不逼我才怪。”   “哦。”齐斐暄点头,“这样啊。”   既然韩云观也要去春华宴,那到时候齐斐暄就要小心些了。虽说到时候女眷肯定要和男孩儿们分开,但是拍小丫鬟去女眷那里打探消息的也不是没有。   齐斐暄可不想露出马脚。   她正想再说什么,却被后院传来惨叫声打断。齐斐暄一凛,猛然起身问外头的陈悉:“陈悉,怎么了?”   韩云观也跳起来:“发生了什么?”   外面的陈悉跑进来,他有些顾虑:“公子,是柴房里关着的……他们。”   柴房里关着的是胡大黑几人。他们自从被抓来就被关在了柴房里,之前也算安静,只不过不知为何,今天忽然闹腾起来。   齐斐暄头疼道:“先让他们闭嘴。”   又对韩云观解释:“是府中受罚被关起来的下人,不知道为何喊叫起来。”   韩云观沉默了。就在齐斐暄以为他是不是怀疑什么的时候,韩云观却道:“齐眠,你知不知道。”   齐斐暄:“嗯?”   “你不用把人关在柴房。这宅子里,是有暗室的。以前那暗室就是用来关暗……护卫的。”韩云观思索着说,“后来废弃不用了。”   齐斐暄:“什么?!”   居然有暗室这种东西没被她发现?齐斐暄深呼吸一口气:“我不知道,周公子没和我说。”   “估计是觉得你用不到。”韩云观道,“在后院,要我带你去看看吗?”   “好。”齐斐暄点头,“我还没见过暗室是什么样子呢。”   韩云观就带着齐斐暄往后院走。   院子里,妮儿正和石头你一颗我一颗的分糖葫芦,韩云观注意到他们,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贞珠和如宝在旁边站着,见齐斐暄来,贞珠道:“公子!妮儿说要带着石头谢谢你呢!”   那边妮儿站起身,领着石头跑过来:“谢谢公子给我们买东西。”   “不用谢。”齐斐暄摸摸妮儿的头,捏捏石头的小脸蛋,“我还有事要做,你们先去玩儿。”   妮儿答应着,看着齐斐暄和韩云观走远。 第60章   宅子占地极大, 这里住着的只有原先齐斐暄从镖局找来的人, 所以并没有被住满, 还是有不少空闲的厢房。   韩云观就带着齐斐暄进了后院的一处没有住人的房间内。   这里原本是书房, 齐斐暄搬进来之后, 偶尔会过来看书,不过因为事情太多,齐斐暄过来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但好在有丫鬟时常来打扫, 这才能让这里的书籍都保存完好。   书房里有竹屏风将内外隔开, 外间什么都没有,内间有扇半人高的窗户开在几案旁边。   窗外不远处就是园子, 园子里有一片池塘, 若是到了夏天,池塘中的荷花开放, 坐在书房里还能闻到荷花香。   书房内的几案放在一张坐塌上,上面还摆着书,有小丫鬟在用掸子清理几案的灰尘,见到齐斐暄进来,小丫鬟连忙行礼:“公子。”   齐斐暄点点头, 让小丫鬟出去,然后问:“密室在哪儿?”   韩云观四处看了看, 目光落在几案上。他将笔墨纸砚全都拿到一边,然后坐到坐塌上,抬脚去敲地砖。   敲了半天,韩云观听出来了什么, 他对齐斐暄说:“你先让一让。”   齐斐暄便躲到旁边。   韩云观的脚踩下,有块地砖凹进去,韩云观又回身抱着几案使劲一推,地面随即发出“咔咔”的响声。   随着这阵声响,坐塌被整个抬起,韩云观的脚下露出一个黑的看不到里面情况的入口。   韩云观从榻上跳下来,正好踩在入口处的台阶上。他道:“这就是暗室了。”   说罢从几案下摸出来一支火折子吹燃。然后蹲下了身子,点亮暗室内的油灯。   “下来。”韩云观道,“这里面一直没人来,灯都不亮了。以前这里的灯可是一直亮着的。”   暗室内黑黢黢以前,什么都看不清,韩云观在前面领路,边说话边用火折子将墙上的油灯点亮:“以前这里是用来关暗卫的,后来,嗯……我舅舅把这个地方给了我大哥,大哥不喜欢惩罚暗卫,这里就渐渐废弃了。”   不喜欢惩罚暗卫?齐斐暄脑海中浮现周容雅那双威严的丹凤眼,她道:“看不出来你大哥还真心软。我以为像他那种世家子弟,都是杀伐果断容不得别人半分忤逆的呢。”   正往里面走的韩云观左脚绊右脚,差点儿摔地上。他稳住身形,咳嗽道:“是挺心软的。他手下犯了错的暗卫从来都没遭过罪。”   “我觉得你这话有点不对。”齐斐暄看向暗室里的油灯,“你话里有话啊。”   犯了错的暗卫,怎么可能不遭罪?   韩云观的眼睛就开始往四周乱瞟,他道:“我说的是实话,他们确实没遭罪。”   言语间已经到了暗室内部,韩云观连忙扯起别的事儿转移话题,他道:“这里很适合关押人,而且不管这里闹出什么动静,外面都是听不到的。”   齐斐暄盯着韩云观的脸看了好一会儿。   韩云观心虚的转过头去。油灯忽明忽亮,看不清楚韩云观的表情。   他摸着鼻子说:“齐眠你看,这里地方特别大。”   齐斐暄这才移开目光。   暗室确实很大。这里有几个通道,齐斐暄借着灯光往里面看了一眼,发现那边是被围起来的牢房。   牢房?齐斐暄凑近看了看,确定那里面是和衙门里的大狱一样的。她道:“这其实是地牢?”   “没什么区别。”韩云观道,“牢里没人,所以铁链还有锁和钥匙都挂在门上,你若是想把人关在这里,也很方便。”   暗室里不见天日,却并不阴暗潮湿。齐斐暄抬起头,往暗室顶部看去。   这里应该是院里湖泊的位置?齐斐暄问韩云观:“这上面是那片湖水?为什么这里这么干燥?”   离着水源这么近,可这暗室却并没有受到影响,这不太对劲?齐斐暄摸了摸牢房外的木头,那木头坚硬的很,上面也没有水渍。   齐斐暄又将韩云观手里的火折子拿过来,在地牢里各处看了看。   地牢的牢房有十几个,占地面积之大,差不多将半个宅子的地下都挖空。   牢房外还有桌椅,应该是给看管牢房的人用的。   也不知道这个地方当初是怎么建起来的   韩云观走到暗室另一边,在牢房里看不到的位置伸手推墙。   墙面裂开,露出台阶。   “可以从这里出去。”韩云观道,“这里有两个门,书房那个是方便你出入,这个可以让看管暗室的人进来。”   说着,韩云观带着齐斐暄从暗室里出来。   这个出口在前院的一个假山里,齐斐暄挑眉:“居然是这里?”   “是啊,这里应该没人能看得出来。”韩云观将假山里的一块石头抱起来放到出口旁边,出口便重新合上。   内院书房的入口早已经关上,韩云观又从内院进了暗室,然后教给齐斐暄怎么从里面开。   入口里有个小窗,能够看外头的情况,韩云观道:“这个是为了让你不在外头有人的时候出来。”   “不过你吩咐下去的话,应该也没有人能够进来。”韩云观重新打开入口,“这个机关已经很久不用了,你要让人来添上灯油。”   “好。”齐斐暄道谢,“多谢你告诉我这个。”   “你太客气了,凭咱们的关系,这点小事儿算得上什么!”两人出来后不久,入口便自己恢复原样,韩云观道,“这里你不用管,它自己会变回去的。”   这个暗室的确有用。齐斐暄笑了笑,准备一会儿把胡大黑几人放进来。   韩云观又坐了一会儿才走,他说虽然卢瑁不管他,但也不能总在当值的时候往外跑。   待他走了,齐斐暄令人把柴房里的胡大黑和他的狐朋狗友们抓来。   胡大黑几人早已经吓破了胆,之前他们喊叫,也是因为妄想逃跑被柴房外守着的护卫教训。这会儿被带到暗室里,胡大黑浑身打颤,连头发丝都在发抖。   他噗通跪下,哀求道:“公子,小的知错了,公子饶了小的,小的上有老下有小……”   “我信你才有鬼。”齐斐暄冷笑,“放心,你祖母自然有你叔叔养着,而你……你可没有孩子。”   胡大黑之所以答应齐佩芜去掳走齐如君,除了齐佩芜拿出的金子外,也有因为没人愿意嫁给他的原因。   胡大黑见求饶不管用,便挣扎起来,他想要挣脱护卫的钳制,结果被护卫一棍打在脑袋上。   齐京之内,百姓皆不得携带刀剑武器,故而齐斐暄手下的护卫们手里拿着的是棍棒,护卫们也早已习惯了,他们原先就是只在出京时才带着刀剑。   胡大黑被打懵。他抽了两下,不敢说话了。齐斐暄让人用麻袋把他们套上,然后带着信得过的几个人一起,往书房里走。   齐斐暄把暗室的门打开的时候,跟在她身后的陈悉吓了一跳:“公子,这……”   “这没什么。”齐斐暄面无表情的看着暗室,“把他们关进去,再派几个人在这里守着。”   陈悉僵硬的点头,他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这里居然会有这种地方。   齐斐暄道:“胡大黑他们应该没有本事从这里逃出去,但是你也得让你的人上点心,俗话说狮子搏兔亦要全力,若是大意了,被胡大黑寻到机会逃出来……你们的家里人可还在这里呢。”   胡大黑被关了这么久,真的逃出去,怕是会对他们的家人不利。陈悉一震,道:“公子放心,我会交代他们的。”   “那就好。”齐斐暄看着护卫们把胡大黑丢进牢里,又道,“以后只给他们勉强能活下去的饭吃就好,不必给他们太多,省得他们吃饱了没事儿干乱喊乱叫。”   “是。”陈悉想了想,问,“只是不知……”   “嗯?”   “公子为何不将胡大黑送去国公府?他做了这等事,国公爷必定饶不了他。”陈悉道,“总留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我留着他自然是有用处的。”齐斐暄略略回身,她看着陈悉,“若是现在将胡大黑送过去,他可就起不到什么作用了。”   齐斐暄若是真的想把胡大黑送去给荣国公,且不论她要如何在自己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让胡大黑说实话,就光说他起到的作用,都不如以后大。   即便是齐斐暄有证据,但是荣国公为了国公府的名声着想,也定然是不会让齐佩芜的事儿被外人知道。   上次齐佩芜在外头遇险,把跟着一起去的还未出阁的女孩儿们吓得不轻,后头虽然京中流言四起,但是那毕竟是意外。再加上国公府强势,外人说起这件事的时候除了提一提国公府的另外几位小姐之外也不敢多说什么。所以对她们的名声也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但若是国公府里出了个处心积虑残害姐妹的小姐……那可就要说明国公府的教养有问题了。   国公府的女孩儿经不住三番两次的被牵连,更何况现在齐佩芜名义上还是荣国公的女儿,她是荣国公府的五小姐,皇帝亲封的慧珍县主。这么多身份压下来,即使齐睿业气死,他也不会把齐佩芜怎么样。   毕竟他还要考虑府中女孩儿们的名声和将来。   所以若是齐斐暄送胡大黑过去,齐睿业也顶多就是让齐佩芜带发修行,去家庙悔过而已。   这个时候的去家庙,基本上就已经断了世家女子一生的后路。但是只去家庙悔过又怎么够?齐斐暄想的,可是要让齐佩芜身败名裂!   原书里的齐佩芜害的国公府家破人亡,就连齐斐暄的真实身份被她知道后,也没能幸免于难。而现在,齐斐暄已经不是原来的那个没见过世面,被张芸秋养废了的女配了。 第61章   陈悉愣了下, 明显是没听明白齐斐暄的话。齐斐暄叹气道:“算了, 你只要知道我自有打算就可以了。你们看住胡大黑, 别让他跑了就是了。”   陈悉应是, 让手下留在这里, 然后跟着齐斐暄出了暗室。   暗室所在的书房外没人守着,齐斐暄让陈悉派人看住这里,又交代了几句, 便准备回颖欣伯府。   贞珠如宝两人跟妮儿姐弟告别, 齐斐暄带着她们出了明巷。   明巷离颖欣伯府不远,走小巷的话, 一盏茶的功夫就能回去。   路上, 如宝和贞珠两人少见的没有多话。齐斐暄觉得有些不对,一回头就看见贞珠低着头, 时不时的用袖子擦眼睛。   这是哭了?   齐斐暄停住脚步,问:“贞珠,你这是哪里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贞珠虽然胆子小,但是她内心坚韧,穿越过来这么久, 除了刚开始她奄奄一息时贞珠哭过,后来无论遇到什么事, 贞珠都很少掉眼泪。   怎么这次回家一趟,贞珠就哭成这个样子了?   齐斐暄问她:“有人欺负你?”   “没……没有。”若是不问,贞珠尚可能忍,可齐斐暄这一问, 贞珠满心的委屈就都上来了。她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我……”   见她这个样子,齐斐暄叹了口气,转头看如宝:“你说,是怎么了?”   “公子……”如宝难为情道,“今天赵婶儿说要给您说亲。”   赵婶儿就是陈悉的妻子,妮儿和石头的娘亲。因为年纪大些,齐斐暄就习惯叫她婶子。   说亲?齐斐暄眉角一抽:“什么?”   “赵婶儿说,您都这么大了,是该说亲的时候了。”如宝揪着衣角,“赵婶儿问我们,您有没有什么打算。”   齐斐暄了然。   贞珠如宝两个小丫头,到底是古代长大的,在她们心里,女孩儿最重要的事就是嫁个好人家。   而齐斐暄现在这个样子,恐怕不好嫁人,贞珠想的多,自然就急哭了。   她想了想,劝道:“别哭了,你看你的面具都快要掉下来了。我的事情,我自有打算。我现在这个样子,不也挺好的?”   顿了顿,齐斐暄又道:“总比在伯府后院被苛待的好。”   贞珠止住泪,捂着脸上的面具点头道:“我明白了。”   “那就赶紧回伯府。天热也不早了,回去晚了可不行。”齐斐暄说罢,往伯府走去。   贞珠如宝连忙跟上。   虽说她们两个不再哭了,但齐斐暄这会儿却满心的愁绪。   贞珠的话,也提醒了齐斐暄。   亲事对于齐斐暄来说,始终是一件大事。   齐斐暄已经到了及笄的年纪,即便是扳倒张家,张芸秋再没心思管她,齐斐暄也就只能清静几个月。   因为齐魏会想起他还有齐斐暄这个女儿。   齐魏并不喜欢他的女儿们,他只重视他的儿子。后院里的孩儿们,不说齐斐暄这个一直被张芸秋打压的,就是伯府的长女,齐魏的第一个孩子齐茹,齐魏都没去看过她几次。   平日里见面,齐魏也只是板着脸和齐茹说两句话。女儿对齐魏来说,只是用来联姻的工具而已。   齐茹嫁的不好,这在齐魏心里是一根刺,现在眼看着齐斐暄到了能许配人家的年纪,齐魏他又怎么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所以即便是张芸秋不说什么,齐魏为了能够趋炎附势,恐怕也会想法子让齐斐暄嫁入他看中的人家。   毕竟齐斐暄有先帝赐名这个名头,拿出去唬人也足够了。   不过……齐斐暄唇角一抿,她是不会让齐魏有将她嫁出去的机会的。   回到伯府,齐斐暄卸了面具,换回衣裳,让如宝去拿了清汤寡水的晚饭来填饱肚子,然后倚在窗边,看着外头的一轮明月发呆。   现在已经是春天,风吹过来,没有那么寒冷,反而有几分舒适。齐斐暄倚着窗户昏昏欲睡的时候,忽然感觉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齐斐暄连忙抬头,就看到了一身金灿灿的秦幼栩。   秦幼栩喜欢穿明黄色,他身上的衣裳,是用金线绣成,在月光下发着闪闪的光辉。齐斐暄被闪的眼睛疼,她将秦幼栩让进来。   “这么晚了,你跑来做什么?”齐斐暄问,“不怕齐魏发现你不在?”   虽说齐魏为了脸面明面上不曾亏待过秦幼栩,但他暗地里可没少坏秦幼栩的名声。   若是今天这事儿被齐魏知道了,齐魏还不定怎么说秦幼栩呢。   秦幼栩笑了,他道:“齐魏这会儿没功夫管我。齐宁腿断了,他正想法子给齐宁找大夫呢。”   “上午的时候,齐宁的腿就断了。”齐斐暄问,“怎么,到现在才想起来请大夫?”   上午齐斐暄回隽芜院的路上,可是听到过齐宁的惨叫的。当时齐宁声音之凄惨齐斐暄听着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早就请了。”秦幼栩坐到房内椅子上,翘起二郎腿道,“但是王大夫出门了,别的大夫又都不愿意来,好容易请来一位,结果还告诉张芸秋,说不一定能治好齐宁。”   “然后呢?”   “然后张芸秋就不信啊。”秦幼栩一脸的幸灾乐祸,“她就让冯嬷嬷再出去找大夫,可找来的大夫都说耽误的太久,以后齐宁就都是跛子了。”   说到这里,秦幼栩咋舌:“啧,齐宁她一向骄横,也不知道等她醒过来之后会怎么样。”   房内的贞珠早已经习惯了秦幼栩时不时来隽芜院,她去端了水来。秦幼栩便捏起茶杯,却见里面没有茶叶,他拧眉道:“张芸秋对你这么过分吗?连茶叶都没有?”   “实际上,更过分的事,也不是没有。”齐斐暄摊手,“这已经是好的了。”   秦幼栩叹口气,看向齐斐暄的眼神里满是同情:“唉,你可真命苦。”   “还好。”有千年难得的好命之称的齐斐暄心虚的眨眨眼,“等我把颖欣伯府搞垮,我的命就能好起来了。”   外头月亮已经升起,秦幼栩托腮道:“也不知道齐魏这会儿是什么心情。”   齐魏并不在意他的女儿,但是他却想要拿他的女儿结亲,齐宁的腿摔断了,将来肯定是嫁不到什么好人家的,他现在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儿呢。   齐斐暄道:“那么……你报复伯府的事儿,准备的怎么样了?”   齐宁已经成了跛子,齐魏定然会把希望都放到齐斐暄这个唯一的嫡女身上,秦幼栩若是再不动手,恐怕只能让齐斐暄一个人对付齐魏了。   “别着急,齐魏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秦幼栩笑了,他白皙的脸庞被房内烛火映的如同白玉一般,“不过,也很快了。”   “希望是。”齐斐暄揉揉头,“你若没事儿,就先回去,我也要歇下了。”   和秦幼栩闲扯了这么久,齐斐暄也累了。明天不定张芸秋要出什么幺蛾子,齐斐暄可还得打起精神来好好防备着。   没成想秦幼栩却不愿意走。他道:“我还有事儿要问你。”   “你说。”   “你……”秦幼栩顿了顿,有些犹豫,“你和荣国公府,是什么关系?”   荣国公府?齐斐暄一个激灵:“怎么了?”   秦幼栩看出来了什么?齐斐暄摸摸后脖子:“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就是想起来了。所以问问”秦幼栩扭过脸去,看着身旁有些破旧的桌子,“你似乎很关注国公府的事。我在想,你……”   “你想想就行了,不必说出来!”齐斐暄听出他的意思,连忙阻止,跑过去捂住秦幼栩的嘴,“这种话,说出来也没什么意思。”   伯府的女眷,其实是国公府的嫡女,这种话说出去谁会相信?但齐斐暄没想到秦幼栩居然能够猜出真相,而且他还真敢信。   不过想想也是,齐斐暄早就告诉过秦幼栩她不是伯府的女儿,再加上齐斐暄并没有对秦幼栩隐瞒过她做了什么,秦幼栩能够猜出来也是正常的。   猜出来是猜出来,但是齐斐暄现在还没有回到国公府,可秦幼栩若是说出来却不太好。   秦幼栩的嘴被齐斐暄捂着,他垂眼,微微点头。   齐斐暄这才放心的松开手,她道:“我知道你心里很奇怪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等以后所有的事都解决了,我再告诉你详细。”   说罢松开手,秦幼栩沉默了会儿,起身告辞离开。   齐斐暄总算是松了口气。她把贞珠如宝喊进来,洗漱更衣之后便睡下了。   隽芜院外,秦幼栩站在墙上,看着院内那间刚熄灭了灯火的厢房,面色复杂。   夜色越来越深,齐宁的院子里,隐隐约约传来嘶喊声和张芸秋的哭声。   秦幼栩脸上的表情狰狞了一瞬,他从墙上跃下,看向传来声响的方向,冷笑了几声。   *   张芸秋原本是要瞒着齐宁摔断腿这件事的,但伯府下人这两天满京城的找大夫,这事儿便瞒不住了。   颖欣伯府出事,和伯府交好的人家自然是要上门看看。   他们来,不仅是为了人情往来,也是为了来打探打探齐宁的情况。   张芸秋一直在忙着给齐宁治腿,她又是请大夫,又是买贵重的药材,忙的是不可开交。   故而有别府上的夫人来,张芸秋也不想接待客人,但无奈客人太多,张芸秋也怕再瞒下去会有不好的流言,便让这些人进了颖欣伯府。   可这并不代表齐宁愿意。她本就因为腿的事儿而变的阴郁无常,现在又有人说来看她,齐宁便认为来的人都是为了看她的热闹。   她大闹了一通,闹的夫人们听到动静都有些尴尬。张芸秋只得说齐宁现在心情不好,不愿意见人,领着各位夫人去了后院花厅。 第62章   和伯府交好的多是门第不显或是已经开始破败的人家。故而张芸秋对着这几位夫人, 虽有客气却毫无敬重。   不过来探望的几位夫人倒也没什么真心也就是了。   齐宁已经十四岁,她明年就要及笄说亲事。这些夫人的儿子也差不多是这个年纪, 将来她们很有可能会和颖欣伯府结亲。   所以她们过来, 也是想看看齐宁的腿有没有落下什么残疾, 若是齐宁以后真的站不起来,她们以后相看亲事, 就不会再考虑伯府。   这些事儿张芸秋自然也明白,她本就因为齐宁的伤而心情不好,如今再见了别有用心的外人,她更是头痛。   只不过这些和齐斐暄没什么关系。   齐斐暄她现在在意的,是将来要做的事情。   她还想着出去做幕僚, 可近几日却一直没能脱身。   而且皇帝驾崩的消息也一直没传来。   按说在齐佩芜及笄后没多久皇帝就会驾崩,可现在……齐斐暄知道她穿越可能会造成蝴蝶效应,但是原书中皇帝驾崩几乎是标志**件,男主楚钦能够肆无忌惮, 也是因为大齐没了皇帝。   齐斐暄皱着眉头, 手指轻抚着有些破旧的桌子。   现在这个情况,齐斐暄有些不相信,她造成的蝴蝶效应真的这么厉害?   书中的东西不能尽信,但齐斐暄还是没想到, 她的行动会给大齐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齐斐暄托着腮想了很久,最后决定她先达成自己做幕僚的目的再说别的。   不管皇帝驾崩不驾崩,楚钦都是要作妖的,齐斐暄还是要想法子对付楚钦。   国公府是要回去的, 齐斐暄也要寻到证据证明她和齐佩芜被互换了身份。但令人忧心的是,当初张芸秋换孩子时,那马车里只有她和谢夫人两个大人。   当时谢夫人刚生产完,体虚力弱,再加上连日颠簸,谢夫人便睡了过去。张芸秋才得以换了孩子。   所以换孩子这件事情只能让张芸秋承认,齐斐暄若是在张芸秋不承认的情况下贸然去揭开真相,那张芸秋可有的是话等着齐斐暄。   像什么齐斐暄脑子有问题或是她嫉妒齐佩芜所以才说自己被换了这种话,张芸秋可是能够说出来的。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张芸秋不说那种话,齐睿业他也不会相信齐斐暄。   齐睿业是荣国公,他又和阴险狡诈的蛮人打过仗,所以遇事极易多想。齐斐暄说两句话就认定这是亲女儿这种情况,在齐睿业那里根本就不存在。   所以说,若是没有十分把握,齐斐暄并不想贸然去认亲。毕竟这里不是什么童话世界,认亲也不是随便说了就能够认的。   还有就是,齐斐暄要对付楚钦和颖欣伯府。要不然即便是齐斐暄回去,也会被楚钦和齐佩芜这两个顶着主角光环的人缠上。   到时候绝对够齐斐暄恶心的。而且虽然齐斐暄福运通天,但是楚钦齐佩芜这两个人有主角光环啊!   要问主角光环有多厉害?齐斐暄那福运通天的命可都是让张芸秋换给齐佩芜了!   不过……齐斐暄想,她既然有这么好的命,又怎么会被张芸秋给夺去?   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蹊跷?齐斐暄凝眉想了半晌,却始终猜不透原因。   玄学之道博大精深,张芸秋只是个内宅妇人而已,她只凭着一本书就能够给两个孩子换命,这难道还不够蹊跷吗?   只是不知究竟如此。齐斐暄摁着眉心,满心的疑惑。   罢了,反正现在命格已经换了回来,将来总有一天会真相大白,齐斐暄也不再纠结这个,她起身去院子里走了走,然后想到了什么,又将如宝交道身前吩咐几句。   如宝应下,去换了男装,带上面具去了明巷。   *   荣国公府。   佩兰阁内,齐佩芜呆呆的坐在镜子前,看着自己那结了疤的脸。   她已经在这里坐了一整天。   她身边的大丫鬟木樨端着饭菜小心的走过来,看了红花一眼。红花双手发抖,跪到地上:“小姐,您吃点东西,不吃东西,您可撑不住啊!”   “拿走……拿走!”齐佩芜忽然起身,抬手打翻饭菜,转头瞪着红花,痛哭道,“我不吃!医女她不是说了我的脸能好吗!为什么,为什么还没好!”   红花被齐佩芜的模样吓了一跳。   纵使在齐佩芜身边待了这么久,红花也没能让自己不害怕齐佩芜那张脸。   因为齐佩芜的脸上,那些原先已经痊愈的疤痕,近两日又重新长出来。   那一片片红色的痕迹连起来,让齐佩芜的半张脸仿佛被火烧过一般惨不忍睹。   齐佩芜轻抚着她的脸,将脖颈上的护身符捏起来。   这护身符是前些时候张芸秋给她的。谢夫人说张芸秋求来的护身符管些用,她便将护身符带在身上。   毕竟齐佩芜还记得小时候听嬷嬷说的话。   她小时候体弱多病,几个月大的时候病的药石无医,眼看就要断气的时候,张芸秋送来了一个护身符,说是从了尘道长那里求来的。   当时谢夫人也是病急乱投医,再加上了尘道长的名号,便把护身符给齐佩芜带在身上。   没成想齐佩芜还真的一天天的好了起来。齐佩芜听嬷嬷说过这些话,便知道张芸秋给的护身符好用,这次张芸秋再过来送护身符,她便将护身符带在身上,想着能够让自己的脸变好。   没想到带了护身符,她的脸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齐佩芜哪里受得了这个!她这幅模样,春华宴上如何见人!   她去求了齐睿业,让齐睿业再入宫去寻雪灵芝,可皇上早就将宫中的雪灵芝全都让齐睿业拿了回来,即便是齐睿业再入宫,也拿不来雪灵芝了。   齐佩芜心中痛苦,便开始整日不出门,在佩兰阁看着镜中的自己流泪。   她的几个丫鬟也跟着遭罪,木樨被掀了一身的油渍也不敢说话,她默默收拾了东西退下,剩红花跪在房内。   齐佩芜就神色阴郁的盯着红花的脸,半晌。她摸起妆台上的簪子:“你的脸……”   红花察觉到不妙,连忙求饶:“小姐,小姐饶命!”   齐佩芜却仿佛没听见一般,自顾自的小声说:“你的脸……为何没事?”   红花欲哭无泪,她眼角瞥见齐佩芜拿着簪子的手靠近,心中一急,便道:“奴婢知道小姐的脸怎么才能变好!”   齐佩芜的手一顿,眼中带了几分希望:“你说。”   “奴婢……奴婢……”红花眼睛转了转。   她一个小丫鬟,哪里能知道什么治脸的法子!刚才只不过是着急了才说出知道治脸法子的话!   现在齐佩芜问,红花知道,她若是敢说自己刚才是乱讲的,那她绝对会遇到更加可怕的事。   红花逼急了,咽了口口水,道:“奴婢出门的时候,听医馆出来买东西的小药童说过他师父有治脸的法子,奴婢当时没在意,今天才想起来。”   “小药童?”齐佩芜皱眉,“齐京这么大,去哪里找什么小药童!再说,齐京能有治脸的法子,我爹娘怎么会不知道!你莫不是骗我!”   说着,齐佩芜又将手中银簪举起:“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小姐饶命!奴婢不敢骗小姐!”红花带着哭声道,“那小药童的师父似乎是在医馆落脚的游医,治脸的法子也是祖传的秘方,轻易不会示人,小姐,奴婢不敢骗您,不敢骗您!”   齐佩芜脸色放松下来,她道:“那我去告诉我娘,让我娘派人去找那个大夫。”   红花吓了一跳,她只不过是瞎编乱造而已,若是真让谢夫人寻人……红花连忙阻止:“小姐,小药童说他师父之所以当游医,就是因为不愿受拘束,也不愿和贵人打交道!小姐,您……您让我去找,我定然给您找来!”   齐佩芜死气沉沉的双眼看了红花半晌,点头:“好。”   *   春华宴很快就到了。   张芸秋虽然心疼齐宁,但是她更关心齐佩芜。毕竟齐佩芜无论是身份还是地位都要比齐宁要高上不少。更何况张芸秋一直没能和齐佩芜好好说过话,这次有春华宴这个机会,她哪能舍得不去?   故而这天一大早,张芸秋就让齐斐暄收拾好上了马车。   张芸秋是不愿意和齐斐暄一辆马车的,所以齐斐暄乘坐的,还是上次去国公府时的那个小那车。   路上如宝一直在叽叽喳喳:“小姐,夫人肯带您去春华宴了呢!是不是要给您说门好亲事了?小姐若是能寻得好夫家,以后就不用再……再这样了。”   齐斐暄微微转头,看向马车外面的街道。她知道如宝所说的“不用再这样”是指不用再被张芸秋苛待,也不用再女扮男装,出去和各种人打交道。   可是且不说张芸秋会不会让齐斐暄真的嫁入好人家,就光说齐斐暄她自己,也不想一辈子只是过着嫁人生子的生活。   毕竟她是穿越的,若是让她和古代女子一样,对她来说才是折磨。   贞珠年纪大些,她知道如宝所说只是奢望,便道:“你伺候好小姐就是了,净想些久远的。”   如宝瘪瘪嘴,不敢再说话。   马车向前跑着,轮子发出骨碌碌的声音。齐斐暄看着外头街上人来人往,轻轻的叹了口气。   春华宴是在长瑛公主府上办的。   大齐民风开放,男婚女嫁都是要让当事人看过对方的。而春华宴,就是让各家小姐和公子们互相相看的地方。   春华宴自大齐建朝便有,是专为官宦人家的适龄男女所设,故而以往的规矩是太后或是皇后操持主办,所选的场地也是在宫中。   只不过当今圣上后宫空虚,别说后妃,皇宫里就连宫女都不多,故而这操持春华宴的担子,就落在了皇上的姑母长瑛公主肩上。   这次春华宴,也是在长瑛公主名下的明春园。   明春园说是园子,但占地极大,园中景色秀丽宜人,据说当初这园子是长瑛公主的父亲,当今圣上的祖父武帝在公主出嫁时赐给公主的陪嫁,当初建这园子时,朝中大臣可没少给武帝上折子劝武帝节俭。   由此可见明春园的奢侈。   齐斐暄从车上下来,见到明春园外的热闹,丝毫不逊于上次齐佩芜及笄时的国公府。   园外有侍卫守着,没有帖子的一律不放行。所以倒不用担心莫名其妙的人混进来。   有公主府的丫鬟在园外接引各家夫人小姐,进得园子里,便是老嬷嬷将她们带到园中苑内。   长瑛公主便是在这里。   齐斐暄到了苑内,随着张芸秋落座,听着那边夫人们的寒暄有些不耐烦,便抬头去看长瑛公主的方向。   公主端坐主位,她旁边是荣国公府的谢夫人,而齐佩芜蒙着脸,坐在谢夫人身边。   察觉到有目光看她,齐佩芜转头,眼中带着几分凶神恶煞扫过在场众人。 第63章   夫人们察觉到齐佩芜目光, 心下不悦,但碍于荣国公府,她们也不好说什么, 只能暗暗嘱咐自家孩子不要招惹齐佩芜。   齐斐暄低下头避开齐佩芜的目光。她百无聊赖的看着面前桌子上的茶水, 心里却总觉得有些忐忑。   好像是要出什么事儿了。齐斐暄捂住心口,皱眉四处看了看。   苑内热闹的很, 但却并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齐佩芜这会儿也收回目光,往长瑛公主身边凑了凑,笑着说:“姑姑,阿芜可想你了!”   长瑛公主的母亲刘贵妃和荣国公的外祖家有些亲缘关系,虽说已经隔了几辈, 早已没有血缘,但要是论下来, 齐睿业还是要叫长瑛公主一声大姐。   故而国公府的孩子们见到长瑛公主就叫姑姑。   “阿芜长大了, 知道想姑姑了。”长瑛公主笑着摸摸齐佩芜的额头, 注意到她头上的伤疤, 便拧眉问,“这是怎么了?”   齐佩芜脸上的笑意褪去,她手指抓住桌沿又很快松开, 躲闪看向旁边, 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哭腔:“我磕着了,一直没能好。”   “前几日听成公公说,荣国公去宫中求了雪灵芝。那可是祛疤的灵药。”长瑛公主心疼道,“怎么, 那雪灵芝也没能管用?”   “没有。”齐佩芜摇摇头。   雪灵芝祛疤有用,可齐佩芜的脸却并不之有疤痕。齐佩芜想到自己脸上那红色的痕迹,心里就如同被刀割一般痛苦。   上天既然让她重活一世,又为何要让她遇到这种事情!不过好在红花听说过有治脸的方子……齐佩芜安慰自己,她的脸还是能变好的。   长瑛公主见状,叹气道:“我原以为你的脸已经好了,唉。没成想……”   她喊过身边的嬷嬷交代了两句,那嬷嬷便退下去,不一会儿,送来锦盒。   长瑛公主道:“这里头是冰肌膏,对你的伤应该也有些用处,你得记得每日用。”   冰肌膏的确是好东西。可惜齐佩芜的脸并不只是伤疤。但齐佩芜也不敢说出口,她道了谢,让身边的丫鬟木樨将锦盒接过。   她们在说话,而坐在远处的张芸秋则是在偷眼看着齐佩芜。   身为齐佩芜的亲娘,张芸秋自认为她没能好好看着齐佩芜长大是件遗憾的事,故而只要一有和齐佩芜见面的机会,张芸秋就会是一副用心良苦不得不和女儿分离的好母亲模样。   齐斐暄看够了张芸秋这个样子,她忍住心头不适,喝了一口茶。   身边却有人扑过来拽住齐佩芜的袖子。   “阿暄!你也来了!”   齐斐暄手里的茶杯差点掉到地上,她歪了下身子,看清旁边扑过来的人。   是楚明梧。   若是她不出来,齐斐暄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个人。齐斐暄放下茶杯,道:“阿梧,你怎么乱跑?”   “没事,我偷偷跑过来,没人看见。再说公主不会怪罪的。”楚明梧笑起来,唇角梨涡隐现。她道,“我听说各家公子都已经来到,一会儿我们一起去明月台看他们好不好呀?”   明月台是明春园中的一处露台,位于园中最高的位置,从那里能够看到园中所有地方,故而这些年来明春园的小姐们多会去明月台看各家公子。   “明月台那么高,你就不怕?”齐斐暄眨眨眼,“这么急着出嫁吗?”   楚明梧被齐斐暄打趣,双颊瞬间变的通红,她捂脸道:“哎呀!阿暄你又笑话我!你不许笑我!春华宴就是为了婚嫁……”   她越说声音越小,最后实在不好意思说下去。齐斐暄看的好笑:“好啦,你快些回去,一会儿公主让游园,咱们再去明月台好不好?”   顿了顿,齐斐暄又道:“到时候大家都会去明月台,我不会笑话你的。”   楚明梧这才扭扭捏捏的悄悄跑回去。   楚家将门之家,对家中女儿管的没那么严,但是现在楚明梧到处乱跑,也被她母亲责怪了两句。   齐斐暄投去一个安抚的目光,然后转脸看张芸秋。   张芸秋这会儿已经和谢夫人搭上话。因为十几年前的渊源,谢夫人和张芸秋也算是老熟人,虽说离得远,但有丫鬟从中传话,她们聊的也尽兴。   齐斐暄看了会儿,深呼吸一口气,小声将贞珠唤到跟前。   她道:“我总觉得要出事。你出园子,去明巷把红丫找来。就说是齐眠让她来的。”   说到这里,齐斐暄想了想,又补充:“你带一身衣服来,还有面具,也给我带来。”   “小姐,明巷远呢。”贞珠说,“再说,明春园不让旁人进来。”   “无妨。远也要去。”齐斐暄耐心道,“ 你出去的时候和外头护卫说一声你是得了主人的命令去接人的,回来时有你带着,红丫又是个女孩儿,进明春园不难。”   贞珠应下,悄无声息的离开。   那边,长瑛公主和各家夫人说了会儿话,便笑道:“咱们也别拘着孩子们了,让她们出去走走。”   有夫人附和:“是,听说明春园景色好,这些孩子可有眼福了!”   “那咱们也别在这里干坐着了。正好近些日子园中的茶花开了,咱们去看看罢。”长瑛公主抬手,小丫鬟将她扶起,她便让嬷嬷们去开路,临行前让各家小姐入园中游玩。   齐斐暄装作畏畏缩缩的模样,看了眼张芸秋。   张芸秋不耐烦的挥手:“去。别给我惹祸!慧珍县主也是要去的,你多让着她,县主身娇体贵,你可别冲撞了县主!”   她看到齐斐暄身后只有如宝一个丫鬟,不过也只是皱皱眉,倒没在意。   “嗯。”齐斐暄垂下眼睛,低低答应了一句。   夫人们离开,小姐们便寻到好友,三五结伴去园中游玩。   楚明梧终于得空,她跑过来:“阿暄!嫣然说一会儿大家会一起去明月台,咱们现在先到处去走走好不好?”   嫣然?齐斐暄问:“嫣然是谁?”   “我给忘了,你不知道她。”楚明梧歪歪头,让齐斐暄看远处和齐佩芜站在一起的圆脸女孩子,“是齐嫣然,荣国公府上一辈的姑娘。”   齐斐暄这才想起来。齐嫣然是荣国公的妹妹,年纪和国公府的大小姐齐如君一般大,荣国公的女儿们,都该叫齐嫣然姑姑的。   大齐人成亲早,姑姑和侄儿年纪相仿的也不少。甚至还有姑姑比侄儿小几岁的,齐嫣然年纪小,倒也正常。   齐斐暄了然。怪不得当初齐佩芜及笄礼上,这女孩儿敢呵斥齐佩芜。齐斐暄仔细的去看那位姑姑,发现齐嫣然倒是比旁的女孩儿要稳重不少。   齐嫣然是上辈的女孩儿,平日里对着国公府小辈儿,自然是要端起长辈的架子来的。   齐斐暄回过头,笑道:“好啊,不过怎么就你一个人?你的丫鬟呢?”   “我嫌她们烦,让她们远远的跟着呢。”楚明梧指指不远处,“刚才长瑛公主说茶花开了,咱们也先去看看好不好?等嫣然她们去明月台,会有丫鬟来告诉我们的!”   “……好。”不知怎的,听到明月台三个字,齐斐暄心中就是一跳。   似乎这不是什么好地方?齐斐暄皱眉,压住心里的不对劲儿。   从刚刚开始,她就总觉得今天要发生些什么事儿。可这里是明春园,是长瑛公主名下的园子,这里头又有这么多丫鬟婆子,外头又有护卫,能出什么事?   齐斐暄听着楚明梧没完没了的话,跟着她往前走。   茶花苑不远,齐斐暄和楚明梧到的时候,正看到一个身穿大红色襦裙,头戴金钗,额上贴着花钿,身材颀长的女孩儿站在苑内。   女孩儿肌肤胜雪,眉目如画,她回身抬手轻点一枝茶花,然后看着颤抖着的花枝,抿唇微笑。   这一瞬间,满园的花都黯然失色。   楚明梧呆住。她愣愣的问:“阿梧,茶花……成仙了?”   “别乱说。”齐斐暄稳了稳心神,“应该是谁家的女眷。”   不过……长的是真好看啊。齐斐暄努力把目光移开,然后道,“你不认识她?”   “不认识。”楚明梧摇头,“我没见过她。”   这就奇怪了。齐斐暄看向那女孩儿,女孩儿也注意到她们,便问道:“两位是?”   “我……我爹是骁勇大将军……”楚明梧目不转睛的看着女孩儿,“你是谁?”   顿了顿,楚明梧又说:“你长得真好看。”   女孩儿被逗笑了,她眉眼盈盈,笑起来如同白玉生辉:“我叫周芙晗。”   “周芙晗?”楚明梧念了念,恍然大悟,“你是崇安公主!”   崇安公主?她居然在这里!齐斐暄想起来原书中的崇安公主周芙晗。   原书中的崇安公主周芙晗,倾国倾城却命途多舛,她是当今圣上同胞妹妹。   大齐皇室向来娇惯公主,崇安公主又是先帝唯一的女儿,所以她自小就是娇宠着长大的。   而后皇帝驾崩,崇安公主下嫁给庆安侯世子,那个时候天下大乱,京城更是腥风血雨不见天日,庆安侯世子护着怀有身孕的公主出京,途中遇险身亡。   公主伤心欲绝,早产生下一双儿女,她生完孩子昏厥过去,再醒来时,却发现她的孩子都消失不见。   崇安公主便开始寻找她的孩子,至于她有没有找到孩子,原书中并没有提。原书中只说齐佩芜看到十年后鬓边带着银丝的公主,感慨纵使她少时娇宠,可老来无依无靠。   应该就是没找到两个孩子了。齐斐暄有些同情周芙晗。   若是男女主不作妖,她是可以一声无忧,和庆安侯世子白头偕老,子孙满堂的。   齐斐暄暗暗叹了口气,行礼道:“民女齐斐暄,见过崇安公主。”   “不必称我公主。叫我芙晗就好。”周芙晗上前,握住齐斐暄的手,眼前一亮,“齐姑娘真是有闭月羞花之貌!”   闭月羞花?是在说她?齐斐暄一怔:“公主过奖了。”   “并不是过奖。你叫齐斐暄?”周芙晗温和道,“你是颖欣伯府的女儿?我听过你的名字,只是没见过你。皇兄说你的名字是父皇取的。”   “是。”齐斐暄被这么个大美女盯着,有些不好意思,“我很少出门。”   “那以后就多出来看看。”周芙晗让齐斐暄和楚明梧跟着她到凉亭里坐下,“若是不认识人,就来找我。”   顿了顿,周芙晗问:“只不过,这京中的女孩儿多少都会出门,这些年我却没听宫外的人提起过你,这是为何?”   齐斐暄的名字是先帝取的,周芙晗便对她有几分兴趣,但是这些年来,周芙晗却并没有听说过齐佩芜这个人,倒是让周芙晗疑惑。   “我……”齐斐暄犹豫了下,“我娘说,让我少出门。”   “阿暄的娘亲,好像不太喜欢她。”一旁的楚明梧道,“她这是第二次出门。”   “原来如此。”崇安公主皱眉,有些心疼的看着齐斐暄道,“皇兄允我在宫外开府,我过两天就要搬去公主府了。到时你过来,我让嬷嬷给你好好打理一下。你这么漂亮,可别被尘土掩盖住。”   齐斐暄点头答应。   *   长瑛公主带着夫人们来到和乐苑的清风榭中赏花说话,有小丫鬟端上茶水,张芸秋顺手端起,被烫的一个激灵。   她带着几分怒气瞪那端茶来的丫鬟:“这茶怎么是热的?”   丫鬟被吓得不轻,她小声道:“嬷嬷说天凉,夫人们喝些热的好。”   虽然已经过了寒冬,但还没到夏天,现在天气也颇有些凉爽。嬷嬷说的这话倒也没什么错处。   可张芸秋却血冲上头,忽然像是失去了理智一般,扬手就将茶水泼到小丫鬟身上:“喝热的?你怎么不喝!”   小丫鬟被淋成的浑身都是茶水,她立刻跪到地上,低头求饶。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长瑛公主,她远远的看过来,问:“这是怎么了?”   和张芸秋交好的夫人吓了一跳,她忙问:“你这是……”   “我……”张芸秋清醒过来,她看着手中的茶杯,吓出了一身冷汗。   俗话说打狗还得看主人呢,这里是明春园,小丫鬟是长瑛公主的人,张芸秋这样不管不顾的泼了小丫鬟一身茶水,怎么说都不好听。   张芸秋张张嘴,到底没说出个缘由来,她有些慌乱:“我这心里一着急……”   “你再着急也不能这样啊!”那夫人叹气,“这里可是明春园!”   长瑛公主没听到张芸秋回话,又让身边的嬷嬷过来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张芸秋遮掩道:“茶水太烫了,没端稳撒了小丫鬟一身。失礼了,还望公主见谅。”   话是这么说,可在场的人几乎都能看出来,刚才那杯茶就是张芸秋故意泼到小丫鬟身上的。   长瑛公主自然也能看出来端倪。只不过今日是春华宴,她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便让小丫鬟退下:“无事,也是我我一直没来明春园,这里下人惫怠了。”   张芸秋松了一口气,坐回去自己的擦擦额头上的冷汗。   她有些奇怪今天为何会忽然不受控制。刚才那茶水虽烫,但也没有到烫的拿不住的地步。张芸秋在贵人面前向来会容忍,可今日却做出用茶水泼小丫鬟的事儿来。   若是在后院还好,可如今这大庭广众下……张芸秋有些气虚。   齐魏那么好脸面,若是知道她做出这种事儿来,想必又要斥责她的。   交好的夫人来安慰张芸秋,张芸秋心不在焉的答应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希望齐魏不知道这件事。   张芸秋只担心这个,却不想,刚才那一幕被谢夫人看了个全。   谢夫人原本是想告诉张芸秋茶水烫手,却不想正好看见张芸秋将茶水泼到小丫鬟身上。她皱紧眉头,对在她面前一向温柔知礼的张芸秋有了别的看法了。   况且……谢夫人想到张芸秋刚才的所作所为,总觉得有些眼熟。   那个场景,让谢夫人想到当初齐佩芜将热水泼到梳头丫鬟身上的时候。   齐佩芜见了齐睿业,也是这样又是辩解又是祈求原谅。   谢夫人转过脸,心事重重的将手中茶盏放下。   *   贞珠很快就把红丫叫来。她带来了衣裳和面具,到了院内找到如宝,让如宝告诉齐斐暄她过来了。   如宝便上前,悄声对正在听楚明梧说话的齐斐暄道:“小姐,贞珠回来了。”   “我知道了。”齐斐暄看了眼崇安公主,“你让红丫远远的跟着我。”   明春园的丫鬟本来就多,再加上今日各府小姐们带来的丫鬟也不少,所以这会儿园子里多个丫鬟,倒也没人会觉得不对。   如宝退下去,楚明梧问:“阿暄,你在说什么呢,这么神秘?”   “没什么,一些私事。”齐斐暄道。   楚明梧还想问什么,她的丫鬟却过来道:“小姐,齐小姐说要去明月台,让我来和您说一声。”   “好,我这就过去。”楚明梧来了精神,她忘了要问齐斐暄的问题,起身道,“芙晗,阿暄,我们去明月台!”   齐斐暄并没有没什么想去的地方,楚明梧说去明月台她也就没拒绝。正巧崇安公主也要去。三人便一起前往明月台。   虽说明月台在明春园最高处,但三人上去倒也没费太大的力气。到得明月台,齐斐暄看到立于不远处的齐佩芜,心里那怪异的感觉又浮现上来。   看来齐佩芜今天又要闹事。齐斐暄捂住心口深呼吸,让自己别那么难受。   为了防止有人不慎掉下去,明月台用石刻的栏杆围住,栏杆之外还有几步才到悬崖,那边还有嬷嬷守着,不让小姐们过去,只让远远的看。   看上去很安全,齐斐暄便放下了心。 第64章   楚明梧早已跑上明月台。她笑着喊齐斐暄:“阿暄,你快过来看呀!”   从这里能看到明春园别处的公子们。楚明梧眼睛亮晶晶的, 盯着下头的人看, 她道:“我听说冯首辅的孙儿一表人才,赵太傅家的公子也风流倜傥。”   “你知道他们是哪个吗?”齐斐暄走过去问。   这里总归是古代, 纵使民风再开放,还未出阁的楚明梧也是没有把各家公子都见个遍的。她顶多会看个画像, 可画像又能看的几分真切?   楚明梧反应过来,她揪起袖口, 咬着下唇去看崇安公主。   崇安公主笑的眉眼弯弯:“无妨, 嬷嬷们认得人。你若是有中意的公子, 可以问嬷嬷。”   说罢见楚明梧双颊绯红,崇安公主又道:“你放心,这些嬷嬷在园中几十年, 她们是不会往外说你问了谁的。而且她们只认得公子,不认得咱们。”   “是……是吗……”楚明梧低下头, 拉住齐斐暄的手, 小声道,“那就好。”   崇安公主笑了笑。   她容貌秀丽,自一过来, 小姐们便偷偷打量她,有认出崇安公主的行了礼,随后各家小姐们也跟着见过崇安。崇安是公主,又是当今圣上唯一的妹妹,自然有不少人想和她搭上话。当下崇安公主身边便围了一圈人。   崇安公主说自己不喜俗礼, 也不喜人多嘈杂,让她们不必拘着,自行去玩儿,然后和齐斐暄说起话来。各家小姐们这才将注意力放到别处,去看明月台下的公子。   各家小姐们性子不同,有的大大方方的往下看,有的则是用袖子遮着脸,不过春华宴上小姐们看公子是正常的,倒也没人多说什么。   明月台边上守着的老嬷嬷们守规矩的眼观鼻鼻观心,有小姐问公子的身份,她们只老老实实回答,丝毫不多言。   楚明梧红着脸,拉着齐斐暄的袖子悄悄看在园子里观景的那些人。   崇安公主也在往下打量,下头的公子们似乎看到了这边,有些腼腆的转过头去,不过更多的是遥遥与小姐们对视的。   明月台上小姑娘们羞怯的笑闹,没多会儿功夫,有丫鬟手里托着朱漆带金色如意纹的托盘上前,托盘里有笔墨纸砚和染成红色的藤球。   楚明梧一见那小丫鬟,脸红的更加厉害。   “怎么了?”齐斐暄问。   “那个藤球……”楚明梧声音又细又小,“你不知道吗?”   藤球?齐斐暄看了眼低头垂着眼的小丫鬟,问:“这东西是做什么的?”   难不成小姐们还要在这明月台上踢球?开玩笑,齐斐暄立刻摇头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丢出脑海:“我不知道。”   “你娘没有告诉你?”楚明梧一怔,想起张芸秋不喜齐斐暄,“对不起,我……”   “没事儿。”齐斐暄看了眼推推搡搡往丫鬟身边去的几个女孩儿,“所以说?”   “那是用来让小姐们表明心意的。”楚明梧说,“春华宴有让小姐将心上人的名字写到藤球上,再将藤球扔到下头公子们面前的习惯。”   “那里有纸张,小姐们将自己的名字和看中了谁写下来放进藤球扔下去。下头有各家的小厮守着捡,到时候公子若是中意,就会上门提亲。”崇安公主从托盘上拿起一个藤球,笑着道,“只不过扔球的活儿都是交给嬷嬷们做的。”   齐斐暄了然,怪不得那藤球一出现,女孩子们是这个反应。   楚明梧又说:“我们都有专为春华宴准备的印章,若是想扔那藤球,就把印章印在纸上放进藤球中。”   这也是为了防着有人作恶。   王孙贵族家中难免有龌龊事儿,女孩儿们扔藤球的习惯可是有不少被做手脚的地方,为了防着有公子做出假托小姐扔给他藤球上门提亲,或是冒用别人的名字扔藤球栽赃陷害这种事,小姐们都随身带着个印章,上头刻着只有她们自己知道的花样。   “原来是这样。”齐斐暄看楚明梧红着脸可爱,便故意逗她,“那你想要扔给谁呀?”   “哎呀阿暄你别说我!”楚明梧捂脸,跺脚羞道,“不许说我!”   齐斐暄笑着移开目光,看向台下园中。   然后就看到有个衣着耀眼的小公子在明月台下面不远处,见齐斐暄望那边,他扬眉笑着抬起手上的折扇。   是秦幼栩。他似乎在那里站了很久。   ……这个天气拿着扇子,齐斐暄嘴角抽了抽,有些无奈。   不过秦幼栩今年都已经十六岁了,也到了说亲事的年纪。他站在这里,不知是看上了谁家的小姐?   齐斐暄冲秦幼栩眨眨眼。秦幼栩笑的更加开心,他说了两句什么,但离的太远,齐斐暄也没能听清楚,便摇了摇头。   秦幼栩有些失望,他抿抿唇,叹口气站在那儿不动。   正好这个时候和秦幼栩关系好的公子来寻他,秦幼栩想了想,又看了齐斐暄一眼,摆摆手离开。   齐斐暄叹气,她是真不知道秦幼栩到底在搞什么鬼。   那边小姐们聚在一起的地方时不时的传出笑声,齐斐暄看向她们,就见齐佩芜正在看崇安公主。   她的神色有些不对,齐斐暄警惕起来,离她远了些。   齐佩芜这人性子偏执还心坏,指不定能干出什么事儿来,还是离她远一点好,省得到时候出事儿欲哭无泪。   齐佩芜此刻的确满心不是滋味儿。   她被封县主,原本是多么风光无限的事!今日来春华宴,她是该被捧着的,可却偏偏遇上了崇安公主!   她的风头,可全被崇安公主抢去了。   齐佩芜知道,她和崇安公主不能比。崇安公主是天家血脉金枝玉叶,她却是被国公府抱错的女儿。   而且,崇安公主长的那么好看……齐佩芜摸摸面纱下带着疤痕的脸,心中莫名的嫉恨。   若是她的脸没事多好!可为什么她出了事儿,崇安公主却能平平安安的?   齐佩芜越想越难受,偷偷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嫉妒的更加厉害。   就像是有心魔一般,齐佩芜暗地里偷偷的找崇安公主的错处,可找来找去,都找不到有哪里不对。   齐佩芜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儿,她咬咬唇,去看园中的楚钦。   另一边,崇安公主持着藤球去看园中的公子们。   看了没多久,崇安公主便扬眉低声问嬷嬷:“那位穿着月白色衣裳的公子是谁?”   嬷嬷道:“是庆安侯府世子。”   庆安侯世子?崇安公主又看上他了?齐斐暄顺着崇安公主的目光往那边看,就见庆安侯世子正冲崇安公主笑的开朗。   崇安公主弯唇,提笔在雪白的纸上写下自己和庆安侯世子的名字。   她的字迹娟秀,齐斐暄有些羡慕。齐斐暄练字一直没有进展,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练出这一手好字来。   崇安公主又让身边的丫鬟拿了私章来印上,然后将写完的名字放进藤球,又在藤球上写下了庆安侯世子几个字。   嬷嬷想帮忙将球扔出去,崇安公主却摆摆手,她走到明月台边上,自己将藤球扔下去。   藤球抛出一道弧线,稳稳落到庆安侯世子面前不远处。   “好厉害!”齐斐暄惊道,“芙晗,你太厉害了!”   那藤球不重,若是想扔出去定然是要有些底子的,再加上扔的那么准,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齐斐暄满心佩服。   看着庆安侯世子亲自跑过去捡起球,崇安公主才放下心,她道:“皇兄请了师父教我功夫,所以这并不算什么。”   楚明梧见状也心动了,她扭扭捏捏的问了嬷嬷,然后去写好名字,将藤球抱在怀里,悄悄的往下看。   嬷嬷接过藤球,楚明梧却拦着她:“你等等……等等再扔。”   嬷嬷闻言,默不作声的将藤球还给楚明梧。   楚明梧就抱着藤球在嬷嬷身边打转。她满脸的为难,想扔但是又不敢扔。   齐斐暄问她:“你这是怎么了?”   “阿暄,我……”楚明梧犹豫了下,“我不想离开家。我若是嫁了人,就要去别人家了。”   原来是这样。齐斐暄明白过来。   楚明梧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在齐斐暄的时空,这么大的孩子谈恋爱都算在早恋的范围里。   可是在这里,她这个年纪就要嫁人生子。齐斐暄感慨万千,安抚道:“没事,那就不扔。”   “嗯。”楚明梧将球拿出来,想用帕子擦干净上头的墨迹。   却不想这个场景让齐佩芜看到了。   齐佩芜中意楚钦,生怕旁人捷足先登,可她不敢给楚钦送藤球,只能暗暗的看着小姐们,看谁有喜欢楚钦的意思。   要命的是,她光是听着,就有不少人问过嬷嬷楚钦的名字。齐佩芜心如火燎,她抢过丫鬟手中的藤球便写上自己的名字,没想到去找嬷嬷将藤球扔出去的时候,却看到楚明梧在擦她自己的藤球。   齐佩芜立刻就想歪了。   难不成楚明梧也喜欢楚钦?要不然为什么见她过来就擦掉上头的字?   想到这里,齐佩芜有些喘不过气来。她感受着脸上那处已经没有感觉的疤痕,再看楚明梧粉嫩的双颊,心中妒火烧起。   嬷嬷将齐佩芜手中的藤球接过扔出去,齐佩芜有些害羞的躲到旁边,等她再去看时,却见楚钦直接走开,并没有接藤球。   齐佩芜心中更加郁郁。   再看楚明梧,齐佩芜觉得,楚钦喜欢的人是不是楚明梧?   此时她也顾不得想什么三岁小孩儿都知道的同姓不婚,也没有想楚钦是不是没看见她所以才没接藤球。她一心只有一个念头。   是楚明梧,都怪楚明梧!   这么想着,齐佩芜慢慢往楚明梧身边走去。 第65章   齐斐暄察觉到不对,拉着楚明梧往后退了些:“既然不扔了, 你就把纸拿出来, 把藤球放回去。”   “嗯。”楚明梧低低答应了一声,将纸条拿出来攥在手里, 想要放回藤球。   那边走过来的齐佩芜脚步越来越快,她见楚明梧抽出纸条, 更以为楚明梧心里有鬼。齐佩芜眼睛里冒出凶光,最后居然一个箭步冲上来, 想要去推楚明梧!   齐斐暄眼角余光看见齐佩芜扑过来, 连忙拉着楚明梧往旁边躲, 可到底闪避不及,楚明梧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回事,就被齐佩芜拦腰抱住。   齐佩芜是带着股狠劲儿过来的, 明月台地面又光滑,她这么一扑一抱, 便带的楚明梧狠狠的摔在地上, 两人又往栏杆旁滑了一段距离。   栏杆旁不远就是悬崖,楚明梧连摔带吓,早已六神无主, 她爬起来想往回跑,却被齐佩芜拉住。   “你放开我!”楚明梧带着哭腔道,“你做什么!”   齐佩芜咬牙,她半躺在地上,左手捂着面纱, 右手拉着楚明梧的衣角,抬头阴测测的看着楚明梧,一字一顿,轻声道:“你,下去!”   这个“下去”,说的自然是明月台悬崖下。   明月台边上就是悬崖,若是楚明梧掉下去,那她不死也残了。   楚明梧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只有十五岁,在家被娇宠着长大,出门别人又顾及骁勇大将军的面子,不敢对楚明梧不敬,故而楚明梧这些年来还真没遇见过这种事!   再说世家小姐都是静雅温和,哪里有像齐佩芜这个样子的!楚明梧被吓僵在原地。齐佩芜就把楚明梧往明月台边缘推。   楚明梧的丫鬟远远的跑过来,看见这里的情况,吓得瘫软在地。小丫鬟喊:“小姐!”   但已经被吓得丢了魂的楚明梧却没答应。小丫鬟害怕,要往楚明梧身边跑,却被齐佩芜的目光吓得浑身发冷,呆在原地。   国公府的齐嫣然也注意到这边,见齐佩芜的模样,齐嫣然心知齐佩芜又要惹事,她皱眉道:“阿芜,你在干什么!快带楚姑娘回来!”   这里是长瑛大长公主的园子,若是在这里闹出什么事儿来,即便是荣国公府也不好向皇上交代。   更何况崇安公主还在这里!齐嫣然满心的忧虑。   齐佩芜的性子已经长左了,若是不给她正过来,想必以后齐佩芜定然还会做出更过分的事儿。可齐佩芜已经十五岁了,过不了多久就要定亲嫁人,哪里还来得及给她把性子正过来?   难不成以后还要让齐佩芜在家里留一段时间?这个想法在齐嫣然脑海中一闪而过。   “我不用你管!”齐佩芜知道她不是国公府的孩子,对齐嫣然这个姑姑自然没什么敬重之意,她道,“没你的事!”   把齐嫣然气的不轻。齐嫣然让身边的丫鬟去拦着齐佩芜。没成想齐佩芜使了个眼色,她身边的大丫鬟红花木樨两人便上前拦住齐嫣然的人。   齐嫣然脸色煞白,虽说她辈分大,平日里稳重,但毕竟毕竟年纪小,遇到这种事儿又气又吓,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知道自己管不住齐佩芜,干脆一甩袖子让丫鬟去喊谢夫人。   守在旁边的嬷嬷们也傻眼了。   她们守了几十年的的明月台,但那也只是看着小姐们,不让她们靠近危险的地方而已。再加上能到这里的都是有教养的世家小姐,所以嬷嬷们见过的最大的事儿也只是两位小姐话中有话的讽刺对方,哪里能想得到今天居然碰到这种事情!   所以这会儿齐佩芜推楚明梧,嬷嬷们居然没有一个反应过来的。   明月台上的小姐们也吓得不轻,惊叫着躲远。崇安公主也怔住。   眼看着楚明梧就要被推下去,齐斐暄劝道:“阿梧!慧珍县主,那边危险,快过来!”   说完便过去想要将楚明梧拉回来,但齐佩芜却像是毒蛇般死死的缠着楚明梧。   楚明梧胆子小,她吓得泪水滚滚落下,见齐斐暄过来才找回一丝理智:“阿暄,救我!”   “没事,不怕。”齐斐暄拉住楚明梧的手,看向齐佩芜,“慧珍县主,不要在这里闹,有什么事儿起来说,这里危险!”   齐佩芜并不理齐斐暄,反而加大手上的力气狠狠一扯,将楚明梧带了个踉跄。   吓得楚明梧哭出声:“你放开我!你想干什么,我要告诉我爹!”   齐斐暄也顾不得和齐佩芜讲理,她拽住楚明梧,防着楚明梧掉下去。   这会儿崇安公主缓过来,对嬷嬷们喊到:“嬷嬷,救人!”   守在栏杆旁的嬷嬷这才回过神,她们想要上前拉住楚明梧,齐佩芜却不给她们这个机会。   齐佩芜从地上爬起,扯住楚明梧的衣裳就要把她往下推。齐斐暄看她这样,心里一着急拔下头上的簪子冲着齐佩芜的胳膊扎下去。   锋利的银簪将齐佩芜的皮肤划破,齐佩芜尖叫一声,总算是松开了手。   齐斐暄这才得空拉着楚明梧往后跑,齐佩芜还想去抓她们,被带的手忙脚乱再次摔倒。   她挣扎着想站起来,但脸上的面纱却快要掉下去,齐佩芜不愿意让人看见她的脸,抬手护着面纱时,手下一滑,直接滚到悬崖边上!   这会儿齐佩芜总算知道害怕了,她想要站起来,但是却感到腿脚发软,身子一晃动,居然直接跌到摔到悬崖下!   齐佩芜尖叫着,下意识抓住明月台边崖壁上凸出的石头。   “有人落崖了!”嬷嬷跌坐在地上。   小姐们看到这一幕都吓得不轻,有胆小的被吓得哭出声。齐斐暄正安慰着楚明梧,听到尖叫声,她回头看到齐佩芜不见踪影,心下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   想要害人结果把自己给害了,齐佩芜自作孽,终于得到报应了。   明月台上一片慌乱,明春园中的公子哥儿们也注意到这里。楚钦身边的郑巡指向明月台:“敬思,你看那边!”   楚钦便抬起头,看见悬崖上挂着的齐佩芜。   他皱眉:“怎么回事?”   “明月台上的小姐掉下来了。”郑巡猜测道,“难不成是没站稳?她的丫鬟去哪儿了?”   “那位是慧珍县主?”和郑巡一起的公子道,“怎么办?让人去告诉大长公主?”   此时明月台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红花和木樨见自家小姐坠崖,早就吓得慌了神只知道哭。嬷嬷们过去,看见齐佩芜抓住了石头才如蒙大赦。有灵活些的嬷嬷就道:“县主,老奴拉您上来!”   说着伸手去拉齐佩芜。可距离太远,嬷嬷根本就够不到齐佩芜的手。   她急的不轻,转头去问崇安公主:“公主,这……”   “去喊护卫。”崇安公主冷静下来,“告诉姑姑,这里出事了!你们守在崖边,好好安抚县主。”   嬷嬷找到主心骨,连忙去喊人。   小姐们都离齐佩芜落崖的地方远远的,贞珠如宝两人也吓得不轻,齐斐暄安慰楚明梧,她们就守在齐斐暄身边。   楚明梧满脸泪水:“阿暄,慧珍县主她要干什么……我,我……我哪里得罪她了?”   “你没错。”齐斐暄用帕子给楚明梧擦脸,“没事了,不怕。”   “嗯。”楚明梧带着鼻音答应,扑进齐斐暄怀里低声哭泣。   她被吓得不轻,任谁遇到这种事儿,都无法冷静下来。齐斐暄轻轻的拍着楚明梧的后背,一抬头看到崇安公主施施然往这边来。   崇安公主也是惊魂未定。刚才她将藤球丢下去的时候,站的离那悬崖也不远,虽说知道齐佩芜没胆子把她怎么样,但崇安公主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谁能想到,居然会遇到这种事!   各家小姐们没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可崇安公主却是知道的!齐佩芜她就是故意想要把楚明梧推下悬崖!   国公府的教养,怎么是这个样子?今天发生的事儿超过了崇安公主的认知。   大家闺秀都是进退有度举止端庄,哪里会有把人推下悬崖的?   崇安公主走到齐斐暄身边:“阿暄,你们没事?”   “没事。”齐斐暄摇头,“阿梧好像吓到了,芙晗,今天的事儿……”   “就等姑姑来了再说。”崇安公主叹气,“这件事我们管不了。但我定要把这件事告诉皇兄的。”   齐佩芜是慧珍县主,楚明梧又是骁勇大将军的女儿。两家还是亲家,楚明梧的姐姐马上就要嫁给荣国公世子齐寒,所以今天这件事,算的上是两家的家事。   只不过虽说是家事,但齐佩芜到底是皇上亲封的县主,崇安公主把她在外的言行告诉皇上也没什么不妥。   齐斐暄不知如何接话,也就没开口,安抚着怀里的楚明梧等长瑛大长公主和夫人们过来。   而抓着悬崖的齐佩芜这会儿却又怕又恨。   她脚下悬空,一条命都寄托在那块凸起的石头上,嬷嬷们只在上头说一些安慰她的话,根本就救不了她,齐佩芜只能奋力抓住石头。   从这里掉下去……齐佩芜眼角扫过悬崖之下,手中力气更大。   之前她的暗卫自裁,齐睿业便不让齐佩芜再出门,齐佩芜就一直在府中,齐睿业也没有给她新的暗卫,所以这会儿齐佩芜落崖没人豁出命来救,只能等护卫过来!   虽说齐嫣然也有暗卫,但齐嫣然的暗卫只负责保护齐嫣然,齐佩芜出了什么事儿,那个暗卫可是完全不会管的。   更何况……齐佩芜想到她刚才的所作所为,知道一会儿等谢夫人来了,那她即便是被救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而且等回了国公府,齐睿业定然要责罚她。   想到这里,齐佩芜心中害怕,下意识的攥拳,却没想到手中抓着的石头被抓的松动,齐佩芜只觉得手上一轻,天旋地转。   崖边的嬷嬷惊道:“县主……县主坠崖了!” 第66章   嬷嬷也不傻, 她们刚才听到齐斐暄叫齐佩芜“慧珍县主”, 知道了齐佩芜的身份。这会儿惊慌之下就喊了出来。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 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小姐们怔住,反应过来后都退的离明月台更远。   红花和木樨早已吓得瘫软在地, 嬷嬷们也是手足无措。   若是齐佩芜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她们定然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更何况刚才红花木樨两人还拦着齐嫣然的人, 等回去后, 若是这件事被谢夫人知道了……   木樨吓得冷汗浸湿了衣裳。红花也不敢吱声。   齐嫣然眉头紧皱,满心担忧, 但还是忍着心焦对嬷嬷道:“劳烦嬷嬷和我一起下去救人。”   她虽看不惯齐佩芜, 又总觉得齐佩芜这个侄女不像话,但齐佩芜毕竟是喊她一声姑姑的, 齐佩芜出事,齐嫣然从心里难受。   “小姐客气。”嬷嬷看了眼崇安公主, 崇安公主点了头, 她们才随着齐嫣然走。   崇安公主看着她们走远, 对齐斐暄道:“阿梧吓到了, 让丫鬟带她去歇着。一会儿李夫人就来了, 让阿梧和李夫人说说话。”   李夫人是楚明梧的母亲,遇到这种事, 能够安慰楚明梧的,恐怕只有她的母亲了。齐斐暄让丫鬟将楚明梧带走,她看到不远处的红丫,沉思一会儿, 道:“芙晗,我先告退,去找我娘了。”   支会了公主,齐斐暄便带着贞珠如宝离开明月台。她走到离红丫不远处,对红丫使了个眼色。红丫会意,跟着她往无人处走。   刚才明月台出事,园中下人多数去帮忙,故而很多地方没有下人守着。   齐斐暄到了园中树丛里,红丫跟上来:“齐小姐,我们公子说……”   “我知道。把衣裳和面具给我。红丫你也穿上男装。”齐斐暄从红丫手里接过小包袱,又对贞珠和如宝道,“你们在这里等着,若是有人来找我,你就说我腹痛难忍,如厕去了。”   贞珠如宝答应。贞珠问:“小姐你要去哪儿?”   “去悬崖下,找人。”齐斐暄换上衣服,又将面具贴好,“我不定什么时候回来,所以你们别露马脚。不然咱们可都没好果子吃。”   “可是小姐……”如宝皱着小脸,为难道,“夫人来了,看不见你,会生气的。”   “夫人可没功夫管我。”齐斐暄一笑,拍拍如宝的脑袋,又整理好身上的衣裳,将头发绾成男士,然后带着换好衣服的红丫往明月台下走。   至于张芸秋……齐斐暄是不用担心的。齐佩芜坠崖,张芸秋定然全心都在齐佩芜身上,她不吓昏过去就算好的了,哪儿还能顾得上找齐斐暄在哪儿?   红丫看着齐斐暄的脸目瞪口呆。她张张嘴,似乎是想要喊公子。   红丫不知道齐斐暄就是齐眠,但是她听齐斐暄的声音耳熟,又觉得齐斐暄贴上面具后和齐眠长的像,但她不敢往齐斐暄就是齐眠的方向想。   毕竟一直认识的公子其实是女儿身这种事,在红丫看来可谓是耸人听闻,她即使是猜到了也不会信。   齐斐暄知道她的心思,抿唇一笑:“别多想了,我们走。”   一路遮遮掩掩,躲着路上遇到的下人,总算是行到公子们所在的地方。   到这里之后就不用再隐藏行踪。园子里来的公子多,下人们不能全都认得,偶尔有一两个没见过的路过,他们是不会在意的。   齐斐暄便带着红丫往明月台悬崖下走。   这次齐佩芜落崖,定然会摔的不轻,但是齐佩芜她下落的时候是贴着崖壁,想必应该不会摔死。   但也仅仅是摔不死而已。明春园这么大,明月台下面的地方又广,若是想找齐佩芜,可是要费不少劲儿的。   齐斐暄想找到齐佩芜,也是为了要警告她。   齐佩芜做的事越来越过分了,她也不再隐瞒那些阴暗心思。之前齐佩芜还知道掩盖,现在却敢在光天化日,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妄想推楚明梧。   若是再不让她知道厉害,恐怕她以后还能做出更过分的事情。   齐斐暄心中感慨,也不知道齐佩芜被摔成什么样了?齐佩芜是女主,应该是摔不死的,但若是摔残了……   张芸秋两个女儿都落下残疾,她是会疯了的?   只是不知齐佩芜忽然失心疯,和那死人的头发有没有关系呢?   齐斐暄一边想一边走。   按说齐佩芜换上了死人的命,而齐宁则是被齐佩芜的命格影响摔断了腿,这姐妹两个都成了这个样子,也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齐斐暄想,也不知什么报应时候能落到张芸秋头上。   还有就是……回国公府。齐斐暄想到谢夫人为齐佩芜操心流泪就头疼,虽说她和谢夫人仅仅见了一面,但是母女连心,只见一面,齐斐暄也感觉谢夫人十分亲切。   或许是原来的齐斐暄留下的那些记忆,让齐斐暄期待有个母亲。   可惜的是张芸秋换孩子时没有旁人在她身边,齐斐暄若是想要回国公府,还要从张芸秋身上下手。她摇摇头,开始想怎么能让张芸秋自己主动承认她换孩子的事儿。   *   明春园内,楚钦坐在凉亭内,不慌不忙端起白玉杯,细细的品着杯中的茶。   旁边郑巡急的不行,他道:“敬思,你赶紧去救人啊!园里下人都说了,那位小姐她是国公府的女儿,是慧珍县主!你救了她,可就能搭上国公府这条线了。”   “别着急。”楚钦抬头,看向明月台的方向,“还不到时候。”   郑巡满头雾水,现在不去救,难不成要等齐佩芜被人救了再说吗?   他满心疑惑,但是想到楚钦做事从来稳妥,也就不再管了。   楚钦端着茶水,想起刚才齐佩芜的样子,冷冷的笑了。   他自然是会去救齐佩芜的,只不过不是现在。   齐佩芜刚才挂在崖壁上,在各家小姐们看来,她那个样子几乎将大家闺秀的脸都丢尽了,后来又摔下悬崖,定然会伤势严重。   那个样子,怕是要落下伤残的。楚钦喝了一口茶,估算着时间。   他就是要等齐佩芜落下伤。若是齐佩芜好端端的,那京中公子世子都会上门求亲,荣国公不一定能看得上他这个在外人眼中无父无母,也无家族扶持依靠的人。   而若是齐佩芜出了什么事儿……他想求娶齐佩芜,可就不那么难了。   楚钦心中算计,嘴上却并没有说出来。   明月台上,夫人们已经赶来,长瑛大长公主让带来的护卫去崖边救人,又见崇安公主在这里,便问:“崇安,刚才是谁落下去了?嬷嬷说她在崖边攀着,现在还没救上来吗?”   “姑母。”崇安公主行礼道,“是国公府的五小姐,慧珍县主落崖了。她刚才没抓住……坠下去了。”   “什么?”谢夫人和张芸秋同时出声。   倒是没人在意张芸秋,夫人们闻言,都看向谢夫人。   谢夫人愣了半晌,语气颤抖:“怎么回事,阿芜她,为什么会……”   崇安公主斟酌道:“这里风大,我们去我们去暖阁说罢。”   在场的夫人们听出事有蹊跷,便离开去找她们的女儿,李夫人想走,却被崇安公主身边的丫鬟拦下:“李夫人且慢。”   “这……”李夫人一愣,“莫不是阿梧又惹祸了。”   “阿梧受了惊吓,在休息。”崇安公主道,“夫人不必担心。随我来暖阁。”   说罢崇安公主便唤来在明月台上守着的一个嬷嬷,要带着她去暖阁。   张芸秋见状连忙跟上,她吓得不轻,满脑子都是“慧珍县主坠崖”几个字。   真的是齐佩芜?张芸秋安慰自己,齐佩芜的命好,即便是坠崖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   可真的命好又怎么会坠崖!   亲生女儿出了这么大的事,张芸秋心里唯一的念头就是要救人。又听崇安公主说齐嫣然已经带着人下去,张芸秋便强撑着做出不在意的样子来,借着安慰谢夫人,和几人一同来到暖阁。   在暖阁里,谢夫人面色苍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公主,阿芜到底是怎么了?”   崇安公主看向嬷嬷。   “慧珍县主她想要将楚姑娘推下悬崖。”嬷嬷低头道,“后来楚姑娘被……”   崇安公主轻咳了一声,嬷嬷顿住,把到嘴边的齐斐暄的名字咽下去:“后来楚姑娘被救了,县主却不小心落下悬崖。”   “县主为何会落下去!”张芸秋抢在谢夫人前头说,“更何况县主她蕙质兰心,举止又大方得体,怎么会去推楚明梧!”   “这个老奴就不知道了。”嬷嬷道,“县主的心思,老奴不敢猜。”   气的张芸秋差点昏过去。张芸秋执拗的认为齐佩芜没错,可谢夫人却知道,齐佩芜是真的能做出这种事来的。   她看着齐佩芜长大的,齐佩芜几岁时就能用热水烫丫鬟,长大后推人下悬崖,也不是干不出来。   但是她推的人却是楚家的女儿。楚家和国公府结了亲家,明年楚家大女儿就要嫁给国公府世子,一想到这个,谢夫人就焦头烂额。   她为了齐佩芜的安危担忧,也为国公府和楚家的关系担忧。   上次齐佩芜及笄,国公府在李夫人面前闹出投毒这种事,已然是折了面子,这次齐佩芜又做出这种事来……   虽说遭罪的是齐佩芜,可骁勇大将军府,还不定怎么想。   李夫人已经急匆匆去看楚明梧了,谢夫人有气无力道:“公主见谅,我要去悬崖下找阿芜。阿芜她……”   说到这里,谢夫人便说不下去了。   齐佩芜不知生死,谢夫人到底是担忧的。虽说齐佩芜做出了无数令谢夫人伤心的事,但谢夫人始终是想当好这个娘亲的。   长瑛大长公主便让身边的嬷嬷丫鬟跟着谢夫人一起去悬崖下。   而张芸秋也失魂落魄的跟在谢夫人身后。   却不知道,她这一跟,让后来缓过神的谢夫人越想越不对劲。   *   悬崖下没什么人来,这里尽是枯草和树枝,每走一步都要小心,防着有什么看不到的危险。   齐斐暄和红丫就在悬崖下走。   红丫在前面开路,她道:“小姐,这明春园是建在山上的。园子里有人打理的地方还好,这悬崖下没人管,怕是什么蛇虫鼠蚁都有。现在又已经过了惊蛰,那些虫子都出来了,一个不小心,可是要挨蛰的。而且这里的路也难走……哎呦!”   红丫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她扶住身边的树,惊魂未定。   “刚说路难走,这就踩到坑了。没事?”齐斐暄问,“脚有没有崴到?”   “小姐放心,奴婢皮糙肉厚的,这不碍事!”红丫拍拍裙角的灰尘,“就是小姐要小心,这里坑坑洼洼的,可太不好走了。指不定哪里还有石块呢。这要是踩上去,可得摔的不轻。”   红丫说完又要往前走,可这里长满了藤蔓,再加上树枝杂草,根本就看不清地上的情况。红丫走了两步,每步都能踩到石头,   “这里好像一直没人来。”红丫道,“太乱了。”   一路顺利过来的齐斐暄看了眼自己的脚下,想了想:“我走在前面。红丫你跟着我。”   “可是小姐……”红丫道,“这路……”   “不怕。”齐斐暄绕到红丫身前,抬脚往前走。   说也奇怪,齐斐暄在前头走的时候,她双脚踩的就都是平稳的地面。红丫跟在齐斐暄身后,居然再没踩坑。   红丫稀奇道:“没想到这里的路好走了!小姐到我身后来,这里有蛇虫,你小心,别被吓到了!”   说罢往前跑了两步,却又差点崴了脚。   红丫懵了:“这路……这路怎么还欺负人呢?”   “不是路欺负人。”齐斐暄抿唇笑道,“你还是安安稳稳在我后头跟着。”   “哦……”红丫脸一红,回到齐斐暄身后。   两人一同往前走,偶尔会听到有人喊齐佩芜的声音,齐斐暄便避开人群走。   红丫问:“小姐,咱们何不去跟着护卫们一起找人?”   “因为我要做的一些事,不能让护卫知道。”齐斐暄道,“所以咱们最好避着人。”   “可是小姐,咱们能找到齐小姐吗?”红丫有些气馁,“这里地方那么大,那么多护卫在找都找不到,咱们得找好久?”   “那可不一定。”齐斐暄往前跳了几步,跑到听不见喊声的地方,笑道,“我觉得我们应该能够找到齐小姐。”   红丫愣愣的“啊”了一声。   齐斐暄道:“而且是立刻找到。”   果然,在她话音落下后,就听到不远处有微弱的呼救声。 第67章   齐斐暄循声望去, 就看到前面的草丛被压倒了一片。花花草草刚长出的嫩芽上,沾了一丝血红。   而就在那血色附近, 有软塌塌的人躺在那里。   听到有人过来,那人抬起头,想要求助:“救……救我……”   却在看清齐佩芜容貌的那一瞬身子一僵:“你是……是你!”   “对啊,是我。”齐斐暄嗓子粗了几分,变成“齐眠”的声音,“没想到。”   因为是蹭着崖壁掉下去, 齐佩芜下落时伸手到处乱抓, 所以她这会儿双臂都被崖壁的石头划破。   齐佩芜的双手也血肉模糊。她衣衫上尽是血水, 脸上的面纱也早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此刻齐佩芜脸上毫无遮掩,齐斐暄很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的疤痕。   狰狞可怖, 如同枯树皮一般,但眼色却是红彤彤的。   齐斐暄心里有些犯恶心,她退后两步。红丫看到齐佩芜的脸,也惊讶道:“哎呀, 她……她的脸好可怕!”   齐佩芜想捂住脸,但她却举不起手,她咬牙,气虚道:“都怪你!若不是你……”   “和我有什么关系。”齐斐暄皱眉,心里也有些疑惑, “柯页豆虽然会让人留疤,但那也只是小疤痕,脂粉一挡就不看见了。你这脸上, 恐怕是有别的原因。”   自然是有别的原因的。齐佩芜白白换了齐斐暄十几年的好命,此时她们两个人的命被换回来,齐佩芜便被那邪法反噬。   她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明。原本柯页豆是不会造成这么可怕的后果的,可齐佩芜换了命,再加上她那和死人换了的命格,她的脸能好才怪。   说起换命格……齐斐暄看向齐佩芜的脖颈。她脖子上还带着那被做成“护身符”的小荷包。   见齐斐暄看那荷包,齐佩芜瞪眼:“你要做什么?”   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还让齐佩芜当成宝贝了?齐斐暄冷笑:“我要告诉你,你最好安分些。”   齐佩芜警惕的看着齐斐暄。齐斐暄蹲下,将齐佩芜身上沾到的树叶摘下来:“你究竟是什么身份,应该不用我提醒?”   齐佩芜一抖:“你说什么?”   “荣国公行事光明磊落,国公府大小姐和四小姐也是真正的心地善良温柔敦厚,可怎么到了你,就和他们一点都不像呢?”齐斐暄抿唇,语气温和,但齐佩芜却遍体生寒。   “齐小姐,你莫不是真的以为当初的事情没有人知道,你不是国公府亲女这件事就不会暴露?”齐斐暄嗤笑,“万事有因有果,今日你想要推楚小姐下来,却自己坠崖,不过好歹是捡回了一条命。不过你要是再想害人,可就不一定会这么好命的活着了。”   “你……”齐佩芜激动之下,咳嗽起来,“你怎么会知道……”   “我会知道,是因为这天底下的事都逃不过我的眼睛。”齐斐暄道,“我本想直接弄死你一了百了,可这样的话,那个和你互换了身份的人,可就回不来了。”   随手弄死齐佩芜是容易,可齐斐暄到底是在现代社会生活了二十年后穿越过来的,杀人这种事,齐斐暄还做不来。   而且就算把齐佩芜弄死也于事无补,反而会刺激的张芸秋待齐斐暄更恨,到时候恐怕张芸秋死都不会承认她换过孩子了。   齐佩芜瞪着齐斐暄。   齐斐暄笑了笑:“你最好在国公府里老老实实的。还有啊,我不会让你死。但我会给你个教训。”   齐佩芜瞪大眼睛,她吓得不轻:“公子饶命!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无冤无仇吗……”齐斐暄道,“那可不一定。”   趁着齐佩芜不注意,齐斐暄从地上抓了把泥土,装作是刚从袖子里拿出来的。她轻轻的将泥土撒到齐佩芜脖子上:“这是西域传来的蛇毒粉,无色无味,即便是御医也查不出什么来。”   “它的效用,是在三个月后让你身体越来越虚弱,最终体虚到只能躺在床上。”齐斐暄起身,低头看着齐佩芜道,“这三个月是你最后能够行动自由的日子。好好珍惜。”   说罢,齐斐暄在齐佩芜惊恐的目光中抬起腿,一脚就给她踢下去。   齐佩芜身边是一个缓坡,若是没有外力,她也能够稳当的趴在地上,可这会儿却被齐斐暄踹了一脚,她便骨碌碌顺着缓坡往下滚。   缓坡上有石头和藤蔓,若是没受伤的人滚落尚能抓住,可齐佩芜身上的强势太重,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又哪儿来的力气去抓藤蔓!   故而齐佩芜绝望的叫着滚落下去。   这样一来,齐佩芜的伤势恐怕会更重。   但稀奇的是,这里这么大的动静居然还没有人过来。   齐佩芜最终停在坡下,趴在地上不动了,似乎是摔昏过去了。   齐斐暄拍拍手,看着躺在坡下不动的齐佩芜,心满意足道:“咱们走。”   “小姐……”红丫惊讶,“您……”   “有什么话回去再说。”齐斐暄转身,“一会儿救人的可就要过来了,让人看见咱们在这里不太好。”   红丫闭上嘴,和齐斐暄一起走远。   两个人离开后不久,就有护卫寻到这里,见到斜坡下的人形,护卫喊到:“找到慧珍县主了!”   听到动静,齐斐暄回头看了一眼,加快了回去的步伐。   她撒到齐佩芜脖子上的那些尘土倒是没什么用,只不过齐佩芜已经怕她怕到一个程度了,齐斐暄说那些土能让齐佩芜三个月后只能躺在床上,齐佩芜就会信的。   毕竟重生只是让齐佩芜知道以前的事儿,可不会给她换脑子脑子,齐佩芜前世今生大部分时间都在闺阁之中,她靠着换来的好命和主角光环才能事事顺心,至于智商……   那确实不会有多少的。   要不然怎么会被楚钦花言巧语的给骗了?   齐佩芜相信齐斐暄的话之后,起码这几个月,齐佩芜会少害几个人,把所有的时间都用在找所谓解毒的办法上,齐斐暄也能够有三个月的清闲时间。   要不然齐斐暄还真受不了齐佩芜隔三差五相出一点歪招来害人。   等到三个月以后,齐斐暄她解决的实力比现在强,她也就能好好的收拾齐佩芜了。   回到小姐们在的地方,贞珠如宝两人还在原地等着,齐斐暄道:“没人找我?”   “没有。”贞珠摇头,看着齐斐暄的脸色说,“夫人去找县主了,小姐……”   “我知道了。”齐斐暄知道贞珠是怕她伤心,便道,“这没什么。快些帮我换上衣裳,绾好头发回去。”   颖欣伯府对齐斐暄不好,所以她头上的发饰也没有多少,再加上张芸秋生怕齐斐暄被贵公子看上,也就没让齐斐暄好好打扮,故而齐斐暄来的时候发饰就简单的很,这会儿重新绾发倒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将自己打理好,齐斐暄对贞珠道:“贞珠,你送红丫回去。”   整个明春园,除了齐佩芜可不会有任何人会再惹是生非,让红丫回去,也省得一会儿被园子里的人看出端倪。   红丫傻眼:“她也叫贞珠?她怎么和我们公子身边的人同名?”   “你才知道?”齐斐暄抿唇,并没有多说什么。   贞珠笑道:“红丫不要好奇了,为什么同名,等该告诉你的时候,小姐自然会告诉你。”   红丫便满头雾水的跟着贞珠走了。   回到小姐们歇息的地方,齐斐暄远远的看见明月台上的嬷嬷随着长瑛大长公主身边的人过来。   如意道:“刚才等小姐回来的时候,我听人说,这些嬷嬷都要受罚的。”   “哦?”齐斐暄问,“怎么回事?”   “嬷嬷们守了明月台这么多年,一直没出什么事,她们就懈怠了。”如意说,“今天的事……嬷嬷们没拦住慧珍县主,所以她们要受罚。”   顿了顿,如宝又道:“我听人说,以后说不准要把明月台封起来呢。”   封就封,齐斐暄并不太在意那边。她带着如宝进了园中楼阁内,就见崇安公主坐在一群夫人和贵女们中间,听着她们说话。   她们都被吓得不轻,所以这会儿齐斐暄能听到细微的抽泣声,她叹口气,行礼道:“崇安公主。”   崇安公主让齐斐暄叫她芙晗,但那也只是私下里,在大庭广众下,齐斐暄还是要“守规矩”“知礼”的。   “阿暄,你怎么才来。”崇安公主让丫鬟给齐斐暄搬来椅子,“刚才没有看见你,你去哪儿了?”   “我……我想找我娘,但是没找到。”齐斐暄随意找了个借口,“夫人们都来了,公主可知道我娘去哪儿了吗?”   崇安公主身边的老嬷嬷低下头轻轻说了句什么,崇安公主叹气,有些同情道:“她随着谢夫人一起去找慧珍县主了。你莫担心。”   说完顿了顿,崇安公主又安慰道:“张夫人心善,想必是担心慧珍县主。”   “我明白的。”齐斐暄坐下,低头轻声道,“我娘她一向关心慧珍县主的。”   崇安公主心中闪过一丝怪异。   她是从小就被宫中所有人娇宠着长大的,自然不能理解为何张芸秋会舍掉亲女儿不要,反而去关心一个外人。   虽说这外人是和她有渊源的,但那说到底也是她亲女儿的渊源不是?   崇安公主黛眉轻蹙,又轻声道:“刚才和各位夫人说事情经过时,我没让嬷嬷提起你,阿梧那里,我叫人去支会了一声。你自己也要小心些,万万不要说漏了嘴。”   齐斐暄是伯府的人,本就不得重视,再掺和进国公府和将军府的事情里,有害无益。 第68章   崇安公主虽然自小娇惯,但是她也知道这件事最好让荣国公府和大将军府自行处理, 齐斐暄的名字说出来对她不好。   当时齐斐暄救了楚明梧, 自然会被将军府感谢, 但崇安公主担心国公府的人会多想。   当时崇安公主可是看见了齐斐暄用簪子扎齐佩芜的胳膊的。   所以这事儿若是要说, 就要等齐佩芜救回来之后再好好的说。不然……崇安公主担心国公府气急之下把怒火发在齐斐暄身上。   齐斐暄自然理解崇安公主的好心。   崇安公主这样做正好是帮了齐斐暄。毕竟张芸秋不是什么好人, 她若是知道齐斐暄用簪子扎齐佩芜,那绝对不会让齐斐暄好过的。   至于齐佩芜会不会说出这件事……她从明月台跌下去,恐怕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不起谁把他怎么样了。   而当时齐斐暄扎齐佩芜的时候, 齐斐暄是背对着各家小姐们,她做了什么, 小姐们也看不清楚。   齐斐暄谢过崇安公主,和她说了几句话。   不知为何,崇安公主似乎特别喜欢齐斐暄。齐斐暄和她说话时, 崇安公主的目光一直在看齐斐暄。   看的齐斐暄浑身不舒服:“公主?我脸上有东西吗?”   “啊, 没有。”崇安公主执起齐斐暄的手,“我只是在想,阿暄你若是得空,一定要来公主府找我。你这样好的容貌,若是不好好打理, 就真的可惜了。”   她怎么还记着这个?齐斐暄哭笑不得:“是。若是有机会, 我定然会去的。”   崇安公主眉眼弯起,笑的如同夜晚的明月般耀眼:“那就好,我等着你。”   齐斐暄应下。   若是能出门,她自然是想以“齐斐暄”这个身份去见一见和自己关系好的人, 但张芸秋她定然不会让齐斐暄出门见公主。   毕竟张芸秋她一直不想让齐斐暄好过,甚至还想等过两年直接把齐斐暄给弄死。真要让齐斐暄和公主熟识起来,张芸秋还怎么随心所欲的害她?   所以齐斐暄若是想出门,难度还真的不小。   今日各家小姐都没出什么大事儿,但春华宴却也办不下去了。夫人们带着她们的孩子离开后,齐斐暄想了想,便和崇安公主告辞,说要去找张芸秋。   崇安公主便让嬷嬷带着齐斐暄去了清雅轩等着。   那里正是长瑛大长公主安排齐佩芜养伤的地方。   *   悬崖下。护卫一声“找到人了”让张芸秋心神恍惚。她急忙往护卫的方向走,一不注意,就被脚下的石块绊倒,摔了个跟头。   跟着她的冯嬷嬷将她扶起:“夫人,您没事?”   “我没事,快……快去看看县主。”张芸秋提心吊胆,“县主福大命大,定然不会有事的。”   冯嬷嬷还未来得及往前走,那边谢夫人已经带着人急匆匆赶到齐佩芜身边,见她趴在地上人事不省,谢夫人心疼的落泪:“阿芜……”   谢夫人身边的嬷嬷连忙劝:“夫人莫要忧心,大长公主派人去请太医了,小姐向来是有福的,这次想必不会有什么事。”   “快些把阿芜带回去。”谢夫人擦干泪水,却惊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伤心。   上次齐蓉被下毒,即便是没出什么大事儿,但谢夫人也心惊肉跳了好几日。后来齐如君遇险,谢夫人更是好久没缓过来。   这次齐佩芜出事儿,她却偏偏只是伤心,并没有至亲之人出事儿时的那种心如刀绞的感觉。   谢夫人拧眉,一时间居然忘了去看齐佩芜的情况。   嬷嬷们想要将齐佩芜扶起来,但见到齐佩芜脸上的伤疤,离她最近的嬷嬷吓得尖叫一声坐到地上。   张芸秋见状,疯了一般爬起来跑过去呵骂:“天杀的奴才,这是慧珍县主!你们这是做什么!摔到县主,你们担当的起吗!”   说罢回头一看,见到齐佩芜的脸,张芸秋愣了。   她似乎是不敢相信,扑到齐佩芜身边,细细的看齐佩芜的脸:“这是……这是怎么回事……”   张芸秋浑身都在发抖,用手触摸了一下齐佩芜颊上的伤疤:“这是怎么了,县主的脸……县主的脸怎么变成了这样!”   她这样一喊,原本没注意这边的人也都看过来。有嬷嬷想劝张芸秋小点声,却被已经几近崩溃的张芸秋推开。   张芸秋抱住齐佩芜失声痛哭。   在场的人俱都愣住。一半是被齐斐暄的脸吓得,另一半是被张芸秋的态度惊到了。   被张芸秋推开的嬷嬷看了眼谢夫人,又看看张芸秋,低声道:“这到底谁是亲娘啊……”   被她旁边的嬷嬷拉了一把后才不敢做声。   而被张芸秋抱在怀里的齐佩芜,此时也勉强睁开眼。张芸秋激动道:“县主,你醒了!”   她轻轻哄着齐佩芜:“县主你的脸受伤了,不过放心,国公府定然会治好你的脸!”   听到这句话,齐佩芜强令自己转头,看见众人皆用惊讶的目光看着他,显然是已经被张芸秋喊的都知道她毁容了。   反应过来的齐佩芜咬牙切齿,虽虚弱,但声音却带着恨意道:“你和我有仇吗?”   张芸秋傻了。她勉强笑道:“怎么会有仇,县主,咱们的渊源可大得很……”   把齐佩芜气的双眼一翻,再次昏死过去。   齐佩芜好不容易醒来,却又被张芸秋气昏,嬷嬷们害怕一会儿出更大的事,也不管张芸秋的身份了,将张芸秋半劝半强拽着离开齐佩芜身边。   一直在不远处的谢夫人捂住胸口,看着被嬷嬷们抬起来的齐佩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她怎么就觉得,张芸秋和齐佩芜像是亲生母女呢。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谢夫人关心齐佩芜的伤,也未来的及细想。   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   长瑛大长公主让人去请了太医在清雅轩候着,齐佩芜刚被送到到清雅轩,太医便上来查看。   齐斐暄坐在轩内,看着失魂落魄的张芸秋随着众人进来,便让如宝上前道:“夫人,园子里的夫人小姐们都走了,咱们也走吗?”   “你还有没有良心!县主这个样子,你居然要走?”张芸秋被齐佩芜说了句“有仇”满是伤心,这会儿听到贞珠的话,终于找到宣泄口,怒道,“你去问问齐斐暄,她还有没有良心!”   听到这话的齐斐暄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   当然要“谢谢”齐佩芜了,若不是张芸秋想把她的命换给齐佩芜,怕是她早在刚出生那几年被张芸秋直接弄死一了百了了。   毕竟张芸秋可不是什么善人,她是真的不想留着齐斐暄的。   张芸秋这个样子,齐斐暄又怎么能让张芸秋好受?   想到她刚才听到的送齐佩芜回来的下人在私底下说的话,齐斐暄低头上前,轻声道:“娘你别伤心,县主的脸虽然毁了,但国公府定然能找到法子救县主的!”   顿了顿,齐斐暄见张芸秋没听明白她的话外音,又接着说:“听说县主的脸伤的厉害,娘,你定然也吓到了!”   “别胡说八道!我怎么可能被吓到!”张芸秋愣了下,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县主的脸受伤了?你去悬崖下了?”   “没有啊。”齐斐暄一脸无辜,“只是听到回来的下人提起,说县主伤的厉害。他们还说,若不是娘喊出来,他们还没注意呢!”   说罢眼睛一转,又道:“我听下人们说,县主这个样子,若是传出去的话,怕是不好说亲事呢,只能往小门小户嫁了。娘,你把县主毁容的事喊出来,怕是县主要恨你一辈子呢。”   “这是谁乱嚼舌根!”张芸秋一听这话,气的心口都在发疼,她问,“哪个下人说的!”   她想起齐佩芜的那句“你是不是和我有仇”,更加难受:“多嘴多舌,逞什么能耐!”   “是这明春园里,长瑛大长公主的下人,她们穿的一样的衣裳,我也不认得。”齐斐暄道,“娘,你怎么了?”   张芸秋越听越气,再想到她刚才在悬崖下的模样,满脑子的糊涂官司,她瘫软在椅子上:“我没事,你先回府。”   “是,那我就先走了。”齐斐暄轻声说完,示意如宝赶紧跟她走。   刚离开清雅轩就遇上回来的贞珠,齐斐暄便带着贞珠一起回去。   清雅轩内,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的张芸秋浑身无力。   她刚才太过激动,居然直接把齐佩芜的脸毁了的事儿给喊出来了!   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别人知道!张芸秋揪着袖口,痛苦的哭出声。   怪不得齐佩芜会说和她有仇,怪不得当时那个嬷嬷会出来拦着她,她当时只顾着心疼,却没有想到更长远的地方!   “完了,完了。”张芸秋喃喃自语,她双目无神,抬脚想往内间去,想要去看看齐佩芜。   却听到内间的太医说:“县主从高处落下摔的太厉害,以后怕是……”   “怕是什么?”长瑛大长公主问。   “怕是……不能走路了。”太医的声音低了下去,“谢夫人勿要着急,县主年纪小,双腿说不定还有治好的可能!在下听说神医陈稳……”   谢夫人似乎是刚哭过,她带着鼻音道:“罢了,阿芜能留下一条命,我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神医……神医行踪不定,只能看缘分了。”   “是。县主此后要安心静养,切记不能因此事而着急,否则……”   之后太医说了什么,张芸秋一句都没听进去。   她只有一个念头:齐佩芜也落下残疾了。   张芸秋再也抬不动脚,她睁着眼睛,却几乎失去意识,僵着身子摔在地上。   光是齐宁还不够,居然连齐佩芜的双腿都不行了。她的两个孩子居然都变成了这个样子……   冯嬷嬷吓得抱住张芸秋,一时居然忘了这是在明春园:“来人啊,夫人摔倒了!” 第69章   内间众人闻声,皆看过去。   因为有屏风挡着, 外面究竟是谁, 并不能看真切。长瑛大长公主皱眉, 面色严肃:“外头是谁在叫喊?如此无礼, 当这是哪儿了?”   有小丫鬟连忙出去看了一眼, 回来回话:“公主,颖欣伯府的张夫人昏倒了,是她身边的嬷嬷喊的。”   “颖欣伯府?”长瑛大长公主看向谢夫人, “阿柔,她好像一直在跟着你。”   “她这是怎么了?”谢夫人满头雾水, 但还是关切道,“送她去歇一歇。”   丫鬟退下,长瑛大长公主让太医去抓药, 又对谢夫人道:“我听崇安的人说, 阿芜她……”   “嫣然也和我说过。”谢夫人转头,看向在她身边坐着,一直没说话的齐嫣然,“阿芜连嫣然的话都不听了。这孩子……怎么变成了这样。”   想到最近国公府里出的事儿,谢夫人更加担忧, 嘱咐齐嫣然道:“嫣然以后出门, 可要多带些人。”   齐嫣然点头:“好。”   长瑛大长公主让下人都退下,又对齐嫣然道:“嫣然先回去,我和你嫂子说说话。”   齐嫣然也知道她留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便带着她的人走了。   等内间没有旁人, 长瑛大长公主才握住谢夫人的手,道:“阿柔,这话原不该我说。但……阿芜的性子已经成了这样,你是时候该给她正一正了。不然将来总有吃亏的时候。”   长瑛大长公主和谢夫人自幼时交好,谢夫人又嫁入了和长瑛大长公主有些亲缘关系的荣国公府,两人的关系自然是更加紧密。   “我也知道。”谢夫人转头,目光温和的看着床上沉睡的齐佩芜,“只是这孩子性子太拗,这么多年,不管我说什么,都也没能让她改过性子来。”   “不能再这样了。”长瑛大长公主道,“今日阿芜居然做出当众推人下悬崖的事来,这哪里像是个大家闺秀!这种事若是传出去,国公府的脸面何在!”   “况且国公府和将军府又是亲家,如君很快就要嫁到将军府去,阿芜这么做,可真是没想过如君以后在将军府该如何自处!”长瑛大长公主叹口气,接着道,“我知道你心疼她毁了脸,可也不能就这么由着她作孽!”   谢夫人轻轻点头:“你放心,我分得清轻重。”   长瑛大长公主这才松了口气:“你分得清便好,可莫要学当初的吴夫人。”   谢夫人听到吴夫人几个字,便低下了头。   当初吴夫人便是娇惯着小女儿,由着小女儿嫁入了晋王府。   后来发生的事……谢夫人和长瑛大长公主都没再说下去。   一时无言。   很快就有小丫鬟将熬好的药端来给齐佩芜喂下去,太医将齐佩芜腿上的骨头接好,然后道:“县主的腿伤的厉害,近些日子还不能乱动,需得安稳养着。”   “那就让阿芜先在明春园养伤,等她能动了再回去。”长瑛大长公主放了话,国公府的人便喊了人来照顾齐佩芜。   而张芸秋,她缓过来后虽然心焦想看看齐佩芜,但也明白若是再去容易招人怀疑,便歇了心思,回家去了。   *   春华宴后就没有什么大事了。齐斐暄到了颖欣伯府,从车上下来后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天色也不早,齐斐暄吃过饭便歇下了。   她明日还有些事情要做。   张芸秋也很快回来,只不过她无心再管齐斐暄的事,回到府里后,她就去了齐宁的院子,抱着齐宁哭了一通。   第二日如宝就把这当成新鲜事和齐斐暄说了。   “我听常芳院伺候的小丫鬟说,夫人昨日几乎哭昏过去。”如宝莫名有些开心,就连今日的饭菜不好都不介意,“她们说夫人是看见县主的腿毁了,就想到了三小姐。”   “是吗。”齐斐暄端起没有几粒米的白粥喝了一口,“夫人心情不好,这两日离着常芳院远一些。一会儿吃完饭咱们出去一趟。”   “好!”如宝兴高采烈道,“小姐,咱们去哪儿呀?”   “回明巷。找人。”说罢,齐斐暄换上衣裳,又让贞珠如宝两人收拾好,从伯府的后门离开了。   很快就到了明巷。齐斐暄下车回到宅子里,红丫迎上来,张嘴就道:“公子,昨日颖欣伯府的小姐喊我去帮忙了,她和你好像啊。”   “嗯,我们有些亲戚。”齐斐暄道,“家中丫鬟们都在吗?叫她们过来。”   近些日子张芸秋是肯定不会有心思管齐斐暄了,齐斐暄也不想留在颖欣伯府,但是明巷和伯府两头跑的话又容易被发现端倪,所以齐斐暄需要有替身留在府里。   她可以让人带上面具,张芸秋又对齐斐暄并不怎么上心,见面也只是高高在上的训斥,所以即便是齐斐暄已经换了个人,张芸秋也是发现不了的。   况且张芸秋本就不关心齐斐暄,就算她感觉到不对,也是不愿意多费心思的。   毕竟张芸秋不会想到齐斐暄敢做出找替身替代自己的事儿,就算想到了,张芸秋也绝对不会信。   “有两个小丫头随着嬷嬷去买菜了。”红丫道,“剩下的丫鬟就都在家里了。”   说着便去将所有的丫鬟都喊了来。齐斐暄让她们站在院子里,然后挨个看她们的身高和体态,最终选出来两个小丫鬟。   “你们叫什么?多大年纪了?”齐斐暄问。   “奴婢叫欢喜,这是安心。”稍大些的丫鬟有些害怕,“我十三岁,安心她和我一般大。”   “就是你们了,跟我来。”齐斐暄让别的丫鬟都退下,带着这欢喜安心二人到了外院的书房。   欢喜安心不知道齐斐暄想要做什么,忐忑不安的跟在齐斐暄身后,一直到齐斐暄将面具拿出来,把两个小丫鬟吓了一跳。   “公子……”欢喜惊讶,“这是……”   “面具,可以让你们变成别人的样子。”齐斐暄捏起那层薄如蝉翼,如同纸张般的面具,“只不过我还得改改,这是做来给我用的。今日选了你们,就是想让你们做一件事。”   欢喜不敢说话了。齐斐暄接着道:“不用怕,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让你们进到伯府里,代替一下他家的小姐而已。”   顿了顿,齐斐暄看着欢喜错愕的表情道:“当然了,伯府的其他人是不知道的。”   欢喜当即跪下了:“公子恕罪,奴婢……”   安心也傻眼了,她张张嘴,但是苦于嘴笨不会说话,便跟着欢喜一起跪下。   “你不敢?”齐斐暄示意贞珠将两个人扶起来,“不用怕,这位小姐平日不怎么出门,她和家里人也不熟悉,所以你过去之后,只需要在自己院子里待着就好了。”   贞珠也道:“公子说得对,那家小姐不得重视,一年到头也见不了几次家里人,你和安心过去了,也不用怕被发现。”   “我再让陈悉派人看着,有什么事,你就让人来告诉我。”齐斐暄将面具放回去,笑的眉眼弯弯,“你们若是去,每个月的月钱再加三两银子。”   三两银子,若是放在外头,三两银子可是能让一家人衣食无忧半年的。欢喜拽着袖子想了半天,最终答应下来。   安心也点了头,齐斐暄便让贞珠去将面具改成了给欢喜安心戴上。   面具是齐斐暄和贞珠的模样。因着欢喜安心二人对府中不熟悉,所以齐斐暄便让如宝带她们去伯府,等欢喜安心习惯了,再让如宝回明巷。   如宝虽然不想离开齐斐暄,但齐斐暄吩咐下来,她也不敢违背,便带着欢喜安心二人去了颖欣伯府。   齐斐暄这才算是能有几分自由。她在书房歇了会儿,便叫来了陈悉,让陈悉将铺子里传来的信给她。   这些日子各家铺子倒是打听来不少消息,虽说都是谁家买了些什么、谁家公子小姐说了什么亲事之类的事儿,但合在一起也能看出不少东西。   齐斐暄捋着手中的信件,目光触及到写着“赌坊”二字的纸张。   她差点忘了,之前那户人家的产业里,也有赌坊。   赌坊这种地方从来都是消息灵通的。齐斐暄将赌坊的消息抽出来,果真看到上面写着吏部尚书徐峰景家中的事。   徐峰景……齐斐暄摸了摸下巴。   这个人她挺耳熟,细思之下,不就是之前周容雅让她去找的人吗?   周容雅说徐峰景品行端正,应该也是个好人。只不过他家的事儿居然会出现在赌坊传来的消息上?   齐斐暄好奇心起,继续看下去才明白,原来是徐峰景弟弟的事。   徐家子嗣单薄,仅有徐峰景和他弟弟徐呈至二人。但徐呈至不争气,徐峰景是吏部尚书,他却连书都读不下去,成天在京中走马斗鸡无所事事。   而就在两天前,徐呈至他跟着所谓的“朋友”进了赌坊当了冤大头。他“朋友”输光了徐呈至身上值钱的东西之后,将徐呈至押在赌坊内跑了。   徐呈至整整两天才明白过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他明白过来后便哭着要让赌坊派人去找他的所谓朋友。   赌坊又怎么会舍近求远?赌坊管事要找徐呈至的家里人,可徐呈至却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他哥哥。   徐峰景品行端正,若是让他知道了徐呈至居然敢去赌坊,定然是要上家法打死徐呈至的。   原本徐呈至是不想说实话的,之前他成日在外头混日子,两日不回家家里人也不会觉得不对。他原想着过上几日便没事了。可赌坊不是什么好地方,徐呈至又是被人押在那里的,受了两日的苦头,他便撑不住,说出他哥哥是徐峰景。 第70章   吏部尚书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去招惹的。尤其是赌坊这种地方的人, 更是不敢惹吏部的人。   赌坊管事自然不会相信吏部尚书的弟弟这么傻。他派人去打听, 得知徐峰景的弟弟的确是几天前跟着他的“朋友”离后一直没有回家, 又问过容貌特征,这才真的相信徐呈至就是吏部尚书家人。   若是徐呈至早些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赌坊弄清楚他的身份后也不敢扣押他,大不了吃个闷亏把他给放走,可巧就巧在徐呈至被他大哥吓破了胆, 直到最后被逼的没办法了,这才说出他大哥是谁。   这次可就轮到赌坊管事吓破胆了。   吏部尚书的弟弟被他们给扣下, 还威胁恐吓了这么多天, 这要是让吏部尚书知道了,还不得把赌坊给平了?   弄不好可能还会连累主人家。所以赌坊管事就将这件事告诉了齐斐暄, 想要问问齐斐暄的意思。   齐斐暄放下手里的信件,端起桌上茶杯轻抿茶水。   徐呈至他到底是徐峰景的弟弟,即便是不争气, 徐峰景也不会放弃他。   而且还有……齐斐暄想到自己的计划,叫来贞珠:“带上红丫和陈悉,咱们出门!”   赌坊的位置并不偏僻。齐斐暄很快就到了这里。   赌坊管事没见过齐斐暄,不过他认得陈悉。当初买下那户人家产业时,陈悉可是来看过的。   见陈悉恭恭敬敬的跟在齐斐暄身后,赌坊管事也多少猜出了齐斐暄的身份。他脸上堆起笑, 迎上来道:“这位便是公子?小人荀彬,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齐斐暄径直走进赌坊。   赌坊里嘈杂搅闹,喊声不断, 红了眼睛的赌徒们并没有在意齐斐暄的到来,他们的目光都放到了赌局之中。   齐斐暄被里头的气味呛得咳嗽两声。荀彬见状,忙道:“这里太乱了,请公子到厢房一坐。”   “不必。”齐斐暄道,“带我去看看徐呈至。”   荀彬早就已经被徐呈至为难的不行,这会儿看齐斐暄像是要解决这件事的,荀彬便带路去了关着徐呈至的厢房里。   知道了徐呈至的身份,荀彬便不再敢怠慢他,将他从专门关人的地方放出来,安置在了厢房内。   只不过因为齐斐暄没发话,荀彬也怕徐呈至回去告状,所以他就先将徐呈至供了起来。   厢房门口守着两个小丫鬟,荀彬带路走到门口,让小丫鬟下去,然后推开门,对坐在后窗旁的锦衣公子讪笑道:“徐公子,在下来看你了。”   房内窗边身影动了动。   见他这样荀彬倒是没太意外:“徐公子不必忧心,您的朋友定然是有事耽搁了,这才没能及时过来。”   正在走神的徐呈至转过头,面色复杂的动了动嘴唇:“可你之前还说他就是看我好骗,故意带我来这里。他以后都不会回来了。”   荀彬:“……”   之前他多的什么嘴!荀彬将求助的目光投向齐斐暄。   齐斐暄一笑:“你先下去。我和徐公子说话。”   陈悉抬手,请荀彬出去。贞珠和红丫也跟出去看着门不让外人进来。房内只剩下了齐斐暄和陈悉、徐呈至几人。   徐呈至打量着齐斐暄:“你是谁?”   “我是这赌坊的东家。”齐斐暄坐到徐呈至对面,微笑道,“徐公子出门,徐尚书知道吗?”   一提到徐峰景,徐呈至便泄了气,他抽抽鼻子:“别把这件事告诉我大哥……’”   “那你打算怎么替你朋友还钱?”齐斐暄点了点桌子,道,“我看,不如我放你回去。”   把徐呈至留在这里太久,徐峰景也会觉得不对劲。但是齐斐暄也不能就这么容易的把徐呈至给放回去,她顿了顿,接着说:“但是你要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徐呈至一愣,有些惊讶:“你愿意放我走?”   又问:“什么问题?”   “那个带你来的人,究竟是谁,他是怎么和你认识的。”齐斐暄道,“你好好的和我说一遍。”   “你问这个做什么?”徐呈至有些伤心,“就是我出门的时候认识的啊。”   “没有那么简单,你细说。”齐斐暄道,“不好好说的话,我就告诉你大哥你来赌坊的事。”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齐斐暄总觉得徐呈至这件事不简单。   徐呈至是谁?他可是吏部尚书的弟弟,他爹是先帝时的老臣,徐家三代为官,怎么也能算得上世家。这种人家的公子,怎么那么容易就被人骗?   即便徐呈至他头脑简单,但当时难道徐呈至身边的小厮就没有提醒他?   若是官宦人家的子弟都这么容易被坑,那估计大齐早就完蛋了。   这件事里里外外透着不对劲儿,现在原书的剧情已经不做准,以后的一切大部分都要齐斐暄自己判断推理。   徐呈至托着腮,唉声叹气的说起几天前的事。   那个时候他从府中出来,原本是想出去走走解解闷,可半路上就遇到了跑到他马车前装死的无赖。那无赖口口声声被马车撞到,要让徐呈至赔银子,要不就告官。   徐呈至自然气的不得了,他向来没吃过亏,这次怎么会对这种人忍气吞声?故而徐呈至让小厮找这人理论,没成想小厮刚一下车,周围就出现了十几个流里流气的人。   这些人把徐呈至的车包围起来,口口声声要为他们被撞的兄弟讨回公道,徐呈至再傻都知道他是遇上拦路的了,正委屈间,有一人从巷子里出来,将这十几个人打的落花流水。   看着那些人哭爹喊娘,徐呈至算是出了口恶气,他主动结交了那人,后来听到那人说散心无趣,带他去个好玩的地方,徐呈至便信了。   没想到却被骗成这样。   徐呈至说完,有些伤心的转过头去看窗外:“谁能想到他是这种人。他救了我,找我要些银子,我又不是不给!”   “……”这个真的是徐峰景的亲弟弟吗……   齐斐暄陷入沉思。徐峰景好歹是吏部尚书,怎么就有这么个脑子不清楚的弟弟?   她清清嗓子,道:“那个救你的人,其实是骗你的。”   “啊?”徐呈至傻了,“骗……骗我?你怎么看出来的?我有什么值得骗的?”   值得骗的可多了。且不说徐呈至是徐峰景的弟弟,就光说徐呈至这个傻样子……估计是个人都想要骗他。齐斐暄同情道:“哪里有人能够一对十几,之后还能到赌坊来赌银子的。”   徐呈至傻眼了。齐斐暄接着道:“你年纪小,徐尚书一直护着你,倒是没让你见过这些事情。”   这话也没错。徐呈至比徐峰景小了十几岁,他今年才弱冠没两年。实际上,徐峰景一直拿他当儿子养的。这些年来徐呈至又不愿意读书,无心仕途,徐家对他的要求也就只是“不闯祸”这一条而已。   故而徐呈至是真的不知道这人世险恶。   徐呈至皱眉:“他就为了赌钱,就这么把我留在这里?那也不至于?”   “……怎么会。”齐斐暄彻底没了脾气,她道,“定然是因为有别的目的。你不回家,最着急的人是谁?”   “是我大哥。”徐呈至想都没想,直接说出来,“我大哥他会着急。”   “那就对了。”齐斐暄总觉得,她的赌坊似乎被有心人利用了一把,“只要你大哥着急,有些人的目的就达到了。”   稳了稳心神,齐斐暄道:“你可以回去了,回去告诉你大哥有人要对付你们徐家。你若是害怕,就说是路过赌坊遇到了我,别说进赌坊的事。”   “好。只是……”徐呈至单纯又无辜的问,“对付我们家做什么?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家?”   齐斐暄沉默了半晌:“问你哥去。对了,你下次若是再能出门,就来坐坐。”   若徐呈至的大哥是旁人,齐斐暄放人之前还要好好想想。可既然是徐峰景,那齐斐暄也就可以放心的将徐呈至放回去。   徐峰景此人端正古板又不愿公报私仇,他即便是知道自己弟弟在赌坊被扣了几天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他弟弟惹祸在前。   徐呈至眼睛一转,“哦”了一声:“那你现在可以放我走了吗?”   反正他回去之后不提这事儿也没人知道。   “你的小厮呢?”齐斐暄问,“把他们留下。若是你敢不回来,我就让他们去告诉你大哥你欠赌坊的钱不还。”   看徐呈至的模样齐斐暄就能猜出来,他回家后八成不会再回来。   不回来怎么能行?齐斐暄她还要接着徐呈至这条线做很多事呢,徐呈至不回来,齐斐暄还怎么把自己的计划进行下去?   这下徐呈至真的傻眼了,他脸都僵了,从牙缝里蹦出来几个字:“他们被关在别的地方。”   “那就不让他们和你一起回去了。”齐斐暄笑的和善,可在徐呈至眼里却是凶神恶煞一般,“陈悉,送徐公子回府,小心些,别让人察觉了。”   陈悉答应,然后上前盯着徐呈至。徐呈至知道他没什么反抗的余地,便只能跟着陈悉走。   齐斐暄跟出来,笑眯眯的看着徐呈至的背影。 第71章   徐呈至离开, 齐斐暄又在赌坊坐了一会儿。   荀彬从外头进来,将他刚去拿过来的账本放到齐斐暄手边, 讨好的笑:“公子, 这是赌坊的账本,您看看。”   “不必了。”齐斐暄瞥了一眼荀彬,笑道,“我记得当初你的旧主家, 是把你这个赌坊管事连带着下头人的卖身契都卖了的?”   荀彬一愣,点头道:“是……是的。老主人告诉我,以后公子就是我的主家了。”   “那就好。”齐斐暄拿起账本,交给荀彬,“既然卖身契在我这里,那这账本,看不看的也一样。”   齐斐暄看见荀彬第一眼就知道他不老实。不过赌坊这种地方特殊, 若是收拾了他,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替代。   不过签了卖身契的下人是翻不出来什么浪花的, 这也是齐斐暄能够留下荀彬的原因。   荀彬被说的心惊肉跳, 干笑道:“公子说的是。”   “我还有事,就不在这里多留了。”齐斐暄起身,看了荀彬一眼后离开。   荀彬被看的一身冷汗。等齐斐暄走远, 他才坐到椅子上放松下来。   原本他以为齐斐暄年纪小可任人欺瞒,现在看来,他这位新的主人家也不是好糊弄的。   从赌坊出来,齐斐暄去了趟明光楼。陈窦娘还在明光楼做工, 她想要去看看那位和自己编出来的身份一般无二的人。   这么长时间过去,也不知道齐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了。齐斐暄让陈悉赶车到了茶楼,进了雅间后让茶楼掌柜郑平安去将陈窦娘喊来。   因着有齐斐暄出钱给齐眠治病,近些日子陈窦娘的心情不错,她脸色比上次齐斐暄来时要好上很多。听齐斐暄要叫她,陈窦娘连忙收拾好自己,随着小伙计进了雅间。   齐斐暄坐在雅间正往窗外看。陈窦娘过来,细声细气的行礼:“公子。”   “哎,窦娘。”齐斐暄转过头,看到面色红润神色平和的陈窦娘,笑了笑,“齐眠怎么样了?”   “阿眠他已经好多了。”说起这个,陈窦娘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大夫说在过半个月,阿眠就能下地了。到时候他也能出来替公子做些事。”   “带我去看看他。”齐斐暄道,“我还没见过他呢。”   陈窦娘答应下来,齐斐暄和郑平安说了一声后便带着陈窦娘一起,往她和齐眠落脚的院子去。   因着陈窦娘在茶楼做事,她便把住处搬到了离茶楼不远的巷子里。这会儿往回走也不要多长时间。   回到巷中,陈窦娘推开门,对齐斐暄说:“阿眠心里的事多,他一直想要出人头地,以后好扬眉吐气的回去。谁成想却遇到这种事。若不是公子,恐怕我和阿眠都要饿死了的。”   大门打开,陈窦娘喊道:“阿眠,我回来了。”   从偏房内传出应和声:“哎。”   陈窦娘松了口气,她笑着说:“家里都是我那后婆婆的人,阿眠出来时就没带下人。他怕有人给家里报信儿。”   这院里不止陈窦娘一家。有人听到动静,从屋里探出头来:“窦娘回来了?今儿怎么回来这么早?”   “哎,婶子。”陈窦娘冲她笑笑,“我家公子想要来看看阿眠。所以就先回了。”   “哦,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来了啊。”那个婶子有些不好意思,冲齐斐暄点点头就又回去。   陈窦娘就解释说:“这宅子是陈婶子家的,当时我和阿眠刚来京中,又没了银钱。幸好能够到茶楼做事,但没有地方安顿阿眠,还是陈婶子念着我和她同姓,让我和阿眠在这里住下。”   说着便带路到了偏房。偏房是一整间屋子,里头只有了了几件家具,床前连个遮挡的屏风都没有。   齐眠就在那张有些破旧的床上躺着。陈窦娘到床前给齐眠掖了掖被角:“阿眠,公子来看你了。”   “公子来了?”齐眠有几分气弱,想必是因为病还没有好透的缘故,他想要爬起来,“见过公子……”   “不必多礼。”齐斐暄让他躺下,又看了看他那有些发白的面色,“你的病还未好,就先躺着。”   “是。”齐眠看着齐斐暄,感激道,“多亏了公子,不然我早就病死了。待我病好,定要报答公子救命之恩!”   齐眠年纪不大,即便是满面病容也能看出他长相清秀,只不过他眉宇间总有几分愁绪。   不用想都知道是因为他家里的事。齐斐暄道:“这不用着急。我借用了你的身份,帮你也是应该的。”   齐眠苦笑:“我现在身无长物,也就只有个身份能拿得出手罢了。”   对于齐眠这种心情,齐斐暄非常理解。   齐眠年纪不大,也就是十几岁的样子,这要是放在她前世,估计高中都还没毕业呢。这么大的孩子自己出门讨生活,遇到事情之后,心态自然不会好。   齐斐暄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是要去科举,还是想做生意?若是想要做生意,等我的事尘埃落定,我会帮你一把。只是近些日子,你可不能出门。”   现在用了齐眠身份的人是齐斐暄,齐眠在家待着还好,他若是出门,万一出点什么事,齐斐暄可要费大力气摆平的。   “公子说笑了,我哪里是能科举的。”齐眠愁闷道,“我虽然读过书,但若说科举,实在没那个本事。之前也想过要做生意,可被人骗光了身上的银子,我就知道我没有做生意的脑子了。出来一趟弄成这个样子,还连累窦娘要卖身为奴。我……唉!”   说到这里,齐眠有些犹豫:“我这个样子,是报答不了公子的救命之恩了。我想待我病好,随侍公子左右,只望公子莫要嫌弃我。”   似乎是怕齐斐暄不要他,齐眠又补充道:“我识得几个字,也不能一直靠着窦娘养。若是跟在公子身边,也能帮到公子。”   齐斐暄略略一想。   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还有很长的日子要借齐眠的身份用。这么长的时间,也总不能一直让齐眠在这屋里窝着不出门,若是齐眠愿意跟在她身边,那也不错。   只不过齐斐暄和齐眠毕竟不熟,今天又是第一次见面,齐斐暄做的事又不能随意让外人知道。她便道:“我只收有卖身契的人。”   这话一出,齐眠就愣了一下。   若是签了卖身契,可就是给人当奴才了。齐眠小时候见过家中下人被呼来喝去,自然是不愿意去做那卖身给人家的奴仆的。   但是……齐眠低下头,看着他的双手。虽然后娘待他不好,但他好歹是家里的小公子,是没做过什么重活的,他那双手也白嫩无瑕,和陈窦娘比起来,他的手反而更像是女孩子。   不应该是这样的。他雄心壮志来到京城,谁知道居然会混成这个样子?齐眠沉默了半天,道:“公子,我想签卖身契。但是,我要签活契。”   “哦?”齐斐暄问,“你打算签多久?”   “十五年。”齐眠道,“我要签十五年,公子若是觉得不合适……”   十五年,齐眠现在才十五岁,十五年过去他也只不过是三十岁,到时候他再怎么也能有立足之本了,只要不是太笨,总能混出个人样来。   齐眠想着,活契和死契是不同的。一般人家也有不少签活契做事的。   “行,挺合适的。”齐斐暄笑了,她拍拍齐眠的肩膀,“那等你病好透了,让窦娘带你去茶楼,我等着你的卖身契。”   齐眠点头。等齐斐暄离开,他重新躺到床上。   经历了这么多事,他早已经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了。如今在京中,能够有一席之地就好,他不再奢求别的东西了。   *   回到明巷的时候,齐斐暄接到了韩云观送来的信。   韩云观是锦衣卫,虽说卢瑁不让他做事,他经常无所事事的往外跑,但他到底是个千户,有需要管教手下的时候,韩云观也不好往外跑,所以这次就是叫人送了信来。   送信来的小厮满脸的笑:“我们公子说,事情已经做好了,祝齐公子和那位小姐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和那家小姐是一姓的,哪里能成眷属。”齐斐暄笑出声,“不过是看张氏太过份而已。多谢韩公子了。”   小厮客套两句便退走。齐斐暄到了书房中,让贞珠在外头看着,然后打开了信件。   信上是韩云观那带着几分放纵不羁的字:张家事已了,阿眠可放心。   再往下就是写的他怎么掰倒张家的事情。   张家家大业大,张城又不是什么好人,他们家的腌臜事自然多。韩云观身为锦衣卫,想要查张城,自然简单。   这次韩云观就是查出张家生意上的一些事,好生利用了一把,让张家背上了巨债。   张城直接气的中了风,张家的家业就落到了他大儿子,张芸秋的哥哥身上。   张芸秋的哥哥早就因为家产的事儿心里有疙瘩,现在终于接手了生意,却是这么个烂摊子,他心里不好受,干脆直接破罐子破摔,要变卖家中的财产。 第72章   张家做生意时挣的银子多数都置办了家产。他们家中虽然也留有能够一家人挥霍花销的银钱, 但若是用来还那巨债,还是不够的。   张芸秋的哥哥张延鑫就将此归咎到了张城的头上。当初张城将多数的银子拿出去置办了宅子田地,张延鑫便不太高兴,现在出了事周转不开, 张延鑫便一边抱怨一边变卖家产。   张家以前是得罪了不少人的。这次张延鑫想要变卖家产还钱,自然有人趁火打劫压低价买。于是张家的大部分家产都折进去了也没能将那债还完。   把张城气的病的更厉害。   张芸秋得知张家的境况也昏死过去好几次。   她的两个女儿都断了腿, 娘家又突遭横祸,张芸秋急的神志不清, 她担心她唯一的儿子齐覃智出事, 便把齐覃智扣在家中。   齐覃智只有十四岁, 之前打着游学的名头在外面玩, 后来张芸秋操心他的亲事,说是齐覃智明年就要十五周岁,让他先回来熟悉一下京中人事。   如今齐佩芜和齐宁都出了事儿, 张芸秋当然担心齐覃智。   张芸秋给齐佩芜换过命, 自然是相信这世间有一些神乎其神的事情, 她生怕齐覃智这个好不容易得来的儿子出事, 便天天押着齐覃智在她的小佛堂里诵经、上香。   齐覃智在外头厮混惯了,他不愿意成天被拘在家里, 就想要出门去玩,可往常什么都随着他的张芸秋却说什么都不让他出去。   为此齐覃智一直在发脾气,气不过甚至还要打骂下人。颖欣伯府近些日子就没有安宁下来的时候。   张芸秋心力憔悴,她便想着要找齐魏给张家帮忙。   虽说伯府不能拿出太多银子帮张家还债,但若是有齐魏这个伯爷作保, 那最起码也能延缓些时日。   可惜齐魏的心思早就不在张芸秋身上了。   张芸秋打听了齐魏在书房里,带着冯嬷嬷一起往书房去。   这会儿齐魏在看书,张芸秋从外头进来,让冯嬷嬷将参汤放下,然后温声道:“这么晚了,老爷歇一歇,不要累到眼睛了。”   “我没事。”齐魏抬头看了张芸秋一眼,“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老爷送参汤。”张芸秋并没有直接把来的目的说出来,她只道,“老爷天天的这么忙累,该补补身子了。”   说着,张芸秋把参汤端到齐魏面前:“正好不太烫了,老爷尝尝。”   齐魏却并没有接那汤水。他放下手里的书,直截了当的问:“行了,张氏你也别装模作样了。你现在过来,是为了你娘家的事?”   张芸秋心里一惊:“老爷这是……”   “你不用多说,岳丈他做错了事让人寻到把柄,我也帮不上忙。”齐魏挥手,想要赶走张芸秋,“你来寻我,我也没法子。”   没法子!张芸秋听到这话,心里泛起凉意。她那因为心焦而起了一串燎泡又被脂粉盖住的双唇微微颤抖:“可是……”   “你不用再说了。”齐魏转过头去不再看张芸秋,“张家的事,我是不会插手的。你也少管。”   这次张家的确是惹上了不能惹的人。齐魏在朝中,消息自然灵通,张家一出事他就知道是锦衣卫动的手,所以这次他是不敢管的。   齐魏想的明白,他虽然有爵位官职,但是齐京这种地方有爵位的王公大臣遍地走,他一个没实权的颖欣伯,哪里敢和锦衣卫对着干?   所以即便是颖欣伯府和张家同气连枝了这么多年,齐魏也是不敢伸手帮张家的。   别说帮张家,齐魏现在最怕的就是锦衣卫会盯上他!   他到底是张城的女婿,锦衣卫办案又多牵扯连坐,所以齐魏现在只盼着保全自己,哪里还敢想什么帮张家一把!   张芸秋不明白其中关键,只以为齐魏不愿出钱,便委屈道:“我知道我爹欠下的钱多,我不求别的,只希望老爷出面做个担保,让那些人缓些时候再上门。”   张家送来消息说那些讨债的令家中下人围住了张府,张家的人一出门,他们就围着人喊还钱!   甚至还放出话来,说若是三日后张家还不还钱,他们就要自己进张家拿值钱的东西!   要是真让他们那么干了,张家可就真的要倒了!   张芸秋气张延鑫不争气,又气那些人讨债讨的急。在张芸秋看来,不就是欠些钱吗,缓一缓又怎么了!   齐魏却冷笑道:“你不要多说了,我是不会帮张家的。冯嬷嬷,把夫人送回去!”   在外头候着的冯嬷嬷便连忙进来劝了张芸秋几句,然后带着她回了常芳院。   这次齐魏不帮张家,张芸秋是真的慌了神。   她和齐魏的关系不好,却能在颖欣伯府如鱼得水,靠的还不是张家!若是张家出事……张芸秋怕的心都在抖。   齐魏不把她放在心里,张家再没了,她将来该怎么办?张芸秋脑海中闪过齐佩芜和齐宁,又想到齐覃智,最终一咬牙对冯嬷嬷说:“去把小仓库的钥匙拿来。”   “夫人?”冯嬷嬷疑惑,“前些日子刚清点了库存,您这是?”   “让你拿你就拿,别那么多话!”张芸秋一瞪眼,吓得冯嬷嬷忙去把库房钥匙拿过来。   张芸秋看着那钥匙,心中的念头越来越盛。   只要张家挺过去……只要这次张家挺过去……   她自顾自出神,却没在意外头借着扫地走到窗外的翠叶。   翠叶听到房里的动静,眼珠一动,趁院内管事嬷嬷不注意,悄悄的溜走了。   *   颖欣伯府闹腾的厉害,明春园的清雅轩也不清静。   齐佩芜早已经醒过来,她自从知道她的双腿不能再走路,便没停过哭泣。   有丫鬟端来药,她也不喝,甩手打翻那白玉碗。丫鬟也早就习惯了,蹲下去捡地上的碎片。   红花在齐佩芜身边,她跟着哭到:“小姐不要再伤心了,您喝了药,腿才能好啊。”   “哪里有好的时候!”齐佩芜捂着脸,不平道,“为何我的命这么苦!我的脸这样也就罢了,腿也……我不如死了算了!”   说着就要往墙上撞。   红花连忙拉着:“小姐,小姐别这样!夫人说会想办法给您把腿治好的!”   “夫人?”齐佩芜动作一顿,“对了,我娘呢,我娘为什么不在?这几天我娘才来了几趟……她是不是也嫌弃我成了废人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现在就露出真面目来了!齐佩芜越想越委屈,更加想要报复国公府。   红花道:“夫人去大将军府,见李夫人了。”   “我都这个样子了,我娘还有心思去将军府?”齐佩芜瞪着红花,不可置信道,“她是为了我大姐的事情去的吗?我伤的这么厉害,她在意的却是我大姐?”   “小姐别多想!”红花忙道,“我听嬷嬷们说,是因为将军府的楚小姐……”   说到这里,红花犹豫了下,看齐佩芜没有想打人的样子才接着道:“小姐你和楚小姐的事,被崇安公主看到了,还有您的姑姑……夫人要把这件事压下去。”   这么多人看到也没关系。齐佩芜闭上眼睛,她摸着脸上的伤,想到了这些日子丫鬟婆子们劝她的话。   说是她的伤不算什么,若是能够寻到神医,那她就能把腿治好了。   到时候她就能恢复了。   她上辈子身世被发现有神医的原因,齐佩芜想着,到时候神医给她治好腿,就想办法让神医归天。   齐佩芜越想越觉得这个办法好,只不过她的脸……齐佩芜看向红花,看的红花浑身发麻,才道:“红花,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知道有个大夫手里有治脸的法子?”   红花一哆嗦,“噗通”跪倒在床前:“小姐……”   “去把那个人找到,我要把脸治好,然后去寻神医!”齐佩芜道,“给你三天时间,若是找不到那个大夫,你也别回来了!”   红花欲哭无泪,可嘴上还得答应:“是。”   她哪里去找能治脸的大夫!可是话已经说出去,就收不回来了。红花只能让木樨和海棠、杜鹃几人看着齐佩芜,她自己一人出去寻医。   能够治脸的大夫又哪里是好找的!   荣国公府找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治好齐佩芜的方子,红花她只是一个下人,哪里有哪个本事?   此时红花只后悔她当时为何要多嘴。可她若是不多嘴,她的脸就会被齐佩芜毁了!   红花慢吞吞的离开明春园,往京中的街上走去。   齐京的街道多,红花心不在焉的走着,她一连问了好几家,都说没法子治脸。红花几乎心灰意冷,路过最后一家医馆的时候,红花想了想,下定决心往里头去了。   这最后一家医馆,若是再没法子,那她就出城跳河自尽,也免了回去遭罪!   红花进了医馆,就有小伙计上前:“姑娘看病还是抓药?”   “你们这里有没有能祛疤的药?”红花到底是见过世面的,小伙计迎上来,她也不露怯,“银子不是问题。若是有这种药,就拿来给我。”   小伙计一听红花是来打听这个的,就笑了起来:“您问药啊,不知您找这种药是要给谁用的?”   “给谁有那么重要吗?”红花瞥了小伙计一眼,“你就说有没有!”   “有倒是有。”小伙计谨慎道,“只不过,您还真得告诉我,这是给谁用的。”   红花见小伙计执着,便道:“行,这是给我家小姐用的。我家小姐划伤了手,留了疤,就让我来买药。”   红花怕外头关于齐佩芜容貌的传言更多,就没敢说实话,只说是家中小姐手上有疤。   却没想到小伙计听到这话脸色一变:“姑娘请回,我们没有那种药!” 第73章   “怎么没有?”红花皱眉,拿出国公府大丫鬟的底气来, “难道是怕我不给你银子不成!”   “这就不是银子的事。”小伙计摇头, “您还是回去,这世上能祛疤的药多的是, 也用不到我们这里来找。”   说罢伸手要请红花走。红花撇撇嘴,起身欲走。   这个时候,却有一个翠衣丫鬟从外头进来。小丫鬟进来后四处看了看, 抓住认识的药童说:“郭大夫呢?带我去找他!这玉骨膏真是神奇, 我家主人胳膊上那么长的旧疤都能给去了!”   药童见小丫鬟眼熟, 便道:“郭大夫在后头休息呢。你等一等。”   小丫鬟有些不高兴:“我要马上见到郭大夫, 我家主人胳膊伤的那么重,没想到郭大夫的药会管用!主人让我来谢郭大夫,你拦着我做什么!”   见小丫鬟这种态度, 药童仰起头, 带着几分傲气:“郭大夫治好的人可多了去了,你家主人是谁?能比陈国公府如夫人的身份还高不成?如夫人身边的大丫头来都要等着, 你……”   还未离开医馆的红花浑身一震, 往那边看过去。   如夫人是陈国公宠妾, 这在京中不是秘密。红花是丫鬟,平日里也没人在意她听不听得到污了耳朵的事,所以有事她出门,总能知道些外头街上传的话。   据说如夫人容貌娇柔艳丽,凭着一张脸跟了陈国公几十年。可后来她年老色衰,又一时不慎被养的猫挠伤了脸, 就惹了陈国公厌弃。   如夫人得宠时,虽说在陈国公府做不得什么主,但是到了府外不少人还是要给她几分面子的。她又被陈国公宠的目中无人,没少得罪外头的夫人小姐们。   所以后来如夫人毁容的消息传来,京中不少人想要看她落得孤苦。   红花也曾听过外头的人说起这些事,那个时候齐佩芜的脸还没有毁,如夫人她也是在京中找能够祛疤的药……   没想到还真让她找到了?红花眼前一亮,盯着那个绿衣小丫鬟。   小丫鬟并为察觉,她嘟囔了半天,最终被“如夫人”几个字吓得不敢再多说话。小药童昂着头走了,红花过去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小丫鬟打量红花半晌,认出红花应该也是大户人家的丫鬟,便收起了脸上的不忿:“我是城东刘家赵姨娘身边的大丫鬟,敢问你是……”   原来只是个没听说过的富户而已。红丫心底暗嘲,脸上却不显。她道:“我也是人家家里的丫鬟。姑娘,我刚才听你说那个郭大夫的玉骨膏治好了你家姨娘身上的疤?”   说起这个,小丫鬟眼前一亮:“是啊,我家姨娘的疤是被夫人打出来的,姨娘为此可伤心了。后来听人说这郭大夫手里的玉骨膏好用,就让我来了,没想到还真的有用处!”   真的有用处!红花心头松了些。看来她是不用担心没有能够回去交差的东西了。   只不过这药……为何国公府没打听到?而且刚才那小伙计听她说要给小姐用,脸上的表情也奇怪。红花就问:“为何这医馆伙计不愿意把药卖给我?难不成是怕我家小姐用了不好,砸了他家招牌?”   “小姐?你这东西是给你家小姐用的?”小丫鬟皱眉,“你打听这里的时候,就没人和你说过?”   “说过什么?”红花疑惑。   她哪里是打听来的,她是几乎走遍了这齐京所有的医馆药铺,挨家问出来的!   小丫鬟带着几分怜悯的眼神看红花:“这药啊,只能给姨娘用!小姐们可不能用的。玉骨膏伤根本,用了就不能再孕有子嗣。那小伙计也是怕出事,这才不愿意卖给你的。”   姨娘们只靠着容貌争宠。而且不管是如夫人还是这小丫鬟的主人,他们都已经生了孩子,年纪又大了,用这膏药即便是真的伤根本也没什么。   可小姐就不一样了。还未出闺阁的小姐若是真用了这种东西,将来出了事,家人还不得把郭大夫活吞了?   红花恍然大悟。   当初国公府的人定然也是打问到玉骨膏的,可这种东西在国公府的人眼里就是下三滥,哪里会拿给齐佩芜用!   小丫鬟接着说:“你还是去找别的药。世上祛疤的药多的是,耐心找找总能找到的。再说这种东西,哪里能给小姐用?”   祛疤的药是多,可红花知道上次齐佩芜治脸用的都是雪灵芝和虚禾子这种珍奇药材,这两味药都没能把齐佩芜治好,寻常的药物,哪里又能够起什么作用!   再说即便是有药,红花的时间也不多了。   但是这次的玉骨膏把如夫人都治好了……红花袖子下的拳头攥紧。   若是她不能拿药回去,或是拿了药没用,那齐佩芜不会让她好过的。   红花咬紧下唇,犹豫了半晌,终于对小丫鬟道:“多谢你了。”   她转身出了医馆,在外头等着。等小丫鬟终于能去找郭大夫后,她趁之前不愿意卖给她药的小伙计不在,闪身进去,找到药柜前的伙计。   “我要买玉骨膏。”红花张张嘴,心虚道,“我家姨娘要用。多给我些,我不缺银子。”   伙计答应一声,跑去医馆楼上拿下来几个瓷瓶,又教给红花这东西怎么用,然后收了银子,看着红花离开,才对他旁边的另一个伙计说:“这位姑娘好奇怪啊,怎么就好像怕让人看到她过来呢?”   “谁知道呢。”另一个伙计看着手里的药方说,“反正是给她姨娘买的,她又不是小姐们用,出不了事,牵连不上我们不就好了?”   伙计听着有道理,便点头去整理东西了。   *   明巷,齐宅。   齐斐暄坐在正堂,慢条斯理的合上手里的书,抬眼看向面前的人:“你是因为这个来找我的?”   “若只是因为这个,我自然不会过来。”卢瑁放下茶盏,目光凛然,“可周公子身份尊贵,我必然要防着别有用心之人。”   齐斐暄手上的动作一顿,满脸复杂:“周公子走后,我只见过周公子一面,再说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能对周公子做什么的吗?再说胡大黑那件事,即便是我做的,那也只是私事而已,和周公子的安危有什么关系?”   没错,这次卢瑁过来,就是因为胡大黑的事情。   当初齐佩芜找了胡大黑,想要让胡大黑害齐如君,却被早有准备的齐斐暄翻盘。后来齐斐暄将胡大黑抓住带了回来。   直到现在胡大黑都还在暗室里关着呢。   胡大黑的叔叔是长宁侯府的管事,极得长宁侯信任,眼见胡大黑这么久都没音讯,他便求了长宁侯查这件事。   一个下人的侄子,长宁侯自然是没功夫亲自去查的,他便把这件事托给了关系好的锦衣卫千户,让千户随意查查就好。   结果就查出来当时胡大黑去了城外,而除了胡大黑之外,那段时间在城外的人里,还有“齐眠”这个名字。   那个锦衣卫也听说过“齐眠”,他查到这里便不敢再查下去,而是把这件事告诉了卢瑁。   原本胡大黑一个地痞流氓是惊动不了卢瑁的,但是齐斐暄和周容雅认识,周容雅又对齐斐暄颇为不同,卢瑁便多了心。   但是明水溪边所有的痕迹都已经被周容雅的人抹去,再加上京城每天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所以即便是查出齐斐暄去过城外,那也不能当做什么证据。   可即便是这样,也耐不住卢瑁他对齐斐暄有成见啊!原本卢瑁就看齐斐暄是不安好心,现在再加上他的怀疑,卢瑁哪里还坐的住!   所以卢瑁便亲自来了齐宅。   虽说胡大黑的确是齐斐暄抓的,但是能把抓胡大黑和周容雅联系到一起……齐斐暄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道:“你想的也太多了。”   顿了顿,齐斐暄又问:“不过,周公子到底是什么身份?你这个锦衣卫指挥使都要听他的话?”   连卢瑁都要对周容雅言听计从,那周容雅的身份岂不是更加……齐斐暄脑海中闪过什么,惊讶道:“难不成周公子是……”   “不是!”卢瑁打断齐斐暄的话,“周公子是什么人,和你没关系。”   “没关系就没关系呗。”齐斐暄懒洋洋的,忽然想起什么,她脸上浮起一丝抑制不住的坏笑。   卢瑁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   齐斐暄清清嗓子,声音越来越大: “但是卢大人你为什么一直针对我啊?是不是因为我救了周公子所以你不高兴啦?”   说罢又补充:“难道你不想让周公子得救?”   “齐眠你不要信口雌黄!”卢瑁脸色一变,“我一片忠心日月可鉴!周公子得救我是最高兴的!既然这件事情和你无关,那我就不多留了,告辞!”   卢瑁还真怕继续留下去齐斐暄再说出什么诛心之论。   要不是有周公子看着,他非得收拾齐眠这小子!卢瑁气的不轻,不敢留下去,起身就要走。齐斐暄连忙跟上:“卢大人不再坐一会儿了?卢大人慢走,卢大人路上小心,不送了卢大人!”   说完看着卢瑁加快的步伐,忍不住笑出声。 第74章   送走卢瑁, 红丫便跑过来。   红丫自小就在齐京生活, 她从心底怕锦衣卫。卢瑁一走,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公子,那个锦衣卫好凶啊。我有点怕他。”   “没事儿。”齐斐暄笑笑, “有什么好怕的。他不敢把我怎么样的。你去准备马车。我们去各处的铺子里看看。”   现在齐斐暄名下的铺子都是从之前的那户人家手里收来的。而一换了新主家, 各家铺子都人心浮动。   从之前赌坊的管事荀彬就能看出来,各家铺子的掌柜管事们虽说面上听齐斐暄的话,但他们心底还是不怎么拿齐斐暄当回事。   要不然为什么齐斐暄让他们留心各种消息, 他们却打听不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尽是些鸡毛蒜皮?   现在看来他们这样是没什么, 可若不是有卖身契在,恐怕他们还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呢。   这次出去, 齐斐暄就是打算要看看他们究竟有几个是忠心,几个有二心。   以后齐斐暄就要开始实施计划了,身边的人都心思各异怎么能行?   红丫去喊车夫将马车套好赶到外头, 齐斐暄带上护卫们,一起往最近的铺子去了。   *   明春园。   红花拿着手里的东西, 忧心忡忡的进了清雅轩。   她是有些怕的。这玉骨膏虽说是能够治脸,但是只要一用了,就后患无穷。   何况还伤人根本……红花进得房内, 跪倒在齐佩芜面前:“小姐。”   齐佩芜正在用晚饭, 见红花抱着东西回来,她让房内下人都出去:“怎么,找到了?”   “找到了。”红花低头, “只是大夫说这东西伤根本,以后可能……小姐,您想好了再用。”   伤根本?齐佩芜好歹重活了一世,她也知道这三个字代表着什么。   若是将来真的没有子嗣……齐佩芜有些出神。她抚着脸上的疤痕,回头看一眼铜镜,又盯着红花看。   她的脸已经变成这样了,双腿还不知道能不能站的起来,再加上那颖欣伯府的夫人将她毁容的事喊出来……   齐佩芜暗暗咬牙,那颖欣伯夫人绝对是和她有仇!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没心没肺,喊的那么大声!   她毁容的事,定然已经在京中传开了,楚钦肯定也会知道,到时候楚钦还会愿意娶她吗?   更何况她不是国公府亲女,若是现在不早作打算,那等以后她的身世被揭穿要怎么办?   对齐佩芜来说,国公府只是她暂时的栖身之处。她一直认为自己身世更为高贵,满心的找到亲生父母,然后报复国公府一家待她“不好”的仇。   但如果她这个样子,恐怕是不能嫁到太好的人家。而且将来即便找到亲生父母,她也不会被承认。   所以……和以后无依无靠比起来,将来没有子嗣又能算得了什么!齐佩芜眼中透出狠色:“给我!”   “小姐三思……”红花有些害怕,“若是真的……”   “即便是真的出事,我也不会怪你的!”齐佩芜拍着桌子,怒道,“快些给我!”   红花不敢再劝,将玉骨膏递上去。齐佩芜也顾不得看看玉骨膏什么模样,打开盖子就往脸上涂那药膏。   红花低着头,满脸为难。但是现在为难也没用了,只能替齐佩芜隐瞒。   *   齐斐暄很快到了明光楼。   近些日子,因为陈窦娘做的糕点出彩,明光楼在京城中名声大噪,有不少人会来明光楼喝茶消遣。   明光楼是郑平安在经营,他是从齐宅出来的,事事以齐斐暄为先,所以即便明光楼人满为患,他也给齐斐暄留出了雅间,以备不时之需。   故而今日齐斐暄一来就有地方坐。她去了备下的天清阁,喝着茶等着各铺子的掌柜过来。   去通知各家铺子的护卫早已经回来,掌柜们也正在往这边赶。齐斐暄喝了口茶,问回来的护卫:“他们什么态度?”   “兴隆布庄的掌柜好像不太在意。”护卫想了想,“醉云楼的掌柜直接说他不想来。还是被账房先生劝着才没真的不来。”   齐斐暄摸摸下巴,把这两个人记在心里。   别人可以先不管,这俩必须找机会弄走。   正说着话,茶楼一楼传来喧哗声。声音越来越大,似乎还有人在叫喊什么。   这动静八成是下头打起来了。而且听那动静,被打的人似乎还挺惨的。   到底是自己的地盘,齐斐暄怕真的出人命不好收场,就带着陈悉下去,想要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茶楼一楼是大堂,郑平安脑子灵活,他早就请了说书先生来在大堂说书以便吸引人。这会儿说书先生也吓坏了,正躲在楼梯下发抖。而郑平安和茶楼的伙计们则是围着几个人。   离的太远,齐斐暄看不真切那边的情况,只听到郑平安透着慌张的声音。   “道长手下留情!道长莫要动手……哎哎哎道长轻点轻点!出了人命小店可担不起责任啊!”   郑平安都快哭了,他老老实实当个掌柜的,怎么今天就出了这种事!   那边传来清冷的声音:“呵,这种鸡鸣狗盗,无耻鼠辈,郑掌柜,你替他讲情?”   郑平安满头冷汗,他勉强干笑道:“道长,咱们这店小,哪里能私下处置这小偷。该把他交给官府的。”   道长?难不成那边是个道士?齐斐暄下了楼,拨开人群往里走:“怎么了这是?”   郑平安如蒙大赦,用袖子擦擦额头冷汗:“公子您可来了!这位道长……有人偷了这位道长的钱袋,道长就……”   齐斐暄看过去。只见地上躺着一个鼻青脸肿,衣衫不整的男人。而男人身上,还踩着一只脚。   被郑平安称为道长的人穿着一身道袍,背对着齐斐暄站立。   齐斐暄目光落到那位道长的满头白发上,有些疑惑。   刚才听他的声音很年轻啊?齐斐暄眨眨眼睛,拱手道:“道长手下留情。他偷东西,交给官府处置便是了。”   陈悉护着齐斐暄,生怕道士暴起伤到她。   “贫道这是替天行道。”道士踢了那人一脚,他转过身,齐斐暄这才看到道士那张清雅绝伦,看上去只有二十几岁,还颇有些显嫩的脸。   倒是让齐斐暄惊讶了一把。   她还以为这位道长只是声音年轻,没想到只是头发显老。齐斐暄出了一会神儿,接着道:“实不相瞒,道长,在下这茶楼可惹不起官司。”   “这天底下,恐怕没有阁下惹不起的官司。”道士淡漠的瞥了齐斐暄一眼,终究是放开了那个人。   郑平安赶紧让小伙计把那人逮住,又从他身上搜出钱袋还给道士。   道士接过钱袋,瞥了那小偷一眼,吓得小偷直往伙计身后躲。齐斐暄叹口气,让伙计送小偷去官府,然后请道长坐下,又让郑平安打发走看热闹的人。然后才对道士说:“道长受惊了。”   这么大的脾气,又冷冰冰的,看来得好好安抚,不然恐怕是要把她的明光楼都给拆了。   陈悉尽职尽责的护在齐斐暄身边。   道士看了齐斐暄一眼,淡淡道:“公子不必如此,贫道不会对普通百姓动手。”   一直警惕着他的陈悉看了齐斐暄一眼,齐斐暄用眼神示意他不用担心。让他先退到一旁。陈悉便往旁边走了两步,离桌子远了些。   “道长说笑了。”齐斐暄给他倒上茶,“不知道长从何出来,怎么称呼啊?”   “贫道无来处。”道士看着茶杯上浮起的茶叶,声音冰冷,“公子可称我了尘。”   了尘?齐斐暄听着名字耳熟,细想了想,惊讶道:“您就是了尘道长?曾经跟在先帝身边的了尘道长?”   了尘缓缓点头,面无表情的看着齐斐暄:“是。”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件东西:“这是贫道的度牒,公子可查看。”   齐斐暄没接:“不必,给我看做什么。道长收好,度牒重要,可别弄丢了。”   了尘却并没有收回度牒。他道:“公子还是看看。贫道此次前来,就是为了投奔公子。”   “投奔我?”齐斐暄眼角一抽,差点要伸手去摸摸这位道长有没有发烧,“道长您还不知道我是谁,就要投奔我?”   没想到了尘冷笑一声,低声道:“我知道,你是明光楼的主人,齐斐暄。”   这下齐斐暄背后冒出一层冷汗。她面色严肃起来:“道长,我们去楼上雅间聊。”   楼下人多眼杂,去了雅间才能放心说话。   了尘也没意见,几人进了天清阁,有小伙计随后而来:“公子,各家铺子的掌柜们已经有到的了。”   “让他们去后院等着。”齐斐暄道,“等我喊他们,再让他们再上来。”   小伙计好奇的看了眼鹤发童颜的了尘,应了一声后退下。   了尘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诧异的目光。他脸上并无异色。等小伙计退下,齐斐暄才问:“不知道长你为何来投奔我?”   了尘道长是谁?他可是曾经跟在先帝身边的人!他来投奔自己,究竟是有什么事?   了尘环视四周,看到雅间内众人后拧眉,冷冰冰的开口:“请公子让你的人都退下,贫道有话同公子讲。”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我以为了尘是个明徽那样的糟老头子?   了尘(冷笑):呵,人类。   鹤鹤(超小声):其实确实是个糟老头子……就是长的年轻,道士嘛,驻颜有方(什么) 第75章   想到了尘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齐斐暄让陈悉他们退下, 然后问:“道长现在可以说了。”   雅间内再没旁人,了尘走到窗边, 看着外头熙熙攘攘的人群,道:“时机已到, 贫道此次赴京,是来帮你的。”   “什么时机?”齐斐暄问,“道长想帮我做什么?”   “帮你回到国公府。”了尘的声音毫无波动, 似乎已经看透世间百态, “齐小姐。”   了尘这么一喊, 齐斐暄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她忙跑到了尘身边, 阻止道:“道长道长……”   可少说两句!再说下去怕是要把她老底都揭开了!   了尘转过身来, 眼睛缓缓闭上, 又睁开:“放心,贫道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的。”   齐斐暄这才松了口气:“道长你说帮我回国公府?不知你有什么法子?”   “天机不可泄露。这法子还需得你自己去找。”了尘坐到桌边, 轻轻挥了下手里的浮尘,“贫道只不过是祝你一把,教你些能用的上的东西。”   齐斐暄挑眉:“比如?”   “如何达到你的目的。”了尘目光落到齐斐暄头顶,一直冷冰冰的语气居然带了几分感慨,“你觉得,就凭你现在的本事,能去给谁当幕僚?”   ……居然连这个都知道。齐斐暄扯扯嘴角:“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好在手下人忠心。我让他们去探听京中动向,也能应付的来。”   之前听人把了尘道长吹的天上有地下无,齐斐暄还有些不信, 现在看来,了尘能够知道她的打算,也真的挺厉害。   了尘又道:“打探消息?若是被有心人注意到,可不会轻饶了你。”   齐斐暄点头:“道长说的是。”   “还有你手下的那几个人。”了尘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嗤笑一声,“笨手笨脚,脑子又不灵光,也就是你命好他们才没出事。”   顿了顿,了尘又道:“贫道来找你,也是因为大齐有难,贫道闭关三载,算出大齐国祚命数尽在你身上,你可不要让贫道失望啊。”   齐斐暄:“???”   大齐有难需要她相助?齐斐暄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听错了。   这是不是哪里不对?   齐斐暄欲言又止,最后实在忍不住:“道长是不是弄错了什么?”   “没弄错。”了尘看向齐斐暄的双眼,他眼里透出寒凉,“现在天下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你应该知道。”   齐斐暄当然知道。   皇帝现在怎样先暂且不管,就光是楚钦,即便皇帝活着,楚钦也要搅得大齐不得安宁的。   她抿着唇,没有说话。了尘也不在意,他捏起桌上小碟里放着的点心:“你的命与大齐国祚相辅相成,若是大齐没了,你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若是国破家亡,纵使齐斐暄有什么通天的福运,将来也是颠沛流离的命运。   即便是不颠沛流离,齐斐暄也不想看到战乱。   但是她和大齐国祚……齐斐暄越想越荒谬,只得摇头:“我不信。”   “现在不信没关系。”了尘并不在意,他道,“等以后你就知道了。只是,你想不想回国公府?”   当然想回去。齐斐暄拱手:“请道长教我。”   仅凭她一个人,势单力薄的想要做什么也力不从心,从这些日子她做一件事要废的功夫就能看出来,如果仅凭她自己,估计到时候楚钦和齐佩芜俩人暗通款曲了她都不一定能回国公府。   虽说齐斐暄是才穿越来没几天,但……估计是这具身体的原因,齐斐暄见到谢夫人时,就满心的亲切。   她想要回去。   了尘将小点心放到嘴里吃掉,然后起身,用浮尘将桌上残渣拂去,淡然道:“那你就拜贫道为师。贫道所学,只会教给徒弟。”   拜他为师?齐斐暄仔细想了想,问:“道长会教我算命占卜吗?”   “不会。”了尘道,“你命中带福,若是算命,出口必成真,扰了旁人命数,反倒不美。”   无论是谁都不敢保证自己算无遗漏,别人算错了也只是算错了,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后果。可齐斐暄就不一样了。   齐斐暄命格特殊,她做什么都能成。要是学了玄学之道,那么她只要一出口断言其人其命,被算命的人就会按照齐斐暄所说的命数走。   到时候若是算出什么错,岂不是平白造孽?   齐斐暄歪歪头:“那道长要教我什么?”   “武功。”了尘围着齐斐暄走了两圈,得出结论,“你是个可造之材,若是好生跟贫道学,将来定然功夫了得。”   “还有你的下人们。”了尘说起这个,眼中浮现一丝嫌弃,“贫道会帮你教他们如何探听消息。”   齐斐暄好奇:“您会的这么多吗?”   他一个道士,会武功还好说,毕竟四处云游不能没有防身的法子,可是会打探消息……了尘真的是道士?齐斐暄皱眉,满心疑惑。   似乎是看出齐斐暄的想法,了尘冷笑,他将桌上盛放着点心的碟子拿走放到一边,然后屏气凝神,抬起右手拍到桌面上。   只听“啪”的一声,那张黄花梨木的桌子便碎成无数巴掌大的小块,噼里啪啦的落到地上。   齐斐暄惊讶,了尘却面无表情,仿佛刚才只不过是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收回手:“贫道也曾随侍先帝,为何不能懂这些?”   外头听到动静的陈悉慌张敲门:“公子!公子没事?道长……道长?”   “我没事。”齐斐暄看着地上的碎木头,深呼吸一口气,尽量平复下心情,“陈悉你先下去。”   “那公子,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记得喊我。”陈悉退下。   了尘看着门口的方向,点点头:“这人倒是有几分忠心。”   又问齐斐暄:“怎么样?要不要拜贫道为师?”   齐斐暄想了想,抱拳道:“师父!”   不管怎么样先拜了师再说!反正了尘这人厉害的很,古代又讲究天地君亲师,师父对徒儿就跟对亲生的孩子一样,只要不是太丧心病狂的师父,应该都不会害徒弟。   了尘又是这种世外高人,更加不会害徒弟了。   听到齐斐暄喊师父,了尘眼中的满意一闪而过,他声音都比之前缓了几分:“好,乖徒弟。师父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便从他那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只白玉哨。   他道:“这玉哨就给你了。”   “给我了?”齐斐暄接过,看着手中雕工精致,玉质细腻的哨子,“这是做什么的?”   “你吹响它就知道了。”了尘并未直接回答。他抖落衣服上的木屑,往旁边走了两步。   齐斐暄盯着哨子看了半晌,然后憋足气吹响它。   哨子发出悠扬婉转的声音,齐斐暄停下,稀奇道:“这声音好听!”   话音未落,窗外便传来鸟鸣声,有巨大的鹰隼从天上飞下来,冲进天清阁中。   那只鹰带起来的风将地上的木屑扬起,正好扬了齐斐暄满脸。齐斐暄艰难的擦干脸,看着已经落入雅间内的,巨大的鹰隼。   那只鹰歪着脑袋,看看了尘又看看刚才吹响玉哨的齐斐暄,黄豆大小圆溜溜的眼睛里透出疑惑。   它冲了尘叫了一声。了尘摸摸它的头,让它看齐斐暄:“神勇,以后她就是你的主人了。”   鹰隼又叫了一声,齐斐暄居然从中听到了几分委屈。了尘就道:“这不是旁人,是我的徒弟,以后若是我不在,你就替我保护她。”   鹰隼这才不情不愿的转头冲齐斐暄低低叫了声,像是在打招呼。   齐斐暄挠挠头,也打了个招呼:“你好,我是齐……齐眠。”   说完觉得自己有点傻,齐斐暄就笑起来。这只鹰怎么可能听的懂人话?   虽说刚才了尘和它有来有往的,但那估计是他们之间特有的默契。   齐斐暄看着鹰隼,没想到那只鹰居然点了点头。   它点了点头!齐斐暄的眼睛“哧溜”就瞪大了。   了尘轻轻抚着鹰隼的后背,道:“这只鹰是贫道捡来的,一个月后才满三岁,它名字叫神勇,颇通人性。以后就让它跟着你。它极爱吃肉,不过若是没有肉,粗粮它也吃的下去。”   齐斐暄从没见过这么大的老鹰,听了尘说让这只鹰跟着她,齐斐暄心里有几分高兴,她用手去摸神勇的翅膀,对神勇说:“放心师父,以后神勇跟着我,缺不了肉吃。”   神勇似乎是听懂了,它兴奋的拍起翅膀,雅间里的东西又开始乱飞。   齐斐暄:……   了尘摁住神勇:“还有一只叫威武,它们是兄弟俩,倒都能送信,你以后若是有不方便让人带的信儿,可以让神勇送。”   这个见面礼,可真的是有心了。齐斐暄摸摸神勇,笑道:“我明白了!”   说完想到自己还没送拜师礼,齐斐暄有几分赧然:“我还没送师父东西呢。师父可有什么喜欢的?”   “我喜欢大齐国泰民安。”了尘目光深邃,“若是有心,就莫要让奸佞得逞。”   齐斐暄点头:“师父放心,我会尽力的。”   作者有话要说:  神勇:委屈!为什么让我跟着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我神勇就算是……   暄暄:给你肉吃哦!   神勇:真香,新主人真好,我真喜欢他。   鹤鹤(暗搓搓):我们神勇果然铁骨铮铮…… 第76章   了尘“嗯”了一声:“去做你自己的事。我在这里等着你。”   茶楼后院还有一群掌柜管事在等着齐斐暄。可齐斐暄并没有动身。她摸着神勇的脑袋想了半天,才说:“师父, 我有件事想要问你。”   “你说。”了尘道。   “师父说我的命好。”齐斐暄顿了顿, “可是……为什么我会遇到这些事?”   当初齐斐暄刚出生的时候了尘就说过她是好命, 现在了尘来找她, 又说她福运无双,既然是这样, 又为何会被张芸秋换了命格,被抱离国公府?   若不是后来她穿越过来, 那大齐的齐斐暄, 可就已经死了。   而且齐斐暄之前也察觉到了, 她只有想要什么东西才会成真,可若是想回国公府,却是要自己努力的。   这又是为什么?   了尘看出齐斐暄的疑惑, 他用拂尘轻轻扫过神勇。神勇叫了两声, 用头蹭蹭齐斐暄的手心,然后扑腾着上了窗台,从那里飞出去。   了尘看着神勇的背影,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齐斐暄一头雾水。   就听了尘接着说:“你并非有大功德之人,也没有做过能惊动天地的事情。占了个好时辰和好出生之地, 就能有这么大的福运, 这世上哪里有这么好的事情?”   齐斐暄懂了些什么,她静静的听了尘说。   “无论是张氏换命,还是你的身世, 皆因这福运。福运不是平白得来的,你若是想此后一生无忧,就得受得这次磨练。”了尘神情高深莫测,“这也是劫数,若是过得去,一生平步青云,此后无忧。若是过不去……”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可齐斐暄明白了尘的意思。   若是过不去,自然就香消玉殒,此后再也没有齐斐暄这个人。   原本的那个齐斐暄,可不就是过不去吗。齐斐暄有些惆怅,她叹了一口气,将衣袖上神勇的羽毛摘下来:“我懂了。”   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天地公平,怎么会让她平白无故的就得到这么好的命数?   所以她才要经历这一切,才要帮着大齐稳固国祚。   齐斐暄忽然有了几分疑惑。这个世界,真的只是一本书而已吗?   那么三观不正,有齐佩芜和楚钦那种主角的书会有这种思想?齐斐暄问出心中疑惑:“师父,我现在所经历的一切,是真的存在吗?”   问完又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尘真的能知道这么多?   没想到了尘却道:“为何不是?”   他直视齐斐暄的双眼,一字一句,说的清楚:“这世间万物,皆有规律。我知道你必然有奇遇。无论你经历过什么,你如今所看到的,都是真的。”   如今看到的都是真的?齐斐暄还没来得及细想,外头陈悉便又来敲门:“公子?”   “怎么了?”齐斐暄问。   “掌柜们都来齐了。”陈悉道,“公子您……”   刚才了尘动手打人,给陈悉留下了他爱动手的印象,后来雅间又传出去那么大的动静,陈悉是真的不放心。   他是真怕了尘动手打齐斐暄。   “我一会儿过去。你让他们先等着。”齐斐暄道,“不必着急。”   陈悉只能闭嘴,在外面等着。   了尘道:“你要去见你的人?”   “是啊。”既然已经认了师父,齐斐暄也就没有要隐瞒的了,她道,“我买下了铺子和下人,现在要去把有二心的揪出来。”   “既然如此。”了尘道,“我和你一起去。”   “师父?”   “你以为,你能应付的了他们?”了尘瞥了眼齐斐暄,“你才多大。”   多大……她两辈子的年纪加起来,应该有三四十岁了。不过齐斐暄也只是摸摸鼻子道:“师父请跟我来。”   天清阁的门被打开,齐斐暄从里面出来,看到等在门口的陈悉。   陈悉见齐斐暄不像是有事的,才松了一口气道:“公子,您没事儿真是太好了。我还以为那道士……”   了尘冷笑:“这是贫道的徒弟,贫道当然不会把她怎么样。”   “啊?”陈悉愣了。   齐斐暄笑:“一会儿再跟你说。你让伙计把里头打扫干净,还有那窗户也修一修。”   神勇展翅极宽,刚才它飞进雅间的时候,硬是用翅膀把窗框给打坏了。   陈悉往雅间里看了一眼,看到那里面碎了的桌子和摇摇欲坠的窗户,浑身一抖答应下来。   齐斐暄便和了尘一起去了后院。   茶楼后院的厢房是值夜的伙计住的地方,也不大。掌柜们一来,这里就被占的满满当当,幸好天已经不冷了,有几个掌柜就站在院子里透气。   这会儿他们正在说闲话。   有个穿着紫色衣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背对着门口站着,他手里还把玩着一把紫砂壶,带着几分不屑道:“也不知道这富家小公子叫咱们是有什么事儿?”   “谁知道把咱们这些人都叫过来想作甚!”有人应和,“一个小孩子而已,该不会想要颐指气使的教训咱们?真是笑话了。”   “就是,原先老主家都没能把咱们怎么样。”中年男人道,“那小公子还说让咱们干什么?打听京中的事情?”   “打听什么!让账房写点什么送过去就是了!也就荀彬,假惺惺的当回事!”   被点名的荀彬正在厢房门口站着,听有人说,他脸上就带了笑:“再怎么也是咱们主家,主家的吩咐,自然要听的。咱们卖身契还在主家手里呢。”   “要我说你就是胆子太小!”紫衣衫的中年男人哼了一声,“老主家都不敢把咱们怎么样!虽说咱们的卖身契在主家手里,可咱们这些年来也没少出力!再说这么多铺子呢,真要把咱们怎么样了,他找谁打理铺子去?”   “就是,再说老主家他也不敢发卖咱们啊,咱们知道他那些铺子里的事儿,把咱们卖了,他不是给自己找事!”   这就是奴大欺主了。   原先那户人家败落,估计也有这群人欺上瞒下的缘故。怪不得当初陈悉卖那家人产业的时候,他们的价格那么低,原来是有这种刁奴。   陈悉也想到了这点,他惭愧道:“之前买这些铺子的时候,我也细细的打听过,只知道他家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听说那户人家做主的老太爷刚去世,他家又一直亏损……我早就该想到是他家公子管不住下人的。”   下人刁钻,再加上养尊处优的公子哥儿不愿意操心,生意又亏损的厉害,卖掉家产也正常。   “没事,他管不住,我管得住就成了。”齐斐暄并没有在意,她示意陈悉先不要说话,她听那边那些人的话有意思,就站在厢房不远处没动。   红丫却受不了了,她越听越觉得离谱,忍不住气喊了声:“公子来了!你们都干什么呢!”   掌柜们这才转过身来,见齐斐暄在,他们也不怕。   原先说话最嚣张的中年男人也不行礼,只说:“公子来了,小的们没注意,公子恕罪。”   齐斐暄笑了:“那我要是不恕罪呢?”   她说这群人怎么回事儿,原来没把她放眼里啊?齐斐暄脾气好,但这并不代表她能够容忍别人欺瞒她。   之前她就想过,若是没有卖身契,这些人不定干出什么事儿来。现在看来,怕是卖身契都不管用了!   这就敢不把她当回事,若是时候久了……齐斐暄笑意越来越冷。   可偏偏那边的掌柜不当回事。可能是之前的主人家太宽松,他连样子都懒得做:“不恕罪,那小的可就不知道公子要如何了。”   红丫怒道:“大胆!你一个下人,敢和公子这么说话?”   “你也是下人,又为何这么和我说话?”那人打量红丫几眼,轻浮的笑。   了尘挥了挥拂尘,看向齐斐暄,似乎是在看齐斐暄要怎么处理这事儿。   齐斐暄问:“你是哪家铺子里的?”   “我是兴隆布庄的刘季旺。”他道,“公子不认得我?”   “那刚才和你说话的那位想必就是归云楼的何林掌柜了。”齐斐暄语气软乎乎的,似乎一点脾气都没有,“还有谁也觉得我不敢把你们怎么样呀?”   齐斐暄的模样的确像是个没见过世面,被养的不知人间险恶的小公子。   刘季旺见此,更以为齐斐暄好欺负,她胆子大了,居然开始训起齐斐暄来:“除了荀彬那个假模假样的,我们都这么想的。”   说罢居然摆谱想要教训齐斐暄:“小公子啊,你这脾气比我们老主人家的小公子都软,这样可不行啊。”   齐斐暄没接话,她道:“你身上穿着的这件衣裳,是价值不菲的紫绫缎吗?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只凭着你每个月的银子,是穿不起的?”   紫绫缎这种东西,齐斐暄也听说过。这东西虽然比不上贵重的布料,但也算是价值不菲,一般也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够穿的起。   现在却出现在刘季旺身上?   而且……齐斐暄又说:“还有你这手里的紫砂壶,怕也是千金难买?”   “小公子果然识货!”刘季旺听出齐斐暄的话外音,他掩盖道,“我这紫砂壶,是贵人所赏,听说值钱,我不敢放下,就怕被人偷走。”   “哦,是吗。”齐斐暄声音又软下来,让刘季旺听着,就是在害怕,“是谁这么大方啊?”   “哎,这日子久了,我也不记得了!”刘季旺拍着他的肚子,“至于这布料,让公子见笑,我攒了几个月的银子,自己买下来的,可没敢占布庄便宜。”   齐斐暄点点头,温吞道:“是这样呀,那……各位掌柜,你们身上的东西都是怎么来的呀?”   这些掌柜们身上的衣着穿戴都不像是他们能够置办的起的,是怎么回事儿,还用得着想?   怕是那原主人家亏损,也有他们的原因在!   齐斐暄也知道些他们那原主人家里事情。那户人家里管事的老太爷病重了挺久,公子又是个不成器的,好骗的很。这些人就养肥了胆子,仗着主家找不到可信的人代替他们,就这么欺负人!   但是如果还想欺负齐斐暄,那他们可就挑错了软柿子!   那边掌柜们似乎是觉得齐斐暄不会惩罚他们,便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   理由也就那几个,这个说是贵人赏的,那个说是自己攒钱买的,都把自己说的清清白白,丝毫没有拿过主家的东西。   齐斐暄听着他们胡说八道,脸上的笑容加深,她指着掌柜们,把穿着打扮明显有问题的几位点出来:“站到我面前来。”   有人问:“公子此举何意?”   一直在厢房门口,没有被喊过去的荀彬却笑了。   何意?想收拾你们呗!   真以为公子他装成人畜无害的样子,就不敢把你们怎么样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弱小,可怜,又无助,嘤嘤嘤这群人好可怕,人家害怕怕……   荀彬(跪):公子,说话归说话,您先把手里的狼牙棒放下…… 第77章   被叫过去的掌柜们有灵醒些的, 已经察觉到不对劲。可刘季旺却丝毫没觉得有什么。   他还在把玩紫砂壶, 脸上甚至依旧带着不屑的笑。   看上去是认准了齐斐暄不会把他怎么样。   齐斐暄微笑,对陈悉使了个眼色。陈悉早就看刘季旺不顺眼,这会儿得了齐斐暄的授意,他带着护卫上去把刘季旺等人给摁住。   有掌柜被吓得不敢吱声,不过还有几个没反应过来的想要动手反抗,可护卫们都是镖师出身,真动起手来,他们这些已经养尊处优习惯了的掌柜又怎么是对手!   一时间茶楼后院阵阵鬼哭狼嚎,齐斐暄听着心烦, 便对陈悉道:“堵住他们的嘴, 别让他们再叫了。让人听着不像话。”   明光楼还得做生意呢,真要让他们嚷起来,前头喝茶的客人肯定是坐不住的。   陈悉让护卫找了抹布来塞进谢谢掌柜的嘴里。   护卫们身手敏捷, 动作利落, 刘季旺手中的紫砂壶落到地上,被摔成碎片。他懵了, 挣扎着把嘴里的抹布吐出来:“你们做什么!无法无天了?公子你……”   “我怎么了?”齐斐暄撇撇嘴, 冲他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 “你是不是还想骂我?”   刘季旺看了眼未被抓的那几个掌柜,再看看他自己:“公子为何只抓我们?”   “为何?”齐斐暄蹲下, 指指地上的抹布。陈悉便将它捡起来,随时准备重新塞回刘季旺嘴里,齐斐暄道, “我为何抓你们,难道你心里不清楚?”   顿了顿,齐斐暄又说:“再说了,我抓你们,还需要和你们交代缘由?你们这些人的卖身契都在我这里,不早说抓你们,我就是打死你们,也没人能够说什么。”   大齐虽有不能随意打死打伤下人的律法,但主家若是真的把下人打死,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更不会被追究。   毕竟谁会替下人出头呢。   看齐斐暄不像是开玩笑,刘季旺才终于知道害怕。但是这么多年刁难主家养出来的习惯却不是那么容易改的,刘季旺开口,却是威胁的话:“公子这么对我们,真不怕那些铺子开不下去?”   齐斐暄抓的人不少。   她有十几家铺子,老实听话的掌柜却没有几个,现在被抓了的也有七八个,刘季旺所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   这要是别人可能就怕了,但是齐斐暄却不怕。她脸上笑意不变:“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陈悉。”   陈悉立刻就用抹布堵住刘季旺的嘴。   齐斐暄道:“这些年,你们应该也搜刮了不少主人家的东西?让我看看有谁想要自己交出来?自己交出来的话,说不定我会把你们卖去好一点的地方。”   这群人不能留,他们手里的东西也要拿回来。但是他们搜刮到手的财帛估计早已经放到别人名下了。   齐斐暄看着在场的掌柜们:“不要以为你们过继个侄子外甥的养在别处,再把东西都放到他们名下我就查不出来了。我可以请锦衣卫帮忙查。”   一听到锦衣卫的名字,当场就有人忍不住哭出声,痛哭流涕的要把他之前偷偷留下的银子还回来。   那边的荀彬眼睛一转,跟着跪下:“公子!小的手里也有些银子!现在愿意全都交给您!”   齐斐暄挑眉。荀彬背后一凉,接着说:“小的贪了钱!原先老主家管的不严,再加上刘掌柜他们也……小的就动了心思……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公子不要卖了我!”   居然还这么干脆的认错了?齐斐暄点点头:“好,留着你。陈悉,派几个人跟着他荀彬。荀彬你回家去把家里的东西整理好,送去明巷的齐宅,再让人清点了来告诉我。”   别的铺子倒还好说,可赌坊不是一般人应付来的,荀彬这人留着,倒还有几分用处。   荀彬点头如捣蒜,和陈悉叫出来的几个护卫一起出去了。   一看荀彬这样,有几个胆小的就不敢再隐瞒下去了,他们也怕齐斐暄真的叫了锦衣卫来,纷纷竹筒倒豆子一样把他们暗中扣了多少钱给说出来了。   陈悉派了护卫跟着他们去查。于是院子里也就没剩几个人。剩下的还嘴硬死扛着不说的,也就只有刘季旺带头的几个人。   这几个人估计是狠下心来不说实话,陈悉踹了他们几脚,他们都没吱声。   齐斐暄叹气,盯着刘季旺道:“你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了?红丫,去镇抚司找韩千户。就说我请韩千户查这些欺上瞒下的掌柜。”   红丫“哎”了一声,连蹦带跳的去了。   剩下这几个人不愿意说实话,齐斐暄也不急。她让贞珠搬来了桌椅,坐到后院的一棵树下,请了尘也坐:“师父,站了这么久,您累了?坐。”   “我可没那么娇气。”了尘冷笑一声,不过还是坐到椅子上。   他看着院中被摁着趴在地上的几个人,眼中寒意凛然:“你打算就这么把他们卖出去?”   “不啊。”齐斐暄摇头,“他们知道的太多,我在想,有什么法子能让他们别多嘴多舌。”   趴在地上,因为不老实而被护卫锤了好几拳的刘季旺眼前一亮,似乎想要说什么。   不过了尘没给他这个机会。了尘面无表情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里面是哑药。”   齐斐暄:???   “哑药?”齐斐暄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给他们灌下去。”了尘对陈悉道,“让他们彻底闭嘴。”   “不是,师父,您先等等……”齐斐暄感觉自己的三观被刷新了一遍,她问,“师父您一个道士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道士不是慈悲为怀吗!那了尘为什么会有哑药这种东西啊?   更可怕的是了尘还随身带着!   齐斐暄拍拍额头,让自己清醒过来:“师父?”   “道士?”了尘瞥了齐斐暄一眼,“谁告诉你,穿道袍的就一定是道士了?”   “哈?”齐斐暄不可置信,“师父您说什么?”   了尘却并没有回答。他将小瓷瓶递给陈悉,又交代了用法。   陈悉看向齐斐暄,齐斐暄点点头,陈悉便让人端了水来,将小瓷瓶里的粉末倒入水中。   然后他让人掐住刘季旺几人的脖子,将那碗水挨个给灌下去。   那碗水一入口,刘季旺几人就变了脸色,他们浑身抽搐起来,陈悉灌完最后一个人就躲开了,任由他们在地上打滚。   齐斐暄喝了口茶,长长的叹了口气。   刘季旺这些人不怎么识字,他们的嗓子一哑,就不会再传出去什么不该说的话了。   出去喊人的红丫这会儿也把韩云观喊了来。韩云观一直穿着飞鱼服,进茶楼的时候,引起茶楼里茶客们的一阵骚动,不过好在韩云观到了后院,茶客们倒也没太多关注。   韩云观还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见了齐斐暄,他便跑过来:“阿眠!你在这里呀!听说你有事要我帮忙?”   “对啊。”齐斐暄起身,扶着韩云观的肩膀让他稳住,“说来惭愧。我这里几个掌柜的账面不太清楚。”   她把来龙去脉和韩云观细说,韩云观气道:“刁奴该死!你放心,我定会帮你查出来他们的家底!区区奴仆,能攒下几个钱?他们家中所有的银子,估计都是贪了主家的!”   说着就要让他的随从去查这件事,没成想他一转头,看见了坐在椅子上的了尘。   韩云观愣了会儿,奇怪的试探着问:“了尘道长?”   “云观。”了尘还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不过语气倒是多了几分温和。他像长辈般看着韩云观道,“长高了。”   “这么多年了,我自然长高了。”韩云观笑起来,他好奇的问齐斐暄,“阿眠,了尘道长怎么在这里啊?”   他们认识?齐斐暄压下心头疑惑,道:“了尘道长是我师父。”   “你拜道长为师了?我怎么不知道!你都不告诉我!”韩云观委屈道,“道长你收徒也不告诉我!”   “……刚拜的师,你来之前一盏茶的功夫而已。”齐斐暄道。   韩云观惊讶:“什么?”   “嗯。云观不必着急。齐眠说的是真的。”了尘道,“我观齐眠气度非凡,知她将来定然会有一番作为,故而收她为徒。”   了尘这番话说出来,韩云观便没再敢说什么。他对齐斐暄道:“道长他年纪大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照顾道长。”   “年纪大?”齐斐暄问,“冒昧问一句,师父他多大了?”   这可把韩云观给难住了。他挠头想了好久,才道:“我也不清楚,我很小的时候,道长他就是这个样子了。想必他……”   了尘甩了下拂尘。韩云观抖了抖,他立刻闭嘴,乖巧道:“我去查这些下人,阿眠你等我!”   说罢便跑出去。   齐斐暄:……   所以了尘到底多大?齐斐暄看向了尘,只见他面容清秀皮肤细腻,若是不看他那满头白发,还真的会以为的只有二十几岁。   ……即便是看到他的头发,也会误认为他年纪不大。了尘看向齐斐暄,齐斐暄心虚,移开目光。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道长到底多大了?   了尘:我二十岁。   鹤鹤:只有三岁的鹤鹤作证,了尘道长的年纪和鹤鹤一样真实! 第78章   那边刘季旺几人已经不叫了, 他们趴在地上,身上贵重布料做的衣裳也已经被泥土沾的不能看。   齐斐暄摇摇头, 带着几分可惜道:“若是安分守己, 又如何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然而他们又怎么会安分守己?俗话说得好,财帛动人心, 贪财本没什么错, 可他们却这么大的胃口, 甚至连主家都不放在眼里……   齐斐暄对他们毫无同情。她道:“把他们捆好,下午叫牙婆来一趟。他们家人的卖身契都在咱们这里, 一会儿把人都带来,一起卖了。”   “是。”陈悉应下,让护卫去找了麻绳将刘季旺几人捆了个结结实实。   虽说刘季旺嘴不能说话,但他听得懂齐斐暄在说什么,一听到齐斐暄说要把他的家人都卖了,刘季旺拼命挣扎,似乎是想要求饶。   他身后被绑起来的人也不安分起来,齐斐暄冷冷道:“早知今日, 何必当初?陈悉, 把他们关柴房里。”   护卫们把这些人拽进柴房, 后院终于安静下来。茶楼的伙计送了点心来,了尘吃了几块小点心,对齐斐暄道:“心软可成不了大事。”   “师父?”齐斐暄问,“此话何意?”   “无意。”了尘道,“这点心不错。是谁做的?”   “是茶楼里的厨娘。”齐斐暄回答, “师父你若是喜欢,我以后让茶楼每天给送。只是不知……师父是在何处落脚?”   顿了顿,齐斐暄又问:“不然师父就来我家住下?”   人都说了尘道长喜好云游四方,想必也没什么固定的居所。让了尘住在齐宅,平日里见面也方便。   了尘道:“也好,我也能帮你训训这群护卫。”   陈悉羞愧的低下头。他虽当过镖师,但功夫和身手却不如了尘。   刚刚了尘拍碎桌子,就把陈悉吓得够呛。好在现在齐斐暄拜了尘为师了,想必了尘会尽心教齐斐暄。   外头刮起一阵小风,将后院地上被刘季旺几人折腾出来的尘土吹起来,齐斐暄用袖子将尘土挥开,对了尘道:“师父,咱们先去雅间里坐着。”   了尘也没拒绝。   天清阁乱糟糟的,眼见是进不去了,一行人进了空闲的另一间雅间。齐斐暄喝着茶,等着韩云观回来。   等了没多久,之前带着荀彬出去的护卫就带着账本过来了。他进得雅间,将手里的账本交给齐斐暄。   那账本上记着的是荀彬他们这些年拿到手里的钱。   赌坊这种地方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为挣钱的,不过荀彬表面功夫做得好,他虽拿钱,但也没拿到太多。但是剩下的那些人可就不那么老实了。   齐斐暄翻看着账本,护卫问:“公子,荀彬他们……怎么办?”   “让荀彬继续在赌坊管事。”齐斐暄道,“赌坊鱼龙混杂,我这里找不到合适的人去管。荀彬他接人待事还是有那么几分敬畏心,用他也好。”   荀彬这人虽然一看就知道他有鬼心思,但好在他胆子不大,或者说他心里有数,太越界的事情,他是不敢做的。   就像是之前,齐斐暄第一次去赌坊的时候,荀彬还带着偏见,后来他就不敢再不老实了。   看在他第一个交代的份上,给他个机会也没什么。   护卫应下,齐斐暄接着说:“刘季旺的家里人怎么样了?抓来了吗?”   “刘季旺的家人都在城东。”护卫道,“还要等一会儿才能过来。”   “那就等着。”齐斐暄不慌不忙的喝口茶,余光瞥到了尘几乎快把小点心吃完了,就问,“师父饿了吗?我们吃饭?”   “不必。”了尘道,“我不饿。”   齐斐暄无奈,只能让伙计把新点心端上来。   *   该说锦衣卫就是锦衣卫,韩云观出去没多久,就把刘季旺几人的底细给摸清了。   好人做到底,韩云观干脆直接让他手下的人把刘季旺几家人给捆成粽子带给齐斐暄。   茶楼人多,韩云观怕有心人传乱七八糟的话,直接带着人从茶楼后门进去。   为了防止这群人闹腾,韩云观直接卸了他们的下巴让他们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些人拖家带口的也不好往楼上弄,韩云观干脆把他们和刘季旺几人关在一起,又让人好生守着,这才上了后厨专用来送茶点的楼梯去找齐斐暄。   齐斐暄正在看账本。   那账本上记着的是这群掌柜们这些年来贪下的银子。这些人是家生子,从很小就在铺子里帮忙,后来当上掌柜,便仗着老子娘在老主人家做事肆无忌惮。   这里头最可恶的就是刘季旺。齐斐暄目光落到刘季旺的名字上,眼中泛起一层寒意。 第79章   这群人绝对不能轻饶。齐斐暄合上账本, 对韩云观说:“麻烦你了。”   “我们之间,还用得着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韩云观笑嘻嘻的说, “话说回来, 阿眠你好像很忙啊。我一直不见你出来,等以后你什么时候有空, 我带你出去喝酒!”   齐京的公子哥儿们就喜欢打马游街, 斗鸡喝酒。韩云观以前没什么关系好的朋友一起出门, 早就憋的难受,现在认识了齐斐暄, 就总想拉着齐斐暄一起出去。   齐斐暄笑了笑:“好啊。”   韩云观待人真诚,她也很喜欢韩云观这个朋友。   从这个雅间的窗户看出去,能够看到茶楼的后院,齐斐暄便推开窗往后看,正巧看见后院一院子的男女老少。   韩云观刚带来的人被送进了柴房,可刘季旺他们家里人多,之后送来的人就塞不进去了,只能让他们在院子里待着。   那群人被绑的结实, 又塞着嘴, 被韩云观手下的人盯着, 也不敢不老实,就连哭都只敢低声哭。   齐斐暄看了会儿便关上了窗子,和韩云观说话。   韩云观看了眼雅间内没怎么说话的了尘,小声道:“阿眠,我听说了尘道长一直不愿收徒, 怎么今日收你为徒了?”   “大概这就是缘分。”齐斐暄想了想,“你好像和道长很熟悉?”   “小的时候见过道长。”韩云观道,“迁都的时候,十五年前,那个时候我只有三岁。”   迁都的时候?那就是她刚出生那一年?齐斐暄继续听,韩云观看了眼了尘,见他没注意这边,才接着说:“我娘说了尘道长辈分大,我娘都要叫他一声姑丈……只不过道长出家了,不能这么称呼他了而已。”   “姑丈啊,那辈分的确……”说了一半,齐斐暄愣住,“等等,姑丈?”   了尘道长,姑丈?齐斐暄怀疑自己听错了:“真的假的?了尘道长不是出家人吗?”   “那他又不是天生就是出家人。”韩云观小心翼翼,生怕了尘听见一般道,“道长出家前成过亲的,他曾经求娶过和安大长公主,可惜道长成亲的时候……”   话未说完,就听了尘冷笑。   韩云观立刻闭上嘴,转头去看了尘:“道长,那个……您要回家看看吗?”   “贫道方外之人,哪里有家?”了尘看着韩云观,目光冰冷,“你若是无事,就先回家去。”   了尘盯得韩云观打了个冷战,他干笑两声,往齐斐暄身后躲了躲,拽着齐斐暄的衣袖道:“那我先走了!阿眠你送送我!”   听出韩云观话里有话,齐斐暄忙道:“好。师父,我送云观走……您老人家先在这里坐着……”   说完韩云观就逃也似的拉着齐斐暄往外跑。   两人跑到后院,齐斐暄问:“怎么师父好像不太高兴?”   “道长不愿意听到别人提起以前的事。”韩云观叹气,有些惋惜,“当初道长也是个鲜衣怒马的世家公子,若不是后来的变故,现在应该也已经子孙满堂了。”   变故?齐斐暄问:“什么变故?”   刚问出口,就有韩云观的手下跑过来低声对他说了些什么。韩云观听的皱眉:“我不去。”   那手下愁容满面:“世子,您若是不去,大长公主肯定要发脾气的。”   大长公主下嫁安成候,韩云观自然就是安成候世子。   “可是我……”听到提起他的母亲,韩云观烦躁的挠挠头,只能妥协。   他对齐斐暄道:“我还有事,阿眠,我就先走了。”   “慢走。”齐斐暄送他离开。   这么会儿功夫,请来的牙婆也已经到了,由护卫将牙婆领进来。   这次找来的牙婆姓钱。钱牙婆经常经常进出大户人家,从她手里发卖下人也不少,她懂得不该问的就不能问,所以进柴房后即便是见了刘季旺等人伊伊啊啊的说不出话,她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齐斐暄站在后院,钱牙婆走上前满脸带笑的说:“公子要发卖这些下人?”   “对。”齐斐暄道,“将他们远远的卖了。”   “公子放心!这些我都省得!”钱牙婆道,“这种发卖出去的下人啊,我可都是将他们卖去京外的煤窑做苦力的!”   下人被发卖的原因无非就是那么几个,要么是奴大欺主要么是干了什么腌臜事儿,这种下人再转手卖给别人家,那传出去她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更何况每个奴仆的来历都要过明路的,这人之前有没有过主家都要和买主交代清楚,一些事虽然会用别的借口掩盖过去,但买主也不傻,肯定不会买被发卖过的下人。   所以这样一来,就只能把他们卖去做苦力。   不过若说煤窑……这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齐斐暄挑眉。   现在可不是千年以后,在这个年代,煤窑无论做什么都要靠着人工,而被卖过去的下人定然是吃不饱穿不暖的,他们又能活的了多久?   不过齐斐暄也懒得管他们会不会累死。今后他们所有的遭遇,都是自找的。   若是老老实实,安安分分的在当个掌柜,又怎么会被发卖?即便不老实,他们也不该那么嚣张!   还真以为所有人都是纨绔子弟,不敢拿他们怎么样了不成?   齐斐暄把这些人的卖身契给了钱牙婆,又让钱牙婆将人带走。   后院清静下来。齐斐暄便回了雅间。   雅间里,了尘正襟危坐。齐斐暄刚和韩云观暗搓搓说过了尘的事儿,这会儿正心虚,便溜到自己的位置上去看账本。   账本上记着刘季旺几人贪图了的钱财。   刘季旺他们是奴籍,无法置办宅子,他们住的地方是趁老主家病重的时候找那小公子讹去的,再有就是过继个八百杆子打不着的,并没有什么亲缘关系的所谓“侄子”,将宅子安在侄子名下。   而那侄子也并没有被接到京城来,刘季旺这些人要的,只是有个能够让他们买下院子的身份而已。   韩云观已经说好,到时这宅子直接给齐斐暄就是。所以也不用担心宅子的归属问题。   而剩下的就是……齐斐暄将账本翻过一页,看着上头记着的东西有些头晕。   这些加起来,怕是有将近三千两银子了。   怪不得原先那老主家家道中落,原来是有这么一群人中饱私囊。   齐斐暄合上账本,交代陈悉:“拿回来的那些东西,能变卖的就都卖了,卖不了的就施舍给贫苦人家,也算做好事了。”   陈悉答应。   了却一件事,齐斐暄终于放松下来。她伸个懒腰,对了尘道:“师父要去我家看看吗?若是师父没有别的打算,就先去我家住。”   了尘并未拒绝,齐斐暄就请他上了马车,回明巷去了。   *   明春园。   齐佩芜的身体已经大好,谢夫人自然不能再让她留在明春园,于是便带着她回国公府。   只不过齐佩芜还是无法起身,她的腿又没好利索,只能让粗使嬷嬷抬着她上马车。   而在快要上车的时候,有一阵风吹过,将齐佩芜脸上的面纱吹落。齐佩芜下意识用手去捂脸,待触及到脸上的皮肤,齐佩芜愣了下。   她的脸……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   红花连忙捡起地上的面纱递给齐佩芜。可此时的齐佩芜却满心关注她的脸。红花轻声喊:“小姐?”   “给我拿镜子来。”齐佩芜回过神道,“把镜子拿过来。”   红花不敢多问,让木樨去拿了铜镜来给齐佩芜,齐佩芜看着镜中自己的容貌,惊讶道:“我的脸好了!”   她脸上原本可怖的伤痕早已经恢复,那红色的疤也已经不再那么引人注目,这样下去,再过段时间她的脸就能够好了!   齐佩芜欣喜若狂。   一旁知道所有事的红花却低着头不敢说话。   好是好了,可那玉骨膏却并不只是这么点。前些时候,齐佩芜怕玉骨膏没用,便拼了命的使劲往脸上涂这东西,那个用法让红花看着都害怕。   若说是用的少还行,可用那么多……红花已经想到将来的后果了。   怕是齐佩芜这辈子都难走子嗣了。只盼着将来不要牵连她。红花叹口气。   谢夫人也听到了齐佩芜的话,她赶过来,看见齐佩芜的脸,惊喜道:“阿芜,你的脸好了!什么时候好起来的?是怎么回事?”   “娘。”一见谢夫人,齐佩芜心里就没那么高兴了。她道,“娘有空来接我了?我还以为您不要我了呢。”   “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怎么能不要你呢。”谢夫人抱住齐佩芜,“太好了,你的脸恢复的差不多了,想必以后能更好些。只是怎么忽然变好了?”   “大概是之前用的雪灵芝生效了。”齐佩芜不想说实话,随便胡诌了个借口,然后说,“娘您这几天一直往骁勇大将军府去见将军夫人,都没怎么来看过我。”   一说起这个,谢夫人叹气道:“娘这是替你请罪去!你长兄和将军府的大小姐有婚约,你又……你又做错了事,若是不好好赔罪怎么行?”   作者有话要说:  曾经的道长也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呀~ 第80章   齐佩芜推楚明梧的事儿,别人不知道, 谢夫人和楚明梧的母亲李夫人又怎么会不知道?   荣国公和骁勇大将军是姻亲, 再待些时日, 齐寒就要迎娶楚明馨, 若是不早些赔罪讲情,恐怕将来会亲家变仇家。   而且这件事传出去, 也会有损齐佩芜的名声。   这对两家都不好。谢夫人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个奔波,可是见齐佩芜这个反应, 谢夫人顿感到浑身无力。   想想齐佩芜的腿成了这个样子,她不懂事闹腾也正常,谢夫人叹口气道:“不要胡思乱想了, 娘怎么会不要你呢。快上车,咱们回去。”   齐佩芜想起前世的事情,在心里冷笑,由婆子抬上了车。   回到国公府,齐如君和齐蓉二人来接齐佩芜。齐如君是大姐, 她对弟弟妹妹们向来关爱,只是……   只是齐佩芜并不想要这个大姐的关爱。   齐如君走来的时候,齐佩芜盯着她的双腿,满目的戾气。   齐蓉道:“阿芜回来了,你好些了吗?”   “阿芜脸上的伤好多了。”这是近些日子唯一的好事,谢夫人心里还是有些高兴的,她道,“让女医过来给阿芜看看, 损失没有意外,阿芜应该很快就能彻底恢复了。”   齐如君自然是高兴的,齐蓉也满脸带笑。但齐佩芜却捏紧了袖子里的瓷瓶。   那个瓷瓶里,只剩下不到一半的玉骨膏。   她急着让脸变好,用的量也大,现在自然快用完了。齐佩芜想着,她一定要让红丫再去买一些玉骨膏来,让脸快些好。   也好让楚钦来提亲。   想到楚钦,齐佩芜脸上才终于出现了少女该有的表情。   若是订了亲事,她的后半辈子,就不会那么凄惨,等找到她的亲生父母……齐佩芜又恢复了狰狞的表情。   *   明巷,齐宅。   安排好了尘的住处,齐斐暄就接到了赌坊那边的信儿。   算下来荀彬这会儿应该也回到赌坊了。齐斐暄将信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挑了挑眉。   信上说徐呈至去赌坊了。   这次可不是被人坑去的,而是自己乖乖的去了赌坊。   原本徐呈至是不愿意再去赌坊那种地方的,可谁叫他两个小厮还在那里关着?再不去看看,徐呈至害怕齐斐暄直接把小厮放回去。   到时候让徐峰景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怕就真的要被家法打死了!   既然他来了,那就去见他一面。   齐斐暄又赶到赌坊,去见徐呈至。   徐呈至这会儿正忐忑不安的坐在赌坊厢房里。   自从上次回去和徐峰景说过他遇到的事以后,徐峰景就不让他出门了。   这次出来还是他趁着徐峰景去吏部偷偷溜出来的,若是被发现了,恐怕还是躲不过一顿打。   被人骗也就罢了,没想到还要被这么威胁,徐呈至越想越觉得委屈,坐在厢房里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齐斐暄敲门入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徐呈至泫然欲泣的表情。   说真的,这种表情出现在一个男人身上……齐斐暄还是感觉挺微妙的。她进了厢房,让随她一起来的珍珠关了门,然后道:“徐公子?”   “齐公子。”徐呈至瘪瘪嘴,“你可终于来了。我来坐一会儿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小厮放回去?你不放也行,可千万别叫他们回去通风报信啊。”   齐斐暄无言。   难不成是因为徐家家风太正,所以把徐呈至这傻孩子教的更傻了?   小厮报信有什么可怕的,徐府的小厮,最听的肯定是徐呈至的话,即便是齐斐暄让他们回去说徐呈至的事,他们又怎么敢说?   更何况看不好徐呈至,徐峰景肯定也饶不了他们。徐呈至只要让下人在门口等着,把小厮先叫去他身边嘱咐一番不就行了?   齐斐暄当初拿让小厮通风报信吓唬徐呈至的时候,是没想过真能吓住他的。   后来徐呈至听话,齐斐暄还以为是因为自己命好。   现在看来,这哪里是她命好的缘故?这明明就是因为徐呈至他是个傻子啊!   齐斐暄不仅有些同情他。   傻成这样,还有救吗?   见齐斐暄不说话,脸色又一直变幻不停,徐呈至担心道:“你……你不会反悔了?你要告诉我大哥?”   “……你想多了。”齐斐暄带着几分怜悯看向他,“你大哥最近在做什么?”   徐峰景不是善茬,若是知道有人想要从徐呈至下手对付徐家,估计徐峰景掘地三尺也要把那些人揪出来。所以齐斐暄要先打听一下徐峰景到底在做什么,这样才能够有插手的能力。   没想到徐呈至却说:“我不知道。我大哥忙的天天不回家,我怎么知道他在做什么。”   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深思一遍她是不是真的高估了徐呈至的智商,然后问道:“你这么不关心你大哥吗。”   “关系啊!我天天让后厨给我大哥备好粥。”徐呈至理直气壮,“别的我又不懂!我也帮不上我大哥的忙,不添乱就不错了!”   ……按照你的智商来说,确实是这样。齐斐暄无力道:“好。”   她早就该知道,不能对徐呈至抱太大的期望。   “对了!我和我大哥说过你了!”徐呈至却忽然说起这个。   他道:“我告诉我大哥,我那个朋友想拉我进赌坊,我当时就义正辞严的拒绝了他,还告诉他君子从不踏足这种污浊之地!我大哥夸我了呢!”   齐斐暄面无表情:“哦……你真厉害,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被夸的徐呈至高兴的有些得意忘形。   在他嘴里,他是个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进赌坊的人,后来在他们差点打起来的时候,正巧遇上了齐斐暄。齐斐暄拉开了他们,于是徐呈至就和齐斐暄说了他和他朋友的事。   然后齐斐暄告诉他,他被骗了,让他赶紧回家找大哥……   据徐呈至若说,徐峰景在听到他的话后说了句“你这是遇到好心的高人了”但是介于徐呈至胡说八道的本事太大,齐斐暄并不相信他的话。   齐斐暄道:“既然是这样,那就请你再给你大哥带句话。”   徐呈至脸色“刷”的就白了:“我不,我带了话,我出来这件事不就不打自招了?”   “你一个纨绔子弟,在家里憋不住了出门玩儿不是很正常的事?”齐斐暄道,“再说这件事关乎你家所有人的安危,你要是不愿意传话就算了。”   “我没……”徐呈至虽然没心没肺傻兮兮的,但是他也懂得轻重,一听齐斐暄这么说,再想想自家的事,便答应下来,“好,我带话还不行吗。”   “那就好。那就麻烦你和你大哥说,我是天机先生,我让你大哥去查查这件事和蛮人有没有关系。”齐斐暄道。   “蛮人?”这下徐呈至也惊讶了。   他虽然成天就知道玩,但好歹是在京城长大的,若是对付他家的人里有蛮人的手笔……   徐呈至打了个冷战,道:“可是想劫我的那些人和救我的人,他们都不像是蛮人。我听说蛮人头发是红色的,眼睛是绿色的,还特别可怕,那些人怎么可能……”   “蛮人又不只是指那些纯粹的蛮人。”齐斐暄想起原书中的设定,心情忽然沉重起来,“之前蛮族和大齐还打仗的时候,有很多大齐人被虏去关外了。”   徐呈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然后呢……”   “然后,他们和蛮人生下的孩子,很多没有蛮人的特征。”齐斐暄道,“而且不只有一代人,几代传下来,有一部分人长的不像蛮人,当然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这也是楚钦能够在大齐搞风搞雨还能安然无事的原因。   谁能想到蛮人会有大齐人的长相呢?   “可是,可是他们长的和我们一样。”从小顺风顺水没接触过任何不好的事儿的徐呈至接受不了了,他道,“他们应该是大齐人啊。”   “他们从小在蛮族长大,从没见过大齐人,听到的也都是大齐不好的话,也就算不上大齐人了。”齐斐暄道,“等以后,若是两边能够好好相处了,估计你就懂得他们的想法了。”   徐呈至低下头。齐斐暄伸手过去拍拍他的肩膀:“这就觉得受不了了?”   “没有……”徐呈至恹恹道,“我没有。”   齐斐暄倒是很理解他的心情。   这么多年的仗打下来,大齐人和蛮人可以说是互相仇视,基本拿对方当死敌。   无论是什么地方,只要是大齐人,听到蛮人两个字,第一个反应估计都要吐口水然后破口大骂才能解心头大恨。   徐呈至自然也不例外。他也不喜欢蛮人。   之前骗他来赌坊的那个人虽然可恶,但是徐呈至还是把他当成大齐人来看的,可是那个人的身份却被齐斐暄挑明,再加上齐斐暄说有大齐人被掳走……   心情不好很正常。   齐斐暄劝道:“不必伤心了,若是真的不想再让大齐人被蛮人抓走,就好好的给我帮忙。我要帮大齐灭了这个心腹大患。”   徐呈至猛然抬头:“你真的能打败蛮人?”   “为什么不能?”齐斐暄笑起来,眼中仿佛有光华流转,“相信我,我可以的。”   徐呈至鬼使神差的点头:“好。”   “那就好好给我帮忙。”齐斐暄让他站起来,“以前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就不能再改变什么了。我们能做的,是让以后再也不会有这种事出现。”   “好……”徐呈至终于缓过一口气,他道,“我给你帮忙,以后打败蛮人!”   齐斐暄道:“那就先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这种事上,又有什么好客气的!”徐呈至总算是不那么伤心了,他道,“大哥总说我年纪小,但是我也想保家卫国!若不是爹娘兄长不愿意,我早就去边关了!”   ……齐斐暄沉默了一下,道:“嗯,你爹娘应该是不放心。”   真要让他去了边关,还不得被骗的怀疑人生?齐斐暄道:“好了,现在也没旁的事了,你先回去。”   这里到底是赌坊,徐呈至他在这里坐着也提心吊胆,让他回去也好。   徐呈至犹犹豫豫的不肯走,齐斐暄问:“怎么了?”   “那我的小厮……”徐呈至道,“你可以放了他们吗?”   “……带他们走。”齐斐暄扶额。   徐呈至这才笑起来,他推门出去和陈悉说了两句什么,陈悉看向齐斐暄,齐斐暄点了头,他才将关着的两个小厮放出来。   将这事解决了,齐斐暄也不想回去,她道:“到茶楼和窦娘说一声,我们去看看齐眠。”   齐眠的身体应该也好多了,卖身契的事情也该提起来了。   *   另一边,颖欣伯府。   张芸秋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越显老态的面容忧心忡忡。   妆台上放着的脂粉是京中归容阁的胭脂水粉和真金楼的簪子,这两种东西都价值不菲。若是在以前,张芸秋定然已经让丫鬟给她梳妆试用了。   可惜今天她完全没那个心思。   因为这些东西都是颖欣伯齐魏送来的。齐魏平日里对张芸秋这个夫人可没这么体贴,今天却忽然送水粉……   缘由就是他又抬了一房妾室进府!   想到那个时候齐魏所说的话,张芸秋就一阵心烦。   齐魏贪新鲜,生怕妾室被为难,居然特意来告诉张芸秋多照顾那妾室!   想到这里,张芸秋恨恨的将桌上的胭脂丢出去!   她原本就因为张家的事烦心,没成想齐魏不仅不帮忙,还要给她添堵!   冯嬷嬷从外头进来,见她这样,劝道:“夫人莫要着急。那小浪蹄子翻不出多少浪花。”   “我怎么能不急!”张芸秋眼中含泪,“宁儿的腿伤成那样,我……张府又遇到那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不着急!”   “夫人……”冯嬷嬷还想说什么。   “船到桥头自然直,夫人放心,小姐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刘嬷嬷示意冯嬷嬷闭嘴,轻声劝张芸秋。   张芸秋心里实在难受,她用帕子擦着眼泪,问:“张府那边怎么样了?”   她这一问,刘嬷嬷面色便有些为难,她道:“夫人,吴氏来了。”   吴氏便是张芸秋的嫂子。张芸秋听到吴氏二字便皱起了眉毛:“她来做什么?”   “吴氏说张府现在没多少银子了。”刘嬷嬷小心翼翼的说,“所以就过来问您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我帮忙?我帮的忙还少吗!”张芸秋闻言怒道,“我把能动的银子都拿去了,她还想让我帮什么忙!”   “夫人莫要大声!”刘嬷嬷忙往窗子往外看,见院子里只是常芳院的下人,倒没旁人,她才关上窗子,“莫要让人听了去。”   张芸秋这才不再说话。   近些日子出的事儿太多,张芸秋已经心力憔悴,再提起张家,张芸秋就有些烦躁,她道:“好了,让吴氏过来。”   刘嬷嬷连忙去将吴氏喊来。   吴氏是个中年妇人。   吴家并不是什么殷实人家,只不过当初张芸秋的哥哥贪图吴氏容貌好,才不顾张家人反对将吴氏娶进门。张芸秋很是看不上她的这个婶婶,故而吴氏过来,她也不太热切,只是态度疏离的问:“大嫂,可是又出了什么事?”   吴氏看出张芸秋的态度,讪笑道:“不知妹妹这里可还有银子?这些日子,家中缺钱的很……”   “我之前不是给过一千两银子?”张芸秋不悦道,“花的这么快?”   颖欣伯府没多少家底,但奈何齐魏接手了秦幼栩家的产业!秦家原本巨富,即便齐魏没什么经商的脑子每年也能挣到不少银子。   张芸秋身为颖欣伯府的主母,拿到手里的银子自然有不少。   但是她也不敢往娘家救济太多。   “唉,家里负债太多。”吴氏有些难为情,“一千两银子能抵什么用。”   “那你要多少?”张芸秋问。   吴氏张张嘴,停顿了下才说:“两千两。家里欠下几万两的银子,我也不好找你要那么多……”   张芸秋眼前一花。   两千两!这个数字对于手里有秦家产业的颖欣伯府来说自然不是太多,可张芸秋已经悄悄的拿过一笔银子给张家了,这次若是再动了银子,那齐魏定然也会知道!   吴氏见状,以为张芸秋不愿给,便叹气道:“若是妹妹不愿意,那我就先走了。你哥哥这两日吃不下睡不着,公爹也气的不轻。婆母日日哭泣,说若是你能帮上更多的忙就好了……我也是太着急了,所以才没告诉家里一声就跑过来找你。”   一提起家人,张芸秋心酸了几分,她道:“香桃呢?你去找过香桃了吗?”   “二妹她……”吴氏有几分尴尬,“她家中事务都交给了那个新娶的儿媳,也拿不出多少银子。”   再说张香桃这人性子狠辣,说没有就没有,她磨破了嘴皮子,也就只拿到了几百两。没办法她才来找张芸秋。   “一个庶子的妻子,算什么儿媳!”张芸秋冷哼一声,“香桃真是分不清轻重!”   吴氏落下泪来,哭着说:“可不是么,我虽是她嫂子,可到底也是外人,只能盼着她早些清醒过来了。”   说罢又道:“家里那个样子,你可不能不管啊。上次妹夫说要夺你管家权,还是你哥哥来给你撑腰!”   听吴氏重新提起这个,张芸秋长叹一声,对冯嬷嬷说:“你去把库房钥匙给我拿来。”   上次她给张家银子,就是开的库房。冯嬷嬷有些害怕:“夫人,这……”   要是让齐魏知道了,那后果可严重的很。   张芸秋心里也发虚,但是想到张家的情形,她只能咬牙硬挺着:“快去!”   张家不倒,那张芸秋就不会有事。所以……张芸秋暗暗咬牙,对吴氏说:“你告诉哥哥,我这次豁出命去帮他,他可得争气!”   见事情有转机,吴氏破涕为笑:“哎,好!”   冯嬷嬷去了不久就将库房钥匙拿来。张芸秋让吴氏等着,然后领着下人去了库房,不长时间拿着两张一千两的银票回来。   她将银票递给吴氏:“只有这些了,大嫂,你先回家。”   “哎。真是多谢你。”吴氏说了几句好话,然后才告辞离去。   剩下张芸秋在房内,仿佛脱了力一般。   前院内,秦幼栩听着青竹的禀报,唇角上挑,露出了一个微笑。   张芸秋的好日子,怕是没几天了。他道:“这两日天气不好,宁儿妹妹的腿恐怕又要疼了。”   青竹会意,笑嘻嘻的说:“公子放心,小的会安排妥当的!”   “那就好。”秦幼栩轻笑,夕阳从窗外照射进来,将秦幼栩映的仿佛在发光一般。   青竹心中可惜。   若是没有齐魏,他家公子又何必做这些事呢?   *   见过身体大好的齐眠又签好卖身契之后,齐斐暄直接将他带在了身边。   回到齐宅的时候,就见了尘在教留在宅子里的护卫们功夫。了尘颇嫌弃护卫们当镖师时练出来的身手。   按他的话说,镖师遇事无非就是硬碰硬,仗着蛮力取胜。可齐斐暄所需要的人却是要有真正功夫的。   所以了尘得空便要教护卫们。   齐斐暄回来,进了院内先喊了句师父。了尘淡淡的点头:“回来了。你跟我来,我有话和你说。”   “嗯。”齐斐暄和了尘一起去了正厅内。   下人将正厅的门关上,了尘的目光就落到齐斐暄身后的齐眠身上,他问:“这是谁?”   “我新带回来的人。这是真正的齐眠,以后他就跟在我身边了。”齐斐暄将齐眠往前推了推,“不过怕人发现端倪,我正打算给他取个别的名字先叫着。等以后事儿了了再让他恢复身份。”   说到这里,齐斐暄对齐眠道:“就先委屈你了。”   “不不不,不委屈。”齐眠连忙摆手,“我不委屈。”   了尘点头:“嗯。”   了尘性格淡然,一般不管齐斐暄身边多了谁少了谁,只要不是别有用心之人,了尘都不会在意,今天这是……   齐斐暄问:“师父,您是想说什么吗?”   “他现在叫什么?”了尘却问。   齐斐暄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还没想好。师父觉得让他叫什么好?我本想让齐眠自己取名,可惜齐眠没读过多少书,我学识有限,也想不到什么好名字。只能问师父您了。”   “……我看他骨骼惊奇,倒是个练武奇才。”了尘却说,“你可让他跟着我学武。”   ……这东拉西扯的说什么呢?齐斐暄满头雾水,下意识脱口而出:“啊?师父您在说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超小声):徐峰景知不知道他弟弟这么傻白甜?   鹤鹤(更小声):知道,但是他习惯了。 第81章   了尘看了齐斐暄一眼:“就你手下的护卫, 你觉得能让他们做什么?”   陈悉他们虽然有功夫在身, 但到底入不了了尘的眼。   了尘一直不怎么看得上齐斐暄的护卫, 对此齐斐暄都已经习惯了。她摸摸鼻子:“师父的意思是?”   “齐眠若是练武, 必定是奇才。”有飞虫从了尘面前飞过,被他用拂尘打落, “他能帮上你不少忙。”   了尘看向齐眠:“只是若真的要跟我学功夫,可是要舍弃一些东西的。齐眠,你可愿意?”   奇才?齐斐暄也看向齐眠。齐眠身形瘦弱,乍看就是个文弱书生, 他真的是练武奇才?   不过既然了尘都问了……齐斐暄小声道:“这位是了尘道长。”   “我……”齐眠也是知道了尘的,他低下头, 想想以后的前路,再想想现下,问, “舍弃什么?”   问完后又急忙说:“我不会把窦娘舍了的!我和窦娘相依为命,我绝对不会舍了窦娘!”   于是齐斐暄就看到,了尘的脸上出现了一丝名叫嫌弃的表情。了尘说:“放心,不会让你和那小姑娘分开的。”   “那我答应。”齐眠也不再问,直接一口答应下来。   “你还没问我要你做什么。”了尘道,“这么容易就答应了?”   “反正我也没什么可以舍的了。”齐眠无所谓道, “我什么都没有,也都不在乎了。”   “你倒是豁达。”了尘道,“先去安顿下来。在他出师之前,就让他跟着我。”   这后一句当然是对齐斐暄说的。齐斐暄答应, 让贞珠给齐眠安排好住处。想要回去的时候,被了尘喊住。   了尘道:“这些日子你也别出门了,我教你练武。”   “好。”齐斐暄应下。   了尘性子冷淡,但他做事却雷厉风行,说要教齐斐暄练武,第二天就早早的将齐斐暄喊起来。   齐斐暄习惯早起,但……她凌晨被喊起来还是有些困意。   然而那点仅存的困意在看着了尘空手劈开园子里石桌的时候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了尘今日穿的是一身短打,他头发束起来,总拿在手上的拂尘这会儿也已经放到一旁,整个人看上去干净利落不染尘埃。   他道:“从今日起,你们就要随我练功,莫要偷懒,莫要不放在心上。”   这会儿齐眠也被了尘的身手吓得清醒了,他颤巍巍的对齐斐暄道:“道长好厉害。”   “当然厉害。”齐斐暄感慨,“道长不光厉害,还心善呢。”   看来当初了尘抓住茶楼里那个偷了他钱袋的人之后,还是手下留情的。   不然怕就要闹出人命了。   齐眠再看向了尘的目光里就多了几分崇敬:“我要是能像道长那么厉害就好了。”   “会的。”齐斐暄摸摸他的头,“好好学。”   齐眠点头。   了尘居然好脾气的等他们说完话才开始教。二人都是初次学武,了尘也没教他们太难的东西,只是让他们练了些基本功。   两人一直练到晌午,了尘才让他们歇一歇。   齐斐暄早就累的不行了。齐眠大病初愈,也气喘吁吁。了尘道:“歇一会儿,下午继续练。”   齐斐暄:???   齐斐暄:“下午继续?”   “不然呢?”了尘道,“人说勤能补拙,你们虽然不算笨,但学武已经太晚,再不勤勉,将来怎么办?”   齐斐暄抹了把脸,认命了:“师父说的对,我听师父的。只是不知需要这样练多久?”   “半个月。”了尘道,“凭你的资质,半个月后就可以学更高深的东西了。”   *   颖欣伯府。   后院忙乱嘈杂,秦幼栩坐在花园的假山上,手里把玩着一块温润的玉佩。   听着那叫声,秦幼栩唇角一挑,无声的笑了。   青竹站在假山下,焦急的求:“公子您快下来!”   “怕什么。”秦幼栩低头,居高临下道,“怎么样,宁儿妹妹她还好吗”   “她的腿又开始疼了。”青竹看了眼周围,“公子咱们下来说。”   “不必,这里没有旁人。”秦幼栩往后院的方向看去,“不知叔叔会怎么做呢?”   说着笑意加深。青竹打了个冷战。   而在后院,齐魏正冷眼看着张芸秋哭泣。   张芸秋满心的委屈,她一边哭一边道:“宁儿年纪还小,怎么能让她就这么跛下去!这样谁还会来给她说亲事!”   “大夫都说过治不好,你还想怎么样。”齐魏烦躁道,“不要再闹了,让宁儿忍一忍。”   “宁儿怎么忍得了!”张芸秋道,“我知道你不喜欢宁儿,可你怎么忍心……”   齐魏被她哭的心烦,干脆一甩袖子直接离开。   张芸秋见状,心里更加悲愤。冯嬷嬷上前将张芸秋扶起来坐到躺椅上,张芸秋却正好看到了妆台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发簪。   那是齐魏之前为了那个妾室送给她的。张芸秋心口一痛暗中下定了决心。   *   半个月很快就过去了。齐斐暄在了尘的教导下,倒也比以前厉害了不少。   了尘便要教齐斐暄轻功。   说实话,刚听到轻功二字的时候,齐斐暄是非常高兴的。   毕竟在她以前看过的武侠里,轻功能飞檐走壁如履平地,用起来如同肋下生双翼。她小时候的愿望之一,就是能够像书里说的那样,在天上乱飞。   了尘很了解齐斐暄。他及时打碎了齐斐暄的幻想:“虽说是轻功,但也只能让你动作更灵敏些,最多跳上高墙,不能在天上飞。”   齐斐暄有些失望:“这样啊。”   “若是你以后有了内力,倒是可以试试。”了尘也没让齐斐暄完全失望,他道,“不过那应该是很久之后的事了。”   齐斐暄眼睛一亮:“我知道了!”   她又跟着了尘学了一会儿,了尘才道:“歇一歇,忙你自己的去。”   这些日子她一直关在家里跟着了尘练武,也没怎么关心铺子里送来的消息所以这会儿了尘让她忙自己的,齐斐暄便换了身衣裳,进书房看传来的信件。   这些日子,京城中倒也没什么动静。   也不知道楚钦他又想做什么?   原书中,楚钦这人可不是什么好对付的角色。而且书里隐隐交代过,楚钦他是一定会做些事情的。   但是……京城里却平平安安的?   齐斐暄挠挠头,有些疑惑。   按说不应该啊。该不会……楚钦有什么阴谋?齐斐暄叹口气,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时候听到动静再说。   她将桌子上的东西都收拾起来,出门继续练了尘教给她的东西。   *   楚钦自然不会安分守己。   实际上,他已经筹划着让媒人去荣国公府说媒了。   京中早有传言,慧珍县主毁了容,再加上她断了腿,任是国公府再好的门第,都没什么人愿意上门提亲了。   即便有上门的,也都是些歪瓜裂枣,荣国公府根本看不上的人家。   这就让楚钦有了可乘之机。   如果此时他上门提亲,那荣国公府绝对会答应这门亲事。左右慧珍县主那个样子,已经找不到比他更合适的亲事了。   而那位慧珍县主显然对楚钦情根深种。将来成亲后,慧珍县主也能当做他的眼线,到国公府打探消息。   好处这么多,楚钦自然不再等。他让手下找来了相熟同僚的夫人当媒人上门提亲。   荣国公府。   谢夫人听罢面前人的话,并没有说什么。   受楚钦托付来提亲的妇人姓严,年纪颇大,虽说夫家官职不高,但她却嘴巧的很,故而在京城夫人中的人缘也不错,谢夫人和她也熟识。   只不过熟识是熟识,说起齐佩芜的亲事,谢夫人还是有几分不愿意。   她道:“阿芜的身体不好,我想着先让阿芜在家里养好身子,再谈亲事。”   顿了顿,谢夫人又道:“再说蓉儿的亲事还没着落,哪儿能先给阿芜定亲。”   “这有什么,夫人先给个信儿就成!”严氏笑道,“夫人也莫要忧心,我看那楚钦是个疼惜人的,县主嫁过去吃不了亏!”   谢夫人勉强笑了笑:“是吗。”   “可不是吗。”严氏道,“当初楚大人在街上遇到过惊马的县主,便念念不忘。后来在春华宴上又见了一次,就一心想要娶县主。”   “他可是说了,只要能娶县主,他就不纳妾。这可真的难得,夫人别再犹豫了。”严氏卖力的劝,又给谢夫人说起楚钦的好来。   什么年少有为,性子沉稳之类,把楚钦夸的是天上有地下无。   可谢夫人还是没同意。她道:“我再好好想想。”   她让人送了严氏出去,然后叹了口气。   她不是不想让齐佩芜嫁给好人家。可是……谢夫人想到齐佩芜现在的样子,暗道让她现在嫁人岂不是害人?   齐佩芜的脸虽然好了,但是她的脾气却越来越大,若是嫁人,岂不是要搅得别人家宅不宁?   更何况……谢夫人并不相信楚钦提亲是出于真心。   若国公府是无权无势的普通百姓家,她也就信了。可偏偏国公府位高权重,若说楚钦没有别的心思,谢夫人确实不信的。 第82章   谢夫人顾虑重重, 也就没发现一直在外头偷听的齐佩芜。   这会儿齐佩芜趴在嬷嬷背上,气的双手紧握, 抓着嬷嬷的后背不放。   齐佩芜的指甲细长, 她一用力, 那指甲几乎嵌进嬷嬷的皮肤里。嬷嬷忍痛劝道:“五小姐不要着急,夫人这也是担心你……”   “担心我?”齐佩芜冷笑,想要说什么,却被身边的木樨拦下。   木樨道:“小姐, 咱们先回去, 您的药……”   药……齐佩芜摸摸已经大好的脸颊, 面色阴沉的让嬷嬷先背着她回去了。   *   这些日子一直没出门, 齐斐暄在家里还是很闷的。   正好练武练的最厉害的那一个月已经过去了, 了尘让齐斐暄出去散散心, 齐斐暄便带着人在各家铺子转悠。   自从上次齐斐暄收拾了那群不听话的掌柜之后,剩下的人便乖觉了不少。   毕竟人都怕死, 能够安安稳稳的活着,谁又会去冒险做有可能把全家都折进去的事儿呢?   故而这些天下头铺子里的掌柜们都乖乖的给齐斐暄送消息, 而那些消息的含金量,也比以前要高多了。   ……虽然也没有什么非常有价值的东西也就是了。   不过了尘说过, 等他有空, 也会教给掌柜们该怎么打听有价值的消息。   说起这个, 齐斐暄倒是很奇怪,了尘一个道士怎么懂的这么多?   不光会算命会武功,还会教导别人怎么暗中打听消息?   这些已经超过了道士的能力范围了?齐斐暄好奇的直挠头, 再想想当初韩云观告诉过她的那些事,她更是疑惑。   了尘当初成亲的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这些事情了尘不愿意说,齐斐暄也不好问,她只能当做不知道。   但是她不清楚来龙去脉真的很难受啊!   正魂飞天外的时候,齐斐暄听到身后有人喊:“阿眠!”   她回过头,就看见不远处纵马而来的韩云观。   韩云观似乎很高兴,快到齐斐暄身边的时候,他勒住马,冲齐斐暄笑道:“阿眠你今天怎么有空出来了?”   “总不能一直在家里待着。正好有空,就出来走走,散散心。”齐斐暄注意到韩云观今日没穿飞鱼服,便问,“今天没事做?”   “都忙完了。”韩云观从马上跳下来,挥手让他的随从退下,“我出来玩儿。正想去找你呢,没想到在路上碰见你了。既然这么巧,那我带你去喝酒!”   上次见面的时候,韩云观也嚷着要带齐斐暄喝酒。齐斐暄笑道:“好啊,去哪儿喝酒?”   “归云楼!”韩云观拍胸,“今日咱们不醉不归!”   一听说不醉不归,齐斐暄身后的贞珠了不愿意了。她悄悄揪住齐斐暄的袖子,小声提醒:“公子,你可不能喝酒啊。”   这要是喝醉了可怎么办?   齐斐暄安慰她:“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以前还没穿越的时候,齐斐暄也是喝过酒的。只不过那时候她酒量小,喝酒一沾就醉。   不过好在她知道古代酒水度数浅,韩云观又不会害她,她喝多了还有贞珠红丫和陈悉在呢,又能出什么事儿。   更何况归云楼也是齐斐暄的产业,在自家地面上,还会有什么危险?   所以齐斐暄也就答应了韩云观。   归云楼是齐京中数得着的酒楼。齐斐暄把原先的那位掌柜给收拾了之后,新换的管事是原先在酒楼里干了很长时间的一个小管事。   那管事年纪已经不小,在酒楼兢兢业业,一直被原先的掌柜排挤,但是却忠心耿耿,若不是没有见到老主家的机会,他早就把原先那做的事儿给捅破了。   现在换了他当掌柜,归云楼挣的银子也总算是全都到了齐斐暄的手里。   韩云观和齐斐暄一起到了归云楼,两人到了雅间,韩云观落座,道:“说起来,近些日子京中好乱。”   提起京中的事,齐斐暄立刻精神起来:“哦?”   “吏部尚书徐峰景被人盯上了。”韩云观道,“我大哥说京中官员大部分都有危险。他派人去保护冯首辅了,就不知道朝中别的大臣们会不会遇到什么事。”   顿了顿,韩云观又说:“说起来,这次徐尚书家的事儿,居然是那个徐呈至发现了端倪。”   齐斐暄问:“怎么说?”   “徐呈至在外头遇到了蛮人,结果被高人点醒,回家提醒了徐尚书。”韩云观忍笑,“徐呈至脑子不清醒,没想到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高人……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转移话题道:“你大哥最近怎么样了?”   “他啊。”韩云观有些郁闷,“京中乱成这个样子,大哥他忙的很,近些日子一直不好好休息,再这样下去,不用等别人发难,他就先把自己给累死了。”   “是吗。”齐斐暄摸摸鼻子,“你大哥还真拼命。”   “没办法,大哥他孤身一人,只能这样了。”   酒楼的伙计上了酒菜,齐斐暄就被韩云观拉着喝酒。   一直到半个时辰后,韩云观醉的不省人事,齐斐暄却并没有什么不适。   大概是她的身体体质特殊?齐斐暄摸摸有些发红的脸,让韩云观的随从送他回去,想要离开酒楼的时候,齐斐暄就看到了进酒楼的徐呈至。   徐呈至自然也看到了齐斐暄,他眼前一亮,有些慌张又带着几分激动的冲外面喊:“哥!哥我找到那高人了!”   哥?徐呈至的哥哥不就是徐峰景?齐斐暄站在原地静观其变,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个斯斯文文的瘦弱中年男人被徐呈至从外面拉进来。   中年男人有些踉跄:“冒冒失失成何体统!你忘了我是怎么教你的?”   “我……我不是着急吗……”徐呈至转身对齐斐暄眨眨眼,“高人你先别走,我哥哥有事找你。”   居然在这里遇到了。齐斐暄无奈:“高人不敢当。有什么事?”   “我哥说要请你当我先生!”徐呈至满脸的笑,还有些得意,“我哥说总算找到能管我的人了!”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吗……齐斐暄苦笑。   不过想也正常,徐峰景又不是徐呈至,他怎么会因为齐斐暄把正常人都能看出来的阴谋点破就将她当成高人?   请她去当先生,管一管不听话的徐呈至才是可能性比较大的。   徐峰景瞪了徐呈至一眼,又对齐斐暄抱拳道:“这位先生……”   “不敢当先生二字。”齐斐暄连忙摆手,“我叫齐眠,你直接喊我名字就好。”   徐峰景点点头:“齐公子,幼弟无知,给你添麻烦了。”   “举手之劳,您太客气了。”齐斐暄道,“若是没事,在下就告辞了。”   要是再不说正题,她可就真的要走了!   果然徐峰景开口拦住了齐斐暄:“说来惭愧,幼弟无知,这些年也经常闯祸。我早想着给幼弟寻个先生教导他,奈何他性子顽劣,不愿受管束。”   说到这里,徐峰景摇头叹息:“正好遇到公子,不知公子今年贵庚,家住何处,有何生计啊?”   “我是从江南府来京城谋生的。”齐斐暄道,“在京中买下了几家铺子,借此度日。”   徐峰景问她这些,肯定是想要查她底细的。   好在是真的有齐眠此人,查也查不出什么端倪来。   徐峰景就道:“如此甚好。公子请随我上马车一叙。”   徐呈至在旁边喊:“哥我还要买烤鹅呢!”   “快去。”徐峰景无奈,“我在车上等你。”   说罢又问齐斐暄:“不知齐公子?”   “走。”齐斐暄笑了笑,“我们上车说。”   徐家的马车就在外面停着。徐家家风清正,但到底是三代为官,再加上祖上巨富,家底还是有些的,故而出行时的马车舒适宽敞。   齐斐暄上车后坐到一旁,马车里候着的下人给齐斐暄倒了茶,徐峰景就道:“我想给幼弟寻个先生,我看齐公子就很合适。不知齐公子意下如何?”   当先生可不是齐斐暄的目标。她可是冲着当幕僚去的。所以听到徐峰景的话,齐斐暄就道:“徐家眼前最要紧的事,难道只是缺个先生不成?”   到底是吏部尚书,徐峰景听到这话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   齐斐暄笑而不语,只是看着徐峰景。   果然没一会儿徐峰景就装不下去了。他拍手笑道:“后生可畏,齐公子有何指教,可说出来。”   言语之间丝毫不让人察觉到抵触和防备。   可齐斐暄却知道,徐峰景脸上没什么,心里估计已经提起十分精神防着她了。   毕竟一见面就说这么多,怎么可能不被提防?   齐斐暄道:“实不相瞒,在下就是因为知道大齐将来必有一乱才会来京城。我想要投奔您,阻止这场大乱。”   徐峰景带着审视看着齐斐暄。   齐斐暄接着说:“徐大人也不必疑心。您就当我是大病一场之后于梦中得神人指点。想必您也知道,近些日子京中风雨欲来。”   “那你,想要做什么呢?”徐峰景问。   “给您出些主意。”齐斐暄道,“我知道幕后黑手是谁,只不过现在不能挑明。只能等,等以后查出他在朝中的爪牙,再说出他的身份。”   楚钦和蛮人有关系,而朝中也布满他的眼线。   当初齐斐暄看书时不曾有什么猜测,可是现在想一想,那些眼线爪牙,恐怕是在如今的皇帝很小的时候就在朝中布置下的。   皇帝的年纪和楚钦差不多大,皇帝小时候,楚钦也还是个孩子,那那些人……估计就是蛮人的手笔了。   可若仅仅只有蛮人,却是做不成什么事的。毕竟大齐官场对蛮人十成十的提防,蛮人想做什么,可没有那么容易。   所以这里头定然还有玄机。 第83章   徐峰景沉默了一会儿:“说说你的主意。”   “这就要看京中情形了。”齐斐暄端起茶杯, “不知徐大人信不信我,愿不愿意将京中的事告诉我呢?”   说到这里, 齐斐暄想起徐呈至的事儿来, 她道:“对了, 徐二公子他遇到的别有用心之人,不知徐大人查出来是谁了吗?”   徐呈至的事情在原书中并没有提及,只是说徐峰景遇刺身亡后徐家败落。   想必徐呈至最后的下场也不怎么好。   “这件事……”徐峰景想了想,“这些年来, 想要对付徐家的人不少, 可若说查, 倒没查出什么来。”   当然查不出来了, 齐斐暄暗道。   与徐家政见不和的多了去了, 徐家又是官宦世家, 和他们有仇的估计没有十家也有八家,可这次, 想要针对徐家的却并不是他们的仇家。   反而是一直和徐峰景没什么交集的楚钦。   皇帝没有驾崩,韩云观又说过内阁首辅冯绪江被护着, 楚钦他自然就把目光投向了徐峰景。   徐峰景是吏部尚书,若是将徐峰景弄下去换上自己的人, 楚钦岂不是更加能为所欲为?   齐斐暄说:“徐大人也不必追查仇家。徐家这个位置, 您也要多看看和您无关的人。”   “有可能您越是想不到的人, 就越有可能是这件事的幕后真凶。”顿了顿,齐斐暄又道,“我知道大人不能这么容易相信我。所以大人先考虑一下。先告辞了。”   齐斐暄拱手, 从马车上下来。   车下,陈悉红丫几人正在焦急的等着。   见齐斐暄终于下来,陈悉松了一口气:“公子。您还好?”   “放心,我没事。”齐斐暄将衣服上的褶皱理平,“走,回家。”   徐峰景不可能听她说几句话就将她视作心腹,他在相信齐斐暄之前,还是要先查一查的。   好在齐斐暄并不怕查。齐眠的身份没有大问题,现在又没照片视频之类的东西,也没人能看出来她和齐眠不是一个人。何况齐眠离家那么久,恐怕连他的亲爹都忘记他什么模样了。   被查这种事,齐斐暄并不怕,所以她安心回了明巷等着。果然没等几天,徐呈至就跑去赌坊找她。   这次徐呈至去赌坊,是带着徐峰景一起去的。   齐斐暄和赌坊的人来传信的人一起赶到赌坊的时候,正看到忙的焦头烂额的荀彬。   荀彬知道徐峰景的真实身份,他怕徐峰景翻旧账,故而这会儿把徐峰景伺候的无微不至。就这样,还怕徐峰景让人将他带走。   所以齐斐暄看到的就是满头大汗的荀彬求助的看着她。   荀彬欲哭无泪:“公子,徐大人来了,您说他会不会……会不会抓了小的?小的可还关过徐大人的兄弟……”   齐斐暄叹口气,她让荀彬退下,自己去了徐峰景所在的厢房。   厢房内,徐峰景正坐在椅子上想事情。徐呈至也破天荒的安安静静没有说话。   齐斐暄敲门入内:“徐大人。”   “齐公子。”徐峰景起身拱手,“我来请齐公子。”   来请她?齐斐暄沉住气,脸上带了笑:“不知徐大人可想好了?”   “自然是想好了。”徐峰景爽朗大笑。   像是齐斐暄这种毛遂自荐要入府内当“幕僚”的人不是没有,只不过那些都是空有其表没有真才实学的人。徐峰景也见过不少那种人,故而根本没把齐斐暄放在心上。   但是他回家后越想越不对劲儿,再加上徐呈至一直在他耳边吵,徐峰景便让人去查了这个自称齐眠的人的底细,又派人去查徐呈至那件事。   其实徐峰景还是不太相信齐斐暄的话的。   毕竟除了仇家谁还会想出那种法子来对付他?没想到却真的查出了端倪。只不过却因为对方太狡诈而让他们逃脱,最终没查出究竟是谁。   不过这也够了。   徐峰景的人又查出来“齐眠”身份并无什么异常,再有韩云观和“齐眠”交情不浅,在官场混了几十年的徐峰景想到朝中传言的那件事……   他当机立断,第二天就找徐呈至问出他见齐斐暄的方式,然后拎着徐呈至来了赌坊。   见了齐斐暄,徐峰景道:“齐公子以后就到徐府来!”   这就是要收下齐斐暄了。齐斐暄略一低头,生。不卑不亢道:“我就不去徐府麻烦徐大人了。”   “为何?”   “家中还有几十口人呢,搬家不方便。”齐斐暄道,“徐大人赎罪。”   若是去了徐府,估计就离她的女儿身被发现不远了。生活在别人的眼皮子底下,怎么能比得上自己在家自由自在?   故而齐斐暄并没有答应徐峰景。   徐峰景也不在意,他道:“那就依齐公子。只是不知议事该如何议?”   “我家在明巷,徐大人若是不嫌弃,可派人去明巷找我。”齐斐暄道,“若是有事,我也会去徐府。”   “齐公子若是来,直接说你的身份就可以。”徐峰景道,“我会和门房交代清楚。”   说好这些,徐峰景又和齐斐暄说了些京中出的事儿才走。   他走了,齐斐暄却不急着走。齐斐暄慢条斯理的喝了几口茶,又安抚了吓得不轻的荀彬,然后才回到家里。   回家后她就被了尘叫去了。   了尘喜好清静,所以他来的时候,特意挑了个安静的院子,又选了几个性子沉稳的下人伺候。   这会儿齐斐暄被叫到他的院子里,就觉得有些沉闷。   了尘让下人都退下,又关上院子的门,将齐眠喊了出来。   “上次你说要给齐眠取个名字。”了尘道,“就叫他风影。”   “风影何意?”齐斐暄问。   “无处不在,隐于暗中。”了尘看了齐眠一眼,齐眠跪下,他才接着说,“你要做的事,仅仅只凭那群护卫是不行的。他们只能做明面上的事,暗地里那些事情,还需要有人做。”   “所以……”齐斐暄想到了什么,“要齐眠去做?”   “是风影。”了尘脸上并无表情。他看着齐斐暄,双眼冰冷,“我问过齐眠,他也愿意做。”   齐眠点头。   当时了尘告诉他,若是答应下来,他以后就只能是暗卫风影,不能是以前江南府的小公子齐眠。而且将来他要做的事,也是以前从未见过,从未接触过的。   了尘要他当暗卫的首领,还要他以后一辈子都跟在齐斐暄身边,做一个影子。   齐眠并没有多犹豫就答应下来了。   他什么都不会,十五年后还不定怎么样。相比之下,和了尘学了功夫后一直跟着齐斐暄倒是很好的选择。   何况齐斐暄对他也不错。   “这样啊。”齐斐暄道,“齐眠……风影,你先起来。”   改了名字的风影站起来。   齐斐暄看着风影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忽然有几分荒谬感。   风影今年也就只有十五岁,他从江南府来到京城,定然没想过以后会遇到这么多事儿……   风影这个名字冷硬又寒凉,和齐眠这个清秀的小少年根本不像是一个人。   了尘又道:“下午把牙婆找来,买几个孩子,让风影教他们。”   齐斐暄知道,这是了尘要培养暗卫了。   就像是她曾经见过的忍冬,忍冬就是周容雅的暗卫,他功夫好,又忠心。这种暗卫一般是从小训练的。从牙婆那里买来的人可能比不上忍冬,但总比无人可用好。   交代好这些,了尘让风影去练功,又对齐斐暄说:“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这两个月你好好跟我学。两个月之后,难关就来了。”   两个月?齐斐暄有些紧张:“两个月……还来得及吗?”   “来得及。”了尘道,“你是千年难得的练武奇才,加之头脑灵活,你学两个月,比得上一般人学二十年。”   齐斐暄看向自己的手。   二十年啊……   *   徐峰景带着徐呈至回到徐府。   没想到一回来就看见管家慌里慌张的跑过来。   管家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什么?”徐峰景心中一惊,“是谁来了?”   “是侍卫统领沈大人。”管家小心翼翼道,“正在厅中喝茶,老爷您看……”   一听说是沈恙,徐峰景松了一口气,他道:“我知道了。”   进得正厅内。就看到沈恙站在正厅中央。不等徐峰景说话,沈恙便道:“陛下召徐大人入宫,徐大人,请。”   徐峰景拱手:“沈大人稍等。”   说罢去换了衣裳,然后才入宫。   皇帝继位这么多年,徐峰景除了上朝,几乎没怎么进过宫里。   应该说大齐的臣子们没几个人经常入宫。除了内阁首辅冯绪江。   当初先帝驾崩时皇帝还小,朝政被冯绪江一首把持,现在皇帝长大了,冯绪江又不愿放权,便经常出入宫廷。   不知道今日皇帝召他有什么事?徐峰景忍住心中激动,下了马车,随着沈恙进了宫中。   很快就到了丹阙殿。徐峰景忐忑不安的进了殿中。就见那位年轻的帝王,站在玉案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徐峰景不敢多看,他低头跪下:“微臣叩见皇上……”   “免礼。”帝王声音冷淡,却带着一丝沉稳,“朕听说,你和家中幼弟去见了一个人?” 第84章   徐峰景脑门上出了一层冷汗。   他不明白皇帝这话的意思, 伏地道:“是微臣幼弟顽劣, 出门惹了祸事, 幸得此人相救。微臣便带着幼弟去谢过此人。”   皇帝垂眼,徐峰景才终于觉得自己身上的压力没那么大了。他刚要松一口气,就听皇帝继续说:“齐眠此人颇有成算, 他投奔你, 你要多照顾他。”   惊得徐峰景差点从地上跳起来。他强忍着抬头去看皇帝的冲动,颤颤巍巍应了声是。   好歹是在朝堂上混了这么多年的人, 这么沉不住气也太丢脸了, 徐峰景暗中嫌弃自己, 再想想却又觉得心惊。   朝中传言果然是真的!早先他就听说过皇帝微服出宫时遇刺,被一位公子所救,只不过那公子的身份却是个迷。   徐峰景也只以为那是传言,毕竟皇帝遇刺这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没有搜捕刺客, 反而这么轻易就过去?后来齐眠和他说过那些话,他回家想想觉得齐眠可能是救驾的人……   原本只是不着边际的猜测, 只是没想到真让他猜对了!   要不然皇帝怎么可能会把他召进宫里说这番话?   只不过皇帝十几岁就登基, 朝堂中的情形又复杂,这些年来皇帝治下手段冷酷无情。徐峰景总觉得这皇帝冷血, 照顾人这种话,倒不像是皇帝说出来的。   皇帝又问了几句话才让徐峰景退下,徐峰景云里雾里的从宫中出来,抹了把脸, 察觉到头上全是汗水。   外面候着的随从上前:“老爷,您没事?”   “没事,没事。”徐峰景摆摆手,上了马车闭目养神。半晌又睁眼道,“齐公子家在明巷?”   “当时齐公子是这么说的。”随从道,“小的去查过,明巷只有几家人,若是想找齐公子也简单。老爷可要寻齐公子来?”   “不必了。”徐峰景有些惆怅的叹口气。   *   “近来天好,红丫,你把你的衣裳都拿出来洗洗晒晒。”   “哎!”红丫跑回去拿了衣裳,路过齐斐暄的书房时,还问了句,“公子可有要洗的衣服?”   书房里的齐斐暄看了她一眼,摇头道:“没有。忙你的去。”   红丫便跑远了。齐斐暄坐在椅子上,有些惆怅的摇摇头。   一旁贞珠连忙道:“公子怎么了?”   “没事。”齐斐暄将手里的信件放好,道,“颖欣伯府那边怎么样了?”   之前齐斐暄怕她一直不在府里被发现端倪,于是就买下了几个小丫鬟,让她们冒充齐斐暄去颖欣伯府后院待着,如宝也在那边,倒是出不了什么事儿。   而若是没有大事,如宝会每隔十天传回来一次消息。今天恰好就是她传消息的日子。   贞珠道:“如宝说伯府没什么动静,只不过这几天夫人和三小姐闹腾的厉害。”   齐宁?齐斐暄问:“她的腿不是断了吗,又闹出什么事来了?”   “三小姐她性子越来越不好了。”贞珠眉头轻蹙,有些不高兴,“她一直在说为什么断腿的不是公子,还和夫人闹,要让夫人把公子的腿打断。”   “哦?”齐斐暄忍不住笑出声,“按着张氏的脾气,她确实能干出打我给齐宁出气的事儿来。那后来呢?”   张芸秋这人自私又阴狠,还有点神经病,齐宁闹的厉害了,说不准她真能干出把齐斐暄的腿打断的事儿来。   只不过如宝并没有传回这个消息来。应该是张芸秋这回没犯病。   “后来这事儿让秦公子知道了,就想法子给拦住了。”贞珠道,“秦公子把张氏往娘家拿银子的事儿捅给老爷了。张氏现在正闹心呢。”   张家出了事,张芸秋偷偷拿银子补贴张家,这些日子以来定然把颖欣伯府的银子拿出去不少,齐魏不管府中的事儿,但是多少也能察觉到不对。   而伯府里有秦幼栩的人,他要是想让齐魏知道这件事,那可容易得很。   说到张芸秋闹心,贞珠有些幸灾乐祸,她道:“听说老爷要禁张氏的足,还不让张家的人上门了。张氏这几天可糟心了。”   齐斐暄笑了笑:“好,我知道了。”   张芸秋越不顺,齐斐暄在外面的事被发现的几率就越小。   贞珠眨眨眼睛,问:“公子,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等着。”齐斐暄戳了下贞珠的脑袋,“你去把窦娘叫来。今天日子好,让窦娘和风影见一面。”   风影跟着了尘,窦娘也因为做点心的手艺好而被提拔为后厨管事,她带了几个小徒弟,现下若是茶楼没什么贵客,她也能离开一些时候了。   而窦娘和风影两个人也挺长时间没见面了。齐斐暄掰着手指头算了一会儿,问贞珠:“他们得有几个月没见了?”   “两个半月了。”贞珠想了想,“从风影过来,他们就没怎么见过面。”   齐斐暄感觉自己仿佛是棒打鸳鸯那大棒,她有些愧疚的摸摸鼻子,道:“让他们小两口好好说说话。”   贞珠答应一声,出去叫人了。   剩下齐斐暄一个人在书房里,她把信纸处理好,然后伸个懒腰,起身往院子里走,边走边想事情。   铺子里的掌柜们也被了尘抓着教了不少东西,这会儿他们打听来的事情也多了起来。不过京中卧虎藏龙,他们怕被发现,也不敢太深入的打听。   对齐斐暄来说,这也没什么。毕竟如果真的有什么事,徐峰景会给她消息。   而刚才,徐峰景就给她来了一封信。   说是又有蛮人的动静了。   齐斐暄知道,这肯定又是楚钦在作妖。皇帝活着,朝堂稳定,楚钦没法子像原书中一样趁着人心惶惶刺杀大臣们,他当然要想办法把这潭水给搅乱。   而楚钦若是行动起来,这朝堂之上,也安稳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这朝中究竟有谁和楚钦沆瀣一气?   想到将要来临的风暴,齐斐暄有些紧张,又有些期待。   “公子!”   有穿着短打的人从院外跑来,远远的就喊:“公子,有信来了!”   这是了尘做主买进来的那批人其中的一个。   当初了尘买下这批人的目的就是为了培养能够暗中替齐斐暄做事的暗卫,可暗卫并不是那么容易训练出来的。想也知道,暗卫那种护卫,估计只有皇族能够养得起。   而且有能做暗卫的资质的人也不多。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齐斐暄和风影那样天赋异禀。   故而了尘只能退而求其次,挑了几个资质不错的孩子由他亲手教导,别的则直接让风影教。   这个跑过来的就是风影手下的人。了尘还未给他们取名,据了尘说,这些人和齐眠不一样,他们的名字,必须得要齐斐暄亲自取。   这样才能保证这些人的忠心。   齐斐暄也明白了尘的意思。买进来的人和风影不一样,风影原本有名字,改名这种事谁给他改都一样,他也不会对给他改名的人有什么孺慕之情。   可买进来的人不一样,了尘特意挑了年纪小又没有名字,只以“妮儿”“娃儿”称呼的孩子,给他们取名,能让他们认准齐斐暄。   对此,齐斐暄有些莫名的不舒服。   仿佛她面对的不是人,而只是什么物件一样。可了尘却说这没什么。   齐斐暄想想,也明白了尘为什么这么说。   毕竟在这种大环境下,卖身为奴的人不少,了尘对于这种事,应该也是习惯了的。   想到这里,齐斐暄叹了口气问:“什么信?”   “是秦公子差人送来的。”那人小心的将手中的信递给齐斐暄。   齐斐暄接过信纸,让他回去,然后拆开信纸看了眼。   上头是秦幼栩的笔迹。齐斐暄扫了一眼,将信收起来。   秦幼栩说他要着手对付齐魏了。   这么多年下来,秦幼栩的布局已经完成,他要开始复仇了。他和齐斐暄说一声,就是为了让齐斐暄先做好准备。   齐斐暄有些期待,她还真的想看看,秦幼栩到底要怎么报复颖欣伯府?   原书中秦幼栩复仇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而如今有了齐斐暄这个变数。秦幼栩复仇也提前了,齐斐暄有些期待。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幼栩复仇时,第一个弄死的就是颖欣伯府的庶子。   秦幼栩自小就在伯府长大,他虽有万贯家财,但到底是寄人篱下,再加上齐魏从未主动提起过秦家家财的事儿,所以伯府的庶子没少借着“主人家”这个身份欺负秦幼栩。   虽说后来欺负秦幼栩的庶子都被齐魏责罚了,但齐魏伪善,他又看重儿子,对于齐魏来说,即便只是庶子,他也舍不得下狠手罚。   所以秦幼栩该受的欺负是一点都没少,直到后来秦幼栩长大了些,学会了武功,才摆脱了庶子的欺辱。   而现在,秦幼栩可就要挨个报复回去了。   齐斐暄知道秦幼栩的心理状态一直不对,所以无论他做出什么事儿,都是在齐斐暄意料之中的。   毕竟无论是谁,在幼年时经历了母亲失踪,父亲被害,家财被夺还被寄养于仇人膝下这种事之后,心理都会出问题。   齐斐暄想,根据原书的情节来说,如果秦幼栩真的动了手,那离张芸秋和齐佩芜相认也就不远了。 第85章   因为齐斐暄穿越的原因, 原书中的很多情节不会出现,但是基本的设定和大致走向还是在的。   就比如说秦幼栩报复颖欣伯府的时候, 张芸秋会借口祈福去寺庙, 正巧遇上了同去寺庙的齐佩芜。   十几年没有好好说说话,再加上家中事多, 张芸秋已经濒临崩溃的边缘,再见了落下残疾又毁了容的齐佩芜,她当然不能像以前一样瞒住自己的心思。   于是她就去找齐佩芜,告诉了齐佩芜当初的真相……   齐佩芜心高气傲, 怎么会相信她是颖欣伯府的孩子!   颖欣伯府有秦家的家财, 但到底已经开始败落, 纵使秦家家财十万贯, 那也比不上有八世王公之称的国公府。   别的不说,光从衣食住行和在家中待遇就能看出来。齐佩芜若是在国公府, 她就是有养尊处优, 京中闺秀皆要奉承的慧珍县主。   更别说齐佩芜是国公府最小的女孩儿, 她上头的有四个哥哥姐姐, 平日里她也颇为受宠。   可若是回了颖欣伯府呢?   若是回了颖欣伯府,齐佩芜她就只是伯府里的二小姐, 上头有姐姐, 下头有妹妹,府里只有一个嫡子,还是年纪最小的那个,嫡子脾气又不好, 齐佩芜回去,又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说是张芸秋喜欢她,可张芸秋最重视的还是儿子!   更何况从国公府到伯府,这个落差不可谓不小,若是正常人不适应也就不适应了,做不出什么过分的事来,可齐佩芜这种人,怕是要搞出大事儿来的。   不过前些日子,外头也传言说齐佩芜的脸并没有毁容。   想必是她寻到了什么治脸的方子。   齐斐暄抬脚,往湖边走去。   天气越来越热,湖边柳树发了芽,微风吹过,轻轻摇晃着,令人心情舒畅。   齐斐暄折下柳条,趴在湖边凉亭的栏杆上用柳条的末端去划水,湖中被人养的傻乎乎的锦鲤就追着柳条跑。   齐斐暄看的有趣,不由得笑出声来。   身后传来冷冰冰的声音。   “还能笑得出来?”   齐斐暄一愣,转头道:“师父。”   了尘一袭白衣,仙风道骨立于亭中,他身边站着一个道童打扮的孩子,齐斐暄回头,他行礼道:“公子。”   “嗯。”齐斐暄问,“师父何出此言?”   “你是时候该行动了。”了尘还是无悲无喜的模样,他一直像是没有七情六欲的天人一般,但这会儿语气却有几分温和,“我要闭关一段时间,这些日子,你万事都要小心谨慎。”   “徒儿明白。”齐斐暄有些好奇,“师父为何忽然闭关?”   “时机到了。”了尘只道。   像是了尘明徽这种超脱世外的大师行事向来神秘,齐斐暄闻言也不再问。   了尘回了他那里准备闭关的事。齐斐暄在原地站了会儿,也回了书房。   张芸秋很快就要和齐佩芜相认了。她要先把手里的事情都安排好。   然后去看热闹!   毕竟原书中齐佩芜在得知她的真实身份后可是闹腾了许久的。而且齐斐暄还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想也知道,齐佩芜是重生的,她知道将来国公府会发现她的身份,当然不会放过齐斐暄这个真正的国公府千金。   即便张芸秋告诉她换命的事儿,怕齐佩芜也不会太在意。   毕竟齐佩芜她性子偏执到有点神经病,搞不好到时候她还会以为断腿毁容是被换命的原因。   所以齐佩芜绝对会给齐斐暄添堵的。而齐斐暄这个身份又不能离开伯府,再加上伯府里的齐斐暄是假的,所以齐斐暄要去围观一下张芸秋和齐佩芜的认亲现场,看看有没有办法让齐佩芜不要注意到她。   齐斐暄打定主意,叫来贞珠,把事情吩咐下去。   *   颖欣伯府里,后院的姨娘正在啼哭。   前院下人们来来往往,有大夫背着药箱登门,不多时又慌忙告罪离去。   齐魏就站在外院,满眼都是血丝。秦幼栩在齐魏身边安慰:“您不要着急,五弟一定不会有事的。”   秦幼栩所说的“五弟”,是伯府的庶子齐岩。   昨日齐岩说要出门和公子们一起打猎,齐魏见齐岩来往的都是高门大户的公子们,他也就同意了。谁知道不过一夜的功夫齐岩就被抬回来,说是齐岩打猎时惊到了护崽的野物,逃脱不得被身受重伤。   齐魏心焦如焚,根本就没听进去秦幼栩的话,他问身边的管事:“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说让您准备后事。”管事硬着头皮顶着齐魏杀人的目光说,“公子受伤太重,大夫说救不回来了。”   “这孩子也是!做什么和人打猎!”齐魏只拍大腿,“现在好了!受了这么重的伤,怕是要把命搭进去!和他一同去的公子们都如何了?”   打猎是齐岩提起的,一起出去的也都是家世比伯府更高的公子们,若是公子们再出了什么事儿……齐魏心力交瘁,不敢再想。   好在管事说:“各家公子只是受了些惊吓,倒没什么伤。”   齐魏松了口气,再想想又痛彻心扉。   偏生出事的是齐岩!齐魏咬牙挥挥手,让管事去找大夫。他守在房外,眉头紧皱。   跟着他守在外头的秦幼栩低着头,脸上浮现出笑来。   说是出去打猎,可享惯富贵的公子哥儿们又怎么会去太危险的地方?他们也就是打两只山鸡野兔,根本就不会惊扰到野兽。   那所谓的野物,其实是秦幼栩的手笔。他从几年前就开始布局,暗中收了不少能人在手里,驯化一两只野兽也不是什么太难的事。   让野兽伤齐岩,自然也容易得很。   秦幼栩唇角微勾,随意找了个借口离开。   剩下管事站在原地不知所措。齐魏却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夫人呢?”   “夫人……夫人在后院。”管事有些发抖,他怕齐魏发怒,就没敢说张芸秋歇晌的事。   齐魏想让张芸秋过来,但一想到张芸秋并不是齐岩的亲生母亲,齐魏也就没再提。   管事见齐魏不再问,也擦了把冷汗。   后院。   冯嬷嬷忙忙回到常芳院,恭恭敬敬的行了礼,然后对午睡刚起来,正在梳头的张芸秋说:“夫人,陈姨娘还在哭。”   “也难为她了,哭了一整夜。”近些日子糟心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张芸秋难得有心情好的时候,她问,“怎么,那小杂种还活着?”   张芸秋嘴里说的“小杂种”就是陈姨娘的儿子,仅仅比比张芸秋所生的嫡子齐覃智小五个月的齐岩。   齐岩虽非嫡非长,但他从小就聪明,齐魏也颇为疼爱这个庶子,连带着对陈姨娘也有几分情谊。   在齐覃智外出“游学”的那段日子,齐岩可没少跟着齐魏出门,而齐魏为数不多来常芳院的那几次,也总在提齐岩聪慧,让张芸秋不要苛待陈姨娘。   张芸秋早就对陈姨娘怀恨在心,无奈齐魏喜欢齐岩,张芸秋也只能忍着一口气。   现在齐岩受了重伤,生死不明,张芸秋是打心里畅快。   虽说庶子们不会威胁到齐覃智的地位,但齐魏向来重视子嗣,将来庶子们大了,要谋生计了,齐魏还不得用伯府的人脉给他们上下打点?   在张芸秋心里,伯府一分一毫都是齐覃智的,给她一向看不上的庶子们打点,是白费功夫。   所以这次齐岩出事,张芸秋是最高兴的。在她看来,这府里的庶子都死绝了才好!   只是她并不知道乐极生悲这四个字。   秦幼栩甚至钝刀子割肉最疼的道理,若是伯府的庶子都没了,那接下来出事的,又会是谁呢?   齐岩出事儿,张芸秋不能装作不知道,她心里高兴也不敢让齐魏看出来,所以最后她还是派人送了东西给陈姨娘,让陈姨娘注意身子。   然后她就接到了陈姨娘又有了身孕的消息。   气的张芸秋回房砸了不少东西,大骂陈姨娘不要脸,儿子都快要娶亲了她还怀孕。   房里的冯嬷嬷和刘嬷嬷也不敢劝。   能怎么劝?难道要告诉张芸秋这种事多得很吗?还认识要说陈姨娘今年刚三十二岁,能怀孕生子很正常?   怕是这些话一出来她们就要被张芸秋打死,所以刘嬷嬷和冯嬷嬷只能闭嘴不说话。   张芸秋发泄了一会儿,就重新收拾好,又拿了银子,抹着泪去找齐魏了。   好不容易盼到陈姨娘倒霉,张芸秋可不想让陈姨娘翻身。好在她娘家还有人,她要拿银子让娘家人想法子,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陈姨娘把她的孩子生下来。   张芸秋一心在伯府后院斗姨娘,而她的亲生女儿齐佩芜,这会儿却把心思放在了如何嫁给楚钦上。   春华宴上楚钦并没有接齐佩芜丢出去的藤球,但他却找人上门提亲,齐佩芜便一门心思的认为楚钦是真的对她一见钟情,并不在乎她的脸变成了什么样子。   于是近些日子,齐佩芜就开始想着要怎么和楚钦明见面了。   楚钦并不老实。   准确的说,楚钦是贼心不死。他一直想着绕过国公府搭上齐佩芜。   可国公府防卫森严,他根本接触不到齐佩芜。不过……正在楚钦头疼的时候,齐佩芜却主动来找他了。 第86章   齐佩芜是让红花来寻楚钦的。   楚钦在大齐用的是“寒门弟子”的身份, 他住的地方相比较国公府, 自然不算太好。   但和他的同僚们比起来, 他的宅子还是很不错的。   城北尽是富贵人家,楚钦是曾经的状元郎, 他自然也在城北有落脚之地。红花上门的时候, 楚钦就在城北的宅子里。   听说国公府来人, 楚钦扬眉:“来的是谁?来做什么?”   “属下不知。”下人回道。   这下人身形高大,头发微微泛着红色,细看之下,容貌不太像大齐人。   不过也没人去注意他就是了,这会儿,下人正规规矩矩的站在楚钦面前, 低头回话:“来人说是县主的丫鬟,属下看她的确是跟在县主身边的, 就没敢拦。安排她在正厅候着呢。”   “去看看。”楚钦将手里的兵书放下, 带着人到了厅内。   红花正在厅内等着。   自从前些日子齐佩芜听到了谢夫人和媒人的话之后,红花就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齐佩芜性子偏执,出了事就喜欢打骂下人出气。而因为红花寻到玉骨膏得到了齐佩芜的信任,平日里红花离着齐佩芜最近,所以挨打最多的就是红花。   今天她得以出来才终于不用担心下一刻会不会有茶盏摔到她身上,故而这会儿红花坐在正厅,心底盼着楚钦再晚来一会儿。   那样她就可以晚些走,少挨些打。   楚钦来的时候,红花还有些失望, 她行礼道:“楚大人。”   “免礼。”楚钦一副温和模样,“你家小姐让你来的?”   “是。”红花偷偷看了眼楚钦,暗叹怪不得小姐喜欢,这位楚大人的确俊朗。她道,“小姐叫奴婢给大人送些东西来。”   红花随身带了个小包袱,她把包袱递给楚钦:“这是小姐让奴婢送来的。”   楚钦接过包袱,笑道:“多谢你。”   红丫脸颊微红,低头行礼,就要退下的时候却被楚钦喊住。楚钦让伺候的丫鬟去拿东西,然后对红丫说:“在下这里也有些东西要交给县主。”   红丫一愣,等在原地。   不多时丫鬟便拿来一木匣,楚钦将木匣交于红花:“这是在下要交予县主的。劳烦姑娘了。”   “奴婢不敢。”红丫接过木匣离去。   去送红丫的小厮回来后有些嫌弃,他道:“这县主忒不晓事,谁家小姐做得出这种事情来?暗地里和外男勾勾搭搭……”   说到这里,小厮反应过来什么,他连忙捂住嘴,看了眼楚钦。   楚钦没理他,只道:“去告诉史顺,让他准备好。”   小厮如蒙大赦,拔腿就跑。楚钦让厅内的丫鬟都退下,然后打开了包袱。   包袱里是帕子和荷包。荷包上绣着的花样鸳鸯,帕子上则是蝴蝶。   楚钦拿出荷包,看见下面的一封信。   上头写着“后日午时,明福寺”几个字。   字迹娟秀,看样子应该是齐佩芜亲手写的。   楚钦看了会儿,然后将这几样东西收好,嗤笑一声,喊来小厮,让他准备一下,后日去明福寺。   *   颖欣伯府出的事儿,齐斐暄原原本本,丝毫不差的知道了。   不过这次不是秦幼栩和铺子掌柜递来的消息。而是因为现在齐京传遍了颖欣伯府的事情。   齐岩最终还是死了。   齐魏受不了丧子之痛,要把齐岩风光大葬,这下可就惹了张芸秋的不满。   张芸秋不满齐魏重视齐岩,也不满齐魏将齐岩风光大葬,居然不顾仪态的和齐魏大吵了一架。   现在张家不是以前的张家,张芸秋吵架也没有底气,她气的哭着回了院子,还砸了不少东西,最后实在气不过,便说要去明福寺祈福。   齐魏也没拦着,任由张芸秋收拾东西去了明福寺。   颖欣伯府治下不是多严,故而这件事很快就传遍了京城。   大部分人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听的,当然也有人觉得张芸秋可怜。不过这些和齐斐暄没关系。   齐斐暄正在想去明福寺的事情。   明福寺香火旺盛,京中人家多数会去明福寺上香祈福,但是原书里齐佩芜和楚钦见面时,选了一个没多少人的地方。   而整个明福寺,最少人去的地方就是后山林子。   张芸秋和齐佩芜相遇也是在后山的林子里。   齐斐暄准备先去后山看看哪里适合躲着,省得到时候露马脚。   就在齐斐暄忙着这个的时候,韩云观来了。   这几天锦衣卫不忙,韩云观也不去应卯,就天天在外头玩儿。   他之前没什么朋友,这次认识了齐斐暄,便总想着让齐斐暄和他一起花天酒地到处消遣。   不过好在他还是知道齐斐暄比较忙的,所以认识这么长时间,他这还是第一次上门找齐斐暄。   “阿眠,你看这两天天气不错,我们一起去城外游玩如何。”韩云观吊儿郎当的坐在书房的椅子上,他翘着二郎腿,整个人几乎是躺进椅子里。   齐斐暄扶额:“我没空。你坐成这个样子,不怕别人说你?”   “在家我自然不会这样,也就是在你这里的时候我才能放松一下。”韩云观长叹,“我娘总和我说世家子弟一言一行皆要有礼,她管我最严。”   齐斐暄无奈:“那好,随你了。”   “你要出门吗?”韩云观看着外面的下人问,“要去哪儿?我可以一起去吗?”   齐斐暄正欲拒绝,又想到韩云观的身份,脑子一转计上心头:“你要去也可以,不过必须得听我的。我带你去看个好戏。”   一听说有戏看,韩云观立刻来了精神,他道:“好啊!什么样的好戏?”   “狸猫换……县主。”齐斐暄露出一排小白牙,笑的让韩云观浑身冒鸡皮疙瘩。   大齐没有狸猫换太子这出戏,所以韩云观自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齐斐暄也没和他解释,只告诉他到时候就知道了。   明福寺远在京城外的山脚下,若是坐马车,需得三个时辰才能到,所以齐斐暄早早的就收拾好行装出发了。   路途颠簸,韩云观倒是精神十足。他骑着马在外头跑了会儿,又钻进齐斐暄的马车里。   他问:“阿眠你怎么知道明福寺有戏看的?”   “掐指一算。”齐斐暄用这个借口已经用习惯了,韩云观问她,她眼睛都不眨的抛出去这个答案。   “真的?”韩云观问,“该不会和你认识的那个颖欣伯府的二小姐有关?”   “确实有关,不过你怎么知道?”齐斐暄眉头一挑,问。   韩云观这人给她的印象就是个傻白甜,没想到居然能够这么敏锐的察觉到她此行的目的。   该说不愧是大长公主的孩子?   韩云观有些骄傲,他笑起来:“一猜就猜出来了,颖欣伯府的张氏去了明福寺,你又要去明福寺,肯定是和那位二小姐有关。”   说完有些疑惑:“只不过没听说张氏带那二小姐去,不知道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二小姐不去,可有人去了。”齐斐暄忍不住手痒,抬手去摸韩云观的脑袋,“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路上枯燥而无味,不过好在景色不错,齐斐暄一路看景想事情,总也没感觉时间过得太快。   到明福寺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僧人将齐斐暄安排在禅房里,韩云观就住在齐斐暄隔壁。   这次齐斐暄来,带了红丫和陈悉和几个有功夫在身的护卫,贞珠则被留在家里。   为了方便,红丫穿着男装。进了明福寺,红丫有些害怕。   她道:“公子,我……我怎么能在这里……”   “老实待着。”齐斐暄看着窗外,陈悉正在让护卫将带来的东西放好。   红丫只能乖乖在禅房待着。   韩云观也安顿下来,他跑过来问:“阿眠,什么时候能去看戏?”   “很快。”齐斐暄看着半空中的一轮明月,“唔……陈悉,你去打听一下,楚钦什么时候来。”   陈悉领命而去。韩云观敲敲头:“楚钦?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半晌反应过来:“是他!他也要来明福寺?”   “他当然要来明福寺。”齐斐暄笑道,“他不来,还怎么看好戏呢?”   韩云观一头雾水。   这也难怪,纵使他再聪明,也肯定不会想到齐佩芜会做出暗地里勾结外男的事来。   齐斐暄想了想,眼前一亮:“对了,我听说这个月是安成侯府的太夫人大寿?”   “啊,对啊。”提起太夫人,韩云观有些不高兴,眉眼都耷拉下去,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你问她做什么。”   “她是你祖母,你怎么这个表情。”齐斐暄问,“怎么,你不喜欢她?”   “是她不喜欢我!”韩云观翻了个白眼,一脸不平,“她是继室,从入门起就想着要让祖父把爵位让给她的孩子,还总看我娘不顺眼……”   安成侯府的太夫人韩冯氏,是老安成侯娶的继室。   老安成侯的元配夫人死的早,韩冯氏才得以进门。只不过韩冯氏不喜前头的嫡长子,经常磋磨前头的孩子。   韩云观的父亲韩平就没少受磋磨。后来韩平承爵,皇帝赐婚他和大长公主,韩冯氏也没少给他们添堵。   甚至韩平刚成亲第一年,韩云观还没出生的时候,韩冯氏就说过要把她的亲生孙子过继给韩平。   气的大长公主直接拽着韩平搬回公主府,直到现在都还没回安成侯府。   估计是要等着韩冯氏死了才会回去。   对此韩平也不说什么。他原本就对韩冯氏颇有成见不过是碍于孝道才不得已忍气吞声,大长公主的行为倒是合了韩平的心思。   而对于韩云观来说,他也不喜欢韩冯氏。   因为……“小时候去看祖母,她总偷偷吓唬我!”韩云观气道,“还说要把我送给拍花子的!我吓哭了,别人问怎么回事,她还说是我做错了事怕她生气!”   韩云观一拍桌子:“她当我不知道?她真能干出这种事来的!后来我说什么都不去看她,我爹娘问我,我告诉我爹娘这件事,他们才不让我去安成侯府的。”   韩云观越说越生气,喝掉桌子上凉透的茶,最后说道:“我才不会给她过寿!”   齐斐暄听了,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让红丫拿来纸笔。   韩云观问:“你要写什么?”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齐斐暄落笔写下“千金记”几字。   韩云观好奇心起,看着齐斐暄写字,看了不久,他就说:“你要写戏?怎么忽然写这个?”   “当然是有用。”齐斐暄换了张纸,“既然你不喜欢你祖母,那我就安心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韩云观眼前一亮,“你要做什么?”   “你祖母过寿定然要请戏班子。”齐斐暄道,“戏班子唱什么戏,你能做主的?”   “我倒是能做主。”韩云观一头雾水,“你想要做什么吗?”   “我想让戏班子唱一出戏。”齐斐暄落笔飞速,“不过大概会搞砸你祖母的寿宴,你不会怪我的?”   安成侯府的太夫人过寿,自然要请京中贵人们,而张芸秋和齐佩芜母女两个也定然会去。   到时候这出千金记,可就有用处了。齐斐暄看着手里的纸,眉角一挑露出笑来。   韩云观也笑了,他道:“祖母她老人家那么大的年纪了,可别让她气到。”   “唔……如果她心胸宽广的话,应该不会有事的。”齐斐暄托腮,得出结论。   天已经黑透,韩云观的人来请他回去歇息。齐斐暄让红丫点了蜡烛,挑灯写戏本。   大齐没有狸猫换太子的戏本和传说,再加上封建社会对于皇家的事向来讲究“为尊者讳”,太子这个身份,齐斐暄是不好写的,写不好就容易出事儿。   而且写了太子,也不会让张芸秋母女有代入感。   所以齐斐暄直接将张芸秋做的事给写出来了。   她并不会古代戏本的合辙押韵,但是……谁叫齐斐暄手里的铺子多呢?这么多铺子的掌柜,难不成他们还不认识个会写戏的人吗?   到时候找个会写戏的来改一改不就好了。齐斐暄摸着下巴,将大致情节写了出来。   戏中说,有一富贵商人,商人携妻进京时,妻子受惊难产。商人寻不到稳婆,正焦急时遇到了出门的国公和其夫人。   国公夫人心善,见不得人遭罪,正巧夫人待产,身边有稳婆,她便将那妻子接进了国公府。   可国公夫人虽然一片真心,但那商人的妻子张氏却起了不好的心思。   商人地位低,那张氏看国公府内繁华,再看看国公府那刚出生的小姐都被前呼后拥,心里便开始嫉妒,居然干出偷偷的把两个孩子给换了的事儿来。   而国公夫人并不知道此事,她将已经换了的孩子当成亲女儿,自小娇宠。但是被张氏换了的那个真正的国公府小姐,却从小生活在水深火热里。   商人家巨富,可他的妻子张氏却不好好待那位小姐。她怕那位小姐长大后被寻回去,有心想让那小姐“急病而死”,可有听算命的说那小姐命好。   张氏便起了让国公府小姐和她亲生女儿换命的心思,打着感谢国公夫人的幌子又进了国公府……   这个故事真假参半,像是商家出身的张氏,还有国公府夫人,以及难产的事儿,都能和现实对起来,若是别人看倒是看不出什么。可要让张芸秋看了……   更别提那个时候的齐佩芜应该也已经知道她的身世了。   齐斐暄写完这一切停笔的时候,已经是深夜。   红丫端了水来:“公子,太晚了,您该歇下了,明天再写。”   “没事。”齐斐暄伸了个懒腰,将面具摘下洗了脸,“明天先去礼佛,然后去后山看看。”   红丫应下:“陈叔说,楚钦还没有来。”   “那就时时打听,等他来了再告诉我。”齐斐暄说完便去歇下了。   第二日天不亮,齐斐暄就被嘈杂声吵醒。   她揉着眼睛爬起来,听出外面是韩云观的声音,有几分无奈:“红丫?”   红丫从外头进来:“公子,您醒了。”   “嗯。外头怎么回事?”齐斐暄打了个哈欠,“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现在刚到卯时。”红丫洗了帕子递给齐斐暄,让齐斐暄擦脸,她道,“韩公子早早的就醒了,他看外头有只鹰正抓庙里的鸟雀,这会儿正赶鹰呢。”   “鹰?”齐斐暄倒吸一口气,瞬间精神了。   她怎么把神勇给忘了!   之前了尘把神勇交给她,她时时喂神勇,但是这几日忙着来明福寺,居然把神勇给忘了。   齐斐暄把脸擦干净,翻身起床穿好衣裳戴上面具,推门出去:“云观你等等!”   这会儿韩云观已经跳到了屋顶,院子里的小沙弥眼泪汪汪的看着韩云观,也不知是被神勇吓得,还是让韩云观吓得。   听齐斐暄喊他,韩云观低头笑道:“阿眠你醒了!你别怕,我这就把这只鹰给赶走!”   神勇飞过韩云观头顶,将他的发冠叼走。   韩云观头发散落下来,乱糟糟的披在肩头。他愣了一下,跳脚道:“你别跑!会飞了不起吗!”   这回小沙弥的眼泪是真的落下来了:“施主莫要追它了!师父说众生平等,鹰不懂佛法,它要活着所以才吃肉的!”   齐斐暄扶额:“云观你先下来!那是我的鹰!神勇你过来!”   神勇颇为不服的长鸣一声,拍着翅膀落到齐斐暄面前,作势要啄她。   那副模样让齐斐暄想到了谴责负心汉的小姑娘。齐斐暄连忙安抚:“乖,我这两日没顾得上你,别生气了。”   韩云观也从屋顶上跳下来,他问:“阿眠,这是你养的?”   却被炸了毛的神勇凶出去好几步。神勇飞到齐斐暄肩上,黄豆大的眼睛里透出几分委屈。它用脑袋蹭着齐斐暄的脸,鸣叫声都低了几分。   这会儿倒像是受了委屈告状的小孩子。齐斐暄问:“云观你欺负它了?”   韩云观摸摸乱成一团的头发:“明明是它欺负我!”   神勇抬头凶巴巴的冲他叫了声,韩云观立刻闭嘴。   韩云观的随从连忙跑过来给他打理头发。有个小厮想说什么,但是看看韩云观没在意,他也就闭上了嘴。   齐斐暄把扑棱着翅膀要往韩云观身边飞的神勇抱住,对它说:“你先别急,云观他不认识你,才会打你的,快把他的发冠还给他。”   神勇钻进齐斐暄怀里,好像是不愿意。   齐斐暄扶额,她道:“云观你……你也别急,一会儿我和你说。”   打理好头发的韩云观撇撇嘴:“我也不在意这个。既然这只鹰是你的,那我就不和它一般见识了。”   神勇歪歪小脑袋,从齐斐暄怀里出来,飞去房顶将韩云观的发冠叼回来还给他。   韩云观觉得稀奇:“它还挺通人性,倒比我以前养的猎鹰聪明好多。”   神勇骄傲的叫了一声,落到韩云观面前。韩云观看的好玩,伸手去摸神勇。神勇也没反抗,反而是蹭了蹭韩云观。   韩云观笑了:“它叫神勇?那以后我可以帮你养它吗?这是只好鹰。”   “随意。”齐斐暄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人一鹰玩到一起。   刚才他俩还闹的不可开交呢。   红丫走到齐斐暄身边:“公子,韩公子不和神勇打架了。”   “对啊,皆大欢喜。”齐斐暄蹲下,对傻眼了的小沙弥说,“小师父,劳你费心了,现在没事了。”   小沙弥眼眶里含着一包泪,听齐斐暄说,他点点头,擦着眼泪抽噎道:“嗯,好。师父让我来告诉你,若是想用早膳,可差人去膳堂领。”   “好,谢谢你了。”齐斐暄看小沙弥可爱,便摸摸他的头,“小师父以后一定能成大师。”   小沙弥脸一红,匆匆告辞。   韩云观和神勇还在玩儿,齐斐暄让红丫去领早膳,然后对韩云观道:“别玩了,快些吃饭,一会儿还要去后山呢。”   韩云观只能恋恋不舍的和神勇分开。   吃过饭,齐斐暄和韩云观两人带着神勇去考察地形。   因为怕惊到女眷那边的齐佩芜,齐斐暄并没有带人,韩云观看出齐斐暄不愿意大张旗鼓,也让他的人回去了。   后山清凉,韩云观道:“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看看哪个地方好藏身。”齐斐暄伸手去摸树干,“有哪里可以不让暗卫发现吗。”   这次齐佩芜出来,肯定会有暗卫跟着的。   齐斐暄虽然和了尘学了功夫,但是若说不惊动暗卫,还有几分困难。   韩云观想了一会儿,小声道:“你还知道暗卫?”   “我怎么不知道。”齐斐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的可多了。我师父可是了尘!”   “也是。”韩云观摸摸下巴,靠近齐斐暄,声音更小了些,“我和你说,我也有暗卫。   说罢又补充:“大哥给我的,特别厉害!”   “你大哥有暗卫?那他是怎么被追杀的?”齐斐暄问。   韩云观一顿:“蛮人更厉害啊,他们擅长用毒,还喜以多欺少,大哥他轻敌了……”   说罢摇摇头:“反正都过去了,就别管那些了,我也有暗卫,你要做什么可以问他们。”   韩云观的暗卫……应该比国公府的要厉害?齐斐暄想了一会儿:“那么可否让你的暗卫帮个忙?暗卫走了你不会有事?”   “怕什么!自从上次我大哥被埋伏,他就长了心思,我身边有十多个人呢!”韩云观一拍手,就有黑衣人从他身后的树上落下来。   “这些都是我的人,见见他们。”韩云观显摆道。   暗卫皆穿着黑衣,他们蒙着脸,也看不清长什么样。齐斐暄道:“那么……可以让他们引开别人吗?”   “当然可以!”韩云观道,“你放心,我让他们听你吩咐就是!”   “不用全部的人,一两个人就好了。”齐斐暄道,“你选两个人给我,我明天用完就还给你。”   韩云观随手点了两个暗卫,让他们跟着齐斐暄。   齐斐暄道:“既然有暗卫了,那咱们也就不用怕被发现,到时候上树就好。”   后山的林子树木茂盛,齐斐暄躲在树上也不会被发现。   已经定好躲在哪儿,齐斐暄回去,陈悉来告诉她,楚钦来了。   齐斐暄一拍手:“好,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明天我们早些去!”   韩云观也精神十足的跟着齐斐暄。   齐佩芜和楚钦两人是午时见面,齐斐暄早早的就带着韩云观去了林子里。她学了轻功,韩云观也有功夫,所以上树并不是太难的事。   在树上等了不久,就有人过来。   是楚钦。齐斐暄的耳朵灵敏的听到楚钦身边有人,只不过那几个人都在树下隐藏,并没有注意到她和韩云观,齐斐暄也就没理他们。   韩云观也听出来不对,他道:“楚钦是寒门弟子,他身边怎么会有功夫这么高深的护卫?”   “谁知道呢。”齐斐暄笑了笑,“安心等着。”   果然不一会儿,齐佩芜便让红花推着轮椅,慌慌忙忙的来了。   看到楚钦,红花便去了林子外等着,和楚钦见面的,只有齐佩芜一人。   还有她的暗卫。   齐斐暄向韩云观给她的暗卫使了个眼色,那两个暗卫便冲出去,将荣国公府的暗卫引开。   齐佩芜恍然未觉她见楚钦在,便跑向楚钦:“楚大人。”   “县主。”楚钦拱手,“不知县主约在下前来,是有何事?”   什么事你自己不知道吗?齐斐暄撇撇嘴,暗地里说他虚伪。   韩云观惊讶:“那是慧珍县主?她来干什么!她来见楚钦?”   “看着,一会儿你就知道了。”齐斐暄让他闭嘴。   就听齐佩芜道:“楚大人前些日子去我家提亲了?”   齐佩芜的脸似乎是好多了,不过她还是带着面纱,一双细长的眼睛看着楚钦,齐斐暄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不过猜也能猜出来,她这会儿肯定满目的柔情。   “说来惭愧,谢夫人应是不喜在下。”楚钦道,“并未应允在下。”   齐佩芜脸红了些:“我娘她担心我嫁给你吃亏。”   实际上,谢夫人只是怕楚钦别有用心,怕齐佩芜就这样嫁出去给别人家惹祸。   楚钦一副惊讶的表情:“夫人为何会这样想?在下不是那种人,若是县主愿意下嫁,在下定然会对县主好!”   齐佩芜脸一红,低下头声若蚊呐:“楚大人是好人。可惜我无福了。”   楚钦忙道:“县主勿怕!在下会再去国公府提亲!县主亲事一日没定下,在下一日不放弃!只是不知县主是何意?”   “我……”齐佩芜羞道,“我送了你帕子和荷包,又约你到这里来见面,你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   楚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齐佩芜头更低,楚钦连忙道:“在下这就让下人准备提亲!县主勿急!”   说罢便转身离开。韩云观想下去,被齐斐暄摁住。   齐斐暄道:“等会儿。”   韩云观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了齐斐暄的话,并没有动。   林子里又有动静。   是带着丫鬟婆子的张芸秋在往这边走。张芸秋在颖欣伯府受了气借着祈福出来散心,今天晌午的时候总觉得心绪不宁,不知不觉的就走到了这里。   齐佩芜见有人来,手转动木轮椅想要躲开,却被张芸秋身边眼尖的冯嬷嬷看到了。   冯嬷嬷并不知道当初张芸秋换孩子的事儿,但是她在张芸秋身边伺候了这么多年,心里清楚张芸秋重视齐佩芜,她虽然不清楚张芸秋为何那么喜欢齐佩芜,但是她却一心帮着张芸秋看齐佩芜的行踪。   这会儿齐佩芜出现在林子里,身边还没有丫鬟,冯嬷嬷便第一个喊了出来。   张芸秋心里一惊,也顾不得仪态,慌慌张张的就跑过去:“县主!”   齐佩芜被喊住,无奈的停下手上的动作,转身对张芸秋时,脸上的表情却不太好:“什么事?”   “县主……”张芸秋想要去拉齐佩芜,“您怎么在这里?”   “与你何干?”齐佩芜不耐烦的甩开手,“张夫人在这儿待着!我娘还在家里等我回去,我就先告辞了!”   说罢就想走。   张芸秋试探着问道:“县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如此对我?”   齐佩芜不愿意理她,转身就要走。   张芸秋在伯府尽是糟心事,今天遇到了齐佩芜,本以为能开心些,却被齐佩芜这么对待,齐佩芜还口口声声说谢夫人,她心里更不好受了。   这会儿她只有一个念头:齐佩芜是她的女儿,不能让齐佩芜只认谢夫人是她亲娘。   想到这里,张芸秋让她身边的人退下,然后拉住齐佩芜,小心的在齐佩芜耳边说:“县主!你的身世……我知道你的身世!”   声音又低又小,若不是齐佩芜对“身世”二字敏感,她也听不清张芸秋的话。   齐佩芜身子一僵,让张芸秋先别说话,她抬头看向树端,喊了声:“齐二十?”   齐二十是齐佩芜暗卫的名字。   原书中齐佩芜和张芸秋相认之前,齐二十就被齐佩芜给支出去了。   喊了半天无人应答,齐佩芜有些慌了,又喊了一遍:“齐二十?”   韩云观问:“她干嘛呢?”   “喊人呢。”齐斐暄让韩云观闭嘴,然后粗着嗓子回应,“属下在。”   “齐二十,你下来。”齐佩芜道。   “外人在此,属下不便现身,还请小姐恕罪。”齐斐暄粗声粗气道。   齐佩芜并不关心下属,她对齐二十的声音也没什么印象,所以即便这会儿搭话的不是齐二十,她也没有听出来。   齐佩芜听齐斐暄的话也觉得有理,便道:“你去外头守着我和张夫人有话要说……张夫人刚才说了什么,你听见了吗?”   “属下没有听见。”齐斐暄敷衍道,“属下去了。”   原书里的齐二十当然不是这么容易就离开的,不过这会儿齐斐暄可没心情跟齐佩芜演戏。她在树顶趴好,又等了一会儿,才听齐佩芜喊:“齐二十?”   齐斐暄没回答。   齐佩芜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张芸秋说:“你刚才说什么?”   “我知道县主的身世!”张芸秋慈爱的看着齐佩芜,“县主,这么多年,您真的不想您的亲生母亲吗……”   “一派胡言!”齐佩芜一边在心里期待着,一边斥责张芸秋,“我是圣上亲封的县主!是国公府的女儿,亲生母亲是谢夫人!你胡说八道什么,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到底是在国公府这么多年的,齐佩芜发脾气起来还是挺唬人的。张芸秋吓了一跳,她心中发酸:“县主,您肚子上有一片红色的胎记,您还记得吗?”   齐佩芜惊到:“你是如何得知?”   她腹部上的确有一片红色胎记。这件事只有谢夫人和齐佩芜的奶娘知道,别人,就连齐睿业和齐如君、齐蓉都不知道。   但是这话却从张芸秋嘴里说出来……齐佩芜问:“难道是真的……那你说,我的亲生母亲是谁?”   齐佩芜心里期待着,希望张芸秋说出某个皇亲国戚府上夫人的名讳。却不想张芸秋指指她自己:“是我。”   张芸秋道:“当初迁都时我受惊生产……这话不该和县主说,但不和县主说,县主便不信。”   张芸秋稳了稳心神:“谢夫人让我上了她的马车,我见国公府小姐睡着了,便趁着下人不在,偷偷的将你和国公府小姐给换了……”   迁都时兵荒马乱,国公府的下仆全都被荣国公带去了战场上,剩下的只有丫鬟婆子,剩下那些女眷,她们即便是训练有素也难免力有不逮。   就被张芸秋抓住了空子。   齐佩芜一愣,反应过来后声音都有些尖利:“你?”   “你不要胡乱攀扯!”齐佩芜气道,“怎么可能是你!你怎么能是我的亲生母亲!不要胡说八道!”   她的亲生母亲怎么可能会是一个破落伯府的夫人!她应该是金尊玉贵的县主,她最不济也得是侯府的小姐,怎么可能是颖欣伯府!怎么可能是张夫人的女儿!   齐佩芜不信,她往后倚在轮椅上:“你不要骗我!你骗不了我!你……你是胡说八道的!若是我肚子上有胎记,怎么可能还会被换!我娘她认得我!她认得我的!”   说完就要转动轮椅离开。   这下在齐佩芜心里,她宁愿相信她是弄错了。她就是国公府的女儿!   张芸秋拦住她:“县主,县主你听我说!刚出生的婴孩浑身发红,看不出来胎记的!当时我想把您换出去,不舍之下细细的看了一遍才看出来的!”   说着将胳膊抬起来,撸起袖子露出手臂上的图案:“我怕忘了您胎记的模样,就将那模样拓在了胳膊上!”   那熟悉的图形让齐佩芜一惊。她甚至都忘了跑,伸手去摸她的腹部。   那个图形是一样的。   齐佩芜愣了一会儿,然后缓缓地趴在腿上,痛哭出声。   和齐斐暄一起趴在树上的韩云观这会儿也惊得不轻。他看看齐佩芜,再看看张芸秋又看向齐斐暄:“阿眠你……你怎么知道……齐伯父他……”   “县主居然不是国公府的亲生女儿!”韩云观有些语无伦次,“这事儿说出去谁信……我的个老天爷,怎么会这样…这张夫人忒大的胆子,这种事儿都能干得出来……”   齐斐暄让他闭嘴,然后道:“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不要再说了,省得一会儿被她们发现。”   韩云观才终于不再说话。   那边齐佩芜哭的太厉害,张芸秋担心她出什么问题便想要劝她,结果被齐佩芜一把推开。   齐佩芜发泄似的大吼:“你为什么要换!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齐佩芜心里是看不上颖欣伯府这种破财的差不多了的人家的。   银子多又怎么样?颖欣伯府已经几代没有出息的子弟了!   哪里像繁盛的荣国公府!   齐佩芜心中悲痛,她咬牙切齿道:“我恨你,张氏,我恨你!”   听到这话,张芸秋也跟着哭。她道:“县主不要生气。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过上好些的日子……伯府那个样子,怎么能比得上荣国公府!”   伯府的确比不上荣国公府。   无论是这两家的地位,还是家庭关系,国公府和伯府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这一点,从荣国公成亲几十年却一直没有纳妾就能看出来。   齐佩芜哭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你说你换了孩子,那那个国公府的女儿去了哪里?”   齐佩芜觉得她想通了。   为什么她前世的时候,国公府会发现她不是亲生的?   绝对是那个真正的国公府小姐回去了!那位真正的小姐说的!   齐佩芜一把抓住想要上前的张芸秋的胳膊,问:“她在哪儿?她在哪里?”   张芸秋胳膊剧痛,但是她还是忍着没有推开齐佩芜。她道:“她在伯府后院。您也是见过她的,就是您及笄礼上的那个齐斐暄。”   树上的韩云观震惊了:“齐斐暄!那位二小姐!怪不得张氏对那位二小姐不好!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在!我就说天底下没有对孩子不好的母亲……”   “那你可真是孤陋寡闻。”齐斐暄捂住他的嘴,对他说,“别一惊一乍的,老实听!”   韩云观乖乖。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齐斐暄才放手。   齐佩芜恨道:“是她?”   及笄礼上,齐佩芜就恨上了齐斐暄。是齐斐暄阻止了她毒死齐蓉,谢夫人又把陪嫁首饰给了齐斐暄!   而且……想起谢夫人对齐斐暄的态度,齐佩芜恨不得咬死齐斐暄。   她看向张芸秋:“既然换了孩子,你为什么不干脆掐死她!还叫她来给我添堵!”   张芸秋哭道:“县主别生气,您先听我说!当初您和那小蹄子刚出生的时候,了尘大师给你们算了一名,了尘大师说那小蹄子的命好。我原本想掐死她的,但是您小时候总生病,我就给你们换了命……”   “换命?”齐佩芜问,“怎么换的?”   “您自小随身带着的荷包……”张芸秋道,“后来那东西似乎没用了。我又给您送去了一个。”   齐佩芜坐到地上。   她半天才缓过来,恶狠狠的说:“是不是因为你给我换命,才让我这么悲惨。”   齐斐暄:……   姑娘,你妈要是不给你换命估计你都活不到现在。   齐斐暄叹口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趴着。   韩云观趁机对她说:“阿眠,这对母女真是恶毒!”   张芸秋闻言却道:“县主!那小蹄子的命的确好!”   “我要杀了她。”齐佩芜道,“我要杀了齐斐暄!”   齐斐暄打了个寒颤。   不得不说,被齐佩芜这种人盯上还真的挺难受。   就像是被阴毒的毒蛇盯上一样,让人浑身都不舒服。恨不得立刻去把这条蛇掐死。   张芸秋拦着她:“不行!不行啊县主!您的命和她的命连在一起,若是她死了,会连累您的!”   “我不信!她要是不死,万一……万一去了国公府,把这件事告诉我爹了怎么办!”   齐佩芜慌了神:“她要是告诉我爹,我爹会把我赶出来的……会把我赶出来!”   “县主别着急,再怎么说,国公爷都养了您这么多年,他不会舍得的!”张芸秋似乎是安慰齐佩芜,又似乎是安慰自己。她道,“县主不急!还有谢夫人呢!”   “你懂什么!”齐佩芜冲张芸秋喊,“你什么都不懂!你又不是我爹娘,你怎么知道她们不会!”   这句话可就真的让张芸秋伤心了。她落下眼泪:“县主你……”   “我是不会听你的话的。”齐佩芜道,“若是真的让齐斐暄找到了我爹怎么办?”   “县主您别着急,齐斐暄她不知道这件事!”张芸秋连忙道,“再说了,您等到三年后再动手也不迟,这三年我会把她远远的送走,让人盯着,不让她回京。”   齐佩芜沉思了一会儿,最终松口:“好。”   张芸秋这才算松了一口气。齐佩芜同意这样就好。   张芸秋就怕齐佩芜不听她的话,真的把齐斐暄杀了。   如果真的那样的话,齐佩芜也性命堪忧了。   韩云观有些生气,他道:“这张夫人可真不要脸。”   说完捂住嘴看向齐斐暄。   齐斐暄摆摆手,道:“一会儿咱们跳下去打昏张氏。你蒙上脸,别让人看出来是你。”   “我没带蒙脸的东西。”韩云观道,“怎么办?”   齐斐暄想了想,伸手扯过韩云观的衣角,手上用力,“刺啦”一声就将他的袍子撕开。   齐斐暄将那块布递给韩云观:“蒙上脸。”   韩云观沉默了一会儿,委委屈屈的接过那块布系在脸上。   他问:“那你呢?你怎么办?”   “我不用。”齐斐暄拉着他跳下去。   把张芸秋和齐佩芜吓得不轻。   这两个人本来就心里有鬼,这会儿齐斐暄从天而降,张芸秋还没来得及喊人就被韩云观一个手刀劈晕过去。   齐佩芜想喊,齐斐暄走过去拉住她:“县主,可别叫出声哦。”   “是你!”齐佩芜惊讶道,“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又看向张芸秋:“刚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对啊。”齐斐暄笑了,“我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原来你真的不是国公府的亲女儿。你是伯府的女儿啊。”   齐佩芜咬牙:“你想干什么?”   “我不想干什么啊。”齐斐暄走过去,笑的人畜无害,“但是你是不是有点过分了?鸠占鹊巢不说,还想要把人家真正的女儿杀了。这要是让荣国公知道了……”   “我是不会承认的!”齐佩芜道,“我爹不会相信你的话!”   齐斐暄笑了。   她也没想把这件事告诉荣国公。   一是张芸秋认了女儿后就会把胳膊上的印记给祛了,她想说也没证据。二是她知道国公府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接受齐佩芜不是他们亲女儿的事。   三嘛……还是证据不足。   真要是去说了,张芸秋有一万个理由反驳齐斐暄。   还是要让张芸秋自己承认啊。   齐斐暄忽然觉得自己有点变态。   她刚发现,在占优势的情况下,她似乎已经把认亲这件事当成乐趣来做了。   齐斐暄笑道:“你放心,我是不会去说这种事的。”   齐佩芜一脸惊恐的看着齐斐暄。   直觉告诉她,这个她见过好几次,却并不知道名字的人,没有那么容易放过她。 第87章   齐斐暄让韩云观在原地站好, 她上前去扶住齐佩芜坐着的四轮车。   四轮车巨大笨重, 不如后世轮椅那么便捷,若是没人在后头推,光凭车上坐的人, 是不容易动弹的。   这也是刚才张芸秋来时齐佩芜一直没能走的原因。   眼见齐斐暄过来,心知自己没好果子吃的齐佩芜惊恐的瞪眼:“你要干什么!”   “闭嘴, 不然我就把你推去山上喂老虎!”齐斐暄吓唬她。   韩云观远远的打手势,似乎也是想问齐斐暄到底要做什么。   齐斐暄看了他一眼,忽然道:“哎对了,我往你身上撒的蛇毒粉你还记得吗?”   “蛇毒粉……”齐佩芜慌张, 想起来她落崖后的事情。   当初齐斐暄说蛇毒粉会让她变得虚弱,三个月后她就会躺在床上不能动。距离她落崖还不到三个月, 可她的身体却已经越来越不如当初了。   难道……难道那蛇毒粉真有那么厉害?   齐佩芜心中大骇,原本强压下去的对将来只能躺在床上的恐惧也慢慢冒头。   齐斐暄又抬手把齐佩芜的面纱摘下来:“你的脸用了药?”   虽说用了玉骨膏之后好了很多,但齐佩芜的脸上的疤痕却并未完全痊愈。   若是细细的看,还是能看出些什么。   韩云观随着齐斐暄的动作惊呼出声。   “慧珍县主!”韩云观惊骇道, “你的脸是怎么回事!谁弄得?”   “只不过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罪有应得而已。”齐斐暄看了眼韩云观, “你先别说话!”   “总不让我说话,那你带我来作甚。”韩云观小声嘟囔了几句, 目光落到齐佩芜的脸上, 欲言又止。   再怎么说,齐佩芜都是皇帝亲封的慧珍县主,她变成这个样子, 着实让韩云观觉得荒谬。   而且齐佩芜她居然不是国公府的亲女儿!   那个伯府的女孩儿才是……韩云观转了几圈,有些着急的看着齐斐暄。   原先京中倒是有慧珍县主毁容的传说,可韩云观原本只以为是闲人乱传的,没成想今日一看,居然还是真的!   用药的事被撞破,齐佩芜满脸惊恐的看着齐斐暄。   齐斐暄想了半天,道:“离三个月还有多久?你也就只能自由几天了。”   齐佩芜眼泪都快要落下来了。   她刚认识楚钦,她还不想死!   齐斐暄道:“现在去找解药应该还来得及,不过我看你也没那个找解药的心思了。”   “毕竟你还嚷着要去杀那位真正的五小姐。”齐斐暄拍拍齐佩芜的头,然后直接将她打昏。   齐佩芜瘫软在四轮车上。   齐斐暄冷哼一声。   她所说的蛇毒粉只是骗齐佩芜的,没成想齐佩芜给当真了。   原书中说齐佩芜一生顺遂,看这个样子,估计是齐斐暄的命格起了大作用。   不然就她这个智商,能够一生顺遂?   等一会儿齐佩芜醒过来,估计就要把心思放到找解药上了。   然而这世上哪儿来的蛇毒粉?又怎么会有所谓的解药?齐佩芜白费功夫而已。   不过好在齐斐暄就有空了。她拍拍手,转身去看韩云观:“行了,你有什么问题就快点问。”   “慧珍县主……”韩云观略一犹豫,“齐佩芜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国公府亲生的呗,还能是怎么回事。”齐斐暄将刚刚趴在树上时沾到的灰尘拍落,“她这算不算欺君?”   “算。我要告诉……我要告诉皇上!”韩云观道,“这种事不能当没发生,这么荒谬的事情……”   “等等再说。”齐斐暄想了一会儿,“什么时候满朝文武和他们的家眷都能出现在一起就好了。”   齐斐暄现在想做一件事。   张芸秋做出换孩子这种事,齐佩芜又心安理得的占着不属于她的位子,齐斐暄可不想轻饶了她们。   若是她要做的那件事做成了,张芸秋必定要老老实实承认她曾经做过的事,还能够让她们母女的真面目大白于天下。只不过……齐斐暄摸摸下巴。   只不过她想做的事难度很大。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韩云观皱眉:“那可就难了。上次满朝文武和家眷们一起在外头,还是因为迁都。”   “迁都吗?”齐斐暄有些惆怅,“难度有点大啊。什么时候能出一件和迁都相比的事儿就好了。”   韩云观深呼吸一口气:“我大哥说,齐京要迁回旧都。”   “嗯?怎么回事?”齐斐暄问。   大齐迁都已经十几年了,文武百官也早就适应了现在这个都城。若说迁回去,怕是有人不会同意。   不同意的原因很简单,文武百官又不只是靠那点俸禄过活的,他们府中都有产业,十几年下来也早就扎根在齐京了。上次迁都是因为没办法,若不走就会把命给丢了,可这次什么事儿都没有,他们能同意迁都?   再说迁都又不是小孩子过家家,岂是说迁就迁的?   韩云观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大哥是怎么想的。我只是听他说了一句。不过想来应该是和晋王叛党有关。”   晋王叛党?齐斐暄问:“晋王死了十几年,还有叛党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韩云观看着树上飘落下来的枯叶,语气中居然有几分严肃,“当初晋王死后叛军溃散,先帝原本是想要剿灭所有叛逆的。结果……”   韩云观顿了顿:“结果先帝驾崩,我大……咳,今上即位。那个时候皇上还小,又是刚迁都没几年,局势未稳朝中乱成一团。有晋王叛党逃脱也是正常的。”   原来如此。   齐斐暄有些同情那位皇帝。   那么小就失去父母,后来又那么年轻就死了……齐斐暄叹口气,好在皇帝现在还活着。   皇帝活着,大齐就不会变成原书里那样。齐斐暄又问:“你大哥有没有说过什么时候迁都?”   “这就要看情况了。”韩云观道,“可不能随便说。”   “迁都的事你都说了,这个又有什么不能随便说的?”齐斐暄笑了,“反正最后都要迁都的。”   “那可不一样,朝中现在已经有迁都的传言了。朝中的传言,你知道的。”韩云观走到齐斐暄身边,“那些传言能有几件假的?你知道也没什么。”   说完,韩云观又问:“我还不知道,这世上居然有蛇毒粉这种东西吗?”   “没有啊,我骗齐佩芜的。”齐斐暄耸肩,看韩云观的眼神仿佛在看傻子,“她信也就罢了,你居然也信了。”   “我……我不是听你说的话的确有理吗!”韩云观道,“那没这种东西,齐佩芜她又是怎么身体越来越弱的!”   齐斐暄闻言,看傻子的目光更明显了:“她摔断了腿,又为了让脸恢复用了那么多的药,身体怎么可能不弱。你以为她是铜皮铁骨吗……”   齐斐暄无奈的叹口气:“虽说国公府一直在给齐佩芜调养身子,但是抵不住齐佩芜她自己不爱惜自己啊!”   国公府再怎么用千年灵药万年神丹养着齐佩芜,都抵不住齐佩芜自己作死。   韩云观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齐斐暄无奈:“好。咱们先走。”   韩云观愣了下:“你不管她们了?”   “叫人来呗。”齐斐暄气沉丹田,扯开嗓子喊,“救命啊!”   声音之大,惊得树上落着的鸟雀都飞了起来。   韩云观毫无防备,被齐斐暄的喊声震得直发愣。齐斐暄拽着他树林,走到没人的地方才道:“师父说我是练武奇才,看来还真是。”   “这几个月的功夫,你的内力就如此深厚了?”韩云观不可置信,“你拜师才多久!”   刚才齐斐暄喊出来的声音,光靠着嗓子肯定是不行的,韩云观猜出来齐斐暄能喊那么大声,是因为用上了内力,故而会有此一问。   “我是奇才,当然进步快。”齐斐暄看了韩云观一眼,“你以为奇才为什么是奇才?”   韩云观平复了下心情,找了块石头坐下,然后道:“齐佩芜的事,你打算怎么办?她欺君,论罪当诛。”   “那你先别把这件事告诉别人。”齐斐暄抿唇笑起来,“我有个计划。张芸秋和齐佩芜母女把我……我的朋友欺负的那么惨,我可不想轻饶了她们。”   有韩云观在,揭露真相也就简单多了。齐斐暄摸摸胸口的位置。   可若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就揭露了真相,她总觉得心里不舒服。   大概是有那真正的齐斐暄残留的情绪在,齐斐暄她想要狠狠的报复张芸秋母女两个。   话说回来,即便没有原本的齐斐暄的情绪,齐斐暄她也不想放过张芸秋。   韩云观抖了抖:“你真可怕。”   “不如张氏可怕。”齐斐暄伸个懒腰,面前落下黑衣人。   是韩云观的暗卫。齐斐暄让他们回韩云观身边,然后听着林子里的动静:“啊,国公府的那个齐二十大概要遭殃咯,真可怜啊。”   上次齐佩芜的暗卫自裁了,这次这位,就不知道会怎么样了。   韩云观起身:“好了,咱们快回去。我看天也晚了,不知道你究竟要做什么。”   齐斐暄耸肩:“回去计划下你祖母寿宴的事,争取好好吓一吓张氏母女。”   韩云观叹口气,和齐斐暄一起回去了。   齐佩芜的事情处理好,齐斐暄在明福寺住了一夜才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暄暄搞再两件事就要回去啦!鹤鹤决定再加快一点进度(鹤鹤砍大纲了!嘤!)大概一百章以内会回去! 第88章   回去之后的事情就简单多了。   齐斐暄只需要操心韩冯氏寿宴上让戏班子唱“千金记”的事儿,等把张芸秋和齐佩芜吓破胆再进行接下来的事。   而且……齐斐暄坐在书房中, 拿起桌子上将要写完的千金记。   不知道谢夫人看了这出戏之后, 会不会有什么想法?   谢夫人不傻, 她到底是深宅大院里长大的, 不可能和天真不谙世事的小丫头一样。   若是谢夫人稍微有那么一点疑心,就能够想到这些年来的可疑之处。   到时候也算是让谢夫人提前做好准备了。   齐斐暄提笔,写到戏中换孩子的事儿被发现之后, 国公勃然大怒,之后就没再写下去。   也不用写下去了。写到这里, 齐斐暄的目的就能够达到了。   她整理好纸张,叫了贞珠来:“去让掌柜的们找会写戏的人来。”   “等等!等等!”韩云观从外头跑进来,“还用你自己去找?我帮你找就是了!”   “怎么?”齐斐暄问。   昨天回到京城已经很晚了, 韩云观又一直跟着齐斐暄到了明巷,天色一晚他不好回去, 就干脆留在齐宅住了一夜。   所以这会儿韩云观在齐斐暄这里。   韩云观道:“我要是走了, 谁来帮你?”   他吩咐外头等着的随从:“去把赵先生请来。”   “赵先生是谁?”齐斐暄想了想, “是会写戏的?”   “赵儒。”韩云观道,“这些戏班子唱的新戏,有八成都是出自他的手里的。”   原来是他。齐斐暄了然,颇为稀奇道:“你认识的人还挺多。”   赵儒其人,在原书中没有出现过。不过齐斐暄穿越来这么久,也听说过赵儒的名头。   赵儒是个读书人,没想到科举却屡试不中,他一气之下干脆去给戏班子写戏, 倒也混出了几分名声。   若是请这人来写戏,齐斐暄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   “那是当然。”韩云观骄傲的仰起头,“我小时候就经常去听戏,后来就认识了赵儒。你等着,我绝对让赵儒把这戏给写好!”   韩云观的随从很快就把赵儒喊来。   赵儒是个清瘦的中年男人,他留着一把胡子,目光如炬面色红润。   到了齐宅见到齐斐暄,他捋着胡子道:“不知公子让我写什么戏啊?”   齐斐暄就把千金记递给他:“大致的故事已经写出来了,就劳烦你写成戏本。”   赵儒接过去看了眼纸上的内容,激动道:“这个故事好!不知公子可否借在下笔墨一用?”   齐斐暄看了贞珠一眼,贞珠立刻请赵儒去坐下,放好笔墨纸砚让他写戏本。   齐斐暄也不再打扰他,和韩云观一起出了书房。   韩云观道:“我祖母的寿宴,你打算怎么做?”   “先把千金记唱了呗。”齐斐暄伸了个懒腰,半空中的神勇见状冲下来,落到齐斐暄肩头轻轻叫了一声。   齐斐暄摸摸它的小脑袋,小声道:“要是闹起来,也正好算替你报仇了。”   韩云观笑了起来。   齐宅外。   有人骑马赶来敲门:“有人吗?”   门房探出头来:“谁?”   “徐大人派我来送信儿。”那人牵着马道,“不知齐公子可在?”   门房得过齐斐暄的吩咐,听那人说,便道:“原来是徐大人府上的!快些请进,我这就去禀告公子!”   说罢将人让进来,然后忙忙的去找到了齐斐暄。   听说徐峰景府上来人,齐斐暄倒没怎么意外。   毕竟她现在算是徐峰景的幕僚,他府上来人找齐斐暄倒也正常。   来人没和门房说究竟是什么事儿,所以齐斐暄到了厅内,见到那人后才问:“徐大人找我,是有何事?”   “大人说请您到府上一叙。”那人道,“事情紧急,请公子快些。”   听他这话,齐斐暄也不再耽搁,换了衣裳就让人驾车去了徐府。   徐府内的气氛不太好。   齐斐暄由人引着,一路去了徐峰景的书房。   书房里人不多,仅有几个徐峰景的心腹在,齐斐暄进了书房内,那几个心腹便转头盯着齐斐暄。   齐斐暄被他们看的浑身不舒服,咳嗽两声道:“徐大人这是遇到了什么事?”   徐峰景摆手,让齐斐暄坐下后才说起他的烦心事。   是因为他总觉得朝中会有大变。   “朝中一直有传言,说陛下曾经遇刺。”徐峰景看了齐斐暄一眼,“而昨日锦衣卫指挥使卢瑁带人抄了礼部尚书张孟的家。”   “罪名是谋反。”徐峰景略顿了顿,“张家满门一百七十口,已经全都下了大狱。”   “礼部尚书谋反?”齐斐暄眉角一抽,“这个罪名到底怎么定的?”   “不知。”徐峰景摇头,“但卢瑁说是因为张孟曾上书要陛下充盈后宫。”   “嗯?”齐斐暄满头雾水,“等等,这不是很正常吗?”   劝皇帝充盈后宫又怎么了?张孟是礼部尚书,他说这个很正常啊。   齐斐暄眉毛拧成一团,就听徐峰景神神秘秘的说:“齐眠你原先不在京城,所以不知道,咱们可不能提陛下议亲的事。”   齐斐暄挑眉:“哦?”   “先帝曾在陛下幼时提过陛下的亲事。”徐峰景小声道,“刚提起此事,陛下就大病了一场,先帝只能将这件事暂且放下。”   徐峰景脸上的表情有些紧张:“后来陛下病好了,先帝又欲给陛下定亲,可陛下却又病了一场。再到后来,先帝就不再说此事了。”   也不止是皇帝小时候。   徐峰景说,皇帝及冠亲政后也有人提过让皇帝立后的事儿。毕竟古人重子嗣,皇帝后宫空虚,一直没有储君也不像话。   可奇就奇在,只要一有人提起让皇帝立后,皇帝就绝对会大病一场。   渐渐的,大臣们就达成了不再提这件事的共识。   原来是这样。齐斐暄了然。   别说古人迷信,就是她这个不迷信的现代人,听到这些事儿都觉得奇哉怪也。   这件事没人知道的原因也很简单。   虽然要按大臣的话来说,这是皇帝缘分未到,不能贸然立后。   可要是流传到民间,让有心之人知道了这事儿,恐怕就会传一些“皇帝无德,上天要让皇帝绝嗣”这种话了。   自古以来皇嗣都关乎国本,这种事情,普通人当然是无缘知道的。   而且原书里也没有写。   但是礼部尚书应该清楚啊,他为何会说那种话?齐斐暄问:“张孟为何要上书?”   “谁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徐峰景摇头,“卢瑁抄了张家,张孟上书的事儿应该也只是个由头而已。这里面的水深,接下来恐怕就要轮到别人遭殃了。”   “恐怕快要轮到徐大人了。”齐斐暄挑眉。   要不是轮到徐峰景,他怎么可能会把齐斐暄叫来。   徐峰景苦笑:“瞒不过你。”   他顿了顿,看着齐斐暄道:“卢瑁此人大肆排除异己,不知又有什么动作,还望你帮忙啊。”   齐斐暄也不应,就看着徐峰景。徐峰景想到入宫时皇帝说过的话,道:“齐眠,你可曾救过一被人追杀,重伤之人?”   “对啊。”齐斐暄道,“怎么?”   徐峰景想要让齐斐暄帮忙求情,但深思之下又觉得这样做不好,便只能叹气道:“还是我自己想法子。”   说罢又道:“齐公子先回去,我和他们商量一下,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齐斐暄:???   齐斐暄:“在下告辞。”   她云里雾里的从徐府回了明巷,又派人去打探消息。   昨日张孟家被抄家的时候,齐斐暄还在明福寺,所以并未听到这消息。   被派去的是了尘买来教的那批孩子,齐斐暄给他们取了名字,这个去打探消息的孩子名叫齐真。   齐真年纪不大,但是胜在机灵,派他出去打听事情,齐斐暄也能够放心。   齐真走后,齐斐暄便去了书房。   没想到……   “你怎么还在这里?”齐斐暄看着正在书房坐着的韩云观,震惊的问,“你不回家吗?”   “回家做什么,回家我娘又要唠叨我。”韩云观喝着茶,悠哉悠哉道,“我在等赵先生写戏,写完戏我看看就走,你别着急啊。”   “好。”齐斐暄无奈,只能让他继续在这里坐着。   赵儒很快就将写好的戏本出来。不过因为是手写的,赵儒只写好了一小部分。   这一小部分也足够让齐斐暄惊叹了。她道:“不愧是赵先生,这戏本写得好!”   赵儒谦和一笑:“齐公子满意就好。在下先回去写,等写完了,再给您送来。”   “那就麻烦赵先生了。”齐斐暄着人送走了赵儒,然后道对韩云观道,“听说卢瑁把礼部尚书家抄了。给定的罪名是谋反。”   韩云观闻言惊讶的说:“张家?怎么可能?我走的时候还没听到过什么风声!而且谋反这罪名……卢瑁的脑子还好吗?”   礼部尚书谋反,这够韩云观笑到明年了。   “你不是说卢瑁一直看你不顺眼。”齐斐暄道,“有什么事你不知道也正常。”   卢瑁是锦衣卫指挥使,他要是有事想瞒着韩云观,岂不是简单的很?   更何况韩云观那两天还不在京城。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为什么皇帝不能立后?   鹤鹤:你猜~ 第89章   韩云观撇嘴:“卢瑁这人阴险的很, 我原先只以为他小气, 没成想他排除异己连脸都不要了。哪里有礼部尚书谋反的?”   “用的是张孟上书要陛下立后的由头。”齐斐暄道。   “这都是多久的事了?卢瑁他拿这个出来当罪名?”韩云观一脸不屑, “再说了,这和谋反有什么关系。”   “谁知道呢,他大概也没想给解释。”齐斐暄道。   这个罪名, 就像是莫须有一样了。张孟到底是什么罪,定下的罪名能不能服众,其实卢瑁都没有想过。   再说了, 锦衣卫办事,也从来都不需要给别人交代。说张孟谋反,只不过是个抓人的借口而已。   就像是徐峰景说的一样,这水很深。仅凭这点东西,齐斐暄也看不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只是不知道陛下会怎么处理此事?”齐斐暄道。   “谁知道呢。”韩云观叹气, “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意思。”   “锦衣卫抓人, 陛下不知道吗?”齐斐暄问。   “知道。”韩云观说,“皇上肯定是知道的。”   韩云观的脸色变了变:“甚至有可能……这件事就是皇上让卢瑁干的。”   “只是没想到卢瑁居然这么敷衍!”韩云观忽然暴躁起来,“就不能找个好点的借口吗!谋反是什么罪名?难道要后世史书记载说我大齐朝的礼部尚书谋反?这不是要留下千古笑谈吗!”   “……也不一定。”齐斐暄却忽然想到了什么。她道, “若是张孟与人勾结呢?”   韩云观面色一僵。   “礼部尚书虽无什么实权,但……”齐斐暄严肃了起来,“科举是他在管的?”   科举考试是选拔臣子的路径, 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若是有人想要在这上面动手脚……韩云观脸色阴沉。   “只是不知道,徐大人在担心什么。”齐斐暄皱眉,“周公子说徐大人品行端正,他应该不会做出什么事来的?”   这里面的关键点, 齐斐暄能够想得通,徐峰景应该也能够想得通,怎么刚才徐峰景那么慌乱?   若是徐峰景心里没鬼,就只能是……齐斐暄问:“徐大人和张孟可有什么亲戚关系?”   若没关系,徐峰景也不至于这个样子。   “徐家和张家有姻亲。”韩云观道。“这两家都是人丁兴旺的大家族,有亲缘也不稀奇。”   张家上下一百多口,徐家也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这两家门第相等,嫁女娶妇自然是避不开的。   齐斐暄道:“什么样的姻亲?”   “张家大女儿,嫁给了徐家的嫡长子。”韩云观一拍手,“徐峰景和张孟是亲家!所以徐峰景才会着急!”   怪不得。齐斐暄了然。   若是别的亲缘,那也没什么紧要的,可两家是亲家这种关系,的确会让徐峰景心焦。   不说别的,古代结党营私都是怎么结的?大部分不都是我儿子娶你闺女,你妹妹嫁给我弟弟这样的吗?   两家现在有了这么个关系,张家的罪名又是谋反,即便徐峰景问心无愧,他也怕被牵连啊!毕竟古代好连坐,谋反这种诛九族的大罪,徐峰景活腻了才不去想办法呢。   齐斐暄摇头:“徐大人会有事吗?”   “他若是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用怕卢瑁这个鬼叫门。”韩云观道,“再说了,我大哥又不是那种不分好坏的人。”   齐斐暄听着韩云观的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她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天上落下来的神勇打断了思绪。   神勇抓着一只野兔,冲齐斐暄叫了两声。齐斐暄无奈:“好了好了,你自己去后厨找厨娘。”   自从跟着齐斐暄,神勇的嘴就越来越刁了。之前它什么都吃,现在它却只吃那些处理干净了的肉食。像是没有洗剥干净的鸡鸭鹅或是兔子之类的东西,神勇是不吃的。只有让厨娘收拾干净,神勇才会赏脸吃一点。   齐斐暄道:“神勇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韩云观道:“反正有下人在,劳烦不到你。明天赵先生的戏应该就能先排上,我带你去戏园子看。”   “好啊。”齐斐暄看看天色,“不过,现在时候不早了,你要不要先回家?回了京城不去见一见你娘不合适?”   韩云观揉揉脑袋,无精打采的回去了。   *   自从回了国公府,齐佩芜就一直心神不宁。   虽说已经和楚钦见了面,得到了楚钦的答复,但是齐佩芜只要一想到她的身世就头疼。   谁能想到,她居然是颖欣伯府的女儿呢?   颖欣伯府,这个破落的差不多的人家,要是放在以往齐佩芜可是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是颖欣伯府的女儿!当初换孩子的居然是张芸秋!一想到这个,齐佩芜就暗地里咬牙。   她不是没见过颖欣伯府的女孩儿。当初她及笄礼,张芸秋带着府上的女孩儿过来,齐佩芜还笑话她寒酸!可如今,寒酸的就要变成她了!只要一想到这个可能,齐佩芜就焦躁不安。她打碎了桌上的茶盏,又将嬷嬷赶出去,一个人在房内哭泣。   她重生过,自然是知道总有一日她的身份会大白于天下。到那个时候……到那个时候,她岂不是就要回去颖欣伯府?   先前不知道身世的时候,齐佩芜曾想过她是不是皇族的女儿,就算不是皇家的女儿,那也得是哪个异姓王,再不济也得是比国公府好的人家,可谁能够想到……   谁能够想到她的亲生父母居然是那样的?   若是真的回去了……   齐佩芜的目光落到房内用作帐子的软烟罗上。红花从外面进来,见齐佩芜这样,小心的说:“小姐,您吃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夫人让送了银耳红枣汤来,您吃些。”   却又让齐佩芜想到了当时见齐斐暄时,齐斐暄吃东西的样子。   其实当时齐斐暄并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行为,吃点心的也不止齐斐暄一个人,但是齐佩芜却拿这个当由头笑话颖欣伯府小门小户没教养。   而以后被这样嘲笑的,怕就是她了。   想到这里,齐佩芜一把推开红花:“出去!”   红花不知道齐佩芜为什么忽然这样,好在她已经习惯了齐佩芜的喜怒无常,更何况她这次没有挨打,红花已经很庆幸了。她小心的退了下去。   出了佩兰阁没多久,红花就看到了不远处过来的齐睿业。红花心头一紧,赶忙回去告诉了齐佩芜。   “小姐,老爷来了。”   “爹?”齐佩芜抓住衣角,紧张道,“他来做什么?”   大概是小时候被罚过的原因,齐佩芜一直很怕齐睿业,她一听到齐睿业往这边来,便想要去床上躺着装病。   可她双腿不能动,若想要躺下,必须要嬷嬷抱她过去,但是能抱着她的嬷嬷已经被她赶出去了。齐佩芜忙乱间,齐睿业就已经到了佩兰阁。   看到佩兰阁里乱糟糟的模样,齐睿业皱眉:“阿芜,你怎么又乱摔东西?”   齐佩芜心里更加不舒服。   看,果真不是亲生的,她摔点东西,齐睿业都心疼!齐佩芜带着几分怨气道:“这些东西家里多的是,摔了又怎么了!”   闻言,齐睿业更加不悦:“从你小时候,爹爹就教过你要爱惜东西,你到底是没听进去。”   说罢看到齐佩芜的双腿,齐睿业心里一痛,声音软了几分:“以后不要再这样了。”   他让外头的嬷嬷和丫鬟进来将房内收拾好,然后坐到齐佩芜身边道:“爹爹知道你受了委屈,告诉爹爹,你在明福寺遇到了什么事?”   “我……”齐佩芜低下头,开始想要怎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见楚钦的事儿是绝对不能说的,张芸秋和那个叫天机先生的神秘人更不能让齐睿业知道。但是蛇毒粉……   想到蛇毒粉,齐佩芜额头上冒出了一层冷汗,她哭道:“爹爹,我原本只是想要去明福寺的后山转转,可是遇到了一个人,那个人他给我下毒了!”   “下毒?”齐睿业目露凶光,“腾”的站起来,“是谁?他好大的胆子!齐影,去请女医来!”   外头有人答应一声,身影一闪离开了。   齐睿业又看向齐斐暄,他语气关切又担忧,带着几分心疼问:“阿芜,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谁给你下的毒?下的什么毒?你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对齐睿业来说,他的确不太喜欢齐佩芜这个女儿,但再怎么不喜欢,齐佩芜也是他看着长大的,更何况又是他的亲女儿……   齐佩芜出事,齐睿业也有几分心疼。他不等齐佩芜回答,便道:“暗卫说他回去的时候,看到了颖欣伯夫人,可是她?”   “不是!”齐佩芜心里有鬼,听到颖欣伯夫人几个字,就想到那天张芸秋对她说的话。齐佩芜怕齐睿业真的去姓颖欣伯府,便否认道,“不是张夫人!我……我就是凑巧遇到她,后来有人来了,将张夫人打昏过去,给我下了毒。听那个人说他给我下的毒叫蛇毒粉,是西域传来的毒药。”   “蛇毒粉?”齐睿业沉思,“西域并没有这味毒药。”   “他说……他说知道这个药的人很少!”齐佩芜生怕齐睿业不救她,连忙道,“爹,救我,我,我不想死!”   “阿芜别怕。”齐睿业道,“我会找到解药的。你认识给你下了毒的那个人吗?”   齐佩芜脱口而出:“认得!那个人是之前往我脸上抹柯页豆的人!”   “是蛮人?”齐睿业道,“近些日子京中一直没有蛮人的行踪,我原以为他们不敢入京了,没想到他们居然盘踞在京城附近!”   齐佩芜低着头不敢说话。   让齐睿业误以为蛮人害她也好,反正大齐和蛮人关系这么差,齐睿业也不可能真的查出来什么。   再说了,蛮人想要害荣国公府的人,不是很正常吗?   荣国公可是猛将!当初没少打退蛮人,蛮人记恨荣国公,针对荣国公的子女,不是很正常的吗?   齐佩芜不说话,齐睿业道:“这件事先不要让你娘知道了,她这些日子为了你的亲事操劳,不能让她再担心了。”   齐佩芜低低的答应了一声。   嘴上是答应着,可齐佩芜心里却不高兴。   女医很快就来了,她给齐佩芜把了脉,道:“五小姐的身子,并没有什么异样。”   顿了顿,女医又道:“只不过,五小姐比之前虚弱了不少,而且还有些体寒。似乎是用了什么极寒的东西所致,再这样下去,怕是五小姐子嗣艰难。”   女医的声音越来越小。   毕竟是当着齐睿业的面,不像是和谢夫人说话那么方便。但若是不说清楚又不行,所以女医只能硬着头皮说话。   齐佩芜心里清楚,所谓极寒的东西,恐怕就是之前用来治脸的玉骨膏。红花告诉过她,玉骨膏会伤根本,可她还是用了。   “可还能治?”齐睿业问。   “可以开药调养。”女医恭恭敬敬的回答。   齐睿业手握成拳,让女医去开了药,对齐佩芜说:“一会儿药来了,你可要好好吃药,吃了药身子就能大好了。”   很明显,齐睿业是将玉骨膏的问题算在了蛇毒粉上。齐佩芜也没与纠正。她道:“谢谢爹。”   齐睿业又安慰了齐佩芜几句,随后就离了佩兰阁,去查那并不存在的蛮人了。   齐佩芜坐在房里,红花很快就将将煎好的药送来,齐佩芜盯着那碗药,半晌,端起碗来走到窗边,将药倒了出去。   红花惊呼:“小姐!”   “闭嘴!”齐佩芜凶神恶煞道,“不许告诉任何人!”   红花只能答应。   *   赵先生的戏本很快就写好了。   他是专门写戏的,又有齐斐暄给他的故事大概,很快就将戏写好了。   接到戏本这一天,韩云观来叫齐斐暄,说要带她去戏班子看看。   “赵先生写的戏已经在排着了,你去看看满意不满意。”韩云观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再改。”   齐斐暄道:“我看过戏本了,倒是挺好的,不知是哪个戏班子唱的?”   “你绝对听说过。”韩云观颇有几分骄傲,“庆喜班,京城最大的戏班子。是我开的。”   “那你很厉害啊。”齐斐暄和韩云观出了门。   韩云观骑马来的,等齐斐暄上了马车,他在外头敲敲马车的车窗,神神秘秘的对探头出来的齐斐暄道:“一会儿戏班子里有人来,你可不要太惊讶了。”   “有人?”齐斐暄问,“是谁?”   “等他来了你就知道了。”韩云观笑的像只狐狸,他说,“本来我不想带他来的,但是不小心说漏嘴了,他觉得有意思,我就只能带他来啦。”   齐斐暄也没有多问,她跟着韩云观一起去了庆喜班。   庆喜班开在承乾大街上,韩云观带着齐斐暄过去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庆喜班门口亮起了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齐斐暄从马车上下来,骑着马的韩云观道:“这里就是庆喜班。”   门口的小厮迎上来将齐斐暄的马车和韩云观的马牵走,齐斐暄和韩云观进了庆喜班内。   戏班子的管事见着韩云观就满脸带笑,小跑着跑过来:“哎呦!公子来了!今儿您想听哪出戏啊?”   “我倒不是来看戏的。”韩云观道,“这位是齐公子。赵先生给你的戏折子,有齐公子一半的功劳。”   “哎呦!公子真是一表人才!”管事一脸谄媚的笑,“赵先生说您厉害,今日一看果真如此!光看公子的容貌就知道,公子定然是满腹诗书之人!”   齐斐暄让他夸的不好意思,摆手道:“谬赞了。不知道这新戏在哪里听?”   “就在后头,您跟我来。”管事怕惹了齐斐暄不快,也不再废话,引着齐斐暄和韩云观一起去了后院。   庆喜班地方大,后院为了让人练戏,占地也不小,甚至还有个小戏台子。到了后院,管事请韩云观和齐斐暄坐下,然后叫来人上了茶水点心。   安顿好齐斐暄,韩云观道:“你先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把人叫来。”   说罢问管事:“人呢?还不快些登台?”   管事忙解释:“角儿正上妆呢!说要好好唱,公子可别着急。”   韩云观让他赶紧去催催,然后和齐斐暄说了几句就走了。   齐斐暄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吃着点心,喝几口茶。不多时,唱戏的角儿就快要上场了。   后院无关的人都退了出去,台下只剩齐斐暄和她带来的人。齐斐暄道好奇,问道:“怎么人都走了?”   “可能是有什么规矩。”跟在齐斐暄身边的红丫道,“我也不知道。”   齐斐暄四处看了看,见没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就安心等着。   四周不知何时,四周多了黑衣人,齐斐暄耳聪目明,她察觉到周围的人对她没有敌意,也就没轻举妄动。   韩云观从外头进来,将一个人让到座位上,齐斐暄想要问究竟是怎么回事,一转头,正好看到身边的人将斗篷的帽子摘下来。   惊得齐斐暄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齐斐暄道:“周公子?”   “好久不见。”周容雅眉眼带笑,看向齐斐暄,“阿眠长高了。”   齐斐暄吃得好睡得好,又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长高了。她道:“周公子怎么来了这里?”   “闲来无事,就来看看。”周容雅语气温和,“听说今天这戏是你写的?”   “不是我,是赵先生写的。”齐斐暄不好意思的笑,“我就是写了个大致。”   她现在明白过来了,那些黑衣人,应该都是保护周容雅的。齐斐暄接着道:“赵先生写的戏很好。”   “嗯,早有耳闻,所以我今天特意来看看。”   言语间台上已经开场,齐斐暄也就没有在说话。周容雅和韩云观也看向台上。 第90章   台上传来青衣咿咿呀呀的声音, 齐斐暄听不明白她嘴里的戏词, 就低头看手上的戏本。   对着戏本,齐斐暄才能够听清楚他们在唱什么。   这也不怪那个青衣。庆喜班是江南那边来的班子,后来有了韩云观这个靠山才在在京城落下脚。庆喜班唱的是江南那边的曲调,京城人听习惯了倒都能听懂。   只是齐斐暄没去过江南, 之前她也没有听过戏, 所以才需要看戏本。   头顶落下一片阴影,将齐斐暄的光线挡住。齐斐暄抬起头,看到了探身过来的周容雅。   “周公子。”齐斐暄道, “怎么了?”   “不喜欢这个戏?”周容雅问。   “我只是听不清楚。”齐斐暄指指手里的戏本, “看一眼上面的词而已。”   “听不清楚?”周容雅问,“阿眠家在江南, 也听不清江南的曲调吗?”   齐斐暄一愣,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便道:“离家几年,乡音都快忘光了。”   周容雅似乎并不信,他追问道:“阿眠天纵奇才,怎么连乡音都能忘?”   齐斐暄咬咬下唇,换上落寞的表情:“在家并没有什么好事,反倒是来了京城才痛快些, 该忘的自然就都忘了,唉……”   周容雅一笑,不再问下去。齐斐暄松了口气。   不知怎的,她总觉得周容雅身上有一种寻常人没有的气质。   似乎是久居人上, 养尊处优久了,周容雅给人一种遇到什么事都能平常以对,毫不慌张的好困。齐斐暄想起来第一次遇到周容雅的时候,周容雅受伤很严重,但他除了表情严肃些,却一点都不慌张。   这大概就是天生的稳重。齐斐暄看向周容雅的侧脸。   蜡烛发出的光落到周容雅身上,他仿佛浑身泛着柔光,更显得丰神俊朗,风雅无双。齐斐暄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感慨人和人果然是不一样的。   已经是戌时,戏院一片灯火通明,齐斐暄记住戏本上的东西,将戏本收好,老老实实的看戏。   看到戏中的国公夫人生了孩子,那商户夫人将孩子换过来的时候,韩云观道:“赵先生不知大户人家的规矩,这里张夫人换孩子太简单了点。别说国公府,就是一般的殷实人家,也没有刚生下来的小主人身边没人的。”   韩云观道:“阿眠,这里要不要改一下?”   说着就喊来管事,想让台上停下。   “无妨。”周容雅抬手,阻止了韩云观,他声音淡然:“反正这戏的用意,不在这上头。”   齐斐暄背后一凉,干笑:“的确。”   这戏里有不合逻辑的地方,不过既然是戏,也就不必那么当真。   更何况这戏又不是特意给人看的,这出戏的重点是让张芸秋和齐佩芜心惊,说不定唱了这一出就不会再唱下去了,又何必在意那么多。   韩云观“哦”了一声,道:“也对,不过大哥,你是怎么猜出来千金记用意的?”   “还用猜吗?”周容雅看了韩云观一眼,目光里有几分无奈,“看都能看出来了。”   韩云观缩缩脖子:“好,大哥你一向聪明。”   说罢转头对齐斐暄道:“我可没和我大哥说那件事。”   齐斐暄扶额。韩云观放松下来的时候,真的像个傻白甜啊……   戏台上的曲调悠扬,齐斐暄托着腮认真看他们唱戏,看到一半时有些气闷,转头想要松口气的时候,注意到有黑衣人过来。   齐斐暄看着那黑衣人走到周容雅旁边说了些什么,周容雅眉头微蹙:“不用管他。”   黑衣人退下,齐斐暄拉拉韩云观的衣袖:“怎么了?”   “谁知道。”韩云观摇头,“我大哥的事儿,我们就别管了。”   齐斐暄也就没多问,她起身,说了声出去透气,然后带着红丫和陈悉离开。   周容雅来了之后,红丫陈悉二人就被管事领去了远处,这会儿齐斐暄带他们离开,红丫就有些新鲜的说:“公子,刚才过来的那位公子是谁呀?他好奇怪啊。”   “哪里奇怪了?”齐斐暄问她。   “他……他和我见过的人都不一样。”红丫挠挠头,想了半天说,“那位公子,好像庙里的神仙。”   陈悉拽住红丫:“这是什么话!别乱说话给公子惹事!”   周容雅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人,陈悉以前当镖头的时候走南闯北的多了,也知道若是多嘴说了不该说的话会惹祸上身。   陈悉道:“公子宽厚,你却越来越没规律了!”   红丫吐吐舌头:“我就是觉得那位公子很厉害,我不说了就是了。”   “他确实很厉害。”齐斐暄道。   只是不知道周容雅究竟是做什么的?齐斐暄在京中这么久,也基本摸清了朝中官员的底细,但就是没听说过和周容雅相关的事。   而原书中周容雅也没有出现过。   若说皇亲国戚,大多被封了王,再不济也是有爵位的,怎么满朝都没有周容雅这个名字呢?   周容雅仿佛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一般。齐斐暄想了半天不得要领,呼出胸中浊气,走到没人的地方抬头看天空的繁星。   戏院前头也有人正在唱戏,不时还有喝彩声传来。齐斐暄寻了个地方坐下,托腮想着事情。   她现在需要去找那位在大齐朝颇有盛名的神医,还需要给秦幼诩去信,让他先留着齐覃智的命,等迁都时再动手,还要再想法子知道是那么时候迁都。   别的还好说,齐斐暄还能想想办法,可是这迁都……   迁都是皇帝才能决定的,齐斐暄连宫都没进过,怎么才能知道什么时候迁都呢?   齐斐暄有些忧愁的托着腮,看着不远处映出的灯光,心神不宁。   站在一旁的红丫刚被陈悉说了一通,她这会儿也不敢说话,齐斐暄百无聊赖,自言自语道:“唉,到底什么时候迁都呢。”   不迁都,齐斐暄的计划就不能够实施,回到国公府的事就要一拖再拖,到时候齐斐暄要对付齐佩芜,还要对付张芸秋,搞不好还要再加上一个楚钦。   这到底是造了什么孽啊。齐斐暄仰天长叹。   “迁都?”身后有人问,“阿眠问何时迁都做什么?”   齐斐暄背后一凉,飞快的站起来,看清来人后干笑:“周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我出来走走,正好看到你在这里。”周容雅走到齐斐暄身边,“你刚才说迁都的事?”   “啊……”齐斐暄的脑子飞速转起来,“就是忽然好奇,大齐十几年前因为战乱迁都到这里,现在晋王已经死了,会不会再迁都回去。”   周容雅却道:“是云观告诉你的?”   “……是。”齐斐暄没敢骗人,她道,“迁都的时候,我想做一件事,这件事事关我……我朋友后半辈子的命运,所以我想要知道究竟什么时候迁都。”   说到这里,齐斐暄觉得她的话有歧义,又补充道:“当然了,并不会对朝廷有什么影响,只是后院里的事而已,顶多让满朝文武多些茶余饭后的闲话而已。”   “后院的事?”周容雅微微低头,看着还不到他胸口的齐斐暄,“换孩子的事,是真的?”   “你怎么知道?”齐斐暄瞪大眼睛,好奇的问,“韩云观和你说的?”   “不是他。”周容雅看着齐斐暄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然觉得有几分好笑,他睫毛颤了颤,道,“细想就能知道了。刚才那出戏,可是都能和已经发生过的事对上的,再加上你又说是后院的事,我当然也就猜出来了。”   “周公子聪明!”齐斐暄眼睛亮起来,她道,“观叶落而知秋,说的就是您这样的人!”   周容雅指尖微动,抬手摸摸齐斐暄的头:“早和你说过不必与我客气,叫我的名字就好。”   说罢身子一僵,将手从齐斐暄头上拿下来。齐斐暄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她道:“那怎么能行,周公子年纪比我大,我怎么能直接叫周公子的名字呢?”   其实主要是因为周容雅的气势太强,齐斐暄总不敢喊他的名字。   周容雅道:“无妨。既然不好喊我的字,就直接与云观一样,叫我大哥。”   “那……周大哥?”齐斐暄试探着叫了声。见周容雅点头,齐斐暄笑起来,“那我以后就叫你周大哥了!”   “好。”周容雅也禁不住露出笑容。   他道:“迁都倒不是什么绝密的事,朝中早已经有传言了,至于什么时候迁都,大概要等到京城中安定下来。”   “礼部尚书谋反的事尘埃落定?”齐斐暄问。   最近京中出的最大的事就是礼部尚书张孟谋反的事了。   周容雅点头,齐斐暄想了想,又问:“那……不知徐大人会不会有事?徐大人他好像很担心会被牵连。”   “徐家一门清正,不过是和张家有姻亲而已,我还没那么分不清。”周容雅道,“他们不会有事。你若是去见徐峰景,就告诉他,让他别胡思乱想,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安分守己,就不用担心有灭族之祸。”   齐斐暄记下来,她还欲说什么,就听到了庆喜班前院传来的嘈杂声。   有人在砸东西,还伴随着吵闹打骂的声音,齐斐暄转头:“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公子。”黑衣人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跪在周容雅面前道,“前头是韩如南。”   “韩如南?”周容雅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他又怎么了?”   “谢大人看上了戏班的角儿。”黑衣人如实禀报,“他要把那位角儿带回去,管事的不愿意,就吵起来了。”   “你们在这里!”韩云观的声音从旁边传来,他跑过来,有些委屈的看周容雅:“大哥你说要来看戏,结果来到这里,你和阿眠就都就出来了,把我一个人扔下。”   “我们出来走走而已。”齐斐暄道,“对了,有人在你的戏园闹事。要把你戏园子里的角儿带走。”   “什么角儿?”韩云观看到地上跪着的黑衣人,问,“说的是谁?”   黑衣人看向周容雅,征得周容雅的同意后,他才道;“是罗雪晴。”   “罗雪晴?”韩云观差点跳起来,“他要把罗雪晴带走?他带走罗雪晴,这戏园子还怎么做生意?无法无天了!小爷我要是不收拾他,他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是谁在抢人?”   “韩如南,谢大人。”黑衣人道。   听到这个名字,韩云观愣了半晌,脸色“唰”就变了。他对周容雅和齐斐暄道:“等我一会儿。”   然后黑着脸往外走。   齐斐暄问:“他怎么了?”   “韩如南,是安成侯的二弟。”周容雅说。   安成侯的二弟是韩冯氏所生,而安成侯一家和韩冯氏的关系……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问:“那我们要不要过去看看?万一出了人命就不好了。”   虽说韩云观他不是冲动的人,但是齐斐暄一想到刚才韩云观的表情,就怕他做出什么失去理智的事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初韩云观的“祖母”韩冯氏就是要把韩如南的亲生儿子过继给安成侯的。   “走。”周容雅道。 第91章   齐斐暄和周容雅一起到了外院。   外院的人原本很多, 只不过因为韩如南闹起来, 他们怕惹祸上身,就都跑了。这会儿外头只有谢家的下人,戏班子的人,和几个跟着韩如南一起来的人。   韩如南是个瘦弱的中年男人, 这会儿他正抓着一穿着戏装的女孩儿,冲韩云观笑得油腻:“云观侄儿何必生气?不过是一戏子而已, 叔叔我出钱买还不行吗?”   “不行。”韩云观板着脸,“罗雪晴是庆喜班的台柱子,你把她带走了,庆喜班以后还怎么唱戏?”   说着看见齐斐暄和她身后的周容雅,韩云观眼前一亮, 继续说:“再说了, 就算罗雪晴只是个小丫鬟,我也不会把她给你的,你还是快点回去, 省的我那祖母又生气。”   被抓着的罗雪晴满眼泪水, 想要挣脱韩如南,却不想被拽的更紧, 韩如南瞪了她一眼:“你给我老实点!”   罗雪晴抽泣几声, 当真就不敢动了。   大齐民风开放, 女孩子唱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故而罗雪晴从小就在庆喜班待着。   她胆子小,又没遇到过什么大事, 现在被韩如南抓住就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韩如南见罗雪晴不再挣扎,才回过头对韩云观说:“你这孩子没大没小的,和我都‘你’呀‘你’的,大哥就是这么教你的?”   “关你什么事?”韩云观不屑道,“还说我?祖母她就教你抢侄子的人?二叔,你要点脸行吗?”   气的韩如南跳脚,但到底顾及韩云观有个长公主母亲,他也不敢太过分,只说:“反正过些日子就迁都了,这戏班子你也不能带走,罗姑娘这么水灵灵的,扔在这里多可惜?”   说到这里,韩如南带着几分不满道:“也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迁什么都啊,折腾人。”   “二叔须知祸从口出。”韩云观脸上挂起坏笑,“二叔你好像不想走?”   “皇上年纪小,要是咱们臣子家的孩子,可说一句是乳臭未干的年纪。他不知道迁都的利害,大哥身为皇上的姑丈,也不提醒一下。”韩如南道,“唉,这要是真的迁了都,可怎么办啊。”   韩云观撇嘴,笑了起来:“皇上做什么也轮得到你管?”   韩如南道:“皇上做错了事,怎么还不能说了?”   和韩如南一起来的人连忙拉住他,压低声音道:“你不要命了!敢说这个?”   臣子私下里议论皇帝,这在哪朝那代都是足以以欺君论处的大罪。偏偏韩如南毫不放在心上,就这么大大咧咧的说出来。   这万一要是被锦衣卫知道了,连带着跟韩如南一起来的那几个人都要被牵连进去。   韩如南却无所谓道:“若是以往我当然不敢说,可这些年朝中大臣们明里暗里的说陛下的还少?他们都没事,我说一说又有什么?”   这话是说皇上弱势吗?齐斐暄眨眨眼睛,想到了原书中似乎没怎么写皇帝的性格。只是说皇帝驾崩的早,至于别的,那是一句都没提。   真可怜啊。齐斐暄感慨道:“韩如南怎么敢说皇上?看来皇上的处境很艰难啊。”   身边的周容雅身子一僵:“嗯。”   “话说回来。”齐斐暄抬头,却只能看到周容雅的下巴。她干脆仰着头,“有你在,皇上应该能省不少心。”   周容雅垂眼,目光对上齐斐暄那双倒映着天空繁星的眼睛,他半晌才道:“是吗。”   齐斐暄觉得哪里不对,又想不到抓不到不对的地方,她道:“难道不是吗?”   周容雅笑了笑,并没有回答。   那边的韩如南还在说,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让韩云观把罗雪晴送给他。韩如南道:“小丫头这么貌美,放在戏班子里遭罪不是可惜了?不如你就把她给我,也算让她过上好日子了。”   韩云观冷笑:“罗姑娘是花了大力气养出来的名角儿,二叔想要带她走,打算给戏班子多少银子啊?”   “银子?”韩如南一愣,“你这孩子,我是你二叔,你还要银子?”   “就是!”一直跟在韩如南身边的那人附和道,“小世子,韩大人是你叔叔,你怎么能找韩大人要银子?”   “和你有什么关系!”韩云观冷哼,“我韩家的事还轮不到你这种人置喙!滚一边去!”   那人被骂了一通,抹不开面子又不敢还嘴,一甩袖子躲到一边去了。   似乎是看韩云观脸色不好,韩如南妥协道:“一百两银子,够了?”   说罢颇为不甘心的嘟囔了几句。齐斐暄听着,像是在说:“和他待久了,真是越来越不好拿捏了,一个戏子而已,居然还敢找我要银子……”   不等齐斐暄问韩如南嘴里的“他”是谁,周容雅便走了过去。   “狂妄。”周容雅声音淡然。   “大哥!”韩云观脸上换上笑,他伸手去指韩如南,“您刚才听到了!他说的那些话……”   韩如南的表情,凝固了。他身边的那几个人傻眼,立刻跪倒在地上。   韩如南反应过来后也倒吸一口凉气,直接栽倒在地上,嘴歪眼斜的想要说什么,却说不出来。   韩云观对他这个二叔没什么好感,他丝毫没有求情的打算:“大哥,我让人去叫锦衣卫来?”   虽说不喜欢韩如南,但侄儿抓了叔叔这种话也不好听。   周容雅点头,韩云观的手下就出去了。   韩如南还在地上趴着,周容雅看都没看他一眼,迈步往后院走:“你们的戏还没看完。”   齐斐暄现在可不想看戏。   后院那出唱出来的戏,哪里能比得上这前院的好看?   她看了眼趴在地上不敢动的韩如南,问:“周大哥,韩大人好像有点怕你?”   韩如南哆哆嗦嗦的抬起头看了齐斐暄一眼,一边害怕一边疑惑。   还有几分愤怒。   这位身边什么时候多了个弟弟?他怎么都没见过这位?而且……他这是有点害怕吗!   他都快吓死了好吗!   韩如南趴在地上,欲哭无泪。   不再被抓着的罗雪晴跑到韩云观面前跪下:“多谢公子搭救!奴婢无以为报!”   “没事儿,以后都没事了。”韩云观扶起她,“不必客气,想要报答我的话,你以后好好唱戏就是了。” 第92章   锦衣卫很快就赶来。   来的人大概是韩云观的手下, 他们见了韩云观,之后才将韩如南带走。   走之前韩云观还交代他们:“老夫人的寿辰快要到了,这些日子,你们就不要上门打扰了。”   领头的是个年轻些的锦衣卫,听韩云观这么说,他问:“谢大人不回家, 老夫人若问起来呢?”   “那自有我应对。”韩云观摆摆手,“我这二叔向来荒唐,不和家里说一声就跑出去几天几夜不回也是常有的事,不会有什么的。”   领头的锦衣卫放下心来,带着已经不敢再大声说话的韩如南以及他的人一起离了戏班子。   齐斐暄不由得感慨,看来这天底下所有的纨绔都是一样的, 在外头玩儿起来就忘了家了。   此间事了,戏班子的管事过来赔笑:“让公子和贵客受惊了……”   “我们倒没事。”韩云观道, “只是你有点太笨了,韩如南他闹事, 你就不能去找我?”   “韩大人是您的叔叔, 小人不敢……”管事有些紧张, 他偷偷看了韩云观一眼, 见韩云观没有真的生气,才大着胆子道, “都说亲亲相隐,小人怕您骂我。”   “不找我我才骂你呢!”韩云观翻个白眼,“庆喜班就靠罗雪晴撑着了。她若是被抢走了, 你们打算怎么吃饭?”   韩云观道:“以后若是再有人敢打庆喜班的主意,你就告诉他,庆喜班是他祖宗韩云观的!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少动歪心思!你听到了吗!”   管事唯唯诺诺的答应了,韩云观有些不高兴:“要是你们班主在,还用得着这么麻烦……”   “云观。”周容雅阻止韩云观继续唠叨下去,“时候不早,我该回去了。你也快些回家。”   说罢又看向齐斐暄:“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马车来的。”齐斐暄道,“周大哥先回。”   有黑衣人落到周容雅身边,他抿唇,冲齐斐暄笑了笑,然后转身离去。   齐斐暄松了一口气。   今天这一天,过的可真是……刺激。   *   安成侯府老夫人的寿宴很快就到了。   千金记一切顺利,没什么问题,韩云观就让庆喜班进了安成侯府。   毕竟是名义上母亲的寿辰,到了日子,安成侯和大长公主也回了侯府。   安成侯尚了大长公主,他自己也是手握权柄的朝中重臣,他名义上的母亲做寿,京中官员后宅的夫人小姐们自然要来贺寿的。   齐斐暄也被韩云观请去。   毕竟是针对张芸秋和齐佩芜的,齐斐暄不在多不好?   齐斐暄对外的身份是男人,太夫人做寿,来的都是女眷,他并不方便出现在后院,所以让韩云观找了身小厮的衣裳给她。   她打扮成大长公主府的小厮,跟在韩云观身边。   因为对侯府不熟悉,所以齐斐暄只能一直跟着韩云观。韩云观带着歉意道:“阿眠,让你这样真是太抱歉了。”   “没关系。”齐斐暄笑道,“就咱们两个人的关系,还用得着说这些?”   韩云观放下戒备心的时候虽然傻了点,但他对齐斐暄也是没得说的。齐斐暄当然不会介意这些小事儿。   再说了,扮成小厮也是齐斐暄自己提出来的,为何要怪别人?   齐斐暄道:“好了,咱们去看戏。”   韩云观一笑,带着齐斐暄往侯府老夫人那边去了。   韩冯氏那里都是女眷,韩云观也不好进去,他便和齐斐暄一起跳上房顶,趴在房顶上往下看。   安成侯府的暗卫察觉到有人,跟着跳出来,见是韩云观,便行礼退下。   韩云观偷偷和齐斐暄说:“我爹不在侯府,侯府的人虽然知道有暗卫,但他们都调动不了暗卫。暗卫只听安成侯的话。”   说到这里,韩云观顿了顿,他细想了一下,又说:“也就是只听我爹的话。偶尔会听我的。”   大齐的功勋世家家中都会有暗卫。   而暗卫原本只是皇家才能养的,大齐开国之后,开国皇帝便恩赐开国功臣,允许他们养暗卫保护自家人安全。   后来的皇帝也会允许臣下养暗卫。   而为了让暗卫忠心,他们自小接收到的教育,就是只能听从承爵那人的命令。   安成侯府的真正主人是韩云观的父亲,安成侯韩谨凇,暗卫自然要听韩谨凇的话。   齐斐暄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去看夫人小姐们的动向。   荣国公与安成侯交好,所以这次,齐佩芜自然是来了冯老夫人的寿宴。   她坐在嬷嬷推着的四轮车上,由谢夫人带着到了冯老夫人的慈怀堂。   这会儿慈怀堂里的人不少,齐斐暄看不清里头的情况,便跳到堂外树上,接着树叶遮挡身形,偷偷往里面看。   齐佩芜一进了慈怀堂,里面就沉默了下来。齐佩芜她伤到了腿,大家都怕说了什么引她不高兴。   毕竟对齐佩芜来说,即便是有人提到出门散心,都能戳到她心头伤疤的。   谢夫人连忙圆场,齐斐暄离得远,并没有听到谢夫人在说什么。她问趴在不远处的韩云观:“庆喜班什么时候开始唱戏?”   “今天他们要唱一整天的。”韩云观抬头看了看天色,“辰时就要开始唱,估计等祖母再和夫人们寒暄一会儿,就能够去看戏了。”   现在时间还早,要留出冯老夫人和各家夫人小姐寒暄的空档来,戏班子不能那么快开场,齐斐暄道:“你二叔没回来,冯老夫人不问一问?”   “问什么。”韩云观不屑道,“她儿子以前就总也不回家,冯……祖母又不是不知道他什么模样,不骂他就好了,还好意思问?”   韩云观道:“不过我可不会让祖母担心的。我已经吩咐过了,让他们今天来把二叔的事告诉祖母。”   韩如南的事儿,自然就是非议皇帝了。   这若是往严重了说,可是能算得上欺君的。齐斐暄问他:“你不怕冯老夫人气出个三长两短?”   “那就没办法了。”韩云观笑起来,“那可全怪二叔不孝。”   齐斐暄抿抿唇,继续看慈怀堂。   冯老夫人很快就和诸位夫人说罢话,她和夫人们出了院子,往戏台那边去了。   齐斐暄眼睛好用,她很快就发现了跟在最后的张芸秋。   虽说颖欣伯府已经慢慢落魄了,但是安成侯府的面子还是要做足的,安成侯府给伯府发了帖子,张芸秋便也来了。   这次张芸秋来的目的,就是看看齐佩芜。   伯府不是什么钟鸣鼎食之家,张芸秋和谢夫人也不是至交,平时无事,张芸秋也不好上门。   她便抓住一切能够见到齐佩芜的机会,想尽办法也要见齐佩芜一面。   好戏终于要开场了。齐斐暄唇角露出笑容来。她回头看向韩云观,韩云观示意她跟上,齐斐暄就随着韩云观在房顶上穿梭。   到了戏台旁。   齐斐暄跳到戏班子后台,戏班管事吓了一跳,恭恭敬敬道:“齐公子。”   韩云观也跳下来:“怎么样了?”   “这就要开锣了。”管事回答,他看了眼戏班的一个小厮,小厮连忙跑去催促戏子们上台。   韩云观就拉着齐斐暄重新跳回房顶。   另一边,冯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小声道:“夫人,听说这出戏是新戏呢!”   “新戏好!”冯老夫人身着华贵衣裳,削瘦到略显刻薄的脸颊上露出笑来,“新戏好!以前的戏听多了,也腻了。”   新戏确实挺好。齐斐暄悠哉悠哉的趴在房顶上,心情愉悦。   一切准备就绪,戏子开唱,齐斐暄全程注意张芸秋和齐佩芜两个人的脸色。   台上的那位怀孕的“张氏”出现时,张芸秋的脸色变了变。她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借着没人注意,她赶紧擦干净了。   至于张氏随着丈夫进京,途中难产,遇到了国公夫人这段……   齐斐暄明显看到张氏在发抖。   张氏身边的冯嬷嬷轻声问:“夫人,您没事?可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张芸秋瞪大眼睛,心虚到不敢向台上看。   对她来说,台上仿佛就像是在把当初的事还原了给所有人看一般。   可当初那件事,明明隐秘的很……张芸秋将桌上的冷茶喝掉,擦干汗水道:“这戏是怎么回事?”   “奴婢也不知道。”冯嬷嬷摇头。   此事看戏的夫人们也说起了话。   “这张氏恁的可恶!国公夫人好心帮她,没想到却帮了个白眼狼。”说这话的是离张芸秋不远的一位夫人。   因为离得近,张芸秋将她的话一个字不落的听到耳朵里了。   坐在她身边的夫人也道:“可知行善也要有度,否则岂不是让自己遭罪?”   “也不知那国公府真正的金枝玉叶如何了。”   “国公府若是知道自家亲女被如此对待,想必是不会轻饶了张氏的。”   这句话仿佛就是再说张芸秋。她更慌了,不敢往台上看,也不敢看诸位夫人的脸色。   而就在此时,和谢夫人一起来的李夫人也说起了话:“这戏里的国公夫人,倒颇像是阿柔。”   荣国公府谢夫人,闺名谢云柔。 第93章   李夫人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   经她这么一说, 在场的人也想起来了。戏中国公夫人救了商人待产的妻子张氏, 倒是和当初谢夫人救张芸秋对上了。   虽说张芸秋不是商人家的主母, 但她出身是商家,再加上她本身又姓张……   而且当初也的确是张芸秋难产,谢夫人好心收留了她。   两人的孩子也都是一起生下来的,当时谢夫人身边人手不多,若是想换孩子,简直不要太简单。   坐在谢夫人身边的齐佩芜这会儿也慌了神。   从刚才那戏台上的“张夫人”抱着孩子说要让孩子居于人上时,她就觉得不对劲儿。   直到张夫人趁着空档, 将那两个孩子换了,齐佩芜才感觉到她双手冰冷。   齐佩芜脑子里又出现了在明福寺时,张芸秋对她说的那些话。   “谢夫人让我上了她的马车,我见国公府小姐睡着了, 便趁着下人不在, 偷偷的将你和国公府小姐给换了……”   “县主不要生气。我只不过是想让你过上好些的日子……伯府那个样子,怎么能比得上荣国公府!”   这些话仿佛就在她耳畔。齐佩芜抓紧四轮车的扶手, 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去。   红花发现不对, 忙问:“小姐,您怎么了?”   齐佩芜也没心力说话,她瘫软在四轮车上, 偷眼去看谢夫人的表情。   恰好李夫人看过来:“阿柔觉得呢?”   李夫人是楚明梧的母亲。自从上次齐佩芜想要将楚明梧推下悬崖后,李夫人心中对齐佩芜就多了几分成见。   在李夫人看来,齐佩芜小小年纪就有这么恶毒的心思,实在是从心里就不是好人。   不过好在上次春华宴上, 楚明梧只是受了些惊吓,并没有太严重的伤,再加上坠崖的是齐佩芜,谢夫人又登门致歉,李夫人念着两府还有亲事在,不好闹的太难看,便没有追究。   但这成见还是在心里的。   谢夫人也不是什么单纯无知的深宅妇人。   她自然也想到了这层。当初她好心收留了张芸秋,这些年来逢年过节,张芸秋倒也会来到国公府上。   可是却没怎么见到过张芸秋的二女儿。只在齐佩芜的及笄礼上见到过一次。   而那次,谢夫人是真心实意的喜欢那个瘦弱可怜的女孩子。   谢夫人想说什么,忽觉身边有人拽住她衣袖。谢夫人看过去,就见齐佩芜满眼泪水的看着她。   齐佩芜忍住内心的惶恐,道:“娘……我真的不是你的亲女儿吗?”   想到春华宴上,在崖下找到齐佩芜时张芸秋的反应,谢夫人心中一动,她安抚齐佩芜道:“乖,不要乱想。”   却没说齐佩芜一定不会抱错的话。   齐佩芜低头伏在谢夫人膝上,遮住目光里透出的阴凉。   谢夫人轻轻抚着齐佩芜的头发,转头去看了眼后面被吓得发抖的张芸秋,对李夫人说:“莫要乱想。”   李夫人抿唇,看着谢夫人腿上的齐佩芜道:“是不是乱想,你应该也有数。”   趴在房顶上的韩云观咋舌:“李夫人倒是看得清楚。只是谢夫人似乎不是太信?”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齐斐暄轻声道,“不过谢夫人也未必是心里没有猜疑。”   她又看向张芸秋:“齐佩芜做的那些事,足够让谢夫人心凉生疑了。只不过现在没有查证,谢夫人总不能直接一把推开齐佩芜。”   “说的也是。”韩云观点头,“谢夫人不能那么没脑子。”   谢夫人和李夫人的话并没有影响到什么,戏台上的千金记还在继续唱,齐佩芜却听不下去了。她借口难受,说想要出去走走。   谢夫人让丫鬟们推着齐佩芜离开,又对李夫人道:“莫要再说了,阿芜会多想。”   李夫人才不在提此事。   只不过,李夫人不提,并不代表这件事过去了。   张芸秋还在害怕。戏台上唱的戏,甚至和她当初想的是一样的。   换了孩子,她的女儿就是金贵的县主,换了孩子,她就能让她的女儿享福……   而且她也确实对齐斐暄不好。   可当初的事,她只告诉了齐佩芜!还只是前几天说的,这天底下知道这件事儿的,除了她和齐佩芜,恐怕就没有别人了!   换孩子的事情,张芸秋连齐魏都没告诉。就连一直在她身边伺候的冯嬷嬷、刘嬷嬷,当初也是被她支开的。   会告诉别人这件事的,也就只剩下齐佩芜了。   但是齐佩芜为何会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对于齐佩芜来说,留在国公府才是最好的,她没道理把这件事告诉别人!   但是为什么,为什么这戏班子唱的戏会和当初的事那么像?   这会儿张芸秋已经陷入恐惧,她开始疑神疑鬼,生怕下一刻国公府的人会冲进来将她抓走。   虽说荣国公府的家训是不能仗势欺人,可张芸秋明白,若是谢夫人知道了所有的真相,那荣国公府绝对不会轻饶了她!   到时候,恐怕齐魏也不会护着她了。张芸秋手脚冰凉,就连和她一起的夫人叫她,她都没听到。   “阿芸!”那夫人皱眉,“你这是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她听到周围的动静,问:“难不成她们说的是真的?你真的换了孩子……”   “怎么可能!”张芸秋心里有鬼,听到这话立刻反驳,“这么离谱的事,也就是在戏里唱唱罢了,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因为情绪太激动,张芸秋的声音不自觉高了些,她这话一出,引得旁人纷纷往她这边看。   那说话的夫人连忙坐回去。张芸秋忍住颤抖,强行让自己平静下来,解释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事?怕这戏班子的人也只是道听途说,硬生生将好事给编造成了这种故事。”   “也是,若是真有人做了这种事,岂不是禽兽不如。”有夫人就道,“怕是要累及子孙后代。”   “谁说不是呢。”夫人们并未当回事,接着看戏了。   而低着头在心里安慰自己的张芸秋却没有注意到,谢夫人转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戏台上还在唱。   因为齐斐暄的目的是让张芸秋露出马脚,所以千金记这出戏的时间并不长,不过是夫人们议论一会儿的功夫,千金记就已经唱到了真千金寻母的情节。   即便是被关在后院不能出门,那真千金也是气质非凡,若是和假女儿站在一起,当真是把假女儿衬得如同地上的野草一般。   国公府也查清了当初的事情,的确是那商户的张氏换了孩子,便派人去将张氏抓了起来送去官府。   官府自然是站在国公府那边的,张氏被下了大狱,她的几个孩子也没有善终,那假女儿被逐出国公府,不过几年就郁郁而终。   也亏得这会儿齐佩芜不在这里。她若是在这里,定然会惊叫出声。   因为她也是被逐出国公府几年后郁郁而终的。   戏台上的内容倒是让张芸秋害怕起来。   她已经想到了将来事情败露后,她的儿女们会遇到的事。   就像是戏台上唱的那样,所有欺负过那真千金的人都会被国公府投入大狱,而颖欣伯府则会被暴怒的国公亲自参上一本,颖欣伯府被抄家灭族……   张芸秋的气息一个没上来,直直的撅了过去。   吓得一直在旁边伺候的冯嬷嬷喊:“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您没事?”   “夫人昏过去了!”刘嬷嬷在张芸秋身边听了那么多夫人们的话,这会儿也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她道,“天太热了,夫人似乎是热昏过去了。”   安成侯府的人也赶过来,帮着把张芸秋送到客房休息。   若说刚才夫人们只是猜疑,这会儿张芸秋昏过去,在夫人们看来就是坐实了这件事。   说什么天太热热昏过去?没见上了年纪的老夫人都好好的坐着呢吗?旁的夫人也都没事儿,再加上现在也不是盛夏,怎么就张芸秋她娇气,偏她热昏过去了?   再想想刚才张芸秋的反应,夫人们心里都已经有了数。   只不过换孩子这种事太惊悚,夫人们只是在心里猜测,再和相熟的人使个眼色,等着私底下说这些事儿。   这下就算谢夫人不多想,也由不得她不想了。   张芸秋的反应实在是可疑,谢夫人垂下眼睛,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房顶上的韩云观道:“张氏她吓昏过去了,这下谢夫人可不会当她是无辜的了。”   “以后可就有好戏看了。”齐斐暄坐起来,将衣服上的灰尘拍落,“咱们出去,估计过不了多久,夫人们就听完戏了。”   “别啊。”韩云观拉住齐斐暄,“过会儿可还有好戏呢。”   想到前几天的事,齐斐暄挑眉:“你二叔?”   韩如南被锦衣卫抓起来的事儿,冯老夫人可还不知道呢。   韩云观点头:“对啊,就是他。”   先前他就告诉手下的人,让他们不要再寿宴之前打搅冯老夫人,而现在……   他手下的人也不傻,能够理解他的意思,所以离他们过来也没多久了。   果然没等多少时候,外院就传来嘈杂声。   韩云观抬头笑道:“来了。” 第94章   锦衣卫很快就包围了安成侯府。   因为侯府里有各家夫人的缘故, 锦衣卫并没有贸贸然的冲进来。   毕竟锦衣卫再怎么权势无双, 也不能一次把满朝文武全都得罪了。更何况韩云观也是锦衣卫,抓人这种事,总要留几分情面的。   领头的锦衣卫千户派人进到府内, 告知各家夫人锦衣卫办案, 让各家夫人快些离去。   “诸位夫人恕罪。”进来的锦衣卫这么说,“韩如南欺君罔上, 罪无可恕, 今日锦衣卫要带走韩如南的家眷, 请夫人们先行离开。”   锦衣卫这么客气,夫人们也不想惹事上身。谢夫人赶紧旁人寻了齐佩芜回来, 要带着她回国公府。   而韩冯氏听到这话, 目瞪口呆的说了句:“不可能!”   之后便昏厥过去。   韩如南的妻子小冯氏也在后院,这会儿韩冯氏昏过去,后院没有管事的人, 她吓得六神无主,扑倒在韩冯氏身边哭泣。   夫人们看着于心不忍,但奈何锦衣卫已经到了安成侯府, 不能再留下去, 也就只能怀着重重疑惑走了。   夫人们都打道回府,戏班子的戏也唱不下去了, 连忙收拾东西,和安成侯府的管事说要回去。   这会儿管事也焦头烂额的。   韩冯氏昏过去,又找不到韩云观, 整个侯府没有能够主事的人,他想了半天,才想到要去找安成侯韩谨凇。   这会儿韩谨凇并不在府上。   韩谨凇和韩冯氏这个继母的关系并不好,韩冯氏过寿,他只是来看了韩冯氏一眼就借口公事繁忙走了。至于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又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儿,她是先帝的姐姐,又是皇上的亲姑姑,她没必要受婆母的磋磨。韩冯氏做寿她不来,也没人敢去指着鼻子说她不孝。   至于旁人私底下的议论,大长公主也不在意。   在大长公主看来,那些人议论也就议论了,她并不在意那些。   皇家的公主,还从来都没有因为顾虑旁人嘴碎就委屈自己的呢。   大长公主府离安成侯府远,管事的忙派人去告知大长公主。   安成侯府的丫鬟去请大夫,嬷嬷们要将韩冯氏送去房里歇下,小冯氏不知如何是好,她连着韩如南的嫡子庶子都被锦衣卫抓了起来。   安成侯府顿时一片乱糟糟。   韩云观从房顶上坐起来,道:“不知道我爹会不会骂我。”   “你好像一点都不怕。”齐斐暄也坐起来,她看着安成侯府门口的方向,“韩冯氏到底是你的祖母,你抓她,不怕被人说不孝?”   “我就没有怕的东西。”韩云观撇嘴冷笑,“谁敢说这话让我听到了,我就打断他的腿!动动嘴当然容易,他们哪儿知道我娘怎么被她欺负的?”   韩云观道:“若不是后来我娘带着我去了公主府,我怕是活不到这么大!”   大长公主自小在深宫长大,对韩冯氏的手段自然是一清二楚,当初她离开安成侯府,除了不想忍着韩冯氏之外,也有不愿意让韩云观在韩冯氏的恐吓下长大的意思。   齐斐暄道:“那你爹呢?你爹会怎么说?”   “我爹……”韩云观顿了顿,“应该不会说我的。”   齐斐暄挑眉:“应该?”   “……反正我爹只有我一个儿子!”韩云观心一横,理直气壮道,“他再生气也总不能打死我!再说了,我娘会护着我的!我爹他不敢把我怎么样!”   大长公主生韩云观时差点被韩冯氏弄的难产,吓得韩谨凇不敢再要孩子,韩谨凇没有妾室,所以他膝下只有韩云观一个儿子。   这种情况下,韩谨凇自然不会把韩云观怎么样的。   更何况,估计韩谨凇对韩冯氏和韩如南也没什么好印象。   齐斐暄道:“那就好,我就怕你被你爹打。”   韩云观摇头晃脑:“你放心不会的。”   下面的锦衣卫已经将韩如南的家眷全都抓了起来,说完下诏狱审理。领头的锦衣卫道:“圣上仁慈,不愿牵累无辜,故而便饶过安成侯府其余人等,只治韩如南及其妻子家眷的罪,还不快谢恩?”   刚醒过来,被一群丫鬟婆子簇拥着想要来求情的韩冯氏听到这话,当场昏倒过去。丫鬟婆子们又赶紧将韩冯氏弄回去。   韩云观轻嗤:“也算省事儿了。”   而得到消息的安成侯韩谨凇这会儿姗姗来迟。   锦衣卫千户行礼道:“侯爷。”   “怎么了?”韩谨凇问。   “韩如南欺君罔上,圣上下令将其下狱。”锦衣卫千户道,“侯爷勿要管此事了。”   正好这时候,管事也过来:“侯爷,老夫人昏倒过去了!”   “带我去看看。”韩谨凇问他,“世子呢?他今天来了侯府,怎么没见到他?”   管事冷汗频频:“小的没看见世子,听府里的小厮说,世子进了府里没多久,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他身边的人呢?”韩谨凇皱眉,“怎么也不跟着?”   “世子身边的人不说。”管事头更低,“我们也不敢问。”   韩谨凇话语中带了些怒气:“又跑到哪里去了!”   一直在看戏的齐斐暄转头问:“你爹找你了,你不下去吗?”   “一会儿。”韩云观道,“我爹现在要去安抚我祖母呢,不过我觉得,祖母她肯定要让我爹去救我二叔的。”   齐斐暄歪歪头,继续在房顶坐着。   韩谨凇路过下头的时候,抬眼往上看了一眼,韩云观打个哆嗦,往后缩了缩。   韩冯氏躺在慈怀堂,哼哼唧唧的寻死觅活。   “我的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韩冯氏哭道,“怎么就欺君罔上了,偏偏在今日……”   韩冯氏身边的嬷嬷道:“老夫人不要伤心了,管事已经派人去请侯爷了,侯爷一定会有法子的。”   “侯爷……”韩冯氏闭上眼睛。   她知道,韩谨凇是不会去救韩如南的。毕竟她和韩谨凇积怨已久,不说韩谨凇年少时她给添的堵,就光是后来韩谨凇尚了大长公主后的事……   韩冯氏心里清楚,韩谨凇帮她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只不过即便韩谨凇不帮她,她也要试一试。韩冯氏挣扎着坐起来:“侯爷回来了吗?”   话音刚落,韩谨凇从外头进来:“我听说老夫人昏过去了?”   “侯爷!”一屋子的丫鬟婆子都跪下。   韩谨凇让他们起来,然后道:“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我儿!”韩冯氏带着哭腔,想要去抓韩谨凇的胳膊,“我儿!你二弟被锦衣卫抓去了!你求求大长公主,求她救救如南!”   韩谨凇不动声色的躲开,他道:“锦衣卫奉皇上的旨意将二弟抓起来,公主又能做的了什么主。”   “你去求求公主,请皇上不要把你二弟怎么样。”韩冯氏道,“侯府有的是银子,皇上想抄家还是想如何都好,若想关两年也无妨,只要能将如南放出来……”   抄家?跟着韩云观跑到慈怀堂房顶上的齐斐暄撇撇嘴。   开玩笑呢吗?就算韩谨凇他这么多年不在侯府住着,那侯府也是韩谨凇的府邸,凭什么韩如南犯了罪,要抄侯府?   韩如南又不能代表侯府的立场!   再者说皇上都说过,不累及无辜了。韩冯氏提的这个建议,着实是令人觉得可笑。   韩谨凇道:“老夫人说笑了,二弟犯的可是欺君之罪,如何能够轻饶?若是轻饶了二弟,那以后朝堂之上,哪里还有安静日子可过?”   这就是不愿意救了。韩冯氏仰倒在床上。   她一辈子活在后宅,所学的都是怎么样笑里藏刀暗地里害人,也做不出撒泼打滚的事。   韩冯氏绝望道:“难道如南就这样……就这样了?你几个侄儿还未娶妻,我还未抱曾孙啊!”   韩谨凇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暗暗冷笑。   难不成韩冯氏真的以为韩如南真的只是因为说了两句话就被抓了?   有些事旁人不知道,韩谨凇还能不知道?   皇上要迁都,这个关口韩如南却跳出来说什么迁都不好之类的话,岂不是自寻死路?   再加上韩谨凇所知道的,韩如南曾经做过的那些事……韩如南他不死才怪!   韩谨凇道:“老夫人好好歇着,我先告退。”   他从房内出来,离慈怀堂远了些,脸色就拉了下来:“韩云观,你给我下来!”   一直在房顶上的韩云观吓得一个趔趄,滚落下去。   吓得齐斐暄也连忙跟着他一起下去:“云观你没事?”   “他当然无事。”韩谨凇冷着脸,对蹲在地上的韩云观道,“起来!”   韩云观委屈的站起来:“爹……”   “这就是你的朋友?”韩谨凇上下打量齐斐暄,“倒是一表人才。”   齐斐暄干笑:“侯爷,在下齐眠,这厢有礼了。”   韩云观拉了齐斐暄一把:“爹,我们就是在这里看看热闹……”   “看热闹?”韩谨凇冷笑。   *   马车停在荣国公府。谢夫人从车上下来,看着嬷嬷将齐佩芜背下来,又有人往下抬四轮车。   齐佩芜似乎在侯府吓到了,她问谢夫人:“娘,我是您亲生的女儿,您不会觉得那些人说的是真的。”   “你这丫头,越来越胡思乱想了。”谢夫人笑着摸摸她额头的发,“今天累了?快些回去歇着,有什么事儿,等歇好了再说。”   齐佩芜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又见谢夫人不想再说下去,只能任人推着四轮车离开。   谢夫人看着齐佩芜远去的背影,重重地叹了口气。   她道:“老爷在哪儿呢?”   嬷嬷答道:“夫人,老爷在书房呢。”   “带路。”谢夫人垂眼,遮住目光中的情绪。 第95章   在安成侯府听的那出戏, 本来是不会影响到谢夫人什么的。   只不过张芸秋的反应不对。   若说之前张芸秋见齐佩芜坠崖反应那么大,还能说是她心善见不得齐佩芜遭罪, 可这次听戏, 张芸秋却是这个反应……   若是她心里没鬼, 那她怎么会昏倒过去?   谢夫人的父亲是镇北大将军, 她出身将门,自然不是遇事只会啼哭的柔弱女子。   谢夫人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若齐佩芜真的是她的亲生女儿当然最好, 若不是……想到几个月前在齐佩芜及笄礼上遇到的那个瘦弱的女孩儿,谢夫人心头一痛。   她心里早已经积下疑惑,张芸秋和齐佩芜的所作所为有给谢夫人填上一层怀疑, 再加上今日的事情, 除非谢夫人是傻子,否则任谁都要去查一查的。   血脉之事不能混淆。若是这两个孩子真的被换了过来,谢夫人是绝对接受不了的。   她带着嬷嬷去了书房。推门入内的时候,齐睿业正在写着什么东西。   见谢夫人来,齐睿业不慌不忙的收起手里的纸张:“阿柔不是去了安成侯府?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除了一些事。”谢夫人让嬷嬷退下,“安成侯的二弟被锦衣卫抓去了。锦衣卫要将韩如南全家带走,我便先回来了。”   “哦?”齐睿业挑眉,“居然挑今天这个日子?”   谢夫人问:“怎么?”   “韩如南早就被锦衣卫扣下,没想到他们今天发难。”齐睿业笑着摇头, “云观还是那么离经叛道。”   见谢夫人疑惑,齐睿业解释道:“几日前韩如南就被下了诏狱,只不过消息瞒着, 没什么人知道。”   齐睿业道:“挑今天发难,应该也是云观授意。”   “云观长大了,知道了冯老夫人所做过的事那些事,自然也不会让冯老夫人好过。”谢夫人道,“以后怕是有的闹了。”   谢夫人走过去将开着的窗子关上,对齐睿业道:“这事与我们无关。你先坐下,我与你说一件事。”   齐睿业便坐到椅子上:“阿柔,什么事要这么谨慎?”   谢夫人长长的叹口气:“今日我在安成侯府听了一出戏……”   她将心中的怀疑,和安成侯府的那出千金记细细的和齐睿业讲了,齐睿业也皱紧眉头。   “你是说,阿芜她很有可能……”   谢夫人阻止他说下去:“此事疑点重重,老爷还是派人去查清楚的好。”   “只是当时下人们不在身边的时候实在是多。”谢夫人有些惆怅,“再说,即便张氏真的换了孩子,她怕是也不会承认。”   听了谢夫人的话,齐睿业心里却忽然产生了一种“原来如此”的感觉。   自齐佩芜小的时候,齐睿业就总觉得她不像是齐家人。齐家人自来性情温和,齐佩芜却能做出用热水烫伤小丫鬟的事来。   而且齐佩芜她的长相也和齐家人不一样。   齐睿业是桃花儿眼,谢夫人一双杏眼,两人眼神清正,孩子们也都随了父母,可齐佩芜却是一双细长的眼睛。   孩子和父母长的不像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可齐睿业却从心底不喜欢齐佩芜这个女儿。   现在想想,怕是这件事八成如同戏里唱的那样。   换孩子这种事儿确实耸人听闻,不过也不是没有可能发生。   谢夫人道:“只是不知道戏班子究竟是如何得知这件事。”   “或许是巧合。”齐睿业随口说道。   “派信得过的人去查。这么多年了,张氏她不可能不露马脚。”谢夫人道。   齐睿业点头答应,送谢夫人离开。然后站在外面,远远的看了眼齐佩芜的院子。   *   韩云观冲韩谨凇笑道:“爹你不要生气,今天老夫人做寿,难得请戏班子来,我想看戏,所以就……”   “庆喜班不是你的?”韩谨凇面色严肃,“你想看随时可以看,至于你在今天爬到房顶上去看戏?”   韩谨凇气的不轻:“夫人们都在这里,你这像什么话!”   “我们又不是来看夫人们的。”韩云观死鸭子嘴硬,“我就想看看老夫人知道韩如南被抓走是什么反应!”   韩谨凇被他气的不轻,但又只有这一个儿子,他也舍不得下手打,一甩袖子道:“快些回家去!你娘担心你一整天了!”   韩云观笑起来:“爹你放心,我会快些回去的!”   他转头对齐斐暄道:“你要和我一起去见我娘吗?”   韩云观的母亲是宁国大长公主,和上次办春华宴的长瑛大长公主一母同胞,只不过长瑛大长公主性子温和,宁国大长公主的脾气却很大。   齐斐暄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还是先回家。”   韩云观无奈:“好,那我一个人回去。”   出了安成侯府和韩云观分开,齐斐暄回到家里。   贞珠从家里出来:“公子,秦公子来了。”   “阿栩?”齐斐暄去了正厅,果然看到了秦幼栩在厅内等着。   看样子秦幼栩是等了很久,他站在厅中,看着墙上挂着的画。   齐斐暄道:“阿栩?”   “你该叫我哥哥。”秦幼栩转头,“去安成侯府了?”   秦幼栩笑起来,他眼角的泪痣越发引人注目:“张氏听了那出戏,昏过去了?”   “你的消息倒真是精通。”齐斐暄让贞珠上了茶,“我……齐佩芜是张氏亲女儿的事情,韩云观也知道了。”   之前齐斐暄和秦幼栩通信时说过千金记的事,只不过没有将这件事具体说出来。   但只是这样,也足够让秦幼栩猜出大半了。   秦幼栩问:“安成侯府的小世子?”   “是他。”齐斐暄道,“帮了我不少忙。这次若不是他帮忙,恐怕千金记这件事没那么容易。”   秦幼栩沉默了一会儿,道:“韩云观是侯府的世子,他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软弱可欺,你和他相处的时候可要小心些,毕竟你……你和我们不一样。”   齐斐暄不是真正的男孩子,她女扮男装,若是露出什么马脚被发现,那接下来的麻烦可就大了。   齐斐暄笑了笑,道:“阿栩你放心,我不会被发现的。”   贞珠上了茶水点心,齐斐暄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道:“阿栩你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来也是要说这个。”秦幼栩道,“你让我留着齐覃智一条命,是有什么打算?”   秦幼栩小的时候,欺负他欺负的最狠的就是齐覃智。   旁的庶子会偷偷的打秦幼栩,可齐覃智就不一样了,齐覃智仗着有张芸秋护着,他又是嫡子,就光明正大的打秦幼栩。   光打了还不算,齐覃智他还拿着秦幼栩的父亲说话,说秦幼栩的父亲是短命鬼,说秦幼栩没人要……   这种积怨下,秦幼栩不想弄死齐覃智才怪。   齐斐暄让正厅的人都退下去,然后道:“我总得回国公府,正好用得上齐覃智。”   秦幼栩歪头:“哦?”   “我自有打算,一两句说不清。”齐斐暄脸上浮现出笑容,她道,“听说大齐要迁都了,我要在迁都的时候回去。”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齐斐暄摸着下巴,“若是能够找到那位叫做陈稳的神医就好了。能找到他,我的计划就能够成功一半。”   陈稳喜好游山玩水,又不爱高官厚禄,十几年前救过先帝之后,陈稳就纵情于山水之间。这么多年也没人听说过他的消息,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到底在哪里。   秦幼栩道:“你这东风,似乎要等很久了。”   “那可不一定。”齐斐暄道。   若说旁人想找陈稳不容易,但齐斐暄是谁?她想要找陈稳还不简单?   了尘说她命好,可不是白说的。齐斐暄看向窗外的天空。   不知陈稳什么时候能够来京城呢?   *   空中一声响彻云霄的鹰鸣,将明懿手中火把惊落。   他身后跟着的人嫌弃道:“怎么连路都不会走了?”   “遇到了老朋友。”明懿捡起火把,借着后头那人的火重新点亮,“看来咱们要快些去京城了。”   “老朋友?”那人往上看,“是了尘的鹰?叫什么?神威?神勇?”   当初了尘捡了两只鹰,一只取名神威,另一只则叫神勇。   神勇给了齐斐暄,现在就只剩下了神威替了尘传信儿。   明懿抬头望空中看了一眼,无奈道:“是神威,快下来。”   一直在半空中盘旋的鹰这才飞下来,落在明懿面前的树枝上。   明懿道:“神威?了尘又让你给我送什么信儿?”   神威歪歪头,小眼睛眨了眨,然后抬起一只爪子,用嘴去啄爪子上装着东西的竹筒。   竹筒松动,从树上掉下来,明懿赶紧伸手去接。   将竹筒打开,里面是一封信。明懿展开信看过之后,扭头对身后跟着的人说:“离京城近了,快走,快些走的话,三日后就能到京城了。”   “你还没说带我去做什么。”那人不高兴的说,“青岚山多好的地方,我本想在那里了却残生,却被你拉出来,这么大的年纪了,还要随你跋山涉水,你连究竟做什么都不告诉我?”   说这话的人,正是齐斐暄心心念念要找的神医。   陈稳。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没有亲子鉴定,滴血认亲又不可信,那么问题来啦,暄暄想要怎么样让大家都知道张芸秋换了孩子呢~ 第96章   安成侯府的事在京城中掀起不小的波澜。   京城与别的地方不同, 京城的百姓纵有穷困,可吃不饱饭的到底是少数。多数人只要勤快些,都还是能够吃饱穿暖, 不用发愁生计的。   人只要一没有生存压力, 就开始无聊,一无聊就想要找事儿。尤其是京城这种地方, 百姓们耳濡目染,日子久了也总喜欢拿着朝廷里的事儿打趣儿。   以前的旧闻都说腻了, 这次安成侯府出事,有韩云观和齐斐暄暗中派人宣扬,这件事也很快就在京中传开。   原先只是传“冯老夫人在寿宴上接到儿子被抓”这种事, 后来齐斐暄出手,几乎是一夜之间,全京城都知道了庆喜班新出了一出叫千金记的戏。   自然也就知道了张芸秋在安成侯府昏倒过去。   于是京中百姓, 茶余饭后就又有了新的谈资。   “那千金记,指不定就是真的!”有好事者直接在街上毫无顾忌的说出口, “要不然那张氏怎么吓昏过去了?”   “曾经听人说过,当初国公夫人和那张氏在一辆马车里生了孩子, 现在一想,张氏若是起了什么歪心思,想要换孩子, 恐怕也容易得很!”   “谁说不是呢。”聚在一起的人议论道,“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儿要是真的发生了……啧啧啧, 也没人知道不是?”   “就是可怜了那被换了的国公府小姐。”有人惋惜,“那国公府的假千金可是被封了县主?国公府滔天的富贵,假千金娇养着长大,那真千金恐怕……”   “能干出换孩子这种事儿来,张氏也不是什么好人!”当下种人就推断,“真千金怕是日子不好过!”   “怕是真千金还活不活着都不一定呢!”   不过也有的消息灵通的人说:“这你们就不知道了?若是张氏真的换了孩子,那国公府的真千金应该是颖欣伯府的二小姐。这二小姐啊,可还活着呢!”   不等旁人问,那人又说:“那二小姐有先帝赐名,倒是活下来了。只不过我听说伯府对二小姐并不好,那二小姐今年已经及笄,却没听到过伯府要给二小姐相看亲事的动静。”   “伯府给小姐相看亲事,怎么会让你知道?”有人开口问。   “我自然有我的法子!再说了,伯府破败成那个样子,哪儿还有本事把所有事都瞒的密不透风?”那消息灵通的人道,“当初先帝给两个孩子赐名的时候就说过,说伯府的小姐才像是国公府的孩子,现在看来,先帝果然是先帝!”   “看来此事怕是真的!”   整个京城议论纷纷,百姓们更是在国公府查出真相之前就直接认定了齐佩芜就是鸠占鹊巢的伯府小姐。   出门见楚钦的齐佩芜无意中听到这些事,气的什么心情都没有了,又回了国公府砸了一屋子的东西才平静下来。   红花劝她:“小姐,您脸上的伤不能动气……”   齐佩芜的脸在用了玉骨膏之后也确实好了很多。   只不过她却不能再做出大笑或者生气之类的表情,否则她的脸就会再读崩裂开来。   上次齐佩芜接到了楚钦的信,忍不住笑了起来,却让她的脸又裂了口子,无奈之下,齐佩芜只能忍着让自己别做出有什么表情。   而且……齐佩芜心里总惦记着蛇毒粉的事。   当时齐斐暄告诉她,她很快就要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而齐睿业派人查了这么久都没有解药的消息,这无疑就让齐佩芜心里更加生气。   她担心自己会只能躺在床上,又怕动怒伤脸,最终只能坐在四轮车上,面无表情的咬牙。   红花被齐佩芜的模样吓得不轻。她道:“小姐,您……您不要再生气了……”   “我如何能不气!”齐佩芜说话都慢吞吞的,她道,“外面都传成什么样子了!说我鸠占鹊巢,说我是假千金……”   外面的人说的是实话。可是他们说的越是实话,齐佩芜就越生气。   齐佩芜心里不安,她害怕张芸秋换孩子的事儿真的被谢夫人发现,又怕到时候齐睿业不给她找蛇毒粉的解药,更怕将来楚钦会抛弃她。   “小姐,您……”红花低头道,“楚大人在等着您呢……”   “让木樨去和楚大人说,就说我今日有事,去不得了。”齐佩芜用手指按按脸,见脸上崩裂的伤口并不重,她才放心下来,“等我的脸好透了再去。”   另一边,国公府后院内,谢夫人坐在齐睿业身边,抓紧了齐睿业的双手:“你是说,张氏对她的二女儿并不好?”   暗卫点头:“是。张氏并未去探望过伯府的二小姐,她只说是了尘大师说过,二小姐不能娇养。”   说到这里,暗卫顿了顿,继续道:“只不过那府里的小姐公子们都喜欢欺负二小姐。”   谢夫人攥紧齐睿业的手,眼中落下泪水。   张氏如此对待那位二小姐,恐怕那二小姐真的……   暗卫犹犹豫豫:“属下还打听到……”   “说!”齐睿业瞪眼。   暗卫立刻竹筒倒豆子一般将所知道的事全都说出来:“属下还打听到张氏一直让人打听五小姐的动向!张氏身边的嬷嬷从十几年前就都知道,若是张氏生气,说说五小姐的事,张氏便会转忧为喜。”   “不过她们能打听去的,都是些世人皆知的事情。”暗卫道,“上次五小姐昏倒在明福寺后山的林子里之前,也和张氏说了很久的话。”   齐睿业目光严肃起来:“哦?”   “张氏醒来后还一直盯着五小姐离开的方向。”暗卫道,“不知是何意。”   还能是何意!   若说之前谢夫人和齐睿业只是怀疑的话,那现在,他们心里已经有了数了!   怕是张氏真的换了孩子!   当初马车里经常会没有下人,而刚生下来的孩子眼睛都睁不开,浑身红彤彤的都是一个模样,就算张氏真的偷偷换了孩子,恐怕也没人能够看的出来。   想到她的亲生女儿很有可能在伯府遭罪,谢夫人心如刀割,她落泪道:“这张氏……好狠毒的心思!”   她也是见过齐斐暄的。   齐佩芜的及笄礼上,谢夫人一眼就看到了跟在张氏身后的那个瘦弱无助的女孩子。当时她满心的喜欢那孩子,她还只以为是念着那孩子和国公府的渊源。   现在想来,哪里有什么渊源!这就是母女之间血脉相连!   亏她还一门心思的认为张氏是好人!谢夫人痛苦道:“都怪我,若不是我接了张氏上马车,我们的孩子也就不会被换。”   “夫人不要伤心。”齐睿业让暗卫退下,轻轻拍着谢夫人的后背安慰她,“这件事还没有查清楚,暗卫查到的,也只是张氏行为诡异。万一张氏关心阿芜是因为她感念你的恩情呢?”   齐睿业的心里已经有决断,但是他面上却不显,他道:“没有确定张氏真的换了孩子之前,咱们还是不要太早下论断的好。再怎么说,阿芜也是咱们看着长大的。”   想到齐佩芜,谢夫人心里又多了几分难过。   齐佩芜似乎还不知道这件事。   再怎么说齐佩芜也是谢夫人养大的,若说迁怒齐佩芜,谢夫人心里也不忍,谢夫人道:“若阿芜真的是张氏的女儿……”   谢夫人叹了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水道:“若阿芜真的是张氏的女儿,将来就直接把她远远的送走。阿芜有县主的封号,又有我们补贴,应该也嫁不到太差的人家。”   不管怎么样,谢夫人都是不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受委屈的。   谢夫人现在已经认定了齐佩芜不是她的女儿。   不光是因为她更喜欢齐斐暄,还因为……谢夫人想到了齐佩芜小时候的事情。   齐佩芜小的时候,谢夫人并不是很喜欢她。她在看到小小的齐佩芜的时候,心里却并没有身为母亲的激动和对女儿的喜爱。   早知道,谢夫人生前面几个孩子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前面四个孩子,无论是齐寒齐凌,还是齐如君和齐蓉,谢夫人看见他们的时候,都是满心的喜爱。   可只有齐佩芜,唯有齐佩芜,谢夫人看到她的时候,没有那种发自内心的喜欢。   那个时候,谢夫人还在想是不是她的错,她还强迫自己对齐佩芜好。   现在想起来,恐怕是因为齐佩芜她不是自己的亲女儿!   谢夫人想了这么多,可齐睿业却没有说什么。   齐睿业有更深的顾虑。   他怕这是颖欣伯府的阴谋。庆喜班背后的人是韩云观,千金记究竟是怎么回事儿,韩云观不松口,齐睿业也难查出来。   不知道千金记的来历,齐睿业就越想越深。   齐睿业想,这件事,若是颖欣伯府的阴谋怎么办?   若是颖欣伯府故意对那个二小姐不好,又弄一出千金记的戏来想要瞒天过海骗过国公府,那不查清楚就冒冒然的将两个孩子换回来,岂不是正好顺了伯府的心意?   也不怪齐睿业想的多,这完全是因为齐睿业年轻时和蛮人打交道多了,遇到事情就总喜欢多想。   作者有话要说:  齐睿业:呵,谁知道这是不是颖欣伯府的阴谋?万一他们演戏骗人呢?我才不会轻易相信……   (见了齐斐暄之后)齐睿业:QAQ乖囡爹爹抱,乖孩子你受苦了QAQ我的亲闺女小棉袄唉! 第97章   入夜, 难得清凉的微风从窗外吹进来。   齐斐暄揉着眼睛, 从书案上醒过来。   贞珠点了灯,将宵夜送来, 道:“公子歇歇, 不要再忙了。”   “我也不想忙啊。可要是不忙, 怕难得安宁了。”齐斐暄捏起水晶蒸饺咬了一口,眼前一亮, “哎,这蒸饺好吃!”   “这是窦娘做的蒸饺。”贞珠笑道, “窦娘说若是少爷喜欢, 以后就常做。”   陈窦娘是齐眠的妻子,齐斐暄用了齐眠的身份, 总不能让陈窦娘一直在茶楼后厨,她让陈窦娘带出来几个徒弟,然后将陈窦娘调来了齐宅。   齐斐暄三两口将蒸饺吃光:“那倒不用。”   齐斐暄道:“你先下去, 风影出来一下。”   贞珠退下去,改名为风影的齐眠从梁上跳了下来:“公子。”   “就要迁都了。”齐斐暄问,“你派人去楚钦那里盯着, 他们若是有什么动向, 第一时间来告诉我。”   原书里并没有迁都这件事。   实际上,在原书中皇帝驾崩后朝堂之上一片乱糟糟,楚钦趁机派他的手下行刺朝中大臣,大齐摇摇欲坠,国祚能延续下去就是祖宗保佑。更别提迁都了。   但是现在……出了这么大的变故, 楚钦不可能没有动作。   齐斐暄无法得知已经产生了变化的剧情什么样子。她让风影去盯着楚钦,也是怕楚钦再做出什么事儿来。   毕竟楚钦这人不安分,他手下又有武功高强的蛮人,再加上不知道隐藏在哪里的奸细,他想做什么,可是容易得很。   “是。”风影应下,随后退下去。   齐斐暄站起来走了两步,活动了下有些发麻的腿脚,盯着蜡烛的火光,心里安静了些。   不知道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大齐很快就要迁都,齐斐暄想着,一定要先找到神医。   但凡是有本事在身的人,一般来说脾气都很大,他们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的答应帮齐斐暄,齐斐暄想了下,决定要去找珍贵的药材收买那位神医。   只是不知道送些什么好。但凡贵重药材,一般都是要花出去大笔银子的。齐斐暄手里虽然有钱,但也肯定禁不住花的太厉害。   齐斐暄倚靠在窗边,仰头看向天空的月亮。   *   楚家。   穿着下人衣裳的中年男人进了书房,楚钦让左右退下,关好门窗问:“怎么样了?”   “主人。”中年男人是大齐人的长相,但细看之下,他的头发却泛着异色。听到楚钦问,他低下头,语气里有几分恐惧,“老夫人不愿意回来。”   “不愿意?”楚钦皱眉,恼火道,“又是因为那个孩子?”   中年男人抖了一下:“老夫人说大齐是伤心之地,她不想再踏入这里。”   楚钦冷笑:“什么伤心之地。尔曼你保护好老夫人,迁都之前就想办法请老夫人过来!”   楚钦道:“将来我们要落脚在大齐,总在草原上待着像什么话?”   尔曼答应下来。楚钦又说:“慧珍县主那边怎么样了?”   “坊间传言慧珍县主不是国公府的亲女儿。”尔曼微绿的眸子转动几下,“很多人说,是颖欣伯府的张夫人将她的女儿和国公府的女儿换了。”   尔曼悄悄抬头看了眼楚钦的表情,又飞速低下头接着说:“还有就是……主人,上次您和慧珍县主见了面,离开之后,颖欣伯府的张氏又去了林子里说了话。”   “她说了什么?”楚钦问。   尔曼摇头:“不清楚。慧珍县主身边有暗卫,我们的人都跟着您走了,也没留下人听。”   楚钦眉头一动,闭嘴不言,想了半晌才说:“去给慧珍县主送信儿,找个机会把她叫出来。”   楚钦是不信有换孩子这种事儿的。   而且……即便齐佩芜不是国公府的女儿,楚钦也有办法让齐佩芜变成真的。   无非就是让那个真的消失,然后稳住齐佩芜的位置。至于怎么让真的消失,楚钦可有的是法子。   好不容易和这位慧珍县主搭上线,楚钦可不想半途而废。   此刻齐佩芜肯定是心慌意乱,若是能够帮到她……楚钦勾唇,一脸冷漠的笑。   他吩咐完齐佩芜的事儿,又问尔曼:“冯绪江那件事怎么样了?”   冯绪江是内阁首辅,楚钦早就派人去行刺他,可却迟迟没有得逞。   尔曼答道:“小皇帝让人护着冯绪江,我们的人近不了他的身。”   “旁人呢?”   尔曼犹豫了一下:“都不能近身。”   “都不能?”楚钦瞪眼,“乌灭尔家最厉害的武士都任你差遣,你告诉我不能近那些人的身?”   尔曼吓得连忙叩头:“主人饶命!京城中官员都被那小皇帝暗中护着,属下实在是找不到下手的机会,稍有不慎,怕是要打草惊蛇啊!”   “皇帝……”楚钦冷哼,“那就想别的办法。”   想让大齐不得安宁,行刺皇帝和大臣是最快的法子。如今这个法子已经不能再用了,不过也没关系,顶多再多废些功夫而已。   楚钦忽然问:“徐峰景徐大人最近如何了?”   “徐峰景在为张孟的事操心。”尔曼道,“他和张孟是亲家,张孟全家被下狱,想必徐峰景现在不安的很。”   “他的弟弟徐呈至,似乎非常不谙世事?”楚钦看向尔曼,“这次应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若是再做错了事,就休怪我不留情面!”   尔曼一凛,低头应道:“是。”   楚钦手底下的到底是蛮人,上次尔曼怕利用赌坊扣下徐呈至被人追查,察觉出异样,就将徐呈至引去了齐斐暄名下的赌坊。   没想到他棋差一着,让徐呈至给回去了!   不过这次,他可不会再这么笨了。   窗外传来风声,尔曼猛然警觉:“谁!”   不等楚钦说话,尔曼就起身跃向窗外,窗户“咚”的一声被他撞坏,尔曼翻滚到院子里,目露杀意:“是谁!鬼鬼祟祟的想干什么!出来!”   一阵风吹过,院子里树木摇动,却并没有人出来。   尔曼跳上树,看见上面的痕迹,咬牙:“让他给跑了!”   楚钦从书房里出来,脸色阴沉:“尔曼,够了!下来,去忙你的事!”   “可是主人……”尔曼跳回地上,“咱们刚才说的话被人听去了。”   “没事,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楚钦冷哼,“你的动作快一些。另外,让步蓝多派人来守着。以后不要再发生这种事!”   楚钦并不怕是大齐官场上的人发现他。   他隐藏的非常好,这些年来谨言慎行,基本上没露出过什么马脚。况且他的官职并不高,就算是真的漏出马脚,估计也不会有人废心思派人来暗中查探。   楚钦很明白,像他这种在大齐官场没有靠山的人,若是真的被怀疑,估计就是锦衣卫上门抓人了。   尔曼退下去叫人来修缮窗户。   *   齐宅。   齐斐暄听到了风影带回来的消息,沉思半晌问:“他们有没有说要怎么做?”   风影摇头:“没有。他们……楚钦的手下发现了我。”   虽说跟着了尘学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功夫,但是风影毕竟不是真正从小就学的暗卫,他和尔曼那种武士比起来,还是处于劣势的。   今天风影在楚钦书房外那么久才被发现,也算是运气好,他仗着了尘教给他的龟息法才隐藏了自己的气息,要不然怕是刚落脚就会被发现。   不过,若是没有听到楚钦的打算,这事儿可就难办了。齐斐暄托腮。   听楚钦话里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向徐峰景的弟弟徐呈至下手,以便达到除掉徐峰景的目的。   徐呈至那个孩子……想到他,齐斐暄就有些头疼。   徐呈至虽然纨绔了些,可他却并没有什么坏心,当然,他根本就没心没肺。   还没脑子。   楚钦想要害他,根本就不用废多大的功夫,怕是楚钦的陷阱刚搭好,徐呈至就迫不及待的往里面钻了。   就像上次一样,上次徐呈至被人下套,那可真是乖乖的钻进去,完全不会反抗。   齐斐暄头疼道:“让人去和徐大人说一声,最近这些日子,不要再让徐二公子出门了。”   等风影退下,齐斐暄才头疼的摁住太阳穴。   她想了会儿,决定明天一定要去找韩云观,去找他问出来,究竟什么时候迁都!   还有就是给神医的药材也一定要准备好。   而且还有迁都认亲时怎么才能不让人看出端倪。   早知道,齐斐暄现在有两个身份,而除了贞珠如宝和吉祥,还有秦幼栩之外,完全没人知道齐斐暄的女儿身。   将来到了认亲的时候,光凭买来冒充她的那个丫鬟肯定撑不住,齐斐暄要回去的,那个时候由谁开扮齐眠可就令人头疼了。   风影?风影要跟着齐斐暄的,毕竟迁都时的变数太多,齐斐暄身边没有有功夫又信得过的人可不行。   齐斐暄揉揉脸,满脑子都是将来假扮她的人选。   到时候认亲不是一会儿就能好的事,指不定她要一两天不回来,齐宅这一大家子人看不见她可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嗯,暄暄就快回去了!暄暄回去的时候绝对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8章   齐斐暄头疼这件事, 而另一边,得到楚钦消息的齐佩芜急急忙忙的到了和楚钦约定好的地方。   是在京城外的河边。   齐佩芜双腿不方便, 齐睿业让她在家中修养,可齐佩芜却不能安的下心。她心心念念和楚钦见面,现在楚钦的人要她出去,她又怎么会拒绝?   故而齐佩芜就抽了个空, 去和谢夫人说想要出门散心。   正是晌午,谢夫人刚用完午膳,和齐睿业在正厅说话, 齐佩芜过去提起要出门的事,倒让谢夫人有些吃惊。   谢夫人道:“阿芜,你出门不方面,若是想要去散心,娘带你去外面的庄子上如何?不必自己出去。”   虽说国公府寻遍名医,但是齐佩芜的腿却一直都不见好,现在她想出门,要么是让嬷嬷背着, 要么就是坐在四轮车上。   齐佩芜这个样子出门,肯定是不如以前方便的。   即便知道齐佩芜很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谢夫人也担心齐佩芜这样出门会遇到事情。   齐佩芜却有些烦躁,她不敢表露出来, 低下头道:“娘,不用那么麻烦,我下午就会回来。”   齐睿业问她:“怎么忽然想起来出去了?”   齐佩芜紧张了一瞬, 她下意识抓住四轮车,低头道:“我……我就是听到街上的传言了。爹,我真的不是您女儿吗?”   听到这句话,齐睿业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看了眼谢夫人,谢夫人伸手摸摸齐佩芜的面颊:“你这孩子,胡思乱想什么呢。谁又和你说了什么?”   “没人和我说。”齐佩芜想到上辈子的事,一咬牙将自己逼出满目热泪,“我就是在街上听到的。娘,我不想离开您。”   到底是自己养大的,谢夫人看到齐佩芜这个模样,心里也疼惜的很。她道:“好孩子,你不要怕,不管这件事究竟怎么样,你都是无辜的。别哭了。”   谢夫人想的很明白。   如果十几年前张芸秋真的换了孩子,那有罪的也只是颖欣伯府的人。当初齐佩芜还只是个婴儿而已,她什么都做不了,换孩子也和她没有关系。   齐佩芜还是无辜的。   毕竟一个婴儿可是做不了什么的。   不过,若齐佩芜真的是张芸秋的女儿,她也不能留在国公府了。   虽然齐佩芜无辜,倒是……谢夫人更心疼她的亲生女儿。   人大概就是这样,即便是在身边养了十几年,但和亲生的比起来,那抱错的孩子就不值得一提了。   更何况齐佩芜已经享了这么多年不属于她的富贵,而谢夫人的亲女儿却被虐待磋磨,谢夫人再好的心肠,也受不了这种事。   再加上齐佩芜自小就和谢夫人不是多么亲近,谢夫人对齐佩芜的怜惜也有数。   齐佩芜又问:“娘,如果我真的不是您的女儿,你会赶我走吗?”   “不要乱说,你是娘的女儿。”谢夫人道,“不是想出去散心吗?娘答应你,只不过你可要早些回来。”   目的达到,齐佩芜也不多留,她谢过谢夫人后便离开了正厅。   等齐佩芜离开,齐睿业问:“阿柔怎么想的?”   “张氏定然不会说实话。”谢夫人道,“还要靠老爷查明真相啊。”   齐睿业道:“只希望能查到证据。”   话虽如此,但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张芸秋做这件事的时候身边又没有旁人,想要查到证据,不可谓不难。   只不过这话没必要和谢夫人说,说了也是白引谢夫人担心。齐睿业喝了茶,有下人来和他说了几句什么,他便往前院去了。   齐佩芜得了谢夫人的允许,让人套了马车,然后才乘车出去。   只不过因为越来越多的人知道关于换孩子的传言,齐佩芜一出门,她的马车就被人盯着。   这些人大概是觉得国公府不会为抱错的孩子出头,他们说起话来便丝毫没有顾虑。   仿佛是故意让齐佩芜听到的一般。   有人看见马车,便说:“这不是那国公府慧珍县主的马车吗?”   “她还有心思你出门呢?这是做什么去?”   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嚷道:“怕是去找她亲娘?可颖欣伯府也不在那边啊!”   气的齐佩芜让车夫加快速度,赶紧出城。   留下一群人的议论声。   到了城外河边,齐佩芜让马车停下,然后由嬷嬷背着她下了马车。   红花支使着木樨和海棠把四轮车弄下来,嬷嬷将齐佩芜放到了四轮车上。   齐佩芜道:“红花和木樨跟着我,其他人在这里等着。”   嬷嬷却担忧道:“小姐,您要去哪儿?夫人嘱咐过,要奴婢看好小姐。”   “我去哪儿还需要和你说吗!”齐佩芜忽然暴怒,她瞪眼道,“你在这里等着就是了!我有暗卫跟着,又有什么可怕的!”   嬷嬷不敢再说话,唯唯诺诺目送齐佩芜走远。   河岸广阔,楚钦的人并没有说清楚到底和齐佩芜在哪里见面,不过楚钦早已经派人在这里盯着,齐佩芜那镶金嵌玉的马车一到河边,楚钦的人就盯上了她。   等齐佩芜离随从们远了些,就有下仆打扮的中年人上前:“慧珍县主,我们大人请您到院中一叙。”   在他身后不远处,有一片村庄。他所说的“院中”,就是其中一户农宅。   齐佩芜急着见楚钦,便也没有在意,她让红花推着她,往那农宅去了。   楚钦正在农宅中等着齐佩芜。   农宅的门打开,齐佩芜看着站在那里的楚钦,想要笑一笑,但是却感觉到脸上的皮肤将要崩裂,齐佩芜不敢再做出表情,只能僵着脸,对楚钦点了点头。   *   齐斐暄接到了徐峰景的回信。   徐家的人来告诉齐斐暄,说徐峰景已经将徐呈至扣在家中,不会让他再出门惹事,让齐斐暄放心。齐斐暄仔细想了想,直接去了徐家。   俗话说得好,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齐斐暄还要认亲,她总不能一直盯着楚钦,也不能一直防着楚钦搞事情,她要想个办法永绝后患。   虽说现在齐斐暄手底下有能够打探消息的铺子,也有风影那批能够当做暗卫用的护卫,但如果是和楚钦手下的那些经过了严酷训练的蛮人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齐斐暄不能完全用风影和铺子的人脉去对付楚钦,她当然要和徐峰景合作。   至于徐峰景会不会答应……楚钦的目的不仅仅是暗杀徐峰景,楚钦他想要做的,是动摇大齐的根基,是让大齐的满朝文武都死于非命。   到时候怕是齐斐暄也会被牵连。她不能坐以待毙。   更何况了尘他也说过,要让齐斐暄阻止楚钦。   这些日子,徐府的人都安安分分的在府里待着。   齐斐暄到徐府的时候,见徐府大门紧闭,门可罗雀。她摇摇头,让陈悉上前敲开了徐府的大门。   门房探头:“谁?”   “劳烦通禀。”齐斐暄拱手,“齐眠来拜访徐大人。”   “原来是齐公子!”门房松了一口气般笑道,“齐公子快请进,我去请老爷来!”   齐斐暄在正厅等了没多久,徐峰景便来了。   徐峰景道:“齐公子所来何事?”   “关于想要害你的那些蛮人。”齐斐暄道,“徐大人不想个法子对付他们吗?”   “蛮人?”徐峰景问,“他们又要做什么?”   “蛮人自然是想要让大齐灭国的。” 齐斐暄抿唇,“之前想要对徐二公子下手的人,就是蛮人。”   齐斐暄道:“总不能就这么干坐着,等他们动手再反击?”   “齐公子说的也是。”徐峰景坐到齐斐暄旁边,他道,“我也曾想过要查出蛮人的踪迹以绝后患,只是后来张家出事……”   他没有再说下去。   张家出事,徐峰景当然没有空再追查蛮人。   不过说道张家,齐斐暄道:“徐大人,周公子已经说过让您做好自己的事,不必担心被牵连,您又何必胆战心惊呢?”   这个周公子是谁,徐峰景当然是知道的。他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苦笑道:“齐公子不知道在下的顾虑。”   即便是说过他不会有事又怎么样?向来人家只会说皇帝金口玉言,可金口玉言又怎么样?古往今来被赐丹书铁券又被满门抄斩的人家还少吗?   徐峰景和皇帝并不是很亲近。他只是恪尽职守,做一个普通的大臣而已。   他摸不清皇帝的心里是怎么想的,故而即便齐斐暄已经告诉过他周公子说过的话,他心里也犯嘀咕。   只是这话不能就这么说出来。徐峰景道:“多想无用。齐公子先说说对付蛮人的事。”   徐峰景喝了口茶:“此事可上书皇上。”   “皇上未必不知道这件事。”齐斐暄想到刚见周容雅时,那几个打扮成官兵的蛮人。   当时周容雅知道那些人是蛮人,那皇帝肯定也知道了。   可即便是这样,那蛮人也没有被斩尽杀绝。   齐斐暄道:“徐大人上折子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让旁人知道。这朝中有蛮人爪牙,若是真的让蛮人知道了,您可难保安危。”   说罢,齐斐暄又补充:“而且,就算皇上知道了这件事,您也还是要动手做些什么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弄出点动静来,迁都的时候就可以认亲了 第99章   即便是皇帝, 查人抓人也是需要时间的。   更何况蛮人的奸细在朝中隐藏这么久,真要抓起来,估计也需要很长时间。   不过……齐斐暄歪歪头, 想到了周容雅。   周容雅他是知道京中有蛮人的。齐斐暄觉得,说不定这段时间,皇上已经开始对付蛮人了。   “您这个位子,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呢。”齐斐暄道,“那些蛮人一直想要对付您,估计也有想让他们的人把您取代的意思。”   徐峰景是吏部尚书,吏部为六部之首, 主管官吏的任免升降,若是这个位置被楚钦的人拿到手里……   那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原书中楚钦之所以能够升官那么快, 也是因为吏部尚书是他的人。   何况原书里,楚钦满朝的党羽都是吏部尚书安插进去的。   徐峰景道:“吏部尚书这位置若是让有野心的人坐上了, 怕是要糟。”   齐斐暄摸摸下巴, 忽然想起来了什么。她问:“探花郎郑巡是在吏部任职的?”   新科探花郑巡,是楚钦手下的第一号狗腿子。   楚钦是榜眼, 郑巡是探花,他们在进京赶考途中相识, 楚钦帮了当时丢了钱袋子的郑巡一把, 郑巡便将楚钦引为知己。   即便后来郑巡知道了楚钦的身份, 他也是尽心尽力的为楚钦办事。   也算是忠心。只不过他所忠心的并不是什么好人。   从某些方面来说,郑巡还真算是可惜了。   “郑巡?”徐峰景想了想,回答, “此人在吏部任主事,做事颇为严谨。怎么问起他来了?”   “郑巡八成和蛮人有勾结。”齐斐暄有些感慨,“徐大人就没发现什么不对?”   “蛮人?”徐峰景有些吃惊,“怎么会?”   徐峰景道:“郑巡这人我也是知道的。这几年他在吏部也尽职尽责,并没有做过出格的事情。而且他出身贫寒,老家在沧州府,那里和蛮人距离甚远,如何……”   “朝中既然有蛮人的人,那收买起郑巡来,也是不会费太多力气的。”齐斐暄道,“有可能郑巡家中新买的下人就是蛮人安插的,也有可能他经常去的酒楼茶肆就是蛮人开的。若是不留意,谁又会知道到底谁是蛮人的奸细呢。”   徐峰景想想也有道理,便没再追问。   他问:“齐公子想要怎么做?”   齐斐暄道:“想个办法,将……”   话音未落,徐峰景的下人忙忙的跑来:“老爷!老爷!”   徐峰景回头:“怎么了这是?有什么话不能好好的说?着急忙慌的做什么!”   “老爷,宫里来人了!”那下人道,“是宫里的庆公公,庆公公说皇上请诸位大人入宫议事。”   “议事?”徐峰景看了看天色,“你先下去,让人好好招待庆公公,我去换上衣裳。”   “怎么这个时候议事?”齐斐暄皱眉,“最近出了什么事?”   “朝中也没有大事。”徐峰景站起来,来回走了几步,反应过来了什么般,道,“难不成……是迁都之事?”   “迁都?”齐斐暄惊讶,“这么快?”   怎么会忽然提起迁都的事?齐斐暄满心的疑惑。   按说应该是在斩断楚钦爪牙之后才能迁都啊。   只不过这也只是齐斐暄的想法,皇上是怎么想的,齐斐暄可不能确定。   谁知道这里面又有什么事呢?   齐斐暄起身:“那徐大人先忙,在下先告退。”   说罢齐斐暄便离开。   徐峰景一人去了宫中,齐斐暄坐着马车回家的时候,就在想神医的事情。   也不知道她应该怎么和神医搭上关系?   神医陈稳这人,没人知道他在哪里,若是现在去找他,也不知道能不能找到。   这么想着,齐斐暄拿起马车里的点心吃了一口。   红丫见齐斐暄一脸愁容,问:“公子,您怎么了?您没事?”   “没什么。”齐斐暄百无聊赖的往车窗外看去。   街上行人熙攘,齐斐暄倚在车窗旁,看着外头的人群。   马车平缓的跑着,快要到明巷的时候,却猛然间停了下来。   齐斐暄差点从座位上摔出去。红丫跌到在车门前,爬起来掀开帘子问:“怎么回事!”   “公子,前面有人挡路!”车夫道,“是个上了年级的糟老头子,小的这就去把他撵走。”   外面传来年迈的声音:“哎,说谁糟老头子呢?你就一辈子不老了是?”   不知怎的,听到这话的齐斐暄心头一动。她喊道:“等等。”   喊完下了车,看见了车前的老人。   那老人满脸的疲惫,一身风尘仆仆,一看就是从远处赶来京城的。   这会儿老人正怒气冲冲的骂车夫:“还能耐你了,敢和我这么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车夫刚想骂他,就被齐斐暄拦下。   “等等。”齐斐暄转头问他,“您怎么站在这里?”   “这路又不是你家的,你管我站在哪里!”老人甩脸子道,“让开!别烦我!”   齐斐暄沉默了一瞬,脑子里闪过什么,她直接开口问:“……神医?”   “嗯?”陈稳脸颊上的肉一抽,“这个称呼,多少年没人叫过了。”   陈稳打量了齐斐暄两眼:“倒是让你给看破了。”   齐斐暄还想要说什么,还未开口,远处就有一和尚过来。   油饼的香味儿由远及近,齐斐暄看着那拿着油纸包的和尚,愣了半天才喊:“明徽大师?”   “是齐家娃儿啊。巧了,在这里遇上你。”明徽将油饼扔给陈稳,满脸嫌弃道,“给你给你给你,这么大的年纪了还和小孩子一样什么都想吃,你丢人不丢人!”   “想吃东西有什么丢人的!”陈稳毫不在意,拿出油饼就啃,“我还想吃肉呢,要不是看你一个和尚不能沾荤腥,我早就去酒楼吃顿好的了!”   明徽没理他,转头对齐斐暄道:“这位叫陈稳,人家都叫他神医,其实就是个骗吃骗喝的老骗子。”   齐斐暄挑眉:“还真是神医?”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陈稳差点跳起来,“我不像吗!还有,谁是老骗子?我看你才像是神棍!”   “……您像您像。”齐斐暄忽然不知道该怎么说她这个命了。   果然是不得了的好命,刚才想到神医,这神医立马就出现在了马车前,齐斐暄有些恶趣味的小声嘟囔:“我就不信能低头就捡到金子。”   “什么?”陈稳问。   “没什么。神医何故来此啊?”齐斐暄道,“神医可有什么打算?若是有空,可否到在下家中一坐啊?”   说完抬脚想要请陈稳上马车,却忽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硌了一下她的脚。   齐斐暄下意识低头,就看到地上那块闪闪发光的东西。   齐斐暄:“……”   齐斐暄:“金子?”   跟着一起下马车的红丫惊叫:“哎呀!这里这么大一块……”   陈悉拉了她一把,红丫才忽然反应过来,捂住了自己的嘴。但还是惊讶的看着地上的金子。   齐斐暄盯着那块金子沉默了一会儿,才弯腰将金子捡了起来。   这块金子分量十足,只是不知道为何被人遗落在路上。   更奇怪的是,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居然还没被人捡走?   齐斐暄摸摸金块,将它揣起来。   对于这个命格,她是真的服气了。   正在啃油饼的陈稳看了齐斐暄一眼,对明徽说:“看来这孩子命还真的挺好。怪不得你这么帮她。”   “不仅仅是我。”明徽道,“还有了尘。”   “没想到了尘他也……”陈稳咋舌,“他不是不理俗事了吗?怎么,出家也放不下他妻子娘家的王朝?”   “你再这么胡说八道下去,了尘他可就动手了。”明徽道,“我可不会拦着。”   吓得陈稳立刻闭嘴。   二人随齐斐暄上了马车,一起到了齐宅。明徽问:“了尘呢?他不是在你这里吗?”   “师父闭关了。”齐斐暄说完,看明徽陈稳二人面露疑惑,便道,“我现在是师父的徒弟了。二位不必惊讶。”   明徽咳嗽一声:“我倒是没有惊讶,只是这了尘还真是……”   明徽摇头:“说什么了却凡尘。看样子还是没放下。”   齐斐暄歪歪头,领着两个人去了正厅,让人倒了茶之后才说:“此话何解?”   “你不用多问,到了该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明徽道,“有点饿了,你这里有没有吃的东西?”   “我让他们备饭。”齐斐暄示意,就有小丫鬟下去,吩咐侯府准备饭菜。   明徽这才说道:“实不相瞒,这次我和陈稳来京城,就是为了来帮你的。”   齐斐暄没有接话,她听着明徽说下去。   “陈稳虽然已经避世不出十几年,但是他医术精湛,你有什么病,都可以找陈稳看。”明徽问,“你有病吗?”   “……”齐斐暄道,“我没病。”   “居然没病?”明徽咋舌,“我夜观天象,看出需得让陈稳进京,还以为你是得了什么急病,结果你没病……”   “……真是对不起啊,让您失望了。”齐斐暄扯扯嘴角,“我找神医,是因为有事要神医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  嗯,万事俱备,迁都啦!!! 第100章   陈稳道:“但说无妨。”   “实不相瞒, 我有一好友……”齐斐暄顿了顿, 看向明徽。   明徽知道齐斐暄的意思,他道:“陈稳既然是神医, 你就不要瞒着他了。”   齐斐暄微微笑了笑,让正厅内的下人都退下去,连风影都让他去了外面, 然后才对陈稳道:“其实就是我。我本是荣国公府的五小姐, 出生那年,颖欣伯府的张夫人把她的孩子和我换了。”   齐斐暄叹口气,接着说:“我想要回家, 可惜当初张氏换孩子的时候没人知道,所以我就想让神医帮忙。”   “换孩子?”陈稳抚须, 面色严肃起来,“怪不得……”   陈稳又问:“那么, 你是怎么知道张氏换孩子的事情?你说当初张氏身边没人,而且那个时候你又只是尚在襁褓中的婴儿, 怎么对此事这么清楚?”   齐斐暄又把糊弄秦幼诩的话拿出来说了一遍。   “我听到了张氏说的话。”齐斐暄道, “后来我又偷听到了张氏和慧珍县主说话……我就知道真相了。”   实在不是齐斐暄故意骗人。而是如果不这么说的话, 齐斐暄根本就没有理由说自己究竟是怎么知道这种事情的。   毕竟再怎么说,穿书这种事也算是匪夷所思。齐斐暄要是真的告诉陈稳说自己是穿越来的, 估计陈稳真能以为她有病。   明徽道:“陈稳你就别多想了, 换孩子是确有其事,我和了尘都可以作证的。”   “原来如此。”陈稳点头,又问, “你打算怎么让我帮你?听你话里的意思,换孩子这件事,根本就没有证据,张氏她又不可能自己承认这件事。”   “我就是让张氏自己承认这事儿。”齐斐暄冷笑一声,轻声对陈稳说了几句什么。   陈稳听完,目瞪口呆的看向齐斐暄:“我原以为你只有命好,现在看来,你的脑子也很好。”   齐斐暄抿唇:“过奖。那此事就拜托神医了。”   “这事儿不难。”陈稳道,“只是迁都之前的这段时间,我要在你这里住着。你这宅子不错。”   周容雅毕竟是皇室中人,他手里的宅子,自然是不会太差的。陈稳答应下来,齐斐暄松了口气:“您喜欢就好。”   安顿好陈稳和明徽,齐斐暄又给秦幼诩去了信儿。   她让秦幼诩在迁都的路上对齐覃智动手。   齐京距离旧都路途遥远,这一路上有颠簸也在所难免,尤其是颖欣伯府这种人家。颖欣伯府不是多么不得了的世家,在路上遇到危险也是正常的。   到时候在路上,齐覃智出了什么事,秦幼栩也好摆脱嫌疑。   如果齐斐暄没有记错的话,秦幼栩手里可是有受过训练,从小被人养大的猛兽的。   这一路山高水远,遇到猛兽袭击也不稀奇,颖欣伯府又没有什么厉害的护卫,家丁下人们能护住齐魏和张芸秋,怕就护不住齐覃智了。   秦幼栩也认识神勇,齐斐暄便让神勇给秦幼栩送了信。   *   宫中。   徐峰景匆匆赶到的时候,大殿内已经聚集了不少大臣。   见他过来,与他交好的官员上前道:“徐大人。”   “赵大人。”徐峰景拱手,“陛下赵大人可知,陛下召我们入宫是有何事?”   “我又哪里知道。”赵大人摇头,“怕是……前些日子朝中传言的那件事要成真了。”   朝中传言,就是迁都的事儿。   徐峰景点头:“怕是真的有可能。”   他们在这里说话,前面年迈的老人转过身来,语气不悦:“殿中喧闹,成何体统!快些肃静,陛下要来了!”   这老人就是内阁首辅冯绪江。   冯绪江一发话,其余人便不敢再多嘴,纷纷低下头不吱声了。   皇上很快出来。   他坐到龙椅上,大殿内便更加安静。他道:“今日召诸位爱卿前来,是为了迁都之事。”   虽然迁都的事传了这么久,大家都有了心理准备,但皇上这么说出来,大臣们还是差点没忍住。   有大臣道:“京城乃国本,牵动则劳民伤财,陛下三思啊!”   “陛下,十几年前迁都的时候,我大齐元气大伤,到如今才缓过来,陛下若是再迁都一次,怕是……”   当然也有人出来反驳: “上次迁都元气大伤是因为晋王叛乱,如今天下太平,旧都又是我朝开国之都,又为何迁不得?”   赵大人想要说什么,却被徐峰景拦住。   徐峰景摇摇头,赵大人便没有多说。   之前说话的那人接着说:“我知道蔡大人在这京中内外有不少产业,但迁都是大事,蔡大人如何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我大齐国祚于不顾!”   那蔡大人被气的半天没说话。   自然有他那边的人反驳,大殿上争吵声起,有大臣跪下叩头:“陛下,迁都之事,还请三思啊!”   “朕意已决。”皇帝开口,殿中大臣们不敢再争吵。   皇帝说:“自大齐开国之时,齐都便是京城,大齐的都城只能是齐都。十几年前迁都实属无奈之举。先帝曾在世时,就时时挂念迁都回去。如今晋王之乱已平,也是时候回去了。”   他的丹凤眼垂下,扫视过殿中众人:“诸位爱卿不必多言。只管回去准备好,一个月后,便启程回去。”   一直不说话的冯绪江转过头使了个眼色,就有人道:“陛下!此时需得细细商议,不可贸然迁都啊!”   “请陛下三思!”那人话音刚落下,大殿内就跪下了一批大臣,臣等愿守在齐京,等陛下回来!”   大齐臣子们的习惯,旧都叫齐都,这里叫齐京。   赵大人低声道:“这些人多是冯大人的门生故吏,看样子,是要威胁陛下。”   徐峰景道:“陛下可不是能被他们威胁的人。”   果然,皇帝只说了句:“若想留下,就留下。成春,记下他们的名字,迁都时就不要带着他们了。”   皇帝身边的太监应是。   冯绪江没料到皇帝会是这个反应,他震惊道:“陛下……”   “自有人替代他们。”皇帝起身离去,留下大殿内众人面面相觑。   *   不过半天功夫就收到了回信,信纸上只有一个字:“好”。   齐斐暄将信纸揉成团握在手里,一用力便将纸团捏成纸屑。   她将纸屑丢到湖中。   风影从窗户飘进来,看见慢慢从湖面上沉下去的纸屑,道:“公子的功夫精进了不少。”   “再怎么说,我也是师父夸赞过奇才的人。”齐斐暄将手上残留的纸屑拍落,道,“怎么了?”   “徐大人让人传了消息来。”风影道,“的确是迁都的事情。徐大人说,皇上已经定下了日子。就在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齐斐暄惊讶,“这么快?朝中大臣可都愿意?”   “他们不愿意。”风影回答,“徐大人说,皇上让不愿意的人都留下来了。”   “这样啊。”齐斐暄点点头,“对了,既然要迁都,那我们也一起过去。你去找陈悉,和他一起将京城中的铺子都变卖了,让茶楼的郑平安先去旧都置办些产业。”   齐斐暄看着外面的天空,闭眼深呼吸一口气,才睁眼道:“迁都的时候,咱们跟着大臣们一起走。”   风影问:“那家中这些人……”   “这宅子就不要卖了。”齐斐暄道,“家里的下人留下几个守着这里,其余的人就跟着一起去旧都。”   风影答应下来,身子一闪,无影无踪。   是去安排接下来的事情了。   齐斐暄坐到座位上,开始看书。   *   荣国公府。   齐佩芜将盛着药的碗摔碎,乌黑的汤药溅到她的裙角上,齐佩芜气的哭出声:“连一碗药都欺负我!”   “小姐不要再生气了。”红丫跪倒在地上,“您把药喝了,病才能好啊!”   齐佩芜狠狠瞪了红丫一眼,道:“喝药?我喝了多少药了?一点作用都没有!”   说着,齐佩芜举起发白的手:“我的手越来越没力气了,再这样下去,再这样下去怕是……”   红丫哭着说:“小姐不要乱想,老爷会找来解药的!”   “再这样下去,我就真的要躺在床上不能动了!”齐佩芜瞪着红丫,“找了这么久,连个信儿都没有,你觉得我还有可能好吗?”   齐斐暄告诉齐佩芜说往她身上撒了蛇毒粉,又说蛇毒粉会让她一辈子都瘫在床上,齐佩芜心里害怕,越想越觉得她会真的永远都躺在床上。   齐佩芜绝望了。   她是知道她的真正身世的。她不是国公府的女儿,她是被张芸秋给换了……   万一将来这件事真的被别人知道了,又该怎么办?   到时候她就要回到颖欣伯府,再也没有人会给她找药……   她就真的要躺在床上了!而且……齐佩芜想到了楚钦。   上次见面的时候,楚钦的模样还印在齐佩芜的心里。   若是她回去了,她的身体好不起来,还怎么出去见楚钦?   齐佩芜发起抖来,她对红花说:“快些,快些带我去找我爹,我要让爹爹赶紧找药来!”   红花不敢再说什么,起身叫来了嬷嬷,推着齐佩芜往外走。   *   虽说离迁都还有一段时间,但是因为齐斐暄手里的产业挺多,所以她早就让齐宅里的人开始收拾东西,顺便让账房先生将账目算清楚。   这些日子以来,那些铺子也挣了不少银子,齐斐暄已经算得上是个富人了。风影将卖铺子的银票都整理好递给齐斐暄,齐斐暄找了个木盒,将银票放好。   宅子里要留下的下人已经确定了,剩下的就是将所有的东西都整理好,到时候好带走。   齐斐暄让人去买了马车和马匹,又买下了会赶车的车夫,万事俱备,才去找了尘。   了尘还在闭关。齐斐暄问守门的小童:“师父他老人家什么时候出来?”   “道长说,他一个月之后出来。”小童乖巧的看着齐斐暄,“公子不要着急,道长说不会耽误事儿的。”   “好。”齐斐暄揉揉小童的脑袋,笑着说,“师父出关的时候,麻烦你告诉师父,就说明徽大师和神医来了。”   小童被摸头,脸颊红彤彤的说:“嗯,我知道了,公子放心。”   齐斐暄笑笑,回了书房。   郑平安等人已经启程去了旧都。现在迁都的事情还没传到那边,估计这个时候去旧都置办产业应该也不难。   虽说朝中大臣们也会派人去旧都,但齐斐暄没太大的野心,她要置办的产业和大臣们比不了,那些大臣手下的人估计也没什么心思对付齐斐暄。   只不过从齐京去旧都的路途遥远,马不停蹄的往那边赶都要走半个月,迁都这种大事,又是有王公大臣,又是带着家眷家财,估计没有半年时间都走不到。   到时候这路上得遭多少罪……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齐斐暄忽然有种备上半年口粮路上随便吃的想法。   也只是想想而已。   红丫从外面进来:“公子,韩公子给您来信儿了。”   “什么?”齐斐暄道,“给我看看。”   红丫将信纸给了齐斐暄。齐斐暄展开信看了几眼,原来是韩云观将迁都的事告诉她了。   韩云观问齐斐暄,要不要跟着公主府的人一起走。   齐斐暄想了想,提笔回信。   她当然要跟着公主府走。   虽说齐斐暄手下也有训练出来的护卫,但是那些护卫才只训练了多久?真要是出门在外,齐斐暄还担心他们遇到什么事儿会受伤。   而且,若是没有背景的商人,路上也难免会遇到点什么事。如果能够跟着公主府的人一起走,那能避免不少麻烦。   虽然说齐斐暄在迁都路上会认亲,但是齐斐暄并不能确定荣国公府的人会不会接受她齐眠的身份。再说了,齐斐暄也不想完全依靠国公府。   她只是想要回去而已。至于回去之后的事情,就要看之后了。   让红丫将信送出去,不多时韩云观就上了门。   韩云观说:“阿眠,我和我娘说了你的事情,我娘说她想要见见你。”   齐斐暄抬头看他,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笑:“我好不容易有你这么个朋友,我娘当然想要看看你。”   韩云观是真正的皇亲贵胄,他自小就不知道“委屈”“讨好”是什么意思,再加上他那神奇的脑回路,能和他玩到一起去的人很少。   韩云观他就没几个朋友。如今好不容易认识了齐斐暄,大长公主自然是想要看看的。   齐斐暄没有推辞。她问:“什么时候去见公主?”   “迁都那天。”韩云观道,“我来接你,你直接让人跟着我一起走就好了。”   “那就多谢了。”齐斐暄道。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更何况你救了我大哥!”韩云观拍着胸口道,“你放心,我娘特别好,你不要害怕她。”   “好。”齐斐暄道。   一个月的时间,也很快就到了。   了尘出关,得知明徽和陈稳来了,便去见了他们一眼,见过之后就自己一人安静的坐着去了。   还不让齐斐暄和风影去打扰,也不知道明徽和他说了什么。   齐斐暄手里的产业已经都换成了银子,下人们也早已经将所有的东西都收拾好放上了马车,在明巷排了长长的一条队伍。   宅子里留下了十几个下人及他们的家人,管事抹着眼泪问:“公子,您还会回来吗?”   “放心,我得空就回来。”齐斐暄道,“看好宅子,我们就先走了。”   从明巷出来,齐斐暄就遇到了来接她的韩云观。   韩云观今日穿了一身朱红色衣衫,又骑着高头大马,猛地看上去,也算是个风流倜傥的少年郎。   至于为什么“算是”…韩云观远远的挥手:“阿眠!我在这里!我们走!” 第101章   果然还是这么傻乎乎的。齐斐暄无奈, 应到:“要出城吗?”   “当然了。现在皇上的车辇刚出宫。”韩云观道,“大臣们带着家眷等着呢!咱们赶紧过去, 我娘还想要见见你呢!”   齐斐暄道:“那好, 咱们快走。”   车队前行,到了京城外。   迁都的事已经在京城里传开,有不少大户人家想要跟着一起去旧都,便也收拾了东西,远远的等在一边, 等着和皇帝和王公大臣们的队伍一起走。   京城外现在已经是人山人海。   皇亲贵胄与大臣们都骑马等候皇帝的车驾,他们身后不远处是女眷们乘坐的马车。   大齐朝不好奢靡,但是那也只是相对穷奢极欲的前边来说,而女眷们所乘坐的车辆,还是非常华丽舒适的。   齐斐暄不过一转头, 就看到了离自己最近的那个金光闪闪的马车。   是齐佩芜的车。齐斐暄转过脸去。   齐斐暄的车队人多, 但是和京城外大臣们家中带出来的下人和车辆比起来,还是不够看的。   韩云观让车队去公主府的下人们旁边等着, 又喊着齐斐暄道:“阿眠, 我带你去见我娘!”   “好。”齐斐暄从马上下来, 跟着韩云观往前走。   京城外人虽然多, 但并不乱。各家离得近,但也泾渭分明, 丝毫不因为人多而显得慌张。   齐斐暄跟着韩云观走了没多久,就到了一巨大的车辆前。   这辆马车前头是四匹枣红色高头大马,这几匹马拉着的马车上, 赫然有一栋仿佛厢房一样的建筑。   就像是它们直接将宅子拉出来了一样。   那小厢房甚至还有个厅堂,外面有丫鬟守着,齐斐暄看的又新鲜又惊讶,道:“这马车……”   “这就是我娘的马车了。”韩云观道,“这马车重,幸好这几匹马厉害!为了找颜色一样的千里马,我娘可废了不少功夫。”   看过了这辆马车,齐斐暄忽然觉得齐佩芜的马车不那么金贵了。   想想也是,宁国大长公主她平日里又不出远门,顶了天也就是出京城去去明福寺这种地方,又怎么会坐这种马车?   着马车一看就是大长公主为了走远路舒服才坐的。   齐斐暄有些怀疑,若是可以,大长公主会不会把整个公主府都拉上。   韩云观带着齐斐暄到了马车上。   马车外面华丽,内部自然也舒适的很。上车后齐斐暄就看到了穿着深紫色衣衫,端坐在车窗边的女子。   那女子眉目如画,目光凌厉,面色严肃,只有在看到韩云观的时候,她才终于温柔了几分。   这位就是宁国大长公主。   “云观,这么快就回来了?”   “路不远。”韩云观拉着齐斐暄道,“娘,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齐眠。”   “齐眠?”宁国大长公主的目光落到齐斐暄身上。   齐斐暄作势要跪下:“草民齐眠,叩见公主。”   大长公主自然不会让她跪,她示意韩云观拉住齐斐暄,又道:“免礼。抬起头来,让我好好看看。”   齐斐暄仰头,正对上大长公主饱含深意的目光。   这目光看的齐斐暄心里发毛。齐斐暄垂下眼睛,尽量不去看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看了没多久,就道:“是个好孩子,让你的人跟着我。”   “多谢长公主。”齐斐暄道谢。   又听大长公主道:“这么多年,云观也就认准了你这一个朋友,你可要好好和云观相处。”   “这是自然。”齐斐暄低头答应下来。   韩云观在马车里憋得慌,看大长公主认识了齐斐暄,就留不下去了,拉着齐斐暄下了马车。   正好皇帝的车辇出了京城,文武百官纷纷下马叩拜。下人们见状也跪下。   锦衣卫在前面开路,卢瑁骑着马跟在皇帝车辇旁边,黑着脸仿佛谁欠了他巨款不还。   韩云观也拉着齐斐暄跪下。齐斐暄偷偷看了眼那八匹马拉着的巨大车辇,心中感慨。   若说大长公主是把宅子搬来了,那这皇帝估计就是把宫殿给搬出来了。   齐斐暄甚至怀疑这一路上文武百官是不是还能够在皇帝的车辇里上朝?   冯皇帝的车辇过去,百官才站起来,齐斐暄也跟着起来,伸了个懒腰道:“咱们可以走了?”   “嗯,跟在陛下后头。”韩云观道,“我娘是陛下的姑姑,所以可以离陛下车辇近一些,若是旁人,可没有这个待遇。”   大长公主府的人行动起来,跟在皇帝车辇后面。   荣国公府的人也都在身后不远处。齐斐暄抿唇,扭头看了眼齐佩芜马车的方向。 第102章   打扮成护卫的风影骑马上前:“公子?”   “远远的盯着她。”齐斐暄道, “她要是有什么动静, 你就过来告诉我。”   “尤其是……”齐斐暄又看向远处的楚钦, “她见了什么人, 说了什么话。还有颖欣伯府, 你也让人去看看他们府上那位二小姐怎么样了。”   荣国公府的暗卫是有本事的,风影目前还对付不了国公府的暗卫, 但他偷偷去盯着齐佩芜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还有那个装成她的小丫鬟,为了那所谓的命数能够完全给齐佩芜, 张芸秋是绝对会带着她走的。   认亲的时候, 齐斐暄还要换回身份呢。   风影退下去,韩云观凑过来问:“阿眠,怎么了?”   “没事。”齐斐暄道,“家里一些无谓的小事而已。”   韩云观没有再问。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前行, 沿途官员早已经安排好一切,虽说随行人数众多, 但因为训练有素, 一天下来也走了不少路。   黄昏时, 迁都的队伍就到了一小县中。   县衙已经收拾妥当, 锦衣卫搜查后皇帝住进去, 众人才放下心来各自寻住下。   齐斐暄被安排到了一小客栈住下。夜色渐渐深了, 齐斐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觉。   她在想认亲的事情。   窗户被人敲响, 齐斐暄听出是风影,起身穿好衣服,道:“进来。”   风影从外面跳进来:“公子。”   “怎么样了?”齐斐暄问他, “国公府那位有动静了?”   “是。”风影回答,她去和楚钦见面了。   “说了什么?”齐斐暄问。   风影摇头:“那位小姐身边有暗卫跟着,我不敢靠近,不过隐约听到了她……好像要和楚钦私奔。”   “私奔”齐斐暄懵了半天,“可真是……勇气可嘉。”   古代讲究聘为妻奔为妾,若是私奔了,将来齐佩芜可就只能是楚钦的妾室了。   胆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大。齐斐暄又问:“那位颖欣伯府的二小姐呢?”   “她和她的丫鬟被关在马车里。”风影道,“张氏不让她下马车。旁边还有颖欣伯府的护卫守着。”   还真是严防死守。齐斐暄冷笑:“好了,我知道了。你退下。”   风影从窗户出去,齐斐暄去关上了窗,又听到门口有人敲门。   今天的事情还真是多。齐斐暄无奈:“来了。别敲了。”   这门本就摇摇欲坠,在这么敲下去,齐斐暄怕让外面的人把门弄坏。   她可不想开着门睡觉。   将闩着的门打开,秦幼诩那张白玉般的脸出现在齐斐暄面前。   “你怎么来了?”齐斐暄惊讶,“大晚上的你不好好睡觉。”   “当然是有事,所以才来。”也不等齐斐暄让,秦幼诩就自来熟的进了房内,又帮齐斐暄关上门,“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这就是问齐斐暄什么时候回国公府。   齐斐暄摊手:“这就要看你了,你什么时候收拾齐覃智?”   “总也得等到了荒郊野外再动手?”秦幼诩道,“在人多的地方放猛兽,我怕是活得不耐烦了。”   毕竟这是迁都的队伍,若是出了什么事儿,锦衣卫是一定会严查到底的。   旁的不说,就说人来人往的城镇上忽然出现老虎咬死了人,那是个人都能看出来有问题。   可若是在荒郊野外,猛兽出没不是正常的事?   咬死个落魄伯府的人,谁又会去关心呢?   齐斐暄道:“动手之前和我说一声,我好先做打算。”   “所以我这次来,就是和你说一声。咱们这次要路过一山林,那里人迹罕至,是放野兽咬人的好地方。估计应该很快就到了,你先准备好,省的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行。”齐斐暄想了想,“等我回去后,肯定是没有时间出来的,还要你帮忙照顾我的人。”   这次跟着齐斐暄一起走的人不少,光是以前铺子的掌柜们,拖家带口的就得有几十口人。这么多人若是一直不见齐斐暄,定然是要出事儿的。   秦幼诩一口答应下来,他道:“只不过你这里人这么多,怎么帮你照顾?”   “就要麻烦你带上这个了。”齐斐暄笑笑,把怀里常备着的面具拿出来,“只要我在这里就好,我的人也能安心。”   “到时候张氏换孩子的事情揭开,再加上齐覃智死,颖欣伯府定然会乱成一团,没人会注意你去了哪里,你先帮我顶一两天,我得空就回来。”   齐斐暄把面具塞给秦幼诩,秦幼诩叹气:“好。不过你不担心会韩云观看出来什么?他可是锦衣卫,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这你不用担心。”齐斐暄道,“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韩云观是真的把齐斐暄当成朋友,齐斐暄也不忍心骗他。   虽说真实身份不能告诉韩云观,但别的事还是要和韩云观说一声的。   齐斐暄道:“你放心就是了。不会有事的。”   “那就好。”秦幼诩拿着面具离开了。   齐斐暄松了一口气,总算解决了心头大事,她看了眼在外面睡得沉的红丫和贞珠,把她们喊醒,让她们进屋休息。   回到房内,齐斐暄想了想,把风影叫出来:“刚才我和秦公子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风影低头:“是。”   “过两日,你就和我一起去颖欣伯府。”齐斐暄语气平淡,似乎在说一件并不重要的事,“我要和那位二小姐把身份换过来。”   风影抬起头,满脸的不可置信:“公子,公子的意思是……”   齐斐暄笑了笑,没有解释。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日,大家早早的起来,吃过早饭才又上路。   队伍行进的快,齐斐暄骑在马上,双腿一阵阵的发麻,她就对韩云观说:“我有点累了,去马车上坐一会儿。”   “你昨天没歇好?”韩云观问,“路上不如在家里,你要是累了,就快去睡一会儿。”   “倒也没有。”齐斐暄道,“你和我来。”   她领着韩云观一起到了马车上,然后又对韩云观说:“过两天我有事不在,会有人扮成我的模样过来,你可不要认错了。”   “啊?”韩云观问,“为什么?”   “这算是私事。我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齐斐暄说,“不过你别担心,等我忙完了就会回来的。”   “好。”韩云观倒也没有多说什么,他道,“那我就不多问了。”   韩云观犹豫了一会儿,又说:“对了,你拜了尘道长为师的事儿,我告诉我娘了。”   “告诉就告诉。”齐斐暄想起来当初韩云观说过大长公主也要叫了尘姑丈的事儿,齐斐暄就说,“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去和道长说一声?”   韩云观摸摸鼻子:“倒也没有不合适,就是和你说一声。”   齐斐暄点头:“那不就好。”   马车上舒适,韩云观便不想再下去,齐斐暄就又和韩云观说了些话消磨时间。   迁都的队伍渐渐走的远了,这日停在安明州的府衙内歇息的时候,齐斐暄觉得无聊,便下了马车想要各处走走。   正好遇上了秦幼栩。   看见齐斐暄在散步,秦幼栩走过来道:“快到地方了。”   “哦?”齐斐暄挑眉。   “按照这个速度,后天就能够到那荒无人烟的地界。”秦幼栩小声道,“你可备好了,别功亏一篑。明天你就赶紧回伯府那里,我去你那边。”   “我知道。”齐斐暄道,“等明天夜里你就到我这边来,我趁着天黑回去,应该也没人发现。”   两人商量好这件事儿,齐斐暄便回了大长公主府那边。   长公主府的人也在府衙里。齐斐暄沾了光,能够一起在府衙内休息。   齐斐暄回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尘从他的马车上下来。   这些日子以来,了尘一直在马车上很少下来,即便是夜里休息,他都是在马车上打坐。   有时候下人给他送饭,了尘都不吃,对外说是辟谷,齐斐暄都怕他真的饿出个三长两短的。   毕竟他那么大年纪的人了,真要是饿上几天,很容易出事儿的。   见他下马车,齐斐暄跑过去:“师父!”   “嗯。”了尘看了齐斐暄一眼,“去歇着,过两天你就要开始忙了。”   果然是料事如神。   齐斐暄点头:“好。师父您要去找明徽大师吗?明徽大师和神医都在这里。”   “不必了。”了尘垂眸道,“我也要去休息了。你也快些回去。”   齐斐暄点点头,看着了尘走远,心里疑惑。   她怎么总觉得了尘有些不对劲儿呢?   这个疑惑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晨。   齐斐暄早早的就起了床,和陈悉红丫二人交代好自己会离开,有人来代替她之后,出门去吃早饭。   出门就看见了衣着华丽,容貌娇美的宁国大长公主在院子里坐着。   宁国大长公主身边是韩云观。   这会儿,韩云观正苦着脸,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我想走不想在这里留着”的气息。   齐斐暄愣了下,看见了宁国大长公主对面,刚从房里出来的了尘。   宁国大长公主是来找了尘的?齐斐暄想了想,上前行礼:“公主殿下。师父。”   “免礼。”宁国大长公主微微点头,她看向齐斐暄,“既然是姑丈的徒弟,就算是我弟弟。”   说着,大长公主身边的嬷嬷上前,递给齐斐暄一把小弯刀。   小弯刀刀鞘精致,上面镶嵌着珍珠宝石,大长公主说:“这小弯刀是姑姑……给我的。姑姑说这刀宝贝,让我将这刀给她的孩子,可惜我没能赶上。”   大长公主顿了顿,看了眼了尘的表情,惆怅的叹口气道:“师父如同父亲,你也该叫我姑姑一声师母,倒也算姑姑的孩儿,这刀就给你了。”   小弯刀刀锋凌厉,齐斐暄道了谢,大长公主道:“不必客气。”   不过听大长公主所说,似乎了尘年轻时经历过什么。   她转头看向了尘,就见大长公主对了尘说:“姑丈,您真的不回家看看?”   了尘轻轻挥动拂尘:“贫道方外之人,天大地大,哪里都是贫道的家。”   齐斐暄歪歪头,走到韩云观身边问:“师父的家在哪里?”   “临江侯府。”韩云观道,“现在的临江侯,是道长的侄孙。”   临江侯?齐斐暄想了想,倒也想起来了这个人。   这位临江侯也算是青年才俊,没想到居然和了尘道长有关系。齐斐暄问:“那刚才大长公主所说的……孩子是怎么回事?”   韩云观缩缩脖子:“我不知道!不要问我!”   神色甚至有几分慌张。齐斐暄更加好奇。   韩云观怕齐斐暄再问下去,一拍脑袋道:“对了,我娘说你是她弟弟……那我岂不是要叫你舅舅?”   齐斐暄:“……是哦。”   “我才不要叫你舅舅!”韩云观打个激灵,“不行!”   “我又不会强迫你叫。”齐斐暄无奈的看着他,“你怕什么?”   让韩云观这么一打岔,齐斐暄也不好再问下去。大长公主待了一会儿就走了。韩云观也跟着大长公主离开。   齐斐暄道:“师父要出去走走吗?我和你一起师父!”   “走。”了尘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他抬腿往前走,齐斐暄连忙跟上。   两人走出府衙。   府衙外面有不少护卫,他们见过齐斐暄,再看了尘仙风道骨浑身气势不凡,也就没有拦着齐斐暄和了尘。   府衙外尽是王公大臣们的家眷下人们。此时此刻,这里除了迁都队伍里的人之外,可是谁都不能靠近的。   齐斐暄跟着了尘走了没多远,就看到前面有一锦衣少年从走来。   锦衣少年一抬头看到了尘,浑身一颤,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睛。半晌,少年跑了回去。   齐斐暄好奇:“师父,你认识他?”   了尘沉默不语。   不多时,少年拉着一中年男人过来,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在过来后见到了尘的那一刻,中年男人也满脸惊讶。   他跑了过来,儒雅的脸上甚至都流下汗水。   中年男人开口喊道:“爹!”   齐斐暄:“嗯???”   齐斐暄: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韩云观:???我把你当兄弟,结果按辈分要叫你舅舅?   暄暄:你才反应过来吗……   鹤鹤:其实是姨姨……哎呀不能这么算啦这应该是你皇嫂(被捂嘴) 第103章   齐斐暄整个人都懵了。她看向了尘:“师父?”   那个中年男人看上去比了尘的年纪都要大好吗!他叫了尘爹, 总让齐斐暄产生一种不真实感。   了尘轻轻挥动拂尘, 那中年男人见状连忙停下脚步:“爹, 您这是?”   那锦衣少年也说:“祖父, 您不要我和我爹啦?”   齐斐暄揉揉脸,感觉自己仿佛在梦里。   了尘道长居然有孩子?还这么大了?甚至了尘的孙子都和她年纪差不多?   了尘道:“沁阳郡王莫要如此。贫道已斩断尘缘。”   沁阳郡王?齐斐暄没听过这个人, 就老老实实的站在了尘身边不说话。   那被称为沁阳郡王的中年人闻言长叹:“是……父亲您已是道长了。”   “是了尘道长。”锦衣少年也说,“祖父, 我在家里的画像上见过您!爹说那画像是祖母画的……”   沁阳郡王赶紧捂住锦衣少年的嘴:“父……道长莫要怪罪, 庆儿他没见过您, 又从小听着您的故事长大的,所以才如此失态。”   “无妨。”了尘看了眼那小少年, “庆儿是乳名?大名叫什么?”   锦衣少年挠挠头:“我叫云庆。”   “云庆。”了尘点点头, 语气温和了些, 他从袖中拿出一个小荷包递给云庆,也不多说, 只道, “护身符。”   了尘道长的护身符,千金难求。   这护身符和张芸秋做的那个名为护身符实则换命的东西不同。至于有什么不同……齐斐暄想到原书的内容。   原书中说有一将军曾得过了尘的护身符, 楚钦和蛮人勾结后, 那将军在敌军中杀出一条血路居然还没受太重的伤, 回城后才发觉他自幼带着的护身符已经碎成粉末。   这就证明了尘的那个护身符的确是有用的。   云庆眼睛一亮, 接过护身符后跑到近前,仰头看着了尘道:“道长去我家好不好?我给您看您的画像……”   沁阳郡王一把拉住他,道:“爹……了尘道长, 您要随我回去看看吗?”   了尘没说话,半晌,他才开口:“不必了。一会儿就要启程,沁阳郡王还是快些回去。”   沁阳郡王就是一愣。但了尘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沁阳郡王也不好勉强,他只能目送了尘远去。   出来一趟遇到这种事,齐斐暄有些好奇,她看看面色严肃的了尘,又回过头看沁阳郡王父子,最终忍不住,开口问:“师父,他们是谁啊?”   “沁阳郡王云海。”了尘道。   “那……沁阳郡王为什么要叫您爹?”齐斐暄小心翼翼的说,“您姓云?”   了尘停下脚步。齐斐暄心虚的摸摸鼻子低下头。   却听到了尘说:“我俗家姓卫。与云海确实没什么关系。”   没关系?那云海为何叫了尘爹?齐斐暄还想问,但见了尘面色不好,也就没敢多嘴。   估计是有什么隐情。   了尘似乎是不想再在外面待着,他回了府衙,齐斐暄也让下人们都准备好,一会儿就要走了。   现在刚到卯时,天已经大亮,又因为是夏天,路上定然会难受。   果然上车之后一股子闷热的感觉。   也辛亏车里有韩云观差人送来的冰块,齐斐暄才没有被热死。   马车上,贞珠倒了茶递给齐斐暄:“公子今天夜里回去?”   “是啊。”齐斐暄道,“你和我一起回去,把那两个丫头换出来。这么长时间,估计她们被折腾的不轻。”   贞珠答应,道:“公子是想要做什么?”   “说出来怕你不信。”齐斐暄看着贞珠,笑道,“我不是颖欣伯府的孩子。我是荣国公府的五小姐。那位慧珍县主,是被张氏换了的。”   贞珠手一抖,差点儿将手中茶杯打碎。   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问:“公子?”   “我知道你不敢相信。”齐斐暄抿了口茶,“我也不敢相信。但这就是事实。我先和你说一声,到时候我会带你去荣国公府。”   齐斐暄放下茶杯,看着窗外道:“也是时候了。”   贞珠不敢再说话,只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齐斐暄也没有再说什么。她看着外面越来越荒芜的景色,露出微笑。   这两天齐斐暄所写的那出千金记,早已经随着迁都的队伍散播到了民间。   纵使朝中大臣和他们家中女眷不会和普通百姓有接触,但大臣们府里都有下人,每到一地,下人们总会外出。   主人家的私密事,这些下人是不敢往外说的,但是京城里的新鲜事却被下人们散播出去。   于是颖欣伯府的张氏换了孩子的事情就越传越广。   闲人们最喜欢听的就是京城里大户人家的事情,于是换孩子这种事儿,就这么广为人知了。   百姓们的脑补能力是强大的,有人说了换孩子的事情,他们就能够脑补出更多的事儿。   根据风影带回来的消息,现在张芸秋已经被传成了无恶不作善妒狠毒的老妖怪。   而张芸秋对此缺一无所知。   齐斐暄当然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张芸秋。   天色黑下来的时候,迁都的队伍到了离那荒郊野外不远的镇子上。   按说皇帝出行,本不会路过太荒僻的地方,但无奈这条路是最近的,若是再绕路,怕就要绕上个十天半个月了。   众人停下休整歇息的时候,齐斐暄让风影将秦幼栩叫来,然后换上了女装,带着风影和贞珠回了颖欣伯府。   颖欣伯府并不像别的世家大族一样,他们身边并没有足够的人手,锦衣卫和随性的军队也不会特意保护他们。   所以驻扎在山林里的时候,颖欣伯府的下人们多围在张芸秋和齐魏,以及齐覃智的马车前。   冒充齐斐暄的那个女孩子的马车旁边就没有多少人注意了。   在张芸秋看来,齐斐暄是不敢跑的。   这种深山老林荒郊野外,齐斐暄又能跑到哪里去?再说一个长在后院的小丫头,也没有胆子敢跑。   不过这次张芸秋可打错了如意算盘。   马车的附近没有那么多人盯着,自然就方便了齐斐暄。   皇帝车驾附近灯火通明,护卫和锦衣卫亮起的火把几乎照亮了附近二里路,他们将皇帝的车辇团团围住,更有甲胄在身的兵士将皇帝护住。   这些兵士们除了护着皇帝,还护着大臣们,他们围成了一个巨大的圈,防止夜里有什么突发状况。   不过虽然皇帝和重臣被护的严实,可颖欣伯府那边就没有这么大的阵仗了。   他那边甚至连灯火都少。   毕竟不是什么有实权的人,即便是迁都,他们也是远远的跟在最后面的,当然不会被太妥善的照料。   这就方便了齐斐暄。她带着人,摸黑往颖欣伯府那边走。   路上却忽然听到了一些动静。   似乎是有人再说话,又有女子的低声哭泣。   在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这种声音听上去还挺渗人的。齐斐暄停了下来。   贞珠快被吓哭了,她道:“公子,这是出什么事儿了?会……会不会是有鬼……”   “别胡说八道,这里这么多人呢,哪儿来的鬼。”齐斐暄拍拍贞珠,原本想就这么过去的,但听着那声音,又觉得耳熟。   好像是齐佩芜的声音?齐斐暄仔细听了听,果真听到了齐佩芜在说:“楚郎,现在所有人都在传,说我不是国公府的亲女儿……”   “这有什么,我心悦你,又不是心悦你的身份。”楚钦的声音随后传来,“即便那些都是真的,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齐佩芜继续低声哭。   齐斐暄一拍贞珠:“看,我说没有鬼。”   “是那个……”贞珠惊道,“是那个慧珍县主!公子,是和您抱错了的那位小姐!这……他们真是,私相授受,不成体统!”   “管不了这么多了,咱们快些回去。还有,你该叫我小姐了,不要再叫公子。”齐斐暄拉上贞珠,在楚钦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离开了这里。   很快就到了颖欣伯府所在的地方。   这里的火把并没有多亮,守夜的人也已经昏昏欲睡。   齐斐暄轻手轻脚的回到了马车里,把窝在车里睡着了的另一个“自己”,和丫鬟们都叫醒。   第一个醒来的是如宝。   如宝睁眼看见齐斐暄,再看看睡眼朦胧刚爬起来,还带着面具的丫鬟,她惊讶的捂住嘴,缓过神来才说:“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嘘。”齐斐暄示意她噤声,“先别说话,送她们回去再说。”   她指了指买来冒充自己和贞珠的那两个小姑娘,让风影送她们回去。   风影便带着她们跳下了马车。   齐斐暄在马车里坐下,对如宝说:“你先睡,明天早些起。”   如宝眼睛一转,问:“小姐,咱们明天要做什么事吗?”   “明天,就能摆脱张家了。”齐斐暄唇角微勾,说出这句话。   如宝云里雾里,想问问贞珠,但贞珠又一副什么都不会往外说的模样,如宝只能放弃。   罢了,明天的事,明天就能知道了。如宝揉揉眼睛,直接倒头睡去。   直到她被尖叫声惊醒。   外面是妇人的惨叫,呼救声和痛哭声不绝于耳。   被吵醒的如宝几乎跳起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车外一人的喊声给了她答案。   “世子被野兽咬了!” 第104章   “世子?”如宝自小在颖欣伯府长大, 现在听到世子二字, 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说的齐覃智。   齐覃智出事儿了!如宝几乎快要跳起来,她对齐斐暄道:“小姐,小姐……”   说到一半, 发现齐斐暄正倚在车窗边, 满脸看戏的模样往外看。   如宝过去:“小姐,您这是……”   “没事儿。”齐斐暄看着外面, “一会儿就没事了,等野兽被跑了,咱们再下去看看世子。”   如宝忐忑不安的答应。   外面的惊叫声和呼喊声不断,护送迁都队伍的兵士们也赶了过来, 外面传来野兽的怒吼和张芸秋的哭声。   那声音凄惨, 吓得贞珠如宝两人不敢动弹, 齐斐暄将车帘放下一点,让别人注意不到偷偷往外看的她。   车外已经乱成一团,颖欣伯府的下人们到处躲避,纵使齐魏喊破了嗓子都不能让他们安静下来。   齐魏的马车已经翻过来,被推到了一边。装杂物的箱笼也散落了一地, 衣裳首饰以及摆件之类的东西散落的到处都是。   那野兽是只吊睛白额虎。身躯巨大,尾巴一甩将两三人都扔出去好远。   下人们不敢近前,那老虎往哪儿跑, 下人们就往相反的方向去。   被它咬的齐覃智和另外还活着的几个庶子躺在地上,他们身上尽是血迹,却不见他缺胳膊少腿。齐斐暄知道, 这老虎应该是被教过不许吃人。   老虎在人群中乱跑,他举起比人脑袋都大的爪子,将翻倒的马车一巴掌拍碎,又将里面的东西都拖出来撕咬。   说也奇怪,老虎几乎将所有的马车都弄碎、弄坏了,可却并没有动齐斐暄的马车。   甚至连看都没往这边看偶尔有人往这里跑,老虎也会错过他去抓别人。   这样一来,发现这一点的下人们就开始往齐斐暄的车边跑。   赶来的兵士们上前用刀剑去吓唬老虎,它也不害怕,一呲牙抬起前肢蹦到齐覃智身上,将被咬的只剩半口气的齐覃智那口气彻底给压断了。   躲到远处的张芸秋见状,发出凄厉悲切的叫声。   齐斐暄放下车帘,捂住耳朵。   车里的贞珠如宝两个小丫头也被吓得不轻,两人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如宝问:“小姐,是……是什么妖怪?”   “是老虎。”齐斐暄淡定道,“护卫们已经过来了,估计那老虎撑不了多久了。别怕,咱们这里人最多。”   话虽如此,可贞珠如宝两人却更加害怕。   那可是老虎!一口就能咬断人腰的老虎!谁能不怕?   就她们两个小丫鬟加起来,恐怕都不够老虎塞牙缝的!贞珠年纪大,再加上跟着齐斐暄的时间长还好些。可如宝就不一样了,她直接哭出来,似乎老虎已经在她面前了一样。   齐斐暄满心无奈。不过也不能苛责她们。怕老虎是本性,若是以前的她,估计这会儿还不如如宝呢。外面人越来越多,嘈杂之声不绝于耳。   忽然听到有人喊:“老虎过来了!”   听声音似乎就是齐斐暄马车旁边的人喊出来的。贞珠如宝尖叫,齐斐暄挑眉,又往外面看去。   就看见了车窗外老虎黄澄澄的大眼睛。   大概是因为离得近,齐斐暄感觉那只老虎的眼睛简直比她的拳头都要大。   老虎察觉到齐斐暄在看它,也抬头和齐斐暄对视。   不远处藏着的风影已经准备要动手将老虎打死了,却没想到那只老虎并没有上前。   老虎冲齐斐暄眨眨眼睛,那颗巨大的脑袋忽然歪了歪。   它那蒲扇大的耳朵也随着歪头的动作抖了两下,老虎的两只前爪来回踏着地面,又对齐斐暄“嗷呜”一声,随后转身跑了。   齐斐暄懵了一会儿,忽然反应过来。   这只老虎刚才……是在冲她撒娇吗?   有生之年她居然能看到老虎撒娇?   外面的人越来越多,齐斐暄拍拍脑袋下了马车。   “发生了什么事?”齐斐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马车旁边来不及跑,被吓得腿软瘫在地上的下人。   “小……小姐……”下人也被吓得不轻,说话都开始结巴,“有老……老虎,吃……世子……”   齐斐暄抬手让他闭嘴,然后往齐覃智那边看过去。   果然看到了跑到齐覃智身边哭的肝肠寸断的张芸秋。   现在知道伤心了,早做什么去了。刚才如果齐斐暄没看错的话,张芸秋可是跑的最快的。   齐斐暄暗地里翻个白眼,用袖子捂住脸:“这是怎么了?”   府里的孩子们都伤成这个样子,齐魏是又悲又气,他厉声对下人们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些把世子和公子们抬到马车里……”   说到这里,齐魏一愣。   马车已经都翻了,剩下的唯一一个完好的,是齐斐暄的马车。   齐斐暄道:“到我的车上来,我看世子的伤重,再不好好看看,怕是……”   “你胡说八道什么!”齐斐暄的话音未落,张芸秋就冲过来似乎是想给齐斐暄一巴掌。   不过,暗中躲着的风影可不会就这么看着齐斐暄被打。他手腕一动,就有树叶飞出来,直接打到张芸秋的脚上。   张芸秋惨叫一声,跌倒在地。   齐斐暄跑过去,外人看是要扶着她,可在张芸秋的角度看来……   齐斐暄冲她冷笑。张芸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齐斐暄扶起来。齐斐暄说:“夫人,可要小心啊。”   张芸秋莫名打了个寒噤。齐斐暄松开手,回到马车旁边。   老虎被赶走,确认这里没有危险后,大臣们就来了这边。   看到地上血淋淋的几个人,再有一片狼藉的马车,内阁首辅冯绪江叹息道:“真是造孽!”   和齐魏关系好的官员这会儿赶紧让他家下人来帮忙,又借了能够住人的车给齐魏。   这里吵吵嚷嚷的,冯绪江抖着白胡子,对齐魏道:“先别哭了,看看有多少人受伤,快些叫太医来。”   说是叫太医,可任谁看到地上那几个人都知道,这些人没救了。   齐魏声泪俱下:“家中小儿都……”   有人也看出来受伤的人是谁了,和齐魏相熟的那人道:“齐大人,这地上躺着的,可是你家中嫡子庶子?”   齐魏摆摆手,说不出话来。   那人目瞪口呆:“这……唉!”   围观的人震惊于这老虎居然挑着颖欣伯府的公子们咬,而张芸秋带着哭腔道:“快些把人抬去马车里……”   下人们这才反应过来,有人去将地上的齐覃智几人抬起来放到马车上去,也有人去收拾地上的血迹,免得血气引来更多的野兽。   各家女眷们听到动静也都过来了。与张芸秋相熟的人来安慰她,更多的是在一旁看热闹的。   有人看着这里的惨状惊呼出声,太医很快赶到,张芸秋拉住太医,求太医去救齐覃智。   太医无法,只能去马车里看齐覃智,可刚掀开车帘,太医看了一眼,都没进去就说:“夫人节哀,贵公子已经……准备后事。”   “不可能!”张芸秋惊恐的喊,“你不要胡说八道!刚才覃儿还喊我,让我救救他……”   “不过是最后一口气罢了。”太医摇头,“我去看看旁人,夫人进去和公子说说话,免得公子临走前还孤单一人。”   齐覃智没救了,张芸秋又怎么会让太医去救别人?当下拦住太医:“求您救救我儿!我儿还小,怎么能让他就这么去了!”   太医一脸为难:“这……我也无法生死人肉白骨不是!”   张芸秋还要求,太医只在原地摇头。   齐斐暄在不远处看着,悄悄给风影打了个手势,风影会意,闪身飞开,不久又回来,暗中对齐斐暄点点头。   齐斐暄放下心来。   果然不多久,陈稳就从人群中晃悠出来。   跟着陈稳一起出来的,还有了尘道长。齐斐暄倒是颇为惊讶的看着了尘,好奇他为什么过来。   没想到了尘没说话,在旁边围观的沁阳郡王云海和他儿子云庆倒先高兴了。   云庆扬声喊道:“祖父道长!”   云海拍了他一把:“这是什么叫法!叫道长!”   了尘却并未在意,他过去摸了摸云庆的头,对不远处的太医道:“你回去。让陈稳来。”   太医看到了尘身后的陈稳,揉了揉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他问:“陈前辈?您怎么在这里?”   陈稳是神医,太医又是太医院出来的人,上次陈稳救先帝时他也是见过陈稳的。故而这次一眼就认出了陈稳。   “你管的多。”陈稳摸着胡子,“怎么回事儿啊?”   “颖欣伯府的公子们被老虎咬了。”太医摇头,“晚辈看那位世子是……唉!不知前辈有没有法子救人?”   陈稳走到太医身边:“带我去看看。”   说完瞥了眼齐斐暄,那意思是让齐斐暄放心。   齐斐暄抿唇,看着陈稳去了齐覃智躺着的马车里。   没多长时间,陈稳就从马车里出来了。   “倒是有办法救他。”陈稳严肃道,“只不过……”   张芸秋连忙问:“只不过要怎样?”   “只不过,世子流血太多,所以需得以至亲之人的血替世子医治。”陈稳这么说。   齐斐暄理了理衣裳,掐了自己一把,让眼眶里蓄满泪水。 第105章   一听陈稳说血亲, 张芸秋立刻道:“林儿从儿几个,虽说他们是庶子,可也算是覃儿的血亲, 可否让他们……”   齐林齐从二人都是庶子,刚才遭遇猛虎袭击时, 这两个人也被咬的不轻。   下人们又都去顾着齐覃智, 庶子被抬到马车里之后就没什么人去看他们,只有他们的姨娘守在身边。   听张芸秋这么说,陈稳摇头:“庶子不同母, 况且他们自己都快要死了, 如何能救得了贵公子?”   张芸秋急的不行,她四处张望,一眼就看到了拉着丫鬟躲在马车边上的齐宁。   她过去拽住齐宁:“宁儿,宁儿乖, 你哥哥出了事儿,你去救救你哥哥……”   齐宁又怎么愿意?古人迷信,认为输血就是把命给旁人, 齐宁自然也不例外。她哭着说:“娘, 我不要!”   “宁儿!你哥哥都这样了,你……”张芸秋愣了下,一咬牙抓住齐宁的手腕,“你快些过去!”   刚才劝张芸秋的那位夫人连忙拦着:“阿秋!有话好好说,何必这样!宁儿年纪小,她害怕也是情有可原, 你慢慢和她说。”   “覃儿都那个样子了……”张芸秋哭道,“哪儿能慢慢说!耽误了时候可怎么办!”   张芸秋是接受不了齐覃智出事的。   当初张芸秋寻药,就是为了生出个儿子来稳固地位,又因为那药而坏了身子。齐覃智出事儿,对张芸秋是不小的打击。   所以她逼着齐宁去救齐覃智。纵使她以前有多少多疼齐宁的心思,现在在齐覃智面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齐宁当然是不愿意的。   她自小也是被张芸秋宠着长大,从来都没有受过什么委屈,现在却遇到这种事,她也顾不得什么大家闺秀的端庄矜持了,往后挣着,死活就是不过去。   这里闹腾的不成样子,倒是让围观的夫人大臣们看了热闹,齐魏面子上过不去,对张芸秋道:“先放手!好好说话!这样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老爷……”张芸秋痛哭道,“覃儿那个样子,不能不救啊!”   若是不救齐覃智,她的地位怎么稳?   虽然说那几个庶子也已经死了,但是齐魏还年轻,他以后还会有别的孩子!到时候真的闹出庶子承爵的事儿来,还让她怎么过日子!   张芸秋拉着齐宁,就是不放手。   齐斐暄清清嗓子,还未说话,就被注意到她的齐宁看到了。   齐宁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指着齐斐暄道:“娘,你让她救哥哥!齐斐暄她也是哥哥的血亲,你让她救哥哥好不好!”   如果齐斐暄真的是颖欣伯府的人,张芸秋自然会想到让她救齐覃智。   可齐斐暄却和颖欣伯府一点关系都没有!   齐斐暄只是一个被换了的孩子!她和齐覃智根本就不是亲姐弟!就连同父的庶子都不能用,更何况齐斐暄?   故而张芸秋根本就没想过让齐斐暄去救齐覃智。齐宁一这么说,张芸秋就道:“不行!不能让二丫头去!”   齐斐暄垂眼,泫然欲泣道:“夫人,你就让我去,我总不能就这么看着世子出事。”   因为是清晨,还没有启程上路,一闹起来这里围观的人就越来越多,再加上……   齐斐暄看到了风影打个了“可以了”的手势。果然没多久就看到了荣国公府的人赶来。   谢夫人、齐如君、齐蓉和齐寒齐凌以及齐睿业几人都到了这边。   跟着他们一起的,还有个坐在四轮车上的齐佩芜。   齐斐暄坐。借着擦眼泪的动作,遮挡住嘴角的笑意。   齐佩芜背后一凉,她抓住了谢夫人的手,向楚钦那边看过去。   齐佩芜知道,正在闹腾的是她的家里人。   虽说齐佩芜认为这里除了她和张芸秋只在冰美人知道这件事,但齐佩芜还是觉得难堪。   而原本谢夫人是不想过来的,她并不喜欢看热闹,再加上老虎伤人不是什么好事,她也不想掺和这躺浑水,可是听人说是颖欣伯府的事,谢夫人也就赶了过来。   说不清是为什么,如果真的要说,那就是因为齐斐暄。   谢夫人目光落到手脚俱全,还能够活蹦乱跳的齐斐暄身上,心中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不知怎的,谢夫人听到颖欣伯府出事,第一个相到的就是齐斐暄。   她打心里喜欢齐斐暄,也不想让齐斐暄真的受什么伤害。   见荣国公府的人到齐,齐斐暄道:“我要救世子,神医,就麻烦您了。”   陈稳点头:“那你过来。”   可张芸秋却忽然跳过来道:“不行!她不能去!她不能去!”   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小声道:“这张氏不是一直不喜欢她家二小姐?怎么这次就这么护着那姑娘?”   “谁知道呢。”有声音回答,“可能终究是当娘的,舍不得。”   “她拉着那位四小姐,也没见她有什么舍不得。”说话的人轻嗤。   这些话应该是地位和颖欣伯府差不多的人家说的。张芸秋自然没有听到。   当然了,张芸秋现在一心想着怎么救齐覃智,她就算听到了这些话,也没有心思理会。   齐魏皱眉道:“让阿暄去!宁儿不愿意,阿暄总是愿意的!神医,我覃儿就……靠您了。”   齐魏让嬷嬷拉住张芸秋,又让齐斐暄到陈稳身边去。   陈稳有些看不起齐魏,不过脸上并没有表露出来,他道:“没什么。”   说完带着齐斐暄和他的药箱去了马车里。   马车里是浓郁的血腥味儿。齐斐暄进去差点儿没吐出来。   躺在马车里的齐覃智,这会儿被毯子盖着,齐斐暄没有看清楚他的模样。   陈稳让车里的下人小厮都出去之后,齐斐暄才放松下来。   “还活着吗?”齐斐暄问陈稳。   “那只猛虎一口下来,钢筋铁骨也活不了了。”陈稳放下药箱,“没凉透而已。”   他摸着花白的胡子道:“坐坐就出去。你这法子想的好,这张氏,怕是要臭名远扬了。”   “没办法,若是旁的法子,张芸秋她绝对不会承认她真正的女儿是谁的。”齐斐暄耸肩,“行了,咱们出去,这里血腥味儿这么重,太难闻了。”   陈稳点点头,清清嗓子,做出凶神恶煞的表情,往外吼了一句:“怎么回事?”   随后两人从马车上下来。   张芸秋这会儿已经吓蒙了,她连忙问:“神医,这是……怎么了?”   “你还好问我!”陈稳吹胡子瞪眼,“你让个没那么亲的女儿来救贵公子,你还想不想让他活过来?”   “没那么亲?”焦急的等信儿的齐魏说话了,“什么意思?”   “你们二小姐,和贵公子,根本就不是一个爹生的!”说这句话的时候,陈稳气沉丹田嗓音浑厚,吼出来的声音几乎是二里地外都能听到。   现场沉寂了一会儿。   然后炸了锅。   “不是一个爹生的”这种话一说出来,众人的眼光就变了。   尤其是看张芸秋的目光。   没人怀疑陈稳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因为他们只关注八卦去了。   再说了,陈稳是谁?他可是神医!是曾经救过先帝的神医!   更何况还有了尘道长亲自送他过来,虽然大家都不知道陈稳是怎么确定齐斐暄和齐魏没有血缘关系的,但陈稳说的话,他们可不会不信!   至于为什么知道陈稳就是以前的那位神医……开玩笑!上次迁都到如今也不过十五年而已,就算大臣们记性真的那么不好,但太医院的太医总不会骗人?   陈稳就是神医!   神医说这种话代表什么意思?   岂不是代表……很多人看向张芸秋。   张芸秋还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关心的只有齐覃智,她还想问问齐覃智究竟怎么样了,还有没有救,却被齐魏一巴掌打翻在地。   齐魏的脸色也不好。   若是在自家院内被说出这种事也就罢了,到底还能压下去,可这里却有这么多人!   不管是王公大臣还是皇亲国戚,今天可都在这儿呢,这种事被说破,齐魏气的脸都紫了。   他甩了张芸秋一巴掌,恶狠狠道:“贱人!你干了什么!”   “老爷?”张芸秋不可置信的捂着脸,“老爷,我什么都没做啊!”   “你还敢说!那小杂种为何不是我女儿?”齐魏怒道,“你当初……你当初究竟和谁生下的那个小杂种!”   说罢犹不解气,又给了张芸秋一巴掌,打的张芸秋脸颊高高的肿起来。   被一口一个“小杂种”叫着的齐斐暄低下头,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现在骂的爽,一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张芸秋已经被打懵了。   她忽然反应过来,齐魏和在场的人,是怀疑她不守妇道了。   古代把女子的贞洁看的比什么都重要,虽说大齐风气开放,可若是她被扣上不守妇道的帽子……   张芸秋打了个寒颤。   她会怎么样?现在张家已经倒了,齐覃智又生死不知,若是她再被怀疑……   张芸秋手脚冰凉。   她脑海中只剩下一个想法,她觉得这样不行,她不能就这么被冤枉。 第106章   可是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看她,仿佛是已经认定了她不守妇道。   不守妇道的女人会怎么样?   张芸秋还未来得及细想, 就被齐魏拽起来:“快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张芸秋嘴唇颤抖, 脑袋歪到一边去看不远处的齐佩芜。   齐佩芜完全不敢和张芸秋对视。   若是以前, 她还会冷眼看着张芸秋。可是现在, 她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已经知道她是张芸秋的女儿……   她害怕张芸秋说出真相!   到时候会怎么样?齐佩芜看向楚钦。   昨天夜里,她偷偷的去见了楚钦, 楚钦说过,即便她真的不是国公府的女儿, 他也不会在意, 只是不知道这话还做不做数。   那边楚钦察觉到齐佩芜的目光,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在一旁借着抹眼泪暗中看他们的齐斐暄挑眉。   原书中说刚开始的时候, 楚钦接近齐佩芜完全是因为齐佩芜是国公府的女儿,后来才慢慢地对齐佩芜有了感情,现在看来, 原书中的一些剧情还是会成真的。   就比如说, 楚钦似乎是真的喜欢上了齐佩芜。   只不过原书中楚钦喜欢齐佩芜是因为他喜欢齐佩芜的“果断狠厉”, 不知道他现在喜欢齐佩芜的什么?   齐斐暄转过脸去看张芸秋。   周围的人已经议论起来, 有不少人肆无忌惮的打量着齐斐暄。   似乎是想看看齐斐暄究竟是谁的孩子。   齐斐暄甚至还听到有人说“怪不得张氏不在意这二小姐, 我看张氏是害怕她做过的事被人知道……”   齐宁也惶恐的看着齐斐暄。   就连之前在齐斐暄马车旁躲避老虎的下人们, 这会儿也都已经跑远了。   只留下贞珠如宝,和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吉祥跟在齐斐暄身边。   齐斐暄垂着头,没人能够看清楚她的表情。远远的看,齐斐暄就是一个无辜无助的女孩儿。   谢夫人看到这个样子的齐斐暄, 心头都在滴血。她捂着胸口,眼睛一转都不转的看着齐斐暄。   而旁人说闲话的声音也大了起来,齐魏越听议论声越恼怒,他吼道:“快说!不然我打死你算了!”   躲在暗中的风影粗着嗓子说了句:“那二小姐不是亲生的,不知道颖欣伯府的世子和四小姐是不是齐魏的种。”   听到这话,齐魏差点儿气死。   张芸秋浑身一抖。   她能受得了有人说齐斐暄,也能受得了有人骂她,可她却不能忍受齐覃智被中伤!   现在齐覃智伤的那么重,如果齐魏真的迁怒于他,那齐魏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齐魏会不会直接不管齐覃智了?   还没想完,就听到齐魏说:“我要不得你这种不守妇道的女人!等到了有人烟的地方,我让人去买□□来,也算给你留个全尸!”   没有人劝阻。   大齐风气固然开放,可对于在场的人来说,今天这事儿毕竟是颖欣伯府的家事,他们没什么插手的必要。   再说了,即便是真的想插手,也得先看看是什么事儿?别的事情也还罢了,这种事情,谁会不长眼冲上去?   生怕不会被当成和张芸秋勾搭的那个人吗?   故而没有人拦着。   听到齐魏这么说,张芸秋再也不敢隐瞒下去。   她不想死,也不想被人认为不守妇道,她抓住齐魏的手哭喊道:“老爷!老爷听我说!二丫头她不是我生的!我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啊老爷!”   “不是你生的?”齐魏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不是你生的?你说清楚!”   张芸秋满面泪水,她脸上的脂粉都被冲花,哽咽道:“二丫头不是二丫头!她……她……”   坐在四轮车上的齐佩芜心里一惊。   齐佩芜不想让张芸秋说出真相,可是她坐在四轮车上,双腿都已经不能动了,她能做什么?   只能听着张芸秋一字一句的将那件事说出来。   “当初迁都时,我与……”张芸秋看向谢夫人,“我与谢夫人在一辆马车上,看见谢夫人的女儿乖巧伶俐,我就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京城传唱的千金记里说的是真的,我,我把两个孩子,给换了……”   这话不异于晴天霹雳,不仅齐魏被惊得不轻,就连在场的人也都被吓得不得了。   原先私下里说说千金记,纵有猜测也只是说了过过嘴瘾,可是亲耳听到张芸秋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   张芸秋说她将两个孩子给换了!   这也就能解释为何这么多年,齐斐暄都过得不怎么好了。   若说刚才大家只是议论的声音大了些,那现在,众人的声音几乎震得人耳朵疼。   谁能够想到戏文里的事居然是真的?   更有人想起来了当初先帝说过的话。当初先帝说齐斐暄看着比齐佩芜更有福气,这岂不是就说明先帝还是看出来了什么的?   只可惜被张芸秋蒙蔽!   齐斐暄也适时的做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而齐佩芜,她紧紧的抓着四轮车的扶手,指甲都因为她手上太用力而劈断。   果然说了……张芸秋果然将当初的事给说出来了!   按照她对谢夫人的了解,谢夫人肯定是要把齐斐暄接回去的!那她要怎么办?她要回到颖欣伯府?   齐佩芜一直看不起颖欣伯府。伯府这种已经破落了的门第,她怎么能够回去?   她可是慧珍县主!她出生时可是有异象的!   她这么高贵的人,怎么能够回到伯府!   齐佩芜浑身僵硬,她想要找谢夫人撒娇,可往谢夫人那边看的时候,却看到谢夫人不管不顾的往齐斐暄那边去。   谢夫人早就有猜测,现在张芸秋亲口承认了她做过的事,谢夫人便忍不住了。   她要好好看看自己的女儿。   就连齐如君和齐寒几人也神色关切,步履匆匆的往齐斐暄身边走。   国公府的人护着谢夫人,一直到了齐斐暄身边,谢夫人一把抱住齐斐暄痛哭!   “我的孩子,你受苦了!”   谢夫人的泪水一滴滴落到齐斐暄身上,齐斐暄看着那泪水将自己的衣裳打湿,心里也忽然冒出委屈。   谢夫人继续说:“这么多年,你定然没少吃苦。以后就没事了,以后跟着娘回家,娘疼你,你的哥哥姐姐们疼你!”   作者有话要说:  肥家啦!回到国公府之后,我们暄暄就开始真·开挂人生啦!   暄暄:虽然我不会法术,但我依然能点石成金。 第107章   委屈?委屈吗?   齐斐暄心底出现了这个声音。   其实真的说起来, 她是不委屈的。她也就是穿越过来前几天没吃没喝,之后出了伯府, 帮了李息安, 拿到银子,日子就好过多了。   平时除了忙一些之外,也没什么委屈的。   可是……   齐斐暄脑海中涌现出回忆,原本的那个齐斐暄的记忆和原书中的情节交替出现。   她自小受尽屈辱, 吃不饱穿不暖,偶尔见了张芸秋一面,都是被训斥责骂, 又一直都没有出过隽芜院。可齐佩芜却从出生开始就享尽荣华富贵,谢夫人尽心教导她, 齐如君姐弟也多让着她。   原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大概是属于原本那个齐斐暄的情绪在作祟, 齐斐暄心酸又难受,满心意难平。   也是正常的。毕竟谁能够受得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人生被剥夺?   还差点被人害到万劫不复的境地!   齐斐暄叹出心底的一口气, 抬起头去看齐佩芜, 再看看张芸秋, 面上不可置信的表情:“你……你不是我娘?”   张芸秋哪里还有心思理会齐斐暄说了什么!她痛哭流涕的跪在陈稳面前,求道:“神医,求你救救我儿!阿芜和宁儿的腿都成了那个样子,我儿可不能再有事了!”   陈稳捋须:“太晚了。”   张芸秋愣住。陈稳接着说:“若是刚才,贵公子还有的救。可现在嘛……拖的太久,夫人还是抓紧安排后事。”   在马车里守着庶子的姨娘听到外面的动静跑出来,对着陈稳就跪下:“神医, 神医救救从儿……”   “救不了了。”陈稳躲开姨娘的跪拜,神色淡然,“老夫医术再高明,也救不了死人。你说的那孩子,抬进去的时候就断了气。”   齐魏也傻眼了。   颖欣伯府的公子们全部都被刚才窜出来的猛虎咬死咬伤,以后他身边只有齐宁一个女儿。   不……不是一个。齐魏看见谢夫人抱着齐斐暄,打了一个激灵,又去看坐在四轮车上的齐佩芜。   这会儿齐佩芜大脑一片空白。   张芸秋真的把所有的事都说出来了,谢夫人也很喜欢齐斐暄。那她怎么办?   她要回到颖欣伯府?齐佩芜看着一片慌乱的颖欣伯府众人,再看看歇斯底里,已经哭的花了妆又几乎是披头散发的张芸秋。   齐佩芜打了个冷战。   若是回到颖欣伯府,她将来怕是不会像在国公府一样要什么有什么,而且她县主的封号也要被剥夺。   以前属于她的那些荣光,都要回到齐斐暄身上。   想到这个可能,齐佩芜就心里难受。她求助般的看向齐睿业,却没想到齐睿业也一脸感慨的看着谢夫人和齐斐暄。   甚至,齐佩芜还看到了齐睿业眼角的泪水。   齐佩芜慌了神,她觉得所有人都在用嘲笑的目光看着她,她想要哭两声获得齐睿业的关注,可齐佩芜的脸却不允许她哭的太大声。   因为如果哭的太厉害,她的脸就会裂口子。   齐佩芜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最终看向了楚钦。楚钦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然后转脸不再理她。   另一边,谢夫人终于抱着齐斐暄哭够了。她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这会儿也不会太过失态。   谢夫人擦干泪水道:“好孩子,娘就说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   她将齐斐暄鬓角的碎发掖到耳后,温声道:“和娘回家好不好?”   说罢看向张芸秋,目光里带了冷意:“咱们不在颖欣伯府待着了。”   齐斐暄轻轻的点了点头,又怯生生的问:“我可以去吗?夫人说不让我去国公府,她说我命贱,去国公府的话会妨了慧珍县主。”   听的谢夫人心头火起,一口闷气忍在心头!   张氏的女儿在荣国公府享了这么多年不属于她自己的富贵也就罢了,张氏居然还苛责她的女儿!   这么多年来,怕是齐斐暄没少被欺负!   想到这里,谢夫人声音都带着冰碴子,她看向张芸秋:“不要信张氏的,我的女儿最是金贵,她再怎么贬低都没用!”   那边的齐佩芜闻言,委委屈屈的高声喊了句:“娘!”   谢夫人摆手道:“你不要叫我娘了。”   齐佩芜吓坏了,张张嘴,无力道:“娘,你不要我了吗?”   “你该叫张夫人娘的。”谢夫人语气并不是太好,她说,“再这么叫我,你娘可就要生气了。”   这就是说要让她回去?齐佩芜不可置信,泪水忍不住滚落:“娘……”   谢夫人并不理她,而是转过身去抱着齐斐暄,挨个给她介绍荣国公府的人:“这是你大姐,这是你四姐,这是你两个哥哥。”   早在齐佩芜的及笄礼上,齐斐暄就见过齐如君和齐蓉姐妹两个,倒是没见过齐寒齐凌兄弟二人。   今天一见到,果然和原书中说的一样,齐寒成熟稳重,齐凌意气风发。   齐如君也满眼泪水,又是高兴,又是心疼的小心翼翼的问:“我能叫你妹妹吗?”   齐斐暄一怔,缓缓点了点头。   齐凌也说:“我早就说阿芜她做事太阴狠不像咱们家的人,娘还骂我,看,让我说准了。”   他说完还细细的看了齐斐暄一遍,然后高兴道:“你像我妹妹!你一看就是好人!你长得也和家里人像,你放心,你回来之后我会给你买好吃的!”   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   她怎么总觉得仿佛看见了韩云观……或者徐呈至?   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们都这么活泼开朗的吗?齐斐暄又看向齐寒。   好在齐寒没有像齐凌一样不靠谱,齐寒冲齐斐暄微微点头,道:“回家就好。”   齐寒不同于齐凌,他是荣国公府的世子,齐睿业也有意磨练他,有些事情会交给他做,所以齐寒早就隐隐约约的知道了自己亲妹妹是齐斐暄的事儿。   齐蓉抓住齐斐暄的手:“妹妹!上次还是多亏了你……”   是说上次及笄礼上,齐蓉的药茶里被人下毒的事情。齐斐暄垂眼低头:“是您福大命大。”   齐蓉笑了,拉住齐斐暄。齐凌似乎也想要拉齐斐暄,可他不好意思伸手,便转移话题道:“娘,那咱们就把妹妹接回去?”   “好,这就回家。”谢夫人怜爱的看着齐斐暄:“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你可愿意与我回家?”   顿了顿,谢夫人又试探着说:“阿暄,你……你可愿意叫我一声娘?”   齐斐暄像是真的刚知道这件事一样,她轻轻的,几不可闻的喊了声:“娘。”   “哎!”谢夫人高兴道,“你放心,娘给你出气!”   说罢喊齐睿业:“老爷!”   齐睿业面色严肃,盯着齐魏看了半晌,挥手道:“来人,将齐魏一家给我绑起来!”   齐睿业年轻时纵横沙场,多少次死里逃生练就出一身气势,这会儿一开口,自然没人敢不应。   国公府的人立刻带了绳子过去,把齐魏齐宁,以及张芸秋和姨娘下人们都摁住。齐魏气的破口大骂:“荣国公!我虽不及你,可也是朝廷命官!你居然敢绑我……你要干什么!”   “干什么?”齐睿业冷笑,“张氏换了我的女儿,还让我的女儿平白遭了这么多年的罪。倒是齐佩芜在我府中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我何止要绑了你,我还想要剥了你的皮!”   说到这里,齐睿业看了眼齐斐暄,见齐斐暄没有被吓到,才继续道:“先帝曾下旨封我女儿为县主,你颖欣伯府可是欺了君!多说无益,待我向陛下说明实情!”   听到这话,齐魏冷汗频频。   这种事情若是让皇帝知道了,恐怕会诛他三族以安抚齐睿业!   别的不说,齐睿业可是位高权重,在说这件事本就是他不占理!   想到这里,齐魏更加害怕,浑身的汗珠如同雨滴一般落下。   也有人劝:“齐大人,先将他们放开,这么捆着总不是个事儿。你这样也实在是太心胸狭窄……”   “心胸狭窄?”齐睿业看向那人,目光凌然,“郭大人说的轻巧,被换的不是你女儿?我不仅要绑着他们,我还要和陛下请求,亲自将他们头颅砍下!”   齐魏吓得不轻,他道:“荣国公未免太嚣张!你就不怕陛下治你的罪!”   “我何罪之有!”齐睿业转过身去吩咐下人,“将他们的嘴堵上!此事,我要请陛下裁决!”   眼看着齐睿业就要走,齐佩芜也顾不得旁的,她掐了红花一把,红花立刻跑过去:“老爷!”   齐睿业的脚步停了下来:“还有阿芜,差点忘了。”   齐佩芜充满希望的看着齐睿业,没想到却听到齐睿业说:“阿芜,你回去。”   齐佩芜懵了。她道:“爹……”   齐睿业不再理她,想要走的时候,正看到有锦衣卫将人群疏散开来。   随后是穿着短打的人抬来步辇,太监一声“皇上驾到”,让众人纷纷下跪。   当然齐睿业和齐斐暄也不例外。而齐佩芜,她的腿受了伤,被嬷嬷一把从四轮车上扯下来,痛的咬牙。   作者有话要说:  齐睿业:想个办法搞死这群*****(自动和谐) 第108章   齐佩芜的腿伤太严重,现在根本不能动, 又因为嬷嬷刚才下手时用力太大, 她的腰疼到仿佛要被折断。   可御驾在前,不能失礼, 否则她就真的不用再活下去了。   再看看身边已经跪下的, 刚才拉她的那个嬷嬷,齐佩芜心中发狠。   怕是看她不是国公府亲女, 所以就轻视了她!   要是让嬷嬷知道齐佩芜是这么想,肯定要大声喊冤。   皇上来到这里, 所有人都跪下了, 只剩齐佩芜一个人坐在四轮车上, 嬷嬷要不将齐佩芜拉下来, 皇上治她的罪怎么办?   都知道齐佩芜不是国公府亲女了,荣国公可不会再护着他!   随着皇帝来的太监扬声道:“颖欣伯府的事儿, 陛下已经知道了。”   跪在地上, 头发胡子白了一大把的冯绪江松了一口气。皇帝知道了就好, 这事儿也有个解决的法子。   要不然……凭冯绪江对齐睿业的了解,齐睿业怕是要当场把齐魏一家人活劈了……   也不怪他多想, 冯绪江到现在还记得当初迁都时齐睿业领兵阻止追兵时的模样。   那可真是活阎王,真修罗。   听到太监说皇帝已经知道了这些事儿, 齐斐暄惊讶了一把, 这里刚把真相说出来,皇帝就知道了,看来皇帝也是时时关注着这群大臣们的。   太监继续说:“陛下有旨, 颖欣伯欺君罔上,罪无可恕,着锦衣卫抄其家财,家眷下仆投入诏狱,齐魏本人交由大理寺审理定罪。”   齐魏闻言,浑身发软,再也支撑不住,居然直接瘫倒,趴在地上。   颖欣伯府的下人们也都吓丢了魂儿。锦衣卫已经行动起来,他们将颖欣伯府仅存的东西抄没,又将被绑的结结实实的张芸秋和齐宁拉走。   护卫们跪在地上,也不敢拒绝。而齐魏则是被大理寺带走。齐魏早已经吓破了胆,却还不忘喊冤:“陛下!陛下,臣冤枉!臣不知道张氏换孩子的事儿,臣不知啊!”   却没人理睬。大理寺的人随手扯了块布将他的嘴堵上,齐魏呜呜啊啊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而齐宁也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傻了,她虽然不如齐佩芜那样自小锦衣玉食,但也是娇宠非常,何事遇到过这种事?   齐宁哭的眼泪都要干了,却也没有法子逃脱。张芸秋更是惊惧交加。   张芸秋哭喊道:“我冤枉!冤枉啊!”   “你有什么冤枉的?”小太监冷笑,“谁逼着你换了孩子不成?”   齐睿业却忽然说:“陛下,微臣有一事相求。”   大臣们看向齐睿业。有熟悉的心里清楚,齐睿业这是要亲手报复了。   毕竟事关自己的孩子,放在谁身上,谁能忍得了?   若是颖欣伯府对齐斐暄好,倒还罢了,可颖欣伯府对齐斐暄一点都不好,齐睿业能忍?   齐睿业没当场劈了齐魏都算他脾气好!   步辇上,皇帝清冷沉稳的声音传来:“荣国公但说无妨。”   听到这个声音,齐斐暄心中一动。   她怎么觉得这声音这么耳熟?齐斐暄懵了半天,脑海中努力思索究竟在哪里听到过这声音,想了半天,才终于想到了一个人。   是周容雅?   齐斐暄差点让自己的猜测吓到。周容雅会是皇帝吗?   可皇帝……   齐斐暄不可置信,若不是所有人都在跪着,一有动作就会被发现,她绝对能咬自己一口看看这究竟是不是做梦。   对于齐斐暄来说,皇帝只是一个在书中看到过的人物,而周容雅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她当然是想不到周容雅就是皇帝的。   齐斐暄悄悄抬起头,往那步辇上看去,结果目光刚落到步辇外的纱帘上,就看见步辇里那个隐隐约约的人影,似乎转头看向她。   那个人影就是皇帝?齐斐暄立刻低头,免得皇帝看见她的样貌。   之前她救周容雅的时候,可是不会用面具的,如果皇帝真的是周容雅,那他怕是能看出点什么。   未免夜长梦多,还是少惹事的好。齐斐暄往谢夫人身边靠了靠,谢夫人误认为齐斐暄害怕,便轻声安慰:“好孩子,不怕,娘在呢。”   齐斐暄心里暖了几分,冲谢夫人露出微笑。   而不远处的齐睿业看了眼狼狈不堪的齐魏,声音中带了几分愤恨:“陛下,臣想亲自审问齐魏。”   皇帝似乎是笑了一声:“齐魏的女儿,你可否想好如何处置?”   这个“齐魏的女儿”,说的肯定不会是齐宁。实际上,有脑子的都知道皇帝说的是谁。   慧珍县主,齐佩芜。   这就是个难题了。   再怎么说齐佩芜也是国公府养了十几年的,齐睿业和谢夫人以及府中的公子小姐们也是将齐佩芜当成血脉至亲看待,如今忽然得知齐佩芜不仅和国公府没关系,还是仇人的孩子……   要怎么处理可就是个难题了。   跪在地上腰疼的齐佩芜连忙向齐睿业哭诉:“爹,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齐睿业叹口气:“回陛下,阿芜也是臣当成亲女儿养了十几年的,臣不忍心送她回去受苦。待回到齐都,臣会把阿芜送到庄子上,待阿芜到了年纪,给阿芜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也算成全了这些年的亲情。”   把齐佩芜送回去是不可能的了。齐睿业和谢夫人都知道,换孩子这种事情,虽说齐佩芜得了好处,可错不在她身上。错的还是张芸秋,谢夫人也早就说过要把齐佩芜送去庄子上。   但齐佩芜的确是仇人家的女儿,齐睿业和谢夫人也受不了整天看着她。所以也就只能把她送出去。   目前来说,这是最稳妥的法子了。   至于说门当户对的亲事……这门第,可就不是和国公府一样的了。身为罪人之女,齐佩芜能嫁入殷实人家就已经谢天谢地了,难不成还想要和真正的县主一样,寻个世子王爷当正妻?   齐佩芜自然也懂得这些,她攥紧双拳,哭喊道:“爹,娘,阿芜不想离开你们!让我留下好不好,我以后不嫁人,我当丫鬟也可以,我不想离开你们!”   不想离开?怕是不想离开国公府的荣华富贵。   小太监皱眉怒斥:“大胆!御驾前喧哗,成何体统!”   这才吓得齐佩芜不敢再大声,只敢小声哭泣。   皇帝道:“既然慧珍不是国公府的女儿,那这个县主的名头,也不该给她了。礼部侍郎何在?”   前些日子礼部尚书被抄了家,后来所有人都忙着迁都的事儿,皇帝也没顾得上提拔新的礼部尚书,现在礼部管事儿的是礼部侍郎郭逢秋。   郭逢秋道:“微臣在。”   “褫夺慧珍县主封号的事,就交给你了。”皇帝道。   郭逢秋答应:“臣遵旨。”   说罢看了正哭泣的齐佩芜一眼。这一看之下,郭逢秋吓得不轻,连忙转头。   齐斐暄也看向齐佩芜,正好看到齐佩芜脸上落下来的泪水。   还有血水。   一听县主的封号没了,齐佩芜哭的更厉害,她的脸崩出了血口子。她身边的丫鬟红花吓得不轻,摸出帕子给齐佩芜擦脸,却越擦越乱。   怪不得郭逢秋看不下去。   海棠木樨几人也连忙帮忙,可惜却不能止住血。   张芸秋看到这里的情况,又开始喊:“神医,神医,阿芜这是怎么了!神医求你救救她!”   齐佩芜听着张芸秋的喊声,心中烦躁,用帕子挡着脸,恶狠狠的瞪了张芸秋一眼。   张芸秋瞬间浑身冰凉。齐佩芜不忘博同情:“爹,我根本就不认识张氏……我就见过她几次而已,我什么都不知道,爹您饶了我好不好?我舍不得离开您!”   毕竟也是真心疼过的,齐睿业让她哭的有几分心软,可再看看谢夫人怀里的齐斐暄,齐睿业觉得他更加心疼齐斐暄。   大概是因为不是亲生的,从齐佩芜小的时候,齐睿业就不怎么喜欢她。疼爱也不过是因为天天想着这是最小的女儿而已。   话说回来,若是齐佩芜自小懂事听话,那齐睿业和谢夫人说不定还会对她有几分怜悯。   可是齐佩芜从小做的那些事情,已经将荣国公府的人对她的亲情都消磨光了。   齐睿业不再理她。陈稳也道:“齐姑娘似乎是不愿意让我医治,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多事了。”   陈稳转身:“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这舟车劳顿的,我这把老骨头可受不了哦!”   说完也不管皇帝在场,就和没看到皇帝一样抬腿就走。   皇帝这才说:“齐魏交由荣国公和大理寺协同审理。就这样。”   齐睿业叩拜谢恩。齐斐暄想了想,偷眼看风影,风影点头,离开了一会儿。   不长时间,了尘开口道:“陛下。”   “了尘道长。”皇帝的声音平静无波,“何事?”   “据贫道所知,慧珍县主似乎还有事瞒着荣国公。”了尘面无表情的说。   紧接着,了尘向旁边一摆手,就有齐斐暄的人拽着一行人出现了。   第一个被摁在地上的那人,脸上一片黑色的胎记。   这人就是之前妄想害齐如君的胡大黑。   这次齐佩芜的脸,是真的白了。 第109章   皇帝没说话。小太监倒是好奇:“此人是谁?”   了尘淡淡道:“罪无可恕之人。陛下若是想知道, 可问一问贫道的徒儿,齐眠。”   贴了面具的秦幼栩走上前来跪下:“草民齐眠, 叩见皇上。”   “平身。”皇帝道, “诸位爱卿也平身。”   跪着的人这才都站起来。已经年迈的冯绪江由下人扶着,擦了擦冷汗。而在后面的楚钦也抬起头瞥了一眼步辇的低端,面上闪过一丝什么。   齐斐暄无意间看到楚钦的表情, 心中了然。   怕是他已经起了取而代之的心思。   被摁着的胡大黑何时见过这种阵仗?他之前被关在暗室里,齐斐暄又令人一路押着他,他早已经接近崩溃,现在又看这里这么多达官贵人,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吱声。   小太监小声对步辇里的皇帝说了些什么, 就听皇帝道:“说罢, 究竟是怎么回事。”   秦幼栩应是, 他道:“此人名为胡大黑, 是草民经过京外明河是遇到的。草民见他大白天的还鬼鬼祟祟, 便捉了他欲要见官, 可胡大黑却说他受国公府小姐的命令, 要去明河边捉人。”   这话引起众人议论。大臣及女眷们还端着架子, 可下人们就多了话。   百姓向来喜欢听千金记换孩子这种故事, 如今这事就在眼前,谁能忍得住不说?   齐佩芜冷汗涔涔,无力的看向天空。她想要阻止胡大黑,可她能怎么阻止?她若是动了手,岂不是坐实了罪名?   再说了, 怕现在……也没人会听她的话了。即便齐佩芜已经被扶到了四轮车上,她这会儿也浑身无力,抓着红花瘫软在那里。   红花早已经被抓的麻木了。她目光呆滞的看着秦幼栩,也不知究竟是怎么想的。   了尘甩动拂尘,冷淡的目光落到齐佩芜身上。这让齐佩芜更加胆战心惊。   只听秦幼栩继续说:“草民问胡大黑是怎么回事。胡大黑说,他受国公府的五小姐,慧珍县主所托,要趁各家小姐们出门踏青时掳走国公府的大小姐。”   实际上胡大黑并不知道让他抓人的究竟是谁,秦幼栩之所以这么说,完全是齐斐暄教的。   不然的话还要解释他主家是怎么知道幕后黑手的,那多麻烦?   在这里的可有不少是在官场上混了几十年的,要是一句话说不合适,他们都能听出来端倪。总不能再搬出来“掐指一算”这种借口?   闻听此言,齐睿业深呼吸一口气问:“那后来呢?”   “后来胡大黑说若是将他送官也没用,他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国公府也会护着他,反而我会……”秦幼栩做出欲言又止的表情,最后才说,“草民当时还未拜道长为师,势单力薄,不敢招惹荣国公府。又因为带的人少,让胡大黑这群人给跑了,后来迁都前在街上遇见胡大黑,才将胡大黑抓住。”   秦幼栩叹口气:“胡大黑说要是将他送官,荣国公府轻饶不了草民,草民只能把胡大黑关到柴房里,想寻个好时候将这件事说出来,今日时机正好,道长就带了我过来。”   齐佩芜听着秦幼栩话里的漏洞,摇头道:“不是,不是!受伤的是我,是我啊!”   她的脸本就已经毁了,现在又哭又闹,上面的伤疤就更加可怖。红花被齐佩芜抓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她也不再起来,就在地上坐着。   皇上身边的小太监问:“既然是齐佩芜想害齐大小姐,那为何后来伤了脸的是齐佩芜?”   “草民不知。”秦幼栩回答,“不过草民觉得可能是因为胡大黑没见过国公府的女儿长的什么样子,齐佩芜找胡大黑时也没有露面,所以他弄错了。”   齐佩芜连忙反驳:“你胡说!你没有证据,你不要乱说话!”   齐斐暄敢让秦幼栩说这种话,她自然是有准备的。跟着秦幼栩一起来的护卫就将带来的包袱打开,里面是金条和珠宝。   秦幼栩道:“这些东西都是从胡大黑那里找出来的,胡大黑说是齐佩芜给他的。这上头还有荣国公府的印,不知可不可以当做证据。”   那些东西一拿出来,齐佩芜就噤了声。   齐佩芜从小就在国公府长大,花用的都是国公府的东西。根本没有旁的来钱的路子,所以当时收买胡大黑时,用的就是她的金子。   荣国公府不缺银子,金条银块之类的东西也就是放着积灰罢了,平日里不会拿出来用。即便是用,也是融了或铰了用。   可齐佩芜却直接给了胡大黑。   齐佩芜不死心,辩解道:“是……是有人把这些东西偷走了!和我没关系!是有人偷了这东西,栽赃陷害我!”   “你没说过丢东西的事。”齐睿业冷冷的说,“更何况,没人能去国公府偷东西。”   忍冬能到国公府拿齐佩芜的护身符,是因为他是忍冬,是皇帝身边的人,他到荣国公府,是光明正大的拿东西,荣国公府的人也不敢拦他。   可若是别人……不说胡大黑这种街头混子,就是王爷太子,都得好好的走进去。   齐佩芜当时就泪如泉涌,泪水流到她脸上的伤口上,齐佩芜又疼又难受,想要伸手挠,却又怕让自己伤的更厉害。   齐睿业失望的摇头叹息:“国公府从未亏待你,可你为何要害你大姐!”   再怎么说也是当成亲闺女疼爱过的,齐佩芜干出这种事儿来,齐睿业是真的难受。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齐佩芜彻底崩溃。   齐佩芜抓着四轮车的扶手,张着嘴又哭又笑,半晌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惊得林中鸟都飞起来。   齐斐暄也被她吓了一跳,正愣神的时候,感觉到一双柔软的手轻轻的拍着她的后背:“阿暄不怕,没事儿的。”   齐斐暄点点头,去看齐佩芜。   齐佩芜带着几分疯癫道:“从未亏待我?只是吃穿用度一样算什么好!娘给大姐相看的亲事是邹家,又想给四姐相看陈家,我呢?娘给我相看的是什么人家?安侯?安侯府破败成那个样子!为什么要让我嫁过去!”   邹家清贵,陈家富贵,都是难得的好人家。而安侯府虽然比不上荣国公府,但安侯府世子一表人才,又曾得皇帝嘉奖,将来安侯府未必没有起来的时候。谢夫人给齐佩芜相看安侯府世子,也不算委屈齐佩芜。   可齐佩芜现在却说出这种话。   安侯也在这里,听到这话脸就拉下来了,想甩袖子走人,可皇帝在这儿,他也不敢那么干,就黑着脸看齐睿业。   齐睿业冲他抱拳道:“教女无方,安侯勿恼。”   那边齐佩芜还在说:“你们对我好,都是因为以为我是你的亲女儿!现在知道我不是国公府的小姐,就要把我送走……还夺了我的封号,还敢说对我好!我若是不出这一口恶气……”   话说到这里,被齐寒打断。   齐寒忽然问:“你早就知道你不是国公府的孩子?”   齐佩芜一僵。   “看来是了。”齐寒语气冰冷,“你早就知道,所以你才会找人害大姐。”   齐佩芜懵了半天,忽然捂着嘴大笑起来:“是啊,我早就知道。可惜胡大黑他太蠢,不然你哪里还有大姐在!还有齐蓉,若不是齐斐暄多事,她早就喝了青褐叶去死了!”   齐寒冷冷的看着齐佩芜叫喊,待齐佩芜用尽力气,他才转过脸去。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皇帝此时轻笑一声,道:“荣国公家事,朕便不插手了。成春,回去。”   众臣恭送皇帝,齐斐暄清清楚楚的听到“成春”二字,有些无奈。   果真周容雅就是皇帝吗?她之前还以为周容雅是皇亲国戚……   所以说当初周容雅遇刺的事情,应该也不是那么简单?齐斐暄没有那么贪功,她并不认为周容雅就是她救的。   只不过当初若是她没有遇到周容雅,那么周容雅即便能打败那些追杀他的蛮人,恐怕也会落下病根。   所以怪不得原书里周容雅死的早。只不过,原书中的皇帝好像不叫周容雅。至于叫什么,齐斐暄也已经记不清了。   这样也正常,毕竟皇帝出门不可能用真名,周容雅这个名字,应该是他出宫时用的。   皇帝离开之后,在场的人总算是放松下来。安侯的脾气压不住,冷哼一声拂袖而去。齐睿业摁着额角道:“齐一。”   齐一会意,跑过去将齐佩芜推到颖欣伯府那边。   齐佩芜这才开始害怕,她想从四轮车上下来,可惜她的腿却不听使唤。齐一冷漠的摁住她,又让人将她绑在四轮车上。   倒也没把她从四轮车上扔下去。   因为齐佩芜的腿不方便,所以即便只是稍微绑住她,齐佩芜也动弹不得。   张芸秋已经哭不出声了。   她的儿子死了,她的两个女儿也都有腿疾,尤其是齐佩芜,齐佩芜的身世又被发现了……   张芸秋愣愣的看着半空,脑子一片混沌。   旁边四轮车上的齐佩芜也木着脸看着张芸秋,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齐佩芜感到脑子一阵钻心的疼,惨叫一声昏了过去。 第110章   再醒来的时候, 齐佩芜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皱紧眉头。   明明她刚闭眼睡下没一会儿, 现在怎么会在这里?她现在应该是在雕梁画栋的王宫里啊。齐佩芜挣扎了一下, 发觉自己被绑着,心头火起, 想要喊贴身丫鬟,却又觉得嗓子疼的无法发声。   齐佩芜满心的疑惑, 实在是不清楚她为何会这样。正奇怪的时候, 感觉到脸上一阵疼痛,齐佩芜心头一股不妙的感觉。   她想要喊楚钦,却发不出声音, 嗓子上有不舒服的感觉,齐佩芜咳嗽两声, 眼皮上的血水流下来,将她吓得一阵颤抖。   旁边守着犯人的兵卒见她乱动,狠狠的将绑人的绳子拉紧:“老实点!”   兵卒动作并不轻,齐佩芜身娇体弱,猛然让绳子勒住, 疼的她倒抽一口凉气。   自从她重生后,还真没再受过这种委屈。齐佩芜咬咬牙, 轻轻转头,却看到了身边囚车里的张芸秋。   再往后看, 还有齐魏、齐宁等人。齐佩芜大惊失色,扯着沙哑的嗓子问:“娘?爹,你和小妹……你们怎么了?”   怎么会这样?齐佩芜大惊失色, 在她记忆里,去年楚钦大权在握后就夺了荣国公的爵位,将齐魏封为荣国公,是为了让她“当个真正的国公府千金”,怎么现在齐魏却在这里被关着?   难道出了什么事?可是这里也不像楚钦的封地,她不过睡了一觉的功夫,怎么会到这里来?   齐佩芜弄不清楚状况,张芸秋慢慢缓了过来,她听到齐佩芜的那句“娘”,眼泪噼里啪啦的往下落:“哎,阿芜,你终于认我了。”   “认你?”齐佩芜满头雾水。她明明早就认了亲人,怎么现在张芸秋却这么说?   后面囚车里的齐魏怒气冲冲的对着张芸秋骂:“贱妇!你害的我颖欣伯府沦落到这种境地,你还敢说话!”   齐佩芜皱眉。自从她和楚钦的亲事定下来,还没人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   即便那个人是齐魏。齐佩芜深呼吸一口气,问张芸秋:“娘,阿钦呢?他去哪儿了?你放心,他会来救我们的。”   楚钦受封庆王,她可是未来的庆王妃,想必一定是楚钦的仇家绑了她以此威胁楚钦。   张芸秋被她说懵了,问:“阿钦……是谁?”   “阿钦是庆王楚钦啊!”齐佩芜还没弄清楚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乐道,“是我的丈夫,我昨天刚和他成亲……娘你不记得了?”   “成亲?”张芸秋愣了半天,“阿芜,你没事?哪里有庆王这个人?更何况你连夫家都没有,和谁成亲!”   这下轮到齐佩芜懵了。   她昨天明明和楚钦成亲了!怎么张芸秋还不记得了?   旁边押送的兵士听到齐佩芜的话,忍不住嘲讽道:“这位是疯了?想着嫁给庆王,本朝王爷都没几个,哪里有什么庆王!”   “就是,还是在国公府养了这么久的大家闺秀,看来真是随了她那爹娘,说话这么不要脸。”   齐佩芜差点气昏过去。   另一边,谢夫人抱着齐斐暄哭了会儿,就拉着齐斐暄往回走。齐斐暄并没有动,她扭头看着贞珠如宝和吉祥三个人,小声说:“娘,我可以带着她们吗?”   谢夫人还没说什么,齐凌就跳出来:“妹妹你带着她们做什么?和哥哥回国公府!府里丫鬟婆子多的是,何必……”   “她们……她们一直陪我。”齐斐暄说,“夫人不管我,贞珠如宝照顾我,我才能好好的活着,吉祥也是。这些年,多亏了她们。她们的卖身契在我身上……”   “好,那就带着。”几个丫鬟而已,国公府又不缺这几个人的饭。更何况这是女儿第一次提要求,谢夫人岂有不同意的?   一行人想要往回走的时候,忽然有鹤鸣声起。   紧接着一群色彩斑斓的鸟儿从树林中飞出来。   这群鸟儿在空中盘旋半晌,领头的那仙鹤在空中鸣叫一声,冲齐斐暄飞过来,它身后一群鸟雀也跟着它一同往这里飞。   把谢夫人吓得不轻,谢夫人下意识的伸出手想护着齐斐暄,又听到不远处有鹿鸣声传来。   “有只小鹿!”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了句。   “不止一只!还有大的!”   “这鹿不怕人吗?”有人问,“咱们这么多人,附近应该没有野兽啊!”   众人看过去,果然看到森林里有数只大鹿在探头探脑。   小鹿瞪着骨碌碌的大眼睛,机灵的盯着齐斐暄。鸟雀已经飞下来,仙鹤到齐斐暄面前,轻轻的鸣叫。   它身后的鸟雀就围着齐斐暄飞。   齐斐暄伸手,小鸟落到齐斐暄手指上,用小脑袋蹭蹭齐斐暄。   谢夫人松了一口气。   森林里的大鹿抬了抬前蹄,小鹿欢快的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用鼻子拱拱地上,从泥土里衔出来一样东西。   小鹿叼着拿东西蹦起来,很快就到了齐斐暄身边,它将嘴里的东西交给齐斐暄。   齐斐暄忍不住摸了摸小鹿的头,看着小鹿转着圈跑回去之后才好奇:“这是什么?”   看到这一幕的了尘说:“人参。”   “人参?”齐斐暄挑眉,“也不像人参啊。”   “它外面一层泥土。”了尘道,“放弃来,这人参至少有六百年。”   六百年!齐斐暄惊讶道:“这么久!”   “这算什么。”了尘并未太惊讶,他丢下句“告辞”就转身离开。   应该是去了宁国大长公主那边。   有想起来了什么的人就说:“哎!我说今儿这情形这么眼熟!上次迁都时好像也有这样一次!”   “对对对,十五年前迁都,似乎是国公府小姐出生时有过这种事!”   “看来这次国公府小姐回去,还真是归位了……”   大鹿带着小鹿跑远,众人议论纷纷,神勇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看见围着齐斐暄的鸟雀。神勇长鸣一声,冲下来将鸟雀驱散,然后落到树枝上跳脚发出短促的叫声。   听上去……神勇怕不是在骂人?再看看神勇的模样,还真像是骂人。   齐斐暄摸摸鼻子,把人参交给荣国公府的管事,然后和贞珠如宝到了国公府的马车上坐着。   到了马车上之后,齐斐暄身边就围了一群人,谢夫人怕齐斐暄带来的人不熟悉不会照顾,就将身边的秦嬷嬷给了齐斐暄,和秦嬷嬷一起的,还有两个大丫鬟、四个小丫鬟。   两个大丫鬟分别叫萃香雨竹,四个小丫鬟的名字倒是简单,珊瑚翡翠琥珀玛瑙,都是和齐斐暄差不多大的年纪,是国公府的家生子。   谢夫人和齐斐暄说了几句话就下了车,似乎是有事要做,怕齐斐暄刚回来拘束,谢夫人让齐如君和齐蓉二人留在马车里。   之前齐佩芜坐的那辆马车被谢夫人交给管事,让管事将那辆马车整理干净再还给齐斐暄。而现在坐的这辆是临时腾出来的。   为了腾这马车,齐凌都被塞到了齐寒的车上。   不过虽说这马车上人多,但却并不显得拥挤,众人坐下后,居然还有空闲的地方。   齐如君是大姐,她性子沉稳温和,不过现在看到齐斐暄也有几分激动。齐如君道:“阿暄,你这些年受苦了。”   “还好现在回来了。”齐蓉坐在齐斐暄身边,她伸手抱住齐斐暄,笑意盈盈,“我就喜欢阿暄!只不过给你下帖子邀你来国公府,你却一直不来。”   “蓉儿也给阿暄下过帖子吗?”马车外传来女孩儿清脆的声音。   在车门旁边守着的珊瑚将车帘掀开,齐斐暄就看到外面楚明梧明媚的脸。   楚明梧笑着跑进来:“阿暄,没想到你居然是荣国公府的小姐!我就说颖欣伯府的那个张夫人对你不好……”   楚明梧身边的老嬷嬷拉了她一把,楚明梧吐吐舌头:“好啦,我不说了。不过之前我也给过你帖子,只不过你没理我……”   楚明梧瘪瘪嘴:“崇安公主也给你帖子啦,我们以为你不想出来,还想去颖欣伯府看你呢,张夫人却说你不舒服,不让我们去。”   “她不想让我和别人接触。”齐斐暄垂眸,“这些年我没怎么出门,也没见过外人,若不是齐佩芜的及笄礼和春华宴,我也不能认识你们。”   “张氏太坏了。”楚明梧到底不那么笨,她道,“看来肯定是张氏不想让我们知道她是怎么对你的!哼,这不就是戏里说的蛇蝎妇人吗!”   跟在楚明梧身后的老嬷嬷已经放弃了劝她。楚明梧接着说:“不过好在你现在回来了,以后就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嗯。”齐斐暄笑笑,“对啊,以后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正说着话,荣国公府的管事嬷嬷就从外面进来:“五小姐,夫人让我把您的人参送来。”   说着把怀里抱着的锦盒递给翡翠,让翡翠拿给齐斐暄看。   人参已经被处理干净,齐斐暄接过锦盒,就看到里面一颗胖乎乎的人参。   人参头上还用红绫子系着。嬷嬷说:“老话说人参能成精,红绫子正好治它,就找了红绫系着。”   雨竹道:“了尘道长说这人参六百年呢!我听老人们说,人参年岁多了,就能变成娃娃!”   老嬷嬷笑道:“说不定以后小姐就能捡到人参娃娃呢!了尘道长曾说过小姐的命数好,今儿可不就见了这好命数,那小鹿都叼着人参送给小姐呢!”   换孩子的事儿,荣国公府上下都已经知道了。毕竟刚才所有人都在围观,想不知道也难。   谢夫人和齐睿业的态度不必说,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要好好的待齐斐暄这位新回来的小姐。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苏的我自己都受不了……   还有哦~虽然齐佩芜重生了,但是她依旧要被虐的,翻身都不可能翻的,不能让原书里的齐佩芜占便宜嘛~ 第111章   再说了, 齐佩芜在国公府的时候, 没少为难下人们。国公府的下人虽然规律严,不至于跑去奚落齐佩芜,但也在心里暗暗高兴。   毕竟没人喜欢一直欺负自己的人。国公府的下人和一般的下人并不一样,他们自然也不会喜欢齐佩芜这种人。   齐斐暄笑了笑,并没有说太多话。   这会儿谢夫人从外面回来,上了马车看见楚明梧, 笑道“阿梧来看阿暄了?”   “伯母!”楚明梧乖巧的叫人,“我想阿暄了, 就来看看她。”   “你们好好聊一会儿, 我给阿暄找了些东西送来。”谢夫人温和道,“嬷嬷, 叫翠羽上来。”   谢夫人身后的嬷嬷便去外面说了些什么。   外面有小丫鬟答应了一声, 然后带着几个身强力壮, 抬着箱子的粗使嬷嬷上了车, 将箱子放下。   一共有五个木箱, 那个叫翠羽的小丫鬟上前打开了箱子, 只见箱子里是金银首饰、丝绸锦缎,还有小巧的木雕。   齐如君看着里面的小巧木雕笑了“母亲居然把这个送来了。”   “这是什么?”齐斐暄将木雕拿出来, 见木雕是一苍鹰, 苍鹰栩栩如生,羽毛上面有银白色的纹路。齐斐暄心里好奇, “好像有别的用处?”   “倒也没有什么用处。”谢夫人笑着说, “只不过这东西能拿来解闷, 倒是好玩儿。据说是一位巧匠做出来的,后来到了国公府里。”   说着从木箱里拿出一个小指大的钥匙扣在木雕上拧了几下。   那只苍鹰便开始动起来,它展开翅膀活动了几下,然后脑袋转了一圈,紧接着扑棱起翅膀,居然展翅飞了起来。   如宝惊讶道“哎呀!它会飞!”   齐斐暄也觉得惊讶,只不过再认真一看,原来是苍鹰肚子下面有透明的水晶连着底座,它能飞也是因为水晶撑着,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以为木鹰是自己飞起来的。   这木雕可谓是精巧无比。   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没动,木雕有些不灵活。不过这样也够齐斐暄惊艳的了。   谢夫人说“这东西精巧,拿着玩儿。”   “这个有意思。”齐斐暄抓着看了会儿,小心翼翼的将木雕放回去,又去看别的箱子。   那些箱子里放着小巧的香袋还有字帖书籍,另外有女孩子喜欢的精巧物件。谢夫人慈爱的看着齐斐暄说“路上无事可做,先拿这些东西给你解闷儿,等会我再让人送东西来。”   “不用这么麻烦。”齐斐暄道,“娘你不用再拿东西给我了,这些已经够多了。”   “阿暄不用不好意思。”谢夫人道,“再说国公府的女儿,有多少东西都是应该的。”   谢夫人对嬷嬷说“过会儿叫绣娘来。”又对齐斐暄道,“多给你置办几身衣裳,你看你这身衣服,都小了这么多……”   说着就开始抹泪。齐斐暄忙劝“娘你别哭了,我没事儿的。”   “嗯,没事。”谢夫人一边落泪一边笑,“好孩子,幸亏这件事儿被发现了……”   要不然……谢夫人真的不敢想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她还听说张氏居然想要把齐斐暄嫁给娘家妹妹的庶子?也亏她想的出来!   谢夫人心中庆幸,再看齐斐暄时,也满心欢喜“好孩子,你舅舅知道这事儿了,他一会儿过来看你。你表哥也来。”   说起舅舅,齐斐暄想起来谢夫人的出身。谢夫人是镇北大将军的嫡女,镇北大将军府忠心耿耿,可惜在原书中,皇帝驾崩后楚钦得势,镇北大将军起兵反抗楚钦,结果却敌不过楚钦的主角光环。   不过好在原书中的情节不会发生了。齐斐暄笑着答应下来,谢夫人道“你们小孩儿说说话,娘还有事,一会儿回来。”   齐斐暄点点头,看着谢夫人下了车。   楚明梧小声说“阿暄,你回家了,以后是不是就能出门了。”   “怎么?”齐斐暄问。   “也没什么,就是想找你玩。”楚明梧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好久没见你,可想你呢!”   “好啊。”齐斐暄道,“你想我就来找我,或者我去找你也行。”   楚明梧这才开心起来,她说“太好了!”   老嬷嬷小声和楚明梧说了些什么,楚明梧道“阿暄,我要回家了,你记得来看我。”   “好。”齐斐暄道,“我会记得的。”   楚明梧这才离开。   于是马车上就只剩下了荣国公府的三个女孩儿。齐蓉性子沉稳些,刚才人多,她一直没说话。这会儿只剩下一家姐妹,她便道“可惜姑姑病了,要不然让姑姑看看你就好了。”   齐嫣然身子有些弱,平日里到时没什么,但到了出门的时候就麻烦了。迁都的队伍上路这几天,齐嫣然几乎一直都不舒服。   “等我们到了齐都就好了。”齐如君说,“不急在这一天。”   说这话的时候,齐如君越看齐斐暄越觉得她这个妹妹好。   到底是哪里好?齐如君也说不清楚。只不过她看到齐斐暄的时候,就从心底里喜爱齐斐暄。   齐如君是大姐,她自小就对底下的弟弟妹妹多有照顾,虽说喜欢弟弟妹妹们,可更多的还是从小被教导出来存在于心里属于长姐的责任。   但是对于齐斐暄就不同了。齐如君喜欢齐斐暄,似乎更是因为出于本能。   齐如君亲昵的捏了捏齐斐暄的脸“等到了齐都,再过年的时候姐姐带你去看灯!”   “好。”齐斐暄笑。   齐蓉搂了搂齐斐暄“你苏姐姐会用锦缎做花儿,我那里有好多,等一会儿我找出来拿给你。你若是不喜欢,也可以让你苏姐姐再做。”   这个苏姐姐说的就是苏若,原书中和齐蓉关系非常好,却被齐佩芜诬陷害死的女孩儿。   齐斐暄记得她,当初第一次去国公府的时候就见过苏若。她对这个姐姐的好朋友印象也不错,便道“不用麻烦四姐,我没什么不喜欢的。”   三个人说了会儿话,外面便传来锦衣卫交代各府启程的声音。   因为颖欣伯府换孩子的事儿被发现的原因,一直耽误到了巳时才继续往下走,齐斐暄估摸着今天也走不到哪里去。   马车慢吞吞上路,一路上有嬷嬷丫鬟来来往往嘘寒问暖,齐如君和齐蓉则是一路陪着齐斐暄。   直到天色黑下来,迁都队伍才停在距离齐都不远的州府。   府尹早早的等在路边,将皇帝的车驾迎进城去,后面的大臣们也随着进城,在城中安顿下来。   这州府距离齐都已经不远,再过几日应该就能够到齐都。齐斐暄从马车上下来,发现已经到了州府府衙内。   谢夫人和齐睿业还有齐寒齐凌都在外头等着,见齐斐暄从车上下来,齐睿业冷冰冰的神色终于缓和了几分,他上前几步,小心翼翼的说“阿暄?你……你认得我吗?我是你爹。”   谢夫人拉着齐斐暄的手,对齐斐暄说“这是你的父亲。”   齐斐暄沉默了会儿,喊了声“爹。”   “哎!好孩子!”齐睿业不知道怎么和齐斐暄相处,又怕声音太大吓到齐斐暄,就有些无措。   齐如君忙解围道“爹,妹妹在伯府受苦了,得好好的照顾妹妹。”   “对对对,好好照顾你妹妹。”上午对着齐魏时还杀气腾腾的齐睿业,这会儿仿佛变成了一个人一般,生怕声音大一点吓到齐斐暄。   毕竟是被抱错了十几年的女儿,父女见面拘谨是正常的。齐斐暄微微点头,齐睿业脸上浮现出笑容“走,已经给你腾出房间来了,这一天累的不轻?”   “我还好。”齐斐暄歪歪头,“爹,颖欣伯府那边怎么样了?”   旁边的齐凌撇撇嘴,不屑道“小妹你问他们做什么,那种狼心狗肺的白眼狼,死干净了才好呢!”   被齐寒瞪了一眼后委屈道“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齐寒对于齐凌这个弟弟颇有些无奈,他摇头叹息“阿暄不要和阿凌一般见识。颖欣伯府全家上下都已经被关起来了,等到了京城,就要将他们下狱。我们会帮你讨回公道。”   齐斐暄点点头,想问能不能去看看他们,但想到齐家人肯定不同意,她也就没开口。   齐睿业道“阿暄,一会儿爹给你挑个暗卫,让暗卫跟着你,你也安全。”   荣国公府是钟鸣鼎食的世家,府上的公子小姐们,都有暗卫护着。齐斐暄答应下来。   下人们都在有条不紊的归置东西,齐睿业一行人和齐斐暄说着话,带着她往已经收拾好的厢房去。   厢房外有府尹派来的下人,不过国公府不缺人手,就将下人们都打发走了。   齐斐暄就由众人簇拥着进了厢房里。   厢房已经整理好,齐斐暄和众人坐下,齐睿业就开始问“阿暄,告诉爹爹你想要什么?爹爹帮你弄来。”   “这还用问?先把绣娘叫来给阿暄量尺寸做衣裳,等到了京城,把阿暄的院子收拾出来,各种物件都置办上。”谢夫人慈爱的看着齐斐暄,“库房里的东西都收起来了,不过要找也不麻烦。绣娘手艺好,明儿新衣服就能上身。” 第112章   齐斐暄现在穿着的, 是齐蓉的衣裳。   齐蓉身形和齐斐暄差不多, 再加上她衣裳多,新做的衣服也有不少没上身的, 所以就直接给齐斐暄穿着了。   谢夫人道:“这路上劳累, 还得让阿暄好好的歇一歇补一补。”   说罢对身边的赵嬷嬷道:“给阿暄的东西都拿出来了吗?”   赵嬷嬷满脸带笑:“都拿出来了,放在车上呢!夫人不必担心, 等到了京城小姐就能用上了!”   “那就好。”谢夫人也笑了,“来, 阿暄坐下。”   她让齐斐暄坐到椅子上, 拉着齐斐暄的手问她在荣国公府习不习惯,有没有下人敢欺辱她。   齐斐暄倒没什么不习惯的。她是几千年后穿越来的, 从现代到古代都习惯了, 现在只不过是换个家庭而已, 又哪里会不习惯?   齐斐暄道:“谢谢娘, 我一切都好。”   谢夫人就高兴起来,她说:“你舅舅也要来看你, 稍晚些, 你跟娘一起去看外祖父和外祖母?”   现如今的镇北大将军是谢夫人的父亲谢云清,谢云清一生正直无私,对下面的小辈儿也极为严格。前十几年, 谢云清最看不上的后辈就是齐佩芜, 如今查出齐佩芜不是国公府亲女,也不知谢云清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齐斐暄没有记错的话,原书中齐佩芜得势后, 镇北大将军府似乎也被齐佩芜疯狂报复。   当初镇北大将军府起兵反抗楚钦,楚钦和齐佩芜借着主角光环打败了谢云清,谢家满门都被抄斩,下场不可谓不凄惨。   原书中也只是提了一些关于镇北大将军的事儿,但是并没有细说谢云清一家人的情况,齐斐暄不了解,心中有些忐忑。   也不知道她这个外祖父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说了一会儿话,就有嬷嬷来禀,说是后厨已经备好,可以传膳了。这是齐斐暄回到国公府后吃的第一顿饭,故而谢夫人特意让后厨好好准备。   谢夫人道:“娘给阿暄好好打理一下,一会儿和娘一起去吃饭。娘带你认认府里的人。”   这是齐斐暄回家后的第一顿饭,自然马虎不得。谢夫人让嬷嬷把原先给府中女眷做的一套银红色彩蝶纹的衣裳拿来给齐斐暄穿上,又将自己的首饰找出来,让赵嬷嬷给齐斐暄梳发髻。   赵嬷嬷是谢夫人出嫁时带过来的老人,她自小就跟着谢夫人,和谢夫人的关系如同亲姐妹般。当初谢夫人为了齐佩芜伤心,赵嬷嬷也没少跟着心碎。   如今知道齐佩芜不是谢夫人亲女儿,而齐斐暄又回了国公府,赵嬷嬷心里高兴,她利落的给齐斐暄梳了头发,抹着眼泪道:“小姐和夫人幼时一样好看。”   当初谢夫人还年轻时,也是名满京城的才女,整个京城的贵妇人都知道谢夫人容貌俏丽,不知有多少夫人想着让自家儿子娶谢夫人为妻。   结果还是齐睿业的母亲,荣国公府早已逝去的老夫人受不了齐睿业的央求,先行一步定下了这门亲事。   谢夫人看着齐斐暄,脸上的欣喜笑意掩都掩不住,她道:“我们阿暄这些年受苦了,在家里好好养养,将来更好看!”   齐斐暄也看向镜子里的自己。那镜子如同后世的明镜一般清晰明亮,镜中映出齐斐暄一张雅静秀丽的脸。   当真是明眸皓齿,颜如舜华。双眸一动,顾盼神飞。   这些日子离开了伯府,齐斐暄也没有亏待自己,她也长开了些。好在假扮成她的那个丫鬟也不是太瘦弱,所以之前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没让张芸秋等人发现不对劲儿。   谢夫人也跟着看镜中的齐斐暄。她越看越觉得齐斐暄长得像她,心中欢喜。   这面镜子还是谢夫人的哥哥送过来的,谢夫人给了齐佩芜,没想到齐佩芜却不是亲生的……   谢夫人摇摇头,不再想那个除了惹祸就是让她伤心的齐佩芜。   外面守着的珊瑚进来道:“夫人,老爷派人送了东西来。”   “搬进来。”谢夫人整理好心情,对齐斐暄说,“你爹说要给你一些东西,也不知道他弄了些什么送来。”   外面嬷嬷将装东西的箱子抬进来,谢夫人着人开了箱子,就看见箱子里面满满的珍珠翡翠、金银玉器。   最边上还有个小盒子,打开盒子,里头是京城庄子的地契账本,另有一摞银票。   齐斐暄愣了。不说那些物件银票,就光是这些庄子的地契恐怕都价值不菲!   地契是齐都周围那些庄子的,荣国公府产业遍布整个大齐,自然也不怎么缺钱,十五年前迁都时,齐睿业便没有卖掉这边的庄子,只留了人打理。   现在齐都迁回来,这里庄子的价值应该只会高不会低。齐睿业却将庄子给了齐斐暄……   而且看这些地契的厚度,恐怕给的还不只是一两个庄子。   谢夫人道:“你爹尽会给这些金银俗物。不过好在这些东西能傍身,也不算是太笨。”   齐斐暄低下头,腼腆的笑了。   不管心里有多么成熟,她在谢夫人面前,总觉得自己是个小孩子。   似乎也不敢让谢夫人看到她的真实面目。   谢夫人让秦嬷嬷将东西都收拾起来,看着齐斐暄,道:“走,和娘去吃饭。”   齐如君和齐蓉一行人也跟着。到了正厅,正好遇到刚到这里的齐睿业。   齐寒齐凌和齐嫣然都跟在齐睿业后面,看见齐斐暄,齐嫣然笑道:“阿暄!”   谢夫人忙道:“阿暄,这是你姑姑,快些叫姑姑。”   齐斐暄就乖巧的行礼喊人。齐嫣然露出一个属于十几岁少女的笑容:“哎!好孩子,姑姑送你个见面礼!”   说着从身边嬷嬷手里拿了一木匣送给齐斐暄,还不忘嘱咐她:“回去看看喜不喜欢。”   齐斐暄谢过她,将木匣交给身后跟着的萃香。   齐寒交给齐斐暄一个金灿灿的小箱子,并没有多说什么,可齐凌就不一样了。   齐凌向来话多,他把东西给了齐斐暄,又开始喋喋不休:“阿暄阿暄,你在家不用怕,有什么事儿都可以去找娘亲。你若是想出去玩儿,就来找我,我带你去茶楼听书!”   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忍住了问问他认不认识韩云观和徐呈至的想法。   最后齐凌还是被齐睿业拦了下来。齐睿业瞪了齐凌一眼,又对齐斐暄道:“阿暄饿了,快些吃饭。”   众人落座,齐睿业也不多话,一家人和和乐乐的吃过饭,由嬷嬷将碗碟撤下,正喝茶的时候,谢夫人道:“现在不方便,等过几日回到京城,我就带阿暄见见家里的人。”   齐斐暄歪歪头。   家里人不都应该在这里了吗?怎么还有家人?   “咱们家还有旁系的姐妹呢。”齐如君解释道,“家里还有堂叔堂伯,另有四个亲叔叔。”   齐斐暄了然。   这是说荣国公府的旁支和上一辈的庶子了。   古代像是荣国公府这种钟鸣鼎食之家,人丁兴旺是基本的,虽说现在齐斐暄见到的只有齐睿业一家人,但是旁支旁系的肯定不少。   齐斐暄点头:“好。”   正说着话,外头下人进来:“老爷,夫人,谢大人和表少爷到了。”   这位谢大人,说的就是谢夫人的哥哥谢连景。至于表少爷,应该就是谢连景的儿子谢泽了。   齐睿业连忙和谢夫人一起出去迎接谢连景。   将谢连景接进来,齐斐暄远远的就听到外面传来爽朗的笑声:“我小外甥女在哪儿?听说乖巧的很,不知道她见了我这个舅舅会不会害怕!”   随着声音进来的,还有一个彪形大汉。   大汉身形壮硕,面色严肃,浑身的肃杀之气,铜铃大眼浓眉竖起,仿佛是过年时门上贴着的门神。   这会儿就连齐睿业站在他身边,都像是个白面书生。   大汉进门后便看见齐斐暄,他笑道:“这就是我那外甥女?倒是生的和阿柔一样。”   齐斐暄眨眨眼,乖巧的喊了声“舅舅”,引得谢连景大笑,又叫来随从,将随从手里的小金箱子送给了齐斐暄。   谢连景道:“舅舅是个粗人,家中没有女儿,也不知道你们女孩儿喜欢什么物件,就给你一箱金子,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尽可以去买!”   出手就送一箱金子,齐斐暄被谢连景的阔绰震惊到了,她道了谢,看看谢连景再看看谢夫人,有些好奇这究竟是不是亲兄妹。   谢连景身边有个少年,少年待谢连景说完话,道:“表妹。”   “这是你表哥。”谢夫人给齐斐暄介绍道,“比你大了几个月。”   齐斐暄也叫了声表哥,谢泽温和的答应,颇有几分喜悦:“哎。阿暄不必多礼。”   谢泽容貌和谢连景有八分相似,穿着一件长衫,满身的书生气,浑身的气势看着和谢连景一点都不一样。   谢连景坐下,喝了口茶说:“爹说了,等回了京城就让阿暄过去,他看看外孙女。”   谢云清不喜欢齐佩芜,如今有了个新孙女,谢云清自然喜欢。 第113章   “自然要看看的。”谢夫人道, “待到了京城我就带阿暄去看爹娘。”   齐斐暄乖巧的坐在一旁, 察觉到有人看她,一转头正对上谢泽的目光。   谢泽虽然和谢连景长得像,但他的气质更像是求生, 见齐斐暄发现他,他腼腆的笑笑。   齐斐暄冲他露出一个微笑, 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她现在想要去看看颖欣伯府那边的情况。   颖欣伯府的人已经算都被抓起来了,可是不知为何,齐斐暄心里却还是感觉到有哪里不对。   难不成又有什么变故?齐斐暄眉头轻蹙,心里有些紧张。   究竟是因为什么呢?齐斐暄思索起来。若是说齐佩芜还想要作妖,那是不可能的。毕竟齐佩芜已经没有翻身的希望了,她要是再能翻起什么浪花儿来, 那齐斐暄倒要佩服她脑子聪明了。   但是若不是齐佩芜,又能有谁呢?齐斐暄压下心里的不适, 开始想要怎么抽空看看齐佩芜的情况。   *   府衙正院内。   年轻的帝王坐在软榻上看着手中的奏折。   有小太监小心翼翼的从外面进来,恭敬道:“陛下, 内阁首辅冯大人求见。”   “请他进来。”皇帝收了折子。   冯绪江由外面进来, 跪下行礼过后, 道:“陛下, 臣此次前来, 有一事启奏。”   “何事?”皇帝问。   “那颖欣伯府的二小姐, 原先的慧珍县主,她早已知道自己不是国公府亲女,却还坦然接受国公府的好处, 实在是罪不可恕!”冯绪江道,“那位二小姐的名字是先帝赐得,如今看来,她不配得先帝赐名。臣恳请陛下夺了她的名字,称其为罪人!”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的看着冯绪江。冯绪江被看的心里发虚,暗叹皇帝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只会板着脸装小大人的孩子,现在的皇帝,是越来越不好对付了。   冯绪江硬着头皮继续说:“也好安慰荣国公府那位真正的五小姐……”   “冯大人说的对。”皇帝丹凤眼微眯,让冯绪江感觉到一丝危机,皇帝道。“既然如此,成春,你去传旨。”   成春领命而去,冯绪江不敢多留,也连忙离开。   正厅内,皇帝看着慌张离去的冯绪江冷笑。   本来这种事冯绪江是不应该插手的,可是……谁叫他被逼到绝路上了呢?虽说冯绪江现在大权在握,但是他的年纪已经大了,做事也不像当初那么利落,脑子不好用,就容易做出糊涂事来。   冯绪江现在估计是想要通过这件事讨好谢家。   毕竟谢家就只有谢夫人一个女儿,谢云清又极宠谢夫人……只是,恐怕他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皇帝拿起笔,在折子上批下几个字。   *   夜色慢慢的黑了,被关在囚车中,瘫坐在地上的齐佩芜却依旧没弄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张芸秋脑子不清楚,问她什么她都说不明白。齐魏又恨她,只要她一开口,齐魏就满嘴都是骂人的话。   这让齐佩芜十分不高兴。   自从重生后,她可就没受过这种委屈!   齐佩芜想要叫人,可是身边的人虽然是熟悉的官兵打扮,却并没有人理她。这要是在以前……齐佩芜心头火起,又不敢表现出来,只能低着头暗自愤恨。   有官兵带着送饭的下人来交接,齐佩芜看着托盘里的冷馒头,不屑的哼了一声。   她才不会吃这种粗粮!   那下人也不管她吃不吃,放下饭菜就离开了。张芸秋这几日又惊又吓的早已经失了神,这会儿面无表情的抓着馒头啃。齐佩芜看着不屑,扭过头去。   却正好看到了旁边刚过来的下人。那下人来看了她几眼,冷笑两声就离开了。   齐佩芜傻眼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这下人她是认识的。   这是镇北大将军府上的管事,在她记忆里,镇北大将军府“叛乱”的时候,楚钦就已经将这个人给斩了,怎么现在还能出现在她眼前?   难不成是遇到鬼了?齐佩芜冒出一身的冷汗,她再看向身后的囚车,发现并没有齐覃智等人。原本她没多想,可看看现在的情况……齐佩芜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是不是又重生了一次?那现在是怎么回事?在她的记忆里,颖欣伯府的人并没有被抓起来过。齐佩芜弄不清楚状况,就问正抓着馒头吃的张芸秋:“娘,现在是哪一年了?咱们现在在哪里?”   “啊?”张芸秋听到有人叫她,转过头愣愣的想了半天,说,“今年是元贞十三年。陛下下旨迁都,咱们在迁都的路上呢。”   元贞十三年,迁都?齐佩芜大惊,慌张道:“不可能,怎么可能迁都!”   在她的记忆里,皇帝明明在元贞十二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刺杀,元贞十三年时,楚钦立年仅六岁的陈王幼子为帝……那个小孩子怎么可能提起迁都的事来?   至于楚钦,那就更不可能了,楚钦他曾说过,楚家的根本都在齐京,他怎么可能同意迁都?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意外?齐佩芜咬紧下唇,又问张芸秋:“娘,覃儿他在哪里?”   按照齐佩芜的想法,如果齐覃智不在这里的话,那就说明他是逃过去了。齐佩芜想要想法子联系上齐覃智,然后想办法逃出去。   却不想张芸秋在听到了“齐覃智”这三个字后,仿佛疯了一般,将手上的馒头扔了出去,然后披头散发的大喊大叫:“没了!没了!覃儿没了,张家没了!都没了!哈哈哈,都没了!”   将齐佩芜吓得不轻。   齐佩芜哆哆嗦嗦的问:“娘?你没事?”   张芸秋只顾着笑,并不理她。齐佩芜又看向齐魏,可齐魏除了骂人什么都不会。   无奈之下,齐佩芜问后面囚车上的齐宁:“阿宁!快告诉姐姐,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齐宁恨齐佩芜。   她恶狠狠的瞪了齐佩芜一眼,然后转过头去不理齐佩芜。   在齐宁心里,她是嫉妒齐佩芜的,齐宁认为伯府变成这个样子,完全是因为齐佩芜的原因。   若是没有齐佩芜,伯府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而且……齐宁偷偷的一个人在心里想过,如果当初张芸秋将她换去了荣国公府,那有多好?   齐佩芜在国公府有多享福,她是知道的,更何况齐佩芜还被封县主……   为什么被换了的不是她!若是她能够早生一年多好!   齐宁越想越嫉妒,不再看齐佩芜。   齐佩芜见状无奈,想要问问官兵,可官兵根本就不理她。   远处有一行人打着灯笼走近,齐佩芜看到领头的是在她记忆里早已经驾崩的那位皇帝身边的太监。   她记得这个太监早已经给皇帝陪葬,怎么现在他还活着?   难道说……   “先帝还活着?!”齐佩芜震惊的喊出声。   守着她的官兵差点被她喊出来的话吓死,一巴掌拍到齐佩芜后脖子上:“安静点!嘴里胡说八道什么呢!小心砍你头!”   成春听到齐佩芜的喊声,冷着脸道:“你们是怎么看的人,这齐氏罪人都开始胡言乱语了?”   “成公公莫怪,我看她是让那张氏吓到了。”官兵讨好的笑着,“不知成公公这是有什么事儿啊……”   “陛下有旨,此后不许齐氏女再名‘佩芜’。”成春说罢,又道,“都记住了,这齐氏女,以后就没有名字了。”   齐佩芜愣了一下,实在是没想到她的名字都能被剥夺。   她原先可是王妃!她的名字好贵,没人敢直呼,但现在却不属于她了?   齐佩芜想要哭,可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成春瞥了她一眼,不屑的离开,齐佩芜双目无神的瘫软在囚车上。   *   另一边,将谢家父子送走后,齐睿业就领着一黑衣人去找齐斐暄。   齐斐暄已经回了自己房里,齐睿业让黑衣人站在院中,让丫鬟开了窗,然后指着黑衣人道:“阿暄,这是爹爹给你找的暗卫,他叫齐六,以后就由他跟着你,护着你的安全。”   齐睿业所说的保护也只是在齐斐暄离开国公府的时候。   国公府内戒备森严,在府中是出不了什么事儿的,再加上男女有别,小姐们在自己房里的时候,暗卫们并不会盯着看,只有在出门时暗卫才会跟紧保护。   齐斐暄道谢:“谢谢爹爹。爹爹,那原先慧珍县主的暗卫和丫鬟们都在哪儿啊?”   “他们……”齐睿业似乎不想和齐斐暄说,但是看齐斐暄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齐睿业也不忍心拒绝,就道,“暗卫回来了。至于丫鬟……你娘让她们去别处做事了。”   红花木樨那几个丫鬟,肯定是不能再放在主人家身边用了,谢夫人倒也没难为她们,只让她们去做粗使丫鬟而已。   齐斐暄也不再关心她们,她和齐睿业说了几句话齐睿业便走了。   待齐睿业走后,齐斐暄听到房顶上有瓦片落下,还有隐隐约约的打斗声传来。   她一瞬间就想到发生了什么。   好像……风影一直跟着她来着?风影跟的远,所以没被国公府的人发现端倪?但是他若是看见新来的齐六出现在齐斐暄身边,肯定要上前查看。   这样一来,两个人很容易打起来啊……齐斐暄扶额。   “萃香雨竹,你们先下去。”齐斐暄对两个不怎么熟悉的丫鬟道,“贞珠留下,如宝你也下去。”   萃香雨竹只以为齐斐暄是不习惯她们在这里,也没多想就退了下去。   齐斐暄深呼吸一口气,听着房顶上那并不明显的打斗声持续了挺久,就黑着脸喊:“风影,齐六,下来!”   房顶上安静了一会儿。然后,风影和齐六一齐进了房内。 第114章   齐六看上去似乎没什么大事儿, 但是风影却鼻青脸肿的。见到齐斐暄,风影抢先告状道:“主人, 我看到这人在您房顶鬼鬼祟祟的, 肯定不是好人。所以过来想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没想到他居然直接动手!”   齐六冷嗤一声,并未说话。   齐斐暄扶额:“齐六, 你说。”   “小姐, 属下正在屋顶戒备, 此人冲过来就要拽属下, 属下就动手了。”齐六不卑不亢道,“属下没有鬼鬼祟祟!但这人形迹可疑, 不知怀着什么心思!”   “我没有……”风影瞪眼,指着齐六道,“我对主人忠心耿耿!倒是你不知道是有什么心思!我看你就不像好人!大半夜蒙着面爬房顶, 谁信你是好人!”   “你爱信不信。”齐六眼神中闪过一丝挑衅, “你不信也没办法,你打的过我吗?”   风影愣了下, 差点没跳起来:“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好了好了, 不要再说了。”齐斐暄无奈, 抬手摁住风影, “这不怪你们, 你们不认识,打起来也正常。”   和齐六这个从小就接受训练的暗卫比起来,风影明显要弱一些。这要是再打起来, 估计风影只有挨揍的份儿。   齐斐暄坐到窗边,让贞珠去找活血化瘀的药,然后说:“你们就别互相看不顺眼了。齐六,你刚才打的人叫风影,是之前我在外面时保护我的人。风影,以后齐六会和你一起保护我,你们有事好好说,不要打架。”   “是。”风影摸了摸被打的青肿的脸,不服气的冲齐六翻个白眼。   齐六心中虽然疑惑齐斐暄在外面时怎么会有人保护,但他知道不该问的不要多问,就没有多嘴。齐斐暄道:“齐六,风影的事,你不要告诉我爹。”   齐六拱手:“是,请小姐放心。属下绝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   “嗯。”齐斐暄点头,想了想问,“你知道颖欣伯府的人都被关在哪里吗?”   她还是想要去看看齐佩芜。   要不然,齐斐暄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恐怕今天晚上是睡不着了。   关押颖欣伯府一家人的囚车在哪里并不是秘密,齐六想都不用想就回答:“囚车在离府衙最近的客栈里。”   客栈里?齐斐暄摸摸下巴,对齐六说:“你能带我过去吗我想要去看看。”   “是。”齐六应道。   出去拿药膏的贞珠很快就回来,她将药膏交给风影,又对齐斐暄说:“小姐,萃香带我去拿的药。她问我是谁受了伤,我告诉她是我磕到了,小姐怜惜我,让我去领药。萃香没有追问。”   深更半夜拿药这种事说大不大,但容易引人多想,又不能说实话,所以就要想法子糊弄过去了。   好在这些日子贞珠跟着齐斐暄也学了不少东西,总算不是以前那个遇事就惊慌失措的小丫头了,这才圆过去。齐斐暄欣慰的说:“干得好。”   旁边的风影谢过齐斐暄,呲牙咧嘴的往脸上涂了药膏,然后想把药还给齐斐暄。齐斐暄道:“你留着用。我看你这两天身上添了不少新伤。是怎么回事?”   “国公府的车驾戒备森严,我想跟上您,又不能落得太远,路上就难免磕碰。”风影脸上带了几分委屈,“我都没敢去看窦娘!就怕窦娘她又要担心……”   在他旁边的齐六笑了两声,问齐斐暄:“小姐想什么时候过去?”   齐斐暄道:“这就去,早看了早安心。”   既然已经说定现在去,齐六也不多花,他推开窗子,看外面没人,跳出去道:“还请小姐将手给我。”   他这话一说,贞珠不干了:“不行!小姐,您怎么能和外男如此亲密……”   “这有什么。”齐斐暄摆手,掀起裙摆抬腿跃出窗外,“齐六前面带路,我能跟上。”   齐六一惊,显然没想到齐斐暄居然有这么好的功夫,不过他也没有多嘴问,确定齐斐暄能够跟上他之后,齐六便跃上房顶,往关押齐魏等人的囚车那边去了。   齐斐暄跟在齐六身后从房顶上飞过去,有守夜的下人感觉眼前一花,连忙揉眼,推推他身边的同伴:“我看到神仙了!”   “什么神仙大半夜的出来!”他的同伴不信,“别乱说!小心引来狐仙鬼怪吃了你!”   “怎么可能是狐仙鬼怪!”那人不服气的反驳,但是声音还是小了些,“你可别乱说,放心冲撞了神仙,惹祸上身……”   说完打个哈欠,起身走了两步,正被什么东西砸到头。   他吓了一跳,后退两步往地上看,就见地上一颗浑圆的珠子,在月光下散发着光亮。   “这是珍珠?”他连忙上前将珍珠捡起来,仔细看看确定真的是珍珠,他激动道,“这……这是神仙赐的?”   他抬头往天上看,却只看到一只苍鹰展翅高飞的背影,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下人连忙将珍珠藏好,对跟他一起守夜的人说:“早就告诉你要心怀敬畏,你看,神仙都不给你东西!”   “真是神仙啊……”同伴出神的望着天空。   *   囚车附近看守的人不多,现在是夜里,官兵们都已经去睡觉了,留在这里看守的,只有十几个人。   齐六落到树上,他让齐斐暄在树上等一会儿,然后跳下去从袖袋中摸出一只香,又拿出火折子将香点燃,不多时,守着囚车的几个官兵便昏倒过去。   囚车中的齐魏等人也昏过去。齐六打个手势,齐斐暄也跳下去:“怎么样?”   “小姐,囚车里就是颖欣伯府的人了。”齐六道,“您看一眼就回去吗?”   “当然不是。”齐斐暄摇头,她走到关着齐佩芜的囚车旁边,“把她弄醒,然后你们离得远点。”   齐六并不敢违抗,他拿出一个拇指大的瓷瓶放到齐佩芜鼻子下面晃了晃,齐佩芜便悠悠转醒。   齐六一晃身消失不见,齐斐暄上前,现在囚车旁边。   刚睁开眼睛的齐佩芜猛然看见齐斐暄,吓得魂飞魄散,惊叫道:“你怎么在这里!这是哪儿?你不是死了吗……”   “这里是十八层地狱呀。”齐斐暄听出来了什么,她眉头一挑,开始吓唬齐佩芜,“阎王爷说你作孽太多,要把你剥皮抽筋,永世不得超生呢……”   “你……你……啊!”齐佩芜吓得不轻,她捂着心口,两眼一翻又昏倒过去。   齐斐暄:“……胆子也太小了。”   不过也能说明一些什么。   刚才齐佩芜那个反应,还说她死了……根据这些话能判断出来,齐佩芜怕不是又重生了。   这并不是什么难猜的事。齐斐暄会死是在原书中的事儿,估计齐佩芜也是在经历了原书剧情后穿越来的。   结果吓成这样。齐斐暄盯着齐佩芜那张布满疤痕的脸沉默了一会儿,扭头对齐六说:“再把她叫醒一次。”   齐六只得又拿出他的小瓶子。   齐佩芜醒过来,看见齐斐暄第一句话就是:“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丈夫是楚钦,你饶了我,我让他给你修墓!”   “你就不能清醒一点?”齐斐暄让齐六离开,然后揉揉额角,“我没死,你也没死。”   齐佩芜的动作一顿,看到月光下齐斐暄的影子,终于不那么怕了。   不过她还是问:“你到底是谁?你不是齐斐暄!”   不是齐斐暄?齐斐暄眨眨眼睛。   她的确不是真正的齐斐暄,不过……齐斐暄弯腰:“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来就是告诉你,你不要再出什么幺蛾子了,否则的话……我可不会对你客气。”   顿了顿,齐斐暄抿抿唇,道:“实话告诉你,我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已经死了的齐小姐的身体……特意来找你报仇的!”   “你果然不是她……”齐佩芜吓得脸都白了,她又哭又笑,拖着一双腿缩到一角,“你回了国公府?你不是她,为何要回国公府?你果然是贪图国公府的富贵!”   这是反咬一口?齐斐暄一时无言,她道:“我可没有贪图富贵。”   “你不贪图富贵,又为什么要回国公府!我爹娘将你养到这么大你不想着孝顺他们,却反而这么对他们!你……你真是……无耻!”齐佩芜咬牙,指着齐斐暄大骂。   远处的齐六见状就要冲过来,齐斐暄抬手阻止他,让他回去,又对齐佩芜说:“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到底是谁无耻?”   “颖欣伯府怎么对我的,想必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齐斐暄冷笑,“真正的国公府五小姐究竟是怎么死的,你心里应该有数。你在国公府金尊玉贵的养着,衣食无忧受着不属于你的千般宠爱的时候,可有想过真正的五小姐过的是什么日子?”   说到这里,齐斐暄胸口有一股热流划过,她脸上莫名落下泪来:“你享受着不属于你的好处,你自小就是掌上明珠,没人敢让你受委屈,可是我呢!我连饭都吃不饱!我都没敢喊过几声娘!” 第115章   “你也知道养育之恩?你害我大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养育之恩呢?大姐可没有对不住你的地方,只是因为定下的人家好, 你就这么对她?”   齐斐暄指着齐佩芜, 眼中愤恨几乎要变成利刃, 她声音都变了: “如今你变成这个样子, 是咎由自取, 活该如此!”   说过这番话, 齐斐暄伸手摸到脸上的泪水,愣了一下。   她性子并不是这样的。况且经历了这么多事, 她的心境也比以前要成熟许多, 怎么刚才却这么失态?   正疑惑间感觉到心中有一股气消散,齐斐暄了然。   这怕是原本的那位真正的齐斐暄窝在心里的气。   齐斐暄穿越过来时,这句身体尚有一口气在, 怕是从齐斐暄这里知道了她原本的身世,心中意难平, 留了这么一丝怨念。   如今将想说的话说出口, 看着害她的人没有好结果,想必她也能够放心的去了。   齐斐暄擦干泪水, 捂着胸口道:“当然了,我和你说这些, 你肯定都不会觉得有什么。所以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让你看看,你若重视的一切,如今已经全都归了我。”   和齐佩芜这种没什么脑子一心冲着荣华去的人说道德耻辱肯定是没用的,指不定她还能说出什么更荒谬无耻的话来。   想要打压齐佩芜这种人, 就应该志得意满、喜气洋洋的告诉她,她所珍视的一切都到了自己的手里,这样才能够气坏她。   果然就见齐佩芜的眼眶红了起来。齐斐暄继续说:“对了,你刚才说我是贪图富贵才回到国公府?我还告诉你,我不是贪图国公府的富贵,我就是不想让你鸠占鹊巢。”   齐佩芜震惊道:“你……”   “回到京城后,伯府的人就要下狱了。”齐斐暄挑眉,“楚钦应该不会去救你?现在你和他可还没有到非卿不可的程度?”   在原书中,皇帝驾崩后齐佩芜和楚钦两人没什么阻碍就在一起了,两人相处的时间长了才非对方不可,而现在……   这俩人即便是有感情,他们的感情也没有那么深。   尤其楚钦还没得势,齐佩芜又失去了国公府这个依靠,楚钦疯了都不会不自量力的干出救齐佩芜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儿来。   毕竟在原书中,对于楚钦的描述是极会审时度势。   听到楚钦的名字,齐佩芜惊恐道:“你怎么知道?你……你也重活了一回?”   “那倒没有。”齐斐暄露出一个阴测测的笑,“我和你说过,我是孤魂野鬼,受齐斐暄所托,来替她报仇的。今后你可要小心了。”   齐斐暄来这里的目的当然不是专门为了气齐佩芜,她原本是想来看看,确定齐佩芜不会作妖的,如今发现她又重生了一次,自然要好好气她一顿。也算是出了自己心里的那口恶气。   别的不说,若不是齐佩芜和张芸秋母女,原本的齐斐暄能被苛待致死?她还用穿越?   更何况穿越后,出府之前的那些日子,齐斐暄过的可不算是太好……   缺吃少穿的,又是冬天,齐斐暄简直把上辈子没受过的苦都受了一遍好吗!   这口恶气憋在心里,齐斐暄怕自己被气死!   齐佩芜又惊又惧。   若是以前,她自然不会相信这世上有孤魂野鬼,可是她自己都重生了两次,自然打心底里相信齐斐暄的话。   齐佩芜道:“你想要做什么?”   “不用着急问,你会知道的。”齐佩芜最后冲她笑了笑,转身跃到树下,对齐六道,“走。”   齐六将瓷瓶中的药膏扔到地上,然后跟着齐斐暄腾空跃起,往回飞。   齐佩芜愣愣的看着齐斐暄远去的背影,缩在囚车角落里发抖。   药膏发挥作用,被香迷昏的人都醒过来,兵士发觉自己睡过去吓得连忙查看囚车,待发现囚车上的人都没丢才松了一口气。   至于齐佩芜的异样,他们倒是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被关在囚车里的人,没什么异样才奇怪。   回到房内,齐斐暄松了口气,她端起桌上的茶杯喝口水,问贞珠:“刚才没人进来?”   “没有。”贞珠道,“雨竹说给小姐送宵夜,我说小姐已经睡下了,她就没有进来。”   “那就好。”齐斐暄道,“以后我可能常不在,到时候若是有人找我,就要拜托你了。”   贞珠应道:“是,请小姐放心。”   出去跑了一圈,齐斐暄也有些累了,她伸个懒腰,让齐六和风影两人离开,又让贞珠伺候着洗漱过后,躺到床上想事情。   回到京城之后,齐斐暄是要想办法回到她那边看一眼的。   别的不说,她的人总不能一直跟着宁国大长公主,秦幼栩也不可能一直在她那里,等到了京城,齐斐暄还要安顿好她的人呢。   而且,齐斐暄可是答应了了尘,要帮大齐延续国祚,把朝中奸佞扫清的。   齐斐暄甚至想过要直接把楚钦的事儿告诉别人,可是她能告诉谁?   告诉齐睿业吗?齐睿业会信她吗?即便信她,怕是齐睿业也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齐斐暄叹口气,有些惆怅。把楚钦的事情说出去纵然是个办法,可是楚钦也不傻,原书中就说过,他得势前做事小心谨慎,即便是有他的手下被查出问题,也不会牵连到他。   毕竟他有蛮人帮忙,不被发现也是正常的。   原书中楚钦刺杀了皇帝,后来又大权在握,满朝文武反应过来后居然都没能反抗得了,这就说明了楚钦在朝中的暗线有多少。   而且更重要的是,她要怎么解释她是如何得知这些事情的?   楚钦既然藏的深,这种事儿就不可能让她一个待字闺中的少女得知,她说出这种话之后,怕是齐睿业要抓着她去寺庙里驱邪了……   所以楚钦的事儿只能自己解决了。齐斐暄翻了个身,听到窗外有“笃笃”敲窗声,起身喊道:“贞珠,去看看怎么回事。”   贞珠点了蜡烛过去开窗,就见一黑影扑棱棱飞进来,吓得贞珠差点喊出声:“是什么!”   “神勇?”齐斐暄听到熟悉的声音,安抚道,“没事,是神勇。”   神勇嘴上叼着竹筒,看到齐斐暄后,它将竹筒叼给齐斐暄。   齐斐暄将竹筒打开,从里面拿出信纸。   是秦幼栩的笔记。他问齐斐暄什么时候能回去。   马上就要到京城了,秦幼栩不知道怎么安顿齐斐暄的人,更何况……秦幼栩他自己应该还有事要做。   当初秦幼栩过来之前,和颖欣伯府的人说的是他看山林中景色好,想要留在那里,齐魏巴不得秦幼栩出事儿呢,挽留两句就随他去了。   所以齐魏被抓的时候并没有提起秦幼栩的事情。在齐魏心里,秦幼栩可能早就已经死在森林里了。   齐斐暄想了想,让贞珠研墨,然后写了封信回过去。   神勇飞走,齐斐暄才觉得累,她打个哈欠,躺到床上去睡觉了。   *   迁都的队伍不可能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太长,故而第二天一早众人又重新上路了。   好在这么长时间过去了,距离京城也不怎么远,齐斐暄回了国公府,也不会再被苛待,她这么在马车上歇了几天就到了京城。   随着队伍一起走的官宦人家和世家大族们都已经提前派人去京中打理。在上次迁都之前,这些人家在京城中就有房产,所以这次回来打扰干净直接入住就好。   闲置了十几年的皇宫也早已有太监宫女去整理打扫,所以到了京城之后,各家就直接去自家宅子里住下。   荣国公府也不例外。   到了宅子里,齐斐暄从马车上下来,就有嬷嬷迎上来道:“小姐,夫人在看着管事们整理东西,让我带您去您的院子。”   “我的院子?”齐斐暄问,“在哪里?”   “在大小姐和四小姐的院子旁边。”嬷嬷恭恭敬敬的回答,“小姐请跟我来。”   齐斐暄便跟她过去。   这些日子谢夫人怕她受什么委屈,往她这里塞了不少人,这会儿齐斐暄一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也都跟着她,到了院子外才停下来。   齐斐暄道:“萃香,你安排她们去做事。”   萃香答应一声,去喊着人做事去了。齐斐暄就领着贴身丫鬟们进了房内   房内摆设看着平常,却处处透着华贵,齐斐暄在屋内转了两圈,倒是很满意。她道:“多谢你了。”   “不必客气,老奴告退。”嬷嬷垂头退出去,留下齐斐暄和她的丫鬟在。   齐斐暄放松下来,走到院子里看着丫鬟们归置她的东西。   她本来的东西并不多,只不过在路上这些日子,谢夫人和齐睿业,还有齐如君齐蓉、齐寒齐凌几个人送来了不少东西。   从衣服首饰,金银珠宝,到笔墨纸砚,布料胭脂,一些小玩意儿,甚至还有书籍古董,小件儿的匕首利刃之类,应有尽有,种类众多。   齐斐暄甚至产生了一种她能开个杂货铺的感觉。   不过……被人记挂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啊。齐斐暄微笑着弯腰拿起箱子里的一把小匕首。 第116章   匕首做的精巧, 齐斐暄拿着把玩了一会儿, 就将它收了起来。   秦嬷嬷看见, 忙道:“小姐,这匕首锋利, 您快放下, 小心伤到。”   “没事, 伤不到我的。”齐斐暄引开话题,“我有点累了,去歇一歇。”   说罢回了自己房内,让贞珠关好门窗,然后喊了声:“风影。”   风影不知道从哪儿闪出来。   齐斐暄道:“回去拿一套我的衣裳来和面具, 告诉秦公子我一会儿就回去。”   风影应下,闪出去不见了。齐斐暄对贞珠道:“你看好这里,别让人发现我不在。”   贞珠点头:“嗯!小姐放心,我绝对会看好家的!”   齐斐暄笑了笑,坐到椅子上, 随手拿了本书看。   这个时空的历史和她上辈子学过的历史一点儿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齐斐暄要抓紧时间,多了解一下这个时空的情况。   外面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搬动东西时并没有声音, 齐斐暄得以安心看了一会儿书。风影很快就回来, 还带回来了齐斐暄的衣服。   齐斐暄贴上面具换好衣服, 趁外面的人不注意,开了后窗就用轻功跃起,让齐六帮着躲开了国公府的护卫, 离开了国公府。   宁国大长公主府在不远处,只不过齐斐暄的人没有一直跟着公主府,秦幼栩将齐斐暄的人暂时安顿在了她早买下来的客栈中。   出了国公府就不用再自己走路,风影牵来一匹马,齐斐暄骑上马往客栈去。   风影就跟在齐斐暄后面。   因为是刚刚迁都,这里并不如之前的齐京繁华,街上虽然有人,但也没到摩肩擦踵熙熙攘攘的地步。   “人一少有点不习惯。”风影忽然道。   “再过些日子就好了。”齐斐暄由着马慢吞吞的走着,说,“这才刚迁都呢。”   不过虽说是刚迁都,但以前旧都的百姓有不少都跟着来了京城,王公大臣们的产业也都已经置办下来。   齐斐暄路过的街上,已经有不少店家铺子开店。这其中还颇受京城权贵青睐的藏真阁。   藏真阁这名字一听就知道是买卖古董的。都说盛世古董,京城里官宦人家的纨绔子弟们没事儿就爱斗蛐蛐儿收古董,也有不少人跟风,也就让藏真阁越来越出名。   这会儿藏真阁门口并没有几个人,大概是因为刚到齐都,公子哥儿们都被家里拘着不让出来,所以即便是藏真阁门口也是冷冷清清的。   齐斐暄经过藏真阁的时候,无意间往里看了一眼,就看到里面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光看那一头白发和道服,齐斐暄不用想就知道是了尘在里面。齐斐暄勒马停下,正遇到了尘从藏真阁里出来。   “师父?”齐斐暄问,“您怎么在这里?”   了尘没有说话,他往旁边走了几步,让齐斐暄看到他身后的人。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长袍,头戴金冠,浑身气势非凡,齐斐暄看了眼他的脸,愣了:“周大哥?”   周容雅怎么会在这里?这刚迁都,皇帝这么闲的吗?齐斐暄拱手行礼:“周大哥也在这里啊。”   “阿眠。”周容雅抿唇微笑,“我和道长到处走走,你要一起吗?”   齐斐暄连忙摇头:“我还有事……”   话未说完就被了尘打断:“一起。”   还给了齐斐暄一个“敢拒绝你就死定了”的眼神。齐斐暄无奈,干笑道:“……不过也不重要。就一起走走哈哈哈哈。”   了尘目光这才和缓下来。他一甩拂尘道:“走。”   齐斐暄挠挠头,把缰绳递给身后的风影,跟着了尘和周容雅一起在街上闲逛。   了尘不说话,周容雅也没开口,齐斐暄觉得气氛有几分尴尬,便开始没话找话:“周大哥,这刚迁都,你应该很忙?”   皇帝不都是日理万机忙的要死的吗?尤其是这个时候,您到底为什么这么有空出来瞎溜达的?   齐斐暄感觉自己为大齐的国运操碎了心。   他就不怕误了国事吗?当皇帝这么不走心真的不怕民不聊生有人揭竿而起?   还是说周容雅出宫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   看上去也不像啊!谁有事要做还在街上悠哉悠哉闲逛的?   还有就是……齐斐暄看看周容雅周围,见并没有什么护卫模样的人。   齐斐暄的头更疼了。   她好惆怅啊……周容雅难道不知道有人总想着行刺他吗?距离上次他被刺杀才过去多久?为什么他心这么大,现在出来就不带护卫了?   这要是再出什么事儿,怕是将来还要回到原书的剧情里!   如今只能希望周容雅他身边有暗卫,齐斐暄越想越心累,无奈的叹口气。   周容雅低下头,看着刚到他胸口的齐斐暄,笑的温和:“是忙了些,不过今日有些空闲,我便出来了。正好遇到道长。”   “这样啊。”齐斐暄想了想,又说,“周大哥你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了?”周容雅挑眉。   齐斐暄心头一跳,连忙摆手:“没,没什么,我就问问。”   自从知道周容雅是皇帝,齐斐暄在他身边就总有一种莫名的压力。   这也不能怪她胆小,实在是古代皇权至上,皇帝被捧习惯了,万一听着齐斐暄哪句话不合适,要治齐斐暄的罪怎么办?   上辈子看时,看着书里的主角们不畏强权是挺爽,可是到了自己身上,齐斐暄就想着若非必要还是不去招惹这些权贵的好。   毕竟古代可不是法制社会,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谁会给她伸张正义?她现在回了国公府是不错,可若是真得罪了周容雅,怕齐睿业也保不住她。   周容雅笑:“我午时就回去了。”   “若是没事,就在外面多待一会儿。”了尘忽然说话,“那么早回去做什么?也没人等你。”   齐斐暄:“???”   了尘这是在……嘲讽周容雅?齐斐暄看看面色冷峻的了尘,再看看一脸无奈笑着的周容雅。   周容雅修长的手指摁着额头,闷声笑起来:“道长还是嘴下不饶人。”   “我说实话而已。”了尘轻甩拂尘,“倒是你,也该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了。”   “你今年多大了?”了尘问罢,自己算了算,“二十三岁了?这么大还没娶妻的,你看整个大齐有几个?再这样下去,你干脆跟我出家算了。”   果然,即使是皇帝都逃不过被催婚的命运啊,齐斐暄感觉自己完全不敢说话,她看着周容雅。   周容雅轻声道:“道长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里能成亲。”   这就是说他只要一提起成亲的事就会大病一场。齐斐暄心中暗叹,周容雅也是命苦,遇到这种事情,不知道有没有办法破解。   了尘却不在意:“总有办法的,你的姻缘已经到了,就看你有没有那份儿心。”   不知怎得,了尘说这句话的时候,齐斐暄总觉得他在看自己。要真的去看了尘,了尘的目光却是在看前方。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齐斐暄摇摇头,看周容雅被说的尴尬,打岔道:“师父,您要去哪儿啊?”   “我哪儿都不去。”了尘道,“回客栈,正好让容雅认识一下你的人。”   周容雅点头:“也好。”   认识她的人做什么?齐斐暄满心的疑惑,但是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往客栈去了。   只是客栈里还有一个扮成她的秦幼诩呢……这要是遇上了得多尴尬?齐斐暄摸摸鼻子,对身后的风影道:“既然周大哥要去,那你就先回去和大家说一声,别邋邋遢遢的让周大哥笑话。”   齐斐暄冲风影使了个眼色,风影会意,抱拳告辞,牵着马先走了。   周容雅看着风影的背影,半晌道:“此人功夫了得,是你的师弟?”   “嗯,他是师父收的第二个徒弟。”说起这个,齐斐暄来了精神,“师父说我和他都是奇才,就教我们练武。”   “哦?”周容雅听到这里,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风影,师父给取的名字……”齐斐暄一顿,转开话题,“师父好像什么都懂,师父真厉害。”   她怎么开始得意忘形了?万一周容雅顺着问风影原来的名字叫什么怎么办   齐斐暄出门在外,用的就是齐眠的名字啊!按说风影应该是暗卫,结果今天偏偏……齐斐暄揉揉头发,希望周容雅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周容雅道:“了尘道长年轻时也是天纵奇才,精彩绝艳的人。对,道长。”   了尘冷哼一声,并不作答。   周容雅又道:“对了,既然风影的名字是道长起的,那不知风影原名叫什么?”   完了,真问了……齐斐暄脑子飞速运转起来。想着怎么把这事儿绕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前面有骏马飞奔的马蹄声。   “是谁敢在京中纵马?”齐斐暄问。   虽说是刚迁都,但这里也是京城!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   前面被马匹惊扰的人群发出尖叫声,马蹄声渐近,齐斐暄抬头就看到有十几匹马飞奔而来。   这是不要命了吗?齐斐暄还未说话,就听耳边一句“小心”,紧接着被人拦腰抱住,整个人都腾空而起。齐斐暄眼前一花,就落到了另一边。   齐斐暄:???我是谁我在哪儿发生了什么?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就看到周容雅关切地问:“阿眠,你没事?”   “……没事,谢谢周大哥。”齐斐暄憋了半天,道。   还能怎么说呢?周容雅也是好意,再说了,就算不是好意,齐斐暄也不敢指责周容雅什么啊。   虽然她很想要告诉周容雅她自己能躲开……齐斐暄摸摸鼻子,转过头去看刚才纵马的人。   那几个人已经停了下来,齐斐暄看到,领头的那人是……卢瑁?   卢瑁看到周容雅,跪地道:“公子,属下失礼了。”   “无事。”周容雅让他起来,“什么事这么慌张?”   “锦衣卫刚进城,属下急着去镇抚司。”卢瑁道,“冒犯公子,还请公子治罪。”   “既然是无意冒犯,又何罪之有?”周容雅语气温和,“起来,忙你自己的事去。”   卢瑁抬起头看了齐斐暄一眼,从地上站起来:“是,属下告退。”   “路上小心。”周容雅道,“莫要再纵马了。”   卢瑁答应下来,和他的手下一起牵着马离开。   待他走远,了尘道:“卢瑁此人心胸狭隘,不可重用。若是有合适的人,就罢免了他。”   “道长此言何意?”周容雅问。   “你自己知道。”了尘似乎是翻了个白眼,他道,“卢瑁将来定会反叛。锦衣卫可不是旁的,你不捏在自己手里,将来出了事,你哭都没地方哭!”   说到这里,了尘看了齐斐暄一眼:“你说是不是啊?”   问她做什么……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决定装傻:“师父,我不知道!”   当初韩云观说过,周容雅是无人可用才会用卢瑁,想必周容雅也很无奈,   了尘嫌弃的移开目光。周容雅道:“道长不必担心,我省得的,只不过锦衣卫指挥使不是一般人能做的。还得好好选一选。”   顿了顿,周容雅又说:“我倒是有个人选,只不过不知道他想不想做。”   “谁?”   “就是阿眠啊。”周容雅看着齐斐暄道,“阿眠,你怎么想?”   “我?”齐斐暄吓了一跳,“周大哥你说着玩儿的?我才多大,怎么管的来锦衣卫!”   齐斐暄现在只有十五岁,即便在古人眼里算是能顶门立户了,但要是真去管锦衣卫。似乎还嫩了点。   再说了她要是真的去当锦衣卫指挥使,怕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   毕竟她现在已经回了国公府,在想要出门也没那么容易了。   齐斐暄干笑了两声,装傻到底:“再说了,锦衣卫指挥使是皇上任命的,周大哥你说了又不算,对。”   周容雅微笑:“对呀。”   了尘冷哼一声,非常不屑地翻了个白眼。   深感被蔑视的齐斐暄摸摸鼻子,老老实实的往前走。   走了不久就停下,了尘说:“到了。”   “到了?”齐斐暄停住脚步,看到面前的客栈,总算是松了口气。   她连忙热情道:“周大哥快请进!”   客栈里的人不少。多数是跟着迁都的队伍来京城,却还没找的落脚之地的百姓。这会儿大堂里乱糟糟的,也没人注意齐斐暄一行人。   只是有人不经意间看到周容雅,就移不开目光了。   齐斐暄表示理解。毕竟周容雅是真的好看,移不开目光也正常。   齐斐暄道:“周大哥,咱们去里面说话。”   客栈掌柜赶过来:“公子你不是……”   “我不是什么?”齐斐暄问。   “没什么没什么。”掌柜干笑着招呼,“公子回来就好!道长也回来了,快把给道长准备好的点心拿上来!哎?这位是……公子带客人来了?”   “嗯。这是周公子,备好茶水送来。”齐斐暄又对周容雅道,“周大哥,走。”   周容雅和齐斐暄一起到了厢房内。有小伙计送了茶水点心来,周容雅看着盘子里的桂花糕,垂眼道:“道长还是喜欢吃这些东西。”   “呵呵。”了尘冷笑,捏了块桂花糕转过头去。   齐斐暄耸耸肩:“周大哥,咱们说点别的?”   “说些什么?”周容雅道,“我教你怎么管理锦衣卫?”   锦衣卫?齐斐暄震惊了:“周大哥你还真想让我……”   “总要找个可信的人,为何不能是你?”周容雅问,“有什么难处吗?”   有什么难处?难处可大了!她以后就要在国公府待着了,再出门的时间可就没那么多了。   可这话又不能说出来……齐斐暄犹豫半天,最终决定拉了尘出来挡事儿:“我还要孝敬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要在师父身边尽孝!”   了尘看了齐斐暄一眼:“不用,为师不用你尽孝,你去帮周公子就行。”   齐斐暄:“……”   齐斐暄:“徒儿学艺不精,怕出去给您老人家丢人。”   “没事,虽然你没跟我学多长时间,但是你根骨奇佳,现在的功夫也了得,一般没人能打得过你。”了尘又拿了块儿桂花糕,“放心的去,你好好和周公子相处……”   了尘停顿下来,改口道:“你好好给周公子帮忙,就是对我尽孝了。”   齐斐暄傻眼了。   这什么情况?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呢?   她怎么感觉自己被卖了?齐斐暄捏捏自己的脸,清醒过来道:“师父……”   师父你不知道我的情况吗?我是能去给周公子帮忙的人吗?   齐斐暄很想问问了尘是怎么想的。   她是女扮男装啊!和周容雅交个朋友还好,可要是真的当了锦衣卫指挥使,那到时候被查出来可就是欺君之罪!   怕是到时候了尘也逃脱不了罪行!   了尘是道长又怎么了?道长就可以欺君吗?齐斐暄感觉自己要哭了,她打哈哈道:“师父您别开玩笑了。周大哥你也是,您快吓死我了……”   周容雅倚在椅背上,慵懒又温和的看着齐斐暄,厢房窗外的阳光落进来,洒了周容雅满身的金光。   那光也落到周容雅的脸上,他微微偏头,躲过阳光:“怕什么,你的胆子什么时候这么小了?”   齐斐暄心中一动,连忙低下头:“我的胆子一向很小。”   了尘在旁边冷哼:“没出息。”   齐斐暄想说什么,还没开口。厢房的门就猛然被人推开:“阿暄你……”   齐斐暄站起来:“谁?”   推门进来的秦幼诩动作顿住,和齐斐暄大眼对小眼。半晌,秦幼诩反应过来:“啊……阿暄不在这里……阿眠你在呢!哈哈哈,你带朋友来了?”   “对啊。”齐斐暄配合的不去纠结秦幼诩叫出她真名的事儿,“秦公子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周公子。”   “周公子气度非凡。”秦幼诩拱手,“打扰了!要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告辞!”   说罢退出厢房,关上门拔腿跑走。   齐斐暄:感觉自己的心好累……   她今天一天没干别的,光不知所措了。   所以说为什么今天会发生这么多意外!她为什么要今天出门!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还不知道国公府那边怎么样了……贞珠应付的来吗?   现在都快要午时了,她再不回去,国公府就要吃午饭了……总不能让谢夫人认为她睡懒觉睡到日上三竿?   齐斐暄的心好累。   她觉得她可能要给谢夫人留下个不怎么好的印象了。   更重要的是……怕齐睿业发现什么端倪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了尘,一个称职的助攻。   了尘:我不光要教徒弟,我还要给母胎单身的某些人找媳妇儿,我……唉…… 第117章   齐睿业是什么人?他从小就被当成家族继承者培养长大的, 又曾驰骋沙场百战百胜,现在更是在朝中颇有地位, 像这种人, 怕是没什么事儿能够瞒得住他。   齐斐暄感觉自己的头有点疼。   而且当时齐佩芜被抓起来的时候,周容雅可是去看过热闹的。只希望周容雅没有注意过齐斐暄的容貌。   外面传来风影的声音:“公子。”   “风影?进来。”齐斐暄道,“秦公子他……算了。”   齐斐暄揉揉额角,让风影去一边待着,然后打哈哈道:“快到午时了,师父, 周大哥,你们想吃点儿什么吗?”   “贫道已经辟谷了。”了尘起身, 将衣服上落下的糕点残渣拂去,“你们吃,快些吃完, 贫道带你们在京中四处看看。”   辟谷?齐斐暄看着桌子上干干净净的桂花糕碟子, 沉默了小半晌。   是说……了尘眼里的辟谷只是不吃饭吗?   了尘道:“容雅离开京城的时候,只有八岁, 怕是早就忘了这京城是什么模样了。”   周容雅笑:“小时候我被拘在家里, 也没怎么出门,一直不知道这京中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当然不能出门,齐斐暄捧着茶喝了一口, 心中默默道,当今皇帝出生起就被立为太子,小时候自然会被保护的严严实实, 别说出宫,怕就是走路都得有一群太监护卫跟着,生怕他磕着碰着。   不过周容雅的武功倒是很好,上次他被那么多人围住,又受了重伤,居然还能够反杀,可见他也是个高手。不过,齐斐暄也有些奇怪,像是周容雅这种金贵的皇家人,真的会有人敢认真教他武功吗?   学武可不是什么简单容易的事,尤其若是从小开始学,那受的苦肯定不少,谁有哪个胆子,让周容雅受苦?   想到这里,齐斐暄问:“说起来,周大哥你的功夫是跟谁学的呀?”   “我?”周容雅微眯了眯眼,脸上笑意不变,“我的武功,也是道长教的。”   “哎?”齐斐暄惊讶的瞪大眼睛。   “嗯。”周容雅道,“道长不愿让我称他为师父,不然你应该叫我一声师兄。”   ……厉害。齐斐暄默默的在心里竖起大拇指。   话说回来,不知道了尘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怎么好像无所不能一样?   齐斐暄心里越来越好奇,只不过了尘在这儿,她也不好问周容雅。   至于直接问了尘……开什么玩笑?了尘会告诉她吗?齐斐暄托着腮出了一会儿神,察觉无人说话,就挠挠头说:“今天天气真好。”   说完觉得这话有些刻意,便摸摸鼻子低下头。   周容雅道:“是啊,天气不错,正好适合出门。”   他笑问:“阿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齐斐暄想了想。   她倒是有打算,就是听了尘的话帮着大齐延续国祚。可是这话又不能直说,齐斐暄便道:“就是做点生意养家糊口。如今天下太平,我也没什么太大的抱负,能吃饱喝足就好了。”   这话却让了尘不高兴了,一甩拂尘训斥道:“你这说的什么话!男儿志在四方,怎么能如此胸无大志,我白教你这么久了?”   齐斐暄:“……师父教训的是,是徒儿没出息。”   她怎么觉得今天了尘这么不对劲儿呢?她那位高傲冷漠对什么都看不上眼,遇到事情顶多冷笑两声的师父去哪里了?   齐斐暄扶额。   随着这个动作,齐斐暄的肚子发出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好尴尬。   了尘瞪了齐斐暄一眼:“没出息!”   齐斐暄的头低的更深了。她今天真是把两辈子的人都丢尽了。她就不该在藏真阁门前停下!   不过好在周容雅仿佛没听到一般,脸上的笑意不变。看他若无其事的端起茶杯喝茶,齐斐暄心里才好受一些,她揉揉脸干笑道:“该吃饭了。周大哥要在这里吃吗?”   “也好。”周容雅答应。   “那就让后厨上菜,风影你去。”齐斐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若无其事道。   风影退下去,不多时就有客栈的伙计来上了饭菜,周容雅也没有多说什么,和齐斐暄一起安静的的吃了饭,然后又让人撤了碗碟。   了尘道:“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咱们就出去走走。”   语气中居然有几分欣慰?!   奇怪了嘿,了尘他欣慰什么?齐斐暄感觉自己今天一整天仿佛都在梦里一样,发生的事让她十分摸不着头脑。   齐斐暄看向周容雅,周容雅道:“阿眠觉得呢?”   “好啊,我无所谓。”齐斐暄歪歪头,“师父你要带我们去哪儿?”   “到处走走。”了尘抬腿,出了厢房。   齐斐暄连忙跟上。周容雅也不慌不忙地跟着。风影想要随齐斐暄一起,被了尘一个眼神瞪回去。   现在的京城并不怎么热闹,齐斐暄跟着了尘,一路往前走,看到不少刚开业的铺子在招揽客人。   倒也有不少人来来往往的看热闹。   迁都的时候太久,京城的百姓们几乎都忘记了原来这里是什么样子。   了尘道:“徒儿。”   “哎。”齐斐暄走到了尘身边,“师父?”   “看到前面那个赌坊没有?”了尘道,“去砸了它。”   “啊?”齐斐暄懵了,“什么?师父您说什么?”   了尘让她干什么?砸赌坊?   没开玩笑?师父您这么嫉恶如仇的吗?出家人这么暴躁不太好?齐斐暄目瞪口呆。   “我让你去砸了它。”了尘转过头看了眼周容雅,“有容雅在这里呢,你怕什么?”   倒不是怕……齐斐暄看看周容雅的表情,再看看了尘的神色,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   这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砸赌坊?   齐斐暄凑近了点,问:“师父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我也好下手,省的坏事儿不是?”   了尘这才慢悠悠的道:“那里面有蛮人。你去砸了赌坊,看看赌坊里有没有密道。”   “蛮人?”齐斐暄压低声音,“您确定?您是怎么知道的?”   这赌坊看上去也没什么异样,这里和以前的齐京一样,站在赌坊外就能听到里面疯狂的下注声和赌输之后痛苦的哭声。   赌坊外还有一群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的人在徘徊,一看就是倾家荡产赌光了所有钱,还不死心的。   似乎也没什么不对的地方?齐斐暄歪歪头。   “自然确定。”了尘看了眼周容雅,“至于怎么知道的……我自然有我的办法。”   了尘的办法……应该不是什么掐指一算之类的?齐斐暄无奈,心道这毕竟是自己的师父,他说让自己干什么,自己就去干。   周容雅笑了:“道长莫要再逗阿眠了。阿眠,刚才我和道长看到了有蛮人进赌坊。”   原来是这样吗?齐斐暄道:“那好。师父您站远点,我想个借口去砸。”   “还用想借口?”了尘轻嗤一声,“直接砸!”   行。这个目中无人的风格的确像是了尘。齐斐暄活动一下筋骨,双手聚力,走到赌坊旁,在赌坊伙计迎客的声音里,扬起巴掌拍到墙上。   只听“彭”的一声巨响,赌坊的墙面轰然倒塌。   齐斐暄甩甩手,感叹自己的功力果然又精进了不少。   倒是小伙计快哭了。小伙计抽抽鼻子,哭丧着脸问:“这位……壮士,您……您这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被叫壮士的齐斐暄撸起袖子,露出白嫩嫩的胳膊。她走向赌坊里,抬脚踩碎一张桌子,往四周看了一圈,寻找有可能存在的密道,“我就是心情不好!你一边去,不要碍事!”   赌徒们被吓了一跳,有人想要开口骂人,又看齐斐暄不好惹,就都缩着头往旁边躲。   有机灵的循着空溜出去,齐斐暄也懒得管他们。   赌坊养着的打手见有人闹事,纷纷围上来,齐斐暄见他们人多,转头看了尘。却见了尘没有帮忙的意思。   ……罢了。齐斐暄面无表情的抬手打翻跑过来的几人,心里叹气。这两位一个是九五至尊,一个是耄耋老人,让谁动手和人打架都不太现实,还是她自己动手。   见打手都打不过齐斐暄,小伙计欲哭无泪,好在已经有人去喊管事。齐斐暄也不和他废话,前面没有找到暗道,就往后院走。   已经没人敢拦着齐斐暄了,挡在前面的人纷纷让开,齐斐暄在后院走了一圈,在和赌坊二楼相连的一个放杂物的小隔间里发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   杂物间放着一口巨大的水缸。上面结满了蜘蛛网。齐斐暄走过去摸摸那水缸的边缘,蹭了一首的灰尘。   小伙计急了:“壮士!”   “再多嘴,连你一起打。”齐斐暄瞪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研究水缸。   赌坊的管事也已经到了,他看到齐斐暄围着水缸转,吓得魂儿都飞了,也顾不上被砸的一塌糊涂的赌坊,上前道:“这位公子!这位公子,有话好说,您这是干什么!”   说着让下人拿银子来:“壮士有哪里不满意,咱们坐下慢慢说。”   齐斐暄轻瞥了他一眼,看到他那双微微发着绿光的眼睛,腿上用力,猛地将水缸踢碎!   管事见状惨叫一声,瘫软在地上。   水缸的碎片散落一地,只不过缸底还在原地不动,齐斐暄想了想,踢碎水缸的底。   果然看到黑黢黢的通道出现在自己面前。   齐斐暄下意识就想要跳下去,被赶过来的了尘拉住。   了尘道:“等等!一会儿官兵就来了,你不必下去!”   “这是暗道?”齐斐暄蹲下,看着那仅容一人下去的洞口,好奇道,“果真有鬼,不知这通向哪里?”   “等官兵来了就知道了。”了尘用拂尘拨散洞口飞扬的尘土,“看样子,这暗道有些年头了。”   “莫不是十几年前就有了?”齐斐暄问,“现在京城迁回来,就又用上了?”   了尘没说话。   暗道内,穿着黑衣,身形粗壮的十几个男人守在入口不远处,他们举着弓箭,若是有人跳下来,这些弓箭就会将那人射成刺猬。   只不过刚才齐斐暄作势往下跳的时候,最前面的弓箭手不知怎得,双手一麻,失去知觉摔倒在地上。   “迦帕尔!”他身边的人低喝,“你怎么了?”   “我没事。”被叫迦帕尔的男人爬起来,揉着眼睛道,“刚才不知道怎么回事,手里没有了力气……”   迦帕尔自己都奇怪,他自从会走路就拿弓,长这么大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刚才外面的人快要跳进来的时候却……迦帕尔看向暗道中神龛里供着的神像。   难道是天神不让他伤害外面那人?想到这里,迦帕尔连忙收起弓箭,说,“我们快走,赶不上天神大人的祭祀,巫师大人会生气的。”   “成事不足!和查哈拉一样的废物!你怕什么!我们是为了蛮族的兴盛才留在这里,天神不会怪罪我们的!”男人咬牙切齿,转头对身后的领头人说,“康穆,我们冲出去,解决了那几个碍事的大齐人!”   迦帕尔撇撇嘴,心中暗道他才不会出去。刚才他只不过作势要射箭就摔倒了,真要是出去伤害到外面的人,怕就要横死当场了。   “不能冲动。”领头的人说,“这里是大齐的京城!你以为还和在草原上一样?快走,一会儿官兵来了,咱们想走都走不了了!”   男人不愿意:“可是这条暗道好不容易挖通的,终于能用上……”   “那你就在这里留着!”康穆一甩手,带着人撤走,剩下男人一个人坐在原地生闷气。   暗道内的动静,赌坊内当然听不到。这会儿赌坊内安静的针落可闻。   了尘盯着洞口半晌,说:“好在还没发生什么严重的事。”   齐斐暄点头:“也对。”   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官兵们很快就赶来,领头的人怒喝道:“何人如此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闹事!”   了尘看了他们一眼并不做声。   掌柜的跑过去:“官爷救命啊!这几个人,这几个人他们冲进来,不由分说就动手砸东西!”   官兵也看出和齐斐暄一起的周容雅不是一般人,他们不敢嚣张,放缓了语气说:“不知几位为何到这里闹事?”   齐斐暄一指暗道的入口:“我们看到有几个长得像蛮人的人进来了,就来查看一下,没想到看到了这个。”   “暗道?”对于大齐人来说,涉及到蛮人的事就没有小事。官兵也吓了一跳,他让手下去叫人,又对齐斐暄道,“既然是这样,那一会儿等我们大人来了,就请您把事情经过说一遍。”   齐斐暄:……   她哪儿有空啊?她想回家……   一整天不回家会有什么严重的后果?齐斐暄都不敢想了。她叹口气,看着官兵将赌坊的人都摁住抓起来。   蛮人的事不小,不多时就有人骑马带着几队官兵来了。正心里苦的齐斐暄看到来人,差点没昏过去。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齐斐暄的亲爹,齐睿业。   这不是要命了……齐斐暄生无可恋的问了尘:“师父,怎么办?”   “怕什么,由我和容雅在呢。”了尘甩动拂尘,上前道,“睿业!”   马上的齐睿业愣了下,看见了尘,拱手道:“手下来报有人发现了暗道,我说是谁,原来是道长。”   “正好发现端倪。”了尘道,“就让我的徒弟进来看看,你来了就好,派人好好查查这暗道通向哪里。”   齐斐暄不动声色地往周容雅身后躲。齐睿业一眼看见周容雅,惊讶了一瞬,翻身下马,还未来得及行礼就听周容雅说:“荣国公不必多礼,先查这暗道。”   齐睿业应是,让带弓箭的官兵对着对着暗道射箭。   暗道中传来一声惨叫,随后没了无声息。齐睿业让官兵下去,果真从暗道中找到了一个气息奄奄的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神色阴郁的冷哼一声,脸上狰狞的神色一扫而过。抓着他的官兵察觉不对,再看他的脸,只见这人唇角流下血水。   “大人,他服毒自尽了!”官兵道。   “拖走。”齐睿业面色无波,“看看暗道到底通向哪里。”   官兵将人拖走,在地上留下一道土痕。另有官兵打着火把下了暗道。齐斐暄想了想,对了尘说:“师父,我们也下去看看?”   她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暗道是什么样儿的。虽说明巷的齐宅有暗室,但这毕竟是两个不一样的东西。齐斐暄还真像下去看个究竟。   “你急什么。”了尘不慌不忙道,“少不了让你看的。”   齐斐暄笑了:“好。”   下去的官兵很快就回来:“大人,这暗道通向京城外的农庄里。”   齐睿业听罢,对周容雅行礼道:“您看?”   在场的人里,周容雅是老大,他不发话,即便是齐睿业也不敢多做主张。这会儿,齐斐暄倒是有点感谢周容雅了。若不是周容雅在这里吸引了齐睿业的注意力,怕齐睿业第一眼就能看出她的端倪。   到时候……齐斐暄打个寒噤,不敢想不敢想。   “去看看。”周容雅迈腿,往暗道走去。   齐睿业连忙跟着。齐斐暄见状也看向了尘:“师父?”   “走。”了尘并未废话,带着齐斐暄就往前走。   下到暗道中,齐斐暄才发现这暗道里居然颇为宽敞。官兵点燃了暗道墙上的火把,禀道:“大人,这里地方很大,还有人在这里住了很长时间留下的痕迹。”   官兵指着旁边不远处供着的神龛道:“您看,这里有个神位!”   “有人在这里住过?还真是憋的住气。”了尘在暗道里走了几步,“蛮族的天神?看来跑的很着急,连他们的神都忘了带走。”   即便是点了灯,这里也是昏暗不明,看不清东西,也不知道是谁那么厉害,居然能在这里住下。齐斐暄吐槽两句,看到神龛,问:“师父,什么天神?”   “蛮族信奉的一个神仙。”了尘道,“蛮族传说里,天神是万神主宰,掌管世间万物,知晓时间一切事情的真相,是无所不知的神明。”   说罢看着神龛冷笑:“呵,天神知道他们丢下神位自己跑了吗?”   周容雅忽然道:“我入京之前,锦衣卫与禁军,同镇北军一起将京城搜查了一遍,并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话是说……这三拨人中有奸细?齐斐暄神色微妙。   锦衣卫只忠于皇帝,禁军是皇帝身边的人,镇北大将军又忠心耿耿,这几个无论哪个都不能出奸细?   可是暗道又不难找,齐斐暄根本没仔细找就找出来的东西,瞒得过三拨人的几率有多高?   “这里是谁负责搜查?”周容雅问。   齐睿业略一思索:“回……公子,是锦衣卫。”   锦衣卫?齐斐暄想到了尘的话。了尘说卢瑁不是个好东西,将来绝对会谋反……   难不成卢瑁的胆子真的这么大,连装样子都不想装了?   齐斐暄都有些同情周容雅了。 第118章   这都是一群什么人啊?   意图谋反的礼部尚书、想要大权独揽的内阁首辅、心怀不轨的锦衣卫指挥使, 最后还有个隐藏在暗处的楚钦……齐斐暄悄悄看了周容雅一眼,很想安慰他几句。   不过好在齐家和谢家对他忠心耿耿,不然周容雅的日子怕就要难过了。   在地道里转了一圈, 齐斐暄对那神龛里的神像颇感兴趣。她伸手去摸了摸神像, 就听到耳边传来细微的“咔咔”声。   这神像有问题!齐斐暄动作一顿, 对周容雅道:“周大哥,这神像有动静。”   “哦?”周容雅问, “怎么?”   “好像……有什么机关?”齐斐暄拧动神像,就听到耳边的响声越来越大。她退后一步,看到神像后面的墙壁裂开一道痕迹。   痕迹越裂越大, 最终变成了另一条通道。   居然还有一条暗道?这是通向哪里的?齐斐暄看向周容雅。只见周容雅眉头微皱,神色严肃,显然是想起来了什么。   齐斐暄躲到一旁。周容雅道:“进去看看。”   就有官兵进去。齐斐暄看着官兵的背影道:“居然还有这种机关。”   “怪不得连神像都没拿走。”齐睿业道, “只是不知道这个暗道通向哪里?”   他一开口,齐斐暄怕露出马脚,就缩在一边不说话了。   等了好一会儿,进暗道的官兵才出来。领头的那人刚一出来就噗通跪倒在地上:“大人,这暗道太长,属下沿着暗道往北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到头。”   “往北?”齐睿业皱眉。“这暗道是往北去的?”   官兵点头:“回大人, 是的。只不过不知道通向哪里,属下让跑的快的兄弟沿着暗道往前跑,跑了好一会儿都没到头。”   齐睿业的面色严峻起来。了尘挥动拂尘,转头对周容雅道:“北边?那不就是皇宫?”   皇宫?齐斐暄惊讶了一把。   这暗道居然通向皇宫吗?   再想想这里距离皇宫的距离……怪不得官兵走不到头,从这里到皇宫要很长一段路, 骑马都得一炷香的功夫,光靠一双腿走,估计得走上一个时辰了。   看来蛮人还是没有放弃刺杀皇帝。幸亏发现的早,这要是再发现的晚一会儿,估计周容雅真的要凉了。   齐斐暄偷偷的看周容雅。周容雅脸上的笑意未变,只不过齐斐暄却觉得他身上散发出骇人的气势。他道:“的确是。”   “看来这京中有不少人玩忽职守啊。”了尘语气淡然,“虽说皇宫地下有砖石做地基,但若是让他们钻了空子,恐怕也会出事儿。”   皇家也不是傻子,皇宫防卫森严,处处铜墙铁壁,就连地下也不例外。当初大齐开国之初,皇宫建成之前,为了防止有狼子野心之人挖地道入宫,皇帝就命令工匠们在皇宫城墙下以及地下放置一层巨石,这样即便有人想要挖的了地道,也挖不动巨石。   这些蛮人估计是不知道这茬事儿,抑或是有什么别的法子能够进去。   已经涉及到有人要刺杀皇帝,这件事自然不能善了,齐睿业对周容雅道:“公子,看来蛮人还未死心。外面危险,我送您回去。”   周容雅颔首:“京中蛮人党羽未决。怕是不太安全。道长,阿眠,你们可要随我一同回去?”   去哪儿?去宫里?齐斐暄摇摇头,礼貌的拒绝:“不了,多谢周大哥。估计蛮人应该不会盯上我。”   她还有事要做,去了皇宫不好脱身不说,搞不好真实身份也会被发现。到时候事情就麻烦了。   再说外面危险,恐怕宫中也不安全,这暗道怕都要挖到皇宫地下去了。齐斐暄想了想,提醒道:“周大哥小心啊。蛮人连挖地道去皇宫的事儿都能干出来,恐怕您家也不怎么安全了。”   蛮人能够挖得了一条地道,谁知道会不会挖第二条第三条?   京城这么大,谁知道哪里还会不会有一条暗道通向皇宫?   “好,我记着呢。”周容雅道,“阿眠在京中也要时时小心。”   了尘轻瞥了齐斐暄一眼,拂尘一甩:“贫道也不去了。”   说罢丢下一句告辞,扭头就走。齐斐暄连忙跟上。   几人出了暗道,齐睿业带着一队兵士,又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辆马车。周容雅和齐斐暄告别,踏上马车之后。却又掀开马车的车帘:“阿眠?”   “周大哥?”齐斐暄问,“怎么了?”   “我不是和你开玩笑。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我给你准备着。”周容雅道。   居然是说这个?齐斐暄一顿,点头:“我……我知道了。”   骑马在旁边警戒的齐睿业闻言,带着几分惊异看向齐斐暄,齐斐暄硬着头皮冲齐睿业笑笑。   车帘被放下,马车渐渐走远,齐斐暄听到身边有好奇的官兵议论:“哪位是哪家的公子哥儿?怎么是咱们大人亲自送回去?”   “谁家的公子哥能劳大人亲自送?难不成是什么皇亲国戚?”   “就算是皇亲国戚,怕也没有那么大的面子!能劳动咱们大人亲自相送的,恐怕只有当今陛下!”   “你看你这大话说的,陛下怎么可能出宫,还跟咱们一起钻暗道?真的是陛下的话,我就该回家让我爹把这事儿写族谱里传下去了!”   齐斐暄跟着了往前走,听着身后官兵们的说笑声越来越远,默默的想:没想到,这位就是皇上……   回答客栈里,齐斐暄让她的人收拾好东西,她要带着这些人去买的宅子里安顿下来。   她的人不少,早就把客栈里挤得满满当当的,这么多人忙碌起来,让本就人声鼎沸的客栈更加喧闹。   这次齐斐暄带来的有几十口人,走在街上极为引人注目。不过好在迁都后经常有大户人家多拖家带口的搬家置业,齐斐暄这行人虽然引人注目,但也没引来什么麻烦。   齐斐暄让人在这里买下的买下的宅子很大。   因为来得早,买下这宅子并没有花多少钱。宅子和之前在旧京明巷时齐宅的格局差不多,齐斐暄给分好了院子,让大家都归置好东西,见人群里少了个人,就问刚好搬着东西路过的陈悉:“秦公子呢?”   陈悉是知道来龙去脉的,他把东西都交给手下,然后道:“秦公子见您回来,就出去了。”   “出去?”齐斐暄挑眉,“去哪儿?”   秦幼诩对京城不熟悉,他也没什么朋友,就算是出去又能去哪儿?   “这个……秦公子没和我们说,我们也不知道。”陈悉道,“公子,要叫人去找秦公子吗?”   “不必了。他又丢不了。”齐斐暄无奈道,“和客栈掌柜说一声,等秦公子回来,让伙计告诉他咱们在这里就好。”   陈悉应下。齐斐暄道:“天色不早了,我就先回去了,你……”   “阿暄。”了尘忽然说话了。   齐斐暄答应:“哎,师父,怎么了?”   “跟我来。”了尘带着齐斐暄往他的院子去。   了尘的院子是正院。院子里没几个下人,替了尘打理东西的还是之前的小道童。小道童机灵,见齐斐暄来连忙行礼:“公子来了!公子请坐,我去泡茶!”   说罢迈着小短腿跑走。   齐斐暄就和了尘到了正厅内。   因为了尘喜欢清静,又要静修的缘故,这正厅内摆设也非常素雅。了尘坐下,问:“阿暄,容雅说让你做锦衣卫指挥使,你是怎么想的?”   “这件事啊……”齐斐暄也找了个椅子坐下,“师父,我没怎么想,我就是觉得我做不来这个位置。”   “哦?”了尘问,“为何?”   “因为我是女儿身啊。”齐斐暄摊手,“您又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盯着我的人多了,我女扮男装这种事很容易会被发现,被发现了就是欺君之罪,您不想我被抓去砍头?”   “就因为这个?”了尘道,“你放心,容雅不会把你怎么样。”   “难说。”齐斐暄说完,眼睛一转道,“师父,其实周大哥就是皇帝?我回国公府的那天,皇上去看过热闹,我听到了皇上的声音。皇上的声音和周大哥一样。”   虽说已经猜出来周容雅就是皇帝的事,但还是再确认一遍的好。   了尘依旧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看着齐斐暄:“总算还不是太笨。”   他道:“若是容雅要你做锦衣卫指挥使,你就答应他。”   齐斐暄:???   齐斐暄:“师父您开玩笑呢?不说我身份的事儿,就光是时间……我的时间不够啊。我要在国公府待着,不能让我爹娘发现端倪,能出来的时间很少,怎么去当锦衣卫指挥使?”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很快就会有解决的办法。”了尘道,“你不去当指挥使,还怎么给容雅帮忙?凭着气运每天在街上闲逛,就能让那群狼子野心的东西死光了?”   齐斐暄摸摸鼻子:“可是师父,锦衣卫那边的事,我根本就不了解。”   “不用你了解多少。”了尘道,“有不懂的来问我就好。另外你也不用多想,忠心于容雅,听容雅的话就行。”   说罢,了尘又道:“卢瑁忍不了多久。他很快就会动手。容雅不会容忍他再这么猖狂下去。”   连暗道这种事他都敢隐瞒,还有什么是卢瑁不敢干的?周容雅是脾气好没错,可这不代表能够欺瞒他。   估计卢瑁很快就会倒霉了。只是不知道卢瑁他得知暗道已经被发现,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   “礼部尚书被抓,科举考场上新上来的可用之人越来越多,卢瑁害怕威胁到他的地位。”了尘老神在在的说,“毕竟他心里知道自己有多荒唐。” 第119章   卢瑁有多荒唐?   齐斐暄又想起来了当初第一次见到卢瑁时,他那阴阳怪气的模样。   那个时候, 齐斐暄刚救了周容雅。可是卢瑁的态度却不是很好。知道的他是周容雅的手下, 不知道的, 还以为他嫌齐斐暄多事呢!   也不知道卢瑁究竟是怎么想的,他看着也不像是没脑子的人, 为什么就做出隐瞒不报的事来?难不成卢瑁心里也是盼着皇帝驾崩的?   齐斐暄百思不解,问:“卢瑁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行事风格这么……奇怪?”   原书中似乎也没有提起过卢瑁的来历,而且卢瑁这人也没占多大的篇幅。   “卢瑁是河原卢家的人。卢家世家大族,在河原显赫一时。晋王叛乱时,晋军一路烧杀抢掠,卢家满门都死在晋军手里。”了尘给齐斐暄解惑道, “卢家下人拼死将卢瑁带出城, 跟上了迁都的队伍。先帝怜悯卢瑁, 就让同行的一户卢姓官员收养了他。”   “那这样说, 先帝和皇上也没有对不住卢瑁的地方啊。”齐斐暄歪歪头,抱着胳膊倚在椅背上, “卢瑁究竟是怎么想的?”   “谁知道呢。”了尘看到齐斐暄的动作,雪白的眉毛皱到一起,挥动拂尘将齐斐暄赶起来,“坐好!歪歪扭扭成何体统!没长骨头一样!”   齐斐暄瘪瘪嘴,乖巧坐好。   这会儿小道童将已经泡好的茶端来,对齐斐暄说:“公子尝尝这茶怎么样?道长说这是陛下赐得,是难得的好茶呢!”   说这话的时候,小道童脑袋上扎着的两个小发鬏还随着晃了晃。齐斐暄看着可爱, 伸手捏捏小道童的脸,问他:“你多大了呀?”   小道童脸一红,腼腆的笑开:“到秋天我就六岁啦!”   小孩子可爱,齐斐暄和他说了几句话,心情好了很多。了尘端着杯子喝茶,也不干涉他们。   在了尘院子里待了会儿,齐斐暄见天色不早,就喊上风影准备回国公府。没成想刚出门就遇到了回来的秦幼栩。   秦幼栩打发送他来的伙计回去,然后道:“阿暄,你这是要去哪儿啊?”   “阿栩……”齐斐暄道,“我要回去了。这段时间多谢你帮忙。”   “这有什么,应该做的。”秦幼栩走近了,齐斐暄才看到他的脸色有些发白。   这是怎么了?上午见面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呢。齐斐暄问:“阿栩你脸色不好。是出什么事儿了吗?”   秦幼栩动作一顿,面色有些尴尬:“阿暄,我有些事情想要问你。”   齐斐暄歪歪头:“你说。”   “……还是进去说。”秦幼栩为难道,“哪里有在大门口说话的。”   经他这么一说,齐斐暄才反应过来。她干笑两声道:“走,进去说。”   两人回了宅子里,秦幼栩让下人都退下,沉默了一会儿才道:“阿暄,我就是想要问问你。之前你说我娘还活着,我一直在查这件事,却没能查出什么来。”   当然不能叫你查出什么线索。齐斐暄摇头:“查不出来才正常呢。阿栩,你可得想好了,或许你娘并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好不好的,我倒是不在意。”秦幼栩一顿,闭上眼睛道,“我就是想知道当初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幼栩很小的时候就没有了娘,他爹又因为这件事死得早,这才导致年纪尚幼的秦幼栩到了颖欣伯府,被齐魏一家人暗地里欺负。秦幼栩想要弄清楚事情真相,也是正常。   齐斐暄想了想,问:“你知道你娘的来历吗?”   “我爹说,我娘是他在外做生意时遇到的。那个时候我娘身边只有一个老嬷嬷,说是家里出了事,去投奔亲戚。结果没找到亲戚。”秦幼栩陷入回忆里,“阿暄,你应该知道些什么?”   齐斐暄心中早有猜测。她犹豫了一会儿,问:“你爹娘是在哪里相遇的?”   “在安城,”秦幼栩道,“很远的地方。”   齐斐暄不说话了。她想到了安城是什么地方。   安城临近边关,城外不远处就是官兵们驻守的安城关。关外就是一望无际的荒原。   蛮族就生活在荒原上。   虽说安城在关内,但在大齐人看来,安城也不怎么安全。   毕竟安城离安城关那么近呢,将来战事一起,安城百姓的日子绝对不好过。谁家女孩儿会跑去安城寻亲戚?   齐斐暄斟酌着用词,道:“阿栩,你……若是想查的话。就从蛮人那边开始查。”   秦幼栩瞪大眼睛:“你是说,我娘是蛮人?这不可能!虽然我不记得我娘的模样,但是她绝对没有蛮人的模样!”   “你娘当然不是蛮人,只不过她和蛮人有些关系。”齐斐暄道,“你去查查。看能不能查处什么东西。毕竟……谁家女孩儿会跑去安城投亲靠友呢?”   这些话让秦幼栩遭受了巨大的打击,他的眼泪差点儿掉出来:“你说真的?”   “这可不是我说的问题。”齐斐暄摊手,“你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查不到,就应该想到从你娘的来历查。”   秦幼栩抬手捂着脸,痛苦的低声哭泣。他脸上红了一片,眼角的泪痣也更加明显。   他毕竟是大齐人,从现在大齐长大,耳边听着的都是蛮人如何凶狠如何可恶,他当然接受不了自己母亲和蛮人有关系的事。   齐斐暄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能干巴巴的说:“你别哭了,你娘应该不是蛮人。毕竟当初被蛮人掳去关外的人也有很多不是吗?”   话虽如此,秦幼栩却没有止住哭。齐斐暄挠挠头,也不知道怎么劝。   好在他哭了一会儿情绪就好了很多,秦幼栩抬起头来道:“我知道了。你放心,我没事儿。”   他道:“我过两天会离开这里。”   “你要去哪儿?”齐斐暄叹口气,“不然就在我这里住下,反正我很少回来,你在这里住着也能够帮我管着家里。”   现在秦幼栩想要离开的话,是没有地方住的。京中合适的宅子早已经被人买下来了,秦幼栩想要找到住的地方,怕是不容易。   秦幼栩抿唇:“不必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的事情多,不能一直麻烦你。等我安顿下来,会告诉你我在哪里的。”   “那好。”齐斐暄也不勉强,“天快黑了,我就先回去了。”   磨蹭了这么半天,现在已经快要到申时了,只怕是真的要被发现端倪。   齐斐暄头疼的叹口气,骑上马和风影一起回了国公府,翻墙入内然后回到自己院里换好衣服。   贞珠在旁边伺候,齐斐暄问她:“娘来了吗?”   “四小姐晌午的时候来了一趟,我和四小姐说您正在午睡,四小姐就没有多问。”贞珠给齐斐暄整理着衣裳,“萃香和雨竹她们想要进来,我没让她们进。”   “那就好。”齐斐暄将衣服穿好,对贞珠道,“咱们出去走走,别让人生疑。”   一直闷在房里不出去,齐斐暄还真怕被人察觉到什么。   贞珠点头,两人一同出去,还没出院子,就迎面遇到过来的谢夫人。   谢夫人身后跟着一群丫鬟婆子,看到齐斐暄,谢夫人笑道:“阿暄,你要出去?”   “我出去走走。”齐斐暄看着谢夫人身后的人,问,“娘这是?”   “娘带了绣娘来。”谢夫人拉住齐斐暄的手,“好孩子,今天娘忙了一整天,刚刚清闲下来。快来让绣娘给量量身,一会儿让她们给你做几身衣裳。”   谢夫人道:“京城里的锦绣坊新进了一批布料,娘差人去买了来,阿暄你看看喜欢什么花样儿,就让绣娘都用上。”   “好。”齐斐暄见谢夫人没发现什么,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到厅中任由绣娘给她量身。   谢夫人在齐斐暄身边,看着齐斐暄的脸道:“阿暄长得好看,娘定然要好好打扮你。”   齐斐暄脸一红,道:“娘不要夸我了,我要不好意思了。”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谢夫人目光落到齐斐暄头上,“阿暄不喜欢戴首饰?也是,带那么多首饰,平白压的头沉。若是没必要,不戴也挺好的。”   齐斐暄心虚的干笑。   实际上,她不戴首饰,完全是因为刚回来还没来得及戴。   齐斐暄道:“娘,大姐和四姐在做什么呀。”   “她们呀。”谢夫人温声道,“你大姐帮娘对了一天的账本,你四姐一直在看书。她本想来看你,只不过听你的丫鬟说你在午睡,就没过来。”   “这样啊。”声音歪歪头,又问,“娘,不是说要见外祖父吗?我们什么时候去呀?”   “你外祖父是镇北大将军,这刚迁都,他的事情多得很。”谢夫人说到这里,有些忧心道,“听说今天京中发现了一个暗道。想必镇北军又要忙一阵子了。”   锦衣卫不可信,禁军又要保护皇帝,能够调出来用的也就只有镇北军了。   齐睿业也是镇北军的人,想必他也要忙起来。   发现暗道的齐斐暄摸摸鼻子。 第120章   绣娘给齐斐暄量了身, 谢夫人道:“听下人说, 阿暄你今日在房里闷了一天?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 我就是不太习惯。过段日子就好了。”齐斐暄道,“娘你不用担心。”   谢夫人点头:“阿暄若是觉得哪里不合适就和娘说。以后也多道院子里走走, 总闷在房里可不好。”   说罢看天色不早,便道:“该吃晚饭了。走罢, 跟娘去吃饭。”   齐斐暄跟着谢夫人一起去了前面。齐如君和齐蓉已经在等着。见到齐斐暄过来,齐如君笑道:“阿暄真实越来越漂亮了。”   “大姐。”齐斐暄眨眨眼, “大姐过奖了。”   “什么过奖不过奖, 和我还说这些!”齐如君上前拉住齐斐暄的手, 对谢夫人道,“娘,阿暄也有十五了, 该给阿暄想看亲事了。”   相看亲事?齐斐暄想到古代女子成亲嫁人后的生活, 头皮都要炸了。谢夫人点点齐如君的额头,道:“你这孩子。阿暄刚回来,我可舍不得让她嫁人。”   齐斐暄也连忙岔开话题:“大姐, 那个,四姐好像有点不高兴。”   齐蓉的确不高兴。齐斐暄一进来就看到她苦着脸坐在椅子上, 那表情就跟弄丢了几百两银子似的。   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听齐斐暄说她,齐蓉打起精神来,勉强笑笑道:“阿暄,我没事。”   这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齐斐暄不太相信。   “她呀,怕是和你苏若姐姐吵架了。”齐如君笑道, “上午还在一起看书呢,苏若一走,她就这样了。”   “我没有。”齐蓉撅嘴,“就是和她说不到一起去。”   “你们自小就在一块,现在才知道说不到一起去?”齐如君过去将齐蓉拉起来,“好了,快些吃饭。你要是实在不高兴,就明儿去找苏若说清楚。”   下人上了饭菜,齐斐暄留下吃完饭,喝过茶,天色完全黑透之后才回自己的院子里。   天已经黑下来了,齐斐暄坐在窗前,开始思索自己将来的路。   刚才在谢夫人那里,齐如君提起她的亲事,想必也是因为她到了年纪的。   大齐的女孩子都是及笄后相看亲事,齐斐暄今年刚满十五,在古人看来,也的确是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一想到嫁人,齐斐暄就头疼。她可不想后半辈子都困在后院里。   她得想个办法,让家里人暂时放下给她相看亲事的心思。   说起办法……或许可以让了尘出面?齐斐暄摸着下巴,决定抽空去和了尘说一声,让了尘来和齐睿业说些“五小姐不能嫁人否则会让国公府出事”之类的话。   这主意好,齐斐暄决定下来,伸了个懒腰,看着窗外皎洁的明月,心情好了很多。   她趁着院子里的丫鬟不注意,把窗户全都打开,从房里跳出来,又跃到房顶上。   齐六和风影就在房顶上守着,见齐斐暄出来,齐六行礼道:“小姐。”   “嗯。”齐斐暄干脆坐到房顶上。清风拂过齐斐暄的脸颊,她感到心旷神怡,便笑着对齐六说,“今天的天气不错,我想要出去看看,你看好家,我和风影一起出去。”   旁边的风影眼睛一亮,冲齐六做了个鬼脸。神勇也不知道从哪儿飞出来,落到齐斐暄肩头,轻轻的叫了几声。   声音委委屈屈的,似乎是在谴责齐斐暄把它忘了。   齐斐暄摸摸它的脑袋:“走,带你去玩儿。你可要跟上了。”   神勇蹭蹭齐斐暄的脸,展翅飞起来。齐斐暄轻车熟路的躲过国公府的护卫,跳到了外面的大街上。   现在还没有宵禁,不过街上也没有多少人,不如原先的齐京热闹。齐斐暄在外面逛了会儿,买了些小玩意儿扔给风影拿着。   这里并不如之前的京城热闹,齐斐暄光了一会儿就有些腻烦,她刚想要回去的时候,却看到街边一闪而过的背影。   还有人的喊声:“楚钦!你要去哪儿?”   还真是巧了!正愁没事干急的慌呢。齐斐暄来了精神,示意风影躲好,她隐藏身形跟了上去。   楚钦骑着马,他听到有人喊就从马上下来,看到到身后跟着的人:“郑巡。”   “楚钦你这是要干什么去?”郑巡上下打量楚钦,“这么晚了,你不在家待着?”   “郑巡,我要去天牢。”楚钦似乎很悲痛,他叹口气,闭眼摇头道,“你就别跟着我了。”   “去天牢?”郑巡惊得声音都大了几分,“你去天牢做什么?”   趴在这俩人身后房顶上的齐斐暄也有几分惊讶。楚钦要去天牢?难不成是要去看齐佩芜?   这两个人的感情已经这么深了吗?还是说这个时空还是受原书的剧情影响的?齐斐暄离他们近了点,盼着他们再说些能够透漏出线索的话。   就听楚钦道:“我要去看你嫂子。”   齐斐暄:???嫂子?   这不是原书里期楚钦和齐佩芜的亲事定下来之后,郑巡对齐佩芜的称呼吗?   怎么回事?齐斐暄挑眉,心道难不成楚钦也重生了?   果真就看到楚钦带着郑巡进了一个没人的小巷里。齐斐暄随着他们进去,然后就听到楚钦问:“郑巡,现在是什么时候?皇上怎么样了?”   “现在快要到戌时了。”郑巡曼一脸奇怪,“皇上……皇上没怎么样啊。”   “不是,我是问你,现在的年号是什么?时元贞,还是利乾?”楚钦问。   “利乾是哪朝的年号。”郑巡差点笑出来,“当然是元贞,今年是元贞十三年,你怎么连这个都不记得了?”   说罢又问:“你说的嫂子是谁?该不会是原来那位假县主?”   房顶上的齐斐暄捂脸轻叹。   果然啊果然,楚钦他果然重生了啊。   也不知道楚钦在弄清楚现在的情况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齐斐暄眨眨眼,满心的幸灾乐祸。这个时候皇帝可还活得好好的,楚钦也没有趁机夺权。而齐佩芜一家人,更是身陷牢狱不能脱身。   不过,大概是原书中的楚钦对齐佩芜的确是情根深种,楚钦居然能够得知齐佩芜被关在天牢里的事,还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啊。   “什么假县主!”楚钦听到这三个字,当即变了脸色,怒道,“别瞎说!”   “我没瞎说……”郑巡无奈,“好好,那到底是不是她?”   “阿芜她在天牢里多久了?”楚钦牵着马,随意选了个方向边走边问,“天牢在哪儿?”   楚钦没想到,他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再起来的时候,就已经换了个地方。   当时他脑子乱糟糟的,耳边只听到下人议论说齐佩芜被下狱的事,脑子里就没头没尾的想起来,齐佩芜全家都被下狱了。   楚钦心里念着齐佩芜,起床打理好自己就往天牢去,只不过出门之后他才发现,他并不认识这里的路。   若不是家里的老奴还在,楚钦真会怀疑他是撞邪了。   郑巡跟在他身后,回答:“你走错了,天牢在南边。至于关了几天……刚迁都过来,她也就被关了两三天。不过听说等诏狱空下来,他们就要去诏狱了。”   “诏狱”楚钦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为什么被抓?”   郑巡皱眉,疑惑道:“因为她不是国公府的女儿,曾经还找人暗害过国公府嫡长女.楚钦怎么连这些事儿都不记得了,要不要找个大夫看看?”   “我没事。”楚钦脸色发白,又问,“迁都是怎么一回事儿?”   “陛下下令迁回齐都啊。咱们现在不就是在齐都?”郑巡一头雾水,“你今天是怎么了?”   “我……”楚钦抓紧了缰绳,问,“我们还在翰林院?”   “自然。”郑巡实在是受不了了,问,“不然我们还能在哪儿?楚钦你没事?”   他当然有事!楚钦的脸色黑下来。他好不容易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没想到一觉醒来却又回到了几年前?   难道之前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不行!楚钦心中憋了一口气,他忽然对郑巡道:“你先回去,我自己去天牢看看。”   “天牢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去看的。”郑巡道,“你自己去,怕是进不去的。”   楚钦脚步一顿。   身居高位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去哪儿都毫无阻碍,没想到以他现在的身份,应该是进不了天牢里的。   楚钦又道:“算了,那我想到处走走。”   “你可小心些,早点回家。”郑巡也不敢非要留下,他嘱咐了两句,就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   等到郑巡的身影完全不见了,楚钦才放开手中的缰绳,任由马匹在路上乱晃,他则是提起跃起,往天牢去了。   正常手段进不去,看样子楚钦要偷偷的进去了。   齐斐暄好奇心起,也跟了上去。   楚钦的轻功不错,几个跃起便到了天牢外。天牢重兵把守,若是贸然进去定要被发现的。楚钦想了想,躲到了暗处,趁人不注意抓住一路过的狱卒拉到阴影中,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换上了狱卒的衣服,他对着外面的月光整理了衣服,又返回去将狱卒腰上的令牌摘下来,光明正大的进了天牢里。   齐斐暄:……   齐斐暄摸摸下巴,跑去看了那狱卒一眼。   只见那狱卒软趴趴的躺在地上,面色青白眼珠凸起,显然是已经没命了。   齐斐暄蹲在狱卒身边看了会儿,见没人发现,便闪身上了房顶,然后气沉丹田喊道:“救人啊!有人死了!”   守在天牢外的官兵闻言,跑过来看到了地上躺着的人。   见果真有人死在这里,官兵连忙寻了能主事儿的人来。齐斐暄在房顶上粗着嗓子学着官兵们的嗓音说:“这人好像是狱卒?他身上的衣裳都没了,莫不是有人冒充他进了天牢?”   “难不成是要劫狱?”齐斐暄丢下一句话,看着下面的官兵如临大敌的模样,对风影道,“咱们进去看看。”   又对跟在她身后的神勇道:“你在外面等着,我和风影有事儿要忙。”   神勇轻轻的叫了声,是答应了。齐斐暄用上轻功,带上风影往天牢里去。   因为多数人在盯着死去的狱卒,再加上齐斐暄动作快,她进天牢没被人发现。   天牢里阴暗潮湿,还有股难闻的味道。齐斐暄捂住鼻子,攀在天牢顶部,躲着人往前行。   她偶尔会弄出动静,不过有牢里犯人们的哀嚎哭叫声掩盖,齐斐暄倒也没被人发现。   很快就找到了关押齐佩芜的牢房。齐斐暄停在不远处,看着楚钦和齐佩芜说话。   楚钦敲了敲齐佩芜的牢门,道:“阿芜!阿芜你没事儿?”   窝在墙角草堆里的齐佩芜抬起头,看见外面的楚钦,干燥的嘴唇张了张:“阿钦!你,你终于来了!”   她从地上爬起来,拖着一双动不了的腿,艰难的爬到楚钦面前:“阿钦救我!”   楚钦蹲下拉住齐佩芜:“阿芜别怕,你先起来,我这就带你离开!”   说着右手握拳往锁上打,那锁“叮啷”一声,纹丝不动。反而楚钦的手受了伤。   齐佩芜心疼道:“阿钦……”   “我没事。”楚钦咬牙说,“阿芜你快起来。”   “我……”齐佩芜落下泪水,而后哭的不可自已,“我的腿坏了,我站不起来了!”   “什么?”楚钦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弄的?”   刚才的动静把和齐佩芜一间牢房的张芸秋惊醒,张芸秋见来了人,哭道:“官爷饶命,我是冤枉的啊!”   齐佩芜深感丢脸,她用脏污不堪的袖子擦干净脸上的污渍,道:“我娘她被吓坏了,你别在意。”   却没想到正好露出她脸上的疤痕,楚钦大惊失色:“阿芜你的脸又怎么了?你怎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怎么了?齐斐暄翻个白眼,她自己作的呗。   原本柯页豆的效果没那么大的,可谁叫齐佩芜她命不好呢?齐佩芜没了齐斐暄的好命格,再加上她自己作死,脸上的伤疤自然越来越大。   而且当初在明月台上,齐佩芜若不是想要把楚明梧推下悬崖,又怎么会自己落下去?   楚钦一说齐佩芜才想起来她的脸,她一直没能够照镜子,不过伸手去摸脸上的时候,她也是能够摸到脸上的伤疤的。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已经毁了,却不清楚究竟怎么毁的,纠结之下,齐佩芜将这盆脏水泼向齐斐暄:“是那个叫齐斐暄的,是她弄得!我的脸是被她毁了的!我的腿也是因为她!我没有得罪她,她却想要让我死!”   扒在齐佩芜和楚钦头顶的齐斐暄:???   要不要点脸啊?你再说一遍是谁干的?   而且……齐佩芜是怎么理直气壮的说出没得罪过她这种话来的?齐佩芜得罪她的地方还少了?   齐斐暄不可置信的掏掏耳朵,确定没听错,心中感慨。   怕是齐佩芜根本就不记得毁容和断腿的缘由,又不好对楚钦交代,所以直接甩锅给她了?   她好委屈哦……齐斐暄面无表情的想。   齐佩芜委屈道:“我变成这样……阿钦你不会嫌弃?”   “你放心,我不会嫌弃你的。阿芜你等着,我这就去找钥匙来!”楚钦说罢,转身去寻别的狱卒,似乎是真的打算找钥匙去。   齐斐暄略一沉思,趁楚钦离开,落到牢房门口,对正偷偷抹眼泪的齐斐暄说:“你说谁毁了你的脸?”   齐佩芜吓得不轻,往后缩了缩:“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怎么进来的?”   “这就不劳你问了。”齐斐暄撇撇嘴,近前道,“哎我说,你刚刚说什么?你说你的脸是我毁的?你的腿也是我弄断的?还说你没得罪过我?”   提起她的脸和腿,齐佩芜心里的恨意迸发出来,她面目狰狞道:“不是你毁的,难道还能是我自己毁的吗!”   “虽然我把柯页豆摁到你的脸上了,但那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你怪的着我吗?”齐斐暄耸耸肩,“柯页豆顶多让你脸上多长几个痘子,可不会让你一激动就满脸流血。至于你的脸为何会这样,我也不知道。”   “再说了,你的腿可就完全是你自己作的,你想把人推下悬崖没得逞,反而是自己掉下去了。”齐斐暄无辜道,“你自作自受罢了。”   齐佩芜咬牙:“那好,腿的事不提。那你说,我的脸是怎么毁的?”   “我怎么知道?”齐斐暄冷笑,“你这么想弄清楚,不如我帮你问问你以前的贴身丫鬟?”   之前齐佩芜做了什么事儿可是都瞒不过她那几个丫鬟的,若是想知道齐佩芜的脸究竟是怎么回事,估计把那几个丫鬟抓来问问就清楚了。   齐佩芜不说话了,她神色阴郁的看着齐斐暄,那个表情仿佛想要杀了齐斐暄一样。   一直在地上躺着的张芸秋看见齐佩芜,眼睛一亮,颐指气使道:“死丫头你在外面干什么!快些把我救出去!不然有你受的!”   齐斐暄撇撇嘴,不理疯疯癫癫的张芸秋,眼神一转注意到去拿钥匙的楚钦回来,便躲到一边看着这里的情况。   拿了钥匙的楚钦回来打开牢门,他不去看求着喊救命的张芸秋,只是伸手去拉齐佩芜,把齐佩芜打横抱在怀里:“阿芜跟我走……”   齐佩芜被出了牢房,一转头看到躲起来的齐斐暄探头往外看。齐斐暄冲她笑笑,齐佩芜心里出现了不祥的预感。   看着齐佩芜出了牢房,齐斐暄清清嗓子,大声喊道:“来人啊!有人要逃!狱!了!”   逃狱二字一出来,牢房里的犯人们炸了锅,有看见楚钦开牢房门的犯人对着楚钦哭喊,想要让楚钦把他们一起救出去。听到动静的狱卒们也赶过来,见果真有人越狱,拔刀道:“大胆!你敢私放重犯?”   别人不知道,这些在大牢里混日子的狱卒们可是清楚的,在这里关着的一家人可是得罪了荣国公的。听说将来荣国公要亲自审问这些人,若是让人把犯人带走了,他们怎么跟国公爷交代?   楚钦也不废话,抱着齐佩芜用上轻功往外飞。齐斐暄当然不会让楚钦逃出去,她捡起角落里的土块扔过去。楚钦一个不防,正被砸到脸上。齐斐暄扔土块时是用了力气的,楚钦被砸的眼前一黑,轻功也使不出来,直直跌下来。   刚落地就被狱卒们用刀架脖子上。齐佩芜心知自己逃不过去,伸手指着齐斐暄藏身的地方道:“那里有人!那里也有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只让齐佩芜遭罪怎么能行~ 第121章   可是却并没有人听她的话。   被指者的齐斐暄冲齐佩芜吐了吐舌头。齐佩芜更加癫狂:“齐斐暄在那里!齐斐暄在那里!她跑进来了, 你们快抓住她!”   狱卒们有起了疑心的往齐斐暄那边看过去,齐斐暄也不再隐藏, 她从角落里跳出来, 满脸笑意的冲狱卒们拱手:“打扰诸位了, 告辞!”   说罢脸色一变, 一脚踹开离自己最近的狱卒, 腾身而起, 往天牢外飞去。   大部分的狱卒都紧张的围着楚钦和齐佩芜二人,齐斐暄忽然出现,他们还以为是楚钦的同伙, 当即吓懵。齐斐暄抓住这个空当,很顺利的逃了出来。   外面等着的风影随着齐斐暄飞远, 落到天牢外没人地方的时候,风影道:“小姐, 您没带面具,你的模样被他们看见了。”   “没事儿,看见就看见吧。他们不一定记得我什么样子。”齐斐暄一脸的无所谓,“再说了, 就算他们记住了又怎么样?他们以后又不一定能够遇到我。”   大齐再怎么民风开放, 狱卒们也是见不到齐斐暄这种千金小姐的。更何况就算真的见了齐斐暄。狱卒也不敢指认不是?   齐斐暄活动了下手脚, 对风影说:“走,咱们去看热闹去!”   风影就和齐斐暄一起透过天窗偷偷往牢里看。   牢里,楚钦和齐佩芜被狱卒们围着。有狱卒问:“头儿,跑了一个, 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请大人来!”领头的狱卒怒道,“先把这两个人押牢里关起来!”   狱卒们就要拉着楚钦和齐佩芜进牢里去。楚钦抱着齐佩芜站起来,看着周围的狱卒,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   他现在已经变回了那个一无所有的楚钦,还要被这群狱卒抓住……要是真的被抓住了,他的抱负怎么办?   楚钦可是清楚的记得,他将来可是当上了大齐摄政王,差一步就能九五至尊!   若是真的被抓住了会有什么后果?到时候他就算能够侥幸逃脱,恐怕也再不能以楚钦的身份出现在大齐!   更何况他现在完全禁不住查探。一旦大齐的官兵查他,就会发现他身后的秘密,到时候怕是他一家十几年的心血都将变为泡影!   这么想着,楚钦摸出身上藏着的短刀,冲狱卒们而去。   狱卒的功夫哪里比得上楚钦?当下就有几人被楚钦划伤,好在楚钦抱着齐佩芜,再加上刀刃短,即便伤了人也不是什么重伤。   有狱卒眼见打不过,转身跑到外面叫人,外头的官兵听闻有人劫狱,也都跑进来,一时间将天牢挤得水泄不通。楚钦见状,想要用轻功逃离,但是他抱着齐佩芜,用轻功的时候就没那么方便了。   刚才人少的时候他抱着齐佩芜往外跑都有些费力,更别提现在了!楚钦的武功很好,可奈何他前世养尊处优久了,再好的武功也难免生疏,他若是抱着齐佩芜,绝对没那么容易离开。   如果真的豁出命去,他应该也能带齐佩芜出去,可他就要受重伤了。   楚钦额头上冒出冷汗,看着周围的狱卒越来越近,最终狠狠心,对齐佩芜说:“阿芜,我们两个人不能都被抓住。”   齐佩芜不安道:“什么”   “我是说……”楚钦一咬牙,“你先委屈几日,我很快就来救你。”   说完也不管齐佩芜什么意见,双臂一震将齐佩芜扔出去,砸倒了最前面的狱卒,然后趁机提气起身飞离天牢。   齐佩芜傻眼了。她看着楚钦离开的背影,久久回不过神来。   她无论如何都没想到楚钦居然会把她丢下!还拿她砸狱卒!   齐佩芜想要爬起来,可是她的腿却动弹不得。刚才楚钦扔她的时候用力太大,她的胸口也隐隐作痛。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齐佩芜不敢置信,她楞了半晌,缓过一口气就撕心裂肺的哭出声。   狱卒们可不管齐佩芜是哭了还是怎么,楚钦跑了,他们不能再看不住齐佩芜。狱卒抓着齐佩芜把她拖到原先的牢里。领头的又专门派了人在外面看着,防着楚钦再来救齐佩芜。   外面看热闹的齐斐暄目瞪口呆:“真狠啊,说扔就扔了?”   “那楚钦和齐佩芜并没有多深的感情,扔下她也正常。”风影撇撇嘴,不屑道,“不过这么干也忒不是东西了。”   “感情不深的话,就不会来劫狱了。”齐斐暄打个哈欠,“齐佩芜被这么对待,怕快要疯了。”   她还真没想到楚钦能干出来这种事。原书里楚钦对齐佩芜可谓是死心塌地一往情深,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儿来?   齐斐暄摸摸下巴:“看来楚钦的真心也有限。”   什么海誓山盟都是假的,估计楚钦关心的人只有他自己。   话音未落,就听到身后有人落下,那人带着杀气向齐斐暄袭来,齐斐暄不慌不忙地躲开,转过头去看见来人,笑道:“哎?楚钦?”   “坏我大事,你留下来吧!”楚钦举起手中短刀就向齐佩芜冲来。   齐佩芜自然不能在原地等死。她闪身躲开,还不忘嘲讽:“又不是我逼你丢下齐佩芜的。是你自己把她扔下的,这也能怪的到我?”   楚钦凶恶道:“你若不碍事儿,我早就带着阿芜出来了!废话少说,拿命来!”   楚钦想伤齐斐暄,风影当然不能让楚钦得逞。风影当即抽出他的长剑与楚钦缠斗在一起。楚钦早已忘光了招式,和风影打起来没一会儿就落了下风,被风影一脚踹出去好远,半跪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   楚钦用袖子擦干净嘴角,强撑着站起来:“你就是齐斐暄?胆子真够大的!”   刚才齐佩芜指着齐斐暄藏身的地方说的话,楚钦也听到了。齐佩芜说齐斐暄在,楚钦还以为是她慌张之下乱说的,现在离的近了,楚钦认出来这就是他曾经见过的齐斐暄!   楚钦前世见过齐斐暄。只不过他前世见过的齐斐暄和面前的这个人,除了容貌和名字之外,没有一点一样的地方。   想到这里,楚钦又说:“不对,你不是齐斐暄!”   “胆子不大怎么拿回自己的东西呢。”齐斐暄离他远了点,忽然起了戏弄楚钦的心思。她道,“我当然不是齐斐暄。齐佩芜没告诉你吗?我是来索命的孤魂野鬼,我的目的就是让你和齐佩芜尝尝我吃过的苦。”   听闻此言楚钦大惊,他也顾不得报复,转身跳下房顶。风影去看的时候,只见楚钦踉跄跑远的背影。   “这就跑了?”风影冷哼,“我还以为他有多厉害呢。”   “不跑怎么办,他又打不过你。”齐斐暄走到风影身边,和他一起看下面的街道,“走吧,该回家了。”   风影挠挠头,问齐斐暄:“小姐,您说您是孤魂野鬼……”   “怎么?”齐斐暄把散落的头发掖回耳后,“你怕了?”   “没有没有!”风影连忙解释,“小姐才不是孤魂野鬼呢!只不过这么说不吉利。”   “这有什么。”齐斐暄道,“只是说说而已。”   风影“哦”了一声,又问:“小姐,楚钦要是把您说自己孤魂野鬼的事说出去怎么办?”   这孩子笨的哦……齐斐暄摇头,“你放心,他不敢的。”   楚钦怎么会把这件事说出去?难道他要和别人说“我昨天去劫狱的时候听到齐斐暄说她是鬼”这种话吗?   若说楚钦编个别的由头,容易被听出漏洞不说,这种话要是被齐睿业听到了,估计是要上门打死楚钦的。   “那我们要把楚钦劫狱的事告诉国公爷吗?”风影问,“楚钦再来劫狱怎么办?”   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风影道:“师父叫你的时候,是不是只让你练功了?”   “啊?”风影疑惑,“怎么?”   “这事儿我没法和我爹说。让管天牢的人会和我爹说就好。”齐斐暄看着满脸懵懂的风影,头疼道,“我说的话,怎么跟我爹解释我如何知道这件事的?”   风影若有所思的点头:“这样啊。”   “行了,你别说话了。”齐斐暄扶额,“天色不早了,咱们先回家吧。”   “不过……”齐斐暄看着空中一轮明月道,“回家之前,得先去拜托师父一件事。”   风影好奇,又不敢问,和齐斐暄一起往齐宅的方向去了。   齐宅里,众人都睡下了,只有了尘的院子里还灯火通明。   小道童打着哈欠往抱着书籍往了尘的房内走,刚到门口就遇到了从天上落下来的齐斐暄,吓得他差点把手里的东西扔了。   齐斐暄忙道:“别怕,是我!”   “公子……哎?”小道童的声音拐了个弯,听出是齐斐暄的声音,惊异的看着齐斐暄,“公子您这是?您的模样怎么变了?您怎么穿着女孩子的衣服?”   “……你看错了,这是男孩子穿的。我脸上带着面具呢,当然不一样了。”齐斐暄拎起襦裙的裙摆,问他,“师父睡了吗?”   小道童咬咬下唇,满脸纠结:“真的是男孩子穿的吗……”   听到齐斐暄问,他连忙道:“还没有呢!道长都是看书看到子时才睡。今日神医刚走,道长说好容易没人烦,他要好好看书。”   神医?齐斐暄这才想起来陈稳帮过她之后,跟着迁都的队伍一起到了齐都。这些日子也在她这里。只不过陈稳痴迷医药,没怎么出现在人前罢了。   “我找道长有点事儿。”齐斐暄弯腰摸摸小道童的头,“麻烦小道长通禀一声?”   小道童脸一红:“道长说了,如果是公子来,就不用通禀了,请公子直接进去就是。”   齐斐暄揉揉小道童的头,说了句:“谢谢小道长。”就随着小道童进了房内。   房内,了尘正在灯下翻看古籍,小道童将怀里的书籍放下:“道长,公子来了。”   齐斐暄行礼道:“师父。”   “这么晚了,你过拉力是有什么事?”了尘将书放下,示意齐斐暄坐下,又让小道童出去,才说,“想开了?想当指挥使了?”   怎么还没忘了这个……齐斐暄无奈,她眼睛一转,脸上浮现出笑容,道:“我想开了啊。但是师父你看,我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回到国公府之后想必我爹娘就会给我相看亲事了。到时候我嫁了人,还怎么做指挥使啊。”   了尘抬眼:“嗯?”   “所以……师父你能不能出面和我爹娘说一声,暂且不让我嫁人好不好?您就说是您算出来的。”齐斐暄托腮,“徒儿不想嫁给连面都没见过的人。”   “就为了这个?”了尘问,“和谁学的这么会骗人?”   “张芸秋!”齐斐暄毫不犹豫,“以前她就总说师父您说过我不能过好日子!还拿这些话骗齐魏!”   了尘嘴角一抽:“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容雅,去做指挥使。”   “说这个也太早了吧。”齐斐暄歪歪头,“卢瑁可还在任上呢。”   虽说发现了暗道,疑似是卢瑁玩忽职守,但周容雅那温和的性子,应该不会因为这个就把卢瑁怎么样……吧?   再怎么说也得过一段时间,让卢瑁犯了更大的错误再下手吧?   “他也没几天了。”了尘却这么说,他起身,看向外面的天空,“你做好准备。”   外面起了风,风从窗口吹进来,将了尘的道袍衣角吹起,了尘背对着齐斐暄道:“明天我会去国公府。今天天晚了,你快些回去吧。”   齐斐暄应下,和了尘告辞后,拉着风影赶回国公府。   国公府的人都歇下了,只有巡夜的人打着灯笼巡视。   齐斐暄翻过墙,躲开他们后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院子里,见院中安静,知道自己没被发现,便悄悄回去,和贞珠说过一声后睡下。   *   第二天一大早了尘就来了国公府。   齐睿业是见过了尘的,他将了尘请到厅内,让人上了茶,对了尘道:“道长今日来此,所为何事啊?”   了尘喝了口茶,道:“没事就不能来了?”   齐睿业早就习惯了了尘的脾气,他只当了尘没说话:“许久不见,道长还是没变样。”   了尘并未接话,他喝了一会儿茶,才道:“贫道今日前来,是为了府上的五小姐。”   “阿暄?”齐睿业吓了一跳,“阿暄怎么了?”   “没怎么,只不过五小姐命格特殊,虽有大福气,却不能太早嫁人。”了尘道,“否则会伤及己身。”   齐睿业手一抖,问:“道长所言是真?”   “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了尘闭眼,放下茶杯,“你若是不信,大可以试试。只不过到时若是出事,可别来找我救命。”   齐睿业道歉:“道长勿要恼怒,晚辈只是太过讶异。阿暄她……不知阿暄她何时能够嫁人?”   “这要看机缘。”了尘甩动拂尘,起身道,“姻缘一事强求不得,荣国公不要着急,时候到了,五小姐自有好姻缘。”   说完这些话,了尘便离去。等齐睿业反应过来想去送他的时候,却没看到了尘的身影。   齐睿业自然不会怀疑了尘说过的话,他在厅内沉思一会儿,去了后院谢夫人那里。   *   后院,齐斐暄听齐六说了尘来过,心里知道她不嫁人的事八成是成功了,高兴的吃过早饭,去花园散步。   荣国公府的花园很大。若是真的游园,可是要坐软轿的。不过齐斐暄没有那么娇弱,她带着贞珠如宝和萃香雨竹几人走着去了花园。   正是夏天,花园百花齐放,齐斐暄在花园里走了一会,看到几个下人在搬一块石头。   石头?齐斐暄看着那块石头眼熟,走上前去问:“你们在做什么?”   不知怎得,齐斐暄问完就觉得身后萃香的情绪有些不对。她没放到心上,只去看那石头的模样。   下人见是齐斐暄都吓了一跳。反应快些的道:“这是那位五小姐找到的石头……”   有个机灵一些的拉住他,恭恭敬敬的说:“回五小姐的话,管事的要我们把这块石头搬出去。”   “哪位五小姐?为何要……”齐斐暄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她想起来了什么,问,“是之前那位五小姐找到的福寿喜的石头?”   怪不得齐斐暄觉得这石头眼熟,原来她之前去国公府参加齐佩芜的及笄礼的时候就见过这块石头!当时说是齐佩芜出门捡到的,张芸秋还夸了齐佩芜一通呢!   下人面露尴尬:“是。”   齐斐暄和前面那位小姐的恩怨他们这些下人都听说过,如今让这位小姐看到之前那位留下来的东西,怎么说都有些不好。   齐斐暄就问:“这石头也不好带,怎么到了这里来了?”   从旧都道齐都,可是有不短的路途,这石头又巨大,弄到这里绝对不容易。   “是……是那位五小姐说这石头花纹难得,就让带着了。”下人头都不敢抬,就怕齐斐暄和齐佩芜一样,一生气就罚他们挨板子,“后来您回来了,老爷没空管这块石头,没人提这石头的事儿,就把它带到这里了。今儿管事来后花园的时候看见了,就让我们把石头弄走。”   下人话音刚落,萃香就骂起来:“呸!什么之前的五小姐现在的五小姐?五小姐只有一个!你们还敢认那鸠占鹊巢的东西做五小姐?怎么,还没受够她的欺负?要不要我禀明夫人,赏你们去跟着她?”   说话的下人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小姐恕罪,小姐恕罪!奴才嘴贱,是齐氏罪人!是齐氏罪人!”   “行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你们忙吧,我去别处看看。”齐斐暄离开这里,转而去了湖边。   路上她问:“萃香,你似乎不喜欢原先的那位五小姐?”   萃香脸色一白,眼眶里蓄了泪水:“回小姐的话,奴婢……奴婢……”   “有话直说就是。”齐斐暄道,“不用害怕,我又不会怪你什么。”   她就觉得萃香在看到那块石头的时候表情不对,现在看来,是因为萃香有难言之隐?   “是。”萃香用袖子擦干净忍不住滑落的泪水,道:“奴婢原先有个姐姐,比奴婢大了三岁。有一年夏天,姐姐给……给齐氏送冰,因为冰化了些,齐氏就让人把冰块倒在姐姐身上,姐姐她……她回来后大病一场,就去了……”   说罢捂着脸哭起来。   原来是和齐佩芜有仇啊。齐斐暄拍拍萃香的肩膀:“没事儿,齐氏已经遭报应了,你姐姐的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萃香带着哭腔答应:“嗯……谢谢小姐。” 第122章   到底是在主家面前, 即便这个主家再温和,萃香也不敢放肆, 很快就收了眼泪。齐斐暄见她没事儿了, 就带着丫鬟们到了湖边亭子里坐了会儿。   荣国公府占地极大, 故而即便只是后花园的湖也不小, 齐斐暄坐在凉亭里, 几乎都看不到湖水边际。   远远地看过去, 似乎只能看到湖中央的小岛。   岛上有亭台假山,齐斐暄往岛上看了一眼道:“那湖心岛看上去倒是有趣。”   雨竹道:“奴婢听上了年纪的嬷嬷们说,以前国公府的夫人夫人小姐们都会在那湖心的小岛上办诗会宴会呢。”   “只不过后来迁都了, 那湖心岛就没人去了。”雨竹可惜道,“不知道现在那里是什么样子。”   “既然没人去了, 想必那里也慢慢的废弃了。”齐斐暄道,“我们去别处走走吧。”   她起身带着丫鬟们离开凉亭, 往前走了几步问:“湖里有鱼吗?”   “哎?”雨竹没想到齐斐暄会问这个,愣了一下道,“有的,以前湖里养了好几种锦鲤呢, 只不过这十几年没有人用心照料, 湖里的鱼都变野了。”   听说湖里有鱼, 齐斐暄心里一动:“去准备一下,我们在这里钓鱼吧。”   反正也无事可做,在这里钓鱼消磨一下时光也不错。   湖边有地势平缓些的地方,那里能够容人坐下。萃香找人搬了椅子过来, 齐斐暄道:“换成蒲团吧。”   萃香就让下人拿了蒲团来。雨竹也将鱼竿拿来,她将诱饵挂到鱼钩上,把鱼竿递给齐斐暄。   鱼钩被甩进水里,齐斐暄坐到蒲团上,看着水面的动静,不一会儿就有鱼儿上钩。   齐斐暄把鱼拉上来,再将鱼钩放下去,还没还得及放手就又有鱼上钩。齐斐暄只得又将鱼弄上来放桶里。   萃香看着那桶活蹦乱跳的鱼道:“小姐真厉害!这鱼要送去后厨吗?”   “还是算了。”齐斐暄将鱼扔进贞珠抱着的小木桶里,“这鱼应该不好吃。”   那鱼挣扎了一下,贞珠一个踉跄,问:“那小姐,这鱼怎么处理啊?”   “等我们走的时候,就把它们放了吧。”齐斐暄道,“反正也不想吃。”   贞珠答应一声,可旁边却传来不赞同的声音:“这鱼多肥啊,烤来吃多好,放回去也太可惜了!”   齐斐暄手一抖,差点儿把鱼竿扔了。她转头看去,见比自己高一头的齐凌站在不远处。   齐凌跑过来看着贞珠抱着的木桶道:“这湖里的鱼可聪明了,我以前想要钓鱼,都没能钓上来。还是阿暄厉害,一下子就钓上来这么大的一条!”   见齐凌眼睛都快要粘在那条鱼身上了,齐斐暄看了眼贞珠,贞珠将木桶递给齐凌。   齐凌开心的接过去,一眼看到水面的波动:“阿暄快点!又有鱼上钩了!看样子是条大鱼,你放着别动,让哥哥来……”   不等他说完,齐斐暄抓住鱼竿直接将鱼拉出水面,“吧唧”一声把鱼摔到地上。   那条鱼到了地上还不老实,挣扎着一蹦半人高,在地上到处跳。   齐凌傻眼:“阿暄你……力气好大。这鱼我都不一定能直接把它拽出来。还好鱼竿结实,不然怕就要断了。”   “……我以前什么事都要自己做,时间长了,力气就大了。”齐斐暄将鱼竿收起来,“哥哥你怎么在这里?”   “我正好有空,就过来走走啊。”齐凌弯腰把正乱蹦的鱼摁住,又抓着它的尾巴把它拎起来放到木桶里,对跟着他的小厮道,“去拿东西来。”   他把木桶放下,然后直接坐到齐斐暄身边问:“齐魏那家人对你不好吗?你放心,哥哥会替你出气的!爹审完了他们,哥哥就去揍他们一顿!”   说着脸上的表情狰狞起来:“哼,张芸秋居然敢做出那种事……我绝对不会让他们好过!”   齐凌拍着胸脯对齐斐暄道:“阿暄你放心,哥哥给你讨回公道!”   国公府的人一向护短,齐凌自然也护着自家人。更何况他自小时候就看齐佩芜不顺眼,只不过念着好歹是自己妹妹才没有为难她。   现在得知齐佩芜不是亲妹妹,齐凌自然也就不忍她了。   尤其是知道齐佩芜明知道自己身世还不把真相说出来,眼睁睁看着齐斐暄在颖欣伯府受苦的时候,齐凌恨不得掐死齐佩芜。   “谢谢哥哥。”齐斐暄问,“爹要去审齐魏一家?”   “是啊。皇上说让爹亲自审他们。”齐凌道,“我看把他们全家都押到菜市口砍了才好!大哥却说要把他们流放到北疆。”   话匣子一打开,齐凌就有些收不住:“大哥说让他们死了太便宜他们,让他们活着受罪,他们才知道悔恨。还有啊,我听爹说昨天有人去劫狱,差点把齐佩芜给带走,好在被拦住了。”   “我听说齐佩芜昨天就和疯了一样满嘴胡说,说昨天你去了天牢里,还说你去吓唬她。”齐凌气道,“就会胡说八道!”   这还真不是胡说八道。齐斐暄咳嗽两声转移话题:“对了哥哥,我记得我回来的那天好像见过齐佩芜,她的脸是怎么回事儿?怎么还流血呢?”   当时齐佩芜的脸就已经裂了口子。但那个时候没人在意她究竟是怎么了。   当时对于在场的人来说,就算齐佩芜的脸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也比不上换孩子这种事儿来的出人意料。   毕竟谁能想得到这世上会有张芸秋这种人呢?   齐凌道:“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她遭报应了吧?”   他想了想,又道:“你要是好奇,哥哥就派人去天牢问问齐佩芜。”   兄妹在湖边说着话,不远处有一群粗使丫鬟经过,其中穿着抹布衣裳一脸苦相的看见齐斐暄在河边坐着,眼里闪过一丝什么。   她停了下来,站在那里盯着齐斐暄的背影看了半天。   领头的丫鬟察觉到有人落队,回头喊道:“红花!你怎么不跟上?若是再不把花园打扫干净,管事嬷嬷怪罪下来就让你一个人领罚!”   红花一抖,想到以前她威风凛凛,如同小姐一般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生活,再看看现在……红花恨的咬碎一口银牙。   旁人她是不敢怪的,于是就怪上了齐斐暄。在她心里,若是没有齐斐暄,齐佩芜的身份没有被发现,她还能跟着齐佩芜当高高在上的大丫鬟。   又怎么会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可好,只要是个人就能将她呼来唤去,没有一刻得闲。她跟着齐佩芜的时间长了,又怎么受得了这种罪?   红花就记恨上了齐斐暄。她跟在队伍里,咬着牙跟着前面的人走了会儿,见领头的丫鬟终于不再注意她,才偷偷的溜走。   溜到湖边,红花看到齐斐暄还坐在地上和齐凌说话,心中的恨意更甚。她低着头,轻手轻脚的走到离齐斐暄不远的地方。   萃香见她过来,问:“你是谁?你过来有什么事儿吗?”   贞珠也好奇的看着她。红花不答话,她往前走了两步,趁萃香和贞珠没反应过来,迈腿就向齐斐暄冲过去,想要把齐斐暄推到湖里!   正说话的齐斐暄察觉到不对劲儿,还没来得及起身就被反应快一步的齐凌拉着站起来。藏在暗处的齐六当然不能看着齐斐暄有危险,他推开想要上前的风影,如同离弦之箭般飞出去,一把抓住红花扔到湖里。   红花一阵头昏目眩,再反应过来时浑身都已经被水浸湿。她懵了一会儿才如同大梦初醒般,踩着脚下粘腻的污泥爬上岸。   齐六护在齐斐暄身前,怕红花再做出什么过激的事。齐凌认出她是齐佩芜身边的红花,瞬间就暴跳如雷:“是你?你想干什么?大了你的胆子了,敢来冲撞阿暄?”   齐斐暄整理好衣服上的褶皱道:“她是谁?”   “是齐佩芜的丫鬟,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齐凌让齐斐暄躲到自己身后,“跟齐佩芜待在一起的时候久了,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害人了!”   齐凌喊道:“来人!把押到我娘那里去……”   说到一半停下来,又道:“算了,直接打死吧!”   这回红花是真的怕了,她跪在地上发抖道:“公子饶命!公子饶命啊,奴婢不敢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现在知道怕了?你早干什么去了?”齐凌一甩袖子,拉着齐斐暄走到一旁,“阿暄乖,不要管她了。咱们去别处,哥哥给你烤鱼吃。”   有人上来把红花拉走,齐斐暄想了想道:“哥哥等等。”   “怎么了?”齐凌问,“阿暄你要给她说情吗?”   “不是,我就是想知道,齐佩芜的脸是怎么回事儿啊?”齐斐暄歪歪头,好奇道,“红花是齐佩芜的丫鬟,她应该知道的吧?”   “也对。”齐凌道,“先放开她,听她说说齐佩芜的脸究竟是怎么了。”   红花被放开,刚才心里的一口恶气散去才知道害怕,她伏地道:“公子饶命,小姐饶命啊……”   “齐佩芜的脸是怎么回事儿?”齐凌问,“说清楚。”   听齐凌说起这个,红花脸色一白,她慌乱的缩成一团,道:“奴婢不知……”   齐凌懒得和她废话,只道:“快说!”   红花吓了一跳,只能支支吾吾的回答:“是小姐……她摔了额头,又被柯页豆毁了脸,小姐说那样不好看,就逼着奴婢去找药。”   “找到了?”齐凌问。   红花道:“找到了……是,是一种叫玉骨膏的东西,小姐用了之后脸就好了,可是不能哭也不能笑,不然脸就会裂口子。”   “玉骨膏?”齐凌冷哼,“亏得你找得到这种东西。”   这种东西?齐凌好想知道那是什么?齐斐暄问:“哥哥,玉骨膏是什么?”   “小孩子不要乱问。”齐凌咳嗽一声,对小厮道,“带她下去,交给夫人吧。”   红花哀嚎着被拉走,齐斐暄眨着眼睛看齐凌:“哥哥,玉骨膏是不好的东西吗?”   看着一脸单纯无辜的妹妹,齐凌觉得他不能让自己妹妹听到不好的东西,就揉揉齐斐暄的头道:“乖,阿暄跟哥哥走,哥哥烤鱼给你吃。”   正好去拿东西的小厮回来,小厮将木炭火石油盐酱醋等东西放好,又把几条活蹦乱跳的鱼处理好后架起了火堆把鱼放上去。   齐凌拉着齐斐暄坐到火堆旁,对齐斐暄道:“阿暄我和你说,我早就想要把这些鱼烤来吃了,奈何抓不住它们。下次你要是再来钓鱼,就叫上哥哥,哥哥帮你把鱼烤来吃!”   “……好。”齐斐暄看着忙前忙后的小厮,再看看坐在火堆旁说话的齐凌,心道这鱼好像不是哥哥你烤的。   不过小半个时辰小厮就将鱼烤好递给齐斐暄,齐斐暄咬了一口道,齐凌忙问:“阿暄怎么样?”   “还好。”齐斐暄想了想回答,“好吃。”   齐凌高兴起来:“我就说吧!阿暄我跟你说,大哥他都夸我烤鱼好吃呢!”   齐斐暄笑笑,看着大口吃烤鱼的齐凌,也来了几分胃口,慢慢的将鱼吃掉。   齐凌又递给齐斐暄一条,齐斐暄摇头:“谢谢哥哥,我吃饱了。”   “哎?那好吧。”齐凌把剩下的鱼吃掉,然后笑着说,“这里的鱼野了十几年,果真是肥美。”   齐斐暄点头。不说别的,古代无污染的湖水里的鱼吃着放心些。这要是后世,从河里钓上的鱼若是不好好处理,齐斐暄都不敢吃。   齐凌还想说什么,就有小厮跑来,小声对齐凌说了几句话。齐凌的脸一下子就苦下来:“好吧。阿暄,爹叫我过去,我先走了,你自己在这里玩好不好。”   看他把自己当成小孩子,齐斐暄笑道:“好。哥哥你去吧。”   齐凌这才离开。齐斐暄又在湖边散了会儿步,才回到自己院子里。   谢夫人已经在院子里等着了。见齐斐暄回来,谢夫人上前一把抱住齐斐暄:“好孩子,娘听说红花想要把你推到湖里去,可吓死娘了。”   “娘,我没事儿。”齐斐暄窝在谢夫人怀里道,“您不用担心。有哥哥和齐六在呢。”   “阿凌那孩子,一点都不靠谱。”谢夫人拍拍齐斐暄的后背道,“好在还知道护着你。他没有欺负你吧?他总喜欢欺负人,就连你大哥都被他戏耍过。”   齐斐暄笑起来:“哥哥很好,我很喜欢哥哥。”   “那就好。”谢夫人道,“绣娘给你做的衣裳已经做好了,娘给你找了相称的首饰,你看看喜欢那一套?”   “不用了娘。”齐斐暄道,“我无所谓的。”   谢夫人爱怜的笑。   母女两个正说着话,就听外面有人声传来,谢夫人身边的李嬷嬷进来道:“夫人,宫里来人了!”   “宫里?”谢夫人问,“宫里怎么来人了?”   “是崇安公主身边的嬷嬷来了。”李嬷嬷道,“说是公主的命,来看看五小姐。”   “崇安公主?”谢夫人问齐斐暄,“阿暄认得她?”   “认得的。”齐斐暄回答,“当初春华宴上认识的。”   谢夫人就道:“那你跟着娘一起去见嬷嬷吧。”   齐斐暄乖巧的点头,随着谢夫人一起去了花厅。   嬷嬷正在花厅内喝茶,谢夫人一到,嬷嬷就站起来行礼:“老奴见过谢夫人。”   “嬷嬷不必多礼。”谢夫人道。   嬷嬷便抬头,看到齐斐暄后,她笑道:“这位就是五小姐吧?公主说的没错,五小姐真是温柔娴静,如同花儿一般地美人儿呢。”   听到有人夸自家孩子,谢夫人自然高兴,她笑道:“公主过奖了,嬷嬷快请坐吧。”   嬷嬷连忙摆手:“夫人不必客气,老奴此次前来,是替公主下帖子呢。上次春华宴时,公主见过五小姐一面,就总说要请五小姐入宫玩耍,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五小姐回到家里,我们公主就让老奴来请小姐了。”   所谓的“没机会”是因为什么,谢夫人和齐斐暄心里都明白。   无非就是张氏不愿意让齐斐暄和公主的关系好,所以胡诌了借口说齐斐暄病重,不让齐斐暄出门罢了。   嬷嬷心里也跟明镜一样,所以名没有挑明,她道:“后日若是五小姐得闲,可入宫中与公主一叙。到时老奴会带人来接小姐。”   谢夫人看向齐斐暄,见齐斐暄点头才道:“自然是有空的。”   “那老奴就回禀了公主,后日来接小姐入宫。”   嬷嬷说完便告辞离去,谢夫人送她离开,回来后对齐斐暄道:“阿暄,你去宫里可千万要小心,若是觉得哪里不好,就推说不舒服,早些回来。”   齐斐暄点头:“好的,我知道了。”   “皇家之人可不好相处。”谢夫人叹口气道,“阿暄在宫中一定要谨言慎行。”   齐斐暄答应下来,谢夫人送齐斐暄回了院子里才离开。   谢夫人刚走,齐斐暄回到房里,就见外面的树枝晃动。   她听到细微的打斗声传来。齐斐暄嘴角抽了抽,知道时风影和齐六又打起来了,她对房里的丫鬟道:“你们先下去吧。”   贞珠萃香几人退到外面,关上了房门,齐斐暄才道:“出来。”   树枝抖了几下,风影和齐六出现在房内。   齐六面无表情,风影满脸是伤,见到齐斐暄,风影差点哭出来:“小姐,齐六他打我!”   “怎么回事儿?”齐斐暄扶额,“你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风影摸了下嘴角的伤,呲牙咧嘴道:“刚才在湖边,那个叫红花的丫鬟要伤您的时候,我想要去救您,可是被齐六推开了!”   风影不满道:“齐六太坏了!我抱怨了几句,齐六就动手打我!”   齐六表情未变,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公子不知道你的存在,你若是出去,会惊动公子,到时候恐怕小姐会被牵连。”   国公府忽然蹦出来一个外人,想想就可怕。只不过……齐斐暄道:“齐六你好好说就好,为何动手打人?”   “回小姐,风影太烦人了。”齐六道,“他一直说个不停,属下让他闭嘴,他还不听。属下觉得烦,就动手了。”   这还真是……齐斐暄叹气,无力道:“你们好好相处,不要再打架了,总打架像什么样子。”   齐六答应。风影也别扭的点头。   齐斐暄看着风影委屈的表情,忽然想到以前刚见到他时,他的模样。   那个时候的风影还叫齐眠,他经历了大难,躺在病床上时真的像一个老人一样沧桑成熟。   现在却恢复了少年人的稚气活泼。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啊。齐斐暄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暄暄就要入宫了!猜猜暄暄会遇到谁呢嘿嘿嘿! 第123章   劝和了这两个人,齐斐暄想到红花所说的玉骨膏, 心中疑惑, 就问:“对了, 齐六你知道玉骨膏是做什么的吗?”   齐六脸上出现了几分难堪的神色。他犹豫了一会儿, 斟酌着说:“是那些小妾外室固宠用的东西, 据说能令容颜不老, 但伤及根本。正经人家根本不会用这些东西。”   原来是这样。齐斐暄恍然大悟。怪不得齐凌不告诉她,在古代这种东西可拿不到台面上来。   估计齐佩芜的脸变成那样,也有玉骨膏的功劳。齐斐暄让风影齐六退下去,在房中想起事情来。   好在不管齐佩芜变成什么样子,她都不能翻身了。   唯一有些令人头疼的是楚钦,楚钦居然也重生了,这就很不对劲儿了。   不知道楚钦以后会不会逐渐恢复在这个时空的记忆呢?   不过,不管他恢不恢复, 估计都无力改变现在的情形。毕竟皇帝没有死, 朝中人心稳定,楚钦想要作妖, 难度可不是一般的大。   想通这一点,齐斐暄就放下了心。   *   约好入宫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这两天谢夫人亲自教了齐斐暄一些入宫要用到的东西, 等嬷嬷来了,谢夫人忐忑的将齐斐暄送到入宫的马车上。   古代皇权至上,即便只是出宫接人的马车,也是华贵非常。有护卫在前面开路,路边众人具都回避。齐斐暄坐在车上, 身边带着的是雨竹和贞珠二人。   一路上,贞珠紧张的不得了,她道:“小姐,咱们就要去宫里,您害怕不害怕啊?”   “我怕什么?”齐斐暄笑了,“有什么好怕的。”   虽说皇宫不是什么好地方,但是齐斐暄又不是进去就不出来了。再说了,她爹好歹是荣国公,即便她犯了什么错,只要不是欺君谋反之类,想必也不会被怪罪。   再说了……齐斐暄她见过周容雅,知道周容雅性子温和,所以并不怎么怕周容雅。   更何况她这次是去见崇安公主的,又不会见到周容雅,她怕什么!   想到这里,齐斐暄道:“贞珠也不用怕,你现在是国公府的丫鬟,要拿出大丫鬟的模样来。”   贞珠答应,可她的手还是冰凉。雨竹便抓住贞珠的手小声说:“不要怕,咱们小姐都不怕呢。”   贞珠点点头,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不过她还是很震惊,她以前就是伯府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丫鬟,现在却能够跟着小姐进皇宫里看一看!   这在以前的她看来,是连做梦都不敢想的事!贞珠在车上坐好,等着马车到宫中。   路上行人已经回避,故而马车行驶的就快了些。加之国公府离着皇宫近,所以齐斐暄很快就到了皇城内。   在皇城内就不能再坐车了,齐斐暄下车随着嬷嬷步行,往崇安公主的宫殿走。   崇安公主所居宫殿名为永宁宫,齐斐暄跟着嬷嬷行至宫中殿内,就听到崇宁公主的声音:“阿暄,你终于来了!”   齐斐暄抬起头,就见一身红衣神采飞扬的崇安公主走过来。   崇安公主生的貌美,再加之她现在并没有像原书里那样失去了丈夫和孩子,故而眉目间尽是光华。   这会儿即便齐斐暄是个女孩子,她也被崇安公主的美貌晃得愣了一会儿,等到崇安公主近前时她才反应过来,行礼道:“公主殿下。”   “不必如此多礼。”崇安公主扶住齐斐暄,“我早就想见你,可惜皇兄不让我出宫,不然我早就去找你玩啦。”   说罢还撅嘴道:“哼,皇兄他还不是经常……”   旁边的嬷嬷见状连忙拦道:“公主!”   “行了,我知道了。”崇安止住话,拉着齐斐暄往前走,她道,“阿暄近些日子越来越漂亮了,之前见你时,总觉得你面色不好,不过现在你回家了,神色可好多了。”   齐斐暄道:“那是自然。”   最终崇安在殿内软榻旁边停下。对齐斐暄道:“阿暄,今天我们要好好地说说话,不然等以后我成亲了,咱们就难见面了。”   成亲?齐斐暄问:“你和安庆侯世子的事儿定下来了?”   “是啊。”说起这个,崇安脸上浮起一片红晕,她道,“九月是个好月份,我就要成亲了。”   这个成亲的日子还是和原书里一样,选的是九月份啊。齐斐暄有些感慨。   原书中给崇安公主选的日子也是九月,但是因为皇帝驾崩,崇安成亲便推到了三年后。   三年后朝中大势尽被楚钦把握,楚钦对于皇帝的亲美灭自然是不知怎么上心的,故而崇安的婚礼办的极为简陋。   后来崇安更是出了在逃亡途中丢了孩子这种事……   “阿暄?你在想什么?”崇安发现齐斐暄出神,戳了戳齐斐暄的额头问。   齐斐暄反应过来,笑笑道:“没什么。听说安庆侯世子一表人才,我在想你们两个是天作之和。”   崇安公主的脸红得更厉害了:“阿暄你就会乱说!”   她道:“在殿内无事可做,不如我带你去宫中御花园走走?”   齐斐暄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好呀。”   嬷嬷和丫鬟们早就备好,听崇安公主说要去御花园,便陪着一起往御花园中走。   宫中的御花园要比荣国公府的后花园大。齐斐暄与崇安公主一同行至园内。正是夏天,园内百花齐放,崇安公主道:“皇兄说,这里的花都是母后选的。父皇嫌俗气,母后就笑话父皇,说俗气的是他的心。”   崇安有些伤感:“可我都不记得父皇和母后的样子了。”   先帝在十几年前驾崩。那个时候崇安还只是一个六岁的小孩子,能记得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先皇后更是去得早,留给崇安的记忆也没有多少。   不过崇安也只是稍微失落了一会儿就重新开心起来。她道:“不过我有皇兄。皇兄待我好。阿暄跟我来,我带你看皇兄送给我的孔雀!”   齐斐暄就跟着崇安一起往养着孔雀的园子去。   御花园里大大小小的园子多,齐斐暄随着崇安公主行了一段路,就到了专养孔雀的园子里。园里的宫人见了崇安公主连忙行礼,崇安道:“起来吧,孔雀都在哪儿呢?”   宫人道:“正在园中嬉戏。”   说罢在前面带路,领着崇安往前走,走了不远,果真看到孔雀翠绿的羽毛。   崇安公主指着那边道:“阿暄你看,那就是皇兄送我的孔雀!漂亮吧!”   “嗯。”齐斐暄说,“好看。”   “可是它很少开屏。”崇安叹气道,“我又不能一直看着它,每次它开屏我都看不到。”   那孔雀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声音,小脑袋歪过来看了齐斐暄一眼,齐斐暄脑海中闪过什么,鬼使神差的说了句:“不用难过,总能看到一次的。”   话音刚落,那只孔雀从树上落下来,“刷”的一声展开尾羽。   还真开屏了!齐斐暄看着孔雀的眼睛,总觉得孔雀能够听懂她在说什么。   齐斐暄冲孔雀眨眨眼,孔雀轻轻的叫了一声。   它果然通人性?齐斐暄对他说:“过来?”   崇安惊得张大嘴:“哎,真好看……”   孔雀脑袋往四处看看,迈着腿往齐斐暄和崇安这边来。崇安公主看着孔雀尾羽漂亮,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那孔雀也不在意,围着两人转了一圈就收了尾巴,展翅飞到园中假山上去了。   崇安公主开心道:“阿暄你说它会开屏,它就开屏了,它还听你的话过来了!阿暄你真厉害!”   齐斐暄连忙摆手:“不不不不是我!”   “就是你!”崇安公主道,“我听人说过,了尘道长给你批命时,就说过你的命好,是逢凶化吉心想事成的命呢!”   “若是真的逢凶化吉,我也就不会被张芸秋换到伯府去了。”齐斐暄苦笑。   “那不一样!”崇安公主的眼睛亮晶晶的,“古人得到大福气之前比要经过大难,阿暄你大难之后,可就是好命了!”   相同的话了尘也说过,只不过……齐斐暄问:“哪个古人说的?我怎么没听说过?”   崇安公主眉眼弯弯:“是我嘴里的古人说的!”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捂嘴轻笑起来。   齐斐暄也跟着笑,可没笑多久,就听后面有太监的声音传来。   齐斐暄也没有放到心上,宫中太监多的是,这园子里需要做的力气活多,有太监也是正常的。   崇安小了会儿道:“这些孔雀的羽毛会落下来,到时候叫人收了,做两把扇子,我们一人一把。”   “好啊。”齐斐暄笑,“多谢公主。”   崇安公主撅撅嘴:“你一直叫我公主,怪见外的,直接叫我名字嘛!叫我阿晗就好!”   齐斐暄眨眼:“那岂不是逾越了?”   “我们之间还有什么逾越不逾越!”崇安公主骄傲的仰起头,竟然有几分小孩子的模样,“我都不在意,谁敢说什么!”   齐斐暄道:“好啊,阿晗。”   崇安公主就道:“阿暄你真的是好命!你若是不信,咱们就试试?”   “这个……就不必再试了吧?”齐斐暄道,“阿晗你何必相信这些?”   说完就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连穿越这种事都发生了,还有什么事是不可能的?   崇安公主却不放弃,她道:“试试嘛,试一下就知道了。”   崇安公主四处看了看,指着园中的一棵叶子发黄的树道:“这树快要枯死了,阿暄你说它能活过来好不好?快说嘛。”   齐斐暄被她磨得没办法,只能说:“好好好,能活过来,能活过来。不过想看这树活不活也得等明年了。芙晗你这么问好像没什么意义……”   “那有什么,反正我可以让人盯着这棵树。”崇安道。   话音落下,身后有太监的声音传来:“皇上驾到!”   宫人们纷纷跪下,口呼万岁。   是周容雅来了!齐斐暄一惊,连忙转身低下头行礼。崇安也道:“皇兄来了!”   “免礼。”熟悉的声音传来,齐斐暄起身,偷偷抬起头看了眼前面。   只见前方是皇帝的步辇,齐斐暄悄悄松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是步辇的话,周容雅应该不会注意到她的容貌。   虽说当时她救周容雅的时候穿着男装又面黄肌瘦的,和现在的模样不太一样,但是谁能保证周容雅不会联想到什么呢……   毕竟那个时候她还没有面具,出门时都是用真实容貌的。   周容雅道:“阿晗今日怎么想着来御花园了?”   “阿暄来了,我带她来看看孔雀!”崇安公主道,“皇兄你怎么来了啊?皇兄我跟你说,阿暄可厉害了,她说孔雀能开屏,孔雀就开屏了!当初了尘大师说过阿暄命好心想事成,我看肯定是真的!”   齐斐暄被吹得有些惭愧,低着头不说话。   周容雅道:“朕想来就来了。”   他又看向齐斐暄:“这位就是回到国公府的五小姐?”   “陛下。”齐斐暄低眉顺眼,心里祈祷周容雅千万别认出她来。   周容雅道:“不必多礼。阿晗说你心想事成?”   这话可不好回答。   众所周知古代的皇族都是很霸道的,除了他们自己,谁敢承认自己心想事成这种事?   真被扣上心想事成的帽子,按照皇家多疑的性子,怕是活不过半年……   齐斐暄想了想,细着嗓子回答:“了尘道长也这么说过,臣女觉得……可能是真的吧。”   “可能?”周容雅挑眉,“倒是会说话。”   ……这真的是周容雅吗?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干嘛!齐斐暄额头上冒出汗水来,甚至有点怀疑周容雅是人格分裂。   在宫外的时候周容雅可不是这种性格!   齐斐暄微微抬起头,看了眼步辇,发现根本看不到周容雅的脸,只能低下头。   崇安公主察觉不对,抱住齐斐暄对周容雅道:“皇兄你不要吓唬阿暄啊!阿暄胆子小,你吓到她就不好了!”   说完又看向齐斐暄:“阿暄你的嗓子怎么了?怎么忽然细了好多?”   我这是怕声音被听出来!齐斐暄干笑:“哈哈哈有点热我不舒服……”   “肯定是让皇兄吓得!”崇安公主道,“皇兄!”   “皇兄不吓她。”周容雅说完,半天没动静。   齐斐暄好奇的抬眼看,就见一双玄黑的靴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周容雅下来了!齐斐暄惊讶的抬起头,正对上面前周容雅似笑非笑的脸。   齐斐暄连忙低下头。   上天保佑周容雅可千万不要认出她!   不然岂不是要闹出人命?齐斐暄离崇安公主更近了些。   周容雅道:“听云观说,你与齐眠相熟?”   对啊,不仅相熟,我们还是一个人呢!齐斐暄暗暗腹诽两句,面上不显:“回陛下,是。”   “你们是如何相识的?”周容雅问,“朕听闻颖欣伯府张氏苛待与你,并不让你出门。”   既然不能出门,那肯定不能认识外面的人。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道:“臣女在伯府的时候,认识一位哥哥,认得齐公子也是因为那位哥哥的缘故。”   “原来如此。”周容雅道,“朕看你相貌与齐眠有几分相似之处。”   让他看出来了?齐斐暄背后冷汗都出来了,她连忙道:“臣女没见过齐公子!若是真的相似,臣女定要找机会见齐公子一面。”   她就说周容雅会记得她的模样!   现在只希望周容雅不要往女扮男装上想。   不过……估计周容雅也不会往这点上想吧?   再怎么说女扮男装这种举动在古代能算得上惊世骇俗,周容雅应该没有那么容易想到这里。   “何必怕成这样。”周容雅笑了,“朕有不是吃人的猛虎。迁都时那猛虎跑到你马车前,也没见你吓成这样。”   还不如老虎呢……齐斐暄心里偷偷的想,要真的是老虎,她还能用轻功跑,可遇到的要是皇帝,可就没办法了。   再怎么说古代也是讲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的。齐斐暄就算是要跑,也跑不到那里去。   齐斐暄尴尬道:“臣女不怕。”   才怪。   她都快要被吓死了。   周容雅抿唇:“不怕还这副样子?”   “臣女……见到圣颜,心中紧张。”齐斐暄脑子转起来,找借口道,“故而如此!”   周容雅点头:“朕一直在想,你恨不恨齐氏女?”   “齐氏女”说的自然是齐佩芜。因着之前周容雅下旨夺了齐佩芜的名字,故而现在称齐佩芜为齐氏女。   怎么忽然问这个?齐斐暄歪歪头,道:“臣女不恨。”   她还真的不恨齐佩芜,毕竟目前为止齐佩芜并没有伤害到她。   虽说齐佩芜一心想要害齐斐暄,可齐斐暄不是那个原本胆小懦弱的女孩子。齐佩芜的阴谋根本就没得逞过。   “哦?”周容雅问,“齐氏女鸠占鹊巢,白白夺了你的父母兄姐,你也不恨?”   “相比之下,臣女更觉得张氏可恨。”齐斐暄道。   周容雅一双丹凤眼眯起:“如此。你倒是大度。”   不是她大度,时该报的仇都报了,自然不会再恨。   齐斐暄低头道:“谢陛下夸赞。”   崇安公主察觉到齐斐暄的不对劲儿,不高兴道:“皇兄!你吓坏阿暄了!”   周容雅见崇安公主一脸气鼓鼓的模样,笑着转身:“行了,你们在一起玩儿吧,朕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   说罢走远,齐斐暄一直低着头等他身边的太监随从都离开才松了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是真的吓得不行,在她的印象里,周容雅一直是温和有礼的长辈模样,怎么会这么咄咄逼人?   莫不是被人魂穿了吧?齐斐暄胡思乱想。   崇安公主见齐斐暄出神,只以为齐斐暄被吓到了,道:“阿暄你不要怕,皇兄他很好的!他今天是……他今天……哎呀,我也不知道他今天是怎么了,不过他绝对不会把你怎么样就是了!”   她怕的不是周容雅把她怎么样,她是怕周容雅认出她来啊!齐斐暄感觉自己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皇宫太危险了,谁能够想得到周容雅今天忽然来御花园呢?还凑巧遇到他!   幸亏周容雅没有真的看出来什么。齐斐暄放松下来,道:“阿晗,我没事了。”   “你没事就好。”崇安公主拉着齐斐暄的手,“咱们回去吧!”   另一边,出了御花园的周容雅停住脚步。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那国公府的五小姐。   是错觉吗?周容雅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有太监从远处跑来,跪地道:“陛下,锦衣卫指挥使卢瑁求见!”   周容雅目光一凛,不再想齐斐暄的事,迈步往前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我就不该来! 第124章   在大殿内等待的卢瑁很焦躁。   他是锦衣卫指挥使,京中有什么风吹草动自然瞒不过他。   前几天他就得知皇帝发现京中密道的事儿, 早就找好借口做好万全的准备, 就等着皇帝问起时给自己脱罪。   可是皇帝却并没有提起过这件事。   无论是在朝堂之上,还是在私底下, 皇帝就像是不知道有这回事儿一样。   这让卢瑁心里有些不安。对他来说, 皇帝这样,还不如在早朝时大发雷霆治他得罪呢。   若是治他的罪,顶多也就是失察之罪或是驭下不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儿。   可是现在什么动静都没有……按照他对皇帝的了解,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卢瑁有些头疼, 他摁住额头,想起了他的心腹曾经对他说过的话。   心腹说皇帝不会容忍心怀鬼胎的臣子,并且当今圣上也能够看出来谁心有不轨, 劝他收了心思, 还能得个善终。   可是当时他没有听心腹的话。   卢瑁额头上冒出冷汗来, 他看着脚下一尘不染的石板, 心里五味杂陈。   大殿外传来人声, 在卢瑁还未反应过来时,周容雅就已经进来“卢爱卿所来为何?”   卢瑁愣了会儿, 急忙跪下:“陛下,臣来请罪!”   周容雅面色无波, 声音平缓:“你何罪之有?”   卢瑁低下头,不敢看周容雅,他道:“今日听属下说起京中有地道之事……臣失察, 居然才知道这件事!”   周容雅听着他说完,也不接话。他抿唇看了卢瑁一会儿,才迈步行至殿上,坐下道:“朕记得,发现地道的街道,在当初入京前是锦衣卫负责搜查?”   “是……”卢瑁转身,面对周容雅跪着,“属下失职。”   “无事。”周容雅拿起面前的奏折看着,“退下吧。”   卢瑁懵了。   这就让他退下了?   他伏地道:“臣有罪,请陛下治臣的罪!”   “退下吧。”周容雅却并未再多说什么。   卢瑁脑海中一片空白。   他僵着身子站起来,强撑装作无事的样子,恍惚着离开大殿内。   出了皇城,卢瑁的心腹就在外面等着,见卢瑁出来,心腹上前问:“大人,怎么样?”   “陛下并未治我的罪。”卢瑁看了他一眼,擦干头上的汗水,看着广阔的天空说,“这可不太好啊。”   心腹也吓了一跳:“大人,陛下他……”   “回家再说。”卢瑁不再和心腹说话,他上了马车,闭目坐在里面养神。   *   宫中,被周容雅吓得不轻的齐斐暄看已经是晌午,便婉拒了崇安公主留她一同用膳的要求,带着丫鬟一起回国公府。   路上贞珠激动道:“小姐,皇宫真大!公主真漂亮!”   说完挠挠头问雨竹:“雨竹,我没有做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吧?”   雨竹道:“没有,贞珠你就放心吧。”   贞珠笑道:“那就好。”   听着她们两个人的话,齐斐暄的心情总算是放松了下来。   反正周容雅没有认出来她,她还害怕什么!齐斐暄整理好心情,被送回了国公府。   谢夫人早就在府里等着了,她见齐斐暄回来,抱住齐斐暄道:“阿暄!你在宫中可还好?可还习惯吗?”   “娘。”齐斐暄道,“您放心吧,我一切都好。”   “那就好。”谢夫人拉着齐斐暄坐下,“若是在宫里有哪里不好的,就告诉娘,以后咱们就不去了。”   “没什么不好,崇安公主性子温柔的很,她还带我看孔雀去了呢!”齐斐暄拉着谢夫人的手撒娇道,“娘您不用担心啦!”   谢夫人摸摸齐斐暄的头,笑道:“好好好,娘不担心了。”   正说着话,齐如君从外面进来,看到齐斐暄已经回来,齐如君松了口气:“阿暄!下人说你回来了,我来看看你。”   “大姐。”齐斐暄笑着喊了齐如君一声。   齐如君答应下来,伸手捏捏齐斐暄的脸:“阿暄要不要和我一起出去走走?你四姐和阿若出去了,留我在家里,闷得慌。”   “四姐出去了?”齐斐暄歪歪头,“可是四姐前两天不还和苏若姐姐吵架了吗?”   “她们又和好了。”齐如君道,“想不明白她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出去走走……齐斐暄动心了,她看向谢夫人:“娘……”   谢夫人笑着说:“好,你们可要早些回来。”   齐斐暄答应下来,齐如君让人备好马车,两人就坐车出了门。   路上齐如君道:“这些日子齐都热闹了不少,真金楼和归容阁也都迁到了齐都,姐姐今日带你去看看。”   很快就到了地方。马车停下来,齐如君道:“阿暄,大姐先带你去茶楼吃点心。这明光楼的点心可是一绝,好吃的很呢!”   名光楼?齐斐暄沉默了。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明光楼好像就是她的茶楼吧?   茶楼掌柜还是郑平安呢。齐斐暄沉默着点头。   两人一起下了马车,齐斐暄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嘈杂声,下意识停下了脚步。   正好看到了卢瑁的马车。   原本齐斐暄是不认得卢瑁马车什么样子的,可奈何……韩云观这会儿正在卢瑁马车前堵着。   韩云观还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他今日并未穿飞鱼服,只是穿了一身灰色的胡服,这会儿他正骑在高头大马上,对马车里的卢瑁喊道:“终于让我堵到你了!卢瑁你给我下来!小爷我今天就要教训教训你!”   韩云观还带了一群随从,随从摁住了卢瑁的车夫,这会儿街上被围观的人堵得水泄不通。   有人小声问道:“这是谁家的小公子?我看那马车好像是锦衣卫指挥使坐的,这小公子怎么还敢拦锦衣卫?”   “那位小公子也是锦衣卫呢!”就有凑热闹的回答,“还是锦衣卫千户,我以前看到他穿着飞鱼服骑马在街上走。他们自己人打起来了,也不知是为什么。”   那边韩云观还在说:“你们锦衣卫是做什么的?居然连那么明显的暗道都没发现?卢瑁你是故意的吧?”   随从拽了拽韩云观的衣角:“世子,您也是锦衣卫。”   韩云观:“……卢瑁你把我们锦衣卫都带成什么样儿了!”   在不远处围观的齐斐暄:……   看样子韩云观是想要替周容雅出气?只是不知道周容雅为何没有罚卢瑁?   齐斐暄托着腮,远远的看着那边。   卢瑁的马车没有动静。韩云观也不再废话,上前就掀开车帘:“卢瑁!你装什么缩头乌龟!你有本事就出来!看我不打死你!”   正在马车里闭目养神的卢瑁睁开眼睛,冷冷的看着韩云观。   被他盯着,韩云观感觉周围阴森森的,背后发凉心里打怵。   他摇摇头,忽略掉不舒服的感觉:“卢瑁你出来!”   卢瑁握拳:“你敢当街辱骂上官?”   “有什么不敢!”韩云观仰头,“我就没把你当成过上官!”   卢瑁脸色一黑,从车里出来,韩云观也不再等,活动了下手腕就直接挥拳打过去。   周围的人吓得发出惊呼,齐斐暄身边的贞珠也连忙捂住眼睛。   卢瑁轻巧的躲过去,韩云观紧追不舍。齐斐暄看着周围人惊吓的模样,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嗑瓜子。   贞珠没有听到卢瑁的惨叫,就拿下手来,看到外面缠斗的两人,贞珠看看齐如君,用很小的声音问:“小姐,那边的两位是锦衣卫?”   “对啊。”齐斐暄道,“没听他们说吗,一位锦衣卫指挥使,一位锦衣卫千户。”   贞珠震惊的瞪大双眼:“那他们为什么打起来啊?锦衣卫千户不应该听指挥使的吗?”   “因为……”齐斐暄想了想,“指挥使玩忽职守,千户替皇上不平吧。”   顿了顿,齐斐暄又补充:“千户是皇上的表弟。”   虽说韩云观因为卢瑁玩忽职守打他这种事有点离谱,但韩云观这么干也不是完全没有道理。   韩云观是周容雅的表弟,他们从小一起长大,定然是如同亲兄弟一般。卢瑁却玩忽职守将周容雅置于险境,若不是齐斐暄发现暗道,怕那些蛮人就要进到宫中去了!   更何况……上次周容雅遇刺的事儿,韩云观应该是知道的。经历了那么一次,周容雅再遇到危险,韩云观自然会炸毛。   贞珠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齐如君听到这些话,多看了齐斐暄几眼。   那边韩云观和卢瑁已经打了起来,韩云观穿着胡服,行动方便,拽住卢瑁的衣裳就踹了卢瑁几脚。   卢瑁气得不轻,他挥手想要甩开韩云观,却发现甩不掉,再看看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卢瑁后退到他的马车旁,从车上抽出来一把刀。   韩云观的随从们惊叫道:“世子!”   有随从放开手里的人,要去给韩云观帮忙,韩云观挥手道:“没事儿!”   他躲开卢瑁的刀锋,哼了一声说:“卢瑁!你还不知悔改!”   卢瑁不多说话,他直接将刀砍下,韩云观躲闪到一旁,两人又缠斗起来。   卢瑁年纪比韩云观大,他又是在指挥使的位子上坐了这么多年的,功夫自然要比只有十几岁的韩云观要好得多。   不过卢瑁到底没敢用刀刃对着韩云观。他将刀反过来,用力砸下去,韩云观一个不小心直接被砸出好远。围观的人群连忙散开,他就直直的向着齐斐暄身边的马车上飞过去。   车夫连忙赶车走,可还没来得及拿起鞭子,韩云观就砸到了马车上。   马车晃了晃几下,拉车的马匹受惊,抬起蹄子就要跑,车夫拼了命的拉住马,却没能控制住马车。马车晃得更厉害,“哐当”一声就要翻倒。齐斐暄连忙拉着离自己最近的齐如君躲到一旁。   她刚躲开马车就翻了过去。贞珠吓得小脸煞白,雨竹也呆滞在原地。齐如君还好些,不过也是六神无主。齐斐暄无奈,抬头看了眼已经冲出来的齐六示意他重新隐藏起来,然后轻声问:“大姐,你没事儿吧?”   “我还好……”齐如君看到地上的韩云观,问,“他怎么样了?”   齐斐暄低头看了一眼,蹲到韩云观身边:“你没事吧?”   韩云观被摔得不轻,他睁着眼睛盯着天空,半晌才终于从胸口呼出一口气,涣散的目光落到齐斐暄脸上,好长时间才聚焦。   他看到面前有个明目皓齿发如乌云的女孩儿,就问:“你……你是谁?”   齐斐暄道:“先别管我是谁了,你告诉我你感觉怎么样?”   韩云观呆楞楞的转转头:“我没事,不疼。”   那边卢瑁见已经没挡路,瞪了韩云观的随从们一眼。   随从们哪里还记得摁着卢瑁的人!他们忙跑到韩云观身边,看韩云观的伤怎么样了。卢瑁甩了下袖子,坐回马车上就走了。   齐斐暄看了眼卢瑁马车离去的方向,又低头伸手戳了戳韩云观的脸:“不疼?你能感觉到什么吗?”   韩云观摇摇头。   好的,这是被撞懵了,感觉不到疼痛了。   齐斐暄摸摸韩云观的胸口,察觉到手下有异样,愣了一下。   这好像应该是肋骨骨折了吧?   古代这种医疗条件,肋骨骨折怕是要丢掉半条命的!   随从们赶过来想要将韩云观扶起,齐斐暄忙拦住他们:“等等,你们公子受伤了,先别乱动!”   有随从不高兴了,问:“你是谁?我们公子受伤自然要快点回去治伤,你拦着我们是要做什么!”   车夫忙上前道:“我们小姐是荣国公府的嫡小姐!你们想干什么?”   随从们却并不在意:“我们还是大长公主府的人呢!”   躺在地上的韩云观看着随从们,半天才颤颤巍巍的说出一句话:“不……你们,听姑娘的。”   虽然韩云观并不认识面前的女孩子,但是他看到齐斐暄,心里就莫名的安静下来。   他觉得齐斐暄是可信的。   韩云观都发话了,随从们虽然心里担心,但也不敢不听,只能干看着韩云观躺在地上。   齐斐暄道:“不要再耽搁了,你们去找大夫来,让大夫教你们怎么抬人。”   齐如君问:“阿暄,你……”   “大姐不要担心。”齐斐暄轻轻的拍拍齐如君抓着她胳膊的手,“没事儿的。”   有机灵些的随从跑去寻大夫,齐斐暄看着韩云观,半晌道:“一会儿等你缓过来了,可不要喊,不然可就要丢脸了。”   按韩云观这个性子,一会儿他要是喊出声,估计等伤好了他都会觉得自己没脸再出门了。   还是先提醒他一句比较好。   韩云观头脑发昏,他这会儿并没有觉得痛,就道:“姑娘说笑了,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话音刚落,韩云观就觉得胸口传来一丝疼痛的感觉。   那阵感觉越来越明显,最终疼的他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齐斐暄看着他的脸色,知道他这会儿是缓过来了,就道:“你先忍着吧,一会儿大夫就过来了。”   韩云观咬牙硬撑着问:“卢瑁……卢瑁呢他去哪儿了?”   “他走了。”齐斐暄无奈道,“你说你打不过他就不要打,看吧,一动起手来还是你自己吃亏。”   “卢瑁他……”韩云观说到一半,终于受不了疼痛,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路上的人怕惹祸上身,这会儿早已经作鸟兽散。随从去请的大夫也很快就赶到了。大夫是随从从医馆揪出来的,这会儿到了这里,大夫看着韩云观的伤情道:“慢点把你们公子抬起来,抬他去医馆里!”   齐斐暄见没自己的事儿,起身就要走,却被韩云观拉住袖子。   韩云观额头上,豆大的汗水落下来,齐斐暄叹口气,安抚道:“放心,你会没事儿的。”   韩云观这才点点头,放开了手,被抬着走了。   等他们走远,齐斐暄才对车夫道:“这马车怎么办?”   “小的已经叫人来帮忙了。”车夫道,“小姐不要着急,这旁边就是茶楼,小姐您先去茶楼歇歇脚?”   茶楼……齐斐暄看着旁边茶楼上的明光楼三个大字,神色复杂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鹤鹤:韩云观好可怜哦!   韩云观:@#%¥&@(脏话) 第125章   明光楼内热闹非凡。郑平安早就请了说书先生来讲一些传奇故事之类。   齐斐暄进茶楼的时候, 正好听到说书先生说:“这宁安大长公主啊, 出嫁几年后, 驸马连带着他的几个兄弟就战死沙场。大长公主守寡三年, 改嫁永嘉侯世子。永嘉侯世子比大长公主小了六岁,大长公主自然是不愿意的, 成亲时就闹了一场,后来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就有好事儿的人起哄:“先生你这话说的不对, 那大长公主是什么人?不愿意嫁,不嫁就是了, 哪儿能和咱们平头百姓一样,非得嫁那个不喜欢的?”   说书先生捋着山羊胡子,不慌不忙道:“这可就说不清楚了。教我的师父就是这么说的, 谁知道这里头还有什么事儿呢?”   “先生你这就是胡说!”那人道, “依我看, 不如再说说那千金记!”   先生无奈,只得又开始讲起来:“话说十六年前晋王叛乱, 大齐岌岌可危……”   千金记的故事早已经随着迁都的队伍传开, 现在几乎在哪儿都能听到千金记的故事,再加上这件事是真的发生过,就让百姓们对这种事非常感兴趣。   齐斐暄听了一会儿,齐如君道:“阿暄不要伤心, 现在你已经回到家里,没事儿了。”   原来是看着齐斐暄一直看说书先生,以为齐斐暄伤心了。   齐斐暄笑笑:“大姐, 我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齐如君看了眼正在侃侃而谈的说书先生,道,“也不知是谁写出千金记这种戏,居然和真事儿相差无几。”   写出千金记的齐斐暄干笑:“大姐,咱们走吧。”   两人一同到了楼上的雅间,就有小丫鬟上了茶水,齐如君要了几样点心,对齐斐暄道:“阿暄可尝尝这些点心,味道都不错,有的比咱们府上厨子做的都好吃呢。”   陈窦娘的手艺好,她教出来的人自然也错不了,齐斐暄道:“好。”   不多时点心上来,齐斐暄尝了一块,点头称好,心里担心起韩云观来。   韩云观受了那么严重的伤,不知道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了。   齐斐暄将口中的点心咽下,应和着和齐如君说了几句话。   齐如君刚才被吓得不轻,这会儿她的话停不下来,也是为了寻个安慰。   齐斐暄应和着答应了几句,往窗外看的时候,正看到了楼下大路上从马车里出来,走到茶楼附近的两个女孩子。   这不就是齐蓉和苏若吗?齐斐暄拉了把齐如君:“大姐,四姐和苏若姐姐也来了。”   “阿蓉?”齐如君从窗子往外看下去。   齐蓉看到茶楼外翻倒的马车,惊讶了半天才找到正在等人来的车夫问话。车夫说了几句什么,齐蓉抬头往茶楼上看。   齐斐暄探出身子去摆手喊:“四姐!”   “阿暄!”齐蓉笑起来,她拉着苏若上了楼,到齐斐暄和齐如君在的雅间里,“大姐,你们也出来了?”   说罢上前打量齐斐暄:“阿暄你没事儿吧?我听说你们的马车翻了,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还好,就是看到有个公子伤的很严重。”齐斐暄想了想道,“那位公子是锦衣卫千户,我以前听说过他,他好像是安成侯府的世子,名字叫韩云观的。”   “希望他没事儿吧。”齐如君想到韩云观,脸色白了白,“那卢瑁胆子也是大,怎么就敢真的打伤韩公子?”   “卢瑁做锦衣卫指挥使的时候久了,哪里有人敢对他不敬?”没什么存在感的苏若也说,“想必这次是真的被惹急了吧。只是不知道皇上会怎么处理这事儿。”   韩云观是皇帝的表弟,虽说皇家对亲情没那么看重,但是他们对自家人和对外人的态度肯定不一样。   接下来怕卢瑁就要倒霉了。   也得想办法去看看韩云观。他伤的那么厉害,如果神医在的话就好了。   话说回来,韩云观是安成侯世子,他娘又是大长公主,还有个皇帝表哥,想必应该也能找到医术高超的大夫。   齐斐暄暂时把心放回肚子里,和几个女孩子谈起别的话来。   苏若语气温柔的对齐斐暄道:“阿暄,上次多亏了你,我才没有把那杯有毒的茶递给阿蓉。”   “四姐福大命大。”齐斐暄回了个友善的笑容,“就算没有我,四姐也不会出事的。”   才怪……齐斐暄想到原书里中毒死去的齐蓉和没过多久就死了的苏若,心里暗叹,齐佩芜还真的是造了不少孽。   苏若道:“我还是要谢谢你的。等我回家,就送你一盏琉璃杯。”   说罢又笑:“阿蓉她早就喜欢那琉璃杯了,我送给你,你可别一心软给了阿蓉。”   “我是那种抢妹妹东西的人吗?”齐蓉嗔怪,“阿若你不要在我妹妹面前这么说我。”   几个人嘻嘻哈哈的玩闹了会儿,齐蓉道:“大姐,你们的马车坏了,要不要随我们一同回家?”   马车已经翻了,若是再等人来还不定要多久,齐斐暄和齐如君总不能一直在茶楼里等着。   齐如君就道:“你们若是回家的话,就带我和阿暄一同回去吧。”   遇到了这么大的事儿,自然是逛不下去了。还是趁早回家的好。   说好一起回去,也就不再在茶楼里坐着了。几人出了茶楼,坐车回到国公府。   齐斐暄心里惦记着韩云观的事儿,回府之后和谢夫人说了一声后就领着丫鬟回房。   齐斐暄换上了男装,又贴上面具,让贞珠如宝看好家,又告诉齐六,若是有什么事儿就赶紧去找她。   交代好一切,齐斐暄轻车熟路的从国公府出来,直接往齐宅去了。   这会儿出门,不知怎得,齐斐暄觉得街上的锦衣卫比之前多了不少。   型人们不敢招惹锦衣卫,具都躲开,不多时街上的行人就不剩多少了。   齐斐暄心里奇怪,再往前走几步,忽然看到卢瑁骑着马出现在不远处。   卢瑁!齐斐暄忙躲到一边,躲好后才开始奇怪。   她又没干什么亏心事,为什么要害怕卢瑁?   正欲再出去,齐斐暄就听到卢瑁和他的心腹说话。   “大人果真?”心腹焦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啊!”   “已经没时间再等了。”卢瑁目视前方,声音冰冷,“再等下去,怕就没有机会了。”   心腹跪下道:“大人!”   “韩云观受伤,皇帝定然不会再忍下去。”卢瑁低下头,目光带着寒意,“说不准今天夜里就会下旨。到时候可没有退路。”   心腹悲切道:“打韩云观罪不至死,可大人若是现在动了手,那就是谋反的大罪了!”   “那又如何?”卢瑁冷笑,“我无家室,不怕累及九族。你不要再劝了。”   说罢骑马前行,留心腹一人在原地跪着。   这是怎么回事儿?卢瑁真的要造反?   齐斐暄躲了躲,让卢瑁过去之后,才从藏身之地出来。   刚才卢瑁和那个人说话完全没有避讳,想必是因为周围全都是他的人。   看来事情大条了。   现在有什么办法能够让周容雅知道卢瑁要造反的事儿?   通过韩云观见周容雅这条路是不用想了,他这会儿肯定在病床上躺着呢。齐斐暄也没法子自己进宫。   看来只能去找了尘了,不知道了尘有什么办法。   齐斐暄刚想离开,就被卢瑁身边的人发现了踪迹。有人喊道:“是谁在那里?出来!”   出去?出去送死吗?齐斐暄转身翻过两人高的墙,落到另一边后加快脚步回齐宅。   路上能看到的行人越来越少,不少人察觉到情况不对就都回了家,现在还在街上的,不是胆子大的就是不怕事儿像看热闹的。   齐斐暄匆匆回了齐宅。   宅子里的下人见齐斐暄回来,忙道:“公子回来了!”   “嗯,师父在做什么?”齐斐暄急切地问。   “道长在自己院里呢。”下人回答,“这两日道长没怎么出门,一直在自己的院子里。”   不出门?莫不是又要闭关了?齐斐暄来不及多想。她到了了尘院子里,看到正坐在院中石凳上看手中一封信的了尘。   “师父。”齐斐暄喊道,“您这是?”   “没什么。”了尘将手里的信纸收起来放进怀里,抬头看齐斐暄,“你怎么来了?”   “师父,卢瑁要造反!”提起这个,齐斐暄连忙道,“刚才我在街上听见了!我本来是想来和您一起去看韩云观,正巧路上听到卢瑁说谋反的事儿。”   了尘皱眉:“韩云观怎么了?”   不等齐斐暄回答,他又道:“卢瑁不傻。怎么会在大街上说谋反的事?他受什么刺激了吗?”   还真是受了刺激。齐斐暄道:“他今天把韩云观打伤了,估计是害怕皇上治他的罪。”   说完,齐斐暄急道:“师父,您快些想法子把这件事儿告诉皇……告诉周大哥吧!不然若是真让卢瑁动手了可怎么办!”   虽说齐斐暄心里清楚卢瑁谋反不可能成功,但是卢瑁他一这么干,京城里定然要腥风血雨一阵,到时候还指不定会死多少人呢。   了尘却不慌:“不用多想。放心便是。”   齐斐暄:“师父?”   “这点小事儿,皇上还是能应付得来的。”了尘道,“你刚才说韩云观受伤了?他伤得如何?” 第126章   “肋骨好像断了。”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 “不过还能说话, 后来被大长公主府的人抬走了,我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本来是想和您一起去看看他的。”   韩云观双规了那么重的伤,齐斐暄不去看他也不放心。   谁能想到路上遇到这种事。   齐斐暄叹气。   了尘起身道:“别唉声叹气了。我带你去看看他就是了。”   “可是外面……”齐斐暄道, “卢瑁的人在外面, 不会出事吗?”   “不会出什么大事儿的。”了尘道,“青天白日的, 他们不敢做什么。”   不敢做才怪了吧?齐斐暄陷入沉思。锦衣卫那些人都已经在京城里守着了,之后还不定会出什么事儿。   不过可以肯定的事, 卢瑁绝对会对朝中大臣们下手。   毕竟卢瑁是想要造反的, 他若是不控制住朝中大臣们,他就算是造反成功也会被镇压下去。   这样一来……不知道荣国公府会怎么样?齐斐暄皱眉, 想到荣国公府有暗卫, 再加上齐睿业是镇北军的人,她稍微放下心来, 问:“师父, 得想个办法, 去跟我爹说一声。”   了尘却不甚在意:“你爹早就察觉到不对了。”   齐斐暄:???   了尘:“荣国公可不是庸人。这京中变动还瞒不过他去。再说……锦衣卫也不全都是卢瑁的人。”   齐斐暄想想也是。   卢瑁再厉害,也不可能把原本忠于皇帝的锦衣卫全都换成他自己的人吧?   了尘继续说:“小打小闹而已,你还当真?”   小打小闹?道长你是不是对小打小闹有什么误解?   不过想想也是, 这京中可不完全是锦衣卫说了算的。锦衣卫的权势虽然大,但是他们也得罪了不少人,估计有很多暗地里记恨锦衣卫和卢瑁。   这个时候遇到卢瑁造反,那些人肯定要抓住机会收拾卢瑁的。   虽说现在反应过来的人不多, 但像是齐睿业或者冯绪江肯定能看出不对劲儿的地方。   齐斐暄道:“那师父,咱们现在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去看看韩云观吧。”了尘道,“不要坐马车了,路上出事儿的话不方便,走着去吧。”   师徒俩一起出门,就看到外面街上的锦衣卫越来越多。   刚才齐斐暄来的时候还仅仅只是一条街上五六个锦衣卫呢,现在几乎走三步能遇到俩。   这也太多了吧?齐斐暄避开人轻声问:“师父,锦衣卫有这么多人吗?”   “他们?”了尘不屑,“披上皮也不是锦衣卫。”   正巧有穿着飞鱼服的人路过,齐斐暄听他和身边的同伴说:“今儿是怎么回事儿?怎么多出来这么多生面孔?”   原来是这样,齐斐暄了然。   真正的锦衣卫肯定不会听卢瑁的话,这些人应该是卢瑁不知道从哪里拉出来的。现在估计就等卢瑁一声令下了。   齐斐暄:佩服佩服。   卢瑁这人这么有脑子,怎么到了最后就忽然没有智商了呢?   难不成真是让打了韩云观的事儿给吓得?   那他之前为什么不干脆忍一忍?   谁知道呢。齐斐暄摇摇头,跟着继续跟着了尘往前走。   街上的茶楼酒肆布庄米店之类的铺子也察觉出不对,早早的就关了门,齐斐暄路过几家自家的店铺,见他们关紧店门,也放了几分心。   很快就到了大长公主府,不等齐斐暄说什么,门房就认出了尘,忙将他迎进去。   这会儿公主府里一片慌乱。   下人们低着头步履匆匆的来去,整个公主府的气氛都带着压抑和沉重。齐斐暄的心也跟着沉下来。   “安成侯呢?”了尘问。   门房恭敬道:“侯爷出门了,说是外头有事儿。我们世子受了伤,现在府里忙乱地很,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道长见谅。”   亲儿子受了重伤,安成侯还能出去……看来是出去忙着收拾卢瑁了吧?齐斐暄想到刚才在外面遇到的那些锦衣卫,心道这次过后,锦衣卫绝对会受到大打击。   了尘并不在意,他道:“公主在哪儿?”   “公主正陪在世子身边。”门房叹口气,小心翼翼地说,“世子伤的重,公主伤心的很。”   宁国大长公主就只有韩云观一个孩子,从小就把韩云观看的跟眼珠子似的,现在韩云观这个样子,大长公主自然肝肠寸断。   了尘点头:“带我去看看吧。”   门房便退下去,换了管事来带着了尘和齐斐暄往韩云观的院子里走。   韩云观伤的重,这会儿他房内房外站满了大夫,宁国大长公主断断续续的哭声从房内传出来。   “傻孩子,你何必要去找那卢瑁!他本就是蛇蝎心肠的卑鄙小人,你去找他,挨打的还不是你!”   还有男人尖细的声音传出来:“公主勿要伤心,陛下已经派了御医来,想必世子的伤一定能好。”   “我要如何不伤心!”宁国大长公主的声音带着哭腔,说到这里的时候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   声音悲切,齐斐暄听了,有几分担心。   管事带着了尘进门:“公主,了尘道长来了。”   “姑丈?”宁国大长公主抬起头,露出哭红的双眼,她强撑着从床边站起来说,“失礼了,让姑丈见笑了。”   “不必如此。”了尘看了眼齐斐暄。   齐斐暄上前行礼:“公主。”   “阿眠也来了。”公主擦擦眼泪,“你也来看云观?”   齐斐暄点头:“是。”   了尘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韩云观问,“他怎么样了?”   韩云观胸口被包扎起来,但依旧有血往外渗。看上去骇人的很,也不怪公主哭的那么厉害。齐斐暄看看屋里的人,看见一个瘦弱的中年男人站在房里。   看那中年男人的举止,倒像是从宫里出来的。   应该是皇帝派来看韩云观的。齐斐暄又去看公主。   “云观他……大夫说他伤的厉害,就看能不能撑过去了。”公主抹泪道,“这孩子怎么这么莽撞!也不知道多带几个人!”   齐斐暄也向床上看过去,只见韩云观面如金纸,气息奄奄,不由得有些担心。   他这样……希望能够撑下去吧。   床上躺着的韩云观声音微弱的咳嗽两声,公主也顾不得哭,连忙过去问:“云观?你醒了?你好些了吗?”   “娘……”韩云观目光迷离,看见床边的齐斐暄,缓了半天才道,“我好像看见齐眠了……我要死了吗?齐眠来接我了?”   公主又气又笑:‘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胡话!齐眠活得好好的,你也活得好好的!’   齐斐暄也有几分无语,她道:“韩兄,我事来看你的,不是来接你走的。”   她还没死呢!怎么能接别人走!   韩云观愣了半天,在脑子里反映了好一会儿才说:“啊?齐眠,你真的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齐斐暄道:“怎么会!你别乱想了。”   公主也说:“你现在知道怕了?去找卢瑁的时候怎么没想到?”   “我……”韩云观喘了口气,“我生气,卢瑁忒不是东西……”   说着又咳嗽几声。   齐斐暄道:“你不要再说话了,好好的歇歇吧。”   “不行,我得告诉你,我之前见到了一个和你好想的女孩儿,听说是国公府的小姐。”韩云观道,“就是你认识的朋友?”   和她很像?那就是一个人好不好?齐斐暄也不敢说实话,只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我们自然是像的。云观你别再说话了,好好休息吧。”   韩云观这才点点头,闭眼昏睡过去。   不过因为他的伤口一直疼,韩云观睡梦里也不安生。他眉头紧皱,表情极为痛苦。   看他这样,公主心疼的掉眼泪,她道:“道长,你说云观他……他没事儿吧?”   “没事。”了尘看了公主一眼,叹气道,“放心便是,云观会好起来的。”   公主点点头,躲到一边儿哭去了。   齐斐暄也不忍心,她道:“师父,若是神医在的话就好了。”   “他不在也没事儿。”了尘淡淡道,“云观命大,绝对不会有事。”   齐斐暄只能闭嘴。   房内大夫来来去去,韩云观依旧昏迷不醒,公主心里不高兴,了尘和齐斐暄也不好多留。   反正已经看完韩云观,这里她也帮不上什么忙,齐斐暄就想要离开。她刚拉了把了尘的袖子,就听外面有下人跑进来。   下人惊恐道:“公主!锦衣卫来围住了公主府!有个面生的锦衣卫千户想要带着人往府里闯,被护卫们拦下了。”   “什么?”公主猛地站起来,“卢瑁欺人太甚!他想要干什么?”   齐斐暄也是一惊。   没想到卢瑁居然这么快就动手了?还真是一刻都等不了啊!   公主皱眉,打理好心情,起身问:“你说没见过的千户?他带人进来时说的什么?”   “他什么都没说。”下人道,“只是往里冲。管事觉得不对劲儿,就叫护卫把他们给拦住了。”   “好,管事做得对,告诉下面的人,把所有的门都关上,不许放锦衣卫进来!”公主的表情坚强起来,她道,“侯爷回来之前,不能擅自开门!”   说罢冷笑着加了一句:“他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我的府邸!”   下人连忙退下去安排。   房内的太监也急了:“这……这卢瑁哪里来的胆子?他怕是自作主张带人来的!”   公主道:“公公不比较着急,我就看卢瑁这个狗东西究竟想要做什么!”   “其实……”齐斐暄想了想,看向了尘,得到了尘的同意后她才道,“卢瑁似乎想要造反。”   这话着实令人不敢相信。公主震惊:“你说什么?”   了尘接道:“是这样。阿眠在路上,的确遇到了卢瑁和他的手下说起谋反的事。”   公主脸上的神色未缓过来:“卢瑁?就凭他一个锦衣卫指挥使?他能掀起什么风浪?”   了尘摇头:“安成侯此时出门,想必就是忙这件事去了。”   公主一愣,捂着胸口跌坐在旁边的软椅上。   “公主不必如此。”齐斐暄道,“想必安成侯很快就能回来了。”   京城里的人家都不傻。今天锦衣卫的情况明显不对,想必这些人家里都已经做好防备了。   像是荣国公府和公主府,还有别的勋贵世家,肯定都能察觉到不对劲儿的地方,底气硬一些的根本就不会容锦衣卫为所欲为。   再说了……了尘之前都说过,齐睿业他早就知道卢瑁心怀不轨了。   想来今天事态往不可挽回的地步发展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   公主点点头,捂着心口喘了会儿气道:“希望吧。”   她站起身,回头看了眼床上躺着的韩云观,道:“更衣!我要去看看,那锦衣卫究竟要做什么!”   房里公主身边的嬷嬷忙劝:“公主!您千金之躯,怎么能轻易涉险!”   “不必多说!我要出去看看。”公主道,“走吧。”   公主都出去了,齐斐暄自然不会再在房里待着。   再说房里的大夫小厮来往抓药,齐斐暄帮不上什么忙,站着还碍事儿,于是也就跟着了尘出了房间。   公主不在,有小厮跟上来:“道长,齐公子,二位请去花厅坐着歇一会儿?”   “不必。”了尘道,“我们去门口看看。你退下吧。”   小厮面露难色,但也不敢劝阻,齐斐暄就和了尘一起往外面走。   公主府门口热闹的很。齐斐暄还没靠近就听到外头传来的嘈杂声,听上去应该是外面的人在放话威胁。   不过府里的人倒都不怎么怕。   府里不少人是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大风大浪见过不少,这么多年也就韩云观受伤的事儿把他们吓得不轻。   至于锦衣卫堵门……他们才不怕呢!   这些人认准了是卢瑁想要报复。毕竟皇帝刚派了人来看韩云观的伤情,不能立刻就让锦衣卫来查封公主府。   再说了,宁国大长公主是什么人?是皇帝的亲姑姑!皇帝能无缘无故的派人抓亲姑姑?   故而现在根本没人怕锦衣卫。   齐斐暄到的时候,看到护卫门都守在门口,有几个护卫爬上了房顶,盯着外头的情况。   见有人来,护卫头领上前道:“道长恕罪,现在您还不能出去。”   “无妨。”了尘甩动拂尘,“我没想出去,只是来看看而已。”   齐斐暄打量着房顶的位置,问:“外面怎么样了?”   “锦衣卫还没有退走。”护卫头领道,“来的人千户我们都不认识,似乎不是锦衣卫的人,但他手下有不少熟面孔。”   府里有个当了锦衣卫千户的韩云观,下人和护卫们自然也都对锦衣卫的人了解一些,护卫头领当然也是。   “不认识就对了,那个千户就不是锦衣卫的人。”了尘说罢,对齐斐暄使了个眼色。   齐斐暄会意,飞身跃上房顶。护卫头领想要阻止时已经来不及。   外面立刻射进来一只箭,齐斐暄还未来得及闪躲,就见那箭自己落下去,在齐斐暄的面前摔在门梁上。   外面的锦衣卫千户见状,脸颊抽了抽,喊道:“再射一支箭!”   就有人拉弓瞄准了齐斐暄射箭。   齐斐暄又不傻,自然不能站在那里当靶子,她当即趴下,让那支箭射了个空。   下面的护卫头领见齐斐暄没事儿,擦擦额头上的冷汗:“万幸,公子福大命大。”   齐斐暄就趴在那里,看外面的锦衣卫。   那个千户模样的人似乎没什么胆子,他只躲在后面,也不敢叫人强攻公主府。   路上已经不见普通行人,触目所及的,全都是穿着飞鱼服的锦衣卫,和一身褐色短打的人。   看来那些穿着褐色短打的应该也是卢瑁的手下?齐斐暄回头往下喊道:“师父,外面全是卢瑁的人!”   “全都是?”了尘挑眉,“没事儿,你盯好他们!贫道就看看,他们还能出什么幺蛾子!”   齐斐暄就往外看。   那锦衣卫的千户见剪剪落空射不到齐斐暄,吩咐所有的锦衣卫都往公主府射箭,一时间乱箭齐飞。   公主府的人连忙找地方躲避,飞进府里的箭有一部分落到地上,另一部分落到房顶,还有几支箭正巧射中没躲好的公主府下人。   那几个人惨叫一声摔倒,血水流了一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府里,已经换好衣裳的公主也出来。   她穿了一身利落的衣裳,头发也绾成方便活动的发髻,她行至前院,看见地上躺着的下人,明显恼怒了几分。她令人将他们抬下去医治,又问:“外面怎么样了?”   “公主。”护卫道,“锦衣卫还在外面叫骂。”   “叫骂?”宁国大长公主嗤笑,“开门!”   “公主?”护卫愣了一下。   正有嬷嬷抱着一被布包裹着的东西过来,她走到公主身边,揭了布将那东西递给大长公主。   齐斐暄这才看清,那是一把剑。   大长公主将长剑挂于腰上,对了尘道:“姑丈,您先躲一躲,一会儿府门打开,怕有人冲进啦伤到您。”   了尘一大把年纪了,而且又不是公主府的人,真因为这个伤到了尘,大长公主心里也过意不去。   了尘不在意道:“这世上,可还没有能够伤的了贫道的事儿。”   大长公主笑了笑,她仰头深呼吸一口气,齐斐暄看到了她脸上敷的一层厚厚的粉。   想必是用来遮盖眼眶的吧。齐斐暄想了想,从房顶跳下去护到她身边。   大长公主看一切就绪,对护卫道:“开门,我要出去问问,卢瑁究竟想要做什么!他难道真的要造反不成!”   “就算真的要造反,他也得先问过我的剑!”大长公主声音冰冷,目光凌然。   齐斐暄想要劝大长公主别冲动,却被了尘拉住。   了尘道:“不用担心。大长公主自小习武。十六年前晋王带兵逼宫,大长公主硬是带着禁卫军杀退了晋王军。”   这么厉害!齐斐暄惊讶的看向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摆手道:“我大齐的公主,和皇子比起来也是不差什么的!尤其是我姑母……”   说到这里,大长公主的话停下来,她不再说下去,而是对护卫道:“好了,开门吧。”   护卫只得令人把门打开。   公主府的门缓缓地开了。外面的千户以为公主府服软,心里一喜就要带人冲上去,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动,就被浑身冒着杀气的大长公主吓得退下去。   大长公主扬声道:“是谁敢在大长公主府门口撒野?”   “你……”千户有些气短,“你没看见?我们是锦衣卫!”   他生怕自己出事儿,躲到别人身后才接着说:“我劝你尽快束手就擒,还能……还能留一条命在!”   作者有话要说:   大长公主超级厉害的!   大长公主:呵,相夫教子的时间长了,你们这群崽种就忘了谁是爸爸了? 第127章   听他说这话, 直接把大长公主气笑了。   大长公主拧眉道:“你说让我束手就擒,不知我犯的是什么罪, 又做错了什么事儿?”   古往今来虽然的确有不少不说罪名就抓人的情况,但那都是对付权臣和功高盖主意图谋反那群人的, 如今大长公主又没兵权,安成侯又不是什么权臣, 为何要这么贸然抓人?   唯一的解释, 就是情况有蹊跷了。   千户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另有跟在他后头的人看不下去, 出面道:“公主就不要多问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不要为难我们。”   “奉命?”大长公主横眉冷冷道,“奉谁的命?是奉我侄儿,当今皇帝的旨意?还是只凭着卢瑁一句话?”   那说话的人明显没想到大长公主会这么说,他愣了一下,道:“大长公主随我们去了不就知道了?”   这话一说出口, 大长公主面色更冷:“随你们去,怕是会死的不明不白!既然如此, 就没有为难不为难!”   大长公主一挥手, 身后的护卫们便上前来, 眼看就要动手反抗锦衣卫,锦衣卫千户害怕了, 命令手下放箭。   锦衣卫人多,弓箭手也多,拉弓搭箭放出的箭矢如雨般落下,大长公主挥剑斩断面前的箭, 再回头看到了尘正从府内出来。   吓得大长公主喊出声:“姑丈请回去!外面危险!”   了尘仿佛没听见一般,悠悠走到外面,手中拂尘猛然挥动,随着他的动作,所有的射来的箭矢都被拨到一边,落到地上。   “我没事。”了尘看着外面的锦衣卫,面无表情的质问外面的锦衣卫,“锦衣卫指挥使卢瑁犯上作乱,难不成你们要随他做千古罪人?”   虽说卢瑁是锦衣卫指挥使,但锦衣卫并不是忠心于指挥使的。   他们忠于皇帝,忠于周氏,至于卢瑁,也只是他们的领头人而已。   这会儿卢瑁的心思被揭穿,在场的锦衣卫动作顿住,脸上表情疑惑。   他们的确没有听到卢瑁说这是皇上的旨意。   只接到消息,说要他们包围大长公主府。   齐斐暄远远的看见锦衣卫们的反应,心里有了数。   怕是他们受了卢瑁的蒙骗。   毕竟卢瑁没有满世界嚷嚷他要造反,他手里的锦衣卫也只知道听话,认定了卢瑁说的话就是皇帝的意思,故而才跑来围住公主府。   当然,这些锦衣卫里,也有知道事情真相的。   就比如那个没见过的千户,还有……齐斐暄看向那些穿褐色短打的人。   那些人应该也都知道卢瑁想做什么吧?   怕是那些人除了造反,还有监视锦衣卫的任务。   说起来也可笑,一向监视别人的锦衣卫,今天居然被监视了。齐斐暄摸摸下巴,笑出声。   了尘回头看了她一眼,黑着脸说:“笑什么笑!躲一边去!”   “师父,我不会有事儿的,不用躲。”齐斐暄上前道,“师父,卢瑁造反,这群锦衣卫怕是不知道,不过嘛……那位千户应该清楚的很。”   千户见状连忙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卢大人对皇上忠心耿耿,绝对不可能造反!”   “那你说,皇上为何下令抓大长公主?”齐斐暄问他,“况且今日,遭殃的不只是大长公主府吧?”   齐斐暄声音大了些,接着道:“你们应该知道,也有锦衣卫去旁的功勋世家抓人了,皇上会下令把朝中大臣都抓光吗?这明显就是别有用心之人干的!”   千户没有辩驳的借口,便直接道:“废话少说,兄弟们随我上!捉住一个大长公主府的人赏银十两!”   锦衣卫们自然想拿这笔银子,但是他们更怕有命拿钱没命花,再加上他们并不信任这位新来的千户,所以他们并没有动手。   反倒是大长公主,她道:“锦衣卫指挥使卢瑁意图造反,你们若现在迷途知返,我便向皇上担保不治你们的罪!”   锦衣卫动摇了。   他们之中有心思灵活想的开的,偷偷的放下了手里的武器,他一这么做,就像是触动了机关一般,一大片锦衣卫都将手中弓箭放下。   气的那锦衣卫千户跳脚喝骂:“你们干什么!怎么让她三两句话说动了?你们……你们要造反吗?”   “他们不这么做才是造反呢。”齐斐暄正说着,就有人骑马从街角处飞奔而来。   骑马的人赶到大长公主府门前,看到眼前的状况惊呆了。   那人也没有从马上下来,只是道:“你们怎么回事?大人有令,让你们快些动手!”   却没有人应他。   那人气到:“实在是过分!大人的命令都不听了?”   之前的千户才说话,他一指齐斐暄:“这些人……都是他多嘴!让这些人多想了!”   那骑着马的人脸色一变,也不多说什么,骑马就跑。   看样子是心里有鬼,生怕自己也被牵连。   毕竟古代君为天的思想太重,几乎所有人都认为皇帝是不可以反抗的,除非活不下去,否则没人会造反。   要不然为什么造反的人都被称为狼子野心?   齐斐暄看着那个人跑远,对外面的锦衣卫说:“看见了吧,这要真的是皇上的旨意,那人他能跑那么快?你们都被骗了!”   锦衣卫们这会儿终于反应过来,可还没来得及表态,周围那群褐色衣服的人就围过来。   齐斐暄察觉到事情不对,大长公主也看出异样,忙喊道:“回府,关门!”   随着大长公主的声音落下,褐色短打的那些人围住锦衣卫,挥刀欲要砍人。   锦衣卫的反应也不差,自然不会束手就擒,他们立刻捡起刚刚丢在地上的武器反抗。   外面打起来乱成一团,大长公主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尘却只是轻轻挥动拂尘:“走吧,咱们先回去,让他们打够了再说。”   自从刚才看到了尘用拂尘挥开弓箭后,齐斐暄就有些害怕那拂尘会不小心伤到人。   不过……了尘应该也是有数的。齐斐暄看着护卫关了门,大长公主道:“不知陛下何时能反应过来。”   “快了。”了尘道,“不要让他们进来,依我看最迟一炷香就会有人来,他们会伏法。”   大长公主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她抬起头,看着空中逐渐西沉的太阳,叹气道:“不知道侯爷什么时候回来啊。”   了尘未说话,可齐斐暄总觉得了尘的心情好像很不好的样子。   这是为什么?   齐斐暄也没来得及细想,她看着公主府的人洗刷地面上的血迹,觉得那红色的鲜血太刺目,干脆转而飞身回到房顶,去看外面的情况。   外面的锦衣卫还在和褐色衣服的人打,那千户早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估计是因为锦衣卫没防备,虽说锦衣卫的人多,但是这会儿他们的伤亡反而更惨重。   齐斐暄看不下去了,她伸手摸起刚才落到房顶的箭,手上用力将箭扔出去,正好射中一个欲要举刀砍人的人身上。   有个锦衣卫死里逃生,回头看见房顶上的齐斐暄,遥遥拱手道谢。   齐斐暄示意他不必多礼,然后举起别的箭往下扔。   褐色短打的人虽然能打,但是毕竟人少,顶不住齐斐暄暗中扔冷箭,齐斐暄几箭下去,这群人折损了一大半。   自然也有人注意到齐斐暄。但是他们根本来不及冲齐斐暄射箭,只能尽量躲闪。   房顶上的箭有限,齐斐暄将上面的箭都扔下去,然后趴在房顶托着腮看下面。   她已经帮忙了,接下来怎么样。可就要看这些锦衣卫自己了。   好在锦衣卫没让齐斐暄失望。在镇北军来之前,锦衣卫就已经将所有作乱的人拿下。   大长公主这才放心的开了府门。   而随着府门的打开赶来的,是镇北军。   镇北军领头的人是齐寒,这会儿齐寒一脸的血迹,带着满身肃杀之气骑马赶来:“叛贼欲如何!”   这不是她大哥嘛!齐斐暄愣了愣,从房顶上翻下来。   大长公主道:“齐小将军别急!这些锦衣卫是在助我降伏叛贼!”   齐寒显然没想到这种情况:“此言何意?”   “这些锦衣卫是受了卢瑁蒙骗,他们并不知道实情。”了尘淡淡的开口,“得知卢瑁造反,他们自然不会一条路走到黑。”   “原来如此。”齐寒道,“你们押着叛贼随我走!到陛下面前,我保你们无性命之忧。”   锦衣卫们谢过齐寒,齐寒又对大长公主道:“既然已经没有危险,那晚辈就先告辞了。”   大长公主点头:“去吧。”   齐斐暄在了尘和大长公主身后乱晃,齐寒说完这话,她就抬头看了眼齐寒。   结果就看到齐寒探究的眼神。   ……惹不起惹不起,齐斐暄一缩脖子就想溜。   却没想到齐寒忽然问:“只是不知,这位小兄弟的来历?”   齐斐暄僵住,拽住了尘的袖子。   了尘嫌弃的收起自己的衣袖,然后道:“是贫道的徒弟。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位小兄弟眼熟。”齐寒最后看了齐斐暄一眼,领着人离开。 第128章   齐斐暄等他们离开才松了口气。   了尘满脸的恨铁不成钢:“瞧你那点出息!跟着我这么久了, 怎么还遇事就害怕?”   “师父。”齐斐暄苦笑,“这可不是一般的事儿。”   古代对女孩子有多残酷,齐斐暄可是知道的。   不说别的,就是齐斐暄女扮男装在外行走, 都算是惊世骇俗的举动了, 真的要是让人发现了……   齐斐暄摇摇头, 心道还是不要被发现的好。   了尘皱眉, 甩袖子道:“已经没事儿了, 公主府上想必还有的忙。贫道不多打搅,就先告辞了。”   折腾了一整天, 现在已经到了黄昏, 太阳西沉,了尘站在大长公主府门口,影子被拉成长长的一道。   齐斐暄就站在了尘身后, 听到了尘这么说, 她冲大长公主拱拱手,随着了尘离开。   “道长路上小心。”大长公主目送了尘走远,才回到府里去。   齐斐暄走出不远,回头一看,看到了大长公主府门口, 正在收拾残局的人。   刚才锦衣卫和那些人打起来, 受伤甚至殒命的都有不少,这会儿大长公主府门口尽是血水。府里的下人出来打扫,走过那里的时候, 落下一步步的血脚印。   真是骇人。   齐斐暄转过头,看着街道感慨。   即便对皇帝来说只是小打小闹,可也还是死了人,出了事儿。   只希望以后能够平平安安的吧。   齐斐暄跟在了尘身后走着,偶尔能看到街上角落处的血迹,估计是这里曾经有人打起来过。   天已经快要黑了,街上不时有镇北军的将士路过,这些人有的是骑马,有的步行,不过无一例外的都神色匆匆,看上去似乎是有什么事儿要忙。   不过现在齐斐暄没有在街上看到锦衣卫,她道:“师父,你说卢瑁去哪儿了?”   卢瑁到底跑哪儿去了?他想要造反,总不能自己不露面吧?   “事情已经败露,卢瑁总不能等死。”了尘在前面慢慢的走着,有兵士路过了尘身边,看了尘的模样知道他是高人,于是便不敢相扰。   了尘走在前头,避开了地上的血污:“这会儿,怕是正想办法躲避镇北军的搜查吧。”   齐斐暄看着周围的兵士,点点头:“原来如此……”   话音未落,就听到不远处有喊杀声由远及近传来。   是怎么回事儿?难不成叛军还没有被剿灭?   齐斐暄问了尘:“师父,我们要去帮忙吗?”   “不用。”了尘目视前方,声音平淡,“他们这就过来了。”   齐斐暄:???   齐斐暄一愣,这才注意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   紧接着就是骑着高头大马,形容狼狈的卢瑁从一片烟尘中跑出来。   卢瑁!齐斐暄听到有人喊“别跑”“贼子休走”这类的话,可是卢瑁又怎么会听?   他从随手洒出一把白色的东西,那东西离了手就成为白雾,随着白雾散开,齐斐暄听到后面追来的人发出惨叫。   怪不得有烟尘,原来是这么来的。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卢瑁已经到了齐斐暄面前,齐斐暄见卢瑁从怀里抽出什么,心下一惊,怕是什么暗器,就一把拉着了尘躲开。   卢瑁冷笑一声,手中暗器收不住,直直的飞出去。齐斐暄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暗器是一把飞刀。   飞刀刀刃泛着绿光,一看就知道肯定是涂了毒的。   了尘冷哼:“卑鄙小人。”   暗器打不中齐斐暄,卢瑁也没有在意,他加快速度,飞奔跑远。   后面跟着的追兵有中了毒的摔下马被带走,剩下的则是继续追。   齐斐暄道:“卢瑁居然跑了?”   “少说两句。”了尘面无表情,“走吧,回家。”   齐斐暄点头。   回到齐宅时天已经黑透,了尘回了自己的院子。   齐斐暄跟着了尘一起进去,就听了尘道:“卢瑁已经跑了,看样子,你很快就要去锦衣卫任职了。”   “可是师父。”齐斐暄想了想,“锦衣卫指挥使一般都是皇上身边的人担任,我又不是皇上的人,去当指挥使,这怕是于理不合?”   “有什么于理不合?”了尘冷冷道,“皇上说可以,那就是可以。”   好吧,封建社会的“理”就是皇帝呗。   齐斐暄无奈,告辞离开,结果在前院遇到了刚回来的秦幼栩。   “阿暄。”秦幼栩迈步进来,看齐斐暄在,打了个招呼,“你回来了。”   “嗯。”齐斐暄看秦幼栩身上衣服沾了不少灰尘,问,“你去哪儿了?外面那么乱,你可别乱跑。”   对于秦幼栩,齐斐暄还是很关心的,毕竟这是她在孤立无援时拉到的第一个合作伙伴。   而且,齐斐暄真怕秦幼栩走上原书里的路。   在原书里,秦幼栩被男主所杀,死后只有一座孤坟,也无人去看他。书中所写,说很久之后,埋了秦幼栩的那位妇人再去看的时候,却发现秦幼栩坟地所在的大致位置,已经成了村庄。   也找不到秦幼栩到底埋骨何处了。   想到这里齐斐暄就心酸。她抬头看秦幼栩。   院子里已经点了灯笼,不过不如后世的电灯明亮,齐斐暄和秦幼栩站在灯笼不远处,只能模模糊糊看到对方的模样。   秦幼栩一双眼睛反射着灯笼的光,眼角的泪痣也愈发清晰。   “出去走走而已,正好遇到叛乱……”秦幼栩抖了抖,将身上的尘土落叶抖落,道,“听说犯事儿的是锦衣卫指挥使?”   齐斐暄闻到一丝不对劲儿,靠近秦幼栩:“的确是,他身上有暗器,还跑了,你出门要小心。不过,阿栩你身上怎么还有血腥味儿?你受伤了?”   “呃……”秦幼栩沉默了一会儿,道,“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叛贼,我和他动起手来,受了点伤。”   现在还有叛贼在外面?齐斐暄心里疑惑,她知道秦幼栩没说实话,但也没打算追问:“你受伤了?要不要紧?让人去找大夫了吗?别站着了,快些回去歇着……”   “没事儿,我只是受了点小伤,血腥味儿时别人的。”秦幼栩连忙解释,“阿暄你不要担心,”   看他的却不像伤重的样子,齐斐暄也没有勉强他,只道:“对了,你之前说要查你娘的事……现在查的怎么样了?”   秦幼栩一僵:“哦,没、没什么头绪。天色晚了,你该回家了,我、我那个,有些累了。”   这是有事儿瞒着她啊。齐斐暄歪歪头,看着秦幼栩慌张的离开,又回身看看升起的月亮,叹口气回家去了。   夜色愈来愈深,齐斐暄没有打灯笼,她借着月光在路上走。偶尔遇到巡查的兵士,齐斐暄怕被盘查起来耽误事儿,就跃上房顶躲开。   夜路不好走,好在京城的路平坦。齐斐暄看着天空的弯月,叹气想,不知道这会儿卢瑁有没有被抓住。   很快就回到了国公府。   只不过还没进门,齐斐暄就发现院内亮着灯。   这是怎么回事?这么晚了,也该是时候熄灯了啊。齐斐暄长了个心眼,自己将面具揭下来,也没走正门,翻墙进了院子里。   进去后就看到贞珠如宝和萃香雨竹几个丫鬟在院子里跪着。   她们身后是一片丫鬟婆子,看背影都是齐斐暄院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   齐斐暄心下觉得不妙。   在这个院子里,最大的主人就是她,无论是贞珠如宝还是萃香雨竹,或是下面的丫鬟婆子都只会听她的话。如今她不在,是谁能让这些丫鬟跪在外面?   齐斐暄趴在墙头上喊道:“齐六?”   没人答应。齐斐暄皱眉,又喊了几声:“齐六?齐六你在哪儿呢?”   “不要喊了!齐六受罚去了!”齐斐暄被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那声音道,“阿暄,你去了哪里?”   齐斐暄愣住了。她从墙上溜下来,看着自己房间的门打开。   齐睿业和谢夫人从里面出来。齐睿业黑着脸道:“这么晚了,阿暄你怎么不在房里?”   在看到齐斐暄身上穿着的男装,齐睿业差点气昏过去:“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是怎么回事!齐睿业怎么会在这里?   齐斐暄僵着脸,硬撑着笑起来:“爹,娘,您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道你大晚上的往外跑呢。”齐睿业青着脸,忍气道,“你这孩子想去哪儿不能和爹说?大晚上的跑出去,这要是出事儿怎么办?”   说到这里,齐睿业似乎是怕吓到齐斐暄,闭眼忍了半天才轻声说:“先进来吧,你和爹娘好好说说究竟是做什么去了。”   又对外面的人说:“去把外面找人的暗卫都叫回来。”   齐斐暄无法,只能硬着头皮往房间里去。   房间里没有下人,齐睿业和谢夫人身边的人都已经打发出去。齐斐暄坐到椅子上,低着头不说话。   见她这样,齐睿业叹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下来:“阿暄,你告诉爹,你刚才出去干什么去了?还穿成这样……你是怎么出去的?齐六带你出去的?你让齐六看家?你这孩子,出门怎么能不带着齐六?万一遇上什么危险怎么办?今天外面出了大事,你却不在家,齐六说起出去,可把爹娘吓死了!”   齐斐暄抬头看着原本严肃冷酷的齐睿业喋喋不休,忽然有种如同是在做梦的感觉。   这是她爹嘛?   她爹不是严肃冷酷少言寡语的吗?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能说了?   谢夫人见齐斐暄呆滞的表情,以为齐斐暄是吓到了,示意齐睿业不要再说,然后拍拍齐斐暄的后背,给齐斐暄倒了杯水:“好孩子,告诉爹娘,你是有什么事儿,才大半夜往外跑的吗?”   虽说齐斐暄刚回来没多久,但是谢夫人和齐睿业是真的喜欢齐斐暄,夫妻俩恨不得把齐斐暄捧在心尖上。可是今天却发现齐斐暄不在房间里,问齐六他只说小姐出去了。   谢夫人生怕齐斐暄出事,齐斐暄回来之前,她一直在抹眼泪。到现在还能看出她的眼眶有些发红。   齐睿业也是心都吊起来了。   他怕齐斐暄在外面被人欺负,又怕问的太急吓到齐斐暄,急得心焦也不舍得逼问齐斐暄,只能唠叨几句。   就这样齐斐暄都被吓到了,齐睿业干脆不说话了。   齐斐暄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水,乖巧无辜的睁着大眼睛看谢夫人:“爹,娘,我是……我去看我师父了。”   她总不能说自己想要去看韩云观然后遇到叛逆攻打公主府被困在公主府里了吧……真的这么说了,还不得把这夫妻俩吓出事儿?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完蛋啦!被发现啦!不能告诉他们我的另一个身份! 第129章   齐斐暄能怎么办, 齐斐暄心里苦。   反正说去看自己的师父也不算是撒谎。齐斐暄道:“爹, 娘, 你们知道我在颖欣伯府的时候吃了很多苦。张夫人不给我饭吃,有一次我饿的受不了了跑出去,就遇到我师父了。师父让我跟他学武功, 以后不怕被欺负。”   顿了顿,齐斐暄又说:“我穿男装,是为了在外行走方便, 免得外人看见我是女孩子就欺负我。”   听到这话,齐睿业重重的叹口气,谢夫人眼眶里泛出泪水, 她将齐斐暄抱在怀里, 哭道:“好孩子,你受苦了。”   谢夫人可不管什么师父不师父的, 她听了齐斐暄的话再也没心思去想别的,满脑子都是齐斐暄在别人家吃了十几年的苦。   想到这个谢夫人就忍不住眼泪。她把齐佩芜好好的养着, 可是张芸秋却这么对齐斐暄,谢夫人恨不得把张芸秋掐死。   还好,现在齐斐暄回来了, 一切都还还得及。   齐睿业的表情也有些不对, 他问:“什么师父?阿暄的师父是谁?”   齐斐暄流落在外这么多年,齐睿业害怕齐斐暄被人蒙骗。   “爹您认识的。”齐斐暄缩在谢夫人怀里,乖乖巧巧道,“我师父是了尘道长。”   说罢又往谢夫人怀里钻了钻。谢夫人点点齐斐暄的额头, 齐斐暄就抬头冲着谢夫人露出一个甜甜的笑。   “了尘道长?”齐睿业一惊,“是哪位了尘道长?”   也难怪齐睿业惊讶。了尘可是来过国公府的,来的时候还说起过齐斐暄,可是齐睿业却不知道齐斐暄拜了尘为师的事儿。换谁都是要惊讶的。   齐斐暄回答:“是跟着先帝,还给我批过命的那位道长。”   齐睿业皱眉道:“真的是他?为何我从未听道长说起过?而且,了尘道长不是不收徒吗?”   了尘不收徒这件事也不是秘密,齐睿业自然也知道。只是这会儿齐睿业有些不敢相信。   了尘道长居然收了她的女儿为徒?这怎么想怎么觉得不敢相信。   任是谁都知道,了尘道长不可能随便收徒,齐斐暄不会是被人骗了吧?齐睿业看了眼谢夫人。   “大概是……遇到我就收徒了吧。”齐斐暄眼睛转了转,开始想要怎么说好。   谢夫人也觉得不敢相信,她轻声问:“阿暄,你说的了尘道长,是什么模样的啊?”   这是怕齐斐暄遇到了冒名顶替的了尘。   齐斐暄心里清楚,她道:“师父他一头白发,像上了年纪的老人家一样,但是长得却年轻。而且还特别好看!”   说完,齐斐暄又补充一句:“比我都要好看!”   满头白发却还长得年轻又好看的人,除了了尘也没别人了。这话一说出来,总算是让齐睿业和谢夫人放下了一半的心。   齐睿业皱眉:“道长在京中?”   “嗯。”齐斐暄点头,想起来自己心里的疑问,便问出口,“爹,您知道我师父多大了吗?为什么师父他长得那么年轻,却满头白发呀?”   这是齐斐暄一直想知道的事儿。   按说古代人没有现代人那么会保养,医学条件也不怎么样,了尘究竟是如何让自己那么年轻的?   齐睿业略一思忖:“道长应该有五六十多岁了。”   多少?齐斐暄差点跳起来。   五六十岁的人能长得和二三十岁的差不多?   道长他究竟用了什么神法让自己不变老的?   看齐斐暄惊讶的表情,谢夫人笑道:“道长是清修之人,他自然有养颜的法子。再说了,道长他年轻时就长了一张娃娃脸。看上去年轻也正常。”   齐斐暄点点头,无奈的接受了这个设定。   行吧,原书那么离谱的书籍,里面出来什么人齐斐暄都不觉得奇怪。   谢夫人问齐斐暄:“阿暄,你在外面待了那么久,没遇到什么事儿吧?”   “我没事。”齐斐暄乖巧道,“娘你放心。我出去的时候路上有锦衣卫,我觉得不对劲儿就和师父说了。后来外面打起来,师父没让我出门。”   虽然这是谎话,但是齐斐暄也不得不和谢夫人这么说。   不然要是说实话,谢夫人怕是受不了。   “那就好,那就好。”谢夫人松了一口气,“好孩子,饿了吧?娘让后厨送晚膳来。”   折腾了一整天没吃东西,齐斐暄还真有点饿,她点头道:“好。”   谢夫人就去吩咐下人送饭来。   而齐睿业却没动。齐睿业道:“阿暄,你是怎么出去的?为何府里的护卫都没注意到你?”   “这个嘛……”齐斐暄眨眨眼,“师父教会了我轻功,我用轻功飞出去的。”   “飞出去?”齐睿业道,“暗卫没发现?”   “因为我厉害啊!”齐斐暄颇有些骄傲,“师父说我是练武奇才呢!我觉得也是!”   齐睿业一愣,点头笑起来:“好,不愧是我的女儿。阿暄真是厉害。”   他问齐斐暄:“阿暄,了尘道长都教了你什么啊?”   对于齐斐暄是了尘徒弟这件事,齐睿业还是有些接受无能。   不过齐睿业面上却没有显露出来。   这到底不是什么坏事,齐睿业也没有必要多说什么。   “教我武功啊。”齐斐暄回答,她想了想说,“爹,武功不能不练,我以后可以经常去找师父吗?”   如果按照了尘所说,周容雅让齐斐暄当锦衣卫指挥使,齐斐暄怕是要经常出去,甚至一出去就是好几天。齐斐暄要先和齐睿业说好经常出门的事。   至于自己将来要做指挥使的事儿,齐斐暄也不能和齐睿业说。   说了之后齐睿业是肯定不会让她去做指挥使的,到时候了尘那边恐怕……   齐斐暄有些头疼。   听齐斐暄说要练武,齐睿业答应下来。他道:“好,俗话说拳不离手,既然道长说阿暄是奇才,阿暄就不能糟蹋了这天赋。”   顿了顿,齐睿业又说,“只是有一点,阿暄以后要是想出门,可要和爹说一声,再带着齐六出门,好不好?”   他这么说也是怕齐斐暄真的遇到什么危险。齐斐暄也不犟,答应下来:“好的,爹,我知道了!”   其实……齐斐暄心里想,就算不带齐六出去,她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不说她自己的功夫不错,她身边还有个风影呢。只不过风影的存在不能让齐睿业知道,不然怕齐睿业是要把齐斐暄的事儿都查出来了。   齐斐暄答应,齐睿业这才算是放下心来。   对于齐斐暄学武的事,齐睿业是不怎么在意的。   大齐民风开放,女孩子练个武也没什么,更何况齐斐暄是跟着了尘学武,齐睿业就更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再说齐睿业是武将,对于儿女练武这种事,自然不会有太大的抵触。   只不过为了确认一下,齐睿业还是说:“阿暄,爹爹明日就和你一起去看看道长,谢谢道长这么长时间以来对你的照顾。”   齐斐暄知道齐睿业的顾虑,明白齐睿业是想要去确认一下,就点了头:“嗯。”   不过说到齐六,齐斐暄咬咬唇问:“爹,您刚才说齐六去领罚了,他没事儿吧?”   齐六是国公府的暗卫,对齐斐暄忠心,齐斐暄也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牵连他。   “齐六去领罚了。”齐睿业咳嗽一声,“不过阿暄不用担心他,他不会有事的。爹先给你派别的暗卫来,等齐六养好了伤再让他回来。”   养伤?这还叫不会有事?   怕是见她出去,气狠了才那么罚齐六吧。齐斐暄点点头,心道希望齐六不会有大事儿。   说完这些,齐睿业又坐了会儿才离开。谢夫人倒是留下来看着齐斐暄吃完东西才走。   等齐斐暄再歇下的时候,就已经是深夜了。   外面跪着的贞珠如宝和萃香雨竹进来伺候。贞珠如宝两个丫鬟还好,她们跟着齐斐暄久了,知道一些事,所以被罚跪也知道是为何。   一进来看见齐斐暄,贞珠上前道:“小姐,您还好吧?”   “我没事。”齐斐暄让如宝伺候着换了衣裳,“你们跪了那么久,可还好?”   “我们没事。”如宝道,“小姐不用担心我们,以前我和贞珠在伯府时也经常被罚,这对我们来说算不了什么的。”   旁边的萃香和雨竹看见齐斐暄穿着男装,心里也是一惊,但是也不敢多问,只低着头做事。   齐斐暄也不多嘴解释,只是说:“萃香,雨竹,以后我要经常出门了,到时候不方便带你们,你们就留在府里吧。”   萃香雨竹答应下来。   齐斐暄换好衣裳就要歇下,她不习惯身边的人太多,就只留下了贞珠一个人。   快要吹灯的时候,齐斐暄听到外面房顶上传来有人踩踏瓦片的声音。   听那声音,似乎房顶上的人脚步还有些快,可能是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就连房里的贞珠都听到了动静。   “小姐……”贞珠并不知道暗卫的存在,她脸都吓白了,“这……有人!我去叫人来!”   “不用了。”齐斐暄摆手,“你先出去吧。”   “小姐?”贞珠惊道。   “出去吧,我不会有事儿的。”齐斐暄披上衣服,看着贞珠出去才去开了窗,喊道,“是谁?下来!”   房顶上的脚步一顿,接着就有两人进来跪到地上。   齐斐暄后退两步,看清这是一个穿着打扮和齐六一样的人,估计就是齐睿业所说的新来的暗卫。   暗卫旁边是风影,风影一脸委屈,几乎都快要哭了:“小姐,国公府的暗卫为什么都这么喜欢打我……我、我好好的在房顶待着,这个人就过来打我!”   ……忘记新暗卫不认识风影了。齐斐暄扶额。   作者有话要说:   风影(委屈巴巴):为什么,为什么国公府的人都这么喜欢打我呜呜呜 第130章   “这是风影, 我的另一个暗卫。”齐斐暄挑眉, 问跪在地上的人,“你叫什么名字?”   地上那人看上去比齐六要小一些, 不过眉目之间和齐六有几分相似, 想必是同胞兄弟, 或是有什么血缘关系。   跪在地上的暗卫低眉顺眼, 恭恭敬敬的回答:“属下齐七,接替齐六保护小姐。”   “我看你们长的挺像,是兄弟吗?”齐斐暄问着齐七, 又去看风影的伤,“别委屈了,齐七八成把你当别有用心之人了。”   风影叹气:“我哪里像了……”   “你就不能和他说清楚?”齐斐暄问他。   风影道:“我说了, 他不听。”   齐七并没有理风影, 他跪在地上,道:“齐六是我同母哥哥。”   还真有关系。齐斐暄也懒得问“同母”的缘由,她让两个人起来,又从妆台上翻翻找找,找到了之前放在这里的药膏扔给风影。   这些药膏是齐斐暄让萃香找来的, 放在这里是为了防止她出门时受了伤或是磕着碰着,不过一直没怎么用上。   今天正好给风影用。   齐斐暄把药瓶扔给风影,然后问:“齐六怎么样了?”   齐七一顿, 低头道:“他还好。”   “那就好。”齐斐暄看出他不想说,也不勉强,只道, “风影,齐七,你们可不要再打起来了。”   齐七是沉默寡言的性子,闻言只低头应是。   风影道:“只要他不和齐六一样惹我。”   看齐七的样子,风影就不会惹他。齐斐暄让他们出去,看着桌旁亮着的蜡烛想了想,叫来贞珠取出纸笔,给了尘写了一封信。   既然齐睿业想要去看了尘,齐斐暄也不能拦着,但是得和了尘说清楚,要不然到时候见了面多尴尬。   齐斐暄落笔,讲今日的来龙去脉前因后果都写明白,然后唤来神勇,让神勇给了尘带了信儿。   神勇从天上落下来,黄豆大的小眼睛盯着齐斐暄看了半天,然后蹭蹭齐斐暄的手心,低低的叫了两声后展翅飞走。   齐斐暄忙完这一切才放松下来,让贞珠吹熄了蜡烛,她躺下休息。   第二日,齐斐暄早早的就听到耳边有人喊。   “小姐,小姐醒醒。”是萃香的声音。   齐斐暄睁开眼睛,看见床边的萃香,睡意朦胧的问:“怎么了?”   “小姐,寅时了。老爷和夫人说今天要带您去见道长呢。”萃香道,“您快些起来吧。”   去看道长?齐斐暄从床上爬起来,这才想到昨天齐睿业说要和她一起去拜访了尘。   ……说去就去,齐睿业真是雷厉风行。   只不过卢瑁谋反的事儿刚过去,齐睿业他有这么多空闲时间吗?   谢夫人还能腾出空来,可是拜访了尘再怎么也要耽误一上午的功夫吧,齐睿业不用去办公事的吗?   想是这么想,但是齐斐暄还是乖乖的起床穿了衣裳,洗漱之后吃了早饭,然后带着贞珠一起,往前院去了。   原本齐斐暄是想带上萃香的。可是想想回去之后还不定有什么意外状况,齐斐暄就只能放弃了带着萃香的想法,只带了贞珠一人出门。   齐睿业正在前院等着,见齐斐暄已经收拾妥当,齐睿业吩咐道:“将备好的拜师礼拿出来。”   似乎是怕齐斐暄多想,齐睿业解释道:“虽说已经认了道长当师父,但是爹还没有见过他,还是要送一份阿暄的拜师礼的。”   齐斐暄没有多言,点点头道:“爹,咱们走吧?”   二人上了马车,齐睿业问过了尘所在的地方,让车夫赶车过去。   大概是因为昨日锦衣卫叛乱的事儿,京城的百姓被吓得不轻,今天街上就没有什么人,偶尔有人也是胆子大或者是不得不外出谋生的人。   路上还有镇北军和禁军的兵士在盘查,车夫拿出荣国公府的令牌,倒是一路畅通无阻。   齐斐暄看着外面的兵士,想起来昨天遇到的卢瑁,就问道:“爹,昨天是锦衣卫指挥使卢瑁谋反吗?有没有抓住他呀?”   看兵士们这么紧张的样子,八成是还没有抓住卢瑁,也不知道他跑到哪里去了。   还有就是锦衣卫,想必此次过后,锦衣卫肯定元气大伤。   不说皇上信任的问题,锦衣卫定然不会再有以前恩宠了。   还有就是,既然有不少锦衣卫的人参与叛乱,那不管这些人知不知情,恐怕都难逃一罪。   当然了,像是昨天公主府前的那种幡然悔悟反手打叛贼的锦衣卫受的牵连肯定能小一些。   “是啊。”说起这个,齐睿业就有几分发愁,不过很快就被他掩饰过去,“让卢瑁给跑了。所以阿暄你以后出门一定要带上暗卫,不然遇到卢瑁可危险的很。”   又对齐斐暄说:“阿暄以后出门干脆多带些人,府里的护卫多,阿暄带着人出门也就不用怕了。”   齐斐暄就笑着答应。   很快就到了齐宅。父女二人从车上下来,在门口等着的小道童跑进去喊:“道长!荣国公来了!”   看上去似乎是早就得了吩咐。   另有等候的下人将齐睿业和齐斐暄迎进去,让两人在正厅内等着。   丫鬟上了茶,齐斐暄喝了一口,了尘便来了。   “道长。”齐睿业见真的是了尘,压下心里的惊讶,起身道,“小女……”   “我知道了。”了尘面无表情,神色冷清的看了齐斐暄一眼,“这孩子看着可怜,我便收她为徒。上次去的时候忘了和你说。”   说罢目光轻轻的扫过齐斐暄,齐斐暄干笑着站起来:“师父!给您添麻烦了!”   她确定了尘现在肯定是想要掐死她的。   毕竟了尘喜欢安静,也不喜欢事儿多,再有就是希望齐斐暄去做锦衣卫指挥使,这会儿齐斐暄女扮男装的事被发现,了尘能心情好才怪了。   想到这里,齐斐暄摸摸自己的鼻子,心道师父啊,出家人慈悲为怀,讲究心平气和,您可别多生气。   那边齐睿业道:“道长客气了。阿暄承您照顾,我今日来谢过道长。”   说罢令人将拜师礼送上。了尘也不客气,挥手让小道童将东西拿走。   小道童一双大眼睛盯着齐斐暄看,似乎是认出齐斐暄就是上次夜里跑来的公子,他知道不能多说话,所以即便是心里好奇也不敢问。   了尘又让他拿东西,小道童就拿着拜师礼“登登登”跑去将拜师礼放下。   齐睿业看看四周,道:“对了,前几日发现地道时,我记得道长身边也跟着一个孩子,那也是道长的徒弟,为何今日没看见他?”   当然看不见了,因为那个徒弟也是她。齐斐暄装作没事儿人的样子,乖巧的坐到一旁的椅子上,眼巴巴的看着了尘。   了尘甩动拂尘,道:“齐眠有事,不在此处。”   齐睿业点头:“原来如此。不过那位齐公子和阿暄倒颇有相似之处。”   “他们同为贫道弟子,自然相似。”了尘道,“国公不必客气,贫道收徒,看的是眼缘。”   齐斐暄就坐在一边,乖乖巧巧的听两个人说话,时不时的傻笑加上点头。   不过也只是这么配合了一小会儿。   因为齐睿业的人很快就来了,那人跑到正厅外面,满脸焦急的等着。   了尘看见那人,端起茶杯慢条斯理的喝了口茶:“来人了。”   齐睿业抬头看见那人,皱眉道:“道长,抱歉,我有些事情……”   “去吧。”了尘看向齐斐暄,“阿暄就先留下来吧,稍晚一些,我让人送她回去。”   把齐斐暄留在了尘这里,齐睿业自然没什么不放心的。他出去听那下人说了几句话后匆匆告辞。   齐斐暄送走齐睿业,回头看着了尘,笑道:“师父。”   了尘冷着脸:“你还好意思笑。”   齐斐暄立刻止了笑,摸摸鼻子:“师父,麻烦您了。”   “倒是没什么麻烦的。这样一来,以后你想做什么可就方便多了。”了尘淡淡道,“去换一身衣裳,带上面具。”   “嗯?”齐斐暄疑惑,“师父,我们要去哪儿?”   “去见周公子。”了尘道,“卢瑁跑了,锦衣卫可不能没有主事儿的人。”   这么快的吗?!   齐斐暄感觉自己还没有准备好。但是既然了尘说要去,齐斐暄也不能推脱。   她叫上贞珠,回到自己在齐宅的院里换上男装,又贴了面具,之后才出来。   了尘在院子里等着,见齐斐暄收拾好,才道:“好了,走吧。”   “师父,我们去哪儿见周公子呀?”齐斐暄问。   了尘冷哼一声,瞥了齐斐暄一眼:“藏真阁。”   藏真阁?那不是专门卖古董的店家吗?   要在那里见周容雅?   说起来,之前她在街上遇到了尘和周容雅的时候,似乎也是在藏真阁里?   齐斐暄有些好奇,藏真阁的东家究竟是谁?怎么就能引得了尘和周容雅总去藏真阁?   她想了想,忽然想到一个不可思议的可能性。   该不会……藏真阁的东家就是周容雅吧?   可是周容雅身为皇上,应该不缺钱啊,开这个藏真阁是要做什么?   齐斐暄总感觉这里面还有事儿。 第131章   不过即便是有什么事儿, 齐斐暄暂时也无从得知。   齐斐暄换上男装从房里出来的时候, 听到耳边异动,她想了想,将齐七喊了出来。   昨日齐睿业让齐七来到齐斐暄身边,今天出门的时候, 齐七自然也是要跟着齐斐暄的。   而这次齐斐暄出门……齐七肯定看到她换了男装又带上面具了的。   还是要和齐七说好,不能让他把这件事告诉齐睿业。齐斐暄整理着衣裳,对齐七道:“今日的事儿你不要多问,也不要和任何人说起。”   齐七低着头,掩盖住面上的惊诧:“是。”   国公府的暗卫,认了主人之后,就会忠心侍主, 主人交代不能说的事, 即便齐睿业问起来,他们也不会说。   齐斐暄也不多管, 她让齐六和风影都留下来,然后去前院找了尘。   齐宅有马车,但是了尘似乎并不喜欢坐马车,这次出去,他还是带着齐斐暄走着过去。   说真的,了尘都五六十岁的人了,齐斐暄还真怕他累到。   毕竟古代人的体质普遍都不怎么样。   两人一同出了门,见外面尽是盘查的兵士,齐斐暄道:“师父, 路上的官兵太多,估计要耽误一些时候了。”   卢瑁跑了,官兵们自然要严查。   了尘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递给齐斐暄。   “这是?”   齐斐暄看着上面的花纹和字,挑了挑眉:“这是皇上给您的令牌吗?”   “不要多话,快走吧。”了尘并没有回答,他带着齐斐暄上街,一路上因为有令牌在,倒是都算得上畅通无阻。   很快就到了藏真阁。   街上没人出来,藏真阁门口也没有什么人。齐斐暄随着了尘一起进去,就看见藏真阁内站着几个打扮利落,目光如炬的男人。   这几个人皆是虎背熊腰,看着就不好惹,齐斐暄心道他们应该是周容雅的护卫。   见了尘来,领头的护卫拱手道:“道长请随在下来。”   他在前面领路,带着了尘和齐斐暄往柜台后走,掀开帘子进了后面的小院子。   小院子里有厢房,护卫领着两人到厢房前,示意齐斐暄和了尘等一等。   他敲响了厢房的门。   里面有人答应了一句,随后一个瘦弱的男子来开了门。   “请道长和齐公子进来吧。”那人道。   护卫便让开,了尘带着齐斐暄入内,就看到了坐在窗边喝茶的周容雅。   “道长,阿眠。”周容雅笑笑,“请坐。”   了尘过去坐下,齐斐暄乖乖的坐到了尘身边,看着那瘦弱的男子给自己倒了茶。   男子倒好茶就退了出去,齐斐暄端起茶杯,原本是想要听听了尘和周容雅说话,没成想却听到周容雅喊她:“阿眠。”   齐斐暄一个激灵,立刻放下了杯子:“周大哥?”   上天保佑可千万别让周容雅看出她的真实身份。   不然……齐斐暄心里更加警醒,她笑道:“周大哥,怎么了?”   “卢瑁叛逃,锦衣卫现在乱成一团,我需要一个人去帮我管着锦衣卫。”周容雅将手里的杯子放下,一脸笑意的看着齐斐暄,“这个重担交给阿眠,可行吗?”   齐斐暄略一犹豫,看向了尘,就听到周容雅说:“前几日了尘道长告诉我,你已经答应了。”   ……师父,您可真是我的亲师父!齐斐暄一时无言,了尘冷冰冰的目光就扫过来。   齐斐暄立刻道:“啊哈哈,是这样,我的确是答应了。”   “只不过……”齐斐暄问,“锦衣卫现在还有无罪之人?”   昨天卢瑁叛乱的时候,锦衣卫可是掺和进来了的。   按照昨天的情况来看,锦衣卫被治罪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在这种情况下,怕是锦衣卫那边不会剩下几个人吧?   别的不说,就连昨天在公主府前迷途知返的那群锦衣卫,恐怕都不会这么容易被放过。   那些人也要被审讯过后再放回去,将来在锦衣卫里的前途还未可知。   掺和到这种事情里,估计就只有闲置一生的可能性了。   周容雅抿唇轻笑:“不必担心,锦衣卫并没有全部都跟着卢瑁反叛。昨日卢瑁动手之前,有一部分人,被卢瑁调走。”   还有被调走的?齐斐暄想了想就明白过来。   那些人应该是和卢瑁不和的。卢瑁既然想造反,肯定不会让与自己关系不好的人留下来。   要不然怕不是卢瑁还没动手就要凉了。   “他们很快就回来。”周容雅道,“锦衣卫内依旧有人留下,阿眠去了之后,也不用怕什么。”   她怕什么?齐斐暄想,她怕自己变成光杆司令……   到时候整个锦衣卫就剩下她一个人,那岂不是尴尬的很!   ……虽然现在也没有多好就是了。   齐斐暄感觉自己仿佛是接手了一个烂摊子。   不过既然已经答应了了尘,就不能言而无信。齐斐暄问:“我什么时候过去?”   “明日。”周容雅微微垂眼,笑起来如同三月的春风般,“我先令人带你入宫。”   入宫?齐斐暄盯着周容雅的脸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觉得也是,她既然要继任锦衣卫指挥使,总不能自己一个人上任。   总得要随着皇帝的任命一起去的。   想到这里,齐斐暄点头道:“那我就在家里等着。”   周容雅看齐斐暄答应,脸上的笑更加温和:“明日我让成春去接你。”   成春就是之前齐斐暄港认识周容雅时,在宅子里伺候的人。   只不过最近一直不见他。齐斐暄也不多问,直接答应下来。   微风从窗外吹进来,齐斐暄有些昏昏欲睡,又不好打哈欠,她掐了自己一把,让自己清醒一些。   旁边坐着的了尘起身:“贫道出去走走。容雅,你和阿眠交代好锦衣卫的事。”   齐斐暄就看到周容雅脸上的笑容一顿。周容雅问:“道长,锦衣卫的事,您……”   “前尘往事,不必再说。”了尘摆摆手,示意周容雅不要再说,他转身出去。   房内就剩下齐斐暄和周容雅两个人。   刚才了尘在这里,齐斐暄还不觉得什么,现在和周容雅两人一起,齐斐暄就觉得有些尴尬。   这一尴尬,齐斐暄就想起来周容雅刚才的话。   他刚才想要问了尘什么?   锦衣卫的事?了尘和锦衣卫还有渊源?   说起来,了尘的身份好像一直都是个迷。   齐斐暄托着腮,陷入沉思。   之前听人说过,了尘年轻时是世家子弟,韩云观似乎也知道一些了尘的过往,而当初也听韩云观说起过,说了尘尚和安大长公主,后来似乎是出了什么事儿。   而当初迁都时,齐斐暄遇到了沁阳郡王,当时沁阳王是怎么叫了尘的?   叫了尘爹?   了尘又说他俗家姓卫,这可就让人疑惑了。   难不成了尘还当过后爹?   齐斐暄想了半天没想出头绪来,再抬头,就看到周容雅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周大哥!”齐斐暄连忙坐直身子。   周容雅抬手,拿起茶壶给齐斐暄倒了杯水:“阿眠在想什么?”   “没什么。”齐斐暄掩饰道,“发了一会儿呆。”   顿了顿,齐斐暄还是问了出来:“周大哥,师父和锦衣卫有关系吗?我刚才听你和师父说的话……”   “这可不能说。”周容雅笑道,“道长既然没有告诉你,想必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所以阿眠还是不要问了。”   好吧,看来在周容雅这里也得不到什么答案了。齐斐暄只能放弃。   罢了,反正这看起来似乎也不是什么紧要的事。如果真的想知道,大不了她以后问韩云观。   齐斐暄垂头,拿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   周容雅也不说话,就看着齐斐暄喝茶。齐斐暄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略一思索,问:“周大哥为何要我去做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指挥使向来是由皇帝身边的武官担任,卢瑁跑了,周容雅若是让他身边的人去做指挥使,肯定也可以。   但是为什么要放弃身边更可信的武官不选,反而选自己呢?   她抬起头,正对上周容雅的双眼。   那双眼睛明明是笑着的,可不知怎得,齐斐暄总觉得那里面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似乎带着几分无可奈何,还有疲惫和无力。   怎么可能呢,一双眼睛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东西,齐斐暄暗暗吐槽自己是不是上辈子看多了。   周容雅脸上的笑容未变,他道:“因为阿眠可信。”   齐斐暄一头雾水。   古代的皇帝都这么容易轻信他人的吗?   她是救了周容雅一命没错,可是周容雅都不好好查查她的底细,就认定她是可信的人了?   别的不说,就光是齐斐暄的身份,若是周容雅仔细查,都能查出端倪来。   齐斐暄直接问出来:“周大哥不让人查探一下我有没有可疑的地方吗?”   “不必。”周容雅道,“我相信你。阿眠即便是有事情不和我说,相信那也是情有可原的。”   虽然的确算是情有可原……齐斐暄难得的产生了几分愧疚,她咳嗽两声,道:“多谢周大哥相信我。”   周容雅抿唇微笑,他转过头去看向窗外的天空,声音带了几分怅然:“希望阿眠,不要负我。”   齐斐暄打个哆嗦,心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肉麻?   再想想她前世时某个皇帝写给大臣的“朕亦甚想你”,齐斐暄沉默了。   果然是说,古代的皇帝都喜欢对大臣说些肉麻的话。   看来以后,若是做了指挥使常伴皇帝左右,自己肯定要慢慢习惯了。   不仅要习惯周容雅对自己肉麻,还要习惯他对别的大臣肉麻。   这么一想,指挥使这个位子似乎不太好坐。齐斐暄顺着周容雅的目光向外看,答应了一声:“是。周大哥放心。我必不负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周容雅:我不是,我没有!我不肉麻! 第132章   今日的天气不错。齐斐暄说这句话的时候这么想。   她没有注意到周容雅的态度变化, 只觉得压力有些大。   毕竟是和皇帝在一起坐着, 压力怎么可能不大。   周容雅忽然道:“阿眠说小时候曾经受过受后母苛待?”   怎么说起这个?齐斐暄沉默下来。   她并不是真正的齐眠,对于齐眠小时候的事情,也仅仅是听他提起过几句而已。   如果真的谈起,齐斐暄还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不过……虽说她没有齐眠的经历, 但张芸秋也和后妈差不多了。   在齐斐暄的记忆里,她就没少被颖欣伯府的下人欺负辱骂。   毕竟是老爷夫人都不喜欢的小姐,还被仍在小院子里那么久,下人们看碟下菜,不给好脸色也是正常的。   她没后妈,遇到的人也和恶毒后妈差不多了。   见齐斐暄不说话,周容雅又问:“阿眠?”   “啊, 周大哥。”齐斐暄眨眨眼, 让自己从回忆里清醒过来,她道, “我只是想起来以前的事,一时没反应过来,周大哥别见怪。”   “无妨。”周容雅道,“阿眠的后母,对阿眠不好?”   “是啊。”齐斐暄叹口气,抬起手道,“小时候吃不饱饭,所以长大了就瘦的厉害。”   小时候吃不饱饭是真的,可是瘦弱就不是因为这个了。   齐斐暄说完摸摸鼻子, 看着周容雅道:“周大哥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倒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见了荣国公府的那位五小姐,想到你们有相同之处。”周容雅道,“她已经回到家中。不知你何时回去?”   荣国公府的五小姐?那不就是她吗!   不过要是问齐眠什么时候回去。齐斐暄想到齐眠的态度,苦笑道:“我可不想回去。五小姐回去,是因为那里才是她的家。可是我那家中,怕是不会有我的位置了。”   周容雅挑眉,齐斐暄耸肩道:“我那后娘又生了弟弟妹妹,他们一家和乐融融,我又何必回去讨嫌。”   这话是齐斐暄说出来的,但也是齐眠的心里话。   这些话,在齐眠刚见到齐斐暄时就已经说过,现在不过是齐斐暄把这些话再说出来而已。   想到刚见到齐眠时的情形,齐斐暄叹口气。   齐眠是打定了主意不想回去的。   当初他没了盘缠又生了病,没有钱买药,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时候,都没有想过要找人往家里递消息,想必也是对家里死了心的。   毕竟在齐眠心里,他已经没有家了。   齐斐暄为自己的小师弟掬了一把辛酸泪,再看周容雅,却见周容雅脸上的笑容都已经不见了。   ……这是怎么了?她露馅了?齐斐暄咳嗽一声:“周大哥?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很少听你说起家里的事。”周容雅道,“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走一步看一步吧。”齐斐暄想了想,道,“我已经和窦娘成亲了,将来我要好好待窦娘,我们有个家,能吃饱穿暖平平安安就好。”   齐眠当初就是这么想的。齐斐暄心道,也不知道齐眠现在还有没有别的打算?   周容雅闻言,唇角微勾:“做了锦衣卫指挥使,若想平平安安,可就没那么容易了。”   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齐斐暄认识了大齐的字之后,从书里看到的那些历任指挥使,很少有善终的。   大齐开国至今,少说也得有三十几位指挥使,这些人里一大部分是“英年早逝”,剩下的是被刺杀,要不然就是被像卢瑁一样自己作死,只有寥寥几位是寿终正寝。   寿终正寝的那几个还是因为他们与皇室渊源大又能力平平,才有个好下场。   至于那些“英年早逝”的,齐斐暄用膝盖想都知道他们的死有蹊跷。   八成是触及什么辛密,被斩草除根了。   想想连锦衣卫的指挥使都能被杀,齐斐暄有些惆怅。   不过也没办法,她也只能做好心理准备来应对了。   反正了尘说她命好,她总不会死在这上面。   齐斐暄看着周容雅,忽然起了几分恶趣味的心思。她道:“周大哥若是这么说可吓到我了,那我可以不做吗?”   周容雅看着齐斐暄愣了会儿,随即笑出声。   齐斐暄也跟着笑了起来。然后她就看到,周容雅抬起修长的手……放到她的头上摸了摸?   齐斐暄傻眼了,她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发烫。   怎么回事?周容雅为什么忽然摸她的头?   虽说她是后世穿越过来的,没有现在女孩子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想法,但……齐斐暄在现代时也是单身了二十几年的。   虽说那二十几年里有过和异性的接触,但也仅仅是朋友间的正常交流,从未有过什么亲密的举动。   如今忽然被摸头,还是被周容雅摸头,齐斐暄心里就有些怪异的感觉。   毕竟周容雅这种长相,光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只是看旁人一眼,都容易人多想。   更别说是伸手摸头了。   齐斐暄觉得自己双颊几乎要烧起来。   偏偏周容雅还不觉得有什么,他越摸越觉得齐斐暄毛茸茸的脑袋手感好,便舍不得放手。   周容雅的手修长又大,轻轻的在齐斐暄头顶揉一揉她的头发,让齐斐暄有种在做头皮按摩的感觉。   只不过这位按摩师有点厉害。齐斐暄轻咳一声,喊道:“周大哥。”   这声音将周容易喊回神,他恋恋不舍的把手拿下来,对齐斐暄和善的笑:“抱歉。”   他刚才只是,忽然觉得齐斐暄的表情有些……有些让人手痒。   周容雅倚到椅背上,忽然觉得身边有个齐斐暄这样的指挥使,似乎真的不错。   *   已经是中午了。   卢瑁满头冷汗,他捂着受伤的肩膀,骑在马上摇摇欲坠。   他不知道已经跑出多远了,只记得他在马上待了一整天,现在人困马乏,加上他受的重伤,他已然是快要撑不住了。   卢瑁的冷汗顺着额头落下,他的视线被汗水模糊,手上也没有力气,腿上的感觉也都已经消失。   他眼前一阵阵发花。   周围并没有什么人烟。卢瑁出逃的时候,专门选了没人的路径跑,就是为了防止他的行踪被人发现。为了不显眼,卢瑁还让自己的随从都分开跑。   毕竟现在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有镇北军的官兵盘查,卢瑁若是出现在离京城太近的地方,肯定是要被抓回去的。   但是现在这里荒无人烟,不知何时才能够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卢瑁闭上眼睛,从马上摔落。   他的马也经受不住,猛然摔倒在地上哀鸣,似乎是累的太厉害了,嘶鸣了几声就没了声响。   卢瑁伸手去探马的鼻息,果不其然,那匹马已经被累死。   从昨天中午逃到现在,中途完全没有休息过,也没吃过东西,再加上人和马都受了重伤,那马又不是什么千里良驹,自然是撑不住了。   只不过在这种地方失去了坐骑,也离死不远了吧。   只是不知道他的几个随从怎么办。   从昨天的情况来看,卢瑁已经猜出来,怕是皇帝早就知道他的打算了。   可惜他自己沉不住气,结果导致他失去了一切。   也不知道他的随从们现在怎么样了。   那几个随从的功夫不如卢瑁。当初逃跑时他们又位卢瑁引开了大部分追兵,不知他们还有没有活着。   卢瑁和他们约好在京城外一个小镇里见面,也不知皇帝有没有得知这件事。   卢瑁躺在地上,看着空中的太阳,心里有些后悔为什么不听心腹的话。   那心腹的确对他忠心耿耿。   在他决定动手之前,心腹苦劝了好久,最终见苦劝无用,直接一头撞死在了台阶上。   卢瑁也没有为此动容,他只是叫人打理了心腹的后事,紧接着就动了手。   若是听心腹的话,想必现在就不会这样了。   卢瑁闭上眼睛,他心里知道后悔已经没用了,可是依旧是忍不住心中的悔意。   他为何要谋反呢?卢瑁迷迷糊糊的想起来这件事。   大概是没有理由吧。   卢瑁想起来,他听到有人说过,他的父母是为皇室宗亲挡刀而死,可是挡刀这种事,真的是他的父母自愿的吗?   在锦衣卫指挥使的位置上坐了这么多年,卢瑁心中明白“挡刀”的说法有多少。   被抓过去当盾牌,也能叫挡刀。   只可惜他长大后,叛乱的晋王早已经伏诛,他只能将心里的愤恨转到皇室身上。   卢瑁想到他早死的养父母,心中居然有几分庆幸。他的养父母待他极好,可终究是不如亲生父母。   毕竟当时去他们家的时候,卢瑁都已经十岁了,他还记得自己家中的事情,对于后来收养他的父母,是没什么感情的。   幸亏养他长大的那对夫妻已经去世,不然卢瑁真的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是什么心情。   卢瑁张开干燥的嘴唇,无力的呼出一口气。   他感觉自己已经慢慢的看不见东西了。   估计他是要死在这里了。卢瑁闭上眼睛,心里想着,他这辈子怕是就这样了。   在他闭眼等死的时候,不远处传来马蹄声,卢瑁自嘲自己已经出现了幻觉,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却听到马蹄声越来越近,到他身边时才停下来。   紧接着就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他?怎么在地上躺着?”   “是死了吗?察兀儿,你去看看。”   察兀儿……是蛮人的名字!卢瑁睁开眼睛,就看到面前发红的头发,和一双绿色的眼睛。   真的是蛮人!卢瑁强撑着想要起身,他的手刚摸到腰上的武器,却又被那蛮人拿开。   “还活着呢!带回去吧!”卢瑁昏迷前,听到那个蛮人这么说。   作者有话要说:   卢瑁:怎么肥四?我为什么会被蛮人带走?   楚钦:有个事和你商量。   暄暄:干!他们凑一起会出事儿的吧?   鹤鹤:嗯,他们的确会出事。(笑眯眯) 第133章   不知过去了多久, 卢瑁迷茫的睁开眼睛。   等眼前能够看见东西,卢瑁才发现他上方是用黑色的布遮挡着的。   身下的晃动传来,卢瑁这才感觉到, 他应该是在马车上。   这是怎么回事?他不是应该在离京城很远的地方吗?现在怎么在马车上了?   他是被人救了吗?卢瑁懵了好一会儿, 才想起来他刚才昏过去之前,似乎见到了蛮人。   蛮人?!卢瑁猛地坐起来,结果因为起身太猛眼前一花,又跌到了床下。   卢瑁咬牙抬头。   外面有人听见动静,推门进来:“醒了?”   是个中年男人,发红的头发和绿色的眼睛, 告诉卢瑁这人是蛮人。   这是……之前他见过的那个叫察兀儿的男人?卢瑁缓过一口气问:“你是谁?为何要救我?”   察兀儿没回答,他上前把卢瑁扶起来,让卢瑁躺回去,然后才说:“我们主人要见你。”   说完抓着卢瑁左看右看。卢瑁被看的心烦, 皱眉问他:“你们主人是谁?见我做什么?你们有什么目的?”   察兀儿却不理他。   卢瑁吃了个瘪, 他转脸不在看察兀儿。   察兀儿看卢瑁似乎好了很多, 他转身出去, 不长时间又回来, 将手里端着的碗塞给卢瑁:“喝药。”   碗里的药散发着奇怪的味道, 卢瑁也不多想, 仰头将汤药喝下去, 喝完直接用袖子擦嘴。   察兀儿看着他动作这么快,抬高声音问:“你敢喝药,不怕我下毒?”   “我都已经这样了, 还有什么可怕的。”卢瑁放下碗,倚靠在床上,问,“你的主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救我?你们有什么目的?”   察兀儿摆摆手:“你不要问了,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卢瑁得不到答案,也不着急,换了个姿势躺好,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这一睡就睡了一整天。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卢瑁听到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再看自己所处的环境,却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   现在不是在马车里了。反而是在房间里。而且听外面人说话的口音,这里是……京城?   他跑了一整天,现在又回来了?卢瑁震惊的想要翻身起床,却因为伤势太重而不能如愿。   他试探着喊了声:“察兀儿?”   外面的察兀儿就进来,见楚钦已经醒了,察兀儿道:“你醒了?我去叫主人来。”   说罢便出去,不久后就带进来一个蒙着脸的男人。   男人穿着一身黑衣服,容貌和身形都被遮盖起来,让人看不清楚。   他进来后见到卢瑁,第一句话就是:“卢大人,我等你很久了。”   卢瑁瞳孔一缩,就听到那人继续道:“难为你跑出去那么远,我的人救你回来,可是废了不少功夫。”   卢瑁听出这人来者不善,他缓过一口气,道:“你是谁?救我是想要做什么?”   这世上没有人会平白无故的去帮助一个犯了谋逆之罪的人。   除非这个人是有什么图谋的。   可是卢瑁知道自己,是没有什么可以让人图谋的地方了。   他现在已经不是锦衣卫指挥使,又是被缉捕的身份,这人帮他……着实让人疑惑。   卢瑁也想过这人是不是也要谋反,可是即便是要谋反,也不缺他这一个人。   所以卢瑁就直接问了出来。   就听那个一身黑的男人道:“已然是有事相求。”   卢瑁做出洗耳恭听的样子。听那人继续说:“卢大人在锦衣卫那么长时间,应该也懂得一些事情吧。”   卢瑁并没有接话,他听那人继续说。   “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单单缺一个锦衣卫指挥使。若是有了卢大人相助,我定然事半功倍,大业可成!”黑衣人似乎是在笑,可是卢瑁越听越觉得浑身冰凉。   “所以?”卢瑁问。   “我想让阁下,帮着我建成另一个锦衣卫。”那黑衣人说。   卢瑁艰难的爬起来,冷笑道:“你如此遮头遮尾,我可不敢帮你。”   那黑衣人闻言一笑,抬手将脸上蒙着的黑布取下。   卢瑁见他容貌,震惊的半天才说出话来:“竟然是你!”   眼前的人,居然是楚钦!   身为曾经的锦衣卫指挥使,卢瑁也是见过楚钦的。   只不过当时他和楚钦并不熟悉,见面时也只是远远的看见楚钦而已。   没想到楚钦竟然?   卢瑁道:“你……你想谋反?”   他又看看楚钦身后的察兀儿,目光凌厉起来:“你和蛮人勾结在一起了?”   “哎,卢大人可不要这么说。”楚钦笑道,“怎么能说勾结,察兀儿是自己人。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   到底是当过锦衣卫指挥使的,卢瑁很快就想到了可能性:“你是蛮人?”   当初居然没有发现这一点!   楚钦笑了:“我是蛮人,也是大齐人。卢大人,你就说你想不想与我一起,共成大业?”   卢瑁脸色沉下来。   他是不想和蛮人掺和到一起去的,可是……   最终,卢瑁还是答应了:“好。”   楚钦脸上的笑意更甚。   *   从藏真阁回到齐宅后,齐斐暄就让齐七回去和齐睿业说,她这两天要留在了尘这里。   至于留下来的原因,齐斐暄是这么和齐七说的:“我要随师父闭关参悟,你就告诉爹爹,我过几天再回去。”   齐七犹豫了一下,似乎是想说什么,但是到底没有说出口,他答应下来,闪身离开。   齐斐暄才开始准备明天的事情。   明天要去宫里,齐斐暄早早的就歇下了。   第二日来接齐斐暄的人,是之前见过的成春。   成春比齐斐暄刚见他的时候胖了些,进了齐宅看见齐斐暄就笑:“齐公子,等久了吧,咱家来接你了。”   他也不在想着隐藏身份,可是齐斐暄听到他说话时尖细的嗓音就觉得……有点起鸡皮疙瘩。   她道:“没有等久,成公公客气了。”   成春就笑起来:“哎呦,齐公子快上车吧,别让陛下久等。”   这次来接人的车驾,反而不如上次崇安公主派人接齐斐暄时的阵仗大。   不过想来也正常,崇安公主接她的时候,是接了女眷阵仗已然是大一些的。   齐斐暄入宫后下了马车,随着成春往宫内走。成春半路上偶尔回头看齐斐暄几眼。   齐斐暄问:“成公公,怎么了?”   “哎呦,没事儿。”成春笑起来,“没事儿,就是有些事情,得先和齐公子说清楚。”   齐斐暄疑惑。就听成春说:“皇上可不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可齐公子命好,早就见过了皇上。一会儿进到大殿之内,齐公子可不要太惊讶了。”   她当然见过皇上。齐斐暄心道,成春这么说,恐怕也是怕她御前失仪。   想到这里,齐斐暄道:“成公公不必担心,我省得的。”   成春还想说什么,但是想想他都在这里了,想必齐斐暄应该能想明白皇帝究竟是谁,于是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齐斐暄跟着成春来到了大殿内。   成春禀报过齐斐暄到了,之后便退了下去。剩下齐斐暄一人在殿里。   就要见周容雅了。齐斐暄心里想,她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呢?   惊讶?不不不,她的演技还没有那么厉害,再加上周容雅的眼力,演戏可能会被看穿。   那还是说自己猜出来了比较好。   想到这里,齐斐暄就听到头顶有声音传来:“阿眠。”   她抬起头,看到了高高在上的周容雅。   果真。齐斐暄笑了:“陛下。”   周容雅从殿上下来:“你似乎并不惊讶?”   “还好。”齐斐暄道,“昨天您说让成公公去接我,我就猜出来了。”   “哦?”周容雅扶着齐斐暄起身,“可那时候,你并不像是猜出来这件事的样子。”   真难缠啊……齐斐暄眨眨眼睛,顺势起来,道:“可能是陛下没有注意吧。”   周容雅唇角一勾,不再追问下去,他道:“锦衣卫不可无指挥使,朕已令人拟好了旨,今日你就去镇抚司。”   “是。”齐斐暄低着头,看着脚下。   这会儿她和周容雅的距离很近,几乎都能贴在一起。齐斐暄低下头的时候,都能看到周容雅玄黑色衣袍上隐约的龙纹。   还问到了隐隐约约的香味儿,想来应该是什么御用的香料。   毕竟刚刚是周容雅将她扶起来的,离得近也正常。齐斐暄想到昨天周容雅揉她头发的事,有些不自在的后退两步。   她总觉得压力很大。   周容雅这人,在外面的时候给人的感觉还是温润如玉,可一进了宫中,齐斐暄就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的肃杀冷淡的气息。   大概皇帝当久了,都会这样的吧。齐斐暄想。   周容雅发觉齐斐暄的疏离,倒也没说什么。他现在的身份,旁人疏远他也是正常的。   毕竟天威难测,正常人都不敢离他太近。   他也不在意,只说:“这次锦衣卫受创,损失了不少人,你去了之后,务必要想办法补上锦衣卫缺的人。”   这是要让她招人啊。齐斐暄点头应下。   这个不难,只要从各地官衙调人来就好了。   周容雅又道:“还有一件事。”   齐斐暄歪歪头:“何事?”   “原本颖欣伯府一案,应是荣国公审理。”周容雅道,“只是现在荣国公忙于卢瑁叛乱之事,腾不出手来,所以这案子就交由锦衣卫审。”   “阿眠可愿接手?”   这是……要把审齐佩芜的工作交给她做?齐斐暄心里一动。   没想到她接手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审齐佩芜!这可真是……   缘分啊!齐斐暄圆溜溜的大眼睛眯起来,点头笑道:“我愿意!”   现在的齐佩芜是又重生了一遍的齐佩芜,想必……应该能审处别的什么。   齐斐暄无声的眯眼笑起来。 第134章   在宫中待了没多久, 齐斐暄就随着圣旨,一同去了镇抚司。   路上,负责送齐斐暄的太监还说:“今后齐大人就是锦衣卫指挥使了, 咱家遇见您, 都得行礼呢。”   齐斐暄微微笑了笑:“公公客气了。”   说实话,她有点不习惯和太监打交道。大概是因为后世电视剧里的太监没什么好人,大多数都是反派,所以给齐斐暄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   好在大齐没有东厂这种存在。齐斐暄也不用和东厂勾心斗角,也算是一件好事。   很快就到了镇抚司,将留在镇抚司的锦衣卫都叫出来, 听太监宣了旨后,笑着对齐斐暄道:“齐大人,请吧。咱家还要回去复命,就不耽误大人了。”   “公公慢走。”齐斐暄目送那太监离开, 再转身看向院子里的锦衣卫们。   因为卢瑁谋反的关系, 有不少锦衣卫被牵连抓了起来, 现在还留下来的, 是在卢瑁逃跑后赶回来的。   还有几个人是像韩云观那样的官宦子弟, 出事儿的那天察觉到情况不对, 告假在家不出门的。   不过即便是这样, 这些锦衣卫也被镇北军拉去审了又审, 确定了他们的确和卢瑁没有勾结,才放他们回来。   锦衣卫当的久了,这些人向来是审别人的, 什么时候让人这么审过?所以今天即便是回来了,也感觉自己脸上无光,接旨后看见齐斐暄,也只是勉强打起精神来。   锦衣卫的确是深受打击。   “大人。”有锦衣卫过来打招呼,“没想到您这么年轻,真是年少有为。”   虽然嘴里说着年少有为,但是齐斐暄看到他眼里的不屑,也知道他是不把自己放在心上的。   不过也是人之常情,齐斐暄现在才十六岁,又瘦弱,即便是带了面具也显得有几分稚嫩,这要是齐斐暄的上司长成这样,齐斐暄也在心里犯嘀咕。   不过锦衣卫这种职位上,经常有空降的高层,这些人都习惯了,才没有多说什么。   所以齐斐暄并没有怪罪这人,只道:“客气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属下冯章。是锦衣卫千户。”男人笑道,“大人不必如此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就是。”   冯章又指着在外面站着的人道:“这些都是锦衣卫的兄弟们。”   说罢又转头对他们道:“都上前来,让大人看看你们!”   那几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上前。   毕竟是皇帝亲封的指挥使,即便心里觉得这么小的少年当指挥使不靠谱,他们也不敢表现的太明显。   这些人挨个报了名字,又说了来历,齐斐暄才调了几个看着顺眼的人:“冯章,罗文,你们二人以后就跟着我吧。”   两人有些意外,但心里也有几分雀跃。   虽然不太服气这个年纪小的指挥使,但是……跟在指挥使身边,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先前的两位锦衣卫同知因为跟着卢瑁谋反,早已经被下了大狱,若是能够跟着这位,想必将来……   二人谢过齐斐暄,齐斐暄又道:“行了,都散了吧。二位带我到处看看。熟悉一下。”   冯章话多,带着齐斐暄到处看的时候,还说个不停,他道:“大人有所不知,原本我们该在卫所的,但是锦衣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没有个主事儿的人,我们心里发慌,就来了镇抚司。”   “没想到正好遇上您来。”冯章笑的合不拢嘴。   虽然看齐斐暄年纪太小觉得齐斐暄不靠谱,但是冯章感觉到齐斐暄在的话他会有好处啊!所以自然就更加殷勤。   齐斐暄问:“现在锦衣卫还剩下多少人?”   冯章一愣,叹气道:“除了兄弟们手下的人和出去的留下了,其余人都被镇北军下了大狱,现在还不一定怎么样呢。”   “他们随卢瑁叛乱,想必是凶多吉少。”齐斐暄在镇抚司转了一圈,基本熟悉了构造后,才转回去。   正好听到前面留下的锦衣卫说话。   “……要真靠谱,我就把头割下来给你当球踢!”有个人说,“散了吧散了吧,这位指挥使年纪太小了,成不了什么事儿。。”   齐斐暄挑眉,抬手拦住想要上前阻止那人说话的冯章。   罗文就站在齐斐暄身边,低着头不说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话不能这么说,好歹是陛下亲封。”还有人道,“唉,咱们锦衣卫这次可是声明扫地,将来怎么样,还未可知。”   “卢瑁狗贼!害苦了我们!”   卢瑁确实很狗。   毕竟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谋反。齐斐暄很赞同这句话。   又听那边几位道:“这位指挥使的脾气好像很好?以后咱们可就有好日子过了。”   脾气好?或许吧。齐斐暄听他们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便放下心来,转身进了办公的地方。   她吩咐道:“锦衣卫不能没有人做事,下午去各府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来进锦衣卫。”   冯章答应下来。   他犹豫了下,问:“大人,锦衣卫现在的名声……怕是不会有人想来。”   锦衣卫这个情况,一般来说正常人应该都不会想来……   “那可不一定。”齐斐暄看看窗外天空的太阳,眯眼道,“陛下又没说取缔锦衣卫,你去吧,肯定有人会来的。”   锦衣卫这次虽然遭受重创,但是余威犹存,再加上这世上不缺胆子大的人,真要是招人进来,应该也没那么难。   只不过短期内补上那么大的人员缺口是肯定的。   但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齐斐暄又道:“陛下令我审理颖欣伯府一案,罗文,你去将颖欣伯一家都弄到诏狱去。”   罗文答应一声,转身下去做事。   冯章见状也退下去,去各衙门招人去了。   留下齐斐暄一个人在这里。她眼光一扫,看见桌子后的书架。   这里原本是卢瑁办公的地方,书架上放了很多书,看上去应该是放了很久了的。   这些书应该是卢瑁放在这里的,除了书之外,还有一些案卷之类的东西。   只不过卢瑁逃跑后,这里被人搜查过,虽然后来被收拾好了,但案卷也有些七零八落。   齐斐暄拿下一份案卷看。   这案卷不止是记载了什么,外面并没有字迹,齐斐暄打开,才看到里面的字。   是一个人的生平。齐斐暄看到上面写着“魏猛,匀政四年薨。”   后面写的是这个叫魏猛的人生平。   魏猛是个异姓王,跟着开国皇帝打天下后就当了锦衣卫指挥使,刚开始的时候算是权倾天下一人之下,可是后来却英年早逝。   甚至连死因为何都没人知道。   齐斐暄看到这里,明白过来,选来这是历任指挥使的档案啊!   她有些好奇卢瑁之前的指挥使是谁,便往后翻了翻,看到最后一个记载着的是一个叫陈迟的人。   不过这人是正常退下去,后来自己生病死的。倒没什么蹊跷的地方。   但……齐斐暄落到陈迟之前的那任指挥使的名字上。   卫永舟。   齐斐暄想到昨天提到锦衣卫时,了尘的反应。   她还记得了尘说过,他俗家姓卫。   也不知这卫永舟和了尘是什么关系。齐斐暄想了想,开始翻看关于卫永舟的记载。   果然看到上面写着“政和三年,尚和安大长公主。”   ……当初韩云观和她说过什么来着?   韩云观说,了尘道长尚过和安公主……   所以,了尘就是这个卫永舟?   齐斐暄被这个发现惊得半天没反应过来。   谁能想的到,了尘一个道士,曾经是锦衣卫指挥使呢!   而且了尘的样子,也的确不像是在锦衣卫这种充满血腥的地方待过的。   齐斐暄继续看下去,就看到上面写着“卫永舟赴江南”   后面的字迹就开始模糊,只能勉强看出来是“同年……进京……求娶……”之类的记载。   齐斐暄皱眉,想接着看下去,却发现少了一张。   陈迟和卫永舟之间,有一页案卷不见了。   估计是这里被搜查的时候遗落了吧。齐斐暄叹口气,捧着案卷坐到桌子旁。   怎么到了紧要关头就没有了呢!她撇撇嘴,看着手里的案卷。   这东西应该是卢瑁放在这里的,既然卢瑁能够查到这些东西,想必她也能够查到。   就是现在人少啊!齐斐暄看着窗外空荡荡的院子,惆怅的不得了。   她现在很想骂卢瑁。   不过还是忍住了。齐斐暄放下手里的案卷,转身去看书架上别的东西。   多数是锦衣卫内部的一些记录,还有以前那些锦衣卫的家世和经历。剩下的就是锦衣卫查过的一些案子。   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秘方之类,齐斐暄看着似乎有用,就将它们放好,免得弄丢了。   在这里看了会儿,齐斐暄就听到外面传来嘈杂声,她听着似乎就是在镇抚司,便出去问:“怎么了?”   “大人,镇北军送人回来了!”有锦衣卫上前道,“被卢瑁骗了的兄弟们回来了!”   “回来了?”齐斐暄想了想,“走,去看看。”   她走到门口,果然就看到了送人回来的镇北军官兵。   领头的是个穿着银甲的小将军,见齐斐暄来,他拱手道:“这位便是新任指挥使齐大人?”   齐斐暄心道你消息倒是精通,但面上不显,只拱手回礼:“正是在下,不知小将军这是……”   “陛下有令,将这几位锦衣卫放回来。”小将军让手下人站到自己身边,“既然已经送他们回来了,那我就不多留了,齐大人,告辞!”   说罢离开。   居然这么利落。齐斐暄还以为要扯一会儿皮呢。她看向回来的锦衣卫们。   ……大部分灰头土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我师父是指挥使,我师父居然是指挥使,我师父…… 第135章   也是, 在镇北军那里受了审讯,回来的时候能光鲜亮丽的才怪。   毕竟是掺和到谋反这种事情里。   原本应该是放他们回家,但是这次……估计是周容雅让镇北军把人领到这里, 让齐斐暄认识一下的吧。   齐斐暄看着回来的人,道:“诸位可还好?”   回来的一群锦衣卫有几十个, 齐斐暄问完,就有人虚弱的回答:“大人, 我们还好。回头的早, 没吃什么苦。可其他的兄弟们都……”   “你们没事儿几就好。”齐斐暄道, “先回家去好好休息,明日再来吧。”   看这些人的状态, 齐斐暄觉得如果他们再不休息的话, 可能会崩溃。   再怎么说都是刚遭过罪的。   众人听齐斐暄这么说,也都告辞回家去, 准备明日再来。只留下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   看那人不走,齐斐暄问:“怎么了?”   “大人!”那人拱手,眼睛发亮, “当时在公主府前, 大人救了我一命!大人可还记得?”   救了他一命?齐斐暄皱眉想了想, 想起来她趴在房顶上,扔出箭去救下了一个差点死在别人刀下的锦衣卫。   就是这个人?齐斐暄道:“原来是你。”   “是我是我!大人是新任指挥使齐大人?在下陈江,见过大人!”陈江脸上堆起笑,“真是缘分!”   “是啊。”齐斐暄点点头,“看你这几日也受苦了, 快些回家好好歇歇吧。”   陈江也不再多留,听了齐斐暄的话回家去了。   镇抚司又清冷下来,仅剩的十几个人在院子里站着,不过好歹有人被放回来了,算得上是个好消息,齐斐暄让他们回去做自己的事。   她自己在院子里闲逛,偶尔遇到在镇抚司做事的人。   锦衣卫出了这么大的事儿,这些人见到齐斐暄的时候也不敢多说话,低着头躲到一边等齐斐暄过去。   齐斐暄也没有注意他们,只是在脑海里想一些事情。   她总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劲儿。   抬头看看天色,已经是快要到未时了,齐斐暄皱眉,心里闪过一丝什么。   她想到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怎么把这个给忘了!齐斐暄一拍大腿。   她今天和齐睿业一起去齐宅的事情肯定瞒不过旁人,再加上之后和了尘一起出来……   要是有心人将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很容易就猜出来齐斐暄的真实身份!   齐斐暄扶额,感觉自己的脑子越来越不够用了。   难不成是命太好,做什么事都太顺利了,所以才会不过脑子?   齐斐暄扶额。她还真的不相信她能命好到所有人都发现不了这个问题的程度。   回去后还是叫风影帮忙掩盖吧。   想来齐睿业应该也不敢想他女儿女扮男装这种事。   毕竟齐斐暄在国公府时的形象是娇柔胆小的女孩子。   想到这里,齐斐暄总算是松了口气。   *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齐斐暄回到齐宅,将风影叫出来和他说过了替自己隐瞒的事儿,之后才在齐宅歇下。   临睡之前,齐斐暄还迷迷糊糊的想,明天就要审齐佩芜了,不知道楚钦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另一边,楚钦处。   楚钦站在院子里,看着天上的月亮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心情很不好。   明明已经得到了一切,到头来却又要重来一次,这放在谁身上,心情都不会好。   而且皇帝还好好的活着,齐佩芜一家又被下了大狱,最重要的是,这里所发生的一切都和楚钦记忆中的不一样。   他的计划没有能够成功,大齐又迁了都,以前在旧都埋下的人脉和桩子现在全都用不上了。   更要命的是,他知道,那个荣国公府真正的小姐似乎什么都清楚。   当初楚钦去救齐佩芜的时候,他也听到过齐佩芜说,她变成这样,是齐斐暄害的。   可能吗?   楚钦皱眉沉思。   在他的记忆里,齐斐暄只是一个懦弱又胆小,畏畏缩缩害怕见人的女人而已。   这个女人会做出掰倒颖欣伯府的事情?   楚钦摇摇头,怎么想都不信。   莫非齐斐暄也是重生的不成?楚钦想到这个可能性,又摇头否认。   怎么会呢?即便是重生的,那她怎么会这么快就改变自己的性格?   大有可能继续懦弱下去才是!   不过说到颖欣伯府……楚钦想到了那个人。   颖欣伯府全府都被抓了,只有秦幼栩在外面,因为秦幼栩不是齐魏家人,只是故交,所以他并没有受到牵连。   不知道秦幼栩在哪里?秦幼栩当初可是差点坏了楚钦的事。   想到当初的情况,楚钦脸色阴沉下来。   秦幼栩,可不能活着。   他心里想着怎么找到秦幼栩,怎么再次把秦幼栩杀死,正想着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是有下人来了。楚钦回头问:“怎么了?”   下人道:“公子,老夫人的病好像又重了,刚才老夫人咳嗽的厉害。”   “又病了?”楚钦愣了下,“去请大夫来了吗?娘又没有喝药?”   说着就往老夫人的住处走。下人回答:“大夫已经来了,正在给老夫人看病。老夫人喝过药了,但是好像不管用。”   喝了药都还这样,楚钦更焦急,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房内,老夫人紧闭双眼,任由丫鬟怎么哭都不醒。   说是老夫人,但其实床上躺着的也不过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女人骨相美,从她的脸上,还能看出她年轻时的美貌。   只不过她眼角的皱纹和鬓角的白发颇多,似乎是因为忧思不断,心力憔悴所致。   楚钦进门后见状,连忙上前:“娘,娘你还好吗?你醒醒!”   “别吵别吵。”老大夫将药箱打开,拿出金针来,“你娘没事儿,就是太焦躁,加上压力太大,昏过去了而已。”   “焦躁?”楚钦皱眉,“我娘怎么会?”   “老夫人心里,大概是有什么事儿吧。”大夫道,“你是当儿子的,你不知道?”   老大夫让小药童打下手,他开始给老夫人针灸。   楚钦在旁边黑着脸。   心里有事?   这要是以前,楚钦可能还猜不出来是什么事。现在……   恐怕是在担心秦幼栩吧!楚钦心情不好,房内丫鬟下人更加不敢说话。   大夫妙手回春,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老夫人便悠悠转醒,丫鬟连忙捧来茶水,大夫道:“以前的药方可不能再用了,我给开个新方子吧。”   楚钦让丫鬟跟着大夫去开方子抓药,等大夫走了,楚钦又让房内的无关人等都退下去。   他坐到老夫人床头,捧着茶给老夫人喝。   老夫人喝过茶后总算是舒坦了,她看着楚钦,无声的落泪。半晌她才说:“阿钦啊……”   “娘。”楚钦不太高兴,“您好些了吗?”   “我好多了。”老夫人强撑着坐起来,“你不用担心。”   楚钦点点头,看着老夫人说:“娘,大夫说您心里有事儿,是什么事儿,您说出来吧。”   虽然装着自己不知道,但是楚钦心中清楚,老夫人昏倒,八成和秦幼栩有关。   老夫人愣了一下,面上撑起笑:“我哪里有什么心事。你不要听别人乱说。”   楚钦叹口气,道:“娘,你不说我也知道,您一直不高兴,是因为……秦幼栩吧。”   这个名字一说出来,老夫人风大双眼,双手颤抖:“阿钦,你……”   “我知道他。”楚钦道,“娘,您想要找到他吗?他到底是谁,值得您这么关心?”   前世的事情,楚钦还记得。   他记得他杀了秦幼栩之后,老夫人一边哭一边令人去给秦幼栩收尸的情形。   当时他就有过猜测,只不过老夫人生他的气,一直不和他说话而已,   现在,一切都还没发生,楚钦就想要问清楚,秦幼栩究竟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老夫人那么关心他?   老夫人似乎是不想说,她只道:“阿钦,你何必问的这么清楚!”   楚钦没有说话,他坐在老夫人床边,一脸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表情。老夫人无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后转过头去不再理他。   见这样,楚钦也没办法再问下去了,他只说:“娘,秦幼栩是由儿子喜欢的那个姑娘家养大的。”   “你喜欢的姑娘?”老夫人一时不知从何问起,“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喜欢谁?”   老夫人病的厉害,她一直在家中养病,甚少出门,对于外面的事情知道的也不多。   后院的丫鬟们也很少出去,更不可能从外面带什么消息回来,所以老夫人想知道的事情,都是楚钦告诉她的。   换句话说,楚钦不说的事,老夫人是不会知道的。   “是颖欣伯府一家……”   楚钦话还没说完,又听到老夫人问:“等等,为何是颖欣伯府将秦幼栩养大?秦家同颖欣伯府可不是一家的。秦幼栩他……他的父亲呢?”   楚钦神色郁郁:“死了。”   “死了?”老夫人一惊,瘫软下去,“死了……怎么死的?”   “据说是秦幼栩的母亲失踪,他父亲为了寻他母亲累病了,药石无医,英年早逝。”楚钦说着,观察着老夫人脸上的神情。   果真看到老夫人的面色越来越痛苦。   老夫人道:“为何……为何会这样,我这十几年都在塞外,居然连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   说着,老夫人的泪水就止不住了:“我还想派人去打听,现在看来,怕是……唉!”   哭了一会儿,老夫人又问:“那颖欣伯府一家,对秦幼栩怎么样?”   问完又想到楚钦喜欢的人是颖欣伯府的,心里也清楚过来,怕是听不到什么真话。   果然就听到楚钦说:“颖欣伯府待秦幼栩极好,只不过秦幼栩恩将仇报,见颖欣伯府遭难,早早的就脱了身。从未想过法子救颖欣伯一家。” 第136章   说什么秦幼栩恩将仇报, 忘恩负义之类的话,老夫人心里是不信的。   她看着楚钦,问:“阿钦, 你说的是真的吗?秦幼栩真的是恩将仇报的人?”   楚钦前世在朝堂之上混的久了,自然练就了说谎不打草稿脸皮都不红的功夫, 听老夫人问,他点头一脸认真:“自然是真的。我怎么可能会骗娘呢?”   老夫人闻言, 哭的更厉害了。   楚钦压下心里的一丝愧疚, 起身道:“娘, 你不要哭了,我去看看大夫开好药方没有。一会儿抓了药来给您煎药。”   说罢出门, 让丫鬟进来伺候。   老夫人刚才哭的厉害, 那声音在外头也能够听到,丫鬟们进来后也不敢抬头多看, 只顾着照顾老夫人。   老夫人见状,心中悲凉起来。   她……她这一辈子,或许真的是做错了太多事吧。   出了老夫人房间的楚钦并没有去抓药煎药。   他一转身, 进了院内的书房。   书房里没有人, 门口倒是有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守着, 楚钦让他们看好门,然后才进去。   书房里很安静。楚钦走到桌旁,伸手转动旁边书架上的一个玉雕摆件。   书架后的墙动了一下缓缓打开。楚钦叹了口气走进去。   里面是一条暗道,不过已经点上了油灯,路上也没有灰尘, 能看出来这里是经常有人打理的。   楚钦沿着暗道走了一段路,走到暗室中。   暗室里有人正在喝酒说话,若是有旁人在,定然能够听出来,里面的人说话时,用的是蛮人那边的语言。   楚钦脸色一沉,喊道:“都在干什么!”   他用的也是蛮人语言。   暗室里的人都停下来,见是楚钦来了,这几个人连忙起身。   “公子。”   “公子来了,我们……我们见今天没事儿,正好饿了,就吃点东西。”有个个子高大,毛发发红的男人解释。   楚钦脸色不好,不过他也没追究,只是说:“天牢那边怎么样了?”   上次夜里劫狱没能成功,反而让天牢的守卫更加森严,楚钦去看了好几次,都没有机会把人救出来。   也不知道齐佩芜在牢中怎么样了。   楚钦重生了这么久,他也弄清楚了一些事情。现在再想想当初齐佩芜见他时的态度,想必现在的齐佩芜,应该也是从以后回来的。   只不过,在他的记忆里,这个时候齐佩芜的身世还没有被拆穿。现在却因为张氏换孩子的事情,连累的整个颖欣伯府都进了大狱。   而且……他记得齐佩芜上辈子的命特别好来着?齐佩芜上辈子,那可真算得上是出口成真。   原本几次齐佩芜说了的话成了真,他还没觉得有什么,只说巧合。可后来他和齐佩芜相熟之后,了解了齐佩芜命格的事情……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一世的齐佩芜会变成这样,但是,一定要把齐佩芜救出来,让齐佩芜留在自己身边!   楚钦叹口气,想着要怎么做才能够在不殃及自身的情况下救人。   暗室里的人道:“公子,咱们的兄弟在天牢边守了几天,都没能抓住空进去。不过昨天我们看到锦衣卫去提人了。把颖欣伯府一家全都带走了。”   “锦衣卫提人?”楚钦皱眉,“锦衣卫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他们提人做什么?”   “不知道。”那人挠挠头,“听说是要把他们提去诏狱。”   楚钦脸色一变。   诏狱!   虽说锦衣卫出了大事儿,但是并不代表诏狱从此以后就不可怕了!   在这个关头还提人去诏狱,恐怕齐佩芜凶多吉少!   楚钦焦急起来,他问:“锦衣卫怎么会去天牢提人?他们那个情况……”   那人就回答:“似乎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到了,说要提审的。大齐的事情我们也不懂,这算是什么?”   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矮一些的蛮人回答:“越俎代庖?”   “对对对,越俎代庖!这不是要那个荣国公审的吗,锦衣卫插什么手?”   蛮人自顾自的猜测,楚钦却急的不得了。   他知道,不管是由荣国公审还是由锦衣卫审,齐佩芜绝对都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楚钦叹原地转了两圈,狠下心来道:“明天你们带上人,去劫诏狱!务必要把齐姑娘救出来!”   “劫诏狱?!”面前的蛮人惊叫出声,“公子?!您说的是真的?”   诏狱是什么地方,是他们说劫就能够劫的吗!   蛮人道:“公子三思啊!为了个女人而已,公子您想要多少没有?何必认准诏狱里的那位!”   旁边的蛮人也道:“是啊公子!我们的人能来到京城本就不容易,您可不要冲动啊!”   这个道理,楚钦又怎么不知道!   他手下的人多是有大齐血脉的蛮人,蛮人的特征并不明显,那些人都是趁着迁都在京城里安顿下来的,若是劫狱出了三长两短,定然是巨大的损失!   楚钦也不想让他们去劫狱。可是想想齐佩芜的好命,和与她认识后做什么都顺利的情况……   出楚钦狠下心来,瞪眼道:“你们懂得什么!快些去安排,误了我的大事,唯你们是问!”   蛮人不高兴,但也不敢拒绝,只能嘟嘟囔囔的去安排了。   楚钦满心惆怅的唉声叹气,他不知道明天劫狱的结果会是什么,只希望有齐佩芜的好命护着,能够让他成功吧。   *   虽说齐斐暄并不知道楚钦想要劫狱的事儿,不过她在起床前已经想过了,今日提审齐佩芜的事儿要是让楚钦知道了,恐怕楚钦是要搞事情的。   至于搞什么事情……齐斐暄坐着马车去镇抚司的路上,托腮想了很久,想出来楚钦搞事的几十种可能。   这么多可能性一个个的想法子应对也太累了,齐斐暄就直接走一步看一步了。   反正以楚钦现在的权势,不可能翻出多大的浪花儿来。   到了镇抚司,齐斐暄看着里面多起来的锦衣卫,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锦衣卫的人多一点好,多一点,她就不用发愁将来做事该派谁去了……   早就到镇抚司的冯章见齐斐暄来,连忙上前来:“大人来了,大人今日有什么打算?”   “提审齐魏。”齐斐暄道,“还有他那一家人。”   曾经被齐斐暄救过的陈江也凑上来:“这大早晨的去诏狱,怕是晦气吧,大人要不要中午再去?”   晦气?齐斐暄觉得有几分可笑。她道:“锦衣卫还怕晦气?再说了,提审齐魏是陛下的旨意,我已经拖了一天了,哪里敢再拖下去。”   陈江只能应是。   他也很委屈啊!他这不是看新指挥使年纪小,怕诏狱里犯人们的惨状吓到这位指挥使吗!   只不过……陈江偷偷的看向齐斐暄。   同僚们私下聊起来都说小指挥使不靠谱,皇帝无人可用才会找他,可是陈江总觉得,这位小指挥使,似乎不是那么简单的。   齐斐暄就带着人往诏狱去。   说实话,齐佩芜一家人的确是没什么好审的。   张芸秋换孩子的事儿,早就已经被她自己说清楚了,齐魏等人说是欺君,但其实也没有做出什么实质欺君的事情来。   至于齐佩芜,她害齐如君的事儿也已经明了。   要说审,放在别人身上的确也没什么好审的了。皇帝让齐睿业审颖欣伯府一家,估计也是给齐睿业一个出气的借口而已。   不过,谁叫齐斐暄是穿越来的,还看过原书呢?她所知道的东西,可多着呢。   齐佩芜害的不止是齐如君,还有齐蓉,甚至还有苏若。齐魏他则是害死了秦幼栩的父亲。   这些罪名随便挑一个出来,都够他们砍头的了。   齐斐暄到了诏狱,令人开了门后进去。   诏狱内不见天日,照明全靠墙上挂着的有灯,人走过去的动作稍微大一点儿,都能让那油灯晃上几晃。   地上不时有老鼠跑过去,偶尔还能看见不知名小动物死后化成的白骨。   从一进来就能闻到的剧烈的异味在齐斐暄的鼻端,而耳边是犯人们的哭叫喊冤声。   怎一个脏乱差凄惨了得。   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有人来打扫,也不知道会不会滋生什么传染病。   油灯里的灯火又晃了一下,齐斐暄不由得放缓了动作。   怪不得都说诏狱可怕,就光看这里的环境都觉得可怕。   齐斐暄同身后的几个锦衣卫一起,进了一个类似于审讯室的地方。   这地方颇大,也点了不少蜡烛,里面亮堂堂的,总算让齐斐暄紧绷的心放松下来。   她坐到早就被人擦干净的椅子上,示意可以提审犯人了。   就有锦衣卫将齐魏一家人弄进来。   冯章拱手,问:“大人,我们先审谁?”   诏狱外。   几个人穿着利落方便的衣衫在不远处转了一圈。直到外面守着的锦衣卫瞪眼:“干什么的!滚远点!”   他们才离开这里。   不过依旧没有走远,只是到了锦衣卫看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虽说锦衣卫的人少了很多,但是诏狱门口守着的守卫还是不少。   刚才被赶走的几人偷偷的往诏狱那边看了几眼,问:“有把握吗?”   “大哥放心,我们已经想好要怎么做了,一会儿让西察儿把爆竹扔到那边,我们喊杀声起,吓他们一吓再趁他们不备冲进去。”那人道,“定然能顺利救出公子所说的女人来!”   “那就好。”这人道,“对了,公子所说的,那女人的样貌你可记清楚了?”   “记清楚了!”这人拍胸脯说,“我觉得这整个诏狱才只有这一个女人,想要找她不是容易得很!大哥别再多想了,放心就是!”   被叫大哥的人点点头,将手里的刀举起来,示意这些人准备好。   作者有话要说:  暄暄:挑我在的时候劫狱,你们是怕死的不够早吗:) 第137章   诏狱内。   烛光摇曳,齐斐暄坐在椅子上, 面无表情的看着下面的齐魏一家人。   齐魏被关外大牢里的时间久了, 再加上突如其来的打击,就有些神志不清。看见齐斐暄坐在上头, 他也只是呆愣愣的抬头,什么话都不说。   而张芸秋也禁受不住打击,在牢里她的身体越来越差,被拉过来时,她害怕之下直接昏倒过去。   至于齐佩芜和齐宁两姐妹,齐佩芜还好些, 但齐宁这会儿却是用阴狠毒辣的目光看着齐佩芜。   齐宁恨齐佩芜。   在她心里,毁了她所有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齐佩芜。   以前她虽然不是大家闺秀,没有锦衣玉食的被供着长大, 但是也算得上衣食无忧, 只有她欺负别人, 从没有别人欺负过她。   可是现在,她却被投进大牢,任谁都能来踩上一脚, 谁都能欺负她……   这一切都是齐佩芜害的!   齐宁固执的认为, 如果不是齐佩芜, 她绝对不会沦落到这种境地。   虽说这件事真正的源头是张芸秋,可是齐宁却不敢去恨张芸秋。   而且她也嫉恨齐斐暄。在她心里,齐斐暄只一个原本在伯府角落里凄惨度日,活的还不如丫鬟的人, 居然摇身一变变成了国公府的女儿?   齐宁心中嫉妒,可是她知道自己嫉妒也没用,因为若是没有意外,她和齐斐暄这辈子都见不到面了。嫉恨齐斐暄是没什么用的。   所以她就把对齐斐暄的嫉妒全都放到了齐佩芜身上。   跪在地上的齐宁双手紧紧抓着已经肮脏不堪的衣角,死死的盯着齐佩芜。   若是在别处,齐佩芜早就和齐宁打起来了。她们在大牢里被关在一起时就没少打架,可是现在……   齐佩芜看到了,坐在椅子上,高高在上的那位被称为“指挥使”的人。   是她!齐佩芜又惊又惧。   她已经恢复了这一世的记忆,她想起来,这就是那个曾经毁了她的脸的人!   再联想到以前发生的一些事情,齐佩芜想到了一个骇人的可能性。   如果她猜的没错,那这个高高在上的人是……齐斐暄!   齐佩芜伸手摸向自己的脸。   因为刚重生的时候控制不住情绪的原因,齐佩芜有苦又闹的,她的脸已经毁了。再加上大牢里不会有人给她请大夫,她也就这么耽搁下来。   齐佩芜指尖触到自己的脸,眼泪落得更厉害。   她是真的毁容了。   怪不得楚钦会把她丢下,楚钦也……也嫌弃她了吗?   齐佩芜心神不定,恍惚着看向齐斐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尽量平静心情,指着齐斐暄:“你……你是那个天机先生!你是齐斐暄!”   齐斐暄微微勾唇。就有锦衣卫举起鞭子抽到齐佩芜身上:“老实点!齐大人也是你能指的?”   那人下手没留情,齐佩芜被打趴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   齐斐暄摆摆手:“轻点,别把人打死了。”   那人立刻告罪,齐斐暄让他去一边站着,又问下面的齐佩芜:“齐氏,你可有什么想说的?”   齐佩芜爬起来,缓过来一口气才颤抖着说:“是你?是你害得我变成这个样子,是你害我毁容!”   她目光含恨,愤愤看着齐斐暄:“你胆子真是大得很,居然敢做锦衣卫指挥使?你不怕被别人发现你的真实身份,到时候皇上诛你九族!”   齐斐暄眼皮都没抬,她敲着桌子,仿佛没听到齐佩芜所说的话一般:“嗯?你好像不愿意交代?需要我提醒你吗?你是怎么找人害荣国公府大小姐的?当初荣国公府四小姐险些被人下毒,和你也有关系吧?”   现在齐佩芜时犯人,齐斐暄是审理案子的官员,她才不会和齐佩芜吵起来,一来和犯人吵起来不像话,二来,齐斐暄也不需要和她吵。   就算齐佩芜说出她的真实身份又如何?在场的人会信齐佩芜的话?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齐佩芜咬紧牙关,就是不承认,“你不要污蔑我,你血口喷人!”   “不承认吗……”齐斐暄摸摸下巴,思索着,“之所以把你弄到诏狱里审讯,就是因为诏狱刑拘多,这里的锦衣卫也见惯了血,行刑的时候,也不会胆怯。”齐斐暄吓唬她,“你真的什么都不说?”   齐佩芜的脸都白了,但依旧是咬紧牙关。   她觉得那些事情不是她做的。   她才不会承认,那些事情是原来的她做的,又不是现在重生后的她做的,她为何要承认!   虽说她前世也的确做过那些事情,但是齐佩芜并没有把这一世的齐佩芜当成自己。   在她心里,这一世这么蠢的齐佩芜才不会是她!所以这一世的齐佩芜所做的事,自然也和她没关系!   她这种诡异的思维,齐斐暄自然不会想到,齐斐暄只觉得是齐佩芜嘴硬。见她什么都不说,齐斐暄有些可惜道:“看来你是不愿意说实话了?既然这样,那就只能用刑了……”   用刑二字一出口,齐斐暄就看到齐佩芜浑身触电一样抖起来。   这是害怕了?齐斐暄挑眉,看着齐佩芜脸上的惧色,心道齐佩芜看上去不像是害怕用刑。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才害怕的。   再想想原书的剧情,齐斐暄了然。   估计是想到了她当初害原书里那个无辜的齐斐暄时的情形了吧。   要说原书里的齐斐暄也是倒霉,原本她就什么都不知道,从小到大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不说,后来她的身世被发现了,居然还要被齐佩芜折磨。   原书中的齐佩芜简直像个疯子,她心思狠毒,加之恨齐斐暄“占了她的身份”,于是在楚钦大权在握后,齐佩芜居然令人将齐斐暄绑到大牢里折磨。   原书里的齐斐暄胆小怕事,在大牢里没多长时间就“惊惧而死”,齐佩芜还不解气,令人将那齐斐暄抛尸荒野,连个裹身的草席都没给。   想到这里齐斐暄就特别疑惑,要说原书里的那个齐斐暄,也没有什么妨碍到齐佩芜的地方啊,怎么就让齐佩芜恨成那个样子了?   要说齐斐暄和齐佩芜争地位,跑去荣国公府告状让齐佩芜差点失去一切,按照齐佩芜不讲理的逻辑来说她恨上齐斐暄,然后这么疯还能理解,可原书里那个胆小到别人瞪她一眼就能哭三天的齐斐暄根本什么都没做啊!   原书里的齐斐暄一辈子都被困在颖欣伯府的那个小院子里,在被齐佩芜抓之前,她可是连院门都没出过一步的!   别说出院门,就连房门齐斐暄都没出过。这一点在原书里也是说过了的,这种情况下就算齐佩芜真的怕留着齐斐暄有后患,直接一杯毒酒下去不还清静利落?   怎么就非要把她扔大牢里折磨虐待,让那个原本的齐斐暄死的凄凄惶惶呢?   齐斐暄就很好奇。   齐佩芜这到底是什么思维方式?为什么齐斐暄这个从现代穿越的见多识广的灵魂都没有见识过这种人?   难不成齐佩芜是个神经病?齐斐暄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托腮试探她:“怎么,怕你对别人做过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齐佩芜脸色大变,惊慌后退,却被锦衣卫拦住动弹不得。   她吓得想哭,又看齐斐暄脸上带着笑,顿时恶向胆边生,张嘴就要揭齐斐暄老底,想把齐斐暄女扮男装的事说出来:“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儿,你不就是齐……”   齐斐暄笑盈盈的一挑眉。   话说到一半的齐佩芜嗓子里像是忽然堵了什么东西一般,忽然失声。   齐佩芜惊恐的低下头,想要说话,但是却感觉到嗓子火辣辣的疼,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齐佩芜不死心,憋的双眼通红想要说话,可她无论如何都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只能发出短促的“哈、哈”声。   齐佩芜吓坏了,她抬头看齐斐暄,却见齐斐暄似笑非笑的表情。   这一瞬间,齐佩芜明白了什么。   是齐斐暄搞的鬼!   齐佩芜起身就要向齐斐暄扑过去,但是还没跑出两步,就让人一脚踹倒。   这次踹她的锦衣卫学聪明了,用了巧劲儿,让齐佩芜摔倒却不至于受伤。   齐佩芜趴在地上,还不忘了用手摸嗓子。   齐斐暄就这么看着齐佩芜。   这话说到一半就没声儿了,估计是她的好命起作用了?   这么看的话,这命还真的挺好的。齐斐暄勾唇一笑,道:“既然不想说,那就用刑……”   用刑两字刚说出口,就被醒过来的张芸秋打断。   张芸秋尖叫道:“不要打阿芜!不要打阿芜!要打就打我,事情都是我做的,打我便是了!”   她想要去抱齐佩芜,却被齐佩芜一把推开。   张芸秋只能转头对齐斐暄道:“大人,大人,阿芜她还小,她还什么都不知道!求您了,求您不要对她用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   齐佩芜还小呢?齐斐暄撇撇嘴。齐佩芜重生了三世,加起来的年纪怕是比张芸秋都要大了,还小?   再说就齐佩芜做的那些事,可不是小孩子能做出来的。齐斐暄没理会张芸秋,她对锦衣卫使了个眼色,就有人上前,拉着齐佩芜往刑具旁走。   张芸秋见状发出尖叫,要去拉住齐佩芜,却被锦衣卫摁住。   “老实点儿!你自己的事还没交代清楚呢!”摁住张芸秋的锦衣卫凶神恶煞道,“信不信打断你的腿!”   吓得张芸秋不敢再说话。   齐佩芜被拉到刑具附近,她看着墙上那些眼熟的、上辈子曾经用在齐斐暄身上,这辈子却要轮到自己遭罪的刑具,最终心里承受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昏倒过去。 第138章   齐斐暄吩咐道:“把她弄醒。”   就有人提了水来,直接泼到齐佩芜身上。   齐佩芜悠悠转醒, 看到依旧在那里坐着的齐斐暄, 倒吸一口冷气似乎又要昏倒过去。齐斐暄凉飕飕的说了句:“若是再昏过去,我可就要让人把你丢进关疯狗的笼子里去了。”   齐佩芜闻言, 立刻爬起来。   齐斐暄意有所指:“那么,用在你身上的第一个刑具应该是什么呢?我记得你当初……”   说着,还用看破一切的目光看齐佩芜。   齐佩芜真的吓破了胆。   她想了很多。在齐斐暄看向她的时候,她甚至在想,齐斐暄是不是也重生了?   若不然齐斐暄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   齐佩芜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她再看齐斐暄事, 已经是满眼的恐惧。   齐斐暄知道齐佩芜想多了,故而故意吓唬她,问:“怎么了, 你害怕了?你可曾想过你害旁人时, 旁人害怕吗?”   齐佩芜害怕的更厉害, 齐斐暄勾勾唇角,示意上刑。   锦衣卫就取来笞杖抽打齐佩芜。   笞杖几乎是诏狱内最轻的刑罚,不过齐佩芜养尊处优惯了, 从未受过怎么委屈, 即便是入了狱, 也没被提审过。所以这会儿即便只是笞杖,也让齐佩芜疼的几近昏死过去。   她撕心裂肺的喊叫出声,一旁的张芸秋心疼的恨不得一身代之,而齐宁则是幸灾乐祸的看着齐佩芜挨打。   锦衣卫的力气大, 笞杖下去几下就把齐佩芜的身上抽出血痕来。齐佩芜喊叫的更加厉害,满眼的泪水落下来,脸上长好的皮肤也因为喊叫而再次裂开。   张芸秋看不下去了,她只有四个孩子,可最重视的儿子死于非命,两个女儿的腿也断了,现在齐佩芜又在她眼前挨打……   张芸秋忙上前拦着:“官爷!官爷手下留情!官爷……”   锦衣卫被张芸秋烦的不轻,抬脚就把张芸秋踹回去。一直缩在一边的齐魏跳出来对着躺在地上的张芸秋举手就打,一边打还一边骂。   “贱人!若不是你,我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都说娶妻娶贤,可我怎么娶了你!”   “我颖欣伯府,就毁在你的手里了!”齐魏手上动作不停,将张芸秋打的鼻青脸肿,口吐鲜血。   旁边的锦衣卫原本是想把他们两个人拉开的,毕竟犯人死了不太好,可是他看看齐斐暄的表情,知道齐斐暄没有让他把两人拉开的意思,便又重新站回去,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齐魏就把满腔怒气发泄在张芸秋身上,但是他到底饿了这么久,打了张芸秋几下就没有了力气,气喘吁吁的坐到地上。   而被鞭笞的齐佩芜,已经满头大汗浑身是伤。   有锦衣卫端来茶水给齐斐暄:“大人问案口渴,请大人喝茶。”   齐斐暄让他把茶水放到桌子上,然后示意鞭笞齐斐暄的锦衣卫先停手。   她看着躺在地上装死的齐佩芜道:“怎么样?想不想说实话?你要是不说,就别怪我上别的刑具了。”   齐佩芜感觉浑身都疼。她颤抖着想要爬起来,可是全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碎了一样,根本就动弹不得。   这还只是笞杖。若是换了别的……她非得死在这里不行!   她怎么能死!她还要等着楚钦来救她!   虽说之前楚钦将她丢下了,但那一定是楚钦没办法,是因为齐斐暄多事挑破了楚钦救她的事情,她等一段时间,等一段时间楚钦一定会救她!   想到这里,齐佩芜就要交代,可是……她张张嘴,“啊啊”两声示意自己失声,齐斐暄就道:“现在你能说话了,说吧。”   齐斐暄这句话刚说出口,齐佩芜就感觉到嗓子松快了下来。   她道:“我说,我什么都说……”   后面守着的一个年轻些的锦衣卫见状,小声对身边的同僚说:“咱们大人神了嘿!这是用的什么药?你说我找机会求求大人,让大人教给我能行吗?”   同僚瞥了他一眼:“大人认识你是谁?”   “现在兄弟们这么少,我多在大人面前露脸不就行了!”年轻的锦衣卫越想越觉得可行,“到时候大人肯定会记住我!大人长的这么像小孩子,一看就脾气好,绝对会答应我的!”   同僚连忙捂住他的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齐斐暄,见齐斐暄没有发现他们说话之后才松了一口气。   他道:“你小声点!大人像小孩子这种话也能随便说?你不怕大人让你和颖欣伯府那群人作伴?!”   说完又问:“这些话你都是听谁说的的?”   “听同僚们说的啊,张千户,李千户他们。”年轻的锦衣卫声音小了下来,“他们都说这位新来的大人一看就是文人,太弱了,说不定哪天出去抓人的时候会被犯人劫去当人质……”   他和他的同僚在那里说话,坐在椅子上的齐斐暄听到动静挑眉。   怎么着,还真以为她是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柔弱书生了?   看来得抽空想个由头干点什么事,震震这群人。   不然就凭他们说的那些话,都能看出来那些人不服齐斐暄。   齐斐暄看着面前不远处的齐佩芜,端起茶来喝了一口。   诏狱外。   楚钦的人已经准备好,他们趁着周围人少,点了十几串爆竹就扔出去。爆竹噼里啪啦的响,产生的烟尘将诏狱守卫们的视线遮挡住。   楚钦的人随即大声喊杀。   守卫们哪里遇到过这种事儿?在京城中谁有劫诏狱的胆子?   他们愣住,正叫蛮人钻了空子往诏狱里跑。   诏狱内正审案的齐斐暄耳朵灵敏,她听到外面的声音,皱眉问:“外头怎么了,怎么这么吵?”   “大人,想必是犯人们的喊冤声。”狱卒笑道,“不值得奇怪,大人不必多想。”   “你们家犯人喊冤会叫‘杀’?”齐斐暄没看狱卒,她起身,“留下几个人看好齐佩芜一家,剩下的跟我一起出去看看。”   齐斐暄身边的锦衣卫连忙跟上。齐斐暄行到外面,听到喊杀声越来越近。   她身边的锦衣卫大惊:“怎么回事?有人来劫狱了?冲谁来的?谁这么不要命?”   “真是谁都想来踩一脚锦衣卫了?”齐斐暄身边的人抽出绣春刀来,目视前方信誓旦旦的对齐斐暄保证道,“大人放心,我会保护您的!”   “……谢谢。”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道,“不过我觉得,我应该不需要你保护。你护好自己就行。”   那抽刀的人一愣,然后似乎是想明白了,退到一旁去了。不过还是做出保护齐斐暄的姿势。   估计他以为齐斐暄是嘴硬吧。齐斐暄摸摸自己那即便是带了面具也还是显得白嫩的脸,心中叹气。   劫狱那些人的声音越来越大,齐斐暄带着锦衣卫就往前走,走了没多远,正对上带着人往里冲的,已经把脸蒙起来的蛮人。   蛮人愣了一下,猛然挥手示:“前面那个小白脸就是锦衣卫指挥使,兄弟们,抓了他换小姐!”   他后面的人发出震山的应和声。   而齐斐暄身边的锦衣卫们,抓着刀的手早已经满是汗水。   他们虽是锦衣卫,平日里威风凛凛,但是前几天刚发生了谋反的事儿,再加上从未遇到过胆子大的敢劫诏狱的人,所以这会儿他们心里也紧张的很。   之前在刑房说要和齐斐暄学怎么样旁人变哑再变回来的年轻锦衣卫也在其列。   他看看齐斐暄,想问应该怎么办的时候,就听齐斐暄说:“都别怕,他们过不来。”   年轻的锦衣卫还没来得及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就看到前面的蒙面人居然一个接一个的摔倒了?   就这么摔倒了?年轻人不敢相信,他腾出手来揉揉眼睛,看明白了,那些人的的确确是摔倒在地上了。   至于为什么摔倒,似乎是因为地上有块石头把领头的给绊倒,后头的人止不住脚步一下子全都被第一个人绊倒。   这是怎么回事?年轻人看着地上那块忽然出现的石头,感觉事情有点奇怪了。   他刚才进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那块大石头呢。   齐斐暄悠哉悠哉的吩咐身边人:“行了,把刀剑武器都收起来吧,这群人一会儿就死干净……”   说到这里,齐斐暄一顿,想到了什么一般抿唇笑起来,然后指着蒙面人身后一个已经傻眼了的人说:“还是留下几个活的,然后只剩他回去。”   “什么?”年轻人有点不明白齐斐暄在说什么,不过他也没敢问。   就见摔地上的黑衣人爬起来还想继续往这里跑,可没跑几步,他又重新摔倒在地。   这次他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手里的长刀没拿稳,落到地上正对准他胸口,把他给捅了个透心凉。   而他身后的人见领头人死的这么离谱,也傻眼了,却没想到诏狱顶部的土石忽然松动,落下来石头砸昏过去几个人。   还有受惊的老鼠跳出来扑向另外几个清醒着的,上去就是吭哧一口,这几个人见状连忙挥刀抵御。   结果就是,在诏狱这种通道狭窄又有自己人在身边的地方挥刀,老鼠没砍到,反而将他们自己人给砍了个干净。   最后果然只剩下了那个吓傻了的人。   见同伴都死了,那人后退几步,转身就跑。   齐斐暄知道他肯定不能就这么回去,不过也没管他,只是让锦衣卫们把被砸昏过去的那几位搬出来搜身然后扔进牢房里。   齐斐暄道:“一会儿审审他们,问清楚他们是谁派来的。”   现在在场的锦衣卫再看齐斐暄,完全是看神仙的目光,就差给齐斐暄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大喊齐大人法力无边了。   本就是,谁能想到齐斐暄说的话居然成真了? 第139章   锦衣卫们看向齐斐暄的神色都变了。   年轻些的锦衣卫小声说:“咱们齐大人……莫不是什么神仙下凡, 还是会仙术?”   被他同僚一把拉住:“你少说点吧!快去干活!”   年轻人立刻闭嘴, 跟着别人一起去把劫狱的那些人从石堆土窝里拽出来, 然后给他们上了枷锁扔进牢里。   又派人盯紧了他们。   另外几个死在过道里的蒙面人被抬走,冯章指指诏狱顶上掉下灰土的地方, 对狱卒道:“你们该好好修理一下这里了,幸亏砸的是歹人,万一下次砸到来审案的大人们怎么办?”   狱卒忙不迭的答应。   冯章又问齐斐暄:“大人,刚才跑了的那个人……”   “现在先不用派人抓。”齐斐暄道,“找几个人, 你和他们一起在门口等着, 一会儿会有事吩咐你们。”   冯章答应下来。   死掉的人被抬出去, 狱卒赶紧叫人来打扫过道上的灰土。   齐斐暄站在诏狱的过道内看着锦衣卫们忙。等那几个蒙面人彻底没了逃跑的可能性, 齐斐暄才闭上眼睛,开始思索关于自己的事情。   之前齐佩芜的嗓子哑了的时候, 她就有猜测, 觉得自己的那个好命格可能起做用了。   要不然不能这么巧, 齐佩芜在刚要揭齐斐暄底的时候就哑了?   这样一来, 以后要做什么事, 岂不是就方便了?   齐斐暄挑眉, 心里默念了几句“千万不要让任何人发现自己女扮男装”,然后抬头对身边的锦衣卫说:“回去看看那一家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 齐斐暄眼角余光瞥到了隐藏在诏狱暗处的一个人影。   只不过她并没有去理会那个人影,也没让锦衣卫去抓他,而是转身自顾自的往回走。   那人影就跟在齐斐暄的身后。   齐斐暄特意放慢了脚步, 就等着那个人跟上来。   旁边的锦衣卫察觉到齐斐暄的速度减慢,恭敬的问:“大人,您怎么了?”   “没事。”齐斐暄摆摆手,“走吧。”   她回头看了眼,见那黑影依旧跟着自己,脸上笑容冷了几分。   按说诏狱里是不会有这种藏头露尾鬼鬼祟祟的人。但是这个人……他就是刚才来劫狱的,唯一一个活下去的那个蒙面人!   这蒙面人知道自己同伴都死了,一个人回去不会有好下场,于是就装作逃跑,实则躲在不容易被人注意到的地方,想要跟着锦衣卫去关齐佩芜的地方看看。   若是他的运气好,说不定真的能够带走齐佩芜。   齐斐暄自从发现他就猜出来他要做什么了。   不过齐斐暄并没有让人去抓他。因为齐斐暄想到了一个能把楚钦气到半死的主意。   她面带笑意,走到关押颖欣伯府一家人的牢房前。   这会儿齐宁正在和齐佩芜打架。   或者说……是齐佩芜单方面挨揍。   齐宁恨齐佩芜,所以被关回牢房里之后,齐宁就开始辱骂齐佩芜,她年纪小不会骂人,不过早就从张芸秋那里学到了不少骂人的词。   她嘴里什么话都往外说,齐斐暄在外面,听着她一口一个“贱人”“祸害”“扫把星”的骂,心情微妙。   这些话原本是张芸秋用来骂她的来着,没想到让齐宁学去了,骂到齐佩芜身上。   齐佩芜自然不能干躺着挨骂。   她虽然在牢里被关了很久,但是心里还是认定自己是王妃,现在还抱着楚钦来救她的念头,再加上她向来看不起齐宁这个妹妹,自然也受不了齐宁骂她。   所以她就强撑着起身骂回去:“小蹄子,你,你骂谁呢!”   “我骂你!”齐宁咬牙切齿面目狰狞,“你是个扫把星!如果没有你,我现在还在家里呢!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关进牢里!”   齐佩芜忍住身上的疼痛,冷哼道:“是你娘她……她自己换了孩子,所以才被关起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还敢说!”齐宁四处一看,正看到牢房里的稻草,就抓了把稻草要去塞住齐佩芜的嘴。   齐佩芜刚被鞭笞完,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哪里是齐宁的对手?   她被塞了一嘴的稻草,睁大眼睛就要吐,却吐不出来。只能用上手,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稻草弄出来。   那稻草脏的很,齐佩芜想到嘴里被塞进了这么脏的东西,就一阵恶心。   齐宁抬手连掐带打:“都怪你,我打死你!”   被分开关在相邻牢房的齐魏见状,也咬牙骂道:“对,都怪她!宁儿打死她!打死她!”   张芸秋连忙过去拦着,她哭道:“别打了!宁儿,宁儿你别打了!”   “你姐姐要被你打死了!宁儿住手!”张芸秋想要去拦住齐宁,可是她身体已经不好,现在又心疼又生气,眼前一花摔倒在地上。   齐宁手里动作不停,齐佩芜浑身被打的几乎麻木,她咬牙切齿的说:“小贱丫头……你等着,阿钦……阿钦会来救我的,等他救我出去,有你好果子吃!”   “呸,谁会来救你!”齐宁不听她的话,继续下手打。   齐宁不知道那个“阿钦”是谁,她只以为那是齐佩芜在国公府时认识的公子哥。想到这里,齐宁心里更恨。   齐佩芜能认识贵公子,可是她呢!她一辈子都毁了,她连人家都还没说!齐宁手下的力气更大。   打的齐佩芜直翻白眼,心里恶狠狠的诅咒,若是她能逃过一劫,绝对会让楚钦打死齐宁!   亏的她前世的时候对齐宁那么好!现在看来,齐宁就是贪图她的权势!齐佩芜恨的浑身疼。   再看看隔壁牢房里叫着要打死她的齐魏,齐佩芜咬牙,心道也不能放过齐魏!   齐斐暄在外面看了会儿热闹,才让人进去将齐宁带出来。   齐宁正在卖力打齐佩芜,猛然被人揪出来的时候,吓得腿都软了。   再看看外面站着的人是齐斐暄……齐宁差点昏过去。   在刑房的时候齐宁就被齐斐暄给吓出了心理阴影,现在自己一个人被拎出来拎到齐斐暄面前,她没被吓死都觉得是自己胆子大!   她哭道:“大人,大人,我什么都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我娘和那个齐佩芜干的,和我没关系,饶了我……大人,大人饶了我吧!”   说完觉得可能是因为打齐佩芜才被抓出来,又说:“我不闹了,我也不打齐佩芜了,大人饶命,饶命啊!”   要说齐宁所犯的错和颖欣伯府那夫妻俩和齐佩芜一起做的恶比起来,那还真算不得什么。   不过也只是和齐佩芜造的孽比了。   齐宁是齐佩芜的亲妹妹,她的心肠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估计她没来的及作恶也是因为一直被张芸秋关在家里。   在齐斐暄还在颖欣伯府的时候齐宁可是没少欺负齐斐暄的。所以齐斐暄这会儿看着齐宁遭罪,心里一点儿愧疚感都没有。   齐斐暄对她的哭声充耳不闻,只道:“让她闭嘴。”   锦衣卫上前给了齐宁一脚,踹的齐宁疼的脸色都变了,整个人蜷缩在地上说不出话。   齐斐暄又道:“去刑房。”   说罢自己转身先走,让锦衣卫带着齐宁在后面跟着。   暗处的人影又动了几下。齐斐暄心里有数,她特意离齐宁远了些。   人影见齐斐暄似乎是没有在意身后情况,再想想他同伴说过的“怕是整个诏狱都只有一个女的”,楚钦又特意强调过要他们救得那位小姐腿脚不好,正好齐宁也跛着脚,他便认为齐宁就是齐佩芜,于是趁人不注意从角落里窜出来,一把拽住齐宁就跑。   齐宁猛然间被黑衣人抓住也吓得不轻,等再看清楚自己被抓着往诏狱外跑,便知道这是有人来救她了。   虽说不知道这是什么人,但齐宁也不敢再喊叫,生怕招了这人烦被丢下去。   还没反应过来的锦衣卫只觉得手里一滑,再低头发现齐宁从他的手里消失不见。他愣了半晌,大声喊到:“大人!齐宁被人抢走了!”   这回是真的把锦衣卫吓坏了。   犯人在他手上丢了,怕是他没有好果子吃!   谁能想到在诏狱里居然还会有犯人被劫狱的抢走这种事?他以后怕是会一直被同僚嘲笑,没好日子过了!   想到这里,锦衣卫欲哭无泪,又对齐斐暄说:“大人,怎么办啊!”   “慢点喊,我知道。”齐斐暄懒洋洋的答应,又对前面不远处的冯章说,“冯章,带着你的人追。路上留下记号方便我跟着。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指使人劫狱!”   冯章带着人追了上去。   那年轻的锦衣卫又开始说话了,他道:“我怎么觉得咱们大人好像什么都知道呢?”   这次他同僚不再拦着他了。   齐斐暄回头看看,见那年轻人在不远处,就伸手点点他:“你。”   年轻人一哆嗦:“大人?大人是在叫我?”   “不然呢?”齐斐暄让他上前来,问他,“你从刚才开始就说个没完,难道不觉得累吗?”   年轻人的脸“刷”就红了,是羞得也是吓得,他支支吾吾道:“大、大人,我不……我没有说您坏话。”   “我知道,不然你这会儿就进去陪他们了。”齐斐暄指指旁边牢房里的犯人们,又问,“你叫什么?”   “属下、属下名叫阮谢。”年轻人道,“大人……”   “你带几个人和我一起走。”齐斐暄道,“我们跟上去。其余人留下。”   这次劫狱,肯定是楚钦指使人做的。   因为除了楚钦没人敢这么不要命。齐魏在朝中虽有好友,但是他好友与他的感情还没到舍命相救的地步。   唯一有这个本事,也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就是楚钦。   只是不知道,楚钦看见他折了十几个好手救出去的人居然是齐宁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呢? 第140章   齐斐暄抿唇, 让阮谢牵来马, 骑上马找到冯章留下来的记号。   锦衣卫这种机构里的人, 自然会有一套留记号的法子,齐斐暄刚来了两天还不知道怎么看, 便让阮谢在前面带路。   她骑着马,跟着阮谢沿着记号往前跑。   另一边。   抢到了齐宁带走的蒙面人心里庆幸,幸亏这次把人救出来了,不然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回去,怕是少不了罚了。   他一路躲藏着回到了一栋宅子里。   现在楚钦并不在这里。   蒙面人带着齐宁进了宅子, 对看宅子的人说:“去告诉公子, 人救出来了。”   那人点点头, 出了门后探探头, 见外面没人,就出去了。   蒙面人松了口气, 他把齐宁放下, 想到楚钦提起让他们人时的口吻, 心知这人应该是对楚钦很重要的人, 就轻声恭敬道:“小姐, 您安全了。”   齐宁惊魂未定, 哆哆嗦嗦的说:“我……我……”   “请您先去沐浴更衣。”蒙面人看了眼宅子里的管事,那管事立刻叫了丫鬟来。蒙面人接着说, “一会儿公子就来了,小姐不必担心,不会有事的。”   齐宁见蒙面人对她的态度, 知道那位“公子”似乎和自己有渊源,就放下心来,一瘸一拐的随着丫鬟们去了。   在诏狱里待的时候久了,齐宁身上脏的简直像是糊了一层泥巴,她沐浴更衣自然要很长时间,以至于蒙面人在院子里等的都快要睡着了。   “怎么公子还不来……小姐还没弄好……”蒙面人嘟囔两句,心里抱怨,但也不敢先去休息。   外面,冯章已经带着人守在宅子不远处,就等齐斐暄来了。   齐斐暄很快就赶到。她骑在马上,问在路边站着的冯章:“怎么样了?”   “大人,那人进宅子里去了。”冯章指向不远处的宅子,“还有个人鬼鬼祟祟的出来,不知道去哪儿了。咱们要进去抓人吗?”   齐斐暄看向那宅子。   这明显不是楚钦住的地方,估计刚才出去的人是去叫楚钦了吧。齐斐暄道:“让兄弟们围着那宅子藏起来,一会儿看我指挥行动。”   说罢让阮谢将马牵走,她飞身上了宅子的房顶上。   冯章一愣,明显是没想到齐斐暄居然还会功夫,他小声喊道:“大人小心,房顶上滑!”   话音未落,被跟着齐斐暄一起来的陈江拦住。   陈江道:“兄弟,我忘了告诉你,之前在长公主府前,大人救了我一命。”   他挑起大拇指:“大人的功夫是这个。”   “果真?”冯章惊讶,“哎呀呀,大人厉害了!”   已经有锦衣卫跟着齐斐暄上了房顶,冯章和陈江二人就带着其余人隐藏身形躲在一旁。   趴在房顶上往院子里看的齐斐暄看看自己周围的人,摸摸鼻子。   自从学会了轻功,她就喜欢往房顶上跑,现在趴房顶都趴习惯了。   齐斐暄有点担心再这样下去自己会变成壁虎。   宅子里,蒙面人还坐在那里等着。   齐宁一梳洗就梳洗了将近半个时辰,等她梳洗完出来,蒙面人才松了一口气。   齐宁端着架子走出来。她虽然不知道这蒙面人的底细,但是看蒙面人对她的态度也能猜到,这人应该是不敢对她怎么样的。   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会救她呢?齐宁问:“这位侠士,不知你为何救我?”   “我家公子的命令,让我把你救出来。”蒙面人立刻回礼,“姑娘不必这么客气,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自从被关进牢里,就没人对齐宁这么客气过,她心里舒服了些,问:“不知你家公子是?”   “姑娘应该认识我家公子,一会儿公子来了,姑娘就知道了。”蒙面人道,“小姐请先去吃些东西。”   齐宁也确实是饿了,她让丫鬟带路,去吃饭了。   时间也不短了,房顶上的齐斐暄往外面看了眼,果然看见一辆马车急匆匆的赶来。   马车停在宅子外,车夫小心翼翼的观察着周围,见没有异样,就掀开车帘说了几句什么。   接着楚钦从马车上下来,整理了一下衣裳进了宅子里。还让门房将宅子大门关好。   似乎是怕开着门有人闯进去。   车夫见没有自己的事儿,就赶着马车离开了。   楚钦进了宅子,见在院内等着的只有一个蒙面人,就问他:“怎么就你一个?别的人呢?”   “他们……”蒙面人低着头,“噗通”一声跪下,“公子饶命他们……出了意外,除了属下,他们全都折在诏狱里了。”   楚钦闻言气的脸都绿了。   那十几个人对他忠心耿耿,更是武功高强,再加上他们长的和大齐人没什么差别,在大齐境内活动不容易引起怀疑,所以楚钦暗中收买大齐朝臣就是通过他们。   这些人对楚钦的意义重大。可以说楚钦的地位就是靠这些人挣来的。   他原本是怕让别人去会出什么意外,却没成想他的人都没了!   楚钦不相信,他深呼吸一口气,冷静下来才问:“怎么回事?你说清楚!”   “我们……我们已经进了诏狱。”蒙面人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可是大哥他摔倒了,刀落在地上捅死了自己,后来我们的人想要去砍老鼠,结果误杀自己人。剩下的则是被诏狱落下来的砖石砸死。”   原本以为出了叛徒行动泄露被埋伏的楚钦闻言,不可置信的问:“什么?你再说一遍?”   “摔倒了被落在地上的刀伤了也就罢了,被落下来的砖石砸死也还算正常,砍老鼠是怎么回事?!”楚钦指着蒙面人问,“我让你们去救人,不是让你们去抓老鼠的!”   蒙面人抖的更厉害,说话都说不全了:“公……公子,不是……不是……是老鼠咬我们,那个老鼠太大,扑上来吓人……能把我们喉咙咬破,我们怕……”   楚钦感觉到自己头昏眼花。   这理由怎么越听越离谱呢?   说实话,听到“砍老鼠误杀自己人”的那一瞬间,楚钦甚至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怎么会有这么离谱的理由!   但是也没办法,这群人里只剩下了一个……   不过只要把齐佩芜救回来就好,齐佩芜她的命好,只要将齐佩芜留在自己身边,死几个手下算不了什么。   楚钦认命的叹口气,问他:“齐小姐在哪里?”   “去吃饭了。”蒙面人道,“齐小姐似乎受了很多苦,她脸色很差。”   脸色很差?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楚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之前他让人去救齐佩芜的时候,并没有告诉他们齐佩芜的脸上有伤疤的事儿。   说不清因为什么……楚钦只是觉得,齐佩芜脸上有伤疤这件事说不出口。   他怎么会喜欢脸上有疤的人呢?   楚钦摇摇头,让自己别乱想,又问蒙面人:“她脸上的伤疤怎么样了?”   蒙面人就是一愣:“没有……齐小姐脸上,没有伤疤啊。”   虽然刚把齐宁救出来的时候,她脸上脏兮兮的看不清楚,但等齐宁梳洗之后,蒙面人可是看清了的。   齐宁的脸还算清秀,根本就没有什么伤疤!   蒙面人心里有个不祥的预感。   他该不会……救错人了吧?   楚钦没让蒙面人纠结多久。他往厢房走去不多时就拎着挣扎的齐宁出来,一把将齐宁扔到地上,质问蒙面人:“这是谁!”   蒙面人心中大喊不妙,但还是硬着头皮说:“公子这不就是您让我救的人吗……”   齐宁也吓得不得了,她知道八成是出了什么错,也不敢嘚瑟了,趴在地上装死。   楚钦声音冷了下来,咬牙切齿一字一顿的说:“什么我让你救的人,你救、错、人、了!”   蒙面人马上开始磕头:“公子饶命!是属下疏忽!公子莫气!属下该死!”   那头磕的仿佛小鸡啄米。齐斐暄看的咋舌。   这人武功不怎么样,磕头倒是挺厉害。   楚钦看着地上的齐宁,半晌道:“滚!”   齐宁吓了一跳,她咽了口口水,问:“你是谁……你……你要救谁?”   说完爬起来大着胆子说:“我在诏狱里待的久了,我认识的人多!你想救谁我都能告诉你!”   她可不想真的离开这里。   现在颖欣伯府一家人都在牢里,如果她真的离开了这里,还能去哪儿?   齐宁以前被张芸秋宠着,完全是什么都不会干的娇小姐,真的让她离开,她岂不是只能饿死?   再说了,就算是齐宁会做什么事儿,她一个女孩子,出门在外也不如留在这里舒服。   齐宁打定了主意,问出这两句话之后,蒙面人眼前一亮仿佛看见了希望一般回答:“我们要救齐颖欣伯府的佩芜齐小姐!你可知道她?”   齐佩芜!齐宁差点跳起来。   怎么是她!齐宁想到牢里齐佩芜说的那些话,心里恐惧起来。   她原以为齐佩芜说那些话是用来吓唬她的,谁能想到齐佩芜真的认识能把她救出去的人!   这下可坏了。   齐宁看向楚钦,见楚钦的脸色仿佛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一样,心里害怕起来。   楚钦对着蒙面人冷哼:“没用的东西,你还敢说话?”   说完又低头砍齐宁:“既然你不愿意走,就留在这里吧。”   说着抬手就要拧齐宁的脖子。   齐宁只想留下混口饭吃,哪里想得到还要搭上命!情急之下她也顾不得别的,硬着头皮喊到:“我知道齐佩芜!她是我二姐!”   “二姐?”果然就见楚钦的手停在半空,“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你叫阿钦是吧?我听我二姐提起过你!我二姐说你一定回去救她的!”齐宁道,“你不要杀我!” 第141章   “你是阿芜的妹妹?”楚钦问。   齐宁连忙点头:“我是……我是!”   再想到刚才她打齐佩芜的事, 齐宁打个激灵, 似乎是在掩盖一般,说:“我和我二姐关系可好了!你不要杀我,我帮你去救我二姐!”   话是这么说,可是齐宁却并不希望楚钦去救齐佩芜。   毕竟她刚把齐佩芜打了一顿, 齐佩芜还说不会饶了她,这种事要是让楚钦知道了……   齐宁偷偷看了眼蒙面人, 见蒙面人似乎不知道这件事,也就放下心来。   趴在房顶看戏的齐斐暄咋舌。   可惜那蒙面人躲得太远, 丝毫不知道齐宁和齐佩芜之间的龃龉。当时在诏狱里的时候,他要是靠的近一些, 能看见这两个人的争执, 估计这会儿就揭发齐宁的真面目了。   话说回来,如果真听见了这俩人吵架的内容的话,蒙面人就不会救错人了。   齐斐暄悄悄的给冯章打了个手势, 冯章会意, 去让锦衣卫们都准备好。   院外的锦衣卫围上了宅子, 跟着齐斐暄在房顶趴着的锦衣卫们也拿好随身携带的弓箭准备随时射箭。   院内,楚钦放下手, 杀心也散去。他皱着眉头想了半晌,才道:“今天刚劫过狱,想必诏狱里的戒备会更加森严,救阿芜的事,就过几天再说吧。”   只是这几天齐佩芜在诏狱的日子定然不会好过。楚钦叹口气, 心里焦急。   他想要让人再去一趟,可是他的人已经折了这么多,再接着派人去,万一去的人再出什么意外,楚钦可是受不了的。   齐宁听到过段时间再救齐佩芜,心里松了一口气。   这样一来,她就能多出几天时间,好好筹划一下要怎么把打齐佩芜的事情掩盖过去了。   只不过齐佩芜那个性子……齐宁的目光里带了几分狠厉。   她心里希望,齐佩芜能够再被提审几次,到时候如果齐佩芜被打死了,她的事就不会被楚钦知道了。   至于齐魏和张芸秋二人,齐宁相信他们不会把这件事说出来的。   房顶上的齐斐暄看了一会儿戏,见楚钦要回去了,便给冯章使了个眼色。   冯章会意,打了个呼哨。   围在宅子外的锦衣卫收到信号,立刻踹门而入。齐斐暄也站起来:“怕是过不了几天了!”   房顶的锦衣卫都露出头来,弓箭指着楚钦和黑衣人。   楚钦一愣:“你们……”   “带他走!”齐斐暄冷笑,“没想到,派人劫诏狱的,居然是楚大人。怎么,翰林院容不下楚大人了?”   楚钦额头浮出冷汗:“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多亏你的手下。”齐斐暄用下巴点点那蒙面人,“跑的倒是快,根本没回头看身后有没有跟着人吧?”   蒙面人闻言,吓得冷汗涔涔,楚钦气的不轻,抬腿把蒙面人踹倒。   “哎,你最好老实点。”齐斐暄让锦衣卫进去将楚钦控制起来,“现在,你是犯人了。”   楚钦怎么可能就范?他见自己马上就要被抓,一咬牙一跺脚从蒙面人身上抽出刀来想要反抗。   锦衣卫上前,被他砍伤了两个,齐斐暄示意房顶上的锦衣卫放箭,楚钦功夫虽然厉害,但也抵不住箭雨,不过反抗了两下,大腿就被箭矢戳穿。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至于蒙面人,早已经手上严重,进气多出气少了。   齐宁跑得快,拖着残腿跑到房檐下才免了一难。   这下楚钦反抗不了,才终于被抓起来。   齐斐暄摸摸下巴,对冯章说:“带着人在这宅子里里外外搜一遍,把人都抓起来,任何人都不要放过。还有楚钦住的地方也带人去搜查一遍。”   冯章:“是!”   齐斐暄这才从房顶跳下来,她道:“备马,先回去。”   折腾了一天,现在已经是傍晚,齐斐暄带着人,看着冯章将楚钦押入诏狱。   接下来就是把楚钦和蛮人勾结的事情查清楚了。   齐斐暄是知道楚钦和蛮人沆瀣一气想要祸害大齐的。只不过一直以来苦于没有证据不能够直接收拾了楚钦,没想着今日直接就抓住了楚钦的把柄。   劫狱可是大罪更何况楚钦派人劫的还是诏狱……齐斐暄笑了笑,对身边跟着的罗文说:“去楚大人府上看看。”   楚钦和蛮人暗中勾结了这么长时间,她就不信楚钦家里没有什么马脚!   带着人来到楚钦家中,齐斐暄一进去就看到了站在院子里凄然无助的妇人。   妇人身边跟着丫鬟婆子,她看见锦衣卫,似乎吓得不得了,话也不敢说,只是抓着身边嬷嬷的手,警惕的看着来来往往搜查人的锦衣卫。   楚家的下人们都被赶到一起去,锦衣卫围着他们,他们不敢造次,只是在地上蹲着。   有小丫鬟求助的看向妇人,妇人却并不理会。   齐斐暄摸摸下巴,心道这位应该就是楚钦的母亲?   想到这个妇人和秦幼栩的关系,齐斐暄略一思索,并没有让人去绑这个人,只抬腿进了楚钦的书房。   楚钦书房里的东西很少,只不过被锦衣卫暴力的翻过一遍之后,就显得乱糟糟。   齐斐暄在书房内转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   留在书房里的锦衣卫拱手道:“大人,这里好像没什么线索。”   “没有线索吗。”齐斐暄目光落到放书的书架上,“那可不一定。”   锦衣卫摸不着头脑,齐斐暄上前,顺着书架摸了一遍,然后摁住书架上的装饰拧了一圈。   果然听到书架后传来的“咔咔”声,不多时书架后就出现一暗道。   暗道里的油灯还在亮着。   齐斐暄挑眉,对留下来的锦衣卫说:“叫人来。”   说完进了暗道中。   锦衣卫愣了一会儿,立刻跑出去叫人。已经进了暗道的齐斐暄听着他大呼小叫的声音,叹了一口气。   锦衣卫的人都被抓走了,那些精通抄家搜查的人也没有留下多少,现在还安全无事的,多是没什么本事的。   剩下的那些真正的锦衣卫,早就被卢瑁调走,现在还在往京城赶呢。   齐斐暄没有等别人来。她顺着暗道走进去。   暗道里的油灯亮度并不高,齐斐暄往下走了几步,就已经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了。   不过这是个好事儿,暗道里的人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也就不知道锦衣卫来了楚家,如果这里真有人,应该还没有跑。   走了一段路,齐斐暄看到前面有个暗室,她想了想,贴着墙走过去,悄悄探头往里看。   里面并没有人。   齐斐暄皱眉,往里面走去。   暗室里的几盏油灯忽明忽暗,齐斐暄走进去,衣角带起来的风就将其中一盏油灯吹灭。   光线暗了很多。   齐斐暄凝眉,端起桌子上的油灯往前走了两步,看到了面前一扇关着的铁门。   门上有个锁眼,一看就是需要钥匙才能打开齐斐暄伸手摸了摸,发现这锁应该是常用的。   正思索间,冯章带着锦衣卫下来:“大人!”   锦衣卫带了火把,一进来就将暗室里照的亮亮堂堂。齐斐暄放下了手里的油灯,指指铁门:“嗯。打开它。”   冯章上前看了看,从身上摸出一根铁丝,放进锁眼里转了几转,铁门的锁“嘎嘣”就打开了。   冯章推开门,看到铁门后的路是一片漆黑。   冯章让锦衣卫去开路,他和齐斐暄在后面走。   走了不多时,地上的路越来越不平,暗道挖的越来越粗糙。最终众人在挂起来的竹帘前停下。   有锦衣卫举着火把掀起竹帘去看了几眼,再回来时告诉齐斐暄:“大人,那边是个地窖。”   地窖……齐斐暄沉思一会儿,问冯章:“我们走出去来远了?现在地上应该是在哪儿?”   “大人,咱们现在应该是……在……”冯章似乎不确定,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最终才咬牙道,“在吏部侍郎家的位置。”   “吏部侍郎?”齐斐暄挑眉,“你是说乔巡?”   乔巡这人在原书中出场不多,不过……他前期可帮了楚钦不少忙。   居然到他家中吗?齐斐暄想了想,道:“留几个人在这里,我们回去,派人去乔府看看。”   冯章点了几个人让他们留在这里,然后和齐斐暄一起离开,又带了人往乔府去。   乔府离着楚家不远,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不过现在天色已晚,乔府已经关上了府门。   齐斐暄下马,冯章带着人上前去喊门:“开门!有人没有?把门打开!”   乔府的门房将门打开,不满道:“喊你爷爷作甚!大晚上的,你们报丧啊!”   结果被冯章一把推开。冯章道:“锦衣卫查案,闲人退散!”   锦衣卫上门可不是什么好事,门房爬起来,流着冷汗跑去通知乔巡。   齐斐暄也不理会门房,直接拽住路过的下人问:“你们府上的地窖在哪里?”   下人吓得不轻,哆哆嗦嗦的指向后厨的位置:“在……在后厨那边。”   “带我们去。”齐斐暄冷着脸道,“快点!”   下人心里苦,他心道老爷特地交代过,地窖除了后厨的人之外,任何人都不许去。但他害怕锦衣卫,又不敢说不去,只能忍着眼泪在前面带路。   齐斐暄就跟着他到了后厨。   后厨里正忙碌着,锦衣卫到了这里,踹门入内:“都别动!锦衣卫查案!”   后厨的厨娘一个哆嗦,蹲到了地上。齐斐暄瞥了她一眼,吩咐身后的人:“去地窖。”   说罢转身离开后厨,第一个往地窖走。   有锦衣卫赶过去将地窖的门打开,齐斐暄刚想下去,就听身后有人喊:“你们干什么!锦衣卫无法无天了吗,居然里敢擅闯朝廷命官的府邸!” 第142章   齐斐暄回过头, 看到一身材肥硕的男人满头大汗的跑过来。   他身后, 还跟着家丁奴仆,更有他的几个儿子。   随着男人的跑动,他身上的肥肉一颠一颠的。齐斐暄皱眉,旁边的冯章小声说:“齐大人, 这人就是乔宏。”   乔宏想要上前,被锦衣卫拦住。他恼怒起来, 指着齐斐暄破口大骂:“你就是新来的锦衣卫指挥使齐眠?你未免欺人太甚!脚后跟都没站稳,你就敢搜朝廷命官的家?”   他喘着粗气, 骂两句就要歇一歇:“你无法无天了!卢瑁在的时候,他都不敢这样!”   “那是卢瑁。”齐斐暄淡淡道, “你们陪好乔大人, 不要让乔大人影响查案。”   说罢,齐斐暄作势要下地窖。   “齐眠!”乔宏见状,睚眦欲裂, “你敢!你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乔大人这么害怕我下去?”齐斐暄挑眉, “这地窖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乔宏当然不会承认, 他道:“你不要胡说八道!我清清白白的人,家里怎么会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齐斐暄不理他, 还想要下去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传来马匹嘶鸣声。   乔宏的如蒙大赦,他激动的指着齐斐暄道:“你等着!你等着!齐小将军来了,我要让齐小将军评评理!”   齐小将军?齐斐暄一想,那不就是自己的哥哥吗?   齐斐暄的二哥齐寒在镇北军中任职, 人称他为齐小将军。   他怎么会在这里?齐斐暄看看天色,这么晚了齐寒不回家,是因为有事要做?   齐斐暄猜的没错。   齐寒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锦衣卫带人来乔府的时候,他正带着亲兵巡逻。   乔宏他早就派人出去喊巡视的官兵来,想要借着官兵的手阻拦锦衣卫的搜查。   在乔宏看来,锦衣卫刚因为卢瑁谋反的事被镇北军狠狠的打击了一通,再见到镇北军,怎么也该害怕点的吧?   可是……怕是乔宏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到,齐斐暄和齐寒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齐斐暄就是胆子再小,她也不能害怕自己亲哥哥呀。   齐寒很快就带着人到了乔府。   进门后他看见乔府满院子的锦衣卫,微微惊讶了一把,再经下人引到了后厨,看见地窖边的齐斐暄和乔宏,齐寒道:“乔大人。”   他看出齐斐暄是锦衣卫指挥使,拱手道:“想必这位就是新任锦衣卫指挥使齐大人?这是怎么了?齐大人这是在查案?”   “齐小将军。”齐斐暄见齐寒一身银甲,知道他确实应该在巡街,就微笑着回礼,“不错,今日锦衣为来此的确是为了查案,只是没想到劳烦到了齐小将军。”   乔宏幸灾乐祸的看着齐斐暄。   他记得很清楚,齐寒一向看不起锦衣卫,想必今天齐寒不会给这位新任指挥使什么面子。   最好是训斥之后把这位指挥使赶走才解气。乔宏想。   齐寒一双眼睛带着寒光,瞥过周围的锦衣卫:“乔大人说锦衣卫无故进府搜查,齐大人……”   上任锦衣卫指挥使刚闹出来谋反的事,锦衣卫再有这么大的动作不太好。   齐寒也没想到这个新任指挥使居然这么大的胆子。   他向来不喜锦衣卫,可是这次……看着这位新任指挥使的模样,不知怎的,齐寒就想到了自己家里的那位新寻回来的最小的妹妹。故而不忍心开口说太重的话。   只是他妹妹性子温和无害,说话都慢吞吞的小声说,和这位齐大人的性格简直是天差地别,齐寒心里疑惑,他怎么会把这两个人扯到一起?   他摇摇头,看着齐斐暄。   “可不是无故搜查。”齐斐暄撇撇嘴,看了眼后厨里的人,“翰林院的楚钦派人劫了诏狱,我派人在楚家搜查,发现暗道通到乔府。”   齐斐暄看向乔宏:“乔大人与楚钦是什么关系?”   “我没有……”乔宏听齐斐暄说暗道被发现,吓得不轻,连忙摆手,“别胡说八道!我与楚钦并不熟悉!”   “乔大人没有反驳?那就是说有暗道了?”齐斐暄抿唇一笑,“贵府上出现了一个暗道,您这个做主人的,什么都不知道,这可能吗?”   乔宏差点被憋出一口血。他嘴硬道:“我又不来后厨,我怎么知道这里有地窖?”   然而他这话,却透着无力。   齐寒道:“齐大人说这里的地道通向楚家?”   “当然。”齐斐暄看了眼齐寒,蹲下了身子,对着黑乎乎的地窖道,“出来吧!”   地窖里传来应答声,紧接着,被齐斐暄留在楚家暗道的那几个锦衣卫从地窖里爬出来。   齐斐暄挑眉:“这几个人是我留在楚家那条暗道里的,现在从这里出来,齐小将军,可还怀疑什么?”   齐斐暄问:“齐小将军要下去看看吗?”   齐寒一愣,越发觉得这位锦衣卫指挥使和自家妹妹像了。   他咳嗽两声:“不必了。齐大人先忙。在下告退。”   他带着人离开之后,齐斐暄笑眯眯的看向乔宏:“乔大人,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乔宏仍旧是咬死了之前的说辞:“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承认他和楚钦有关?乔宏咬牙。   早知道会这样,他就不信楚钦的话了!   当初说的那么好,说什么事成之后他加官进爵,可是没想到楚钦居然这么容易就被锦衣卫抓住!   现在好了,连累的他也要遭殃!   乔宏没办法,只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齐斐暄见他不认,笑了笑,目光落到后厨。的一个厨娘身上。她抬腿走到厨娘身边,伸手捏住厨娘的脸,让厨娘抬起头来。   厨娘却死命挣扎,说什么都不愿意抬头。齐斐暄挑眉,手上用力将厨娘的脑袋抬起来。   正对上一双绿色的眸子。那双眸子虽然绿的不明显,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大齐人能有的。   齐斐暄眼皮一跳:“果然。”   她道:“不知乔大人可否解释一下,这个蛮人是怎么回事?难不成,乔大人喜欢蛮人那边的吃食?”   从齐斐暄走向那厨娘的时候,乔宏心就都凉透了。   现在齐斐暄又说什么他喜欢蛮人那边的吃食……这话里的意思是说他是个蛮人吗!   乔宏说什么都不是,憋的脸通红,心里暗道果然锦衣卫指挥使没一个好东西!   都是些阴险狡诈处处给人下套的小人!   这个想法要是让齐斐暄知道,齐斐暄肯定要喊冤。   她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啊!   齐斐暄道:“来人啊,请乔大人去诏狱住一段时间。”   乔宏闻言双腿一软,瘫倒在地:“我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要问我!”   诏狱是什么地方?别说他一个吏部侍郎,就算是王孙贵族进去了怕也是出不来的好吗!   他要去去了诏狱……乔宏吓得哆嗦起来。   “有很多人,进诏狱之前都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齐斐暄放下抓着厨娘的手,让锦衣卫把后厨的人也都带走。   她走出后厨,看了眼地窖,然后骑上马,让冯章等人先去诏狱把人关起来,她则是往皇城去了。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不知道周容雅现在有没有歇下。如果周容雅歇下了,那恐怕这些事儿就要等明天再告诉他了。   不知道还能不能赶得及。齐斐暄想。   很快就到了宫里。齐斐暄入宫后,由小太监引去了御书房,小太监让她在御书房等着。   齐斐暄坐在书房内,看着身边不远处的蜡烛,有些忐忑。   说实话,齐斐暄只要一见到周容雅,心里就开始紧张。   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齐斐暄歪歪头,看到刚才小太监端来的茶水,觉得的确有些口干舌燥,就端起来喝了一口。   她等了一小会儿,还不见周容雅过来,心里一沉。   她该不会?来的太晚,其实周容雅已经歇下了吧?   齐斐暄起身转了两圈,有些不自在。   她正在御书房转圈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太监的声音:“皇上驾到。”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齐斐暄见御书房的门打开,立刻行礼:“微臣……”   还未来得及动,齐斐暄就感觉到一阵极淡又令人心安的香味儿飘过来,紧接着,她就被一双有力的手扶住。   头顶传来低沉沙哑的声音:“阿眠不必如此多礼。”   “皇上。”齐斐暄抬头,看到扶着她的人是周容雅,脸颊一烫,站直了身子,“陛下您……生病了?”   周容雅微微笑了笑,语气满不在乎:“近些日子天太热,用的冰多了些,今天就着凉了。”   他转过脸去,右手握拳放到唇边轻咳两声,才对齐斐暄道:“这么晚了,阿眠过来是有什么事儿吗?”   齐斐暄这才注意到,周容雅身上只穿了一件便服,外面披着大氅,看来他真的已经歇下了,听到齐斐暄来才起来的。   不过想一想这是为了他办事儿,齐斐暄也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了,她道:“陛下,今日臣提审颖欣伯府一家时,遇到了劫狱的人。”   “劫狱?”周容雅眉毛一皱,“怎么回事?慢慢说。”   他令人关好门窗退下,他坐到御书房玉案后的椅子上,伸手示意道:“阿眠坐下说。”   齐斐暄就坐到了玉案下。她道:“臣带人追查,发现派人去劫狱的是翰林院的楚钦,后来又从楚家找到了一条暗道,那暗道直通吏部侍郎乔宏的府上的地窖。”   顿了顿,齐斐暄补充:“臣去了乔宏府上,发现他府上后厨的厨娘,是蛮人。”   “蛮人。”周容雅轻轻的重复了一遍,目光透出几分寒意,他问,“如何确定?” 第143章   “乔宏后厨的下人, 有蛮人的特征。”齐斐暄道,“她的眼睛是绿色的。”   周容雅轻轻皱了皱眉。齐斐暄继续说:“还很明显, 但是乔宏府上的人天天对着这个厨娘,却并没有生疑。我怀疑……”   蛮人的绿眼红发,在大齐是连三岁的小孩子都知道的事情。可是乔宏府上的人天天对着个绿眼睛的厨娘却没发现问题, 这说明……要么就是乔宏府上的人都瞎,要么就是他们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顿了顿, 齐斐暄看着周容雅的脸色道:“陛下, 您看这……”   周容雅的面色看不出什么异常,可齐斐暄就是觉得他有些沉着脸。周容雅用修长的手指敲敲桌子,沉思了一会儿才道:“你放手去查。朕令镇北军协助你。”   镇北军是谢家掌管,谢家又是忠于皇帝的。令镇北军协助, 周容雅也能够放心。齐斐暄点点头道:“好。”   周容雅微微点头, 像是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般,道:“快要宵禁了。阿眠若是来不及回去,可在宫中留宿。”   齐斐暄疯了才会在宫里住。   真在宫里住下,万一被发现了女儿身,岂不是小命难保?   怕是就要被押到刑场上砍头了。齐斐暄后颈一凉,下意识伸手去摸。   周容雅见状,问:“怎么?”   “没事。谢陛下,但……”齐斐暄眼珠一转, 想到了和借口,“离宵禁还有段时间,能来得及回去。早些回去也好早些把事情都查清楚。”   周容雅不勉强齐斐暄:“那好, 路上小心。”   齐斐暄起身行礼后,退出御书房。   在御书房的门被关上之前,齐斐暄抬头看了一眼周容雅。夜里的风从窗户吹进去,周容雅宽大的衣袍被风卷起,温雅的面容在灯光下浮上一层柔光。   有点好看。   齐斐暄脑海中闪过这个想法,随后又因为蛮人的事儿而移开思绪。   离开皇宫,齐斐暄趁着月光在路上前行,锦衣卫的谢阮一直跟在齐斐暄身边,不过刚才他并没有入宫,而是在外面等着。   这会儿他起码跟在齐斐暄身后,问:“大人,皇上怎么说?”   “皇上说明天会让镇北军帮我们。”齐斐暄神游天外,自言自语,“怎么从楚钦嘴里挖出来更多东西呢。”   勾结蛮人的事儿,楚钦绝对不会认。虽说能够对他用刑吧,但楚钦那种人,估计用刑他也不会说出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齐斐暄惆怅的叹口气,看着悬在空中的月亮,觉得有几分凉意浮上心头。   谢阮跟在齐斐暄身后说:“皇上让镇北军帮我们?大人,镇北军刚审过咱们的兄弟,这见了面……不太好吧。”   被放回来的那些锦衣卫的确是在镇北军手里遭了不少罪。要是再见面,免不了尴尬。   齐斐暄想了想说:“就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吧。再说也不一定能遇到审你们的人。”   谢阮叹口气,垂头丧气道:“大人,我总觉得镇北军的那位齐小将军不喜欢咱们锦衣卫。”   齐斐暄看了谢阮一眼。   虽说谢阮有点小孩子脾气,到有些事情还是能够看清楚的。齐斐暄笑了一下:“齐小将军是荣国公府世子。荣国公府市代忠义,全家都是直率之人。自然是看不上声名狼藉的锦衣卫了。”   锦衣卫权利大,又没有约束,甚至就连皇帝都偏袒锦衣卫,故而锦衣卫行事都嚣张跋扈,大齐建朝以来,锦衣卫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能有好名声就怪了。   齐斐暄说完这些话,反应过来这好像有自己夸自己的嫌疑,脸颊就有些发烫。她清清嗓子,道:“齐小将军不是坏人,陛下下令让镇北军帮我们查案。就算遇到齐小将军,他应该也不会为难我们。”   齐寒那个性格,应该做不出因为看锦衣卫不顺眼就丢下正事儿刁难他们的事儿来。   谢阮还是有些不放心,不过也不好再问,点点头跟在齐斐暄身后走。   快要宵禁了,路上的行人越来越少,齐斐暄和谢阮路过一小巷,谢阮打个哆嗦:“天怎么这么凉了?明明现在还是夏天啊!”   齐斐暄看了看四周,小声道:“别说话,快走!”   暗处有人影闪过,那人影用的轻功,和劫狱的蒙面人是一样的。   看来是楚钦那边有动作了。只不过楚钦那边的人应该不认识她。齐斐暄看看自己身上穿着的便服,再看看穿着短打的谢阮,心里有数,踢了踢马肚子让马匹快跑。   离着那巷子远了些,齐斐暄才松了口气。她让谢阮回家,自己去了镇抚司。   镇抚司里有当值的锦衣卫,见齐斐暄来,锦衣卫连忙迎接:“大人,这么晚了,您……”   “我来看看。”齐斐暄道,“忙你的去吧,不用管我。”   那锦衣卫一步三回头的走了,齐斐暄就走到了办公的厅堂内。   她坐到桌案后的椅子上,看着案上的蜡烛,想着要怎么样才能审出点什么东西来。   夜已经深了,大多数人都歇下,镇抚司里一片寂静。齐斐暄听着更漏声,想着没头绪的案子,有些昏昏欲睡。   她想到了原书中所说的那些事情。   原书中并没有说过楚钦是何时与蛮人搭上关系的,甚至连楚钦的来历都只是一句“自幼生活在关外苦寒之地,长大后带着母亲入关谋生”一笔带过。   但是楚钦在蛮人那边的地位可不像是一般的大齐人能有的。   蛮人和大齐人一样,心里都抱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想法,若不是他们自己人,蛮人绝对不会太尊敬。   楚钦可是能够把一堆蛮人支使的团团转的。如果是大齐人,蛮人绝对不会听他的话。   所以楚钦的身份……齐斐暄想到了那些蛮人与大齐人混血生下的孩子。   楚钦应该也是有蛮人血统的吧。   还有原书中说楚钦掌权后曾经感慨过自己“终于拿回了属于自己的东西”。   属于自己的东西?齐斐暄迷迷糊糊想到,那应该是说他的地位和权利吧。   怎么就是本属于他的东西了?   一阵凉风吹来,齐斐暄有些冷,她换了个姿势打盹,一不小心将手碰到椅子上,收回手时,齐斐暄忽然想到了什么。   原书中也说过齐佩芜虐待齐斐暄的事情。   齐斐暄还想过齐佩芜为什么不直接给原书的女配一个痛快,反而是和个神经病一样一直虐待她,现在想来……齐斐暄觉得这件事和楚钦有关系。   根据原书里写的,当时齐佩芜对原书女配齐斐暄用刑的时候,楚钦可是围观过好几次的。   而且楚钦看齐斐暄的目光,就像是看仇人一样。   这个内容像是没什么用处,所以齐斐暄也一直没想起来,刚才她却想起来了这段内容……   难道楚钦还和她有关系?齐斐暄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   开玩笑,楚钦怎么会和她有关?齐斐暄揉揉头,将有些杂乱的头发捋好,开始想这件事情里的细节。   现在剧情已经完全偏离,齐斐暄不能再完全依靠原书,但是原书中的设定总是在的,而且既然能够成为一方世界,那原书里所写的设定,应该不会有多大的差错。   所以说她什么时候的罪过楚钦?   齐斐暄想破了脑袋都想不出来原书里那个倒霉又可怜女配究竟做过什么。   她只能先把这件事放下。   厅堂外,一个锦衣卫端着托盘在周围徘徊。他看看天色,再探听一下周围的动静,知道同僚们大部分睡着了,再想想那个人许给他的好处……   他一咬牙,推开门便进去。   齐斐暄早就听到这个人在外面来回走时发出的脚步声,门一开,齐斐暄问:“什么事?”   “大、大人。”那人有些紧张,咽了口口水道,“夜深了,大人还在办公,小的……小的给您送夜宵来了。”   “夜宵?”齐斐暄见他行事鬼鬼祟祟的,皱眉问,“哪儿来的夜宵?”   “当值的兄弟们带来的吃食酒肉,夜里饿的时候吃。”那人有些拘谨,“大人,您要吃些吗?”   看这人的神情慌张,齐斐暄心里生疑,不过还是不动声色的指指桌案说:“放这儿吧。”   那人立刻答应,上前来将托盘里的东西都放到桌子上。   齐斐暄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石奇。”那人道,“小人是锦衣卫百户,大人应该没听说过小人。”   “的确没听说过。”齐斐暄伸手,拿起石奇刚才放下的酒壶,倒在酒杯中,“你在锦衣卫里多长时间了?”   石奇谄媚的笑着说:“小的在锦衣卫中三年了。”   “三年?”齐斐暄一皱眉,脸上带了几分嫌弃,“在锦衣卫里三年了,怎么还是这副德行?”   石奇一愣,但也不敢反驳,只是呆呆的点头应和:“小人……向来没出息。”   这句话让齐斐暄差点笑出声,她道:“怕不是没出息吧?”   她将酒壶里的酒水倒在地上:“依我看,你出息大得很,连指挥使你都敢害了,只当个百户,真是委屈你了。”   酒水被撒到地上,瞬间泛起一层白沫。   齐斐暄挑眉:“有毒。”   石奇一愣,后退两步:“大人,小的不知道……”   “我会信你吗?”齐斐暄看了他一眼,“谋害锦衣卫指挥使,是什么罪名?”   石奇脸色大变,又听齐斐暄道:“是谁支使的你?”   “没……我……”石奇见这个罪名逃不开,吓得抹了把眼泪转身就要往外跑。   齐斐暄拍了下桌子一跃而起,跳到石奇身后抬脚踹翻石奇,然后踩着石奇的后背:“说出来,我给你个痛快。不然,你应该也知道锦衣卫的手段。” 第144章   这边的动静很快就惊动了留在镇抚司当值的人。   冯章从梦中惊醒, 他从桌子上爬起来,拍醒身边同样趴在桌子上睡着的手下:“别睡了,听见动静没有!赶紧出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手下睡眼懵懂的跑出去,冯章紧随其后。   顺便叫醒了陈江和一众打盹的锦衣卫。   果然跑到正厅的时候就看到了正踩着石奇的齐斐暄。冯章和石奇不算太熟, 此时见齐斐暄踩着他, 较忙问:“大人,这是……”   “石奇意图谋害我。给我送了一壶酒, 酒里下了毒。”齐斐暄微微笑着。弯腰道,“只是他不说究竟是谁指使的。”   见有人来, 石奇浑身的冷汗都要把衣服浸湿,他欲哭无泪道:“大人饶命!大人, 小的真的不知道是谁让小的来……他给了东西就走了,小的不认识他啊!”   “不认识的人让你来害我,你也敢做?”齐斐暄眼角一抽, “我说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还是没脑子?”   石奇哆嗦着不敢说话。齐斐暄抬起脚,冯章见状立刻上前,摁住石奇就是一顿拳头。   一边揍还一边说:“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狼心狗肺,卑鄙小人!还敢害大人?你胆子不小啊, 快说指使你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子!不然小心我活剐了你!”   冯章是锦衣卫千古,经他的手审理的案子不少,他也知道如何打人才能省力气又让人疼,石奇被冯章摁着打了两拳,就受不了了, 哭着说:“大人,大人,我说!那个人是蛮人!我看见他的头发是红色的!”   “蛮人你都敢……”齐斐暄冷哼,“古人说人为财死,诚不欺我。他给你什么好处?”   “他说,他说事成之后要给我五百两银子,还要送我去安全的地方。”石奇哭道,“大人,小的是一时财迷心窍啊!”   这话听的冯章心头火起,他上去又是两拳:“狗东西,你身为锦衣卫居然与蛮人勾结……大人,咱们打死他算了!”   齐斐暄摸摸下巴,看着石奇,叹口气颇有些失落的说:“我这条命怎么才值五百两银子?”   冯章:“哈?”   大人您关心的东西是不是不太对?   又听齐斐暄说:“下次再有人拿银子让你害我,低于五千两的话麻烦你把□□糊蛮人脸上好吗?”   石奇听到这话,以为自己还有救,挣扎着说:“大人,小的以后不敢了!小的这辈子都不会再害人了!”   “你这辈子当然不会再害人。”齐斐暄转身到桌案上,将刚才倒出来的那杯酒拿过来。   在烛光下,那杯酒泛着盈盈的光。酒香飘在空气里,齐斐暄的心沉了沉。   她看看在地上趴着的石奇,再想想原书里她的结局和楚钦的狼子野心,心一横,把酒杯递给冯章,用下巴点了点石奇。   冯章马上明白了齐斐暄的意思,他接过酒杯,看向石奇。   石奇哪里还不明白冯章想要做什么?他连滚带爬的想要跑,可是冯章又怎么会真的让他离开?冯章一发狠,直接掐着石奇的脖子,将石奇的嘴巴撬开,把那杯酒给他灌了下去。   石奇眼睛瞪得极大。那杯酒下肚后,他吓得痛哭流涕浑身发软,口齿不清的哭叫了半天以后,忽然脸色一白,捂着肚子缓缓地躺下。   随后开始抽搐着翻白眼,满地都是他嘴里吐出的白沫。   齐斐暄看了一眼,背过身去。   她应该习惯的。   在这种人命如同草芥的古代,她若是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杀了她。   就像是今天的石奇,如果她轻饶了石奇,那将来害她的人只会更多。   而且,石奇也留不得了。   齐斐暄闭上眼睛,长长的叹口气,对冯章道:“处理了吧。”   冯章应下,带着人将石奇拖下去,有让人将地上擦干净。   齐斐暄看着他们忙完,才重新走到桌案旁边坐下。   夜里凉风吹过,令人心旷神怡。齐斐暄累了一天,一放松下来便又重新睡着。   第二日齐斐暄是被外面锦衣卫的说话声吵醒的。她揉揉脸,摸到脸上的面具没有什么异样才放心下来。   这面具应该能撑上几天,一直不换也没事,只不过容易破而已。   现在知道面具没破就好了。齐斐暄起身出去,洗漱过后叫来冯章问:“怎么回事,这么大的动静?”   她记得镇抚司应该很安静啊,怎么今日这么吵?   “大人,镇北军来人了!”冯章上前,“是一位没见过的小将军带人来的。”   “没见过的小将军?”齐斐暄皱眉,整理好衣衫后让冯章带着自己过去,结果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和罗文说话的谢泽。   这不是表哥吗?!   谢泽满脸的书生气,虽说带兵的时候穿着一身银甲,但也不像是将军。   反倒是军师幕僚一类的人。   镇北军在镇抚司外列队,进来的只有谢泽和他的几个亲兵,看谢泽的举止,似乎对锦衣卫并没有什么成见的样子。   而且和罗文说话时还挺客气。   但是……他怎么来了?齐斐暄摸摸脸,确认自己不会被认出来,才上前道:“这位小将军?”   谢泽转头,看见齐斐暄就笑了:“这位便是齐大人吧?在下谢泽,今天早晨接到陛下的旨意,特来助锦衣卫一臂之力。”   “劳烦谢将军,谢将军请进厅内说话。”齐斐暄把谢泽让进正厅,着人上了茶。   谢泽道:“齐大人,在下听说昨夜吏部侍郎被捕,因为他和蛮人有牵扯?”   “不只是他,还有翰林院的楚钦。”齐斐暄喝了口茶,道,“我现在怀疑还有旁的朝臣掺和到这件事情里了。”   “这事一时半会儿的解决不了。”齐斐暄道,“所以说将来还要麻烦谢将军一段时间。”   “算不得麻烦。”谢泽笑道,“应该做的。”   齐斐暄也抿唇笑了笑。   不知为何,齐斐暄总觉得她应该避着她这位表哥。   谢泽给人的感觉是书生气,可是齐斐暄隐隐觉得,谢泽这人还有些腹黑。   和这种人相处,一定要小心再小心。齐斐暄在心里提醒自己,两人在厅内坐了一会儿,齐斐暄道:“天也不早了,该去查案了。谢将军,走吧?”   谢泽起身:“那就不耽搁了。”   两人一同出了门。齐斐暄要去诏狱提审楚钦,谢泽也带着官兵跟着,一路上行人纷纷避散,齐斐暄与谢泽同行,走到街上的时候,齐斐暄勒马停下。   谢泽问:“齐大人,怎么了?”   “没什么。”齐斐暄回头和谢阮说了几句话,又给了谢阮一块银子。   谢阮跑远,齐斐暄才继续走。   谢泽问:“齐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不做什么。”齐斐暄笑笑,“没吃早饭,让人去买些吃得来。”   谢泽道:“诏狱里,可吃不下东西。”   “那就等出来再吃。”齐斐暄随口道。   谢泽也不再说什么,齐斐暄倒是惊讶于谢泽居然知道诏狱里的情况。不过她也没问。   一行人到了诏狱门口,谢泽让官兵们等在外面,他和齐斐暄两人带着锦衣卫进了诏狱。   诏狱里依旧是哭声喊冤声一片,齐斐暄已经习惯了这阵动静,她到了刑房,让人将楚钦押来。   楚钦在诏狱里呆了一夜就有了黑眼圈,估计他没少遭罪。齐斐暄也懒得废话,她一想到原书中的自己被虐待就满心烦躁,直接让人拿出笞杖来抽了楚钦一顿。   楚钦何时遭过这种罪?不过挨了几下,楚钦就被打昏过去。锦衣卫提了水来泼在他脸上,又掐住楚钦的人中,他才重新醒过来。   齐斐暄让锦衣卫先住手,她对楚钦道:“楚翰林,说说吧你是怎么和蛮人勾结上的,吏部侍郎乔宏家中,又为何会有蛮人?”   楚钦咬着牙不说话。齐斐暄想了想,张嘴将自己的名字说出来:“齐斐暄。”   楚钦瞪大眼睛。   旁边坐着的谢泽神色一变:“齐大人?”   怎么忽然提起他的表妹来了?   而且看样子,楚钦似乎也知道他表妹?   谢泽产生了一种护犊子式的危机感,心道不管这究竟是为什么回到家里之后一定要和祖父还有父亲说,让他们多派人保护表妹!   好不容易寻回来了,可不能再让表妹遇到危险!   齐斐暄摆摆手:“谢将军放心。齐姑娘没有掺和进这件事里。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会儿我在跟您解释。”   又对楚钦道:“楚大人似乎知道齐姑娘?”   “我当然知道。”楚钦脸色黑下来,“满京城谁不知道,国公府找回去的姑娘叫齐斐暄。”   “你好像很恨她。”齐斐暄挑眉,“你的手下已经都交代了,你夜里做梦,喊着说要杀了齐斐暄。”   谢泽眉毛一动:“齐大人说真的?”   “当然是真的了,我骗你干什么。”齐斐暄睁着大眼睛撒谎,“楚钦没见过齐姑娘吧?为何在梦里都想要杀了齐姑娘?”   是真的才怪,齐斐暄诈一诈楚钦而已。   昨天抓了人齐斐暄就入宫去了,哪里有时间审讯楚钦的手下?   谢泽闻言点点头,他平静的起身,抽出长剑往楚钦身边走去:“姓楚的咱们聊聊。”   锦衣卫连忙拦住谢泽:“谢将军冷静!楚钦是犯人,不能让他死了!”   “放心,我不让他死。”谢泽声音冰冷,“我打断他的狗腿!”   谢泽白嫩的脸此时已经通红,他拎着剑,对楚钦怒目而视:“想要害我妹妹?你的胆子还挺大!”   楚钦冷笑:“你妹妹?阿芜就不是你妹妹了吗?怎么不见你这么维护她!”   “齐氏?”谢泽不屑道,“她可不是我妹妹。”   说罢想到了什么:“怎么,你是要为齐佩芜打抱不平?”   作者有话要说:  谢泽:(拔剑)我们好好谈谈。   谢泽:回家之后我要把有人想欺负妹妹的事告诉家里所有人!所!有!人! 第145章   对于齐佩芜这个所谓的“妹妹”,谢泽是不喜欢她的。   不是因齐佩芜不是真正的表妹, 而是因为谢泽总觉得齐佩芜行事太过阴狠, 性子又过于凉薄。   谢泽几岁的时候就记事了, 所以对齐佩芜做的那些令人生厌的事儿都记得清楚。   不说太久远的事儿,就光说齐佩芜长大后做的一些事情, 都让谢泽看不上眼。更加上后来齐佩芜烫坏小丫鬟的脸, 导致小丫鬟惨死的事情。   那件事情外人不知道, 但关系亲近的家里人可是清楚的。   那个时候, 谢泽的年纪也不大,他夜里睡不着觉, 偷偷跑去找爹娘的时候听到了爹娘说起这件事……   谢泽还记得他当时的心情。   震惊、害怕,又有几分不可置信。   震惊的原因是齐佩芜手段残忍, 害怕则是因为谢泽从未遇到过这种事。   故意打翻热水烫人?   这简直算是骇人听闻!谁家小姐……不,不只是小姐,就是那些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纨绔子弟门, 也不会做出这种事来啊!   能做出来这种事的,怕是脑子有问题!   只不过谢泽性格温和,做不出排斥妹妹的事儿来, 他劝了几次让齐佩芜收敛一下性子,齐佩芜不听,甚至还有几分厌烦他, 他也就不再劝。   只不过再见面时也就没了那股亲切感,这些年来谢泽和齐佩芜的关系平淡,见面时也只是打个招呼罢了。   再到后来齐佩芜不是国公府的亲女儿被揭露出来, 谢泽第一反应就是开心,然后知道了自己亲表妹居然被颖欣伯府的人那么欺负和齐佩芜想要害齐如君,他便更觉得齐佩芜可恨。   这回看到楚钦有袒护齐佩芜的苗头,谢泽冷笑:“颖欣伯府一家罪无可恕,就凭你也想要护着齐佩芜?你能护的住她吗?”   楚钦的脸色像是被什么蛰到一样变了变,最终他道:“你们会后悔的。”   齐斐暄见这两个人剑拔弩张,便清清嗓子道:“谢将军不要冲动。楚钦现在被关在这里,想必齐姑娘不会有什么危险。”   可不能让他们打起来。楚钦这个样子,肯定打不过谢泽,这要是让谢泽把他打出个三长两短来,还要怎么审楚钦?   不审楚钦,那可就查不出来朝中奸细了。齐斐暄顿了顿,又说:“再说了,齐姑娘是我师姐。她的武功很好,定然不会出什么事。”   “师姐?”谢泽想起来了什么,“你和阿暄都是了尘道长的徒弟?”   “是啊,只不过我们不熟悉而已。”齐斐暄看看楚钦,继续说瞎话,“之前我们就没怎么说过话,师姐回了国公府后没怎么出门,她也就前几日去回去看师父,留在师父那边闭关。”   她端起茶喝了一口:“这几日我偏偏又忙的厉害,根本就没回去过。”   “没回去过?”谢泽目光一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笑道,“你既然是表妹的师弟,那也和我的弟弟没什么两样了。以后我可否叫你阿眠?”   见齐斐暄点头,他又问:“想必表妹回家,你也没少帮忙吧?”   “实不相瞒。”齐斐暄眨眨眼,“我的确做了一些事情。”   她转头去看楚钦的眼睛,语气带着几分挑衅:“就比如说,顺藤摸瓜抓了楚钦。”   楚钦的脸色更不好看了。齐斐暄请谢泽坐下,然后道:“楚钦,你是现在说,还是想受过罪之后再说?”   楚钦不屑的转过头去,那模样,似乎是下定决心什么都不说了。   齐斐暄笑了:“不说没关系,还有个乔宏呢。你猜乔宏会不会和你一样嘴硬?”   她想了想,又道:“话说回来,若是我让你娘来看看你,她绝对会心疼的吧?”   说罢看楚钦的表情没什么变化,齐斐暄心里了然。   怕是楚钦根本就不在乎他娘吧?齐斐暄拍拍额头,感觉自己说出了一句蠢话。   楚钦这种凉薄的人,又能在乎谁呢?   只有一个齐佩芜才是楚钦在乎的人吗?齐斐暄摇摇头,这两个人还真的是绝配。   她也不再多言,让守着楚钦的锦衣卫动手用刑,楚钦咬着牙强撑了一会儿就受不住再次昏倒过去,用凉水泼了也没什么反应。   冯章上前查看了一眼,回头道:“大人,他就剩一口气了!”   虽说楚钦功夫不错,但是他到底是文官,再加上上辈子养尊处优习惯了,怎么受得了被这么打?   这会儿昏死过去也很正常。齐斐暄叹口气。谢泽问:“阿眠,接下来要怎么做?”   齐斐暄正欲说话,罗文从外面进来,他低声说:“大人,乔宏招了。”   相比较楚钦来说,乔宏这个人的嘴可就没那么硬了。   本来乔宏也只是个贪财好色又胆小如鼠还没脑子的人,要不然他也不敢和楚钦勾结,甚至把蛮人放到后厨里。   乔宏要不是靠着祖荫,哪里能当得了吏部侍郎?   故而他进了诏狱后,还没等靠近刑房,就竹筒倒豆子一样把自己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了。   罗文说:“大人,我就没见过招的那么快的。烙铁都没烧好,他就把所有的事儿都说出来了。”   “招了?”齐斐暄挑眉,给谢泽使了个眼色,让他跟着自己和罗文一起到了刑房外,“他说什么了?”   “他说他家后厨其实都是蛮人。”罗文道,“说是楚钦不放心他,所以派人去了他家里。旁的下人多多少少都要见外人,只有后厨安全,所以乔宏就把人放到后厨去了。”   齐斐暄挑眉:“胆子可真大,不怕楚钦哪天给他下毒?”   罗文点点头,赞同道:“这大概就是人为财死吧。乔宏说楚钦给了他不少银子。他应该是被银子冲昏头脑了。”   想想也是,乔宏那个脑子,如果能够想的长远才怪。   毕竟他在吏部也就是混日子罢了,说他是吏部侍郎,也不过是吏部尚书徐峰景的应声虫。   偶尔做点什么事儿,也都只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   不过说起徐峰景……齐斐暄想到,自己好像有很久都没和徐峰景打交道了。   有点惭愧。齐斐暄摸摸鼻子,心道有时间了一定要去看看徐峰景。   只不过她应该没有多少空闲时间。她要审案,还要回国公府,实在是腾不出多少时间来。   齐斐暄摇摇头,把这些事情都暂时放下,然后问道:“他还交代了什么?他们有没有同伙?楚钦什么时候和他搭上的?”   “还有……”齐斐暄沉默了一会儿,说,“楚钦哪里来的这么多银子?”   楚钦的户籍上写着,他是边关那边如同农户家的孩子,可是普通农户怎么会有那么多银子收买朝廷命官?   早知道乔宏虽然不成器,但他好歹是吏部侍郎,也是见过世面的,能够收买他的银子,肯定不是一笔小数目。   罗文挠挠头:“这个,乔宏说可能是蛮人给楚钦的银子。同伙应该有,但是乔宏只是远远的见过,并没有和他们说过话。至于什么时候搭上的……”   罗文道:“楚钦刚进京参加科举的时候,他们就联系上了。”   原来那么早他们就认识了?齐斐暄摸摸下巴,对罗文道:“你和冯章一起去审楚钦,一定要问出来,他的同伙究竟还有谁。这件事涉及甚广,一定要好好的审一审。”   罗文点头,抱拳道:“定不辱命!”   齐斐暄让他去了楚钦那边,然后往诏狱外走。她对谢泽说:“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以后肯定要忙起来了。”   “希望能把那些叛逆都抓出来。”谢泽看周围没有什么人,才道,“当初陛下年幼,主弱臣强,那内阁首辅冯绪江又一心权术,这些年陛下渐长,冯绪江才生了退意。想必楚钦等人就是趁着陛下年纪小的时候潜入朝堂的。”   这话说的也没错。齐斐暄想,原书中在楚钦科举之前,就已经有蛮人往大齐来了。楚钦科举之后,也是有蛮人在暗中接应。   谢泽叹道:“真是一团乱麻啊。”   *   京城外的小院内。   察兀儿端着茶水进屋,带着怨气将茶水放到桌子上,然后对坐在桌旁看书的人说:“我们公子都被抓起来了,你还有空看书?”   楚钦昨天被锦衣卫抓后,察兀儿立刻就收到了信儿,他都快要急疯了,可是楚钦不在,他大哥又回了关外,在京城也没有人能够做主拿主意,他一着急,就来找卢瑁了。   卢瑁是锦衣卫指挥使,察兀儿想着,再怎么说卢瑁应该能有办法救楚钦。   要不然楚钦被关的时候久了,有个三长两短的怎么办!   却没想到卢瑁不慌不忙的翻了一页书。他道:“怕什么,楚钦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察兀儿急了:“我打断你的腿,你也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你们大齐人怎么都这么啰嗦!公子出了事儿,你也好不了!”   楚钦救卢瑁是因为有事相求,若是楚钦真的死了,卢瑁也就没有用了。   所以他只是抻了一会儿,就道:“那你想怎么办?” 第146章   怎么办?察兀儿想到楚钦被抓的缘由, 握紧拳头说:“劫狱, 把公子救出来。”   察兀儿也是没什么办法了, 才会想出这个主意。   一听他说这话, 卢瑁扔下书冷笑:“劫狱?你们这群蛮人除了劫狱就没别的办法救人了?你家公子倒是派人去劫狱了, 可结果呢?人没救出来,倒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再说了,刚出了楚钦派人劫狱的事儿,诏狱现在定然戒备森严, 再派人去劫狱?你们还有多少人可以去送死?”卢瑁不屑的瞥了察兀儿一眼。   察兀儿急的团团转。   他原本就不聪明, 说要劫狱也只是因为楚钦刚派人劫狱而已, 要让他想办法,是绝对想不出什么来的。   可是如果不想个办法,那楚钦怕是……察兀儿一急, 额头上青筋暴起, 恼怒道:“那你有什么办法?快说!”   “你们不是和不少大齐高官有勾结……”看到察兀儿的脸色,卢瑁换了个词, “有联系吗?告诉我你们和谁认识,我替你们想办法。”   察兀儿面露难色。   他的确是挺笨的, 可他就是再笨, 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楚钦的确和大齐朝廷中的人有联系,可是这种事情怎么能够和外人说?   别说察兀儿不知道那群官员究竟是谁,就是他知道,他也不能说啊!   不然还不得楚钦活剥了!   见察兀儿这个模样,卢瑁叹气:“好吧, 我懂了。你不愿意说就不说,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诏狱刑讯手段可厉害的紧,到时候楚钦若是受不住……”   卢瑁没有再说下去,不过察兀儿也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若是受不住……万一真的死在诏狱里怎么办?察兀儿吓出了一头冷汗,他连忙道:“我就是想告诉你,也不知道公子究竟联络了谁啊!”   他急的团团转,在卢瑁面前转了两圈才接着说:“要不然……我去问问察尔汗?”   察尔汗是楚钦最信任的手下。基本上楚钦的事儿察尔汗都知道。   今天为了救楚钦,察尔汗急的眼睛都红了。   卢瑁可不在意他去问谁,只摆摆手,让察兀儿去了。   *   因为和楚钦掺和到一起,颖欣伯府的判决也就没那么容易下来了。   齐斐暄让罗文去审过颖欣伯府一家,让他们把所有知道的东西都吐出来,然后令人将口供抄了一份儿,给齐睿业送去。   这也是为了告诉齐睿业颖欣伯府的情况。   做完这些,齐斐暄想起来楚钦对自己的态度,她想了想,决定去找齐佩芜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这件事太蹊跷了。   原本齐斐暄以为是齐佩芜脑子不正常才会虐待书里的齐斐暄,可是现在看来,明显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里面绝对有问题。可任凭齐斐暄想破了脑袋,她都想不到究竟为什么楚钦会对她有那么大的恶意。   原书里也没有写她这个女配对楚钦做了什么啊?   要说她暗地里做了什么,让楚钦记恨她,那也不对,毕竟原书楚钦是男主角,她要真做了什么,原书怎么可能不写?   齐斐暄就很疑惑。   不过好在齐佩芜重生过,而且看样子她还是在原书后期的时候重生的,所以她去问齐佩芜的话,应该是能够问出些东西来的。   齐斐暄让冯章将齐佩芜单独领到刑房。   毕竟是问一些不方便见人的事儿,齐斐暄让所有人都退下,只留下了齐佩芜在刑房。   冯章还有些不放心,他问:“大人一个人在这里……万一有什么事儿怎么办?”   “能有什么事儿。”齐斐暄笑了,“齐佩芜双腿都废了,又是个娇弱女子,你还怕她吃了我不成?”   冯章想想有道理,便退下了。   刑房的门被关上,冯章将外面的人赶走,齐斐暄才看着地上的齐佩芜,嗤笑一声。   齐佩芜之前受了鞭笞,又让齐宁打过一顿,再加上吃不好穿不好,她的精神早就接近崩溃了。   谁能想到,她居然会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上跌落下来呢?   还陷入了这种不可翻身的泥潭里。   她努力睁开眼睛,看到了面前的齐斐暄。   齐斐暄带着面具,齐佩芜看着这张脸与记忆中那个把她的脸涂满柯页豆的的男人重合,她尖叫道:“你!你!”   “行了,别你你的了。”齐斐暄上前蹲在趴在地上的齐佩芜面前,“我问你,你……”   “你为何要虐待我师姐?”齐斐暄伸手将齐佩芜拎起来,让她好好看着这间刑房,“你用那个烙铁烫伤了我师姐,又用那鞭子蘸水抽的师姐皮开肉绽……你还记得吗?”   怎么会不记得!齐佩芜她当然记得!   只不过……齐佩芜惊惧不定的看着齐斐暄:“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天底下就没有秘密。”齐斐暄笑起来,这笑容在齐佩芜眼里,无异于厉鬼。   齐斐暄道:“你说,你做的那些事,真的没人知道吗?”   齐佩芜抖了抖,拖着残腿想要后退。   却被齐斐暄一把拽住。   齐斐暄叹气道:“别挣扎了,挣扎也没有用的,赶紧告诉我,楚钦他究竟为什么让你那么对待师姐?”   “你连这个……连这个都知道!”齐佩芜震惊了。   她原本以为,重生之后这个世界上就不会有人知道那些事儿的……   可是今天看齐斐暄的态度,明显不是这样!   齐佩芜心里害怕,脸上的表情就更加惊恐。   就听齐斐暄说:“这个世界上,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儿。”   “我可是锦衣卫指挥使,只要我想,就没有任何事能够瞒得住我。”齐斐暄往前探了探身子,“现在,告诉我你上辈子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然可不要怪我不客气。”   齐佩芜快要吓死了。她是真的想过直接把那件事说出来。   可是想到楚钦告诉她这件事时的表情……若是她真说了,将来怎么面对楚钦?   楚钦会不会……会不会不要她了?   她现在只有楚钦可以依靠了!   齐斐暄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齐斐暄撇撇嘴道:“别想你的楚钦哥哥了。他昨天就被抓来了。”   顿了顿,齐斐暄接着说:“哎,你知道他为什么会被抓吗?因为他要救齐宁。结果泄露了踪迹,被我抓过来了。”   反正现在这两个人不能见面,楚钦做了什么,不都凭齐斐暄一张嘴?   齐斐暄觉得自己真的是越来越坏了。如果是刚穿越的那几天,她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   但是……谁让她对原书齐斐暄越来越感同身受了呢?   对,齐斐暄现在对原书里的那个女配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和那个女配很熟悉。仿佛和女配是一个人一样。   这个感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呢?齐斐暄想,是刚穿越来的时候,还是后来呢?   她叹口气,就听到齐佩芜惊叫:“不可能!你骗人!”   “你骗我的!阿钦他怎么会……怎么会去救齐宁!”   “阿钦喜欢的人是我!是我!齐宁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好!”   “你休想骗我,我不会上当的!”   齐佩芜歇斯底里,齐斐暄起身耸肩:“你不信?齐宁那么长时间没回你们的牢房里,再回去的时候就换了身衣裳,整个人也干干净净的,你不觉得奇怪吗?”   齐佩芜当然觉得奇怪。   只不过她当时昏昏沉沉的,心思根本就不在齐宁身上,对于齐宁的变化,她也根本就没在意。   现在听齐斐暄说,齐佩芜再想想……   那天齐宁回来的时候,果真是干干净净的!   诏狱有地方给齐宁沐浴更衣吗?就算有,诏狱的锦衣卫会这么好心?   齐佩芜心里充满了恐惧。   她张张嘴,似乎是想说什么。可是却颓然倒下。   还能说什么呢。齐佩芜捂着脸哭起来。齐斐暄托腮,笑道:“说罢,回答我的问题。你就可以回去了。”   这几句话明显不能打动齐佩芜,齐斐暄又说:“你若是不告诉我,就别怪我对你用刑了。用了刑之后,你半死不活得回去,岂不是让齐宁看笑话?”   她起身走回座位旁边坐下:“所以,你还是快些说出来比较好。”   齐佩芜看着头顶打了一会儿呆,然后才说:“我不能对不起阿钦……我不能……”   “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齐斐暄笑,“就按你对我师姐用的刑来一套怎么样?”   齐佩芜浑身一冷。她想起上辈子看到的血腥场景,一瞬间冷汗涔涔,她道:“我……我说!我说!”   “但是我也不知道阿钦和齐斐暄究竟有什么仇,阿钦说齐斐暄害死了他的长辈!”   齐佩芜接着道:“所以我才想要打齐斐暄给阿钦出气!阿钦没拦着我,还很高兴呢!”   “长辈?”齐斐暄问,“什么长辈?”   楚钦这人还有长辈?   “我不知道,阿钦说是特别重要的人……还说就是齐斐暄害死了他……”齐佩芜捂着头缩着脖子,生怕齐斐暄真的对她用刑一样,“他只说了这些!我什么都不知道!”   ……没问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齐斐暄叹口气。 第147章   齐斐暄想了想, 笑眯眯的对齐佩芜说:“说实话。那个长辈究竟是谁。”   齐斐暄轻轻的敲着桌子, 那声音仿佛锤击一般落在齐佩芜心上。齐斐暄道:“不要告诉我, 你不知道。”   “我真的不知道!”齐斐暄的脸色着实不算太好,齐佩芜看她这样。吓得几欲昏厥,“我不知道!阿钦没告诉我!我问过他,他说不能说!他说不能说啊!”   不能说?齐斐暄挑眉, 对楚钦来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楚钦可是连蛮人都敢   勾结的。   齐斐暄喊到:“冯章!”   在外面站的远远的冯章听到声音, 立刻跑过来:“大人?”   “把齐氏弄回去吧。”齐斐暄道,“好好看管,可别再让人被劫走了。”   “还有, 看好楚钦。”齐斐暄瞥了眼缩在角落里的齐佩芜, 冷笑, “向谢将军多借几个人, 守在楚钦那边。”   “是。”   解决完这些,齐斐暄从刑房出来,想了想自己接下来应该做什么。   楚钦的案子还没有审完。罗文那边也没什么进展。   要是以前,少有锦衣卫撬不开的嘴。不过这也不是罗文的原因,而是因为楚钦实在是太弱了。   楚钦弱到什么程度呢?他只要是一受刑就会昏倒,受刑太厉害就会只剩一口气,现在审案期间又不能让楚钦真的死了,罗文他根本就不敢用太厉害的刑罚。   至于是不是楚钦装晕……罗文和他的手下在锦衣卫里待了这么久,犯人究竟是真的还是装的,罗文还是能够看出来的。   想到楚钦, 齐斐暄就头疼。   按说楚钦功夫不差,身上也没什么疾病,怎么就弱成这个样子?   要说是因为受刑……楚钦刚被抓了一天,他能受什么大刑?   昨天去抓他的时候他还活蹦乱跳的,甚至还能动手反抗,今天他就受刑不住昏死几次了?   怎么这么不让人相信呢?   这件事绝对有蹊跷。   她叹口气,想要去看看楚钦究竟是怎么回事。   直到她到了关着楚钦的牢房门口,看到了躺在牢房里,脸色憔悴形容狼狈的楚钦。   只不过是一天而已,楚钦就已经变得惨兮兮的,他身上被鞭挞留下的血痕还没有消除,脸上的胡子都长了出来。   现在楚钦正禁闭双目,仿佛死人一般一点气息都没有。   这个情况很不对。齐斐暄挑眉。   她对罗文道:“把牢门打开。”   “大人?”罗文问,“楚钦他……”   楚钦到底是一个成年男子,锦衣卫去抓他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够反抗几分。齐斐暄这个小胳膊小腿的……   罗文看着身高刚到自己胸口的齐斐暄,小心翼翼的藏起脸上担心的表情:“大人要小心。”   “放心吧。”齐斐暄摆摆手,“没事儿的。”   牢门被打开,齐斐暄慢慢踱步进去,她走到楚钦身边,用脚踢了踢楚钦,发现楚钦并没有什么反应。   齐斐暄想了想,蹲下了身子,抬手去探楚钦的呼吸。   罗文见状连忙进来,护在齐斐暄身边。齐斐暄看了罗文一眼,也没说什么。   算了,罗文这也是担心她。   手上没什么感觉,楚钦的鼻息果然微弱,说是气若游丝马上就要死了都不为过。齐斐暄倒是听说过龟息功,学会了这种功法能够龟息吐气,让人察觉不出呼吸。   可是从楚钦的脸色来看,这也不像是龟息功啊。齐斐暄摸摸下巴,又伸手拽了拽楚钦的衣裳。   楚钦的衣裳已经破了不少口子,露在外面的皮肤也全都是血痕,不过细看之下,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齐斐暄起身,有些疑惑,心道这楚钦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想到这里,齐斐暄再次抬脚踹踹楚钦……   就看到有什么东西从楚钦怀里滑轮下来。   罗文将那东西捡起来,齐斐暄挑眉:“这是什么?”   “大人,这似乎是……瓷瓶?”罗文打开瓷瓶,在齐斐暄阻止的声音出口之前,深吸一口气闻了闻里面的气味。   然后眼前一花,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光了一般。   等他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大牢外了。他被手下架着,见他醒过来,那个手下高兴道:“大人!您醒了!”   “嗯……”罗文想要自己站起来,但是努力了半天却一点用都没有。   他放弃了自己站起来的想法,叹口气老老实实让手下出力。   齐斐暄捡了瓷瓶出来,让人锁好了大牢的门,然后看了看罗文:“这里面应该是让楚钦变成这样的药。”   罗文身边的手下懵了:“楚钦为什么要吃这个?”   “当然是为了避免刑罚。”齐斐暄看着瓶子外的花纹,冷笑道,“楚钦怕自己出了事儿,又怕禁不住拷问把实话说出来,自然就要吃这种药了。”   罗文皱眉,紧张道:“大人,我们搜楚钦的身了……当时并没有从他身上发现什么东西……”   像是楚钦这种犯人,入狱前都是要被搜身的,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身上有什么不能带进大牢里的东西。   而锦衣卫搜身有多厉害呢?身上落下根头发丝他们都能找出来!   可是却偏偏没找到楚钦身上藏着的这个瓶子……   而且还让楚钦用了里面的药,导致他们这么久都没审出什么东西。罗文觉得自己没脸见齐斐暄了。   “没事儿。”齐斐暄观察着瓷瓶,“这东西是被楚钦藏到了身上的暗袋里,你们找不到也正常。一会儿你回去歇一下吧。这个药太厉害了。”   这药的不知道是怎么配的,但是看冯章闻一下就晕了这么久,恐怕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楚钦用了这个,还不定留下什么后遗症。   这个瓷瓶,楚钦肯定是小心藏起来的,可是今天却被齐斐暄找到了,怕是楚钦醒过来之后,就要气疯了吧?   齐斐暄手指摩挲着瓷瓶上的花纹,想到了自己的命格。   八成是命格的功劳。说实话,这命格还真的挺好,这让齐斐暄做事方便了很多。   可以说是锦上添花了。至于能不能雪中送炭……齐斐暄持怀疑态度。   她回头看了眼牢里生死不知的楚钦,冷笑道:“把他弄醒,不行的话就把他扔水里,这次他要是再装死……”   话未说完,不过罗文也明白了齐斐暄的意思。   他连忙点头:“大人,我明白了。”   齐斐暄点点头,带着人回镇抚司。   她还要查一查楚钦的那个所谓“长辈”究竟是怎么回事。这件事也很重要。   齐斐暄隐隐觉得,这件事和楚钦还有蛮人有关系。   若是查清楚了,应该就能够明白楚钦的身世了。   镇抚司里的人多了不少。这些人都是冯章从各衙门里选来的。他们这些人有不少原先就是捕头捕快,所以进了锦衣卫后也如鱼得水。   齐斐暄回来,沿途的锦衣卫纷纷打招呼,齐斐暄点头应了几声,去了专门放案卷的地方。   这里堆积着不少记载陈年旧事的卷宗。齐斐暄在里面转了转,伸手去摸卷宗,却摸了一手灰。   ……这里究竟多少年没人来了?齐斐暄脸颊抽搐两下,想要去找个抹布来。   身后的门“哐当”一声,又有人进来。齐斐暄回过头去,就看见了谢阮跑进来。   谢阮道:“大人!大人您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齐斐暄问,“哪里有抹布吗?拿来擦擦这里的灰尘,太脏了。”   谢阮闻言,跑到外面喊了个人来,让那人进来整理这里。   谢阮道:“大人,这里一直没什么人来。以前卢大人在这里的时候就不经常进来,我们也懒得过来整理。大人要是想看什么,直接跟我说就是了,我帮您找!”   “不用了。”齐斐暄笑笑,“我想看的东西,你是找不到的。”   不光谢阮找不到,就连齐斐暄自己,恐怕也找不到……   齐斐暄抿抿唇,往前走了两步。   她身边放着卷宗的架子忽然晃了下,还没等人反应过来,就从架子上落下来一份卷宗。   这是……   想到自己的命格,齐斐暄心里一动,弯腰捡起那份卷宗。   卷宗上并没有多少尘土,似乎是之前有人看过,齐斐暄将它拿起来翻开。   上面写着的,是十几年前的事情。   十六年前,晋王谋反,先帝下令迁都……齐斐暄皱眉,继续往后看。   迁都的路上,王公大臣们差点儿被晋王追上,而这个时候……齐斐暄出生了。   齐斐暄出生后,迁都的队伍周围充满异香,天边落下彩霞,各种鸟雀齐鸣……   当然,因为先帝赐名和张芸秋换孩子的原因,卷宗上所写的那个出生的孩子名字叫做齐佩芜。   只不过后来齐斐暄的身世大白,回到国公府之后,这卷宗上的名字才被涂改成齐斐暄。   大概是因为先帝对齐斐暄的态度,这卷宗里也将齐斐暄写的神乎其神。   齐斐暄歪歪头,看着卷宗上的内容想了半天。   难道这和楚钦仇视她有关?   齐斐暄皱紧眉头。她指尖点到晋王两个字上。   说起来,晋王的确也姓楚……   楚钦难道是晋王的儿子?可是原书中写明了楚钦他有蛮人血统,楚钦的母亲一看就是大齐人,所以他父亲那边绝对是蛮人。   齐斐暄想了想,对谢阮道:“你去把晋王的卷宗找出来。”   “晋王?”谢阮一惊随后乖乖的去找了。   半晌他就抱着找到的记载着晋王相关的卷宗过来:“大人,这些应该都是了。”   谢阮挨个指:“这是写着晋王生平的,这个是记载晋王家人口的,这个上面写着的是最后查出来晋王的党羽。”   齐斐暄都看了看,最后伸手,拿起来了那份写着晋王家人口的卷宗。 第148章   卷宗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谢阮叫来的人将上面的灰尘弄干净, 齐斐暄才将它打开。   里面记载着晋王家的事情。   晋王家几口人、纳了几个妾室, 他儿子女儿的嫁娶、孙子孙女的名字年纪,都在上面。   齐斐暄细细的看下去。   上面写,晋王王妃是某小官之女, 晋王叛乱后,那小官一家也受了牵连。   而这小官之女,则是生下了三子一女, 那三子在晋王叛乱平息后被砍头, 女儿则是早早的外嫁江南。   祸不及出嫁女,晋王的女儿嫁的又是商户, 故而没受什么连累。   至于晋王的妾室……   妾室是没有名字的,案卷上记载的庶子庶女们倒是挺多,只不过后来几乎都被砍了头。   晋王的孙辈也都没有逃过去,成了刀下鬼。   只除了一个……   齐斐暄点了点上面的字迹, 目光落到记着晋王六女的那行字上。   晋王六女是妾室所生,当然就是庶女。这个庶女性子柔弱,出嫁后丈夫早逝, 便被晋王接回王府。   后来……这庶女二嫁,案卷上却没写明这庶女嫁给了谁,直说是平民人家。   这可不正常。   齐斐暄挑眉。   晋王的子女不同于他的妾室, 妾室能用寥寥“良家女”几个字一笔带过, 可晋王的子女……   即便是庶女,那也是晋王的孩子,庶女的归宿虽然不会记得太清楚, 但也不会直接“平民”二字带过去。   这个有蹊跷。齐斐暄想了想,去看这庶女的年纪。   这庶女第二次出嫁时已经有二十五岁,那个时候距离晋王叛乱还有七年,也就是说这庶女如果还活着,应该也有四十多岁了。   齐斐暄摸摸下巴。   难道这和楚钦有关系?齐斐暄想到楚钦的母亲,那个妇人满面的愁容,被关到诏狱之后就坐在角落里念经。   难不成……   可是会有这么巧的事儿吗?   齐斐暄想了想,如果楚钦真的是晋王的后辈,那她恨齐斐暄似乎也说得过去,毕竟所有人都觉得是齐斐暄的出生让晋王因为犯病落马而死。   而且楚钦又和晋王同姓。   原书中楚钦不愿意说出他和晋王的关系,恐怕也是因为晋王叛乱这件事传了十几年,大齐朝廷早就认定晋王是叛逆,楚钦怕此事被揭露后早已经一盘散沙的大齐官员拧成一股绳对抗他。   不过,晋王的后代?齐斐暄挑眉,抿唇笑了。   她居然现在才想到这里。   怪不得原书中楚钦有那么几分偏激,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只是不知道,楚钦的母亲究竟是怎么跑到蛮人那边去,又生下楚钦的?   楚钦的母亲看着就是个弱女子,肯定不会自己孤身一人去蛮人那里,那么楚钦的母亲究竟是怎么到了关外?   恐怕是有什么隐情。   齐斐暄让阮谢将卷宗放回去,她出了镇抚司,想要去诏狱看看楚钦究竟有没有醒过来。   如果楚钦醒了,齐斐暄就能旁敲侧击打探出自己的猜测是不是真的。   路上齐斐暄还在想事情,有人迎面而来,她都没注意到,幸好骑着的马匹躲闪及时,齐斐暄才没有和他撞上。   谢阮吓得不轻,扯开嗓子喊:“大胆!是谁?”   对面的人一愣,看见了齐斐暄,喊道:“阿眠?你怎么了?”   齐斐暄抬起头,才发现这个差点撞上的人是秦幼栩。   秦幼栩担心的看着她:“阿眠,你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后面跟着的谢阮一看秦幼栩和齐斐暄认识,也就不说话了,闭上嘴低着头乖乖跟在齐斐暄身后。   “我在想事情。”齐斐暄脑海灵光一闪,问,“阿栩,你最近在做什么?”   秦幼栩调转马头,随着齐斐暄一起走。听到齐斐暄问,他道:“在查关于我娘的事儿。”   颖欣伯府倒了,秦幼栩的大仇已报,他关心的,就是他母亲的事儿了。   毕竟秦幼栩的父亲之所以大病一场,也是因为他的母亲。   齐斐暄歪歪头,忽然笑了:“你进锦衣卫如何?”   “嗯?”秦幼栩抬头疑惑,“阿眠?”   “进了锦衣卫,调查你母亲的事情,就方便了。”齐斐暄道,“再加上我能用的人少,所以……”   秦幼栩想了想,问:“这你能做主吗?”   “我当然能做主。”齐斐暄道,“要不要来?”   秦幼栩利落的点头:“好!去!”   齐斐暄笑笑:“那就好。你若没事的话,就跟我走吧。”   既然要让秦幼栩进锦衣卫,那自然要带他熟悉一下环境的,但是现在齐斐暄有事儿,就只能先带着幼栩去了诏狱。   诏狱里阴暗潮湿,齐斐暄怕秦幼栩不习惯,便问他要不要在外面等一会儿,没想到秦幼栩摇头:“不用了。”   他还不至于怕这个地方。   齐斐暄点头,让秦幼栩跟着她进到里面去。   诏狱里的油灯忽明忽暗,冯章迎上来:“大人。”   “嗯,罗文怎么样了?”齐斐暄问,“楚钦醒了吗?”   “罗文还躺着呢,刚让大夫来看了,说是那药太厉害,需得静养一段时间。楚钦他还没醒,不过应该很快就醒过来了。”冯章看见齐斐暄身后的秦幼栩,问,“这位是?”   “他叫秦幼栩。之后会进锦衣卫。以后你们就是同僚了。”齐斐暄看了眼周围牢房里关着的人,“走吧,去看看楚钦的母亲,那位楚老夫人。”   秦幼栩笑嘻嘻的和冯章打招呼,冯章挠挠头,有些怀疑这么唇红齿白的小少年,真的能在锦衣卫这种地方待下去吗?   罢了,这也不是他该管的。眼看着齐斐暄走远,冯章连忙跟上。   楚钦的娘亲楚老夫人被关在牢房里一整天了。   狱卒给她送来的饭菜她也没有动,只是坐在角落里,闭着眼睛数着手里的一串佛珠。   齐斐暄问:“她一直这样?”   “一直这样,从昨天她被抓开始就这样了。”冯章道,“大人,要审她吗?”   “不用了。”齐斐暄想了想,喊道,“楚氏。”   楚老夫人并没有回应。齐斐暄叫她态度,知道她是想装死到底,就轻声喊了句:“楚莲。”   楚莲,是晋王那庶女的名字。   果然在听到这两个字之后,楚老夫人的动作一顿,紧接着像是掩饰什么一般,手上的动作加快,额头上沁出冷汗。   看来真的有问题。齐斐暄垂眼,小声道:“当初,你知不知道你父亲要将你嫁给谁?”   这下,楚老夫人的动作停下来了。   她眼珠动了动,脸上居然出现了几分痛苦的表情。   齐斐暄猜到了什么,她问:“你父亲也和蛮人有勾结,是吗?”   晋王虽说是王爷,可是他的权利也有限,再加上晋王封地不是什么富裕的地方,晋王想要造反,需要的甲胄刀剑也不是个小数目,晋王他拿什么来弄这些东西?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和蛮人勾结这个可能性了。   可惜当初晋王死后先帝病重,大臣们都在担心先帝,晋王的妻妾儿女们也不知道晋王和蛮人勾结的事儿,所以也就把这事儿给忽略过去了。   现在才让齐斐暄察觉到异常。   冯章闻言忙问:“大人?您说的是谁?”   齐斐暄摆摆手让他先闭嘴,然后道:“果然。你父亲和你的儿子,都和蛮人有关系。”   勾结蛮人是足以砍头的大罪名。楚老夫人一听这话就慌了,她忙睁开眼睛,道:“不是!阿钦和蛮人没关系!阿钦……阿钦他是无辜的。”   齐斐暄笑了笑:“是吗?他很无辜吗?”   楚老夫人起身跑到牢房门口,对齐斐暄说:“阿钦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有什么罪都是我的!都是我做的,和阿钦没关系!”   可怜天下父母心啊。齐斐暄心里感慨,又转头对秦幼栩道:“阿栩,你怎么看?”   秦幼栩皱眉,盯着楚老夫人看了半天,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听齐斐暄问,他便回答:“怎么可能和楚钦没关系。她只是为了袒护她儿子罢了。”   楚老夫人闻言,还想再说什么,可等她看见秦幼栩的脸后就愣了一下,眼眶里的泪水终于落下。   她嘴里的话没再说出口,只是盯着秦幼栩,盯得秦幼栩皱眉后退。   楚老夫人忙擦了眼泪道:“不……你别走,你过来……你过来!”   这是怎么了?齐斐暄眼睛一转想到原书中最后给秦幼栩收尸的人……是楚老夫人吗?   那么这楚老夫人和秦幼栩的关系……齐斐暄眯了眯眼睛。   就听楚老夫人道:“阿栩,你是叫阿栩吗?你全名叫什么?你多大了?你过得还好吗?”   秦幼栩眉毛皱成一团,脸上的表情算不上太好看:“你是谁?你问这些做什么?”   “我……”楚老夫人开始抹眼泪,她眼巴巴的看着秦幼栩,目光落在秦幼栩眼角的泪痣上,“都说有泪痣的孩子命苦,你,你……”   楚老夫人说到这里就开始哭,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甚至直接瘫软在地。   和楚老夫人关在一起的楚家下人们连忙上前来扶住楚老夫人,手忙脚乱的安慰她。 第149章   看到楚老夫人这反应, 齐斐暄转头,看着面色难看的秦幼栩:“阿栩?”   秦幼栩问:“她姓楚?”   “对啊。”齐斐暄挑眉, “她叫楚莲儿,从边关那边过来的。不过就算是边关也讲究同姓不婚, 所以楚钦是随了楚莲儿的姓氏。”   随着齐斐暄的话, 秦幼栩脸色越来越差。他紧紧的抿着唇, 微微后退两步。   齐斐暄察觉到什么, 抬手拍拍秦幼栩的背:“阿栩你没事吧?”   “我没事, 我……”秦幼栩深呼吸一口气,转脸看着齐斐暄, 问,“她是楚钦的母亲?”   问这句话的时候,秦幼栩的眼眶泛红, 眼尾泪痣仿佛在跳动一般。齐斐暄犹豫了一下,还是回答:“是。”   秦幼栩不可置信的捂住脸,浑身都在颤抖,看上去好像是在哭。齐斐暄脑海中灵光一闪,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她道:“阿栩先去歇一歇吧。冯章,带他去休息一下。”   她似乎,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了。   冯章心中疑惑,但是看到了齐斐暄的态度,他也不敢多问,令人扶着秦幼栩去休息了。   大牢里关着的楚老夫人还在抹泪:“这孩子已经这么大了……长的越来越俊了……”   看着倒是伤心的很。齐斐暄垂眼,想了想说:“他过的很不好。”   楚老夫人一愣, 抬头看齐斐暄:“什么?”   齐斐暄继续说:“他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被颖欣伯府收养。颖欣伯齐魏对他只有面子情,颖欣伯夫人张芸秋只想着毁了他。秦幼栩在伯府,过的如履薄冰。”   颖欣伯府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齐斐暄到现在都记得,她刚穿越来的时候,遇到的那件事。   当时张芸秋让一个丫鬟借着送汤接近秦幼栩,后来将丫鬟毒死,就是为了用男女之事栽赃秦幼栩,为了抹黑秦幼栩的名声。   秦幼栩在伯府的日子,过的是真的惨。   吃穿不愁又怎么样,他吃饭要担心饭菜里是不是有毒,穿衣要想想衣服里有没有暗藏的毒针,长到这么大,怕是安稳日子都没过过几天。   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可是秦幼栩却每日都要看着杀父仇人在自己面前晃悠,他心里有怎么能好过?   这些年下来,秦幼栩能够像个正常人,就已经很难得了。   楚老夫人闻言,目光呆滞了一会儿,不可置信的转过头去:“不可能……不可能的,阿钦说他过得很好,阿钦说颖欣伯府对他很好……”   “阿钦?”齐斐暄挑眉,“楚钦?他说的话,能信吗?”   齐斐暄说:“据我所知,楚钦早就倾心颖欣伯府的二女儿,他自然是向着颖欣伯府说话。老夫人,楚钦是什么样的人,你当娘的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楚老夫人生下楚钦,又养了楚钦这么多年,楚钦是什么人,她自然是清楚的很。   楚钦孝敬楚老夫人,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忤逆不孝的必要,可要因此就说他是好人……那可就说错了。   在一些事情上,楚钦欺骗楚老夫人,可是正常的很。   楚老夫人自然是了解她儿子的。听到齐斐暄这么说,她痛苦的捂住脸,蜷缩起来压抑的痛哭。   这个捂脸的动作,和秦幼栩简直一模一样。齐斐暄看向别处,就听楚老夫人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的道:“阿钦说阿栩恩将仇报……可阿栩从小就心善,怎么可能恩将仇报……”   哭完又问:“那阿栩的爹……”   “秦幼栩的父亲,就是颖欣伯齐魏害死的。”齐斐暄目光流转,说出这句话。   “现在楚钦却喜欢上了颖欣伯的女儿……”齐斐暄的声音透着嘲讽,“真是世事如戏啊。”   楚老夫人听到这话,更是哭的厉害,   她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明明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我走的时候还好好的!”   齐斐暄道:“你也不要哭了,哭也没用。”   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剩下牢里的楚老夫人一人哭泣。   齐斐暄可没心情去管楚老夫人。她去看了眼秦幼栩,却见秦幼栩面无表情的坐在那里落泪。   冯章和秦幼栩面对面坐着,他有些尴尬,正抓耳挠腮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劝秦幼栩。   天可怜见,他一个锦衣卫只会打人,哪里会劝人啊!   齐斐暄见他满脸难色,便挥挥手,让他先出去。   冯章走后这里只剩下齐斐暄和秦幼栩两个人。齐斐暄叹口气,上前道:“阿栩,不要难过了。”   “我没……没有。”秦幼栩惨笑一声,抬起头看齐斐暄,他说,“阿眠,你说我进了锦衣卫就能找到她……还真的说准了。”   的确是说准了,可谁能想到居然是这么个找到?齐斐暄站到他面前,拍拍他的肩膀:“阿栩,不要伤心了。”   “我没有伤心。”秦幼栩红着眼眶,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我只是……没想好要怎么见她。”   这么多年不见面,猛然间在这种地方看到对方,秦幼栩不好受也是正常的。   齐斐暄轻声安慰他:“她应该不是故意丢下你。”   当初的事情,齐斐暄并不清楚,可是从楚老夫人的反应和关于秦幼栩的父亲秦英的传闻来看,楚老夫人离开,似乎是因为有什么难言之隐。   秦幼栩点头:“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我就是心里不舒服。”   因为楚老夫人的原因,秦英才会病倒,让齐魏钻了空子,诺大的家业落到齐魏手里,秦幼栩在伯府的日子也不好过。   秦幼栩的心里能好受就怪了。   齐斐暄轻轻的拍着他的后背,她抿着唇,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秦幼栩。   应该怎么说?让他别放在心上?可能吗?   这是秦幼栩的执念,他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   这么多年,秦幼栩的盼头除了给他爹报仇,就是找楚老夫人,可是现在见面却是这种情形下……   齐斐暄想了想,对秦幼栩道:“阿栩,楚老夫人是楚钦的母亲,我不能把她放出来。”   这件事一定要提前说清楚。虽然现在说有些不近人情。   楚老夫人是楚钦的母亲,她知道的东西不多,但是她的身份特殊,是绝对不能放出来的。   秦幼栩“嗯”了一声,带着重重地鼻音说:“我知道的。阿眠,你不用担心我。我想……就当我和她不认识吧。”   “当不认识?”齐斐暄问,“你确定吗?”   毕竟分别这么多年了,如果是真的当做不认识,齐斐暄怕秦幼栩心里有压力。   秦幼栩哭了半天,原本白净的脸颊和眼眶一样发红,他眼角的泪痣也红彤彤的,仿佛朱砂点上去一般。   秦幼栩的泪水就顺着眼角流到那颗泪痣上。   齐斐暄下意识伸手去给秦幼栩擦干眼泪:“别哭了。”   她前世今生加起来的年纪太大了,看秦幼栩的时候,就有种微妙的看后辈的感觉。   所以看到秦幼栩哭,齐斐暄就忍不住想安慰两句。   毕竟是只有十几岁的小孩子,虽然秦幼栩看上去成熟,但他年纪到底是小,再加上长的唇红齿白讨人喜欢,齐斐暄看到他哭,心里也跟着叹息。   真是命苦。   眼角的泪水被拭去,秦幼栩一愣,他抬起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齐斐暄。   诏狱昏暗的灯光下,齐斐暄轻声劝他:“没事的。”   秦幼栩心间一颤,低下头,拧着眉毛满心的复杂。   齐斐暄只以为他是为了楚老夫人的事儿伤心,就坐到秦幼栩身边。   秦幼栩眼睛转向别处,一边伤心一边在心里唾弃自己。   满脑子胡思乱想什么呢,刚才他还为了楚老夫人伤心,现在却还有心思去想别的事儿……   真是心性凉薄!   秦幼栩在心里狠狠的骂了自己几句,然后转过头去不再看齐斐暄。   齐斐暄知道这种事一时半会儿肯定缓不过来,她也不再劝让秦幼栩先在这里歇一歇,她出去看楚钦。醒没醒过来。   被留下来的秦幼栩愣愣的看着齐斐暄的背影,半晌,他低下头,紧紧的抿着唇。   大牢内,楚钦睁开眼睛,看着黝黑的大牢,心里五味杂陈。   其实他早就醒了。   只不过他察觉到那可以让自己变得虚弱的药不在身上,所以才拖到现在睁开眼睛。   外面守着的狱卒见楚钦已经醒来,立刻去和冯章说了。   正巧齐斐暄也过来了。冯章道:“大人,楚钦醒了。”   “醒了?”齐斐暄冷笑,“带他去刑房,我就看看,没了那药,楚钦还能怎么装死。”   那药是他拿走的?被狱卒架起来的楚钦猛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齐斐暄。   齐斐暄却不在意,只是在前面走着。   很快就将楚钦放到了刑房内。齐斐暄看着被五花大绑的楚钦问:“你究竟勾结了谁?”   楚钦转过头去,看样子是真的不想说。齐斐暄勾勾唇角:“不说也没关系,冯章。”   冯章会意,上前就让人备好了刑具。楚钦见状,额头沁出冷汗,可是却也不敢说什么话。   齐斐暄道:“不说的话,就上刑吧。”   正在这个时候,谢阮从外面跑进来。   他进来第一句话就是:“大人,不好了!” 第150章   阮谢慌乱道:“大人, 景江侯带人来了!”   “慌什么。”齐斐暄给冯章使了个眼色,出了刑房问,“怎么回事?景江侯来做什么?”   刑房里的冯章并没有等, 齐斐暄一出来,他就让手下行刑。   楚钦的叫声传来,谢阮被吓得脸色一白。齐斐暄看他这样, 皱了皱眉, 带着谢阮走远了些。   景江侯这个人,齐斐暄也听说过。   这人年纪不小, 却只是在兵部领了个实缺, 虽说有那么点权利, 可是和老景江侯在世的时候是不能比的。   而且景江侯府一家在京中出了名的不争气。   老景江侯去世后, 景江侯田兴康承爵,他原本想分家, 可侯府的老夫人却不同意。   田兴康不敢违背母亲的话, 家里人不出门他也没法子, 那一大家子, 靠着祖上留下来的祖产才活到现在。   这人平日里没什么存在感,现在怎么跳出来了?   谢阮面露难色:“回大人,景江侯说他要来看楚钦。”   “看楚钦?”齐斐暄一挑眉, 想到现在楚钦勾结蛮人的事儿还没多少人知道, “你刚才说他带人来了?带的什么人?”   谢阮想了想,小心翼翼的回答:“好像是景江侯府的护卫。”   带护卫来诏狱?齐斐暄眨眨眼。   这也正常,京城的勋贵们生怕遇到什么危险, 出门的时候总会带上几个人。   齐斐暄道:“来就来吧,看你吓得那个样子。好歹是锦衣卫,这里又是诏狱,你还怕田兴康把你怎么样吗?”   谢阮挠挠头满脸不好意思:“大人说的是。”   他没好和齐斐暄说,他进锦衣卫没几年,再加上胆子小,所以一遇到这种事儿就慌了神。   田兴康到底是一个侯爷,也不能把他扔在外面不管,再加上齐斐暄想看看这人究竟要作什么妖,就带着人出去了。   田兴康正在外面和谢泽说话。说是和谢泽说话,齐氏就是田兴康一个人唠叨,谢泽理都不理他。   看见齐斐暄出来,田兴康上前,语气不善:“齐大人?没想到新任锦衣卫指挥使居然是个小孩子?”   听他这么说,谢泽使了个眼色,外面守着的镇北军将士就围上来,大有“你好好说话”的意思。田兴康见状也怕了,缩缩脖子不再为难齐斐暄。   “田大人。”齐斐暄笑笑,冲谢泽点头,然后摆手让镇北军退下,“有何贵干?”   “我要进去看人!”田兴康大着胆子,色厉内荏,“楚钦在你们这里是吧?带我去看他!”   说完就要带着人进诏狱。   见田兴康的态度这么嚣张,齐斐暄有些想不明白,像是他这种家中权势不如往年,阖府气运日落西山的人,究竟是怎么有胆子跑到诏狱用这种态度和她说话的?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齐斐暄抬手阻止田兴康往里走的步伐,她道:“田大人,楚钦是重犯,你不能去见他。”   “为何不能见?”田兴康撇撇嘴,不屑的看着齐斐暄,“齐大人年纪小,怕是审不清案子,万一冤枉了楚钦可怎么办?”   齐斐暄抿唇:“我还没有听说过,锦衣卫有冤枉别人的时候。”   田兴康一愣,抬起头重新开始审视齐斐暄。   齐斐暄脸上带着笑,丝毫不畏惧田兴康的打量。   她说的是实话。   锦衣卫的确没有“冤枉”过别人。   因为没人敢这么说。   齐斐暄年纪虽小,可是身上却隐隐带着一股气势,田兴康被拦在外面的时候,心里就有点犯怵。   他暗地里嘀咕着,这小小年纪的锦衣卫指挥使看上去似乎不好惹,要不就先回去吧?   想到这里,田兴康立刻打个哆嗦。   不行,那个人和他说过,让他一定要见到楚钦。就这么回去了……怕是不好交代。   田兴康偷偷转头,去看向他来的地方,看了一眼后他狠下心来:“别说这么多了!我进去看看楚……”   话未说完,齐斐暄闪到一边:“进吧。”   这就让进去了?刚才她还……田兴康心里疑惑,但是脚下动作不停,他进了诏狱后,齐斐暄看向他刚才偷瞄的地方。   诏狱附近人少,那里更是没什么人的样子。   齐斐暄摸摸下巴,想了一会儿转身回了诏狱。   谢阮问:“大人,就让田兴康进去了?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齐斐暄意味深长道,“进就进去吧。只不过,别叫他出来。”   谢阮理解了齐斐暄话里的意思,给一同出来的锦衣卫使了个眼色,锦衣卫会意,跟在田兴康身后进了诏狱。   齐斐暄看着田兴康的背影,冷笑一声,回头看谢泽:“谢将军。”   “齐大人。”谢泽问,“就这么让他进去?”   “当然不是了。”齐斐暄四处看看,见周围没有可疑的人,才低声和谢泽说了几句什么。   谢泽听后脸色一变,答应道:“好。你放心便是。”   齐斐暄点头,进了诏狱。谢泽略一思索,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诏狱里的环境很差。田兴康带着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说:“这也是人待的地方?我说齐大人,你该不会把楚钦关在这里了吧?”   他四处打量着,脸上的嫌弃都遮不住:“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可和你说,楚钦可是我看好的女婿,你不能……”   齐斐暄在前面走着,听着田兴康的话,脸上带起冷笑。   说楚钦是他看好的女婿?怕只是来看楚钦的借口而已吧。   田兴康嘴里不停,其实他心里也是害怕的。   这里毕竟是诏狱,自大齐开国以来,这里关过的皇亲贵胄网红大臣数不胜数,光是站在这里,他就能听到冤魂的哀鸣。   田兴康心里害怕,可是脸上却没显露出来。他让一缩脖子,正好听到又一声惨叫。   田兴康就是一哆嗦。   路过关着人的地方,那原本蹲在地上的犯人猛地窜起来,双手从牢中伸出来一把揪住田兴康的衣服。   犯人蓬头垢面,脸上表情狰狞的喊:“冤枉!大人,我冤枉!”   吓得田兴康差点儿没跳起来。他连忙把自己的衣服揪出来,然后呵骂道:“大胆!来人呀!把这个狗胆包天的下人给我……”   “田大人。”齐斐暄打断他的话,然后示意谢阮打开一扇牢门,“楚钦在里面。”   大牢里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田兴康不是太信:“真的?怎么没听见动静?”   “受刑不过,昏过去了。”齐斐暄道。   田兴康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的,可是听到齐斐暄说楚钦受刑不过昏过去,田兴康顾不得多想,抬脚就进了牢房里。   齐斐暄看了谢阮一眼,谢阮会意,猛然发难,带着锦衣卫摁住田兴康带来的护卫。   护卫大喊一声想要反抗,可锦衣卫的刀横在他们脖子上,他们虽有功夫在身,可到底是落魄侯府里的护卫,本事没那么大,只能被锦衣卫揪着衣领扔进牢里。   谢阮“砰”的一声把牢门关上,又让人拿来了锁链将牢门锁紧。   田兴康懵了,他快步走到门口,一脸不可置信:“齐大人,你这是……这是……”   “楚钦与蛮人勾结,意图不轨。田大人却还要来看他。”齐斐暄甩袖道,“我看田大人怕也是楚钦同伙。”   田兴康想要解释,可齐斐暄却没有听。她直接离开,留下田兴康在牢里喊叫。   齐斐暄直接去了楚钦那里。   楚钦没了那瓶药,不能再装死,冯章也不再手下留情。楚钦不说同伙是谁,冯章就让人用刑。   这回楚钦是真的差点儿被打死。他咬着牙,强撑着不说话。   他知道,若是不说他还有救,可若是说了……怕就真的是没救了。   只是不知道他的人什么时候会叫人来救他。   楚钦费力的抬起头,就看见了从外面进来的齐斐暄。   齐斐暄对他笑了笑,然后道:“田兴康要来看你。”   田兴康!楚钦身上肌肉紧绷起来,心头浮现出不好的预感。   果然就听齐斐暄接着说:“被我关起来了。”   *   另一边。   躲在诏狱外暗处的几人急的拍大腿:“怎么还不出来?田兴康到底靠不靠谱?”   “他是公子早就认识的。”一矮胖男人回答,“应该不会有问题。我看,八成是出事儿了。”   “出事?那公子怎么办?”说话的人急的挠头,“迦帕尔,你说呢?”   被叫迦帕尔的男人,一直沉着脸不说话。这会儿听有人问,迦帕尔握紧脖子上挂着的项链,说:“我觉得咱们应该先回去。”   “回去?迦帕尔你是怎么想的?公子生气不明,你居然让我们回去?”那人急的不轻,但又怕被发现,只能压低声音,“你怎么越来越懦弱了!”   迦帕尔不说话了,他往后退了几步,看向诏狱,见没人出来才说:“要留下你们留下,我先走了。我要去告诉康穆,这里的人不好惹……”   迦帕尔说:“你们看到那个锦衣卫指挥使了吗?他不是一般人,他是天神的孩子!天神不会让他吃亏的……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第151章   对于新任指挥使, 迦帕尔的记忆很深刻。   见到齐斐暄第一眼, 迦帕尔就认出来了, 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发现赌坊暗道的人吗?!   当时在暗道里,迦帕尔并没有看到齐斐暄的容貌,可是却听到了齐斐暄的声音, 因为当时认定齐斐暄是天神之子, 迦帕尔可是把这声音牢牢的记住了的。   这就是天神的孩子!   要不然, 他怎么会一看见这人就心里发慌?迦帕尔后退两步, 就要离开。   却被领头人拦住。领头人怒道:“迦帕尔,你要背叛公子吗!”   “我是为你们好!”迦帕尔无视了领头人的指责,“你们要是不走的话, 我可就走了!”   他气冲冲的抬脚就走,领头人气的不轻,但是又怕动静太大引人注目, 所以不敢真的闹开, 只能怒目而视。   旁边的人说:“康穆!给他点教训, 他就听话了!”   “闭嘴!”领头人, 也就是康穆怒斥一声, 满脸怒气的盯着迦帕尔看着。   迦帕尔并不怕康穆,他摸摸腰间藏着的匕首, 心里念叨着给天神道歉, 然后毫不留恋的转身就走。   气的康穆跳脚,但也拿他没办法。   迦帕尔是和他们临近部落的王子,虽然因为有大齐人的血统而不太被重视, 可是康穆他也不敢把迦帕尔怎么样。   已经离开了的迦帕尔走在路上,心里不服气,嘴上念叨着:“什么公子,若不是他父汗威逼,谁愿意替他卖命。”   说到这里,迦帕尔有几分委屈,他停下脚步,躲到无人处往回看。   嘴里还没停下:“要我说,被欺负的部落就该合起来……”   康穆几人躲着的角落,在诏狱外不远处。   他们等不到田兴康出来,心里急的不轻,就都往诏狱看。   却听到身后有动静。   康穆第一个反应过来,以为是迦帕尔回来了,他头也没回,语气不是太好:“知道怕了?赶紧准备好!一会儿接应田兴康!”   但却没听到答应的声音。   康穆气急,心道你都回来了还装什么装,他一扭头,看到的却是正笑眯眯盯着他的谢泽。   谢泽身后的镇北军将士四散开来,将康穆几人团团围住。   康穆一愣,慌张后退,可是他身后也是镇北军,他一动,镇北军的长刀就横到了他的脖子上。   康穆咬牙:“大齐人!”   “蛮人。”谢泽脸上笑意不变,“你们主人已经被抓了,怎么,还是改不了劫狱的习惯?”   说到这里,谢泽想到了什么,他接着说:“啧,也改不了劫狱被抓的命。”   气的康穆脸色发绿,但是他也不敢说什么。   谢泽一挥手:“走!带进去,让他们和楚钦团聚!”   康穆恶狠狠的盯着谢泽,嘴里的牙齿用力,轻轻咬动齿间细小的东西。   他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谢泽,阴郁的表情仿佛看见了仇人。   谢泽似乎没看到康穆的表情。   他看着镇北军将康穆抓住,笑着说:“救人都不会救,若是蛮人都这么笨的话,那我大齐何愁没办法灭了你们?”   康穆就那么看着谢泽,他嘴上微动,把嘴里细小的利器弄到唇边,然后深呼吸一口气,在谢泽离他近了些的时候,张开嘴将利器吐向谢泽!   眼见那利器借着康穆的力气向谢泽飞过去,康穆脸上浮现出恶毒的笑。   那利器小,被吐出来后见风退下外面覆盖着的一层蜡封,露出了泛着淡蓝色光的一层寒光。   这东西上有毒。   只要打到谢泽身上……康穆想到这里,笑得令人恐惧。   却没想到谢泽利落的躲开了。   利器打到谢泽身后的一棵树上,将树皮打裂。   谢泽回头看了一眼,才对康穆说:“幸亏我留心了。不然让这个打中,又怎么有命在?”   气的康穆咬牙切齿。他又想要逃跑,可是却被身边镇北军摁的死死的。   见不能逃脱,康穆嘴硬道:“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可汗会为我们报仇的!”   “哦,那我等着。”谢泽挥手,让人将康穆一行人押入诏狱。   躲在远处看着这边情况的迦帕尔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没想到事发这么快。   幸亏他离开的早,要不然被抓的人里岂不是就有他了?   想到这里,迦帕尔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他想着回去找别人商量,转身离开了这里。   卢瑁藏身的地方很远。   迦帕尔回到哪里的时候,就看见察兀儿坐在院子里生闷气。   见他回来,察兀儿猛地站起来:“怎么样?公子救回来了吗?”   “别提了。”迦帕尔摆摆手,苦着脸说,“唉!别说救公子了,就连康穆他们,都被抓了!”   察兀儿一拍手,愤恨道:“果然!”   “怎么?”迦帕尔察觉到什么,“你知道会这样?”   想到康穆被抓进诏狱的场景,再想想自己也差点儿进去,迦帕尔怒道:“你知道会这样,为什么事先不提醒我?!”   “是你们走了之后我才知道的!”察兀儿满脸委屈,他指着自己一头红发说,“我这个样子,能出去吗?”   察兀儿愤愤道:“都是卢瑁!他在你们去了之后,才告诉我你们回不来的!”   说到这里,察兀儿疑惑的看着迦帕尔:“你是怎么回来的?”   “我感觉到不对劲儿。”迦帕尔想了想,比划着说,“那个这么高,长的白白嫩嫩的小指挥使,他是天神的孩子。”   察兀儿愣了一下:“什么?”   他瞥了迦帕尔一眼:“天神的孩子怎么会是大齐人!你不要胡说八道。”   “我说真的!”迦帕尔道,“上次在地道里的时候,我拉弓想要射箭,可是却忽然手抖把弓箭掉到了地上!”   迦帕尔看了眼周围,然后咽了口口水,说:“你别不信,我从会走路就会拿弓,这么多年来什么时候出过这种错!今天我觉得不对就先走了,结果果然没多久就有人把康穆他们抓起来了!”   迦帕尔认真道:“他是天神的孩子,你们不要再惹他了!”   察兀儿明显不相信:“天神的孩子才不会是大齐人。迦帕尔我看你就是想多了。”   两人正说着话,就有路过的人喊了句:“察兀儿,卢公子叫你。”   喊完看见迦帕尔,又道:“哎?迦帕尔回来了?康穆他们呢?公子怎么样了?”   “别问了!”察兀儿抓抓头发,一脸暴躁的往书房去。   迦帕尔啧烦躁起来,他叹口气,跟上了察兀儿的脚步。   两个人一起进了卢瑁的房间。   卢瑁正在看书,见这两个人来,他笑着放下了手中书籍:“回来了?”   “回来了。”察兀儿一看见卢瑁笑,气的脑子疼,他吼道,“你还敢笑?你……”   “你急什么?这次折进去的人,都是再给救你们公子铺路。”卢瑁端起案上的茶杯喝了一口,“难不成在你心里,你家公子的性命还比不上那几个人重要?”   察兀儿气呼呼的冷哼:“公子当然重要!”   “那不就是了?”卢瑁不慌不忙的说,“既然你们公子重要,你也就别因为康穆他们生气了。”   说完,卢瑁起身,从书里翻出一张纸递给察兀儿。察兀儿接过去,看到纸上的内容后瞪大眼睛:“这是……”   纸上画着的,是诏狱。   这是诏狱的图纸。   察兀儿反应过来:“我们还是要去诏狱?”   “当然要去诏狱。”卢瑁道,“我是前任锦衣卫指挥使,我懂锦衣卫的运作,所以,下次就由我带你们去诏狱救人。”   顿了顿,卢瑁道:“放心,这次不会有事了。”   察兀儿看着手里的图纸,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   齐斐暄看着浑身鲜血淋漓的楚钦,皱眉问冯章:“然后呢?他没再说别的?”   冯章摇头:“没有。”   齐斐暄面色无波,她点点头:“行,我知道了。乔宏和田兴康那边怎么样了?”   “乔宏把他知道的都说了。”冯章恭恭敬敬的回答,“至于田兴康……他知道的不多,只是说康穆去找他,让他来的。”   顿了顿,冯章接着道:“乔宏说……次辅吴春湖吴大人与蛮人也有勾结,大人您看这事儿……”   “吴春湖?”齐斐暄摸摸下巴。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吴春湖此人,在原书里应该是被楚钦派人刺杀了?   现在看来,怕是他们后期出了什么分歧。   毕竟就连第一个被刺杀的冯绪江也不是完全忠于皇帝的。吴春湖他不忠心也就不是那么奇怪了。   毕竟这朝堂之上,除了齐睿业和谢泽这两家,还有徐峰景那种寥寥无几的忠臣孝子之外,还真没几个忠心于皇帝的。   这么想想,周容雅真是惨。   齐斐暄摇了摇头,道:“备马,我要入宫。”   外面的天色不早,齐斐暄换了身衣裳,带着谢阮一起皇城里去了。   去的路上,齐斐暄看着已经西沉的太阳,叹了口气。   怎么她每次都是等到天黑才去皇宫?   下次一定要早点去!   不然大半夜把周容雅喊起来,齐斐暄也不好意思。   毕竟再怎么脾气好也是皇帝,齐斐暄可不想给周容雅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第152章   两人行至皇城前。齐斐暄让谢阮在外面等着, 她一人进到宫内。   已经是皇帝歇息的时间, 宫里寂静无声,甚至连皇城外常有的虫鸣鸟叫都听不到。   齐斐暄的脚落在宫道上, 并没有发出声音。   前面带路的小太监似乎是不确定身后有没有人,他回头看了一眼,见齐斐暄跟着他, 才放心继续往前走。   大概是怕齐斐暄跟丢了,小太监打开话匣子:“齐大人啊,您下次一定来的早一点,陛下现在都已经歇下了, 您这一来, 成公公又要去请陛下起来。”   “好。”齐斐暄心里想着事情, 没有接小太监的话, 只应了一句。   行至皇帝寝宫前, 小太监和外面守着的太监说了几句什么,守门太监进去, 不多时成春从里面出来:“齐大人, 请跟咱家来。”   齐斐暄点点头, 跟着成春进了寝宫。   寝宫外当值的人不少, 不过他们都低着头, 夜里凉风吹过, 也不见他们动弹。   倒像是雕塑一样了。   齐斐暄目光掠过宫女太监们,随着成春进了皇帝寝殿内。   可能是因为周容雅已经歇下的关系,寝殿内的灯光并不明亮。   成春带着齐斐暄进了寝殿内, 齐斐暄就看到披着外衣坐在殿内的周容雅。   他面前是一摞奏折,周容雅看完其中一本,抬头笑道:“阿眠来了。”   “陛下。”齐斐暄行礼。   成春见周容雅看奏折,“哎呦哎呦”的喊着上前:“陛下可歇一歇吧!明天再看也是一样的!现在天晚了,陛下小心伤了眼睛。”   “无妨。”周容雅将手里奏折放下,抬手止住成春的唠叨,又对齐斐暄道,“免礼。这么晚了,阿眠过来是有何事?”   成春识相的退了下去。   齐斐暄组织了一下语言,道:“陛下,田兴康今日带人到诏狱,说是要探望楚钦,臣将他扣押下来。又请谢泽将军巡视诏狱周围,结果抓住了一行蛮人。”   “蛮人?”周容雅挑眉,从案前起身,往齐斐暄身边走,“怎么回事?”   他这一起来,齐斐暄才发现周容雅穿着中衣,只不过被外面披的衣服遮挡,再加上灯光昏暗,刚才她才没能看出来。   周容雅道:“蛮人竟跟来了京城?”   “嗯……准确来说,也不算蛮人。”齐斐暄摸摸鼻子,把视线从周容雅身上移开,“是大齐人和蛮人的孩子。他们自小在蛮人那边长大,可容貌却并不像蛮人,所以他们不太引人注意。”   齐斐暄想了想,又说:“田兴康说是那群蛮人逼他去诏狱的。乔宏也已经招供,说楚钦还勾结了……内阁次辅,吴春湖。”   “吴春湖。”周容雅眯了眯眼,丹凤眼中闪过一丝什么。   他道:“吴家世代功勋,为何要勾结蛮人呢。”   这话似乎是在问齐斐暄,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齐斐暄不明白他的意思,就没敢接话。   沉默了一会儿,齐斐暄想到了楚钦的身世。   楚钦很有可能是晋王的后代。   楚钦的母亲楚莲儿,她就是晋王那嫁去了农户家的庶女。   只是……秦幼栩刚刚见了楚莲儿,这件事可以说出来吗?齐斐暄皱眉想。   身为锦衣卫指挥使,她是应该把这件事说出来的。可是秦幼栩怎么办?   秦幼栩找他的母亲找了那么多年,一见面就要永别了吗?   可若是不说……齐斐暄又觉得对不住周容雅。   想到周容雅当初说过的那句“不要负我”,齐斐暄心里一动。   她抬头看了眼周容雅。   周容雅已经走到齐斐暄面前,他见齐斐暄半晌不说话,抬手放在齐斐暄肩头:“怎么了?阿眠在想什么?”   齐斐暄一个激灵。她抬眼对上周容雅的眼眸,最终还是说:“楚钦他……他的母亲叫楚莲儿。我去查了卷宗,发现楚莲儿是晋王的庶女。”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齐斐暄既然是锦衣卫指挥使,就不能瞒着周容雅这件事。   周容雅垂眼,看着齐斐暄:“晋王的女儿?”   “嗯。卷宗只说晋王女儿嫁给了农户,可那农户是什么人家,卷宗上却没有说清楚。”齐斐暄对着周容雅的目光,莫名有些心虚,“楚钦随母姓,楚莲儿的年纪又与晋王庶女对上。我便诈了一诈楚莲儿,结果发现……楚莲儿就是晋王的庶女。”   当初晋王死后,楚莲儿并没有被追究。祸不及出嫁女,楚莲儿已经嫁人,再加上当时先帝生病,朝中自然也就没有追查楚莲儿。   却没想到楚莲儿居然生下了楚钦,楚钦又回到大齐搅风搅雨。   寝殿的窗户开着,微凉的风从窗外吹进来,齐斐暄被冷风一吹,打了个哆嗦,鼻子一痒,下意识打了个喷嚏。   “阿嚏!”齐斐暄捂住嘴,再看面前的周容雅,连忙解释,“陛下赎罪……”   话未说话却又打了个喷嚏。   ……完了。   齐斐暄生无可恋,就连接下来要说什么都忘了。   昏暗的灯光下,周容雅看着齐斐暄脸上尴尬的表情,心头忽然浮现出一丝什么。   像是春天花的树叶到水面上,泛起层层涟漪。   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看来,楚钦是想步晋王后尘。”即便齐斐暄带着面具,也能看出几分清秀。周容雅指尖一动,捏住齐斐暄的脸颊,“阿眠,朕记得你应该是带了面具?既然已经做了锦衣卫指挥使,以后就可以把面具摘下来了。”   摘面具?齐斐暄差点跳起来。   她疯了才会把面具摘了!距离上次用荣国公府五小姐的身份见周容雅才几天?她现在就摘面具,是怕死的不够快吗?   齐斐暄连忙婉拒:“锦衣卫的同僚都认识了臣这张脸,再摘面具,恐怕……”   “无妨。”周容雅捏捏齐斐暄的脸,“或是见朕的时候把面具摘下来也可。”   见了个鬼的摘面具!她疯了才会摘面具!   皇帝的好奇心都这么重的吗!齐斐暄沉默半晌,最终叹气道:“陛下,臣容貌丑陋,恐惊了陛下。”   周容雅闻言挑眉:“既然如此,朕也就不勉强你了。”   他踱步行了几步,道:“吴春湖与晋王后代勾结,又和蛮人有牵扯。看来是留不得了。”   齐斐暄会意:“那……陛下,臣这就带人去……”   “朕会下旨。”周容雅看着齐斐暄,目光温柔了几分,“可可让镇北军协助你。去吧,不要让吴家的人跑了。”   “是!”齐斐暄眼睛一亮,“定不负陛下所托!”   周容雅点点头,叫来成春,令他去拟旨。   圣旨很快就交到齐斐暄手上,齐斐暄抱着圣旨,告退出宫。   谢阮还在宫外等着。齐斐暄出来,他连忙跑过来问:“大人!怎么样了?”   齐斐暄抱着圣旨:“先回去再说。”   两人上马,回到了镇抚司,齐斐暄让谢阮将所有锦衣卫都召来,又请了谢泽来。   谢泽过来的时候是带着兵的。他进了镇抚司,就问:“阿眠?怎么了?这都快要宵禁了,是出什么事儿了?”   “谢将军。”齐斐暄示意谢泽看圣旨:“陛下令我查抄吴府。”   “查抄吴府?”谢泽皱眉,“怎么?吴大人他……”   “他勾结蛮人,心存不轨。”齐斐暄道,“陛下已经下旨。只不过锦衣卫人太少,所以请谢将军帮忙。”   “好说。”谢泽道,“那我们现在行动?”   “以免夜长梦多。”齐斐暄点点头,那边谢阮已经将事情告知下去。齐斐暄翻身上马,带着锦衣卫和谢泽,一起向吴府去了。   吴府位于明朱巷。   明朱巷内多是官员世家的府邸,巷外常有官兵巡视。   齐斐暄带着人到明朱巷的时候,正遇到一队官兵。领头的见锦衣卫来势汹汹,知道这次又是锦衣卫要抓人,便赶紧躲闪开。   等锦衣卫过去,领头的官兵擦了擦头顶的汗水,道:“这次,不知道又是谁会遭殃。”   “头儿,这明朱巷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怎么可能遭殃?”后面的小兵说,“您是不是想多了?”   “闭嘴!”领头的瞪了他一眼,“少说两句!锦衣卫抓的达官贵人少了?有多少贵人折锦衣卫手里了?”   那小兵不敢说话了。   锦衣卫行至吴府前,齐斐暄看着吴府高高挂起的匾额,挥手道:“去吧。”   谢阮便带着人去砸门。   门房开了门,见是锦衣卫,也不敢怠慢:“几位大人有何事?”   “吴春湖勾结蛮人,意欲谋反!”谢阮一脚彻底踹开大门,“锦衣卫奉旨,查抄吴府!”   门房被踹门的力度带的摔倒在地上,等听到谢阮的话,他惊恐的睁大眼睛。   谢阮也懒得和他废话,带着人就冲进吴府。   吴府里一阵鸡飞狗跳,随后传来呵斥声、哭闹声和怒骂声。   镇北军也进了吴府,他们手中火把映的吴府灯火通明。   齐斐暄和谢泽一起,进了吴府。   锦衣卫将吴春湖押出来,谢阮道:“大人!吴家七十一口,已全部归案!”   “好。”齐斐暄看了眼吴春湖,问他,“你可知道,为何捉你?” 第153章   吴家人跪了一地, 听齐斐暄问,他们神色各异。   有哭的有闹的, 不过吴春湖却是铁青着一张脸, 齐斐暄问他, 他冷哼一声, 也不说话。   倒是他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受不了了,那年轻男子衣着华丽,又白嫩,看样子应该是没吃过苦的公子哥儿。他被锦衣卫捆了,又被摁着头半跪在地上。   听齐斐暄问, 那年轻男子抬头, 恶狠狠的看着齐斐暄:“锦衣卫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擅闯朝廷大臣的府邸!你们不怕皇上问罪吗!”   齐斐暄闻言, 慢悠悠的拿出圣旨:“巧了,就是陛下令我等前来查抄吴府。”   这句话说出来的时候, 吴春湖的脸,从铁青色变成了惨白。   那年轻男子也不敢再吭声。   整个吴府,只剩下女眷压抑的啼哭声和锦衣卫的呵斥声。   齐斐暄道:“吴大人身为内阁次辅, 怎么能做出勾结蛮人这种事儿来?更何况那楚钦是晋王后人,吴大人该不会不知道吧?”   吴春湖咬着牙不接话。他身边的夫人低声哭泣,吴春湖气虚的呵斥了一声:“哭什么哭!”   他夫人委屈道:“老爷当初若是听劝,今日吴家又怎么会沦落到如此境地!”   “你懂什么!”吴春湖冷哼一声, 又似乎想到了什么,叹口气垂下了头。   齐斐暄抿唇一笑,令人将吴春湖一家人送去诏狱。   锦衣卫领命而去, 吴春湖被揪起来,将要被带走的时候,吴春湖忽然抬头看向齐斐暄:“你不要高兴的太早!晋王虽薨,可余部仍在!周雍之他坐不了几日的皇位了!”   被谢泽一脚踹上去:“大胆!敢直呼陛下名讳?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齐斐暄歪歪头。   周容雅名叫周雍之吗?那看来,“容雅”应该是他的字吧。   不过……晋王余部?齐斐暄脸上笑容更甚:“晋王还有余党未清?看样子,要好好查查了。”   吴春湖却冷笑:“就怕你查不出来!”   还能有什么查不出来的东西?晋王余党很大可能是在蛮人那边,不过齐斐暄也懒得和吴春湖多费口舌,她摆摆手,锦衣卫就将吴春湖押走。   因为是查抄吴府,这会儿留下的锦衣卫和镇北军在搜查吴府的东西。   抄家这种事,锦衣卫向来在行,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锦衣卫就整理了不少东西运出来。   谢阮上前道:“大人,早就听说吴家巨富,现在看来果真如此。”   齐斐暄挑眉,谢阮继续说:“光是琉璃灯就搜出十八盏,各类金银玉器,珠宝首饰更是数不清,看来这些年吴家没少干徇私枉法贪污受贿的事儿。”   说着这话的时候,锦衣卫将整理好的箱子抬出来。箱子里放着的是查抄的物件,锦衣卫将它们抬到吴府的马车上,赶车将东西运走。   留下的锦衣卫打着火把,将吴府照的灯火通明,仿若白昼。   吴府附近的大臣家家仆听到动静,悄悄从侧门出来看了一眼,见是锦衣卫和镇北军,就知道吴府遭殃,也不敢大声说话,悄悄的退回去。   吴府占地极大,光是去书房的路,齐斐暄和谢泽就走了半天。   书房里倒是没什么金银之类的东西。大概是为了显得清雅,这里都是些木雕玉器。   谢泽将书桌上的白玉镇纸拿起来看了眼,道:“这书房可真是处处藏宝。”   “吴春湖究竟是怎么想的?”齐斐暄将桌上的纸张拿起来,“老老实实当个次辅,将来冯绪江致仕,他说不定还有更进一步的机会。怎么就想不开,非要和楚钦勾结?”   谢泽放下镇纸,想了想道:“难不成他等不及了?”   “那也不能干出这种事儿来吧。”齐斐暄歪歪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吴春湖刚才说晋王余孽?他该不会就是晋王余党吧?”   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性,齐斐暄问跟在她身边的谢阮:“十六年前,吴春湖是什么官职?”   “那个时候,他还是小官员。”谢阮道,“后来才成为内阁次辅。”   齐斐暄皱了皱眉,手上一滑,将书架上的一本书碰落到地上。   那书已经很旧了,摔到地上后散落了一地的书页。   书页之中,有一封泛黄的信封。   齐斐暄捡起信封,看着上面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字迹,挑了挑眉头。   上面写着“吴春湖亲启”。   看上去倒像是正常书信。但是在这里出现的,会是正常的信件吗?   齐斐暄将信封打开,看到了信中内容。   果然……齐斐暄道:“看这封信里写的东西,吴春湖以前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当初先帝病重,朝中一片慌乱,追查晋王余孽的事就搁置了一段时间。想必吴春湖因此逃过一劫。”   “只想不到,他被供出来了。”齐斐暄将那封信交给谢阮,“证据,放好吧。”   谢阮点点头,把那封信收起来。齐斐暄又伸手在书架上找了找,从几本书里找到了别的信件。   写几封信都是吴春湖和楚钦来往的证据。齐斐暄摸摸下巴,将所有的信件都放到桌子上:“看来楚钦他计划着造反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了想,齐斐暄又道:“当初……陛下遇刺也与蛮人有关。”   “当初陛下遇刺,是你救驾的吧?”谢泽问,“我听我爹说过那件事。”   “嗯……”齐斐暄沉思半晌,道,“当时追着陛下的人,好像就是蛮人。”   谢泽眉头皱成一团。他张张嘴,似乎是想说话,可到底没有说出口。   应该是什么不方便说的东西吧。齐斐暄并没有放在心上。她让谢阮把书房里的东西都收起来,然后转身出了书房。   书房外恍若白昼。   就连偶尔飞过的小虫都能看清楚。齐斐暄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锦衣卫和镇北军,感慨了一句:“吴家可真是……巨富啊。”   “吴春湖得势不过十年,竟已经搜刮了这么多家底,可见他平日有多么猖狂。”谢泽道。   齐斐暄却想到了别的东西:“你说,吴春湖有没有把机密泄露给蛮人?”   “怕是……”谢泽神色一凛,“有过耳闻,蛮人似乎知道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说起这个,谢泽就想到了那封带着血的信。   那封信是当初遇刺的皇上派人送去的。   谢泽想到了祖父看到那封信后的反应。   随着信件一起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只不过那东西只有他的父亲和祖父知道,他的年纪太小,没能一起议事。   谢泽皱着眉头,叹了口气。   时间已经不早了,齐斐暄也不在吴府多留,她骑上马,准备去镇抚司休息一会儿。   这些天她忙着查案,真没怎么好好休息。   再不好好睡一觉的瓜,齐斐暄还真怕自己会猝死。   她打着哈欠准备回去,半路上却看到了前方有座府邸外热闹非凡。   这是怎么了?齐斐暄揉揉眼睛,问身边的谢阮:“那边怎么回事?”   谢阮立刻派人去打听,大厅的人很快回来和谢阮说了几句,谢阮道:“大人,是奉英侯世子要出门。”   明朱巷住的都是达官显贵,奉英侯府在这里自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齐斐暄问:“这么晚了,出门有什么事儿?”   谢阮摇摇头:“属下无能,没能打听出来。只不过那边说是镇北军忽然传召。”   奉英侯世子,也是在镇北军中任职。   这么看来,不用想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想必是镇北军又有什么动作。想到刚才和周容雅说过吴春湖的事儿后,周容雅的反应……镇北军有动作也正常。   齐斐暄摸摸额头,感觉自己困的很厉害,便没有过去多管闲事,骑马往明朱巷外走。   明朱巷外,不知何时多了来回巡视的镇北军。齐斐暄走在街上,心里总觉得有几分不对劲儿。   她对身边的谢阮说:“镇北军有大动作了。”   谢阮点头:“大人,属下去打听打听?”   “不必。”齐斐暄摆手,“先回去吧。”   周容雅没有告诉她的事儿,她还是少问为好。   两个人往镇抚司走,半路上却正遇到了骑着马带人往前走的齐睿业。   一看见他,齐斐暄心里一惊。   齐睿业怎么出来了!   想到这位是自己亲爹,认出自己究竟是谁的可能性就很大……齐斐暄摸摸鼻子,四处看看,心想现在躲开还来得及吗?   “齐大人?”那边齐睿业眼明心亮,看见齐斐暄后喊了句,“这么晚了,齐大人怎么在这里?”   ……看来是来不及了……齐斐暄干笑两声,也不敢上前:“齐将军,您不也在外面吗。”   说完心里一抽,齐斐暄有种自己是叛逆儿童,现在正在和大人顶嘴的感觉。   好在齐睿业没在意。他道:“圣上有召。镇北军要出城。我听说圣上下令查抄吴家,想必齐大人是为了吴家的事儿?”   齐睿业消息这么灵通?齐斐暄眨眨眼睛,道:“自然。”   看齐斐暄眨眼,齐睿业就想到了自己那刚找回来的小女儿。   他心道这齐眠和自己小女儿颇有相似之处,大概这就是同一个师父教出来的?再看齐斐暄时,齐睿业眼中就多了几分慈爱:“齐大人快些回去休息吧。天晚了,夜里凉。吹了冷风不好。”   齐斐暄:“???”   齐斐暄:“多谢齐将军关心。”   她惊恐的看着齐睿业走过去,满脑子都是刚才齐睿业那哄孩子的语气。   刚才齐睿业喊她“齐大人”的语气,就仿佛奶爸是在哄小孩子时喊“乖宝宝”“好孩子”一样!   齐睿业该不会发现了什么吧?齐斐暄摸摸脸上的面具,心想,这面具戴的时间太久了,再不换一张的话,怕就要露馅了。 第154章   回到镇抚司, 齐斐暄翻看了一些卷宗后,见天色已晚就去了值房歇下。不过因为这不是在家里, 齐斐暄睡得也不怎么好。   镇抚司里没有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齐斐暄怕会出个万一让人发现端倪,故而这一觉睡得提心吊胆的, 第二日起床时,齐斐暄感觉自己脸上肯定有黑眼圈了。   但是因为有面具贴着,齐斐暄脸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来。   她爬起来打了几个哈欠,洗漱过后把谢阮叫来,问他:“吴家那边怎么样了?”   “大人。”谢阮殷勤的端来一笼包子放到齐斐暄面前,“吴春湖已经在诏狱了,冯章正在审他。至于吴府那边……”   谢阮道:“吴府那边,兄弟们还在忙着。”   “吴府还没查抄完?”齐斐暄吃了个包子, 问,“吴家到底多少家财?”   “还没有清点完。”谢阮想了想, “吴家库房里查到不少金条,听那边的兄弟说有几千两。更别提旁的珍惜物件儿。今儿早上就有不少人出来看热闹。怕是家底薄一点的,都要被吓到。”   几千两黄金?齐斐暄挑眉。   看来这吴春湖还真厉害。齐斐暄道:“冯章那边审出来什么东西了吗?”   “吴春湖嘴硬的很,什么都不说。”谢阮叹口气,“大人,您看这怎么办……”   “不说也没关系,反正咱们有吴家书房里搜出来的信件。”齐斐暄吃完包子,喝了口茶,“查下去, 总能把那些人查出来的。”   吃饱喝足,齐斐暄伸了个懒腰,感觉到脸上的面具已经有些掉落的兆头,她摸摸脸颊,对谢阮道:“我先回家一趟。很快就回来。”   谢阮答应,齐斐暄一人骑马回了齐宅。   她早就该回来的,只不过昨天查一些事情耽搁的太晚,无奈只能在镇抚司住下而已。   至于昨天在镇抚司查的事……齐斐暄想到了卷宗中记载的,吴春湖那错综复杂的亲朋关系。   按卷宗里说的,吴春湖的儿女亲家都是他年轻时的至交好友,如今那些人也都在朝中为官。   有位高权重的,也有和田兴康、乔宏一样虽有官职但没什么前途的。   这些人若都是吴春湖的党羽,那事情了就热闹了。   大齐起码一半的官员都会被牵连。到时候朝堂之上怕是会变得空空荡荡。   想了想,齐斐暄又觉得这个可能性很小。   大齐难道还缺人吗?   吏部每年等着候补的赋闲在家的进士举人可不少!   这么想着,齐斐暄回到了家里。   齐宅的门房看见齐斐暄回来,连忙殷勤的上前:“公子回来了!”   “嗯。”齐斐暄笑笑,“师父呢?”   “道长他闭关了。”门房说,“道长说您要是回来了,就告诉您一声,近些日子会出大事儿,道长让您做好准备。”   出大事儿?齐斐暄一愣,想到了昨天半夜,在路上遇到的齐睿业。   当时齐睿业说是皇上有召。   想也知道,应该是调动军队做一些事情。   齐斐暄点点头,进了宅子里。   这几天她不在家,贞珠就一直在齐宅等着,这会儿见她回来,贞珠高兴道:“公子,您可回来了!您要回家了吗?”   齐斐暄进屋将门关好,又让贞珠拿出面具,她轻轻的换上,之后才道:“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我近期是回不来了。”   “啊……”贞珠将面具交给齐斐暄,说,“可是公子,夫人派人来问了好几次,问您什么时候回去,她要带您见见谢老将军呢。”   齐斐暄的动作一顿。   她说:“谢老将军也要出门吗?”   贞珠愣了下:“是啊!虽然夫人派来的人没有说,但是风影他说镇北军有调动,谢老将军应该会出京。公子您是怎么知道的?”   “若是谢老将军一直在京城,我娘就不会那么着急了。”齐斐暄拿毛巾擦干净脸,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房内铜镜。   那铜镜里,映出一张明丽又端庄的脸。   美得仿佛六月正午的阳光,绚丽夺目,又动人心魄。   齐斐暄盯着自己的脸愣了半天。   说实话,她还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这么好看。   面具贴在脸上的时间久了,她自己都以为自己就是长那个样子的。   却没有想过看看面具下面这张脸。   齐斐暄还记得自己刚穿越来时那又瘦又弱的模样。却不想这么快就变了个样子。   明明在国公府的时候,还没美得这么夸张呢。   她抬起手,碰了碰自己的脸。   因为长时间贴着面具的缘故,齐斐暄脸上的皮肤有些红,碰一下能感觉到有些发痒。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等这边的事情了了,齐斐暄一定要回国公府,摘了面具解放自己脸上的皮肤。   她看了一会儿就把面具贴上,对同样愣在一边的贞珠说:“别傻站着了。齐六和风影呢?”   当初她去镇抚司的时候,让齐六回国公府去传话说自己要跟着了尘闭关清秀修炼,齐六根本就没跟着她。   现在回来一趟,也要带上齐六了。   贞珠反应过来,连忙解释:“公子,您太好看了!”   她接着说:“齐六和风影应该在外面,我这就去……”   话还没说完,外面传来动静。   是齐六的声音:“公子。”   “进来吧。”齐斐暄道。   齐六和风影推门入内,齐斐暄看了他们一眼:“齐六以后可以跟着我了。风影,你在家盯着,有什么事儿尽快去告诉我。”   两人答应下来,齐斐暄贴好面具,看时间不早了,于是就带着齐六出门,往诏狱去了。   诏狱那边,冯章连夜拷问,终于问出了些有价值的东西,齐斐暄进了诏狱内,还没来得及看吴春湖的供词,就看到罗文急匆匆的过来。   罗文的表情很严肃,看上去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发生了。   齐斐暄放下手里的供词,问:“罗文?你好些了吗?”   之前罗文闻了楚钦的假死药瘫软过去,现在看上去似乎好多了。   “多谢大人关心,我好多了。”罗文一顿,接着说,“大人,有人找您。”   齐斐暄皱眉:“谁找我?”   罗文憋了半天,急的团团转:“属下……属下不敢说,您去了就知道了。”   “怎么还有你不敢说的?”齐斐暄一笑,起身跟着罗文往外走。   路上,齐斐暄看着罗文通红的脸,有些奇怪:“你这是怎么了?谁找我,让你吓成这个样子?”   罗文欲言又止:“是个贵人。很年轻,是吏部尚书徐大人带来的。那个人气势非凡,属下觉得,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徐峰景带来的年轻人?齐斐暄脑子里灵光一闪,心道那个人该不会是周容雅吧?   是在不是因为她脑洞大,而是因为,能让徐峰景带着过来,年轻又气度非凡的,齐斐暄只能想到周容雅一个!   周容雅来这里做什么?齐斐暄连忙加快脚步,到了诏狱外。   诏狱外停着一辆马车,周围站着几个护卫。齐斐暄靠近的时候,察觉到周围有凌厉的目光看向她。   应该是暗卫之类的人?齐斐暄动作不停,道:“徐大人?今日怎么得空来诏狱了?”   马车上,徐峰景掀开帘子,探头出来:“齐大人,上车来说话吧。”   齐斐暄也不多说什么,随着徐峰景上了车。   进到车里,齐斐暄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形。   果然是周容雅。周容雅身边还跪坐着成春。齐斐暄行礼道:“陛下。”   “不必多礼。”周容雅抿唇,“起来吧。”   他抬手,示意齐斐暄坐下。   齐斐暄起身后看看徐峰景,再看看周容雅,最终忍不住问:“陛下,您……”   “阿眠要问朕为什么来诏狱?”周容雅笑着反问。   虽说是笑着,可是齐斐暄却总觉得,周容雅的笑意没有达到眼底。她轻轻咬了下唇,道:“诏狱血腥,陛下来这里,怕是会惊了圣驾。”   周容雅依旧是笑:“无事。朕今天过来,就是要告诉,大齐要与蛮人开战了。”   齐斐暄一惊:“陛下?”   “昨日清晨收到消息,蛮人大军有大动静。”周容雅道,“蛮人陈兵关外,欲与我大齐开战。”   齐斐暄下意识的说了句:“是因为楚钦?”   “是。”周容雅虽然笑着,可是目光里却透着冰冷,“楚钦,是蛮人的王子。他被抓的消息传回去,蛮人便要开战,想要以此威胁,让大齐放人。”   旁边成春低着头,齐斐暄看着,总觉得成春在发抖。   似乎是察觉到齐斐暄看他,成春微微抬起头看了齐斐暄一眼。   齐斐暄就看到成春吓得发白的脸色。   ……周容雅这么可怕的吗?齐斐暄试探着问:“那陛下您……放人吗?”   “当然不能放。”周容雅目光落到齐斐暄身上,总算是温和了几分,“楚钦是晋王的后人,又意欲谋反,更勾结朝中大臣,若是放了,置大齐尊严何在?”   齐斐暄眨眨眼睛,又问:“那陛下的意思是?”   周容雅道:“开战。”   开战。这两个字说出来容易,可是……齐斐暄看了眼徐峰景,又收回目光:“真的?”   这么快就要打仗吗?齐斐暄甚至觉得她都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第155章   不过既然周容雅下了决断, 她也不能劝阻。   齐斐暄道:“昨日看到镇北军调动,莫非也是去边关?”   没想到齐睿业昨日出门,居然是要带兵打仗去的?   周容雅轻轻点头:“荣国公向来忠心。此战由镇北军打,朕也放心。”   说到这里,周容雅又看了齐斐暄一眼:“这次,朕要御驾亲征。”   御驾亲征?齐斐暄连忙拦着:“陛下, 古人说千金之躯不坐垂堂, 战场上刀剑无眼, 您可不能去啊!”   之前周容雅大半夜往外跑,遇刺受了那么重的伤, 这次还想要去战场上?   万一要是出个意外……虽说现在楚钦已经倒了, 可是周容雅没有子嗣, 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 怕是大齐又要大乱!   周容雅抬手, 制止了齐斐暄的话:“阿眠放心。有镇北军在,朕不会有事。”   顿了顿,周容雅又说起颖欣伯府:“齐魏一家已经定罪,就将他们流放到北荒。阿眠不要再为他们费神了。”   北荒可不是什么好地方。那里自大齐开国以来,就被称为蛮荒之地, 流放到那里的犯人, 真算得上是生不如死。   在齐斐暄的记忆里, 很多犯人到了那边不过几年的光景,就熬不住死在那边。   听说齐佩芜一家要被流放到那里,齐斐暄也算是出了一口恶气。   她点头应是, 又听到徐峰景说:“齐大人,陛下亲征,百官随驾,您可要准备好了。”   她当然要准备好……齐斐暄问了句:“不知何时启程?”   “兵贵神速。”周容雅道,“明日。”   虽然有些突然,但是齐斐暄也只能认命的答应下来。   但要是随着周容雅一起去打仗,难保自己的身份会暴露。   齐斐暄想了想,决定带上齐六和齐眠。   这两个人相当于她的心腹,而且还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再加上齐六是荣国公府的暗卫,齐眠更是她亲自寻来的下属,他们的忠心自然可以保证。   至于怎么带他们过去……齐斐暄是锦衣卫指挥使,往锦衣卫里塞两个人还是可行的。   反正她把秦幼栩都塞进去了!   说到秦幼栩……齐斐暄一个激灵。   好像一直没怎么关心秦幼栩的情况!   之前秦幼栩因为见了楚莲儿之后情绪不稳定,齐斐暄就让人带他去休息来着。   没想到因为太忙忘了这回事。   齐斐暄拍拍脑袋,又听周容雅道:“成春。”   成春哆哆嗦嗦的将什么东西拿出来递给齐斐暄。齐斐暄缓过神来,才看清楚成春手里拿着的是圣旨。   “陛下?”齐斐暄问。   周容雅道:“你可拿圣旨,查抄有嫌疑的朝臣。”   这就相当于给了她一把尚方宝剑!齐斐暄接过圣旨谢恩。   接下来也没有旁的事,齐斐暄抱着圣旨下车,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松了一口气。   冯章上前来:“大人,您这是怎么了?”   他没看到旁的,只看见了齐斐暄从马车上下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   齐斐暄转身:“秦幼栩怎么样了?” 第156章   “他在给属下帮忙。”冯章道, “大人您没说让他做什么, 属下就先让他跟着兄弟们忙活了。”   说罢又补充:“倒是没像刚来的时候那么不高兴了。”   秦幼栩究竟是怎么回事, 冯章也能猜出来几分。   倒不是有人多嘴说什么, 而是因为冯章这两天路过楚莲儿的牢房前, 经常能听到楚莲儿在嘟囔什么。   楚莲儿说的那些话, 落到冯章耳朵里,他自然也就能**不离十的猜出来。   毕竟是锦衣卫, 冯章又是在诏狱里审过犯人的,这么明显的事儿他自然会懂。   冯章甚至还脑补出了楚莲儿“抛夫弃子与心上人私奔”这种大戏, 只不过碍于秦幼栩在, 他不好说出来而已。   旁的同僚们也有看出来的, 只不过都被冯章拦住, 不让他们乱说。   齐斐暄点头:“让他来找我。以后你们一同跟着我。”   冯章“啊”了一声,答应下来。   心里却叹了口气。看来他这指挥使身边第一人的位置岌岌可危了啊。   齐斐暄又问了楚钦供出来的人, 得到的答案是,楚钦嘴硬,什么都不说。   可吴春湖等人就没那么硬的骨头了。   他们把能说的都说了,再加上从吴府搜出来的那些书信, 铁证如山,大可以直接上门抓人。   已经有了证据, 又有了圣旨, 齐斐暄也不再耽误,带着锦衣卫和谢泽同镇北军一路,按吴春湖的口供挨家挨户的查抄抓人。   原书中, 楚钦能够之所以能够那么厉害,就是因为他在朝中党羽众多。   楚钦是蛮人的王子,虽说因为有大齐人血统而不怎么被重视,但到底地位在那里。再加上楚莲儿有晋王给的嫁妆财产,又有晋王旧部对他忠心耿耿替他筹划,这些年楚钦可谓是顺风顺水。   相比之下,身为大齐皇帝的周容雅就惨多了。   先帝驾崩时,晋王之乱刚平息下来,朝中鱼龙混杂,晋王余党并未被全诛灭,周容雅的母后又早逝,大臣也各怀心思。   至于忠心于皇帝的人?周容雅登基时才几岁,几岁的小孩子根本分辨不出究竟谁忠心,谁假意。   毕竟都是在朝中混了那么多年的大臣,真要是想糊弄当时才几岁的周容雅,不是简单的很?   这么多年下来,周容雅也才确定镇北大将军府和荣国公府,还有一个徐峰景是可用可信的而已。   想到这里,齐斐暄替周容雅叹了口气。   这叫什么事儿啊!   周容雅登基时年纪小,几乎所有人都想要捏他一把,若不是大齐皇室的人不多,仅存的几位要么年纪大了要么不成器,估计周容雅还要担心皇室谋反。   周容雅好惨。   齐斐暄从心里发出感慨。   好不容易提拔个卢瑁,结果卢瑁还不长脑子,自寻死路的去谋反……   齐斐暄骑在马上,和谢泽并列前行。   锦衣卫进了明朱巷,按着写好的名单去府上捉人。   明朱巷里住着的都是达官贵人,以前虽有人被抓,可锦衣卫抓人却从未有过这么大的动作。   上次吴府被查抄的时候,有人出来看热闹,可那也只是出来看看而已,后来锦衣卫往外抬东西时也是静悄悄的,没闹出太大的动静。   这次锦衣卫却毫不收敛。   要说以前锦衣卫来抓人,到底顾忌着这里的贵人,不敢真的惊扰明朱巷的人,可现在却大张旗鼓……   很多人察觉到了不对。   和楚钦有勾结的人家心里有鬼,可又来不及逃跑,只得紧闭大门,可锦衣卫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将这些人家的门踹开。   早在楚钦被抓的时候,就有人家听到了风声想要逃跑,可这里是京城,再加上这些日子镇北军调动,京城到处都是官兵,他们又是贵人,出门会引人注目,想跑又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   所以与楚钦勾结的人,这会儿都被锦衣卫抓了出来。   谢泽坐在马背上,看着被锦衣卫从府中押出来的人,道:“没想到,大齐居然有这么多人勾结外敌。”   他叹口气,转头看向齐斐暄:“诏狱放得下这么多人吗?”   “不是还有天牢吗。”齐斐暄道,“实在不行,就将这些人的府邸清理出来,关押这些人。”   谢泽点头:“也是个办法。不过这样一来,朝堂之上一半的人可就要换了。”   齐斐暄没接话,只是说:“陛下要御驾亲征,你可要一起去?”   谢泽一愣,有些骄傲的说:“那是当然,我爹和我祖父都要去边关,我身为谢家男儿,有怎么能缩在家里!”   说罢,他看向齐斐暄:“阿眠,你是锦衣卫指挥使,陛下御驾亲征,你肯定要跟着的吧?”   齐斐暄点点头:“是啊。”   谢泽就有些担心:“你年纪这么小,都没上过战场,怕是血腥味儿都没闻过,到时候若是受伤怎么办。”   这不是谢泽多谢,实在是齐斐暄她白白嫩嫩的,年纪又小,加上说话时嗓音细嫩,就让谢泽极为担心。   再怎么说也是妹妹的师弟,谢泽还是怕出了事儿,妹妹会伤心。   齐斐暄一笑:“谢将军不必担心,我跟着陛下,想必不会有事。”   谢泽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明朱巷一团乱,抓出来的人不计其数。冯章让手下人把奴仆和主人家分开押送,省得万一主家破罐子破摔怂恿奴仆反抗。   这些人已经吓破了胆,锦衣卫押送他们离开的时候,有不少人连站都站不稳。   齐斐暄看着他们被押送走,心里清楚这些人怕是没什么好下场。她目光转开,看向正帮着锦衣卫抄家的镇北军。   抄没的东西都会归入国库,想必这次打仗的军资是不用愁了。齐斐暄满脑子乱想,想了一会儿,就听到耳边有人喊:“大人!”   齐斐暄低头,看到了站在马前的秦幼栩。   秦幼栩已经没有前些日子那么阴郁了。他脸上带着笑,道:“大人?想什么呢?”   秦幼栩跟着同僚一起抄家的时候被冯章看见,冯章说让他跟着齐斐暄,他便过来了。   “想点事儿。”齐斐暄抿唇,“阿栩想开了?”   “嗯。”秦幼栩应了一声,又问,“大人,这里太乱了,要先回去吗?”   “回去也好。”齐斐暄点点头,又看向谢泽,“谢将军,一起回吧?”   谢泽笑了:“我还有些事儿,就不和阿眠同路了。”   齐斐暄也没有勉强,她和秦幼栩回了镇抚司,然后让齐六把风影叫来,给他们安排好了身份,让他们进了锦衣卫。   齐六是齐睿业派来的,未免齐睿业认出他来,齐斐暄就给了齐六几张面具,带着面具才不会被发现端倪。   至于这两个人的身份,齐斐暄身为指挥使,凭空造出两人的身份还不是什么难事儿。   因为要跟着周容雅一起去打仗,齐斐暄便早早的让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好了去边关的行李。   只不过要怎么和谢夫人说起这件事呢?齐斐暄皱眉想了半天。   谢夫人肯定不会让她离开家太久的。   更何况是去战场上?怕到时候谢夫人知道她要去哪儿后,会一步也不离开的跟在齐斐暄身后。   齐斐暄叹口气,心道看来只能去寻了尘了。   了尘在大齐官宦人家心目中的地位举足轻重,他出面说话,谢夫人八成不会拒绝。   但是即便是了尘去说,那齐斐暄离开的由头也是要好好想想的。   不如就说她要随着了尘云游四方?   反正都已经用过她随了尘闭关这种理由了,云游四方也就不那么离谱了。   决定下来,齐斐暄摸着下巴,把风影叫来问:“师父什么时候出关?”   “按道长所说,大概也就是这几天的事儿了。”风影想了想,“公子……大人,要不然我回去看看?”   “也好。”齐斐暄道,“你去看看,如果师父出关了,就和师父说一声,下午回去一趟。”   风影和齐六两个人,齐斐暄给他们改了个名字,免得被人看出来他们原先的身份。风影就叫齐风,齐六化名叫齐应。   对改名这种事,两个人也不怎么在意。反正也只是临时用用而已,改不改名,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大不了的。   现在他们的任务,是跟着齐斐暄,保护齐斐暄。   风影答应,转身离开。   齐斐暄看已经是晌午,吃过午饭后开始忙碌。   一直忙到日落西山,齐斐暄才动身回齐宅。   了尘已经有齐宅等着了。看齐斐暄回去,了尘甩动拂尘,冷哼道:“你还知道回来?”   齐斐暄有种上学时逃课被班主任抓包的心虚感。她道:“师父,我忙……”   了尘皱皱眉,说:“你让我帮忙的事,风影已经和我说了,现在赶紧换上衣服走吧。”   齐斐暄:“现在?”   这么快的吗?   “不然呢?小皇帝明天就要走了,你打算明天临时和你娘说?”了尘道,“快去!”   齐斐暄吐吐舌头,麻利的去换了衣服卸下面具,又让贞珠帮忙绾好头发,然后坐上马车,和了尘一起往国公府去了。 第157章   一路无言, 到得国公府, 齐斐暄从车上下来,门房认得这是自家小姐,也不敢阻拦,将齐斐暄迎进去后便让人告知了谢夫人。   了尘就坐在正厅喝茶, 齐斐暄也在正厅内。   不多时谢夫人便赶来。随着一同来的, 还有齐如君这个大姐。   “阿暄!”谢夫人一眼看见齐斐暄,上前握住齐斐暄的手, “你回来了?”   齐斐暄心虚的摸摸鼻子:“娘。”   回是回来了,就是马上又要走了。   而且短期内是不会回国公府了。   了尘一旁,也不好失礼,谢夫人转头对了尘道:“多谢道长对阿暄的照顾。”   齐如君趁着谢夫人和了尘说话,走到齐斐暄身边:“阿暄, 你这段时间不在,娘很想你。”   齐斐暄愧疚一笑:“让娘担心了。”   “以后就在家里吧。”齐如君红着脸笑着说,“我快成亲了, 将来见面就少了,你在家, 我们能好好的说说话。”   齐如君的亲事是早就定下来的。只不过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下来,现在眼看战事要起,等打起仗来,成亲的事情还不知道要拖延到什么时候。   故而齐如君成亲的日子便提前了。   只不过, 齐斐暄这个妹妹, 可是没时间陪着齐如君的。   齐斐暄叹口气, 示意齐如君看了尘。   那边了尘和谢夫人寒暄过后,对谢夫人道:“实不相瞒,贫道此次前来,是为了阿暄的事。”   谢夫人不明所以,就听了尘继续说起带齐斐暄出外云游的事情。齐斐暄刚回来了谢夫人自然不舍得让齐斐暄离开她太久。   但了尘却说齐斐暄命中有一劫,云游才可破,谢夫人好不容易失而复得齐斐暄这个女儿,她是一点险都不敢再冒,于是只得同意。   了尘道:“明日阿暄就要和我一起走了。今天要回去收拾行李。夫人有什么话,就快些和阿暄说吧。”   “这出门远游,不知何时回来?”谢夫人问。   “短则一月,至多一年。”了尘道,“夫人不必担心。”   听到这话,齐斐暄疑惑的看了了尘一眼。   她是一定要等到打完仗才能够回家的,了尘却说短则一月,至多一年?   了尘没反应,齐斐暄也没多问。   反正了尘心里有数,不会弄出太大的错来。   谢夫人再看齐斐暄,满眼的不舍,眼中含了泪水道:“阿暄在外面,要听道长的话。”   说着就要落泪,齐斐暄连忙安慰,齐如君也伤心,跟着和齐斐暄说话。   谢夫人抹着泪道:“阿暄你等等。”   她和了尘说了两句话,了尘点点头,谢夫人就离开了正厅。   不多时,谢夫人就回来,怀里抱着个小包袱:“阿暄,你拿着这个,路上不如家里舒服,你多拿些东西,总能好受些的。”   齐斐暄接过包袱,察觉到包袱的重量,心里知道这大概是谢夫人给她拿的银票和国公府令牌之类的东西。   这是谢夫人的心意,齐斐暄没推拒,她收下包袱,又听谢夫人道:“明日我让家里的护卫跟着你。”   “娘,不用了。”齐斐暄忙道,“有齐六在呢。”   让护卫跟着,齐斐暄不是分分钟暴露?她连忙道:“齐六厉害,不用怕。”   谢夫人闻言叹气:“那好。阿暄一定要时常回信。”   齐斐暄连忙点头。   谢夫人又让人去把家里人都叫来,和齐斐暄告别后,才依依不舍的看着齐斐暄坐上马车离开。   回到齐宅,齐斐暄问了尘:“师父,您要和我一起去战场上吗?”   了尘往自己的院子里走他头都没回:“你自己去。”   他还有别的事要做。齐斐暄歪歪头,也不再追问,而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歇下。   这两天一直在外头,夜里就没好好休息过,齐斐暄一躺下就沉沉睡去。   只不过没睡多久,就被外面传来的喧嚣声吵醒。   齐斐暄揉着眼睛坐起来,问身边伺候的贞珠:“怎么回事?”   贞珠也慌乱起来,她跑出去看了眼,又回来说:“公子,好像是锦衣卫来了,说是来找您的!”   “找我?”齐斐暄皱眉,“出去看看。”   她起床穿上衣裳,又戴上了面具,推门出去。   前院不远,齐斐暄一出门就看见了外面的齐六和风影。她带着两个人一同去了前院。   齐宅的管事正在招呼外面的锦衣卫,齐斐暄到了外院,就看见了一脸慌乱无助的冯章。   她皱眉问:“冯章?怎么了?”   “大人!”冯章跪下,语气中带着几分惊惧,“楚钦,楚钦他……跑了!”   齐斐暄一愣:“怎么回事儿?你好好说。”   冯章平稳下心情:“大人,是卢瑁,卢瑁他趁着兄弟们忙乱,带人劫了诏狱!”   齐斐暄眉头一皱:“卢瑁?”   冯章看了眼齐斐暄的表情,接着说:“还有齐魏一家……也都被劫走。”   之前卢瑁谋反逃脱,一直没抓住他,没成想他却和楚钦沆瀣一气?   齐斐暄垂下眼睛:“先起来吧。我去诏狱看看。”   她还真没想到,楚钦逃跑都能带上齐佩芜。   之前在大牢里,楚钦可是直接将齐佩芜扔下了的。齐斐暄叫上风影齐六,骑上马,往诏狱行去。   诏狱里此时已经一片寂静。   在场的锦衣卫都垂着头,战战兢兢的站在一边。齐斐暄进去的时候,他们几乎全都跪下来。   “大人!”领头的罗文一脸愧色,“属下无能!让卢瑁钻了空子!”   “起来吧。”齐斐暄看他捂着肩膀,道,“受伤了?”   “小伤而已。”罗文叹气,“大人,我们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齐斐暄将他扶起来:“秦幼栩呢?”   “他在明朱巷。”罗文道,“明朱巷不能没人看着。卢瑁他就是趁着兄弟们都在明朱巷,诏狱留下的人少,才钻了空子!”   罗文道:“等我们回来,卢瑁早已经劫了人跑了!”   齐斐暄紧皱眉头,看着被卢瑁的人闹的一团乱的大牢,道:“走吧,这件事要和陛下说一声。”   她从诏狱出来,看着外面的天色道:“这个时候了,想必陛下也该起身了。”   齐斐暄带人到了宫中,将卢瑁劫狱的事告诉了周容雅。   周容雅却不甚在意:“无妨。通往边关的路,被镇北军把守,他们逃不回边关。”   “可是……”齐斐暄想了想,“陛下,楚钦和卢瑁勾结,他们……”   “不用怕。”周容雅看向齐斐暄,“别怕。”   齐斐暄一愣,心中一动,低头答应:“是。”   “先准备明日出征的事。”周容雅道,“这一仗不可避免,楚钦的事,反而不重要。”   楚钦留在大齐的人已经被连根拔起,就算他回了蛮族,那又怎么样呢?   他在蛮人那里也根本就不得宠,蛮人想要开战,楚钦只是个借口而已。楚钦若是真的回去,难不成蛮人就会退兵?   怕是为了名正言顺的攻打大齐,楚钦回去后命都不保!   想必这一点楚钦也能想清楚。   楚钦尽心竭力了准备了这么久,可是事到临头却功亏一篑,想必他即便逃出去,日子也不好过。   更何况楚钦就算身边有人,他也翻不出什么大浪来。   想通这一点,齐斐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   天边泛起鱼肚白。   楚钦抬起头,看着渐渐升起的太阳。   身边的察兀儿抱拳道:“公子!您说不能回去,那咱们应该去哪里?”   楚钦看了察兀儿一眼:“先去边关,见机行事。”   两人正说着话,卢瑁从马车里探出头来,一脸的冷笑:“我说楚公子,你非要救那齐氏,莫非齐氏的命真的那么好不成?”   楚钦一顿,没有接话。   卢瑁又说:“真那么好命,为何齐家会变成这个样子?”   这个问题,直接让楚钦沉默下来。   他也很疑惑,为什么齐家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和他上辈子经历过的事情完全不同。   上辈子的时候,齐佩芜的命极好,就连蛮人那边的得道高人见了齐佩芜,都忍不住惊呼齐佩芜的好命。   他带着齐佩芜在身边,也是万事顺利。   可是如今……楚钦看向齐家人的马车,马车却突然停下,楚钦随之一晃。   “怎么了?”楚钦问。   赶车的马夫回答:“公子,有块石头,不是什么大事。”   说罢,马车重新行驶起来,将那块石头远远的抛在后面。   楚钦回头,看着路上的石块。   那石块不大,可是偏偏就阻碍了马车的前行。   楚钦皱紧眉头。   他想要去看看齐佩芜,便从马车上下来,去了后面的马车上。   正看到齐宁抱着枕头,跪坐着齐佩芜旁边。齐佩芜脸色不好,这会儿正睡着。   看见楚钦来,齐宁吓了一跳:“楚……楚大哥。”   她似乎有些心虚,将枕头往身后藏了藏,半晌又觉得没什么:“楚大哥来看我二姐?”   楚钦点头:“她怎么样了?”   “还没醒。”齐宁低下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楚大哥不用担心,我二姐应该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齐宁的目光偷偷瞥过齐佩芜的衣角,她恨不得齐佩芜立刻死了才好!   也亏的楚钦接他们出去的时候,齐佩芜昏倒了,不然她怕是……齐宁打个哆嗦,将枕头重新抱在怀里。   对于齐宁的小动作,楚钦并不在意,他也没多想,看齐佩芜没醒,就先离开了。   留下齐宁看着昏睡过去的齐佩芜,脸色阴郁。   *   大军出征之前的仪式且不必说,齐斐暄已经经历过迁都,对这次皇帝御驾亲征,虽有重视,但并不怯场。   这次是去打仗,皇帝的车驾便没有那么华丽,只不过是四匹骏马拉车,比起之前那仿佛楼阁宫殿一样的马车来,简直不知道简陋了多少倍。   齐斐暄随着行路,骑马跟在周容雅车驾后。   秦幼栩递过水囊:“大人,喝点水吗?”   天气炎热,随行的人嘴上都泛起一层死皮。齐斐暄接过水囊喝了几口水,又问:“我们到边关,要多久?”   “大概要五日。”秦幼栩道,“咱们这是行军,速度快,马不停蹄的往边关去,五日就能到了。”   五天啊。齐斐暄算了算,点头道:“好。”   五天时间一晃而过,到达边关时,齐斐暄看着漫天的黄沙,心里的担忧总算是放了下来。   接着就是忙着去搜查边关的城池,确定这些地方没有危险,然后才护着周容雅去住下。   这次搜查比以往要严格很多。齐斐暄还记着当初京城暗道的事儿,所以虽然算不上事事亲力亲为,但过问的也比卢瑁在时要多。   一直等周容雅住下,齐斐暄的精神才总算是不那么紧绷了。   关外一片荒芜,齐斐暄登上城墙,往外面看着。   守关的将士给齐斐暄指道:“大人,那边就是蛮人扎营的地方了。”   齐斐暄抬眼望去,触目所及尽是黄土。只是在将士所指的地方,才能隐约看到一片帐篷。   将士道:“蛮人早就扎营在此,还天天来叫骂,大人,明日我们要不要迎战?”   “这要听陛下的。”齐斐暄道,“蛮人欺人太甚,想必陛下也不会容忍他们太久。”   将士点点头,看着蛮人营帐的地方,目光坚定。   齐斐暄叹了口气,转身想走,却看见了谢泽与谢云庆一同过来。   在他们前面,还有个看上去五六十岁,却精神矍铄满面红光的老人家。   谢云庆是齐斐暄的舅舅。   齐斐暄也是见过这位舅舅的。只是不知道这位老人是谁?   难不成,是她的祖父谢连景?   城头上的将士见老人来,连忙行礼:“大将军!”   “哎,起来吧。”那被称为将军的老人摆摆手,有看向齐斐暄,“你就是新任指挥使齐眠齐大人?”   看来真的是她外祖父。齐斐暄连忙拱手:“在老将军面前,不敢称大人。”   “哈哈哈哈。”谢连景抚须大笑,“是个知礼数的年轻人!你今年多大了?祖籍何处,是否婚配啊?”   问完不等齐斐暄回答。他又似乎是看出来什么一般,道:“你这脸上,怎么还带了面具?” 第158章   被看出来了。齐斐暄后退一步。   跟在她身边的秦幼栩担忧的看着她, 齐斐暄轻轻摸摸自己的脸颊,刚想说什么, 就被谢连景拦下来。   谢连景道:“男子汉大丈夫,藏头露尾可不是君子所为!快些把面具摘了吧!”   齐斐暄干笑:“将军见笑,在下面目丑陋……”   心里干嚎,外祖父哎, 您可饶了您可怜的外孙女儿吧!   这面具一摘, 怕是就坐实了欺君之罪, 然后拉去砍头了!   而且……齐斐暄看着谢连景那花白的胡子,心道她也怕吓到这位外祖父。   谢连景都这么大年纪了,万一真被吓出个好歹来,齐斐暄她于心不忍啊!   谢泽似乎是看出齐斐暄为难, 连忙上前道:“祖父,阿眠年纪小, 您可别吓到他。”   “又不是女娃, 怕什么丑!”谢连景一摆手,倒也没再逼着齐斐暄摘面具,只不过看齐斐暄时, 目光似乎别有深意。   他转头看向城外,心事重重的叹口气:“我们与外族不合几十年,也不知道这战事什么时候能够平息下来。”   这话里还有别的意思?齐斐暄一愣,问:“大将军此言何意?”   谢连景看了齐斐暄一眼:“你年纪小,不知道也是正常。蛮族当初各部落分散而居,后来出来个叫安诺的, 将这些部落都打下来,才有了如今的蛮族。而如今蛮族的可汗叫艾礼瑟,是安诺的儿子。”   安诺这个人残忍暴虐,他成为可汗后便四处征战。那个时候大齐和蛮人的关系虽然不怎么好,但也没什么仇怨。   后来大齐和蛮人关系恶化,是因为安诺不满已有的地盘,发兵攻打大齐,甚至要大齐下嫁公主,所以两边的关系才会变成这样。   听谢连景说完,齐斐暄问:“那艾礼瑟他也是和安诺一样,野心勃勃吗?”   谢连景看了齐斐暄一眼,道:“他们是父子,言传身教下,艾礼瑟自然也有野心。”   “只不过空有野心,没有他爹的能力智谋。”谢连景冷哼,“还不是被我大齐打的如同丧家之犬!”   远处蛮人的营寨已经点燃火把,远远的看着,如同起火一般。   齐斐暄就想到了原先在现代时看到的,她那个时空里的一个故事。   说是一位被称为天选之子的帝王与乱臣贼子打仗,半夜天降陨石,砸到乱臣军中。乱臣军中大乱,一败涂地。   不知道这个时空里,会不会有天降陨石这种事呢?   齐斐暄看了眼天空,心道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   她又不是那位帝王那种被称为位面之子的存在。怎么可能说要陨石就有陨石?   天色已经晚了,齐斐暄和城墙上的谢连景告辞,转身下了城墙。   因为皇帝御驾亲征的关系,边关的将士百姓这会儿极为兴奋,即便天色已晚,他们也还在忙着做事。   齐斐暄看了会儿,便回了自己那里。   秦幼栩和齐六风影都没跟着齐斐暄,他们正在忙着锦衣卫的事,见齐斐暄回来,秦幼栩上前道:“大人!”   “嗯。”齐斐暄看了眼天色,道,“快下雨了,把外面的东西都收起来吧。”   秦幼栩答应一声,转身去忙。齐斐暄看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   也不知道秦幼栩对楚莲儿的事究竟怎么看的。   这种事又不能直接去问。看着秦幼栩走远,齐斐暄在原地站了会儿,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行军赶路不是向来劳累,奔波这么久,齐斐暄也累了,正好已经是晚上,她将手头上的事情都处理好了,然后才去歇下。   夜里下起了雨,雨滴落在屋檐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齐斐暄几乎一整夜没睡好,她做梦梦到自己的身份被揭穿,又梦到周容雅大发雷霆要砍她的头。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齐斐暄躺在床上懵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梦里的事都不是真的。   她揉着脑袋坐起来,听到了门口有人敲门。   “进来。”齐斐暄道。   秦幼栩便推门入内:“大人。”   他把手里端着的水盆放到架子上,对齐斐暄说:“大人要起床了吗?”   齐斐暄坐起来,问秦幼栩:“你怎么在这里?”   “大人没带丫鬟来,总不能让齐六和风影他们进来。”秦幼栩将帕子拧干,递给齐斐暄,“您的身份特殊,被发现不好。”   齐斐暄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将帕子扔回盆里:“我发现你越来越像老人家了……”   顿了一下,齐斐暄没接着说下去。她问:“还下雨呢?”   “嗯,还下着。”秦幼栩说,“你要出去吗?”   “当然。”齐斐暄伸个懒腰穿好衣服,洗漱后和秦幼栩一同出了门。   外面还在下小雨。齐斐暄深呼吸一口气,从下人手里拿过油纸伞,然后打着伞出门。   雨势颇大,路上行人匆匆,齐斐暄走了一段路,看到了雨中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身形。   那道身影旁边,还有一个穿着铠甲的人。   那穿着铠甲的人给他打着伞,齐斐暄隔着雨帘,认出来对面是周容雅。   她吓了一跳,连忙过去问:“陛下,您怎么出来了?”   “出来走走。”周容雅道,“马上就要开战了,阿眠就没什么想说的话吗?” 第159章   想说的话?齐斐暄眨眨眼睛:“陛下的意思, 臣不明白。”   周容雅一笑:“那边罢了。随朕四处走走吧。”   穿着铠甲的小将军想要阻拦,周容雅却摆手示意他不必说话。   齐斐暄就跟着周容雅一同往前走。周容雅道:“蛮人驻扎在关外,想必很快就要攻城。阿眠怕不怕?”   怕吗?齐斐暄想,她从小就没见过惨烈的场面, 穿越后虽然有一段时间吃不饱穿不暖,但是也没什么生命危险。   但要是打起仗来, 面对血腥的战场, 齐斐暄会不会害怕呢?   她想了想,回答:“可能会害怕吧。”   周容雅身边的小将军看了齐斐暄一眼。齐斐暄接着说:“但既然都到了这里, 也就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齐斐暄又问:“那陛下您害怕吗?”   这话一出来, 小将军仿佛炸了毛的野兽般怒喝道:“住口!”   秦幼栩抬头,阴测测的盯着那小将军。周容雅抬手让小将军别说话,又看了秦幼栩一眼, 笑着对齐斐暄说:“朕也不怕。”   齐斐暄明白周容雅的意思。   他是皇帝,怎么能害怕呢?   因为下雨, 路上行人并不多, 雨势渐渐的大了, 小将军说:“陛下, 咱们快回去吧,雨太大了,成公公担心您染了风寒,让臣早些请您回去。”   周容雅笑了笑:“没事。我还没那么娇贵。”   他和齐斐暄一起往前走着。路上偶尔有将士来往,不过都没认出周容雅和齐斐暄。   战事要起,几乎所有人都紧绷着精神。   走了没多远, 前面就有人骑马而来,那人似乎是认出了周容雅的伞,下马行礼道:“陛下,前方探子来报,蛮人有异动。”   周容雅神色一凛,道:“阿眠随我同去议事。”   两人一起到了府邸内,进了大厅后,就看见了里面的文武百官。   百官行礼,周容雅让他们平身,然后坐到主位上:“怎么回事?”   谢大将军便开始说起蛮人的事儿,齐斐暄找了个地方坐下,她身边正是谢泽。   谢泽小声道:“探子回禀,蛮人想要攻城,祖父计划要今夜突袭蛮人的营帐。”   齐斐暄问他:“是谢将军带兵突袭?”   谢泽点头:“我和爹爹劝过祖父,可祖父不听……唉。”   那就没办法了,齐斐暄耸耸肩。   那边谢连景说完,周容雅沉思一会儿,道:“谢将军年事已高,突袭蛮人营帐的事,就让荣国公去吧。”   齐睿业起身:“是!”   谢连景虽然不愿意,但是周容雅已经下令,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周容雅和大臣们商量着突袭蛮人营帐的事,齐斐暄就乖乖的坐在谢泽旁边,看着齐睿业和她的两个哥哥。   在亲爹眼前,还真的很有压力啊。齐斐暄暗叹。   那边定好突袭的事,大臣们便告退下去了,谢泽自然也跟着谢云庆离开,齐斐暄看没自己的事,她也想走,却被周容雅叫住。   大概是刚才在外面被雨滴沾湿了头发,周容雅的头发有些湿冷,他道:“阿眠今天就跟着我吧,不要出去了。”   齐斐暄应下,又听周容雅道:“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夜里突袭,倒是能省事儿了。”   的确能省事。齐斐暄看了眼外面的天色,道:“这次若是能够乘胜追击,定然能把蛮人打退!”   “夜里随我去观战吧。”周容雅笑了。   *   马车在路上行驶,行至一村庄才停下来。   楚钦从车上下来,就听到身边给他打伞的察兀儿说:“公子,咱们现在离边关不远,不过想必那皇帝也不会想到我们能在这里!”   有人把马车上的东西搬下来,察兀儿说:“咱们先在这里住下,等大汗打了胜仗,我们就能回去了!”   察兀儿想的好,但是楚钦却知道,即便是打了胜仗,他回去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他的那个父亲重视他,就是因为他在大齐有根基。可是现在他所有的人脉都已经被锦衣卫连根拔起,他又被投入诏狱,还是卢瑁带着人把他救出来。   即便是他回去,怕也不会有什么好处了,   楚钦想到了齐佩芜,他问:“阿芜呢?”   如果齐佩芜的命运真的像上辈子那么好……就好了。楚钦想。   察兀儿回答:“和齐家人在一起。公子,那齐姑娘那副模样,您还……”   剩下的话,被楚钦瞪了一眼咽回去。   楚钦道:“去看看阿芜吧?”   齐佩芜已经被抬到了村庄里的一户人家家里。   这户人家家境殷实,楚钦也是看他们家院子大,才会借宿在他家里。   连日奔波,虽然一直在马车里,但是齐佩芜的身体却越来越差了。   齐宁坐在齐佩芜身边,她身后是张芸秋和齐魏二人。   齐魏恨张芸秋,更恨齐佩芜,可是他知道自己得救是因为齐佩芜,所以也不敢再对齐佩芜怎么样。   齐佩芜已经昏睡了很久,自被从诏狱里救出来开始,齐佩芜就一直昏着。   别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只认为是齐佩芜身体原因,可是齐宁却是清楚这究竟是为什么的。   她一直在给齐佩芜的药里做手脚。齐宁不懂药理,但是她明白只要给齐佩芜煎药时把某种药材稍微添一点或者减一点,齐佩芜就不会好起来。   正巧没有丫鬟,煎药喂药这种事,都是齐宁来。也给了她下手的机会。   齐宁悄悄抬头,看向刚进来的楚钦。   虽说逃跑狼狈,但是楚钦依旧是眉目清朗。   齐宁红了脸颊,再看齐佩芜,她心里暗恨。   凭什么齐佩芜她能够得到楚钦的另眼相待!齐宁咬牙切齿的想,若是她早出生两年,那么被换去国公府的就应该是她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的话,齐宁想,她绝对不会那么蠢的被国公府逐出来!   齐宁心里生气,脸上却是一副担忧的模样,她道:“楚大哥……我姐姐她还是没醒。不知道……”   说到这里,齐宁低下头,抹起了泪水。   楚钦脸色不太好,他咬咬牙,看着床上脸色蜡黄,面容可怖的齐佩芜,半晌,他甩袖离开。   齐宁松了口气。   只要楚钦看不出什么端倪就好。   她看着床上躺着的齐佩芜,脸色阴沉了起来。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齐佩芜醒过来。   齐宁想,若是齐佩芜真的醒了,那她以前打齐佩芜的事,怕就要露馅了。   齐宁转头,看到身后的父母,她咬咬牙道:“爹,娘,我和你们说个事儿。”   屋里寂静了一会儿,齐宁小声把自己的打算说出来,张芸听了,大惊:“你疯了!阿芜是你姐姐,你居然要害你姐姐!”   “娘,我打过她,爹也骂过她。”齐宁道,“等她醒了,记恨我们怎么办?我没想害二姐,我就是想……想要让她醒不过来,等咱家东山再起,再让姐姐醒过来也一样。”   说完又补充一句:“娘,咱家这个样子,二姐醒了也是遭罪,还不如一直昏着呢。”   齐魏黑着脸说:“你懂什么!”   张芸秋被齐魏的态度吓到了,她知道能跟着楚钦是因为齐佩芜的缘故,如果齐魏动手打她,是没人会管的。   再想想齐佩芜对她一家人的态度,张芸秋知道,若是齐佩芜真的醒过来,怕也不会留下他们。   想到这里,张芸秋一咬牙,点头同意了齐宁的话。   院子里,听到这些话的迦帕尔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决定不把这件事告诉楚钦。   反正他都要逃跑了。   迦帕尔想,楚钦不能回去,他可是能回去的。他是另一个部落的王子,没必要跟着楚钦在这里吃苦。   再说了,他还记得那个大齐的锦衣卫指挥使。   那个指挥使可不简单,他是天神的孩子,迦帕尔认准了这一点,所以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大齐人作对。   看着外面细雨蒙蒙,再想想这里离边关已经不远,迦帕尔狠狠心,悄悄的把自己的马牵走,他也不打伞,出了院子就骑马飞奔而去。   *   夜幕降临。   齐睿业带兵,从悄悄打开的城门出去。   齐斐暄站在城头上,看着城墙下逐渐远去的,齐睿业一行人的身影。   周容雅也站在城墙上。他目光深沉,看着远处的蛮人营帐不说话。   半空有雷声响起。齐斐暄仰头去看,没想到却有飞虫飞到到她眼睛里。   齐斐暄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将虫子从眼睛里揉出来。紧接着背后一暖,有人给她披上了衣裳。   是周容雅。周容雅道:“天冷,阿眠该穿厚一点。”   齐斐暄笑笑,谢过周容雅。   周容雅身边的成春多看了齐斐暄一眼,暗暗记下皇上对齐斐暄青眼有加。   齐斐暄披着披风,看着远处。   今天齐睿业突袭蛮人,目的是将蛮人的牛羊放跑,再把他们为数不多的粮草给烧了。   蛮人那边没有可以种的田地,他们多是吃肉,为数不多的粮食也是抢掠去的。如果真的把牛羊放跑,粮食烧毁,蛮人可是撑不了多久的。   牛羊这种活着的动物是不好带着的,不过这次是因为正好在关外,赶着牛羊过来也方便。   齐睿业和蛮人打过不少交道,他知道蛮人放干粮的地方在哪里。   夜里的雨已经停了,只不过乌云还是沉沉压在半空。齐斐暄担忧的往蛮人那边看。   一同在城楼的谢连景道:“齐大人这是为荣国公担心?”   “毕竟打仗不是儿戏。”齐斐暄道,“这次战事一起,就不知多久才能平息了。”   蛮人营帐里,刚回到家的迦帕尔对他的父亲,臣服于艾礼瑟的部落首领窝雷阿说:“爹,我们快些投降大齐吧!天神的孩子在大齐,我们打不赢的!”   “天神的孩子怎么会在大齐?”窝雷阿不信,他拜了拜营帐里的天神像,回头看着迦帕尔,“让你跟着王子,你怎么自己跑回来了?”   “因为我要告诉大家天神的孩子在大齐!”迦帕尔认真道,“爹,那个天神的孩子很厉害的!我们不要打仗了,不然怕是不会有好下场!天神会惩罚我们的!”   窝雷阿不信。在他想来,天神怎么会让自己的孩子变成大齐人?   他道:“行了,你不要说了。先回去换身衣服,吃点东西吧。”   迦帕尔心里着急,但是不敢违抗他爹的命令,只能唉声叹气的离开。   没成想刚出了营帐没多久,迦帕尔就听到一声雷响。   紧接着便是冲天的火光。   迦帕尔吓得不轻,连忙往火光冲天处看去。   有人喊道:“着火了!咱们的口粮都着火了!”   还有人叫:“牛羊也都跑了!快去拦住那些牛羊!”   “再这样下去,咱们非得饿死不可!”迦帕尔耳边是这个声音。   他闻到了空气中的焦糊味,再看天空,天上无数道雷劈下来,仿佛就是专门劈他们一般。   迦帕尔害怕了,他想要劝他的父亲,可他父亲却并不听他的。   迦帕尔没办法,只能自己找了个地方蹲着。   边关城墙上,齐斐暄看着远处劈下来的闪电目瞪口呆。   蛮人的粮仓已经被点燃,他们的牛羊也被放跑了,齐睿业便带着人回来,齐斐暄看着闪电光亮下往回跑的一行人,道:“太好了,看样子没有伤亡。”   齐睿业的人进城后便上了城墙上复命,齐睿业道:“陛下,上苍保佑,我们刚到找到地方,找了火折子点燃粮仓就有雷劈下来,扰乱了蛮人,蛮人以为是打雷才会让粮仓失火,我们便安全回来了。”   齐斐暄一躲闪,避开了齐睿业行礼。周容雅道:“好,如此一来,蛮人的气势就要去掉一半了。”   雷声持续了一会儿,闪电的光亮照过来,晃得齐斐暄眼睛疼。   乌云压下来又开始下起了细细的小雨。   众人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的火光,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蛮人营帐内。   迦帕尔对他的父亲道:“爹,我就说不要得罪大齐人,天神不会让他的孩子吃亏的,咱们再这样下去,就真的要被天神责罚了!”   窝雷阿原本是不信的。   可是外面的情况,由不得他不信。   他跟着艾礼瑟打仗的时间也不短了,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那雷居然就直接把粮仓给劈着了?这要不是有天神示警,怎么会有这种事?   窝雷阿听着外面的叫喊声,说:“可是艾礼瑟肯定不愿意撤兵。他早就在准备攻打大齐。艾礼瑟因为楚钦被大齐人抓住,发了好大的脾气。我若是把这件事和艾礼瑟说,岂不是自己找不痛快?”   迦帕尔说:“那我们怎么办?爹,得罪了天神,比得罪大汗更可怕啊!”   窝雷阿急的挠头。他也害怕得罪天神。可是迦帕尔说的这些根本就不知道真假啊!   迦帕尔想了想,最后说:“爹,不如我们赶紧跑吧,带着咱们的人,快些离开这里!”   窝雷阿想了想说:“若是被艾礼瑟发现………”   “艾礼瑟发现不了了!”迦帕尔说,“接下来天神还不知道怎么惩罚艾礼瑟,他绝对没功夫管我们的事!”   窝雷阿叹口气,说:“我再想想吧。”   离开不是他一个人的事。艾礼瑟脾气暴躁又喜怒无常,他一个不顺心,是真的会把窝雷阿的部族全都处死的。   迦帕尔知道不能勉强,也就只能先退下了。   第二日,迦帕尔是被吵闹声吵醒的。   他爬起来去找到窝雷阿,问:“爹,怎么了?”   窝雷阿愁眉苦脸:“艾礼瑟说要攻城。”   “攻城?”迦帕尔震惊道,“他疯了!”   “没有东西吃了,再留下去也不好。”窝雷阿道,“总不能白来一趟。艾礼瑟的意思,似乎是想要先攻了城再说。”   另一边,齐斐暄看着远处气势汹汹来者不善的蛮人军队,轻轻的挑了眉。   周容雅不在这里,在这里的是谢连景,谢连景指挥着将士们准备防御,齐斐暄自觉自己碍事儿,就躲到了一边。   她看着身边来来往往的人,陷入沉思,开始想关于蛮人的事。   蛮人已经到了城下,蛮人的一个大将,正在用发音不准的大齐官话叫骂。齐斐暄听不懂他说什么,倒是不怎么生气。   可是谢连景却受不了,他暴怒还嘴,那蛮人听不懂谢连景的话,不过从谢连景脸上看出来他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便骂的更厉害。   这两人居然就这么骂起来了……齐斐暄有些无奈。   迦帕尔和窝雷阿两人跟着队伍出来,窝雷阿的箭术极好,他便被艾礼瑟抓来。   艾礼瑟的命令是让窝雷阿射杀大齐重臣,可是窝雷阿想到自己儿子说过的话,怎么都不敢下手。   最终抵不过艾礼瑟的威逼利诱,他咬咬牙拉弓,将弓箭对准了谢连景。   谢连景察觉不对,立刻缩回去。窝雷阿便瞄不准了。   正在这个时候,窝雷阿看到了城墙上探头往外看的齐斐暄。   看这个气度,大概是高官吧。窝雷阿将箭对准了齐斐暄,却被迦帕尔拦住。   迦帕尔说:“爹,这就是我和你说的那个,天神的孩子。”   窝雷阿一惊。他想要放下箭,可艾礼瑟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他也不好放下。   弓箭拉满,窝雷阿正纠结的时候,只听“嘣”的一声,窝雷阿的弓弦,断了。   窝雷阿吓了一跳,紧接着就是心疼,这可是他爹传给他的弓箭!怎么说断弦就断弦呢?   艾礼瑟也惊讶了:“这是怎么回事儿?”   窝雷阿额头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他看看城墙上的齐斐暄,再看看地上的弓弦,心里确定了齐斐暄是天神孩子的事儿。   要不然怎么这么巧,弓箭刚对准齐斐暄,弓弦就断了呢!   窝雷阿开始想怎么跑路了。   艾礼瑟却不给他这个机会。艾礼瑟道:“拿我的弓来!”   就有人把艾礼瑟的弓箭取来,艾礼瑟将弓箭递给窝雷阿,说:“这是我的弓,结实的很,你用它!”   窝雷阿……窝雷阿不敢接啊!   他已经确定了齐斐暄就是天神的孩子还怎么敢对天神的孩子动手? 第160章   但不敢接却又不能不接。   艾礼瑟的弓箭已经递到面前, 窝雷阿颤抖着双手去接, 心里默念天神恕罪。   他实在是不敢伤害那位年轻的高官,实在不行……窝雷阿心里想着, 实在不行的话, 他就将箭射偏。   这样也免得得罪天神。   没成想那把弓到了窝雷阿手里后,还没等窝雷阿拉起来, 弓弦居然又断了。   这次窝雷阿是一点儿心思都不敢有了。   他立刻跪下,叩头道:“大汗!我没那个本事!大汗还是请别人吧!”   艾礼瑟也愣了。他看着自己的弓, 再看看窝雷阿, 似乎察觉到了一点异常。   窝雷阿道:“大汗, 那大齐定有高人,攻城的事, 咱们还是以后再说吧!”   艾礼瑟却说:“不行!已经到了城下, 再退回去, 那岂不是我们怕了他大齐?”   虽说艾礼瑟察觉到了不对,但是他向来自负,再加上有个厉害的爹,所以他也就没想过会打败仗。   但窝雷阿却不敢再跟着艾礼瑟了。他认准了城墙上的齐斐暄是有来历的,故而说什么都不敢再动手。   窝雷阿把断弦的弓箭交还,然后缩到了后面去。   他心里打定了主意, 无论如何都不能再留下去了。   等一会儿退了兵,他绝对要带着自己部落的人逃跑!带来的那些东西都不要了也要跑!   窝雷阿想,他家里祖祖辈辈擅长弓箭,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事!   谁能想到弓弦会断两次呢?窝雷阿实在不敢试第三次了。他有心和艾礼瑟说齐斐暄的来历, 可是艾礼瑟这个人残忍暴虐,和他说了,怕是会引来杀身之祸。   大军中有人看到了窝雷阿的弓弦断了两次,不少人虽然疑惑但是却并不敢多说什么。   城墙上,齐斐暄察觉到一丝杀气,她抬眼,正对上看过来的艾礼瑟。   艾礼瑟骑在马上,被蛮人的军队护在中间。   旁边的谢老将军把齐斐暄拉回去,拍着她的背说:“看见了吗?那个人就是蛮人的大汗,叫艾礼瑟。”   齐斐暄了然:“怪不得他那个样子。”   艾礼瑟似乎是认定了能够打赢这场仗,所以满脸的骄横。他看着那城墙下的大将叫骂了一会儿,便让大将回去,他们开始攻城。   谢连景立刻道:“齐大人后退!让老夫对付这群茹毛饮血的野蛮人!”   那边蛮人举着云梯往城墙下跑,谢连景一边骂着“不知道从哪儿学到大齐人的本事”,一边指挥官兵往下面射箭。   齐斐暄闪身到了不碍事儿的地方,心道哪里学来的本事?   怕应该是蛮人从楚钦那里学来的。   喊杀声起,齐斐暄听着,心里焦急。她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干看着。   可她并没有把刀拿来,眼看着蛮人的云梯搭到了城墙上,蛮人从云梯上爬下来,齐斐暄一咬牙,空手就想要上前。   却被一直跟在她身后的齐六拦住,齐六道:“大人!您快些走,让我来退敌!”   齐斐暄又怎么能真走!她摆手让齐六先去御敌,自己则是抓准机会,一脚踢翻了一个刚从云梯上下来的蛮人,抢过了蛮人手里的刀。   那被踢翻的蛮人爬起来,面目狰狞的想要往齐斐暄这边来,但还没走两步,就被赶过来的秦幼栩一刀砍倒在地。   秦幼栩道:“大人快些离开!这里危险!”   齐斐暄看着地上的献血,深呼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再睁眼时已经是满脸的坚毅。她提刀把离自己最近的蛮人砍倒,对秦幼栩说:“我没事!快些打退蛮人是紧要的!”   说罢,齐斐暄动手开始阻挡蛮人。   跳上城墙的蛮人越来越多,谢连景和谢云庆,以及齐睿业等人都在城墙上抗敌,齐斐暄感觉到自己脸上沾了温热的血,她也来不及擦。   齐寒齐凌两人也都在打仗,齐斐暄听到身后有动静,转了个身去对付另一边的蛮人,没成想却看到了猛然出现的周容雅。   周容雅一身黑衣,手中拿着利剑,一剑将靠近他的蛮人戳了个透心凉。   看到这情形,齐斐暄都快疯了。   不是因为周容雅砍人,而是因为砍人的是周容雅!   齐斐暄连忙冲到周容雅身边,问:“您怎么过来了?!您快走!这里危险!”   “没关系。”虽然处于这种地方,周容雅却还是丝毫不慌乱,他道,“我不会有事的。”   这不是有没有事的问题!虽说是御驾亲征,可皇帝应该是坐镇后方稳定军心的吧!跑到这里来亲自对敌?   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岂不是把大好江山拱手相让?   齐斐暄仰着头,一把拽住周容雅的袖子:“您身边的人呢?”   被拽住的周容雅一愣,低头看着齐斐暄被血溅的脏兮兮的小脸,心中忽然有什么东西蓬勃发芽。   他下意识抬手将靠近齐斐暄的蛮人解决掉,然后才说:“都在这里,你不用担心。”   说罢挡在齐斐暄面前。   齐斐暄愣了下,帮着周容雅抵挡蛮人。   城墙上的云梯被掀下去,很快又有新的搭上来,齐斐暄伸手去推那云梯,还没用力云梯就歪歪的划过去,将旁边的几架梯子也推倒。   云梯上的蛮人发出惨叫。   城墙下,缩在一边装死的窝雷阿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他后退几步,对跟着自己的人说:“把咱们部落的人都叫回来。”   那人吓了一跳:“什么?”   “快点!别问了!”窝雷阿道,“吹号!让他们回来!”   “可是大汗知道了,会生气的……”那人吓得不轻,连声说,“咱们部落的人都在战场上,只有我们吹号,他们也听不到。”   “谁听到算谁吧!”窝雷阿擦了把头上的汗水,“快点!晚了要是出什么事儿,我把你丢去喂狼!”   那人不敢再多说什么,老老实实的去吹了号。   窝雷阿部落的人听到号角声就开始后退,艾礼瑟也听到了动静,他问:“怎么回事?谁吹的号?”   “大汗,听这声音,应该是窝雷阿部落!”有人回答。   看到从前面撤回来的窝雷阿部落的人,艾礼瑟暴怒:“谁下令让窝雷阿撤兵的!他要造反吗!我现在就去砍了他!”   话虽如此,可艾礼瑟却并没有找到窝雷阿。   窝雷阿的人一退,被打的寸步难行的蛮人也都跟着退回来,气的艾礼瑟发狂,可是他又不能把跑回来的人全都治罪。   蛮人退下去,谢连景从城墙上下来,骑上战马道:“不要让蛮人跑了,大家随我上马冲杀!”   说罢让人开了城门,带着大军冲出去。   齐斐暄自然也想要跟着,可是周容雅在,她只能拉住周容雅。   齐斐暄都快哭了,她说:“陛下您千金之躯,可千万不要轻易涉险啊!”   她怎么也想不到周容雅居然会跑出来亲自杀敌。   这也就罢了,她更没想到周容雅居然还想要出去追击蛮人!   齐斐暄很想说一句,皇上您都已经这么大了,就别干那种冲动的事了好不好!   况且周容雅以前也不像是那么冲动的人啊!   周容雅笑了笑,伸手给齐斐暄擦干净脸:“不必担心,我不会有事的。”   难说。齐斐暄心里暗暗的说,上次周容雅还差点被蛮人伤了呢。   周容雅身边的人也都赶过来,他们擦着冷汗,请周容雅回去。   周容雅看着城门的方向,半晌才跟着他们回去。   他的确不是冲动的人。周容雅想。他只不过是……想到了一些事而已。   周容雅看着手上的鲜血,轻轻的叹口气,闭上了眼睛。   齐斐暄看着周容雅走远才放心的骑上马出城。   城外是黄沙满天,几乎每个地方都有血迹和死人,齐斐暄赶到外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骑马立在那里的谢连景。   至于蛮人,却是看不见了。   齐斐暄过去:“谢老将军。怎么不追了?”   “齐大人啊。”谢连景骑马往回走,“蛮人都退下去了,这次他们忽然后退,定是有什么诡计,老夫追了一段路,就没追下去。”   如果这话让窝雷阿听到,他绝对要哭出声的。   哪里有什么诡计,他就是怕死而已!   随着谢老将军回了城,将士关了城门,齐斐暄就听到城楼上有人喊:“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齐斐暄抬头看过去,就见到了天空中一颗巨大的火红色的圆形东西拖着尾巴落下来。   有人喊:“是天上的星星!星星落下来了!”   齐斐暄:???   齐斐暄:!!!   这什么?陨石吗?   而且看这个陨石的方向……她连忙上了城楼,看着那颗巨大的陨石向着艾礼瑟的营地砸过去。   齐斐暄傻眼了。   她似乎的确想过天降陨石的可能性。可是她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会发生!   齐斐暄拍拍额头,看着陨石正正准准的砸进艾礼瑟营地中间。   蛮人营帐顿时大乱。   早就带着族人逃命的窝雷阿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眼,却差点儿从马上跌下来!   他抓紧了缰绳,嘴里念叨着天神勿怪,下定决心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以后就投降大齐,把那个大齐的官员当成真正的天神供奉! 第161章   城楼上。   齐斐暄震惊了, 大齐官兵同样也吓得不轻。   站在齐斐暄身后的风影愣了半天,张张嘴说:“这是……蛮人遭天谴了?”   蛮人营帐已经被陨石砸毁,火焰连成了一整片, 大军死伤惨重, 有逃出去的人也是受伤的居多。   他们哀嚎着逃离营帐, 生怕跑慢了被大火吞噬。   谢连景也跟着上来, 看到城外蛮人营帐的惨状,谢连景直拍城墙:“上天有眼!蛮人遭报应了!来人,去把这件事禀明陛下!我要出城追击蛮人!”   却被他手下副将拦下。   副将道:“将军,城外危险, 还是等等再去吧!蛮人吓成那个样子, 我们过去,怕是他们会反抗的厉害!”   谢连景想想也是, 就对齐斐暄说:“那我们一会儿再去。小齐大人, 咱们一块儿去见皇上?”   齐斐暄点点头:“好。”   城门已经关好, 齐斐暄便跟着谢家人以及齐家人一起去见周容雅。   天降陨石不是小事儿, 很多人都被陨石落下时巨大的声音吓得不轻, 都出来想看看是在怎么回事儿,待知道了是蛮人被天上落下来的陨石砸了, 很多人都念叨着:“上天保佑, 蛮人这回不敢再攻城了。”之类的话。   齐斐暄到了周容雅休息的地方,等太监通禀了之后才和谢连景等人一起进去。   齐睿业也跟着一起,几人身上的战袍都没脱,浑身都是血气, 齐斐暄脸上的血渍甚至都没擦干净。   几人进到殿内,就看到了刚洗漱干净的周容雅。   行礼过后,谢连景道:“陛下,刚才城外忽然落下一块巨石,将蛮人的营帐砸了!现在蛮人正哭天喊地呢!”   “哦?”周容雅微微垂眼,道,“那倒是好事。趁此机会,将蛮人一举打退。”   “自然!”谢连景道,“陛下放心,老夫马上就带人去收拾那群残兵败将!”   周容雅道:“好,诸位将军辛苦,朕……”   说到这里,周容雅看到了齐斐暄的脸,他一皱眉,问:“阿眠?你的脸怎么回事?”   “啊?”齐斐暄摸摸脸颊,指尖传来面具脱落的触感。   她浑身一僵。   她怎么就忘了,这面具遇到水就会脱落!   这下好了!齐斐暄狠狠心,没去管那面具脱落的小角:“陛下不必,担心我!我没事儿的!”   旁边齐凌有些感兴趣:“齐大人,听说你脸上贴着面具?这应该是面具坏了吧?你快些摘下来,省的不方便。”   齐斐暄看了他一眼,心道哥啊哥,你可真是我亲哥!这面具摘下来,怕是要死人的!   齐斐暄想要拒绝,可话还没说出口,齐凌就伸手了:“你这样,怕是会伤了脸。”   说罢手上动作麻利的把齐斐暄的面具撕了下来。   齐斐暄还没来得及反映就被揭了面具,她心里一惊,就听齐凌惊呼一声后退几步:“嗯?”   齐睿业等人也傻眼了。   周容雅倒脸上的表情倒是没有什么变化,但是他的声音还是透出了几分惊讶:“你这?”   周容雅眉毛拧成了一整个:“是你?”   当初齐斐暄进宫找公主的时候,可是见过周容雅的。   见自己的身份已经被发现,齐斐暄只能乖乖行礼请罪:“陛下恕罪!”   齐睿业愣了一会儿,随后道:“阿暄!你怎么在这里?!”   自己女儿女扮男装这么久才被发现,而且还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还跟着一起出来打仗!   齐睿业深呼吸一口气,扶着额头道:“你这孩子……你……”   他转身向周容雅跪下:“陛下,阿暄她做了糊涂事,请陛下恕罪,若要治罪,请陛下治臣的罪!”   欺君之罪是瞒不过去了。齐睿业现在只希望齐斐暄能够好好的,他替齐斐暄顶罪都能行。   齐凌也吓坏了,他看看手上的面具,再看看齐斐暄,眼泪都快下来了:“阿暄对不起,我不知道……”   谢连景也懵了:“什么?小齐大人就是我那没见过面的外孙女?”   齐斐暄回头,露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   就连一向稳重的齐寒都是一脸错愕。   齐斐暄头皮发麻,低下头等死。   那边周容雅却并没有怪罪齐斐暄的意思,他走到齐斐暄面前,弯腰将齐斐暄和齐睿业扶起来:“无妨,阿暄也是出于无奈才会女扮男装。”   这么说着,周容雅心里落下的种子生根发言,似乎一瞬间就长成了一颗参天大树。   他用袖子给齐斐暄擦拉擦脸,道:“当初阿暄刚遇到朕的时候,应该是还在颖欣伯府时。阿暄被张氏为难苛待,没办法了才跑出来的。”   “是。”齐斐暄一头的汗水。   周容雅这个动作,有些暧昧,可是齐斐暄再看周容雅的表情,看到的却是周容雅带着笑意的眼睛。   齐斐暄心头一动,低下头来。   她知道周容雅好看,可没想到周容雅能够这么好看。   “阿暄还救了朕一命呢。”周容雅弯腰,看着齐斐暄的眼睛笑道,“若不是阿暄,朕可就死在蛮人手里了。”   齐斐暄道:“是我该做的。”   周容雅道:“阿暄的气色,可比之前要好多了。”   刚见到周容雅的时候,齐斐暄是在颖欣伯府吃了十几年苦的小可怜,现在齐斐暄是锦衣卫指挥使,气色自然是不一样的。她道:“我离开颖欣伯府后轻松了很多,故而气色好了。”   周容雅又去看齐睿业:“荣国公不必紧张。你和阿暄好好说说话吧。”   齐睿业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齐斐暄,道:“阿暄你……你娘来信,不是说你随着了尘道长一起云游去了吗?”   “我是找师父帮忙。”齐斐暄摸摸鼻子,“不然离开京城太久,我娘会担心的。”   齐斐暄说完又想了想,她现在已经暴露了身份,再在朝中为官,怕是对荣国公府不太好。反正现在蛮人已经大败,她也不用再帮着周容雅,齐斐暄道:“爹,我想辞官。”   齐睿业点点头,看向周容雅,周容雅微笑着说:“阿暄想要走,朕也不强留,只不过,此事等回京之后再说,如何?”   顿了顿,周容雅又问:“阿暄用了假身份,朕派人去查的时候并没有查出什么端倪,这是为何?”   齐斐暄眨眨眼,道:“陛下,这件事就说来话长了。我遇到了一个叫齐眠的人,就借用了他的身份。”   “也是巧了。”周容雅道,“你这样出去,会被看出来,让人去把你的面具拿来,你再回去吧。”   说着就吩咐成春去拿面具。   成春也惊得不轻,不过他可不敢随便往外说,就闭上了嘴只做事儿。   面具很快就拿来,齐斐暄戴上面具,心事重重的告辞离开。   周容雅坐在椅子上,看着齐斐暄离开的背影,沉思良久。   成春见状,上前道:“陛下,齐大人欺君罔上,要不要咱家去叫禁军统领来?”   “不必。”周容雅抬手,“你先退下吧。”   成春不敢多嘴,低头退了下去。周容雅一人坐在那里,闭上眼睛,脑海中全是齐斐暄的脸。   他连忙摇摇头,忘记齐斐暄的样子。   其实之前齐斐暄救他的时候,周容雅就有预感,他觉得齐斐暄不像是男孩子。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齐斐暄脸色蜡黄身形瘦弱,不少穷人家孩子长的的确是齐斐暄那个样子。   再加上周容雅并没有接触过异性,他就算觉得哪里不对,也只会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之前他觉得齐斐暄身上有种莫名的,不属于男人的可爱,可旁人都没看出来,他就只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他自小做了那么多决定,解决掉了那么多想要害他的人,他的感觉从未出过错,周容雅当时想,他不可能一辈子都是正确的,错一次也正常。   所以他就没多想。   现在看来,他的感觉是真的对了。   周容雅捂住胸口,想着齐斐暄的事。齐斐暄的女儿身被发现了,她肯定很慌乱。   自从知道他是谁后,齐斐暄只把他当皇帝看,周容雅是知道的。   想到这个,周容雅就莫名气闷。   不知道这是为何。周容雅叹口气。   正在这个时候,刚退下去的成春又折返回来,他说:“陛下,忍冬回来了。”   “让他进来。”周容雅摁着额头,闭眼说。   忍冬从外面进来,第一句话就是:“陛下,找到了楚钦的行踪。”   “哦?”周容雅挑眉,“他在哪儿?”   “在离这里不远的一个农庄里。”忍冬道,“还有颖欣伯府一家人。”   “怎么发现的他们?”   “说来也奇怪,我们原本没想到楚钦会在那里的,但今天不知为何,我们竟然迷路了,走到那个村子里,正从那村里大户人家院子里看见楚钦的身影!”忍冬说完,又问,“陛下,要把他们抓来吗?”   按说忍冬他们都是难得的高手,迷路这种事不该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可今天就莫名发生了!   “不必。”周容雅冷笑一声,“卢瑁也在那里?”   忍冬点头:“回陛下,卢瑁也在。”   “那就好。你过来,去……”周容雅吩咐了忍冬几句。   忍冬领命而去。 第162章   小农庄内, 有人慌乱的冲进来:“公子, 迦帕尔他失踪了!”   “失踪了?”楚钦皱眉。   “大概是回去了吧。”卢瑁端起茶喝了一口,“他也是部落首领的孩子, 看他那个样子, 估计早就不想伺候你了。”   楚钦皱眉:“这个迦帕尔!”   “你急什么?”卢瑁慢悠悠的说,“迦帕尔帮不上你,让他回去反而好点。现在你该做的,就是要……”   话没说完, 就被外面跑进来的人打断。   那人慌乱道:“公子!公子,不好了!”   楚钦一皱眉:“怎么了!好好说!”   那人就道:“公子, 我……我听到消息, 大汗……败了。”   “败了?”楚钦不信, “别胡说!大汗领了十万大军,怎么可能败得这么快?”   “是真的, 公子, 听人说天上落下了巨石,砸入了营地里……大汗生死不明,您要回去看看吗?”   如果艾礼瑟真的死了, 那楚钦是绝对要回去的。   他要回去争权。   艾礼瑟不知楚钦一个儿子,再加上楚钦的母亲是大齐人,晋王死后, 楚钦在蛮人那里就没什么存在感了,也就是他到了大齐这些年,艾礼瑟才正眼看他。   如果不回去, 艾礼瑟的那些儿子……楚钦咬咬牙,他已经失去了大齐的地位和人脉,绝对不能再失去蛮人那里的地位了!   楚钦道:“准备回去!”   他走出屋子,看了眼齐魏一家人所在的那间房子,最终下定决心:“让齐家人留在这里等我。等事情落定,我会派人来接他们。”   齐佩芜这种情况,他是绝对不能带齐佩芜回去的。更别提对他毫无帮助还会给他拖后腿的齐魏等人。   虽然前世齐佩芜的命好,但这一世,楚钦却并没有感觉到齐佩芜有什么命好的迹象。   如果她的命真的那么好,她的身世怕就不会被发现了。   楚钦心里想着事情,骑马离开了农庄。   留下了齐魏一家人,齐宁捧着碗,从厨房里出来,看着楚钦离去的背影,等楚钦走远,她把手里乘着药的碗扔到了地上。   齐魏也出来,从怀里拿出偷偷从这户人家柜子上摸下来的鼠药递给齐宁,又对齐宁说:“快点,趁这个机会。”   齐宁点点头,跑去了齐佩芜的房间里。   这户人家有些家底,家里有存粮,就容易闹老鼠,他们备好了鼠药在家里,却不想被齐魏摸来当做害人的东西。   齐宁把鼠药撒进杯子里,然后端着杯子去喂齐佩芜喝水。   齐佩芜昏迷不醒,自然也就把那些水咽了下去。   齐宁哆嗦着站在齐佩芜身边,和齐魏一起,看着齐佩芜的面色渐渐发白。   半晌,齐佩芜剧烈的咳嗽,她从昏沉中醒来,睁眼就觉得腹部一阵绞痛。齐佩芜缩成一团,看着年少站着的,面无表情的二人,心里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齐佩芜想要骂齐宁,想要骂齐魏,可是她腹痛难忍,根本说不出话来,只能捂着肚子,不甘的瞪大眼睛看着齐宁。   吓得齐宁躲到了外面。   齐魏骂到:“呸!死丫头临死了还瞪我!”   齐佩芜眼前渐渐看不见东西,她剧烈的挣扎起来,从床上跌到了地上,最终从嘴里突出一口鲜血,眼睛却没有闭上。   齐魏看着齐佩芜的惨状,后退两步,把齐宁叫来:“去和你娘说,来给她整理后事。”   齐宁看了眼地上的齐佩芜,吓得脸色发白,转身去找张芸秋。   她的腿受过伤,本来就没好透,平时看着像正常人,走路一急就跛着脚。看的齐魏满心烦躁。   得意齐佩芜死了,张芸秋的哭喊声从另一头的房内传出来。不多时,张芸秋哭着来替齐佩芜收尸。   楚钦临走时给齐家人留下了不少银子,但是在张芸秋看来,这些银子还是太少了。   她以前是颖欣伯府的夫人,手里又有秦家的家财,虽然颖欣伯府破落下去了,但好歹也没少了她的吃穿。   现在却要拿着原先看不上的一笔银子,给她的女儿置办后事。   张芸秋哭着说:“好一点的棺木都要几十两银子,楚钦只留下了一百两,要怎么给阿芜办后事!”   “你可省着点花!咱们就剩下一百两了,都给那死丫头置办了,咱们怎么办!”齐魏对齐佩芜这个既没在他身边长大,又没叫过他一声爹的女儿没有一点感情,他摆摆手道,“赶紧裹了席子扔荒地上去!别叫人家看见了!”   张芸秋心里不忍,可是齐魏已经发话,她不敢再反抗齐魏,只能扯了床上的席子把齐佩芜裹起来,又拖着齐佩芜往外走。   正是白天,这户人家没有孩子,家里大人都下地干活儿去了,所以齐宁齐魏才敢大天白日的干出毒死齐佩芜的事儿来。   席子里的齐佩芜不甘的瞪着眼睛,张芸秋拖着席子,一边哭一边唠唠叨叨的说自己如何命苦。   齐魏看她动作太慢,怕被路过的人发现,就上去帮忙。   村子后面就是荒山,这里经常有野兽出没,一般不会有什么人来,齐魏和张芸秋将齐佩芜丢在荒山上,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听到了身后野兽的呼气声。   齐魏回过头,就看到了丛林间跳出来的一只吊睛白额猛虎。   张芸秋双腿一软,瘫软到了地上。   猛虎低吼一声,齐魏脸色发白,后退几步想要跑,却被猛虎窜上来咬住喉咙,还未来得及张嘴就气绝身亡。   张芸秋这才反应过来,她从地上爬起来,连滚带爬的往回跑。那猛虎只顾着吃人,却根本没有在意张芸秋。   张芸秋跑回了村子里,她收拾东西拉着齐宁想要离开的时候,正遇到了前来抓她的官兵。   官兵可不管什么怜香惜玉,他们抓住张芸秋和齐宁,把两个人往边关带。   另一边,绕了远路的楚钦终于赶到蛮人营帐的位置。   一心赶路的楚钦却没有注意到,他带着的人已经被路上忽然出现的黑衣人替换了。   黑衣人贴上面具,换上楚钦手下人的衣服,骑马随着楚钦走。   一行人到了营帐,看到的就是乱成一团的蛮人大军。   陨石极大,楚钦赶到的时候闻到了一股什么东西被烧焦的臭味儿,他强忍着往前走,抓住一个蛮人问:“大汗呢?”   “楚钦王子!”那蛮人惶恐的跪下,“王子,大汗受伤了,正在治伤!”   “那我的兄弟们呢?”楚钦又问。   蛮人连忙道:“其他的王子们,我都没见到,我们正在救……”   没见到,那就是凶多吉少了。楚钦放下了心里的石头,准备要去看看艾礼瑟。   这种父子相见的局面,卢瑁自然不会去凑热闹,他找了个清静些的地方坐下,就有扮成楚钦手下人的黑衣人凑过来递给他一个水囊:“卢大人渴了吗?”   卢瑁看了他一眼,接过水喝了一口。   那人继续道:“我们王子可是要当大汗的。卢大人你跟着我们王子,以后肯定能有一番事业。”   卢瑁没说话,那人笑着说:“我们王子可是有晋王留下的家财!王子他……”   “晋王?”听到这两个字,卢瑁眉头一跳,“你说晋王?他为什么给你们王子留下家财?”   那人奇怪的看了卢瑁一眼,道:“我们王子是晋王的外孙,当初夫人嫁给大汗,可是带了不少东西。”   当初的事情,知道的人并不多。楚钦和晋王的关系也不为人知。   卢瑁也不知道当初的事,他只以为楚钦的母亲是被蛮人掳走,却从来都没想到过楚钦是晋王后代的可能性!   卢瑁一凛,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那人骄傲的摇头晃脑,“当初晋王举义旗,怕家里人遭殃,就把我们夫人嫁来了这里,后来晋王没了,晋王手下的人逃来这里,我们王子受他们教导,就去了大齐。”   卢瑁脸色变了变。   他虽然造反了,但是对于十几年前也曾造反过的晋王,是没什么好感的。   他的父母就死在那场叛乱里。   后来先帝找了一对夫妻,将他养在那夫妻家中,卢瑁虽然没受什么苦,但是他那个时候也懂事了,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些年来,他的日子并不好过。   他的吃穿住行都是一般人比不了的,可他的父母已经没有了,他就算过再好的日子,又有什么用?   卢瑁性格偏激,也有小时候那些经历的原因。   现在……卢瑁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他居然在帮仇人的子孙?   那楚钦的手下又说:“卢大人您不知道,我们王子的外公晋王殿下,作战甚是英勇!当初有个和您一样姓卢的文官,那是宁死不降,我们晋王殿下亲手斩断了那人的脖颈!”   这话说的驴唇不对马嘴,砍文官的头和作战英勇可没什么关系。   但这话是说给卢瑁听的,也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   果然卢瑁听后猛然站起来:“你说的可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卢大人若是不信,可以去看看王子随身带着的玉佩,那就是晋王专门求来给王子保平安的!”那人做出一副不明所以的模样,“大人?”   卢瑁咬咬牙,从嘴里说出一句:“你没事做了吗?忙你的去。”   那人打个哆嗦,装作灰溜溜的走了。   走出蛮人营地,那人换了个表情,他往后看了一眼,冷笑一声对前来接应他的人说:“盯紧卢瑁。”   那接应的答应下来。   蛮人营帐内,去看完艾礼瑟的楚钦来到了刚腾出来的帐篷里。   这个帐篷是特意给他腾出来的,楚钦在帐篷里坐着,对身边人道:“大哥他们都死了?”   “是的。”那人回答说,“当时……大王子他们就在营帐里,那块石头落下来,大王子和其他的王子都没能躲过去。”   楚钦眼睛一亮。   他的兄弟们,能够打仗的几乎都被艾礼瑟带来了这里,没想到却被天降陨石砸死了,现在已经长大成人的,就只剩下他了。   接下来大汗的位置……楚钦勾起唇角。   卢瑁从外面进来:“楚公子。”   他的脸色不太好看,楚钦起身问:“怎么了?”   卢瑁低头看到楚钦身上带着的玉佩,问:“晋王是你外祖父?”   楚钦一愣:“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有些事情需要问清楚。”卢瑁道,“先让你的人出去。”   楚钦没多想,摆手让他的人离开,就听卢瑁说:“你的母亲是晋王的女儿?”   “没错。”楚钦点头,“当初我外祖父想要起兵,奈何实力不济,于是将我娘嫁给了艾礼瑟……也就是我爹。”   楚钦说:“外祖父得到了我爹的帮助,这才得以举兵。”   “原来如此……”卢瑁点点头,“原来如此。”   原来害死他父母的人,真的和楚钦有关系。   卢瑁和晋王有血海深仇,可现在居然在帮着晋王的后代做事!   卢瑁脑子“嗡”的一声,责怪自己之前怎么没看清楚。   不过现在看清楚也不晚。卢瑁看着对他没什么防备的楚钦,他走到楚钦身边,利落的抽出刀来,向着楚钦砍去。   守在营帐外的人就听到里面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紧接着就是营帐上映出来的鲜血。   他们想要进去看看出了什么事儿,可还没靠近,那营帐里就窜出火光来。   周围好容易安静下来的蛮人早被陨石带来的火吓破了胆,现在看到火光,他们慌不择路的四处奔逃起来。   将楚钦的人也冲散了。   营帐内,卢瑁看着倒在地上一脸不可置信表情的楚钦,说:“我爹娘,就是被你外祖父害死的。”   说罢举起刀,冲着楚钦的脖子砍下去。   刀落,鲜血喷涌而出,伴随着楚钦的人头落地。   卢瑁也不跑,他坐在营帐内,任由大火将自己和楚钦的尸体吞噬。   外面监视的人见状,也都离开,回到了大齐。   *   城内,周容雅坐在书桌前,听着忍冬将楚钦的事都说出来。   “卢瑁也死了?”周容雅问。   “回皇上,是,卢瑁他没有从营帐里出来。”忍冬说,“大火过后,蛮人从废墟里找到了他们的尸体。”   周容雅点点头:“蛮人失去了首领,必定大乱,告诉谢将军,一鼓作气将蛮人打到再也不敢回来!”   忍冬应是。   那边成春进来道:“陛下,荣国公求见。”   “荣国公?”周容雅挑眉,“请他进来。”   齐睿业进到书房内,跪下道:“陛下,蛮人窝雷阿部落来投降了。”   “平身。”周容雅问,“怎么回事?”   “窝雷阿他说大齐有神人相助。”齐睿业道,“他之前撤兵,也是怕遭天谴。”   “窝雷阿?”齐睿业想了想,“倒是跑得快。知道风向哪边吹。他现在在哪里?”   “窝雷阿部落的人都在城外,只有窝雷阿和他的几个随从跟进来了。臣把他们安排到了客栈里。”   “那好,让礼部负责窝雷阿投降的事宜。”周容雅说完,沉默了一会儿,问,“阿暄怎么样了?”   齐睿业一愣:“阿暄她……很好。”   齐斐暄是女孩子又有欺君这种罪,被皇帝挂念上可不好。   没想到周容雅只问了一句就不再说别的,他将齐魏和楚钦的下场告知了齐睿业,才说:“荣国公下去吧。”   更加摸不着头脑的齐睿业退下,回去后就和齐斐暄说了几句楚钦和齐魏一家人的下场,又说告诉齐斐暄,让她以后尽量离周容雅远点!   齐斐暄听了哭笑不得:“爹,实不相瞒,我想要辞官。”   现在蛮人已经败了,估计近几十年他们是翻不出什么浪花儿来了。齐斐暄的身份又被发现了,她辞官反而好。   齐睿业点头同意:“也好,辞官在家里最好,如果你不想嫁人,爹爹就养你一辈子!”   齐睿业是知道京城那些纨绔子弟都什么模样的。若是齐斐暄没有女扮男装出门为官,他还能让齐斐暄嫁人。可齐斐暄已经出门见识过世面了。齐睿业觉得,那些纨绔膏粱是配不上齐斐暄的。   齐斐暄点点头:“谢谢爹。”   她手里有产业,完全用不着齐睿业养,可是这也是齐睿业的一片慈父心。齐斐暄也就没拒绝。   齐睿业教齐斐暄写好了辞职的奏折,齐斐暄决定明日就交上去。   至于齐佩芜他们……   齐斐暄是真没想到齐佩芜居然会被她的亲妹妹下毒。   皇帝的人没有管齐佩芜的尸体,估计现在齐佩芜的尸身也被野兽吃了,而楚钦,是被发现了事情真相的卢瑁给杀了。   毕竟是血海深仇,卢瑁又怎么能忍呢?齐斐暄叹口气,原书男女主就这么死了,接下来,所有的事情都不会按照原书发展了。   或者说自从她穿越过来之后,就没有一件事是按照剧情发展的。   齐斐暄也不用怕荣国公府家破人亡了。再加上蛮人那种情况,再也威胁不到大齐,齐斐暄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第二日,齐斐暄将辞官的奏折递上去,周容雅特意召见了齐斐暄。   书房内,周容雅道:“阿暄想现在辞官?”   “是。”齐斐暄道,“陛下,我……锦衣卫指挥使这个位置,应该给更厉害的人坐。”   古代这么封建的地方,齐斐暄疯了才会继续当指挥使呢。   谁不知道指挥使得罪的人多?她真当了,万一被仇家抓住什么小辫子,估计荣国公都保不住她!   齐斐暄说完,老老实实的站在那里。   周容雅道:“也不是不可,只不过这下任指挥使的人选,阿暄可有什么觉得合适的人?”   “陛下,我觉得韩云观就很合适。”齐斐暄连忙说,“韩云观的伤应该快好了,等他好了,让他来做锦衣卫指挥使也是一样的。”   韩云观从小和周容雅一起长大,锦衣卫指挥使这种官职,让韩云观来做是最合适不过的。   周容雅点点头:“好。”   他问:“你就没什么想要说的?”   “我……陛下是指?”齐斐暄问。   周容雅看着齐斐暄,半晌一双丹凤眼眨了眨,居然带了几分……可爱?!   齐斐暄强忍着才没有后退。她是病了吗?居然会觉得周容雅可爱?   简直是疯了。齐斐暄低着头,不敢再看周容雅的眼睛。   周容雅笑了笑:“阿暄不要害怕。朕只是问问而已。”   他起身走到齐斐暄面前:“你没有想说的,朕有想说的。”   齐斐暄硬着头皮,心道周容雅该不会要治她的罪了吧?   却没想到周容雅说:“阿暄可有心悦的人?”   齐斐暄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再也忍不住,后退好几步:“没没没……”   她能有什么喜欢的人!她只顾着想办法让自己活命了!   周容雅有几分失望:“是吗……”   他想了想,对成春道:“去将那玉匣拿来。”   成春心里感慨,乖乖的拿来了一个玉匣。   周容雅把玉匣塞给齐斐暄:“给你了。你下去吧。”   齐斐暄:“???”   齐斐暄:“谢陛下,臣告退。”   抱着玉匣离开书房的时候,齐斐暄听到成春说:“陛下,那可是先皇后留给您的……”   先皇后,就是周容雅的母亲。   齐斐暄顿时觉得手里的玉匣极为沉重。   回到家中齐斐暄打开了玉匣,发现里面是一对玉镯子。那玉极为温润,通体无瑕,就连齐斐暄这种不懂玉的,都能一眼看出来这不是凡物。   正巧遇齐凌过来,他看见齐斐暄把玩手镯,便问:“阿暄,这镯子是谁给你的?”   凭着为人兄长特有的预感,齐凌觉得这肯定是哪个坏小子觉得他妹妹好看,所以给他妹妹镯子,想要骗他妹妹!   要是让他知道是谁,齐凌冷哼一声想,他非得把那人的退给……   “是陛下赐的。”齐斐暄将镯子放好,说,“哥哥,我听说这镯子是先皇后留给陛下的?”   刚想着把送手镯的人暴打一顿的齐凌:“……嗯,啊,是这样……”   原来是皇帝送的!齐凌有种无力感。   那皇帝对自家妹妹心存不轨怎么办?齐凌开始认真思考把妹妹藏起来的可能性。   谁不知道后宫争斗的厉害?!他妹妹进了宫里,受了委屈可怎么办!   虽然皇帝的后宫目前没什么人……   齐凌看了眼那镯子,道:“先皇后给陛下留下的东西很多,陛下又不戴镯子,他身边没有女孩儿,把镯子赐给你也是正常。”   齐斐暄这才了然:“原来如此。是我想多了。”   不!你没想多!齐凌心里喊到,在大齐,男子送女子手镯就是想和这女子过一辈子啊!   不过齐斐暄不知道也挺好……齐凌心想,省得齐斐暄被周容雅拐跑。   平心而论,周容雅长得好看地位尊崇,他想娶齐斐暄,也算是好事。   可问题就出在周容雅地位太尊崇了。   齐凌心里不愿意让自己妹妹受委屈。   但是看着齐斐暄那什么都不懂的模样,齐凌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叹口气。   和齐斐暄说了几句话后,齐凌才离开。   天很快就黑下来,齐斐暄吃过晚饭,洗漱过后上床睡觉。   却在梦里看到了似笑非笑盯着自己的周容雅。   齐斐暄被周容雅看的难受,正想问周容雅究竟要做什么的时候,周容雅却不见了。   然后又换了个场景,是周容雅问她:“阿暄,你可心悦朕?”   心!悦!朕!齐斐暄被这几句话吓得一个激灵爬起来。   外面守夜的齐六忙问:“公子您没事儿吧!”   “没事。”齐斐暄抹了把脸,“不用担心。”   她赤脚从床上下来,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喝。又强行让自己冷静。   她都做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梦!齐斐暄心想,她怎么就能到周容雅问她这个?   周容雅是这种满脑子情情爱爱的人吗?   估计赐她镯子,也是随手赐的吧。齐斐暄安慰自己不要多想。   她静了静心,躺回床上继续睡觉。   *   蛮人已经大败,而窝雷阿又投降了,战事已经尘埃落定,大军便开始班师回朝。   周容雅自然也是要回去的。齐斐暄跟在父兄身后,谢泽和谢云庆也时不时过来和齐斐暄说话。   谢连景则是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不过谢云庆父子过来,有一半是因为谢连景让他们和齐斐暄说话。   齐斐暄一路也不无聊,只不过到了中午,吃过饭后,成春就过来说:“齐大人,陛下传您过去。”   “在下已经辞官,当不得大人了。”齐斐暄笑了笑,跟着成春走。   齐斐暄一走,齐凌问齐睿业:“爹皇上是不是喜欢妹妹?”   齐睿业一皱眉:“别乱说!”   自己心里也没了底。   齐斐暄到了周容雅的马车上。周容雅拿起茶杯,亲自给齐斐暄倒了一杯茶。   齐斐暄接过茶喝了一口然后才问:“不知陛下叫我来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周容雅看了齐斐暄一眼移开目光,“阿暄今年也有十六了,可有想过嫁人?”   问这话的时候,周容雅耳朵泛起了一层红色。   齐斐暄没注意,她只是说:“没有。实不相瞒,陛下,我……我不想嫁人。”   周容雅眼角一跳:“为何?”   “我不想被束缚于后院。”齐斐暄叹口气道,“陛下,我已经见过后院之外的景色,不想再被困在深宅大院里。”   “原来是因为这个。”周容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道,“那如果有个人,他不会把你困在后……后院,也不会给你太多的束缚那你愿不愿意嫁?”   “那……我倒是可以考虑。”齐斐暄歪歪头,看向周容雅,“陛下知道有这个人?”   歪头的动作在周容雅看来实在是可爱,他转过脸去,摁住自己心口,强忍着才没失态:“嗯。”   “那自然最好不过。”齐斐暄说,“但这种人可遇不可求。”   周容雅点点头:“所以如果真的遇到一个,就快些嫁了吧。”   齐斐暄有些奇怪:“陛下您今天似乎有点不对劲儿。”   守在齐斐暄旁边的成春眼观鼻鼻观心,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其实心里已经为周容雅哀嚎了。   齐姑娘哎!陛下什么意思您还没看出来啊?   他这个六根清净的太监都懂了!   成春甚至怀疑齐斐暄故意装傻了。   他叹口气,偷偷看了眼周容雅,发现周容雅虽然面色平静,但是脖颈和耳朵还有脸颊早已经红透了。   偏齐斐暄还没反应出来究竟是为什么,齐斐暄还问:“陛下您的脸好红啊。是不舒服吗?”   周容雅轻咳一声:“不是。”   “那是透不过气来?”齐斐暄问,“要不要将车帘掀开?”   “不用。”周容雅说,“阿暄,你……”   他看着齐斐暄道,半晌叹口气,将齐斐暄面前杯子里的水倒满:“罢了。阿暄喝茶。”   齐斐暄端起杯子乖乖喝水。   周容雅就这么看着她,看了会儿周容雅掀开车帘往外看。   他怕在看下去自己忍不住伸手去捏齐斐暄的脸。   也没旁的事儿,就没有留着齐斐暄的借口了,周容雅就让齐斐暄回去了。   齐斐暄原以为周容雅只是让她过去一次,没成想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周容雅又叫齐斐暄去了。   齐斐暄无奈,上马车之后问:“陛下?可有事?”   周容雅放下了手里的奏折,说:“倒也没什么事。只是一个人用膳总有些孤单,所以叫了阿暄来。”   孤单……摆菜的成春有些无奈的想,陛下啊,您都自己一个人吃了这么多年的饭了,现在才想起来孤单?   成春觉得,再这样下去,怕是齐斐暄要觉得周容雅是找她事儿了。   齐斐暄倒没想那么多,她道:“多谢陛下厚爱。”   周容雅示意她坐下,齐斐暄就坐到了周容雅对面。成春摆好饭菜,两人开始吃饭。   两人吃饭都很快,马车中一时寂静无声。齐斐暄吃完饭将碗筷放下,喝了口茶,看着周容雅。   周容雅道:“阿暄一向聪明,朕叫你来,也是有事要问问你。”   齐斐暄道:“陛下请讲。”   “窝雷阿部落投降,朕下令将他们带到京城去,可是总不能一直把窝雷阿留在京中,阿暄有什么好办法吗?”周容雅问。   其实他心里有办法,但是……为了找话说,周容雅只能把自己当傻子。   齐斐暄摸摸下巴:“这个简单,给窝雷阿个封号,让他岁岁称臣,年年纳贡,不就好了?”   说完又道:“还可以用窝雷阿抗击艾礼瑟余部!我听说艾礼瑟部落的王子们都死的差不多了,估计剩下的那些也是残兵败将,抵抗不了窝雷阿部落。”   “是个好主意。”周容雅道,“朕也是这么想的。”   你是这么想的你还问我?齐斐暄看了周容雅一眼,只见周容雅一脸严肃,只以为自己想多了。   她道:“陛下,若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退了?”   周容雅不想让齐斐暄离开,他道:“阿暄帮朕看奏折吧。”   说实话,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齐斐暄很想上去摸摸周容雅的额头,想看看周容雅是不是发烧了或者生病了。   要不然干出来让她帮忙看奏折的事儿?   身为一个皇帝,这么没脑子真的好吗?   果然后面听到周容雅继续说:“帮朕提提建议。朕一个人,太累了。”   这句话被周容雅说的委屈巴巴的,齐斐暄看着周容雅的脸,心里一软,答应下来。   成春暗暗叹气,心道虽然皇上是个几岁就登基,登基后暗中弄死了所有想害他的人,又励精图治让大齐国泰民安的明君,但一遇到喜欢的人,照样分不清东南西北。   这样是不好的啊。成春想到前朝的那些亡国之君,打了个哆嗦。   他一定要抽空提醒皇上!   千万不要学那些色令智昏的昏君啊!   齐斐暄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一直到天色黑下来,该歇息的时候才回去。   回去后就看到了在外面踱步的齐睿业和齐凌。   齐寒也在,只不过齐寒比较稳重些,没有像齐凌一样四处张望来回转圈。   见齐斐暄回去,齐睿业松了一口气:“阿暄回来了?快些去休息吧。天晚了,明天还要继续赶路呢。”   齐斐暄知道这是父兄担心自己,她心中一暖,答应下来,之后便去歇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里,齐斐暄几乎每天都被周容雅喊去马车上。   用的理由无非就是那几个,什么帮着周容雅看奏折出出主意啦、周容雅想和齐斐暄聊天解闷啦之类的,一直到快回到京城的时候,齐斐暄迎着成春那亲切又崇敬的眼神,某个猜想浮上心头。   ……周容雅,不会喜欢她吧?   怎么可能!想到这个,齐斐暄就摇摇头让自己别想多了。   周容雅是九五至尊,他怎么可能随便喜欢别人?   一定是假的,是她想多了,对,就是这样。齐斐暄拍拍自己因为胡思乱想而有些发红的脸,她上了马车,对周容雅道:“陛下,我来了。”   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齐斐暄和周容雅也更加熟悉了几分。   周容雅点点头:“快要到京城了,阿暄要回国公府了吗?”   “嗯。”齐斐暄道,“再不回去,我娘就该担心我了。”   “这样啊。”周容雅又问,“阿暄将来有什么打算?” 第163章   将来有什么打算吗?齐斐暄低头想了想, 回答:“走一步看一步吧。我想跟着师父出去云游。四处去看看也是好的。”   周容雅顿了顿,点头说:“嗯。是挺好的。”   马车里沉默下来,齐斐暄和周容雅没说话,马车里一时寂静。   半晌, 齐斐暄觉得什么都不说有点尴尬, 才道:“快要到京城了,不知道韩云观他怎么样了。”   韩云观受了伤,周容雅出征的时候就没有带着他, 这么长时间过去了, 也不知道韩云观的情况怎么样了。   以大长公主府的权势和家财, 想必韩云观也不会有什么事。   周容雅才说:“之前公主府给朕送过消息, 韩云观的伤已经大好, 现在能下地了。”   齐斐暄点点头:“那就好。”   古代医学不发达, 韩云观那么重的伤, 要是放在普通人身上,估计就是等死了。   好在他是大长公主的儿子。   周容雅抬起头,盯着齐斐暄看了好一会儿, 看的齐斐暄浑身发毛, 周容雅才说:“等回去后, 阿暄要不要去看看崇安?崇安一直很想你。”   崇安公主性格活泼。虽然初见时给人感觉端庄, 但是相处久了就能发现,崇安公主其实是个很活泼的小孩子。   齐斐暄很喜欢崇安公主,听到周容雅说让她去看崇安,齐斐暄点头:“好啊。”   周容雅笑了笑, 低头继续看奏折。   时间已经到了晌午,齐斐暄照常留在周容雅这里吃过午饭,然后才回了自家马车里。   浩浩荡荡的队伍很快就到了京城外。   入京的时候,京城百姓皆在路旁围观,周容雅的车驾过去的时候,百姓们都跪下来,等周容雅走远,百姓才都站起来。   归顺大齐的窝雷阿也在队伍里,他看着路边百姓,再想想自己部落的臣民,深深的叹了口气。   幸亏没有接着打下去!大齐国力强盛,打下去对他们可没好处。   齐斐暄也骑在马上,不时有胆子大的小姑娘把手绢扔到齐斐暄身上,齐斐暄无奈的笑。知道内情的齐凌一脸惋惜的看着齐斐暄:“阿暄,京城里不知多少女儿家要心碎了。”   齐斐暄只是笑着。   回京之后的事情很多,众人跟着去了皇宫内,众人论功行赏,不少人加官进爵,但是齐斐暄却是得了赏赐,并没有官爵。   跟着齐斐暄的锦衣卫自然是有不平的,冯章就问:“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儿?为何……为何会这样?”   冯章也得了不少赏赐,他以为齐斐暄能够有更多的荣耀加身,却没想到加官进爵的人里没有齐斐暄。   冯章有些不平。   齐斐暄笑了笑:“没事儿,这是我自己要求的。我已经辞官了,还要什么官爵。”   “辞官?”冯章瞪大眼睛,“大人!”   虽说齐斐暄年纪小,这个锦衣卫指挥使又没当多久,但是冯章还是很钦佩齐斐暄这个上司的。   冯章不舍道:“大人这是何故?这好好的,为何要辞官?”   齐斐暄当然不能说实话,她只说:“我有些私事要解决。以后我们有缘再见吧。”   宫宴散后,齐斐暄被周容雅留了下来。   众臣都离了宫中,回家去了。成春带着齐斐暄到了周容雅的宫殿内。   “成公公,陛下召见我是有什么要事吗?”   成春心里叹口气,看着齐斐暄,有些惆怅道:“齐大人啊,您就没感觉到什么吗?”   “什么?”齐斐暄懵了,“感觉到什么?”   她并不笨,可是就是听不懂成春的话。   成春摇摇头:“齐大人,我们皇上他……”   “成春!”周容雅出来,瞪了他一眼,“下去吧。”   成春无奈的退下。周容雅才说:“阿暄,你的事,崇安她也知道了,你要见见她吗?”   “崇安公主?”齐斐暄眼睛一亮,“好呀。我很久没见到过崇安公主了。”   至于崇安公主是怎么知道的……齐斐暄可不敢要求皇家替她保守秘密。   周容雅不追究她的欺君之罪,她就谢天谢地了。   周容雅就让人去请崇安公主来。大殿内只剩下了齐斐暄和周容雅两个人,周容雅看着站立在殿中的齐斐暄,唇角微勾,他想要和齐斐暄说些话,却总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最终,满心纠结的周容雅只吐出一句:“阿暄觉得朕是什么样的人?”   齐斐暄一愣,心说她难道敢说周容雅的坏话吗?   她不敢啊!再说了,周容雅也的确是个很好的人。齐斐暄便说:“陛下,您是个好人。”   周容雅脸上浮现出笑容:“那阿暄,如果……”   “皇兄!”周容雅的话没说完,崇安从殿外进来,“阿暄来了吗?她在哪儿?”   看见殿内站着的齐斐暄,崇安公主停下脚步:“你?你好眼熟啊。”   “公主。”齐斐暄也不再掩盖自己的声音,她道,“好久不见。”   “啊……阿暄!”崇安眼睛亮了,“你带了面具?”   周容雅叹口气,失落的说:“崇安,你越来越不稳重了。”   “那又怎么样!反正我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崇安公主冲周容雅吐吐舌头,“不像皇兄,都没人要!”   周容雅瞪了崇安公主一眼,崇安公主缩缩脖子,转头看齐斐暄。她眼睛一转,坏笑着说:“阿暄,你是女孩子,你有没有想过以后成亲的事呀?”   装作不在意的周容雅竖起耳朵。   齐斐暄歪歪头:“看缘分吧。说起来,公主你的亲事已经定下来了吧?”   崇安公主双颊一红,捂着脸说:“嗯。钦天监选定的黄道吉日是半年后。到时候阿暄也一定要来呀。”   齐斐暄点头:“当然。”   崇安公主又转头看周容雅:“皇兄,我想和阿暄一起说说话!”   周容雅无奈摆手:“去吧。”   崇安就笑着拉齐斐暄离开。   两人一起到了崇安公主的宫殿内。齐斐暄留在宫中和崇安公主说了一会儿话,崇安公主托着腮说:“阿暄,有件事情,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你讲。”齐斐暄说。   崇安眨了眨眼睛,说:“说来话长……你觉得我皇兄怎么样?实不相瞒,我皇兄他好像喜欢你。”   齐斐暄:???   “怎么可能!”齐斐暄说,“公主别拿我取笑了。”   “我说真的,怎么能是拿你取笑呢!”崇安公主说,“我皇兄我知道,他可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他就是喜欢你,你不要不相信。”   齐斐暄的三观刷新了。   还真让她猜对了?   “那么。”崇安公主问,“阿暄,你对我皇兄是什么看法?”   *   齐斐暄一脸懵逼的回到了家里。   家中谢夫人早已经知道了齐斐暄女扮男装的事,见齐斐暄回来,谢夫人止不住的落泪。   她怎么会想到,了尘道长居然是帮着齐斐暄隐瞒实情的呢!   齐斐暄免不了劝了谢夫人几句,一直等到谢夫人终于不哭了,她才用过晚膳,回房歇下。   齐六早已经恢复了暗卫的身份,齐斐暄回去,齐六从房梁上下去道:“小姐,秦公子让我来送句口信。”   “什么口信?”齐斐暄问。   “秦公子说,他要到处去走走。”齐六说,“好像和秦公子的母亲有关,秦公子说他的母亲没有消息,他要去找他的母亲。”   齐斐暄想起来,秦幼栩的母亲楚莲儿,似乎还在蛮人那里。   秦幼栩一直想要找到楚莲儿。齐斐暄叹口气,说:“好吧。”   齐六便退了下去,齐斐暄坐在房内,想着崇安公主和她说的话。   崇安公主说,周容雅喜欢她。齐斐暄抿抿唇,想到了周容雅对她的态度。   她只以为是自己想多了来着。   齐斐暄摸摸心口,垂下了眼睛。   她好像没有想多。平心而论,齐斐暄觉得周容雅这个人很好。   只不过,周容雅是皇帝,和齐斐暄的距离太远了。   齐斐暄想,她对周容雅还是有几分好感的,只是周容雅是皇帝,将来他总会三宫六院,齐斐暄可不想要困在后宫和妃子们争宠。   正想着,齐斐暄听到外面有喧哗声传来。她皱皱眉,问:“齐六,怎么回事?”   齐六跳下来回答:“小姐,风影去查探了。”   不多时风影回来,说:“听说是皇上生病了。”   “皇上生病?”齐斐暄皱皱眉,“刚才还好好的呢……什么病,怎么外面这么乱?”   “不清楚,只是说和陛下以前的病一样的。”风影有些疑惑,“以前陛下也病重过?”   以前?齐斐暄一拍脑袋,她怎么就忘了,周容雅那注孤生的命啊!   之前只要一提起周容雅的亲事,他就会生一场大病!现在看来,周容雅肯定又是因为亲事的原因才生病的!   齐斐暄扶额,她就不该想关于周容雅的事!   风影又说:“老爷得知消息,派人去寻了尘道长呢。”   “对了,师父肯定知道怎么办!”齐斐暄一拍桌子,拿出哨子来吹了一声。   天上飞来一只苍鹰。是神勇。   齐斐暄没怎么用过神勇,这次有事儿找了尘,她才将神勇叫来。了尘在外云游,估计能找到他的,只有神勇了。   齐斐暄写了信,道:“神勇,你应该知道我师父在哪儿,快去送信吧。” 第164章 完结,求评分   神勇低低的鸣叫一声, 展翅飞离。   齐斐暄叹口气, 看着神勇飞远, 心里沉沉的。   齐六想了想,劝道:“小姐不必担心,想来皇上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齐斐暄:“嗯?我没有担心啊。”   齐六怎么看出她担心的?齐斐暄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看着齐六, 齐六一顿, 艰难的说:“……是, 您没有担心。”   他信了齐斐暄的话才怪呢!齐六看着齐斐暄那紧皱的眉头,暗中摇了摇头,退了下去。   被放飞的神勇展翅翱翔,飞过了京城, 又飞到了远处的山林里。   正在和明懿论道的了尘听到神勇的鸣叫,起身看向天空。   神勇落下来,了尘拿出神勇带来的信件看了几眼, 唇角一挑笑了起来。   在一旁守了半晌的忍冬终于抓住机会,躬身道:“道长,陛下病重,还请道长救命啊!”   “是时候了, 走吧。”了尘说。   他的衣袍随风扬起, 一派仙风道骨。明懿也起身, 他叹口气道:“小皇帝也该娶亲了。不然先帝半夜来找咱们谈心可怎么办。”   这话已经算是大不敬了, 忍冬缩起脖子当做没听到,了尘冷哼一声,甩袖离去。   山脚下停着一辆马车, 忍冬请了尘和明懿上了车,又拿起马鞭,扬鞭驱赶马匹。   马车飞速跑起来,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进了京城内。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京城的城门却还大开,守城的早已经换成了禁卫军。禁卫军统领看到忍冬的马车远远的跑来,连忙道:“快些让开!”   城门口的守卫都让到一旁,马车飞速掠过,向着皇宫而去。   路上的也有禁军守卫,行人早就被赶走,马车一路畅通无阻,行至皇宫中。   了尘与明懿两人下了马车,向宫殿中走去。   进去后被成春引至龙床旁,周容雅躺在龙床上,双目紧闭,面色苍白。   明懿看了看周容雅,对了尘道:“看来,该让你小徒弟来了。”   了尘的拂尘摆动几下,对成春说:“在这里等着,我出去一趟。”   说罢丢下个巴掌大的盒子给成春:“先把药给陛下服下。”   成春忙不迭的去给周容雅喂药,了尘转身出去,乘着马车一路到了荣国公府。   荣国公府的人早已经歇下,护送了尘的禁卫军敲响荣国公府的大门,门房出来说:“谁?这么晚了,有事儿明天请早吧。”   “是我。”了尘下了车,面无表情的上前,“荣国公可在?”   “了尘道长!”门房连忙行礼道,“我们老爷在家呢!道长先请进!小的去和老爷说!”   说着请人去告知了齐睿业。   齐睿业在书房里,还没有休息,听说了尘来,齐睿业知道他是要去找齐斐暄,就派人先把齐斐暄叫了起来。   因为周容雅的缘故,齐斐暄一直没睡下,这会儿有人叫,她换上合身的衣裳就出去了。   了尘已经到了厅中等着,齐斐暄见到了尘,心下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行礼过后,听到了尘说:“我今日前来,是有事请你帮忙。”   齐斐暄歪歪头:“师父请讲。”   了尘看了齐睿业一眼,说:“我私下和你说。荣国公请回避一下。”   齐睿业也不多说,拱了拱手就离开了正厅。下人们也都退下去,了尘道:“皇上的事,阿暄你是知道的吧。”   “正是我给您的消息。”齐斐暄笑了,“我怎么会不知道。”   了尘看了齐斐暄一眼,点头说:“我来就是为了这个。阿暄,皇上病重,是因为不能提起亲事的原因。”   齐斐暄心虚的摸摸鼻子,听了尘接着说:“皇上的病很久了。现在只有你能救他。”   “我?”齐斐暄一皱眉,“为何?师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皇上的命不好,而你的命很好。”了尘说,“你将气运让给皇上,他就能好起来了。”   了尘之所以让齐睿业出去,也是因为这个。   到底是给他当了那么长时间的徒弟,了尘还是心疼齐斐暄的。   如果齐斐暄说不想让,了尘也不会强迫齐斐暄。大不了他再去找别的法子就是了。   只不过……了尘的表情严肃了几分。   气运让出去?齐斐暄想到了之前被齐佩芜换命的时候。那个时候虽然被换了命,但是齐斐暄却并没有感觉到什么。   而如今她的命换回来后也一样,除了运气好一点,齐斐暄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但如果她这气运能救周容雅,那也挺好的。齐斐暄想了想,点头道:“好,师父,我愿意。”   了尘一皱眉:“你可想好了?气运让出去,你就如同一般人一样了。以后可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我以前也和一般人一样啊。”齐斐暄耸耸肩,“好啦,师父你不用担心我,你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一会儿随我入宫吧。”了尘道,“既然你已经想好了,那我也就不说什么了。”   齐斐暄点点头,去吩咐人准备好,之后跟着了尘一起去了宫里。   宫内。   了尘带着齐斐暄进了周容雅寝宫。不多时了尘走出来道:“我们等着吧。”   明懿就跟着了尘一起在外面等着,直到天色大亮,齐斐暄才出来。   不过因为一夜没睡,齐斐暄脸色不太好,她揉揉眼睛,说:“师父,我听您的,天一亮我就出来了。可陛下好像还没醒。”   “没事了,你等着吧。”了尘甩了甩拂尘,道,“辛苦你了。”   “倒没什么辛苦的。”齐斐暄说。   几人在殿外等了不久,成春的声音传来:“陛下醒了!”   了尘立刻拉着齐斐暄进去。果然看到了刚刚睁开眼睛的周容雅。齐斐暄怕打扰周容雅,就在旁边站着不说话,结果被了尘推了一把,踉跄着上前。   听到动静的周容雅抬起眼睛,就看见了齐斐暄。   他一愣:“阿暄,你在这里?”   “陛下。”齐斐暄干笑,“您终于醒了。您感觉怎么样?”   “还好……”周容雅想要起身,被成春拦住。   成春说:“陛下您可慢点!您刚好呢!”   周容雅咳嗽两声,说:“朕没事。阿暄,你怎么会在这里?”   齐斐暄回头看了眼了尘,了尘上前,冷漠道:“陛下,是阿暄救了你。”   “阿暄命好,将自己气运让给陛下,所以陛下才得以清醒过来。”了尘说,“以后陛下也不用怕一议亲就生病了。”   周容雅一愣,看着齐斐暄:“阿暄你……”   齐斐暄笑了:“我该做的。”   了尘又说:“陛下怎么忽然又病了?”   说起这个,成春看看周容雅,又看看齐斐暄,低下头说:“哎呀!咱家要去看看陛下的药熬好没有!”   说完快速溜出去,明懿见状,一脸了然的跟着成春出去:“贫僧也去看看。”   大殿内只剩下齐斐暄周容雅和了尘三人。   周容雅转过头去,神色有些尴尬:“朕叫了礼部的人来,商议成亲的事。”   “然后呢?”了尘问。   “然后……我就昏过去了。”周容雅不再用“朕”,只自称我。   了尘沉默了一会。说:“你和阿暄说说吧。”   说完也离开了。   剩下齐斐暄一脸懵逼的站在大殿内,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联想到自己的猜测……齐斐暄道:“陛下,您?”   “阿暄。”周容雅脸上浮现出笑意,“你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吗?”   “没……”齐斐暄说,“真没有。”   周容雅抿抿唇,抬着头看着周容雅说:“阿暄,我有话想要和你说。”   肯定不是什么好话。齐斐暄缩缩脖子,想要后退,却被周容雅一把拉住。   周容雅似乎不太擅长和女孩子相处,他鼻尖沁出汗水,耳朵也通红:“阿暄,你……你要是想嫁人的话,就嫁给我好不好?”   齐斐暄:“哈?什么?陛下您病还没好呢?”   周容雅摇摇头:“我病好了,我的意思是……”   他的手心都流出汗水,周容雅道:“反正你也要嫁人,我也要娶亲,你若是嫁给我,我不会约束你,你想去哪儿都可以。你想和道长一起出去云游,我也同意,总比嫁给旁人要好。”   说罢,他想了想又补充:“再说了,你嫁给我,若是出门,也没人敢惹你。你帮我这么大的忙,我……”   “无以为报,以身相许?”齐斐暄开玩笑道。   周容雅一怔,点头:“嗯,以身相许。”   齐斐暄傻眼了,她想要后退,手却被周容雅拉着。   周容雅问她:“你愿意吗?阿暄,我心悦你。我不会纳别的妃子,我……我只会和你在一起。”   齐斐暄犹豫了一会儿,想了想,觉得周容雅说的也对。   反正她也挺喜欢周容雅的。周容雅这人言出必行,说不纳妃就绝对不会纳妃。   齐斐暄犹豫的这会儿,周容雅的心都要跳出来了。直到齐斐暄点头,周容雅才松了一口气,他笑道:“那……我这就叫礼部的人来!对了,还要和荣国公府说一声,忍冬!”   外面的忍冬闻言进来,听周容雅吩咐了几句,便去了荣国公府。   周容雅想要下床,他说:“阿暄,你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安排好的。”   齐斐暄点头。就见了尘从外面进来,了尘说:“你们商量好了?”   齐斐暄脸一红,周容雅笑道:“道长,多谢道长。”   “谢我做什么。”了尘瞥了他一眼,“你该谢阿暄的。”   齐斐暄无辜的看着了尘。   了尘叹口气,有些可惜的对周容雅说:“阿暄命好,可是已经将气运让给你了。她嫁给你后,也不能再借着好命给你什么助力,你也更别想借着阿暄的气运让大齐国富民强,你可想好了?”   “助力?”周容雅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道长,我想要和阿暄成亲,可不是为了她的好命。我喜欢阿暄,无论阿暄的命好不好,我都想娶她。”   顿了顿,周容雅又说:“再说治国是我的事,又怎么能把国事寄托在虚无缥缈的命运上。道长,您为何这么想?”   “你能想开就好。”了尘点头,“比那楚钦强得多了。”   在旁边脸红的齐斐暄了然,楚钦是想要借着齐佩芜的好命平步青云。原书中楚钦能够权侵朝野,估计也是因为齐佩芜的原因。   不过周容雅说不是为了她的命格才娶她……这话齐斐暄是相信的。   毕竟周容雅不是那种人。   既然周容雅和齐斐暄已经说好,那之后的事情也就方便了很多。   周容雅没有女性长辈,于是求娶齐斐暄的事儿,只能他自己加上礼部的人操心。   被叫入宫里的齐睿业对周容雅求娶齐斐暄,还保证不纳妃这件事虽然惊讶,但到底是自己的亲女儿,齐睿业也不想让齐斐暄天天宫斗,周容雅不纳妃,当然是好事,他也就同意了。   谢夫人虽然不舍得齐斐暄嫁人,但她也知道儿女大了不中留,只是不舍得拉着齐斐暄说话,并没有多做阻碍。   而崇安公主更是开心,她本来就喜欢齐斐暄,让齐斐暄做她的嫂子,崇安公主心里是非常高兴的。   齐斐暄在家备嫁的这几天,崇安公主没事儿就来找她玩儿。   礼部已经定好日子,说三月后宜嫁娶。崇安公主还和齐斐暄说:“之前我成亲的日子想定那天的,可是礼部的人说那天日子是最好的,我和世子受不住这么好的日子。世子他还不高兴来着,现在看来,该是阿暄和皇兄成亲的日子呢。”   齐斐暄摸摸崇安的脑袋,没说话。   成亲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荣国公府对于齐斐暄这个女儿疼爱非常,陪嫁的嫁妆,可算得上是十里红妆。   直到几十年后,都有京城的百姓津津乐道,说:“当初皇后娘娘入宫,光是嫁妆就从头看不见尾!抬嫁妆箱子的人绕着京城走了一圈,可是累的不轻!”   夜幕落下,受过册封拜过太庙的齐斐暄累的不轻。她叹口气,伸了个懒腰,回头就看见了周容雅。   齐斐暄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周容雅有些腼腆,他脸上看不出什么,可双颊绯红。周容雅小声道:“阿暄,快些歇下吧。明日还有的忙。”   周容雅的母后去的早,后宫又没什么长辈,故而明天齐斐暄会直接和周容雅一起受群臣跪拜。   齐斐暄想想就头大,周容雅安抚的拍拍齐斐暄的手:“不怕我和你一起。”   齐斐暄点头。   就这么一直忙到了大婚后几天,才终于不那么忙。她可以和周容雅好好说说话。   周容雅不善于表露心迹,但也和齐斐暄保证会一心一意。齐斐暄目光一动,笑意盈盈。   齐斐暄嫁入宫里,周容雅说由她出门云游的话自然不能不做数,在宫里待了不久,齐斐暄就想要随着了尘出去。   结果刚出了京城,在京城外的山上休息的时候,齐斐暄坐在松树下的石头上,她将喝了口水的水囊放到地上,随手一模,摸到了什么东西。   齐斐暄低下头,就看见了石头旁的灵芝。   ……为什么灵芝会长在这里?齐斐暄道:“师父,您看!”   了尘瞥了眼那灵芝,动作一顿,脸上难掩讶异之色:“这灵芝该有几百年了,一直在这里没人看见,如今却让你发现了。也罢,这该是和你有缘,你将灵芝收起来吧。”   齐斐暄听了了尘的话,乖乖将灵芝采下来收好。   两人继续上路,不多时,齐斐暄被石头绊了一下,她躲开那石头,眼角看见一株人参从土里露出了半个身子。   齐斐暄心里一动,拿了匕首去挖人参。   将人参挖出来,明显是个娃娃的样子,齐斐暄捧给了尘看:“师父,您看这个。”   了尘清淡不下来了:“阿暄,你认得这个人参是多少年的吗?”   “看上去像是千年人参。”齐斐暄笑着说,“但是哪那么巧让我遇到,估计只是像吧,师父您看这是多少年的?”   了尘沉默了会儿,认真的看着齐斐暄:“这就是千年人参。”   “真的?”齐斐暄惊讶道,“可这千年人参,怎么会在路边?”   说完想到了什么,齐斐暄又问:“师父,我的气运不是让给容雅了吗?”   和周容雅成亲后,齐斐暄也就开始称呼周容雅为“容雅”了。   了尘抿唇,道:“这命运是谁的就是谁的,哪里有那么容易让的?”   “那之前师父您那么说……”齐斐暄挑眉,“是……”   “是怕那小子有什么歪心思!”了尘甩了甩拂尘,哼了一声,“好在没丢了先帝的人知道不能用妻子达成目的。”   顿了顿,了尘又补充:“比楚钦那小子强多了。”   再怎么说也是自己徒弟,虽然周容雅是了尘从小看到大的,但是……还是徒弟比较亲!   了尘对骗了周容雅一把这种事一点负罪感都没有。   骗他怎么了?他还帮着周容雅找到了心上人呢!   齐斐暄看着手里的人参,心情复杂。   她还想和了尘上山,可似乎是前十几年的好运今天都迸发出来了一般,走了没几步路,什么山珍奇兽都和不要钱似的往齐斐暄怀里蹦。   还不能扔,扔一个来俩,再扔还来。也不知道这么座小山哪里来的那么多珍贵的东西。   齐斐暄见状,知道她是不能再走下去了。   再这样下去,她就住在这里吧,别想回宫了。   无奈,齐斐暄只能和了尘回了宫里。周容雅正在大殿里看奏折,听说齐斐暄回来,周容雅连忙出来:“阿暄,你怎么回来了?莫不是遇到什么危险了?”   还紧张的上下看齐斐暄有没有哪里受伤。齐斐暄哭笑不得,把怀里的东西都堆周容雅怀里:“命太好,出不去。”   周容雅好奇:“怎么了?”   “三步一个百年灵芝,五步一只千年人参,再走下去,全大齐的宝物都到我这里来了。”齐斐暄道。   周容雅这才低头看看怀里的东西,果真都是些奇珍异宝,他笑道:“该是它们知道你出门,所以特意来找你了。”   齐斐暄无奈,往自己宫殿里走,贞珠如宝两个丫鬟早就跟齐斐暄一起到了宫里,她们听闻齐斐暄回来,也连忙过来说:“娘娘回来了!”   齐斐暄点点头,她和周容雅一起往回走,有小太监和成春说了几句话,成春上前道:“陛下,韩云观韩大人来了。”   “云观来了,阿暄随我去看看他吧。”周容雅说,“你好久没见他了吧。”   韩云观是伤好后第一次入宫。   他早就听说齐斐暄男扮女装的事,入宫后见了齐斐暄,韩云观惊讶道:“阿暄……不对,皇嫂,你果真……”   他看向周容雅:“大哥,恭喜!”   齐斐暄笑了笑,想说些什么,却感觉到一阵反胃。周容雅的目光就没离开过齐斐暄,他连忙召见了太医。   太医慌忙来诊了脉,半晌,他面露喜色:“恭喜陛下,恭喜娘娘,娘娘有喜了!”   周容雅愣了半天,猛然起身转了好几圈,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齐斐暄也弯眉笑起来。   阳光从殿外照射进来,齐斐暄迎着光看向殿外的天空。   她穿越这一次,总算没有白白穿越。   从此后有人与她同心一意,此生足矣。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啦完结啦!鹤鹤好开心!撒花花!!!评论里随即掉落红包包!!!   有完结文评分啦,请大家评一下分数吧(〃?〃)   鹤鹤今天开新文!!!   《穿成千古一帝的白月光》   一朝穿越,慕知宛成了史书中三两句话带过,却被野史写成周武帝白月光的那位大雍城慕家嫡小姐。   史载大周武帝八岁入敌国为质子,十九岁才得以归国。他一生真心尽被负,众叛亲离,无人能以真心相托。   纵使周武帝征战四方横扫**席卷八荒,到头来也只应了那句“孤家寡人”。   后世对周武帝的评价也多是“残忍暴虐,狠厉无情”或“无心无欲,自小冷情”,反正就没有一个好词。   更要命的是,史书说慕小姐就是被周武帝下令诛杀。   慕知宛看了看被自己老爹救回来的,尚还年少的周武帝,内心:脏话.jpg   *   “天下万人皆叛我、辱我、诽我、谤我,那又如何,我还有你。”   “好叫你知道,这千秋万载,你不是孤身一人。”   女主沉迷搞事,苏掉渣,有系统。   ②不要被文案骗了!感情线是甜的!偶尔虐男主!   ③男主从一而终,前世今生爱的都是女主。   ④是一篇狗血套路无逻辑的小白文。架空,考据勿入。   还有基友的文,请大家支持(〃?〃)   《皇后又又又见鬼啦》by:二恰   秋禾无权无势,毫不起眼,却从冷宫宫女一路爬到御前第一红人,只因她有一双可以见鬼的眼睛。   宫斗达人前贵妃:废物!这群东西都收拾不了还想报仇?   魅惑人心前妖姬:祸国殃民勾引狗皇帝,样样我都行!   垂帘听政前太后:要什么男人!跟哀家一统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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